------------ 屠刀 ------------ 第1章 案子 “唽唽索索”、“扑通扑通”。 受雨声遮掩,脚步在耳机中更加难以辨认方位。 哪怕祁渊自认自己具备“听声辨位”的神级本领,这会儿也完全没法发挥出来,只能和基友一块紧张的趴在草丛里,不停地调整视角,希望能尽早察觉到敌人的踪迹。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瞬间引爆了祁渊的心脏。 伴随着一阵哆嗦,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他放在键盘上的手抖了抖,游戏人物立刻从草堆里站了起来,毫不设防的暴露在周边梭巡的对手眼前。 紧跟着,就听阵阵枪响,画面灰暗下来。 “喂?”祁渊不爽的一砸鼠标,甩掉耳机,也顾不得看来电显示,直接抓起手机,没好气的问道:“谁啊?” “啊,苏队……”他忽然缩了缩脖子,语气变得讪讪,声音也低了下来:“北通小区是吗?好的好的,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抬头看向屏幕,重新戴上耳机——总得给基友一个解释。 但还没开口,就听基友暴怒的吼道:“祁渊你个坑比!里他凉自己送死也就算了,还拖上老子!” 得,因为祁渊的失误,基友也被乱枪送出局了,画面上只剩下两个盒子摆在草堆里,静悄悄的冒着绿烟…… “抱歉抱歉!”祁渊赶紧道歉:“临时来了案子,正好是你们小区,我得赶过去一趟。这样,办完案顺便请你吃小龙虾,就当赔礼……” 话没说完,基友直接退出了游戏。 看来今天火气很大啊。 祁渊没空再聊,笔记本一合,抓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出外勤,身为见习生,得给上司留下点好印象才行,至少不能迟到了。 同样的,他也难免有些兴奋、期待。 晚上的道路相当通畅,没多久,他就到了目的地。 现场早已被人群包围起来,民警拉了条黄色的警戒线作为分隔,避免围观群众太过靠近现场,造成破坏。 祁渊好一通挤,嘴里不停地说着“麻烦让让”,才终于挤了进去。 这时,他才有空打量现场。 透过半开的卷帘门,能看到玻璃柜里整齐摆放的烟盒,背后的架子上则是条装烟跟红酒。 很明显,这是个小卖部。 不大的门店上,挂着个牌子——友邦便利店。 祁渊张了张嘴,有些懵。 心里升起了很不好的预感。 连咽几口唾沫,他没继续往前走,只扭过头,干巴巴的朝着旁边的民警问道:“前……前辈,死……死……这是……是死人了吗?” “嗯?”民警顿足,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兄弟有点眼生啊,新来的?” “前两天刚入职,”祁渊勉强抬了抬嘴角,想要挤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就放弃挣扎了,重复问道:“这里死人了吗?” “通知你的时候没说吗?”刑警有些纳闷,但紧跟着,便温和的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嗯,这家便利店的老板死了。 别紧张,第一次确实有点难接受,后面习惯就好了。” 祁渊瞬间失了魂,脸色变得惨灰,两条腿也有些发软,整个人被对方拍退了两步。 刑警有些纳闷,但还没顾得上问,祁渊就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向案发现场。 “砰”一下,失魂落魄的他,不小心撞到个人。 但他毫无意识,脚下微微挪了挪,就继续往前跑,但脖子忽然被人逮住,那手和钢箍似的,掐的他后颈生疼。 紧跟着又感受到一股大力,他被迫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手舞足蹈的挣扎了两下,钢箍便松开了,他赶紧偏头,看到个壮汉。 他混沌的双眼受到刺激,终于清醒过来,浑身哆嗦,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讷讷的叫道:“苏队……” 抓住他的正是他带教导师,直属上司,警队二把手苏平。 苏平眉头紧锁,嫌弃且恼火的骂道:“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警校就这样教你查现场的?” 祁渊低着头,活像只鹌鹑。他嘴唇不住蠕动,过了半晌才憋出话来:“对不起,我……” 苏平压根不想听他解释,不耐烦的摆摆手:“带他出去,再有下次,见习审核判负,直接开了!” 祁渊听到这,再顾不得什么了,赶紧抬起头,朝苏平大声喊道:“这是我朋友的店!” 苏平闻言,眉头微微舒缓,转过身看向祁渊。 三五秒后,他用稍缓的语气问道:“死者是你朋友?” 祁渊听到这话,脑子又混沌了瞬间,脸色尽显迷茫。 这个事实,他自己也有些难以接受,不愿接受…… 咬咬牙,攥紧拳,他艰难的问道:“死者……死者是不是叫段坤?” 几名刑警,都从他明显带有期盼意味的语气中,听出他很渴望得到一个否定回答。 想来,他和段坤的感情应该很深吧。 苏平侧目,看向旁边的警员,见他点点头后,便又轻叹口气,有些同情的看着祁渊答道:“对。” 不需要他的转述,祁渊也看到了警员的动作。 他嘴张得老大,脸部肌肉已经僵硬。过了半晌,他才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平:“搞错了吧?一定是搞错了吧?” 刚被他拉住的刑警听了,忍不住抿抿唇,走上前来宽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人死……” “不是,不是……”他用力摇头:“不可能,肯定搞错了,他半小时前还跟我一块打游戏的!” 他非常激动,原本惨白的脸色,又变得通红起来:“就在苏队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那会儿,他还和我打游戏,怎么可能死了?不可能……” “你说什么?”但有人比他更加激动。 穿着白大褂的法医,从半开的卷帘门内侧冲了出来,死死的盯着他:“半小时前,他还在跟你打游戏?”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法医立马解释说:“这不可能!受害人肛温仅有二十六度,尸僵明显,尸斑指压不褪色,角膜轻度浑浊,据此判断,他死亡时间至少在十二小时以上!” ------------ 第2章 不合逻辑 祁渊这会儿,心情相当复杂。 老同学的死,让他伤感不已,但更多的却是震惊与悚然,甚至完全压过了缅怀。 明明在十二个小时前就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好生生的和他玩游戏? 玩游戏就玩游戏吧,要只是玩游戏,倒也不排除别人上他号的可能,但他们可是语音开黑啊! “咳咳。” 在警车里呆坐了半晌,他的思绪才被一阵干咳声给拉了回来。 坐在边上的刑警这才轻声问道:“怎么样,好点了么?” 他伸出十指,又呆呆的看了几眼,这才机械的点点头,说:“前辈……” “别叫我前辈了,”刑警露出笑容,轻声说:“嗯,我年长你几岁,不嫌弃的话,叫我松哥吧。” 见他再次点头,松哥便翻开手上的本子,一边记录,一边问:“说说大概情况吧,怎么回事儿?” “我……”他张张嘴,但吐出一个字后,就又闭上了。紧跟着,他深吸两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绪,整理好语言,强迫自己简要的说:“大概情况是这样。 段坤是我高中同学,当初关系挺好,但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了。 还是前些天看到他动态,发现他和我玩同一款游戏,就又加了游戏好友,时常一块开黑,便聊边玩,感情也就慢慢回来了些。 他约了我今天一块玩游戏,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等到他上线,我就先给他打了电话。 接的倒挺快,他说先前店里一直在忙,忘记了,这会儿正好有时间,问我要不要来两把,我答应了。不过没立马上游戏,又在微信里和他寒暄了几句,等游戏登录了才切回游戏,用语音聊着。 之后游戏里的事没什么好说的,直到快十点,苏队忽然给我电话,说有案子,具体情况没明说,我才下线赶过来。 对了,因为那通电话,我操作失误,害死了他,他有点火,我解释完他就直接下线了。基本情况就这样。” 松哥听完,皱了皱眉头,又看了几眼笔记,这才问道:“你确定跟你玩游戏的是他么?” “确定,这两天经常约,他的声音我听得出来。”祁渊笃定的点头,但接着又迟疑上了,目光不住的往外瞟,透过警车玻璃,看向现场方向。 松哥不着痕迹的摇摇头,又跟着问:“他有什么异常表现么?” “异常表现……”祁渊认真回忆起来,才说:“硬要说的话,技术比以往菜了点,话少了些,脾气也暴躁了点。” “噢?” “他以往很没正经的,是个话唠,但晚上话少了不少。” 伴随着回忆和讲述,祁渊渐渐开始真正冷静了下来,理智不断回归:“当时玩着游戏,还不觉得,但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奇怪。 而且以他的性子,按理说就算坑了他,也不至于那么火大,甚至可能笑嘻嘻的吐槽一句,开玩笑的让我请他吃个饭就完事了,不太可能暴怒的吼一声,然后一言不发直接下线。 但当时我也只以为他心情不好,没有多想。” 顿了顿,他又试探着问:“松哥,这个和我开黑的,肯定不是死者吧?” “显然的。”松哥不假思索的回答说:“人……你同学都遇害了,还怎么可能跟你一块玩游戏? 至于语音这个问题,你也别多想,这肯定不是灵异事件,相反,还是个相当重要的疑点。 因为只要掌握了技巧,再加上注意训练,模仿他人声音音色、语气说话,也不是太难的事儿。 据我所知,以前就有一挡综艺节目,有人模仿明星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的。 从这方面开,和你聊天的人,要么声音音色本身就和死者接近,要么他相当了解死者,而且刻意学过他的说法方式。某种程度讲,这还是条线索。” 祁渊心情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思维也重新开始运转,立马说:“这么说的话,和我玩游戏这人相当可疑,搞不好就是作案人。 只不过,他这么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拖延发案时间?” “先别想那么多。”松哥摇头:“线索不足的情况下,千万别瞎猜,猜对了还好,要猜错了方向,会耽搁不少时间的。” “记住了。”祁渊立马点头。 松哥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比如,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人?” “这就不清楚了。”祁渊挠挠头:“近期和他的联系,基本仅限于游戏。 偶尔也会互相吐槽些生活中碰到的事儿,但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有一搭没一搭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没啥价值。” “这样啊。”松哥有些失望,但没死心,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得知祁渊对死者的了解着实不多,这才放弃,合上笔记本,并拍拍他肩膀说:“笔录就到这吧,你赶紧回去休息,苏队那别担心,他也这个意思。” “谢谢松哥。”祁渊立马道谢,跟着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松哥却已经开门下车走了。 “回去吗……”他看着自己手心,又看向窗外,没多会儿,便下定决心,立马下车,往便利店跑去。 周边围观的人依旧不少,他不由得微微压了压帽檐,低着头,嘴里不停的“麻烦让让”,艰难的再一次挤进去。 越过警戒线,他深吸口气,目光坚定起来,快步走向现场,略一弯腰,钻进半开的卷帘门里头。 左右看了看,没见着苏平,他便找到松哥,问:“松哥,苏队哪去了?” 松哥回过身,有些诧异:“哎,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回去歇着吗?” “没事,我受得住。”他摆摆手。 松哥点点头,不再多言,回答说:“苏队可能在后头吧,具体在哪我也不很清楚。这样,你先到边上歇歇,等他回来了再让他给你安排事情。” “呃……”他挠挠头,说:“我可以先在现场瞅瞅吗?” “行,”松哥颔首:“你四下看看吧,但小心点,千万别破坏现场。” “我晓得。”他保证道:“学校教过勘察现场的注意事项,肯定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松哥温和的笑笑,示意他自便。 ------------ 第3章 推测 祁渊开始小心翼翼的在便利店里游走起来,每一个认为可疑的痕迹,都要待着看上半晌。 他甚至管痕检员借来了卷尺,对着足迹仔细测量起来,把相关数据记录在小本子上。 过了许久,他正蹲地上,笔头顶着下巴研究一块足迹的时候,忽然觉得光线一暗,眼前出现个巨大的人形轮廓阴影。 他本能的抬头,就见苏平站在眼前,立马站起身喊道:“苏队。” “嗯。”苏平应了声,一面摘手套,一面点头:“既然不回去,那好,跟我走吧。” “去哪里?”祁渊愣了一瞬。 “收队。”他淡然的说:“很晚了,走吧。” 祁渊抿抿嘴,有些不大情愿。 但苏平根本没管他想什么,直接就走了。他留在原地杵了一小会儿,回过神来,也只能赶紧跟上,跑出这家便利店,看着同事将卷帘门封闭,贴上临时封条。 苏平依旧没管祁渊,和法医上了一辆车后,便直接离开。 “小祁!”忽然,松哥对他招了招手,他回过身,立马露出一丝笑容,跑了过去。 “小祁,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松哥也跟着笑笑,说:“走,坐我的车回去。” “好,谢谢松哥。” “别那么客气。”他摇摇头,上了驾驶室,祁渊赶忙坐上副驾驶,拉好安全带。 开了一会儿,松哥忽然问道:“第一次出现场,有什么感想?” “不知道,”他想了会儿,随后摇头,如实回答:“说实话,我现在还有点懵。” “这样啊,”松哥点点头,轻声说:“也算正常。头次出现场的新人,什么样的表现都有,兴奋的,紧张的,还有像你一样迷茫的,很多。习惯也就好了。” 祁渊抿抿嘴,没说话。 松哥又问:“我见你在现场也观察了好一会儿,怎样,有什么发现?” 说到正事儿,祁渊立马严肃起来,认真的回答说: “现场非常凌乱,但,地上的商品货物却仅有少数被踩破,且货架虽然倾倒,上边却没有多少撞击和其他暴力破坏的痕迹。” 松哥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他顿了顿,思索一阵,继续说:“加上死者虽然动作夸张,表情扭曲,却好好的趴在柜台上,因此认为,死者与凶手之间,哪怕有过搏斗,也并不剧烈,现场这些破坏痕迹,应该都是凶手所为。 再结合靠近柜台的几个货架,存在明显翻找痕迹,凶手肯定是在找些什么东西。所以我认为,凶手的作案动机或许是图财,本案疑似抢劫杀人案。” “图财?”松哥抿抿嘴,摇头说:“不是。因为真正值钱的财物,并不在货架上,而是收银这边的玻璃柜台里。 里头有着大量的高档香烟、火机,后头的架子里也有不少红酒,但这些都好端端的摆着,收银机也没有被翻过的痕迹。显然不可能是图财。” “这样啊……”祁渊回忆了下在现场的所见所闻,心里有些了然。 见松哥没再开口,他又继续说:“另外,现场存在大量血足迹,我认为这是非常优质且重要的线索。” “噢?”松哥听了,立马鼓励道:“说说看。” “嗯。”祁渊翻开笔记本,瞅了一眼,说道: “首先是鞋底花纹,呈波、折型花纹,这种花纹具备良好的旱地防滑性,但遇湿就不成了,同时兼具相当的美观度,是布鞋、运动鞋等日常向及室内外运动向鞋类通常采用的花纹。 再看其他特征,鞋底后跟带根,呈两瓣式设计,鞋弓区窄瘦且可见内支撑梁结构痕迹,且鞋底花纹相对复杂,存在明显边梗,商标略模糊,但还是能判断出是耐克鞋,且位置看着很规范,鞋跟后外侧更有抗磨损花纹和传热圆孔。 这些特点表明,凶手穿的鞋采用的是模压法工艺制成的橡胶鞋底,推测应该是胶黏布鞋类,比如篮球鞋、排球鞋等。再结合前掌宽大,带深弯凹槽,鞋印周边不完整等特征判断,应该是篮球鞋。 而鞋底花纹的磨损程度表明,这双鞋凶手穿了许久,连抗磨损花纹都出现了相当程度的磨损。 最后,结合鞋长、步间距判断,凶手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二到一米八五间,在南方算蛮高的了。推测步态,其支撑脚应该是左脚。完毕。” 念完,他便抬起头,看向松哥,想听听他怎么评价自己的发现。 很快,松哥就点点头说:“不错,课本上的知识掌握的还不赖。” “呃……”祁渊挠头,或许是松哥脾气比较温和,极富亲和力吧,祁渊在他面前也没那么拘束,直接苦笑着说:“只是课本知识掌握的不赖嘛?言外之意,就是还不懂得变通咯?” 松哥干咳两声,宽慰道:“你也不用太自惭形秽,毕竟你以前也没接触过现场,能把该掌握的东西掌握了,哪怕只是机械的记下来,也算及格了。 至于其他的,慢慢积累经验就是。课本跟实践本来就有差距,否则干嘛得先让你们实习一年,毕业后通过招警考试又见习一年呢?是吧。” 祁渊摇摇头,没为自己辩解,只虚心的求教道:“松哥,能告诉我,我错在哪儿了吗?” 松哥想了想,没直接回答,只问道:“现场的照片拍了么?” “呃……”祁渊没正面回答,只是有些纳闷的问:“还可以拍照的么?” “当然,只要别传出去就没事,否则得挨处分。”松哥回答。 “那……”他很心虚的说:“那我拍了。” 松哥嘴角微微一抽,又干咳了两声,说:“那你再好好瞧瞧。” 祁渊眨眨眼睛:“能给点提示吗?” “提示不已经给过你了吗?” “……”祁渊无奈,只好抱着手机,盯着自己拍下的照片认真研究起来。 过了半晌,他才不确定的问道:“步态?” 松哥未置可否,只让他继续。 他组织了下语言,才接着说:“总体来说,现场的足迹都呈现出鞋尖较为清晰、而鞋跟则相对浅淡的规律。 开始我只以为是正常步态下,重心本能的落在前脚掌的缘故,但……” ------------ 第4章 异常 正好碰见个红灯,松哥停下车,送口袋中摸出烟,自己点了根,又递给祁渊,问道:“抽不?” “谢谢。”祁渊也捏起一根,点上。 松哥轻笑,问:“但是什么?继续说吧。” “嗯。”他吐出口烟雾,说:“分别借鞋长和步间距测算出来的嫌疑人身高范围,误差最大的达到了十二公分,小的也有七厘米多。 我挺纳闷的,但考虑到,有些矮个子的人,脚也比较大,或者习惯性迈大步,有些高个子的人,走起路来说不得也是小碎步,凭借鞋长和步间距判断身高,其实不过是个参考罢了,也就没太在意。 但既然松哥你说有问题,那我想问题应该就出在这了。我怀疑,凶手或许刻意穿了大上一两码的鞋,同时在现场行走的时候故意迈大步,以此放出烟雾弹来迷惑我们。” 话音刚落,正好绿灯,松哥便将烟叼嘴里,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快速放下手刹的同时换挡,跟着轻抬离合,给油,将车重新开动起来。 接连几次换挡后,他才空出只手,把烟夹住,跟着说:“开车时抽烟,不好,你别学我。” 祁渊嘴角抽了抽,说:“忽然想起来,咱们余桥,开车抽烟要罚的吧?” “嗯,罚一百五,扣两分,回头我抽空去把罚款交上。”松哥苦笑声,自嘲道:“烟瘾大,没办法,点起来了才想到要挨罚,干脆就抽着好了……” “要不,松哥,你把烟掐了吧?” 松哥摆摆手,岔开话题:“说的没错,问题就出在这步态这上边。 但你恰好忽略了步态的问题,而仅仅只专注于分析鞋印和步间距,甚至最后发现问题,都给直接忽略掉了。 所以说,你还不够灵活,实践工作中可不像教科书里给出的情况那么理想化,很多时候都是需要变通的。一旦采集的数据本就有问题,得出来的计算结果,自然毫无意义。” “明白了。”祁渊没有辩解,虚心受教。 顿了顿,松哥又问:“关于凶手的作案动机……不,先不说这个,关于嫌疑人和你一块玩游戏的动机,你想过没有?” “想过,但没想明白。”祁渊摇头说:“我观察现场的时候,也做过好几个设想,但最后都被一一推翻了。” “噢?”松哥似乎来了兴趣,立马示意他接着说。 他组织了下语言,才回答说:“首先,也知最直接的第一想法,我觉得他是在拖延时间,不想让案子这么快曝光。 但仔细一想,又不太对劲。凶手拖延时间的目的,无非就是破坏或处理现场,给咱们调查工作添点麻烦。 但段坤都死了十多个小时,他想破坏现场的话,时间充裕得很,肯定早就破坏的七七八八了吧?但事实却是,现场虽有被翻找过的痕迹,但也仅限于此了…… 之后我又想,凶手会不会只是单纯心虚,接通电话后,下意识的想避免案情曝光,这才伪装成段坤,尽可能正常的和我玩游戏。 但这也不对啊,如果是下意识的想法,声音没理由这么像,仿佛早就意料到我会和他玩游戏,然后刻意苦练了许久似的。” 说到这,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个可能,立马问道:“松哥,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凶手作案,是预谋了许久的,目的则是……则是……” 说到一半,他脑子却像卡壳了一般,怎么也没法把下文给吐出来。 松哥见此,轻轻一笑,说:“好了,别瞎猜了。线索太少,再猜也没什么意义。不用着急,等各方面的线索收拢起来,自然就能推测出答案。” 祁渊挠挠头,问:“那,松哥你觉得,嫌疑人伪装成段坤和我玩游戏的动机是什么呢?” “不知道,”松哥耸肩说:“所以才问你呀。” “啊?” “你想呗,”松哥不知从哪儿扒拉出个烟灰缸,把烟头摁灭,这才说道:“嫌疑人想要模仿段坤的声音,首先他得对自己模仿对象相当熟悉吧? 换句话说,这就是熟人作案了咯。你跟段坤有交情,觉着谁有动机杀人?或者,谁有动机伪装成他和你玩游戏?再或者,谁声音跟他,有模仿他声音的先决条件?” 祁渊苦笑一声:“这我还真不清楚。我和他重新联系,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而已,还没线下见过面呢。 苏队通知我的时候,我还想着,现场正好就在他家附近,等办完案子,说不定还有功夫和他一块吃顿饭,但没想到,死的竟然是他……” “没事,”松哥摇摇头:“今天是因为时间太晚了,走访工作不好展开,只能问问几个围观的群众。等明天,安排人好好查查死者人际关系,上门问问情况,就有线索了。” “希望吧。”他轻叹口气,不说话了。 …… “余桥市公安刑侦支队……” 下了车,祁渊微微侧目,看着大门边上挂着的招牌,忍不住深吸口气。 “走吧,赶紧进去,”松哥拍拍他肩膀,说:“苏队估计早到了,等着咱们呢。” 他嗯一声,点点头,快步跟上。 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进入会议室里。 他紧挨着松哥坐下,随后就忍不住看向苏平。 有名刑警正站苏平边上,和他小声的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就见他眉头紧锁。 有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苏平瞥了自己一眼,但苏平的目光一扫而过,他也没法确定。 不一会儿,那刑警坐回到了自个位上,苏平便看了眼手表,随后叩了叩桌子,大声说:“松,你来主持会议,见习生,你跟我来。” “啊?”祁渊一愣,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问道:“我?” 苏平没多管他的反应,径直离开。见此,松哥赶忙推了他一下,他才赶紧抓起刚放在会议桌上的笔记本,迅速追了出去。 追上苏平后,他忍不住问:“苏队,我们去哪儿?” “物证科。”苏平头也不回,只说:“有东西要你辨认。” ------------ 第5章 勘验 隶属于余桥市公安刑侦支队的技术大队,主要有三大科室,众小单位,组成可以说错综复杂,庞大非常。 三大科室,分别为物证检验科、痕迹检验科与图像侦查科,他们的办公室也是紧挨着的,在二楼。 祁渊静静的跟在苏平身后,看着他敲开物证科的大门。 他和检验员说了几句话后,便回过神,看向祁渊,报出个电话号码,问:“这张卡,是不是段坤的?” 他赶紧掏出手机确认了一遍,才点头说:“嗯,这是他号码,从高中到现在就没换过,用了好些年了。” “噢?”苏平瞥了他一眼,跟着就戴上手套,抓起一台手机,接着问道:“那这台手机,是他的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祁渊连连摇头:“近期跟他的联系,都只局限在网上……不过看他平时发的微博,他用的应该是小米mix3。” “那应该就是这台了。”苏平颔首,跟着又看向检验员:“你和他说说情况。” “是!”检验员立马答应,接着便对祁渊说:“是这样,这台手机,确实是在死者口袋中发现的,上边的指印与死者也相符合,这没什么问题。 关键在,我们用死者的指纹解锁手机后,借助开发者工具进行了细致的检查,发现,这台手机自中午一点三十分起,就一直处于飞行模式下的息屏待机状态,并没有任何电话呼入、呼出。” “啊?”祁渊一愣,赶紧说:“这不可能啊,我明明……” “我知道。”检验员打断他,说:“你先前打过电话给他,按理说应该有拨入记录才对。” 祁渊皱眉,问道:“会不会是凶手把通话记录删除了?” “不会。”检验员摇头:“刚说了,这台手机自中午到我们解锁调查,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息屏状态,没有人对它进行过任何操作,这个任何操作,当然也包括了删除通话记录。 我们是这样认为的,嫌疑人很可能提前克隆了死者的手机卡,并在作案后将死者的手机切换为飞行模式,以此来替代死者,对外发声。” “克隆手机卡?”祁渊奇怪的问:“先前运营商不是已经辟谣了,说手机卡芯片保密级别很高,不可能被克隆,所谓‘专业克隆手机卡’不过是骗局而已吗?” 检验员嘴角微微扬起,笑而不语。 祁渊倒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忍不住追问:“难道,运营商骗人的?” “也不完全是骗人的,”他回答的蛮谨慎:“至少在没有原卡的情况下,想要凭空克隆,确实很难。但如果有原卡,呵呵。” 苏平摆摆手,让检验员继续工作,便直接离开了,似乎,他过来这趟真的只是为了让祁渊辨认下手机和手机号似的。 祁渊愣了愣,赶紧说:“那个,前辈,不好意思,我先回了。” 检验员点点头,示意他自便,他便赶紧也跑出检验室,追上苏平,问道:“苏队,我们现在回去开会吗?” “随你。” “啊?” “想回去就回去,累了想歇着就下去歇着。”苏平不咸不淡的回道。 祁渊微微皱眉,说:“我跟着你吧。” 他还是那句随你,脚下频率一点不变,一步步的往前走。 很快来到地下一层,祁渊愣了愣,又问:“苏队,咱们这是要去法医解剖室么?” 苏平斜他一眼,嗯一声。 祁渊脸色变了变。 见此,苏平终于顿足,转过身看向他,轻叹口气,说:“干我们这行,少不了跟尸体打交道,如果受不了,趁早放弃吧。 当然,这次情况特殊,死的是你朋友,我也不勉强你,不行就去歇着,谁也不会强求什么。 但,如果你不想就这么放弃,就给我干脆点,要么静下心去看,去学,要么就回避,别在我面前婆婆妈妈,搞的我逼你似的。 最后说一句,行就跟我来,不行就去睡,懂?” “明白!”祁渊深吸口气,连连点头:“我尽量克服。” “别和我说尽量,没用,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苏平嗤一声,说道:“再让我看到那副蛋疼样儿,你就直接回去吧。” 说完,转身,继续一步步的往过道深处走去。 祁渊再次深吸口气,将所有情绪压下,不敢再表露分毫,只快步跟上。 他纠结、彷徨,确实是人之常情,但苏平也没勉强他什么,还明说了受不了就去歇着,是他自己要跟上的,再这么婆婆妈妈,倒显得矫揉造作了。 很快走到解剖室门口,苏平一拍开关,电子门打开,他便直接走了进去。 解剖室里,消毒水混合着血液的味道着实难闻,让祁渊忍不住皱了皱眉,但也仅次而已了——相比于现场,这股味其实柔和了许多。 两人直接走到解剖台边,祁渊强迫自己盯着胸腹腔刚被打开的尸体,想要尽早接受这股视觉冲击力。 苏平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跟着就看向法医,问道:“老凃,怎么样?死因什么的,明确了没有?” “差不多了。”他回答说:“死者身上就一道致命伤,位于脖颈处,全长17.8厘米,系切创,创口整体呈梭形,创角两侧未见试切创,创腔内未见组织间桥,未见皮瓣,可知凶器锋利且无卷曲、豁口,凶手下手也极狠。 创底整体右浅左深,最深处达颈椎骨,椎骨骨膜处甚至可见浅表划痕,气管、食管及颈总动脉左支被彻底割断。 但死因比较复杂,目前认为,是动脉破裂引发的失血性休克,合并大量血液溺入气管中导致的机械性窒息,二者共同作用,导致受害者迅速死亡。 另,受害者胃部已空盈,但十二指肠内还有少量消化物,经辨认,应该是米浆类加工食物,还有少量肉糜跟蛋类,我猜吃的是肠粉,而且在末次进餐后四到五小时遇害。 物证那边的同事说了,他早上六点十五分有笔微信支付,收款人为陈记肠粉店,与猜测末次进餐时吃的食物吻合。 结合尸温、尸僵程度、尸斑状态及角膜浑浊程度等综合推测,受害者死亡时间应该在上午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目前得到的基本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的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 第6章 猜想 “死于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致命伤是颈部切创啊。”苏平了然的点点头,又问:“死者有中毒的迹象,或者抵抗伤、约束伤什么的么?” “都没有。”老凃摇头:“没有昏迷,没有中毒,没有约束伤。 另外,他十根指头的指甲缝都被凶手用小刀仔细刮过,我估计是中刀瞬间,他本能的挣扎抵抗,抓破了凶手皮肤,凶手担心我们从皮屑组织中提取到DNA,所以小心刮除了。从这方面看,他反侦查意识还蛮强的。” 苏平若有所思,跟着斜了祁渊一眼,问:“你怎么看?” 祁渊的目光终于从尸体上移开,强压下不忍之色,板着脸说:“苏队,这肯定是熟人作案。” 苏平下巴一扬,让他展开来好好说。 他略略组织了下语言,说:“首先是声音。嫌疑人伪装成段坤,正常的和我玩游戏。先不论他动机到底是什么,能模仿到这种程度,本身就说明,他对段坤,至少对段坤的声音有着足够的了解,并刻意练习过。” 苏平未置可否,只示意他继续。 他便嗯了一声,接着说:“其次是手机卡。刚物证的同事说了,他手机卡疑似被克隆,所以我电话才会打到他那儿。而这种克隆需要原卡,否则难度无疑会提高不少,几乎难以做到。 当然,也可能是他手机遗失,落到了嫌疑人手中,但我想,既然是克隆,则意味着将原卡所有信息都挪了过去,那么段坤事后挂失的话,嫌疑人克隆过的手机卡,自然也就无用了。 所以我想,他肯定是以某种理由,在不引起段坤怀疑的前提下,拿到了手机卡,然后迅速进行客隆。要做到这点,当然也只能是熟人。” 苏平剑眉轩了轩,轻轻点头,问道:“还有呢?” 祁渊见了,略显振奋,又说:“最后,就是他身上的伤了。刚涂主任说,凶手是在死者身后作案的,且并没有药晕死者,也没有对其约束,而现场我也看了,受害人死亡后就趴在柜台上。 这说明,段坤对他有着相当程度的信任,至少,嫌疑人可以相当自由的进出柜台,而段坤并不会多加防备。这样,他才有条件暴起杀手,在身后捅刀。 还有,切创右浅左深,说明切割的方向为自右向左,而凶手是在死者背后下刀的话,那很可能是左手持刀,换句话说,他是个左撇子。 正好,我在现场通过足迹分析步态的时候,发现嫌疑人正常行走与站立的时候,他的支撑腿也是左腿,说明,他平时惯用手与惯用脚都在左侧,十足十的左撇子了。” 苏平再次点头,脸上神色温和了许多,并问:“那你觉得,除开凶手很可能是死者熟人外,他还具备什么特征?” “这……”祁渊认真的思索一会儿,才说:“他很可能从事电子维修相关的工作,这样,他就有足够充分的条件,在段坤不设防的情况下取得他的手机和手机卡,并能很方便的对手机卡进行客隆。 另外,段坤的steam账户,应该也是被他以黑客手段盗取得到了,毕竟现在人习惯性的把大量的软件账户密码都设置为同一个,按理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才对。 如果光游戏账户还不足以说明事的话,那么,微信账号他总不可能告诉凶手吧?而盗号虽然不难,但也不是谁都会的,所以我想,嫌疑人的职业应该与之相关。 和死者熟识,左撇子,声音像,从事手机或电脑等相关电子行业……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我想,这个范围已经足够小了。” 说完,他就眼巴巴的看着苏平,等着他评价。 “不错。”苏平微微点头:“可算冷静下来,能动脑子了。” 他脸色一苦,感情苏平难得的给了个肯定回应,仅仅只是因为他冷静下来了而已。 但想来也对,他的推论实际上都很浅显,不过是基于已有线索进行简单猜测罢了,入不了苏平的眼倒也正常。 反倒是沉默许久的老凃看不下去了,他斜了苏平一眼:“你可得了吧,我看着小家伙相当不赖,至少比你刚毕业那会儿强。要知道,那时候你连背书都背不利索,成天被老高训……” 苏平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祁渊则微微别过头去,抿抿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老凃见他俩都没啥表示,忍不住摆摆手,开始赶人了:“得得得,没什么事的话,你们赶紧走吧,我这里尸检还没完呢。” 祁渊一听,有些纳闷:“涂主任,死因和死亡时间不都明确了吗?还要做些什么?” “坐实上述推测,并排除其他可能呀。”老凃年纪大了,为人也蛮随和,当即就解释说: “解剖可没有做一半就停下的理,颅腔、胸腔和腹腔,这三腔是一定得系统、仔细的检查过的。 别的不说,万一受害者有什么隐藏的比较深的慢性病呢?比如慢性酒精中毒,这就得在做血检的同时,再闻闻他肝脏有没有乙醛味儿,并做个组织切片才行。 只有排除掉其他所有的可能后,得出的报告才能具备相应的效力,你说是吧?” 祁渊微微点头,跟着看向苏平。 他沉默一小会后,才说:“那我就不打搅你了。嗯,有什么新发现,给我电话。” “得嘞。” 见状,他点点头,对祁渊使了个眼色,便走出了解剖室。 “明天你跟着小松。”走几步后,苏平忽然说:“他负责走访死者亲朋,我会让他给你安排好相应任务。” 祁渊点点头,跟着问道:“那苏队你呢?” 苏平没回答,只是瞟了他一眼。 见状,他马上改口说:“没问题,我会好好干的。” “嗯。”他这才点点头,问:“想吃点什么?” “啊?”祁渊迟疑一阵:“不回去开会吗?” “痕检那边我已经知道了,法医和物证刚又分别看过,现场走访显然不会有发现,不然当场就会说,回去干嘛?再说,会这会儿估摸着也开完了,叫小松转告给我就成。这样,你给小松打个电话,咱们出去吃点东西。” “可是……”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苏平顿足:“可是什么?” “我没松哥电话……” ------------ 第7章 风格 刑侦支队所处的地段,不算繁华,但也绝不偏僻。 而且,由于刑侦支队本身的特殊性,刑警们难免加班,治安方面也相当不赖,附近有不少商家集中入驻,诸如便利店、水果摊等,应有尽有。 当然,也少不了夜宵大排档。 此时此刻,祁渊就坐在张露天的小桌上,静静的喝着自己的冰阔落,啃着小龙虾,同时竖起耳朵,听着松哥闲聊式的,轻声给苏平汇报会议情况。 “果不其然,吃瓜群众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能提供。”苏平摇摇头,端起阔落灌了两口。 “哈……”放下易拉罐,他不自觉的哈了口气,跟着又撇撇嘴:“可乐总归还是比不上啤酒……可惜,工作中,不能喝,不然被逮住,少不得关几天紧闭。” “是啊,”松哥拧掉小龙虾的钳子,放嘴里咬碎外壳,把里头的肉嘬出来吃了,才感慨的说:“想起来,快有半年多没喝酒了。” “下次年假再喝个痛快吧。”苏平摘掉手套,撕开湿巾仔细的插着手上的油污,跟着从口袋中摸出烟,跟着手一伸,将盒子口对着松哥递过去。 松哥接过,点上。他烟瘾真的很大,吃着东西都不停歇,抽一口烟吃一口虾的。 他又递给祁渊,祁渊则摆摆手,扬了扬虾,他可做不到像松哥那样边吃东西边抽烟,那样苦得慌,便说:“谢谢苏队,吃着虾呢,我就先不抽了……那个,你吃饱啦?” “没,太辣,肚子不大舒服。”他回一句,跟着自个儿塞了根烟进嘴里,点上后,又对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来一盅虾粥!别加味精,不要香菜,葱花多点。” “好嘞,稍等哈!”服务员很快回应。 他吐出两口烟雾,又瞅着手中的烟头,说:“松,明天他就先跟着你们组吧,你给他安排任务。” “行啊。”松哥没啥意见,点点头。 祁渊赶紧说:“松哥,劳烦你多照顾了。” “没,别那么见外。”他摇摇头,又看向苏平:“那,苏队你干啥去?” 苏平没回答,并看向祁渊,岔开话题说:“你先前的分析虽然浅显,但也在理,认定嫌疑人的限制性特征已经足够多了,只要明儿你能按照这个思路去排查,不难把人给筛出来。” 祁渊听了,连连点头。 松哥也露出一丝微笑,说:“是啊,多数案子其实很简单的,你没必要想的太过复杂,也没必要非得在调查的时候把一切都想明白,确定个大概方向,一步步调查就是了。真相啥的,抓到凶手,不一切都明了了么?” “不。”苏平却摇了摇头,反驳道:“我一向认为,对真相的好奇心,也是破案工作的一大动力来源。乐意多想、多做,总归是好的。 再说了,确实多数案子都很简单,但也不乏少数高智商犯罪的存在,万一形成惰性,纯粹跟着表面的线索走,而不去挖掘深处的真相,很可能被犯罪人带偏方向,被他们掌控节奏。” 松哥微微皱眉,他身为队里的老人,自有一套办案风格,不可能轻易被苏平说服的。更何况,跟苏平共事这么久,显然早已知道对方与自己理念的不同之处了。 但他还是说:“可线索不足的情况下,只能算瞎猜,毫无依据可言,这又有什么意义?而且,万一猜错了,或者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导致错过了最佳破案时间怎么办?” 如果是平时,他绝不会跟苏平争执——当然,苏平也不会反驳他罢了,毕竟风格这种东西,并没有孰优孰劣的说法,只看适不适合。 但这会儿性质不大一样,边上还坐着个白纸一样的祁渊,松哥还是蛮看好他的。 苏平能成为副队,自然有两把刷子,但他的思路却不适合祁渊学。 不是风格有啥问题,纯粹是祁渊学不来罢了。 毕竟,透过现象看本质,借住浅表线索看到更深层次的真相,需要非常丰富的经验。 苏平从警十多年了,能做到这点不奇怪,可祁渊才刚毕业进入警校,目前看,除了教的那些东西似乎掌握的还算扎实之外,经验根本就等于零。 对苏平来说,他也知道这么个道理,瞥了祁渊一眼,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嗯一声。 显然,他也觉得,对现在祁渊来讲,松哥这种按部就班,追求稳妥的破案思路要更合适些。 抽两口烟,服务员便端着他的砂锅粥来了。 她一面喊着烫,让他们让让,一面小心的把托盘放在桌上,随后讲粥啊,香菜和葱花这些摆开,跟着又立刻跑到边上,从蓝色的餐具箱里重新拿了几个碗递给他们,才说: “几位老板,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们是不要香菜还是不要葱花了,就干脆都拿过来,你们自己加哈。” 苏平应一句,便把烟往嘴里一叼,眯着眼睛站起身拿起碗打粥,跟着递给松哥,同时示意他把自己碗拿过来。 跟着又打了碗,递给祁渊。 祁渊连连摆手:“不用了苏队,谢谢,我吃点虾就成。” “光吃虾哪能饱?”苏平挑眉。 祁渊又推脱说不饿,苏平便也不理他,干脆坐下,往粥里添了点葱花,大致拌一拌,跟着把烟头掐灭,呼哧呼哧的喝起来。 他吃东西的速度极快,饭量也大,不一会儿,大半锅粥便下了肚,跟着嘴一擦,去柜台那结过账,便回到桌子便,拍拍松哥肩膀,说:“我还有点事要办,你们慢慢吃,吃完直接回去休息吧。” “好,苏队慢走。”松哥放下碗回道,祁渊也赶紧应了声。 等他走远了,祁渊才好奇的问:“松哥,苏队这是干嘛去?” “不知道。”松哥摇头,想了想,又不确定的说:“可能和荀队联络去了吧……” 说一半,他又止住:“别管那么多了,赶紧吃,完了早些回去歇着,明儿一早还得干活呢。对了,你想回家里歇息,还是去支队的值班休息室?” “回家里吧。”祁渊想了想,回答说:“我出来的急,家里门好像忘记反锁了,不太放心。” 松哥挑眉:“那你钥匙带了吧?” “当然!”祁渊一面说,一面本能的往兜里摸去。 然后他表情就僵住了…… ------------ 第8章 出入 翌日清晨,六点半,祁渊准时睁开了眼睛。 相对来讲,他的作息还是相当规律的,至少从上警校至今,不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早上七点前都会自动睁开眼睛。 至于之前,高中的时候,起的更早——因为他们那坑爹学校五点十分响起床号…… 也亏的警队是个相当自律的单位,否则,他这生物钟也未必能维持多久。 睁开眼发了会儿呆,他便轻声叹了口气,随后从铁架床上爬了起来,同时蹑手蹑脚的往卫生间走去。 休息室里三张床,连他在内共六名刑警,其他五个都还没起床,睡得正香呢。 打搅别人歇息实在是见相当不道德的事儿,至少他就很厌恶在睡觉时听见乒乒乓乓的声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当然会尽可能的放轻手脚。 抓起昨晚才买的新牙刷新毛巾,轻轻把卫生间门关上,他快速洗漱起来。 刷完牙洗好脸,又理了理衣服,把睡了一晚而产生的褶皱抚平,他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休息室,往食堂走去。 松哥昨晚给的集合时间是八点半,这会儿还早,赶紧吃完饭,或许还能赶回出租屋一趟,请个开锁师傅帮他把门打开。 “这猪脑袋,怎么就能忘记带钥匙呢……”他一面走一面苦笑,跟着又念叨道:“哎,希望是忘记带,而不是把钥匙掉半路了,不然更麻烦……” “哟,小祁,起的挺早啊!” 正念叨着,他忽然被人叫住,不由顿足回头。 “呃,松哥,早呀。”认出来人后,他赶忙打声招呼,跟着又问:“一块去吃点东西?” “嗯。”松哥点点头,跟他并肩往食堂走去,跟着说:“起这么早,不会是想着回去一趟请开锁师傅帮你开门吧?” “呃,”祁渊挠挠头,解释说:“有这个想法,不过倒也不是为这事儿刻意起来……” “恐怕不行。”松哥耸肩:“你家可能离这儿不远,但早上路太堵,一来一回一个钟怕是不够用。 这样吧,先安心工作,中午或晚上要有时间,我跟你回一趟,帮你把锁给开了。” 祁渊张了张嘴:“松哥你还会开锁?” “跟苏队学的。”他耸耸肩:“别看苏队五大三粗的,会的本领可多,简直是行走的……咳咳,苏队!” 正待要说,忽然瞅见苏平迎面走来,他赶忙急急的把剩下半句话咽下去,打了个招呼。 不过,苏平行色匆匆的样子,听到他呼喊,也只是快速的点点头,嗯了一声,跟着就迅速走远了。 松哥见状,微微摇头,也没有再说的性质,祁渊则想到苏平昨晚表现,现在看来,他今天分明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似乎连案子都顾不上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来到食堂,随意点了些东西,快速吃完,松哥就说道:“苏队昨晚把这桩案子暂时交给咱们组了,所以,在干活之前,我还得去图侦啊,物证呐这些科室走一圈。怎样,要不要一块?” 祁渊点点头,既然不赶着回去,那他这会儿也就没旁的事了,跟着松哥多见识见识也好。 他俩便走到支队二楼,图侦科办公室。 这帮家伙明显通宵达旦的忙活了一夜,这会儿都很没精神,眼睛通红通红的,满是血丝。 祁渊见状,暗暗抿了抿嘴——这些隐匿于幕后,偏向于内勤的刑警们,工作压力可一点儿都不比他们这些外勤警来的小,甚至更苦,更累,时常连轴转着干活。 松哥对此则习以为常了,找到图侦的负责人,便问:“老徐,怎样,监控方面有什么发现么?” 老徐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刑警,身子有些发福,脑袋也秃的差不多了。 松哥过来的时候,他正拧开保温杯,抿着浓茶提神,听他发问,便轻轻摇头,跟着咽下茶水,说:“暂时没有。 便利店里储存监控的硬盘被人取走,这我就不多说了,而调查小区监控的话,工作量实在太大,不是一晚上能完成的。 目前就确定一点,案发便利店在上午七点准时开门,但九点五十七分就关门了。 这段时间内,出入便利店的人不少,但没见着进去后就不出来的,关门后也未见嫌疑人离开,我推测嫌疑人应该是从后门进出的便利店,而后门嘛,很遗憾,正好处于监控死角。 我们现在已经扩大了排查范围,希望能通过血迹和过往人员神色步态等去筛出目标,但很可能依旧没有收获。总之,这桩案子,我们图侦很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这样啊……”松哥显然有些遗憾,但图侦也尽力了,这种事没法强求,便拍拍他肩膀,说:“行吧,我知道了。还有,别在这喝茶了,抓紧时间歇会儿吧,天天这么拼,也不怕猝死。” “嘿,要真能猝死在岗位上,那可不得了,我怕是得火一波。”老徐却不以为意,自嘲式的调侃一句后,就直接摆手赶人了:“得,话问完赶紧走吧,别在我这赖着了。” “你这家伙。”松哥苦笑一声,跟着说:“行行行,我先走了。哦对,要回头我们筛出了嫌疑人,还得你们帮我查查看他在案发前后是否出现在现场附近,以确定嫌疑人是否具备作案条件。” “放心,我晓得。” 两人走出图侦科。 又走了几步,祁渊忍不住问:“松哥,内勤的这些前辈,都这么累吗?” “那可不。”松哥想也不想便说:“因为夜里走访工作不好展开,所以正常情况下,咱们在现场走一圈,就可以趁空歇会儿了。 但他们不一样,得抓紧一切时间工作,争取以最快的速度给出我们需要的线索……嗯,你问这个干嘛?” “没。”祁渊轻轻摇头:“只是觉得,这一行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 “都是这样的,任何职业,肯定都和想象中有出入。”松哥轻笑声,跟着又说:“对了,看你昨天在现场的表现,痕检这块似乎学的还不赖,到时候记得多向他们讨教讨教。” ------------ 第9章 重要发现 痕检与图侦同隶属技术大队,都在二楼,不过中间挨着物证和其他众多小科室、实验室等,隔的也蛮远,两人走了有一会儿才走到。 走进科室,他俩看到的情况和图侦差不多,痕检员们一个个神色萎靡,眼窝深陷,看上去疲惫得很。 松哥左右瞅了瞅,嘿一声,跟着拉住名痕检员,问道:“兄弟,柴主任去哪儿了?” “呀,松哥。”他打声招呼,跟着说:“柴姐她去遗传学实验室拿报告单了,很快回来。嗯,你们等一会儿吧,有大发现。” “噢?”松哥一下来了兴趣,赶紧问:“什么大发现?” “是这样,”他解释道:“柴姐昨晚没跟我们一块回来,留在现场继续勘察痕迹呢,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瞅见指纹。” “指纹?”祁渊忍不住纳闷道:“便利店人来人往的,指纹太多了,客人挑选东西也难免留下指纹这些,恐怕做不得数吧。” “常理来说是的,”他摇头说:“但柜台这一块,尤其后边的酒柜和收银机这就就不一样了,那一片区域,客人进不去的。” 跟着他又说:“兄弟有点眼生呐,新来的?” 这话听着太熟悉了,昨晚除了松哥,还有不少民警都问过,祁渊也已经习惯,露出微笑,点头说:“嗯,前些天刚入职,现在还处于见习阶段。我叫祁渊,劳烦多多指教。” “我叫刘勋,叫我老刘就成。”他回一句,跟着又看向松哥,说:“柴姐提取到了不少指纹,不过我们鉴定发现,都是死者的,作案人行凶的时候应该戴着手套,这方面没有收获。 不过,除了指纹外,柴姐还在地上、柜台上找到些头发丝,其中好几根都带着发囊。关键是,头发丝的长短、粗细和颜色,与死者的都有差别,很可能是作案人留下的。 所以,柴姐回来,将这些发丝与死者的头发对比过后,就第一时间把它们送去遗传学实验室检验鉴定了,刚刚那边才来消息,说DNA图谱已经出来,让柴姐去取。” “噢?嫌疑人DNA图谱出来啦?这可真是大突破!”松哥眼前一亮。 “是啊,大突破,”他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句话:“也不枉我在现场待了大半夜,一寸寸的把现场搜了个遍。” 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似乎很疲惫。 祁渊跟松哥齐齐转身,看向门口,就看见名打扮干练的短发女警靠在门框上,手中抱着一叠文件纸。 “柴……柴姐?” 祁渊竟然认出了她,诧异过后,赶忙快步迎了上去:“你竟然也在刑侦支队?” “哟,小祁啊,我还以为认错了呢。”女警——祁渊口中的柴姐——抿抿嘴:“十来年不见,变化不小呀。” 松哥有些纳闷:“你俩认识?” “嗯哼,认识,我表弟。”柴姐笑道:“我当年上高中那会儿,因为户籍问题不得不回老家上学,还劳烦他们照顾了三年呢。” 祁渊苦笑一声:“柴姐,这些年你怎么都不回家呀?” “工作忙,没办法。”她摇摇头:“过年的时候没假,你上大学后一家子又都搬花羊去了,我有假回去时你们都不在家,正好错开。话说,小姨跟姨丈没误会我啥吧?” “那没有,就是怪想你的。”祁渊赶紧说。 “那就好。”柴姐轻轻颔首,说:“回头再寒暄吧,先说正事。松,这案子,苏队交你负责了?” “嗯。”松哥连连点头。 “那我直接和你说吧。”柴姐将手中的报告单递过去,说:“嫌疑人DNA图谱出来了,报告上说,为男性,且与受害者的基因吻合度相当高,可能具备一定的亲缘关系。 但报告也显示了,他们并非同胞兄弟,可能是表亲关系,鉴定起来相当复杂,因为吻合度虽然高,但差异性也大,以咱们支队的实验室条件而言,鉴定价值并不是很大,不具备司法效力。 就侦查本身看,确实也能给个方向,不过毕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要顺着这个方向查,最终也可能一无所获。 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的话,可以派人把检材送到省法医中心去,那边采用了最新的鉴定方式,表亲关系也能鉴定出来,准确率相当高。而且也具备司法效力。” “不用了。”松哥瞅了眼报告单,说:“目前先适当的倾斜下调查力度也就是了,重点查查同在余桥,具备作案条件的死者亲戚。 不过大的方向不变,还是以作案动机,以及小祁给出的那些筛查条件把嫌疑人先给筛出来。 反正咱们手中已经掌握了嫌疑人的DNA图谱,到时候再做个鉴定就是。同一性鉴定肯定就不会出错了嘛。” “嗯,也是这个理。”柴姐轻轻点头,跟着又诧异的看向祁渊:“不过,小祁给出的筛查条件是怎么回事?我没算错的话,他应该今年才毕业,这会儿应该还在见习期吧?” 松哥轻笑:“别小看你表弟,他很不错的。” “嗯,可以可以。”柴姐拍拍祁渊肩膀:“继续加油啊。” 在熟人面前被这么夸赞,祁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由摸摸鼻子低下头去。 松哥见了,和柴姐对视一眼,又岔开话题,说:“不过,光凭头发丝,恐怕也没办法定罪。毕竟他们可能具备亲缘关系,能进柜台那东西也不奇怪。” “不,”柴姐摇摇头,说:“头发丝是漂浮在血泊上的,说明是嫌疑人作案后才掉落在现场中,否则应该被血液浸没才对,所以,从上边提取出的DNA足以作为铁证。 除此之外,也还有别的一些线索,比如我在后门边上的窗户中,发现了一枚新鲜的足迹,且足迹不带血,鲁米诺尔试剂喷洒无反应……”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看向祁渊:“小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祁渊一愣,没想到她忽然会考校自己,但他反应也算快,脑子一转后就说道:“他是翻窗走的?” “废话!”她翻了个白眼:“虽说有门不走偏要翻窗,也是个疑点,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他翻窗离开现场时留下的足迹,为什么不带血?” ------------ 第10章 线索 见祁渊衣服若有所思的模样,柴姐柳眉微挑,说:“再给你个提示吧,鲁米诺……” “我知道。”祁渊摆摆手:“鲁米诺尔试剂对血红蛋白非常敏感,哪怕稀释到百万分之一的程度依旧能发出荧光反应。基本上,靠冲洗的话是不可能将血迹洗干净的。” 顿了顿之后,他又说:“所以……凶手离开现场时肯定换了鞋。 嗯,肯定是换了鞋,不可能是穿鞋套什么的,因为那样的话,现场的血足迹会糊成一团,花纹不可能那么清晰,分明。 另外,如果他有条件换鞋,或者说,他能想到事先备一双鞋带上,那么额外带一套更换的衣服也不难。 那么,图侦的同事想靠周围监控探头,利用血迹什么的把嫌疑人给揪出来就很难很难了。也怪不得,他们忙活了一通宵,却一无所获。” “不错嘛小祁。”柴姐赞许的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说完,她又看向边上站着的刘勋,说:“老刘,你帮我把昨天拍的现场照片拿过来一下。” “好嘞!”刘勋赶紧点头,跑到柴姐的办公桌上翻了会儿,跟着很快拿来一叠照片递给她。 她接过后,快速快了一眼,跟着从里头抽出几张,又分成两份,分别递给松哥和祁渊,说:“呐,这就是窗户那边拍到的照片了,你俩交换着看看。 这样,你们一边看,我一边大致说说吧。嗯,具体的推测过程我就不多赘述了,回头会写进报告里的。 可以看到,墙壁上足迹多些,都只有前脚掌,而且有明显的压擦痕。窗台上足迹两枚,也仅有前脚掌,鞋弓区正好踩在窗台推拉滑轨上,因而后跟部分悬空,未能留下完整足迹。 因为鞋印都不完整,所以能推导出的线索不多,当然也并不少了。首先从花纹上看,他此时穿着的应该是篮球鞋,嗯,这与他作案之时穿的一致……” 讲到这儿,她忽然顿住,停了停,看向祁渊问:“小祁,关于这点,你怎么看?” 她看上去很是在意祁渊,动不动就想考校,或者说是指点他一番,显然是想让他尽快进步,成熟起来,真正融入刑侦支队当中。 而松哥见了,目光也脱离手中的照片,抬头看着他。 祁渊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虽然愣了几秒,但还是立刻开动脑筋,接着才不确定的说:“是否可以理解为,他很钟爱篮球鞋?” “依据呢?” “先后两双鞋子,都是篮球鞋。”祁渊回答道:“哪怕是先前可能偏大了两码,日常几乎不可穿的鞋子,也还是选择了篮球鞋。这可能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只要看鞋、买鞋,都只看这种类型的。” 松哥轻轻点头:“不错,反应挺快。这算是个合理推测,在等会儿上门走访侦查的时候,可以稍稍留意下。 当然,也不要被这个思路太过影响。我还是那句话,除非百分百确定,否则不要轻信任何猜测,免得形成先入为主的观念。” 柴姐嗯一声,明显赞同松哥的话,跟着说:“既然你也想到这点,那我就不再赘述了,接着说另一个判断——墙壁上的鞋印。 嗯,从照片上也看得出来,窗户并不高,窗台距离地面也不过一米二三左右,正常来说,只要手一撑,就能轻易翻越。 哪怕本能的靠脚借力,也绝不会出现这么多的踢踏痕迹,显得翻的很艰难的样子……” 她又顿住了。 但这回不等她问,祁渊就主动说:“这是否意味着,他双手受了伤,又或者抓着什么东西,所以不方便发力,这才连翻个小小的窗户都比较艰难? 又或者,他体型比较肥胖,运动能力严重下降……不过,考虑到他可能酷爱篮球鞋,所以不应该……” “停,”松哥打断他:“谁说胖子就不能喜欢篮球鞋了?” 祁渊挠挠头。 柴姐嘴角微微扬起,轻声说:“差不多就是你说的这么个情况了,这些足迹指向的线索,就是这几个可能。 总体来讲,小祁,你脑子还算不错,虽说都不是什么难以推断出来的,或者埋藏的比较深的线索,但能这么快想到,至少意味着你在这方面是合格的,具备成为优秀外勤警的潜质。 但缺陷也显而易见,那就是经验不足,却又喜欢想当然。这点不好,得尤其注意,咱们必须时刻保持客观理智,合理猜测分析,而不是主观臆测。 苏队的思维虽然也很跳脱,看一步想十步,但他和你不一样,他经验非常丰富,基本都能猜个十拿九稳,你现阶段,千万不要跟他学。 而且,哪怕是他,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也不会轻易说出口,避免误导整个侦查方向。” “受教了。”祁渊认真的点点头。 他和柴姐的关系比较特殊,许多话,松哥或许碍于关系不会直接讲,而苏平则完全不会顾虑他面子,说话太直太刚不提,还只给个大方向,细节上的问题根本不会详说。 因而,柴姐的话,他听得非常认真。 松哥见此,露出一丝笑容,鼓励的拍拍他肩膀,跟着又问:“柴主任,还有别的什么发现么?” “暂时就这些。”柴姐摇头:“指印什么的,太多太杂,而且嫌疑人疑似戴着手套作案,因此暂时没什么发现。 当然,我想他可能不会全程戴着手套,至少来到现场之后,作案之前,有一段时间应该是裸手的。 哪怕万一的可能,我们也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我会让人再将指印什么的详细过一遍,另外,回头我也会再回现场复勘复勘,出个系统的鉴定报告。不过这需要时间。” “明白了。”松哥点头,又看看表,便将手中的报告还了回去,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带小祁出现场吧,别的兄弟还等着安排具体的任务呢。” “成,你们去吧。”柴姐摆摆手:“访问调查过程中,如果需要咱们进行痕迹检验的话,直接给我电话就成。” ------------ 第11章 访问调查(一) 八点二十五分,所有刑警便都在停车坪上就位了。 松哥见人已到齐,便从随身带着的公文包中抽出一份文件,对照着开始安排任务。 刑警们也没二话,显然都接到了苏平通知,这桩案子由松哥负责。 他们俩俩一队,两队一组,整组收到任务,得知地点,就直接上车离开,不一会儿,人就走空了。 跟着,他才对祁渊一招手,示意他上车。 “松哥,”上车后,祁渊第一时间系好安全带,跟着问道:“咱们去哪?现场么?” “嗯,再去现场看看,跟着开始走访。”松哥说:“昨晚技术队可没有闲着,通过死者的Q群、微信群等,采用网上访问的形式,已掌握不少情况,比如最近仍旧有联系的同学,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等,都查清楚了。” “呃,这个我知道。”祁渊说:“咱俩最后去技术队办公室拿文件时我瞥了眼,大概能猜到。” “没错。”松哥点点头,说:“就因为死者大致的人际关系已经明了,所以安排任务的时候也比较轻松,直接按照这些人的住宅或工作地址,分派同事去访问就好了。 而且他们多数也都接到了通知,提供了联系方式,同事们就位后直接把他们约出来,找个地方问话就好。” 讲到这,他顿了顿,便问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既然网上已经确定了他们与段坤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还要登门走访?” “那倒没有。”祁渊摇头:“哪怕经过实名制,网上聊天时也难以确认对方的身份,聊天记录什么的很难作为有效证据,登门访问目前依旧是必须的,这个我懂。而且很多信息,也得线下才能确认。” 松哥嘿一声:“那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问,我的任务是什么……” “呃……”松哥嘴角抽了抽,说:“很显然啊,你直接跟着我就好了。 考虑到你和段坤是高中同学,或许有些共同的好友,尤其是同学之类的,所以我刻意把这些人排除出去,交给别人去查了,这样一来,你就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了,更可以避嫌。” 祁渊轻轻点头,表示了然。他其实已经猜到了,所有人都有任务,就自己没被安排,松哥还示意他上车,显然是打算亲自带他。 不过嘛,见习阶段,有些患得患失的,急于表现或者别的啥都很正常。松哥显然也理解他,便轻轻笑笑,说: “到了现场,咱们现再大致、快速的过一遍,毕竟发案时已经是夜里了,光线情况不大好,可能有什么遗漏。不过这也不是咱们的主要任务,具体的还是交给痕检员,咱们看看就好。 之后,现场附近,也就是便利店所在及周边的两三个小区,就是咱们的访问调查范围了。 先是周边的商铺和住户,无差别的问一遍,问问他们昨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动静,发现可疑人员等等。 跟着就是段坤住在附近的朋友、亲戚,这是重点,得重点问问。我先前大致算了下,除了我俩,还有一组两队人负责现场附近的走访,分派掉了一些压力,但咱俩还得至少访问四名对象,任务还是蛮重的。” 祁渊忍不住问:“访问调查很耗费时间么?呃,我知道访问调查其实事不少,但,单单走访附近的商铺和住户,外加四名对象,一整天的时间应该很充裕了吧?” “难说。”松哥抿抿嘴:“顺利的话很快,一个对象可能就是十多二十分钟的事儿,但也可能得花上个把两个小时,说不准的。 而且,咱们还得和另外两组同事一道,将附近商铺个人自用的监控也提取回去,给图侦科侦查,毕竟昨晚只调取了小区的监控罢了。” 祁渊挠挠头,不太理解。松哥也不多解释,反正真正干起活来,他就能体会到了。 清晨交通果然十分拥堵,一个路口,往往要等两到三个红灯才能通过,个别路口红绿灯甚至直接无效化——车都堵到路口了,绿灯也过不去,红灯了另一向的车辆也无法通行。 虽说交规规定,当路口另一侧拥堵的时候,即使绿灯,车辆也该在停止线后头等待,但问题是,绿灯时越过停止线,根本不算闯红灯,也就没有处罚措施,而驾驶人素质良莠不齐,许多司机根本不管那么多。 别说仅仅只是路口堵车时显示绿灯了,就是正常道路拥堵,都少不了各种拼命加塞的人。 于是乎,路口就堵炸了。 堵得水泄不通的情况下,就算拉响警笛,意义也不是太大,车辆根本无法避让,硬是避让,反而可能导致交通彻底瘫痪,所以松哥也就只是静静地在车上等着,让交警队的同事去指挥、处理就是。 将近十点,耗费了整整一个多小时,他们总算赶到了现场。 两人越过警戒线,松哥撕掉封条,把卷帘门拉开,进去仔细看了圈,没什么新的发现,便让同事看好现场,别让人贸然靠近,跟着和祁渊一块,走向隔壁商铺。 这是家火锅店,主营酸汤猪脚和腊排骨。这个点当然没有食客,店里的人都围坐在一块,一边整理食材,一边谈天说地。 他们应该早就发现了松哥和祁渊,有好几人目光都时不时的瞟向这边,声音也压低了不少。 他们讲的都是方言,虽然听上去似乎和普通话还算接近,大多数字节似乎只是音调上的区别,但由于声音小,祁渊也听不太明白,只大概猜到,他们似乎在讨论昨晚的案子。 听口音,他们应该是西南那一片,云贵川地区的,具体是哪儿就不确定了。虽说这三地方言其实差别很大,但祁渊并不能区分。就像看国外电影,绝大多数人都听不出演员的口音差别。 一面胡思乱想着,他一面和松哥同时走上前去。 “你们好,”松哥率先表明身份:“我是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有些事想跟你们了解一下,请问方便吗?” ------------ 第12章 访问调查(二) 几人手上动作一顿,话也停了下来,互相瞅着,谁都没应声。 从他们脸上,能很明显的看出迟疑之色。 显然,得到了点小道消息的他们,私下里虽讨论的非常激烈,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且根本不辨真假,也不需要去分辨。 哪怕可能在不经意间散播了“谣言”,但他们也不会太在乎,不会往心里去。 但面对刑警询问的时候,难免有着这样那样的顾虑,甚至是畏惧。 一方面,可能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亦或者有心人在背后搞风搞雨,导致公安的风评并不很好,甚至有了办案人员大多蛮横娇纵、为所欲为的恶劣印象。 虽说近些年大有改观,可黑他们的人依旧不少,又或者,将极个别人造成的恶劣印象扩宽到整个民警队伍中。 另一方面,或许也是担心被行凶人打击报复,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甚至说得上是奇葩的原因。 想到这儿,祁渊渐渐有了些明悟,大概能够理解松哥先前所说的意外,或者困难,代表着什么了。 如果换做是他,恐怕除了硬着头皮再次重复刚刚松哥说出的那句话外,就没有旁的办法可想了,而一旦双方彻底陷入沉默,气氛将会非常尴尬。 如果掌握不了主动权,问询工作就很难有效展开了。这点,不管询问还是讯问都是一样的。 松哥则只是快速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跟着直接选中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再次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边上这家便利店发生了什么事吗?” 祁渊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明悟。 询问多人,大家或许都会沉默不答,但如果选定个具体的目标,抛出个指向性明显些的问题,一般来讲,对方就不好继续保持沉默了。 就像以前在课堂上一样,老师直接问问题,下边学生可能根本不会给任何回应,但点名让个学生回答,哪怕他一窍不通,也得回句不知道。 道理其实很简单,祁渊先前之所以想不到,是因为没往这方面想,或者说因经验不足而没开窍。 果然,那女人一下就显得有点慌,支支吾吾的,憋了半天才说:“这……这事……这事跟我没关系,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 “放心,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松哥立马说:“咱们只是询问一些问题,获取更多证据而已,你不用紧张。” 一句形式上的话安抚完后,他又立马抛出个甜枣:“按相关规定,如果你能为破案工作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咱们也会给你提供一笔线索征集奖金。” “奖金?”女人听到这两个字,愣了一下,但看她表情,明显还是将信将疑的。 跟着,她立马摆摆手:“奖金就算了,你们到底想问什么?先说好,我真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啥……” “没事,你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松哥赶紧接过话,跟着快速扫了边上其余几人一眼。 在他眼中,祁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但也不知道是真的有所收获,还是单纯在发呆而已;至于其他几人,脸上戒备神色明显消散了许多。 总之,这个开场算是成功了。 于是,他又问:“你们这边一般是几点开门?” “啊?”女人一愣,没料到他会问这么个看似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但与之同时,她也本能的回答道:“一般八点半九点左右就开门了,要准备中午的饭菜什么的。” “挺早呀,你们这边生意蛮好吧?” “还可以吧。”她更加放松了些,说:“中午的时候基本都能满座,旁晚的话,来迟了就得排队了。” 松哥当然清楚她口中的“旁晚”指的是傍晚,右边读边嘛,也是大多数人本能。 他也不纠正,没这个必要,跟着又笑嘻嘻的、唠嗑似的问了几个寻常的问题。 这些问题看似与案子无关,但实际上,关联性还是蛮大的。 诸如开门的时间,决定了他们有没有可能看到嫌疑人,听到可疑动静; 生意与口碑,则影响嫌疑人是否有可能在这家火锅店就餐,进而确定监控探头能否拍到嫌疑人的样貌。 诸如此类的问题还有不少,倒是套出了许多信息,比如这家火锅店,可以算是‘家族式产业’了,店主是这女人的三侄儿,其他人也要么沾亲带故的,要么就聘请的老乡。 而且,这种唠家常式的问询,也让被问询人一点点的放开戒备。 终于,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松哥才抛出第一个与案件相关度稍高的问题:“隔壁这家便利店的老板,跟你们应该也还算熟悉吧?” “不生不熟吧,”女人说:“平时说不上几句话,就是有时候找不开钱,会管他换点。 他偶尔也会带点人来我们店里吃饭,我们给他打个折,几个后生去他店里拿烟酒,他也给个进货价这种。” 顿了顿后,她才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好奇心,问道:“我听说店里出事,有人被害了?死的是他还是他请的小工啊?” 松哥微微挑眉,展露出好奇心,也就意味着她心防打开了不少,只要不是太过敏感、尖锐的问题,她应该都不会再排斥回答了。 但他也没直接回答,反而问出个新问题:“他还请了小工?” “请了呀,一个女孩。”女人说:“她不常在,有空了才过来,帮忙整理整理货架,看看东西还剩多少,需不需要进货了之类的,有时还帮他收银呢,他就坐在旁边打游戏。 我侄子管他打听过,那女孩还是个大学生呢,他按小时给她钱,一个钟十块,侄子也想过要不要学他招点大学生小工。 不过最后还是没招,洗碗洗菜送菜啥的,咱们不缺人了,外卖的话也有专门的平台,不需要。” 松哥了然,默默记下这条线索,跟着又问:“你还记得这个女孩长什么样吗?” “记得啊。”她点点头,然后嘿一声:“死的人不会是这个女孩吧?” ------------ 第13章 访问调查(三) 松哥轻轻摇头,说:“不……” 但才刚吐出这么一个字来,女人便又很激动的跟着问:“不是她啊,那死的就是内小伙子了吧?小姑娘是凶手?不能吧,我看他俩关系还挺好啊……” 松哥嘴角微微一抽。 没想到,这女人放下戒备,露出“本性”后,竟然这么健谈,反倒拉着刑警开始问东问西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便问道:“你怎么就确定便利店里死人了呢?” “嗨,大家都在传呢。”女人摆摆手,似乎是松哥太过温和,亲和力极强的缘故,她仿佛彻底放下了顾虑,大咧咧的说:“边上那家宠物店,哎,就出门右转那家,他们老板昨晚就在边上看着呢。 听他说啊,那人死的老惨,头都被拧下来了,就滚在门口,血喷的天花板到处都是,他说他亲眼看到的。哎,小哥……呃不不不,警官,那小伙子真死这么惨么?” 松哥嘴角又抽了抽。 昨晚围观的人那么多,他能料到案情肯定会一定程度流传出去,也料到大家伙以讹传讹,肯定会越来越夸张,最终彻底偏离真相。 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传成了这副模样,也没想到,他们唠嗑起来竟然完全不顾逻辑,不动脑子,完全无视谣言里头的破绽。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暗暗记下这条线索,打算等会去询问宠物店老板的时候再翻出来问。 祁渊则忍不住在心中嘟哝:“既然他说看过现场,怎么连受害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当然,他也不会蠢到把这话说出口,干扰松哥问话。 好不容易让女人放下戒备,看其他几人注意力也集中到了这儿,却并不排斥的样子,要他这话问出口,把气氛又整尴尬,那可就闯大祸了。 紧跟着,就又听松哥明知故问:“那么,请问你们最近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在附近游走呢?” “可疑的人……”女人想了会儿后,摇头:“不知道哎。” “那昨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也没有。”女人再次摇头。 这时,边上的年轻人忽然站起身,说:“警官,我知道件事儿。” “噢?”松哥立马看过去。 他低下头继续挑着豆尖,跟着说:“坤哥——就是那家店老板,我都这么叫他的——他昨天上午就关门了…… 呃,怎么说呢,那时候我正在他家店里买烟,刚走出店呢,就看他走到门口要关门。 我有点纳闷,还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关门呢,他说出了点事,我也不好多问,就走了。” “噢?”松哥赶紧问道:“那你在店里有见着其他什么人么?” “没有。”年轻人摇摇头,仔细回想一阵后,又补充说:“不过,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接电话,看脸色挺着急的,也不知道说什么事儿。 他看见我就把电话挂了,隐约听到他好像说了句回头再讲,然后就没了,我买玩烟他就直接关门了。” 松哥跟着问:“你买烟的时候,大概几点?” “十点不到吧,具体记不得了。” 边上站着的祁渊立刻把这个时间点记在笔记本上。跟着,他忽然响起件事儿,便往前翻了翻本子,果然有发现。 早上,图侦科的刑警说了,段坤昨天上午九点五十七分就关了门。想来,接打电话也是在这个时间,或许可以以此为线索,通过调查通讯录,找出嫌疑人来。 与此同时,松哥跟着问:“动静什么的也没听到吗?” “真没有。”年轻人说:“买完烟我就回来了,之后过了半个点吧,大锅烧起来了,熬汤底呢,哄哄哄的,哪听得到什么动静?哪的动静能大过我们这里?你们要有空,等会自己听,超响。” “好吧,”松哥有些遗憾,但又不死心,跟着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惜再没什么收获,便请他们提供下店里的监控视频,以及网络快捷支付的收款记录。 “监控没问题,现在就能给你们,”女人说:“但收款记录没办法,账户是我侄子的,他现在不在,中午点才回来,你们等会过来拿吧。” “行,谢谢配合。” 松哥从公文包中取出个移动硬盘,把监控视频拷贝了后,便和祁渊离开了这家火锅店。 走出店门,祁渊终于忍不住问:“松哥,我觉得段坤接的那个电话可能有问题……” “嗯哼,我知道。”松哥说:“急忙忙的关门,应该也和这个电话脱不了干系,一会儿我就打电话让同事重点去运营商那查查通讯记录。” 祁渊纳闷道:“为啥要跑运营商那么麻烦?他手机不是……” “嘛,”松哥打断他:“还记得物证科给的调查报告吗?” “嗯?” “那台手机,昨天中午一点三十分起,就一直处于飞行模式,没有任何操作记录。”松哥解释道:“而受害人是在十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段遇害的。 就以最晚的十一点算,到一点三十分,这两个半钟,手机恐怕都在凶手手里吧? 而且你也推测了,他可能懂点这方面的技术,至于解锁,呵,既然他能开飞行模式,显然,屏幕锁就难不倒他,比方说说直接用死者的指纹进行解锁。 那么,两个半钟,足以让他将对自己不利的信息抹去了。所以,调查死者手机意义并不大。 何况,他们昨晚肯定也把手机反反复复翻了个遍,死者遇害之前接听或拨打的电话铁定会重点留意的,但他们没向我们提,就意味着没有发现。” “好吧。”祁渊颔首,跟着又问:“那他招的那个兼职生呢?” “当然得找她询问询问。”松哥说:“她或许也了解点事儿。不过不是现在,咱们还是好好把附近商铺先走访完,不能东一处西一处的乱跑。” “明白了。” 松哥嗯一声,说:“那,刚刚访问,你有没有什么收获?” “有一点,”祁渊点头,说:“我觉得……” “别觉得了,”松哥嘴角微微扬起,打断他说:“接下来,咱们去边上这家宠物店问问,交给你了,拿实践检验收获吧。” ------------ 第14章 访问调查(四) 警车边上。 松哥用对讲机将情况汇报回队里后,祁渊便抬头瞅了眼不远处的宠物店招牌,忍不住咽口唾沫。 “紧张吗?”松哥一面将对讲机挂回车上,一面轻笑着说:“第一次都这样,忍忍就好了以后做多了,就习惯了。” 祁渊:…… “我怀疑你在开车,”他嘟哝道:“松哥你故意的吧?” 松哥打了个哈哈,抬手拍拍他肩膀,跟着在他后心用力一推,说:“走起吧,别耽误时间了。” 祁渊一个趔趄,往前晃了两步。站稳后,他回过头,无奈的看了眼松哥,苦笑两声,便暗暗给自己打打气,随后大踏步往宠物店走去。 很快走进店里,他快速扫了眼四周环境。 立马有个女孩跑过来,问道:“帅哥,看点什么吗?” 祁渊赶紧摆摆手,掏出自己的临时证件,表明身份:“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呃,警察?”姑娘愣了一瞬,跟着立马说:“你等等啊,我让老板过来和你说。” 跟着,她便扭过头,对着里间大声喊道:“老板,出来啦老板,有警察过来。” 祁渊见状,讪讪的收回自己证件,瞥了松哥一眼,他却毫无反应,只自顾自的左右看着。 没办法,他也只好跟着快速打量起店内环境。 这家店其实并不卖宠物,与其说是宠物店,倒不如说是宠物用品店来的准确些。 店里面积倒是挺大了,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宠物用品,牵引绳、外带包、航空箱、主粮、零食、罐头、玩具等应有尽有。 墙壁上还贴了张硕大的价格表,主要标明各类疫苗、驱虫药物的价格,还有洗澡、美容、寄养、绝育手术等的收费标准。 更深处则用玻璃隔开了几个小隔间,里头摆着一排排笼子,大部分都是空的,一小部分里头则关了些猫狗,笼外挂了几个牌子,写着宠物的名字。 另外有几个笼子比较特殊,里头关着好些幼猫幼犬,笼子外同样挂上了标牌,但牌子上写的是“领养”两字。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一瞥之间罢了,女孩这时才回过头来,露出一丝微笑,说:“警官,你们是来问昨天那桩案子的事吧?那个,真死人了吗?” 祁渊略一思忖,便点头说:“没错,是有一桩命案,具体细节还在调查当中,我们也是为这事而来。请问……” “别别别,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孩连连摆手:“我倒是听了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不过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不敢乱说。 我们老板马上就来了,你们问他吧,他昨晚就在外头看着呢,应该知道些事儿。不过,他这会儿正在给只猫咪做绝育手术,可能得稍等一小会儿。” 她看上去倒并不如何紧张,也不像刚刚那家火锅店里,那些人最初时那样戒备。 可能是因为她平日里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且免不了各种打交道,所以哪怕面对警察也丝毫不拘束,表现的反倒比祁渊更加大方几分。 “呃,不是,”祁渊立马说:“我们要问的不是现场的情况,也不是来了解受害人的……” “噢?”女孩有些好奇。 祁渊摆摆手:“算了,我这么问吧,你昨天一天都待在宠物店里么?” “在的呀。”她点头:“我们朝九晚九,期间我一直都在,看店呢,不能到处乱走,吃饭都点的外卖。” “那,你昨天上午有听见什么动静么?” “动静?”她反问一句,跟着笃定的点头:“有啊。” 祁渊一下来了精神,问道:“什么动静?”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蛮奇怪的。嗯,就在十点多十一点左右。”她脑袋微微一歪,认真思索了一下后,又摇头说: “具体的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声音不大,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会儿又正好有人上门领养宠物,我就顾着这事儿去了。” “这样啊……”祁渊有些遗憾,女孩儿听见的动静,很可能就是凶手作案时发出的声响。 可惜,有着大门阻隔,再加上其他嘈杂声音的干扰,外加女孩被别的事儿转移了注意力,也就没办法提供完整的、有价值的线索了。 他眼珠子迅速转了转,快速寻思着,在老板下来之前,还有什么问题能问这个女孩儿。 既然她上班时间一直都待在店里,那么,或许能在不经意间留意到一些重要线索。 直觉也告诉他,从女孩身上,应该能有收获。 当然,到底是直觉还是错觉,就没人知道了。毕竟是他正式参与侦办的第一个案子,又事关他同学,紧张、期盼之余,有些过敏,甚至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也很正常。 但他毕竟经验不足,一时之间想不到还有什么该问的,不由有些着急,担心陷入沉默导致气氛尴尬。 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松哥刚刚的做法,不由有了主意,决心一面想,一面和女孩唠嗑些旁的事儿。 他便问道:“你们这还做宠物领养么?” “对啊。”女孩颔首,跟着回头看着待领养的宠物们一眼,轻叹口气,说道:“太多人三分钟热度的了,买了猫狗没几天,嫌烦,又或者生了病的,就给丢了。 有的直接扔大街上,有的倒还好,放在咱们店门口。反正早上开张时,我经常能看见门口放着个纸箱,里头有些小狗,就抱回店里,然后在朋友圈和微博上发个求领养的消息咯。 时不时的,也会在旁的地方捡到些根本不具备独立生存能力的幼猫幼犬,也都一样,抱店里发条领养信息。那些生病的,也没办法,只能治好病再找人领养呐。从这点说,我们老板真的是个好人了。 另外,不管猫还是狗,不做绝育的话,繁殖能力都太强了,很多客人家里宠物生了第不知道多少胎,送人都不好送出去了,也会抱来我们店里,请我们帮这些小可爱找个好主人…… 呐,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领养呐,没有任何条件的,能保证对它们好,不始乱终弃就行了。” “始乱终弃……”祁渊嘴角轻轻一抽:“这个形容还蛮……贴切……” ------------ 第15章 访问调查(五) 跟着,他想到些什么,立马问道:“客人送来的幼猫奶狗?” “对呀。”女孩点头,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吗?” “他们应该很信任你们吧?才会把自己宠物生的孩子送过来。”祁渊认真的问道:“而且,你们是卖宠物用品,不是卖宠物的,按理讲,客人应该大多都是熟客?” “嗯,都是熟客。”女孩再次点头:“除了来领养的,不然的话,基本上都是熟客。而且来领养的大多也住得近,领养了猫狗后,也时常会来买宠物用品,打疫苗啥的。” “换句话说,这些客人,你们基本都有印象吧?” “差不多。” “那么,”祁渊的目光亮了几分:“你最近有没有见着陌生面孔,在这附近到处晃悠的?” “陌生面孔?”女孩儿反应速度倒是快,立马明白了祁渊的意思,反问道:“你是想问嫌疑人吧?” 跟着不等他回答,就又摇头说:“到处晃悠的真没印象,我基本都待在店里,店外头不太关注。而且,小区这么大,每天都有人搬进搬出,有陌生面孔也不奇怪吧? 陌生客人也确实有几个,都是来领养小猫小狗的,跟着买了点宠物用品,比如尿垫啊猫粮狗粮之类的,就走了,我觉得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了,我不能确定,你们要查的话,回头我把监控视频给你们拷一份就是了。而且,我们店里也都留有他们的电话,联系方式什么的也可以给你们,如果你们手续正式的话。” 祁渊却没有回话,似乎有些懵。 却是他想岔了方向,觉着女孩对店里的顾客都熟悉,那如果有陌生面孔在外边晃荡的话,她应该能有印象才对。 但熟客归熟客,路人归路人,女孩不可能将每个过路的行人都记住,所以祁渊的问题,实际上没有任何意义。 不仅如此,问询的主动权,也完全落到小姑娘那头去了…… 看样子,这小姑娘可“不简单”呐,让祁渊这个新来的见习生去“对付”她,确实有点困难。 松哥暗暗叹口气,就想上来拍拍他肩膀,同时接替过问询的任务。 但他刚迈了两步,胳膊抬起来几分,就听祁渊再次开口:“好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提供给我们这些线索。至于手续,请放心,取证通知书与支队介绍信,我们都带了,肯定齐全。”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一丁点儿尴尬的意思都没有,反倒语气上有点强硬,让松哥微微诧异,所以便又停了下来,打算看看祁渊想干啥。 姑娘也愣住了,过了几秒才点点头,嗯一声。 祁渊又问:“另一个,你跟便利店老板关系怎么样?” 女孩啊了一声,跟着立马回答:“半生不熟的吧,怎么了?” “没什么,”祁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只是想系统的了解下受害人,进而判断他遇害的可能原因而已。你了解他多少呢?能跟我们大致说说吗?” “这小子,”松哥暗暗打量他:“不错啊,一下子重新掌握主动权,可算正式进入状态了。 不过……这是在给人小姑娘施加压力,又或者是在试探人家?他发现些什么了吗?” 女孩儿面部肌肉好像略微僵硬了些许,不复刚刚那般从容,听到这问题,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才字字斟酌的回答说: “我跟他真的不太熟,只是因为挨得进,又时常去他那买东西,才认识的,但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抛出了这个大前提后,她顿了顿,才跟着说:“要说他人嘛,感觉很热情的,特别爱笑,又大方,不太爱计较,也很勤劳很敬业,每天早早开门。” 讲着,她从口袋里摸出盒香烟,点上,低头抽了两口,见祁渊没有继续问话,像是在等她接着说,便又继续道: “哦,他家好像蛮有钱的,我们老板跟我们说过,这商铺店租老贵,就我们这店,一个月就得五千多块钱,他那店虽然也不特别大,但比咱们大了有两三倍了,而且听说那店铺不是租的,他直接给买了下来。” 祁渊这才点头,并忽然问:“听说段坤找了个打兼职的女大学生,你知道这回事么?” “嗯啊,我知道,坤哥对她挺好。”她立马回道。但刚说完,她脸色就更僵了一些,跟着不自然的笑笑,小心的瞥了祁渊一眼。 祁渊却没什么反应,顺着问道:“你对这个女孩儿了解吧?” “不太了解,”她似乎松了口气,微微摇头,随后眼珠子一转,又改口说:“但也还算认识吧,她挺喜欢小动物的,有空的时候也会来我们店里,陪这些猫猫狗狗玩玩。 老板也不介意,还开玩笑说,免费得了半个陪宠物玩耍的员工,挺好。 她来的次数多了,我俩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偶尔一块聊聊天,知道她叫陈慕云,在师专念书,读的好像是幼教。” 祁渊在笔记本上写了写,跟着自然的问:“他们近期闹过矛盾吗?” “没有吧?坤哥对她挺好的。”女孩儿先是摇头,跟着又摆出一副迟疑的表情,说:“不过好像吵过一嘴,具体什么时候忘了,我去店里买东西时,正见坤哥数落她呢。 好像是收银机里的钱对不上,她还蛮不开心,回了几句嘴,但看到我就立马停了,之后好像也没再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矛盾。” 松哥听到这儿,颇有深意的瞥了这女孩一眼。 跟着,他目光便又落在了祁渊身上。 他这会儿也发现了状况,不过,他更好奇的是,祁渊是如何在此前察觉到不对劲的呢? 正这时,几人听见哗啦一声,都忍不住回头瞅了眼。 就见最里间的推拉门被打开了,一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从里头走出来,把被揉成一团的一次性手套往黄色的垃圾桶中一扔,跟着又走出玻璃隔间,这才对祁渊大声说道: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刚在给小猫做绝育,抽不开身……那个小赵,你给客人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等小猫麻醉过去醒来再观察观察就能回去了。” ------------ 第16章 嫌疑 “哎!知道啦!”女孩儿立马应一声,跟着又看向祁渊,急急的说:“那个,不好意思,我要去干活了。” 跟着,不等祁渊回答,她就跑到了收银台,抓起手机和记账本,拨打起电话来。 祁渊看着她,倒也没说什么。 紧跟着,明显是宠物店老板的男人也走到了收银台,抽出个湿巾擦擦手,丢掉,这才跟着上前,与祁渊握了握手,说:“警察同志,你好,我叫李然,这家店老板。你们是为昨晚那桩案子来的吧?” “你好,我叫祁渊。”祁渊回到,跟着点点头:“听说,昨晚发案的时候你就在现场……” “对呀,当时我在现场来着。”他回答说:“本来九点就该收工的,结果临下班,有个客人来电话说,他家猫要不行了,就赶紧让他抱过来看看。 过来了一检查,发现是尿路结石,很严重,应该有一天多了,膀胱涨的厉害,可能还引发了肾衰竭。” 祁渊有些诧异:“你们这还能给宠物看病?” “能呐。”李然抬手指了指墙上的资格证,说:“我可是执业兽医,咱们店也完全具备宠物诊所资质的。” 回答一句,他又跟着讲述:“通尿道的时候,抽出来的尿液都是带血色的……反正通完尿管,用生理盐水清洗完膀胱,就让留这儿观察一下。 整完这些,送走客人,都已经很晚了,刚打算打烊回去,就见你们的人把坤哥的店围住了,边上还有好些人围观,我有点好奇,就也上去瞅了几眼。” 接着他又问:“警察同志,死的人是谁呐?坤哥吗?” …… 四十来分钟后,两人离开宠物店。 祁渊长呼了口气,跟着从口袋中摸出烟,散给松哥一根,自己也点上,抽了两口,才问道:“松哥,怎么样,我刚刚表现的还可以吧?” “很不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松哥不吝夸赞,说:“虽然在很多细节方面还是有些死板,但已经比我见过的其他新人灵活了太多,挺好的。” 夸了两句后,他又说:“不过,光表现好可不够,说说吧,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宠物店老板倒是没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祁渊挠挠头,跟着脸色一肃,说:“但那个女孩儿,似乎有问题。” “说说看。”松哥下巴一扬。 “值得怀疑的点蛮多的。”祁渊说:“首先,她一方面表明自己和段坤并不熟,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可我问段坤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立马就反应过来我说的是谁,并且对死者的称呼也改成了‘坤哥’。 其次,不断的强调自己对这桩案子并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偏偏话又很多,很健谈,仔细想想,实际上她是一直在想办法转移话题,想办法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再次,或者说上一条的补充吧,我问她有没有看见在附近晃悠的陌生人,她一下就注意到我问的是嫌疑人,并顺着这个话题叨叨了一大堆,最后再次强调自己发现不了嫌疑人。 最后,聊起陈慕云,也就是段坤招的兼职生的时候,她在有意无意的想办法让我们目光转移到陈慕云的身上。 以上四点,其实没一点都可以解释,如果单独拉一项出来,都可以说是我太敏感或者太多心了,可这几项同时存在,我就觉得,这女孩应该有问题。” 松哥轻轻点头,跟着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怀疑上她的呢?发现什么端倪了么?” “也没有,只是觉得女孩儿表现有点奇怪。”祁渊说道:“只是觉得,这女孩再怎么健谈,碰到咱们这样上门查案的刑警,也不该是那样的表现吧。 而且她表现也有点矛盾,见我们表明身份后,第一时间就通知老板,好像是不想和我们过多接触,跟着发现我表现挺‘嫩’的,又主动向我打听昨晚案子的事儿。 我是这么理解的,她或许是想跟我套话,想看看咱们到底对案子掌握到了哪种程度,干脆就表现的更夸张点,利用这份尴尬,让她更放松些,看看能不能暴露出什么来。 最后察觉到了不对劲,我就干脆开口试探,问她有没有看见在附近溜达的陌生人,她的回答,一定程度上让我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了,就又改变策略,想办法重新掌握起主动权。” 说到这,他忍不住又挠了挠头,解释道:“那个,松哥,我知道自己这份猜测是有些敏感,有点主观了,但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猜测错了,这种试探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要我猜对了,她被我试探出来,这就是个收获。” 松哥失笑:“我又没怪你什么,急着解释干嘛?” 跟着又伸手攥拳锤了他肩窝一下,说:“行啊小子,正如你所说,这是个大突破。但,你想过没有,她怎么会和死者扯上关系,卷入这桩案子中的?” “想过。”祁渊严肃的点头。 “噢?说说看!” “没想明白。” “……”松哥嘴角抽了抽。 祁渊又急急的解释道:“我知道,咱们一般都是以是否具备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为依据,对死者交际圈内的人进行一轮初筛,以此为方向进行调查。 但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已经确定了可能具备作案嫌疑,或者说卷入了这桩案子的人,咱们再反过来慢慢查动机也是一样的嘛。 反正除开无差别杀人外,多数凶杀案的作案动机无外乎就是图财、矛盾纠纷与情感纠纷,以及复仇等几大类呗。深入调查下去,总能有收获的。” 松哥斜他一眼:“咋滴,你在挖苦我不懂变通么?” 祁渊一愣,赶紧连连摆手:“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 “啧啧啧,”松哥撇撇嘴:“得了,说正事吧。 咱们目前还缺线索,没有直接确定她犯罪嫌疑的证据,咱们不能办她,很多工作甚至都不能展开,比如监听、监视,否则就是违规办案。 所以,现在有两个方向,要么,先放下这事儿,回归案子本身,继续寻找线索和证据;要么,想办法确定她的作案动机与作案嫌疑,然后直接传唤,调查。 嗯,这条线索是你发现的,你说说看吧,打算走哪条路?” ------------ 第17章 证据 祁渊挑眉:“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两条线一起跟,齐头并进。” “噢?” “我觉得,这事儿占用不了我们多少精力,”祁渊说:“因为咱们大的方向根本不需要更改,还是继续走访附近商铺。 只不过侧重点得微调一下,除了问询是否听到动静,见到嫌疑人外,也顺带问问那小姑娘与受害人的事儿就好了。” “你真这样认为么?”松哥挑眉,跟着摆摆手:“那成,就按你的思路,咱们继续。 不过,接下来以你为主,我在边上看着,你要hold不住了,我再上。” 祁渊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迟疑了,过了一小会儿才轻轻点头。 松哥则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跟着寻索别过头抽烟。 在松哥看来,理论与实践,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距,但在课堂与书本上学到的理论,大多有些理想化,也就与实际产生了出入。 所以,他得给祁渊多些尝试的机会,不管是对是错,多做才能提高。 当然了,刑警的第一要务并非学习,而是办案。只不过,祁渊并没有贸然更改方向,他也就乐得给祁渊一个机会。 祁渊又猛抽了两口烟,这才将烟头掐灭,跟着便打算到下一家店内继续走访。 正这时,宠物店的老板李然忽然走了出来,看见祁渊俩,摆出副夸张的表情说:“警察同志,你们还没走啊!” 一面说,他一面快速过来,又和祁渊握了握手。 祁渊一愣,他感觉到自己手心里有东西,便若有所思的瞅了李然一眼。 松开手后,他轻轻捏了捏,觉着手心里的东西应该是个小纸团。 李然打个哈哈,说:“有个客人家的猫碰到了难产,我得上门去看看,先走了,你们随意啊。” “老板慢走。”祁渊点点头。 目送他走远后,他才抬起手,伸开五指,露出掌心的纸团,以开玩笑似的语气说道:“松哥,你说这老板搞啥嘞,电视剧看多了,用这种法子给我们传递线索?” “难说。”松哥回一句,捏起纸团将之展开,跟着便张了张嘴。 纸团里,还包裹着个透明的小密封袋,袋子里装了些白色的粉末。 另外,纸张上还写了字——赵瑞晴吸独。 祁渊瞅了眼,立马说:“赵瑞晴应该就是那女孩儿了,我记得,老板当时叫她‘小赵’来着。难不成……” “足以拘传她的证据,就这么送上门了。”松哥表情严肃,把密封袋重新包裹了起来,塞进祁渊手里,说:“你立刻去派出所,找同事用试纸鉴定下这些粉末,我在这儿盯着那女孩!” “明白了!”祁渊也没有多问,转身就跑。 十分钟后,他便带着两名驻所刑侦中队的刑警过来了。 “松哥,”他喘了几口粗气,便立马说:“检测结果出来了,呈阳性,这玩意是diacetyl morphine……” “等等,啥玩意儿?”松哥一脸懵逼。 “就是Heroin。” “啥?”他还是没搞明白。但紧跟着,他便从发音明白了祁渊说的是啥,忍不住翻个白眼:“你直说这是啥不就得了,还跟我拽洋文?” “这不是怕被河蟹么。”祁渊苦笑:“这玩意儿不能说啊。” “那你不会说白面啊?”松哥又翻个白眼,跟着看向他身后的两名刑警,轻轻点头:“嗯,既然东西实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小祁,你去后门堵着,别让她溜了,我们从前门进,要求他做个尿检。你们俩,试纸带了吧?” “带着呢。”跟来的民警立马点头。 “好,小祁你先过去,就位了以后对讲机说一声。” “那个,我没对讲机……”祁渊轻声说道。 “呃……”松哥无奈,只得看向两名刑警,问道:“兄弟,对讲机能借一下么?” 那民警立马将自己的对讲机取下来,递给松哥。松哥调试了下频率,便递给祁渊,跟着又不放心的问:“那个,你会用吧?” “会的。”他抓过对讲机,操作一会,确认无误后,便从警车后边钻了出来,往边上走去,打算绕到楼后头堵着,避免女孩逃脱。 “emmm,这尼玛才是前门吧?”两分钟后,他便绕到了楼背后,看着大了不少的门面,忍不住嘀咕两句。 他也不敢走的太近了,便取出对讲机,把情况和松哥讲了声。 松哥听后,就让他在原地盯着,发现女孩出来立刻拿下,便没声音了。 又等了大概七八分钟,他忽然看见,二楼窗户忽然露出了半截身子,跟着就见内女孩探头鬼鬼祟祟的瞅了眼。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咋滴,本能的立马缩了缩身子。女孩似乎没看到他,跟着就跳了下来。 咚的一声,女孩落地,跟着又“呀”的叫了嘴,似乎伤到了腿,但她紧跟着就捂着唇,然后立马起身,一瘸一拐的蹒跚前行。 “站住!”祁渊突然跳了出来,但跟着他就想甩自己俩耳光,暗摸摸的上去把人拿下不好么,为毛非得喊出声。 这不,女孩回头瞅了眼,立马被吓了一跳。但她毕竟腿脚不便,根本跑不快,情急之下,反倒是摔在地上了。 祁渊松口气,赶忙快步冲上前,蹲下身就想把这女孩儿拿下。 不曾想,女孩竟忽然嚎一嗓子:“救命,救命啊,强间啦!” “你勒个宝批龙!瞎扯个鳖球!”祁渊一急,竟骂出了句从警校舍友那学来的方言,跟着大声吼道:“警察!办案!老实点!” 这句吼倒气势十足,闻声赶来的松哥听了,忍不住连连点头,跟着便抽出手铐,把女孩儿双手反剪铐上,随后一把将她拉起来。 “疼!疼疼疼!轻点!我腿被打断了。轻点!腿断了!”女孩急吼吼的说道,脸上一点不复先前接受询问时的淡定从容,耍起无赖来了。 松哥眉头一皱,跟着从口袋中摸出钥匙,递给祁渊,说:“小祁,你去把警车开来,把她带到派出所去,好好的审一审!” “明白!”祁渊赶紧回应,接过钥匙转身就跑。 ------------ 第18章 审讯 北通派出所,审讯室。 松哥优哉游哉的整理着桌面上的资料与物证,时不时的抬头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女孩。 赵瑞晴这会儿,正被祁渊和另一名民警压着肩膀,摁在审讯桌上。 闻讯赶到派出所的法医老凃,则取了根棉签,蘸了碘伏后,小心的在她前臂肘窝附近擦拭、消毒。 显然,他们是打算给赵瑞晴强制抽血检验了。 消毒过后,老凃便撕开个无菌袋,取出一枚采血针。跟着,他便抓住静脉穿刺针刺入赵瑞晴贵要静脉中,采血成功后,又将另一端的集血针刺入采血管内。 这一过程当中,赵瑞晴也在不停的挣扎,可两个大男人的力量,终归不是她能够抵抗的。 况且,老凃常年干这个的,大多数被强制采血的嫌疑人都不怎么配合,应对经验可是丰富的很,技术非常熟练,这点动静对他讲根本没影响,很轻易的便采集到了需要的血液。 跟着,老许又取了她几根脱落的头发,又用棉签深入她嘴里蘸了些唾沫,一并放入证物袋中,这才摘掉手套,取了口罩,笑眯眯的说:“差不多了。看这小姑娘年纪,只要这辈子吸过独,基本都能测出来。” 祁渊与另一名民警这才松开了赵瑞晴。 她坐起身,默默的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突然激动起来:“你们暴力执法!投诉!我要投诉!” “请便。”松哥无所谓的耸耸肩,同时示意祁渊到自己边上坐下,又对另一名民警点头致谢,轻声说:“辛苦了,兄弟。” “没什么,应该的。”民警摆摆手,直接无视了赵瑞晴,说:“要暂时没什么事儿,我先出去了啊。” “去吧。” 赵瑞晴眼睛一瞪,又大声吼道:“送我上医院,我腿疼,骨头断了!” “内个啥,”老凃忽然说:“我检查过了,只是软组织挫伤而已,没什么大碍。不放心的话,支队里也有X光检测仪,等会带回去拍个片子就是。” “行了,别给我扯东扯西。”松哥放下心来,便轻咳一声,伸手在桌面上点了点:“如果你想投诉咱们,等会我帮你。现在给我老实点,乖乖配合。” 跟着,他又捏起一个装有白色粉末的密封袋,严肃的问道:“这玩意儿,哪来的?”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认识这玩意……” “到这时候还想抵赖?”松哥冷笑:“是了,吸独毕竟不是泛读,你又没有大量‘储备’这玩意儿,充其量也就是十到十五天的治安拘留,外加强戒而已,没必要由着小性子跟我们犟嘴。 你之所以拒不配合,甚至在我们要求尿检的时候,跑到二楼卫生间意图跳楼逃逸,是因为,你还参与到了另一件案子里,是吧?” 赵瑞晴身子抖了抖,却依旧不说话。 “何必呢?”松哥摇摇头,跟着说:“我们能肯定,你参与到了命案里,至少也是知情的。但同样,也能肯定,你不具备直接作案的条件,充其量只是个帮凶罢了。” 他偷换概念道:“为了替他隐瞒,自己坐牢,他却逍遥法外,值得么?” 赵瑞晴还是没回答,甚至把头也给低了下去。 见此,松哥向祁渊使了个颜色,同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他微微错愕,不太理解松哥的意思,但想了想,还是说:“赵女士,别负隅顽抗了,老实招供吧。” “……”松哥扶额。 祁渊咽口唾沫,跟着瞥见审讯桌上的面儿,灵机一动:“凶手给了你不少钱吧?你参与到本案的动机,想来也是为了钱了。 记得你说过,你觉得段坤很有钱,那么,跟着凶手干一票,替他打掩护,你应该也能分到一大笔钱才对。 你的那点儿工资,没可能支撑你吸这玩意儿,你应该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吧?没钱,就会断了货,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你肯定不想继续尝试……” “切!”赵瑞晴终于重新开口了:“小哥,别在我面前玩这些小把戏了好吗?你以为你是谁啊,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还不是为了套我的话? 呵,你们要是真的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干嘛?直接给我定罪啊!真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么?呵!” 祁渊眉头一皱。 赵瑞晴油盐不进,他还真没办法了,只得暗暗踢了松哥一脚,向他求助。 松哥却呵呵的笑了起来,取出烟,还分了一根给她和祁渊,自己也点上一支,抽了几口,才说:“找你问话,不过是为了省点事儿,真以为没了你,咱们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么? 也不妨给你透露点话,目前咱们已经确定,凶手和段坤认识,关系匪浅,懂些电脑和手机技术,是个左撇子。 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我们掌握的这些线索,都没错。那么,你觉得咱们还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把这个凶手给抓住? 行吧,给了你立功的机会,既然你自己不抓住,那我也没辙,等着吧,看看咱们能不能零口供定你的罪,也看看,咱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破掉这一桩命案。” 说完,他不理赵瑞晴的反应,直接拉着祁渊离开审讯室,临到门口,才对派出所民警说:“先把人送你们留置室里,麻烦你们看着点她,晚些时候,我会通知看守所的同事来拿人。” “好的松哥。”民警赶紧点头。 赵瑞晴这才反应过来,扭过头气急败坏的说:“行啊,你们有种就别回来审我,有本事就零口供定我罪!老娘等着!” 松哥背对着她,轻轻一笑,又拉了祁渊一把,示意他赶紧离开。 走出审讯室后,他才轻呼口气,不等祁渊问,就解释说:“这娘们有两把刷子,在完全没有证据,仅凭猜测的话,是别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了。 倒不如,抛出点我们知道的线索,给她点压力,然后把她晾在一边,让她自己胡思乱想去,说不定,想着想着,她就自个儿崩溃了呢。” “呃,这个道理我倒是懂,导师以前和我们说过。”祁渊挠挠头,说道:“但有一点我很好奇啊,她就一宠物店员工,是怎么和凶手扯上关系的?她能帮到凶手什么?凶手为什么要跟她合作?” ------------ 第19章 嫌疑人 “感觉没必要啊,凶手自己一个人,也能独立完成这桩案子,至少就目前掌握到的线索看,完全不需要她的帮助和配合才对。” “对的,这是个大问题。”松哥点头说:“所以啊,这小丫头究竟在这个案子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就值得深思了。” 祁渊略一琢磨,说:“既然凶手完全具备独立完成这桩案子的条件,那就不大可能是他主动寻求赵瑞晴合作的了。而且,杀人这种要命的事儿,按常理也不会随意拉人入伙。 那么,就应该是赵瑞晴发现了凶手的目的,然后,要么以此要挟他给封口费,要么就是主动寻求合作……” “不对,这两种可能都过于理想化了。”松哥摇头说:“按常理,应该是赵瑞晴发现了凶手的行为,但紧跟着,凶手也发现了赵瑞晴的存在。 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再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平衡——比如说,赵瑞晴图财,想以此威胁凶手;凶手有股狠劲,想把赵瑞晴一块干掉,却又没有太大的把握……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凶手分给赵瑞晴一大笔钱,却要求赵瑞晴也在一定程度上参与到本案当中。两人相互握有把柄,这才是维持他俩关系的基础。” “是了。”祁渊了然,重重点头:“就因为赵瑞晴也参与到了杀人案中,所以,她才在审讯过程中保持沉默,替凶手隐瞒。这不是出于道义,一个图财的瘾君子也没有道义可言,只是为了自我保护罢了。” “就是这个理。”松哥耸耸肩:“所以啊,案情又回到原点了,还是要抓住真凶。 我想,凶手会很乐意供出她的犯罪行为才对。至于她,相信在得知真凶落网的那一刹那,也会彻底崩溃,求着我们说要招供了。 至于离开前的那一句,其实就是在她心里埋颗种子,‘折磨折磨’她,如果她受不住这个压力,自己不停的胡思乱想下去,说不得不用等咱们抓住幕后真凶,她就自个儿招供了。” “原来如此,”祁渊恍然大悟,跟着忍不住吐槽:“松哥,没想到你还是只脑扶泥哇。” “你也不差。”松哥翻个白眼,跟着瞅了眼手表,说:“都中午了,走吧,吃点东西去。” …… 午饭后,走访继续。 不过,却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附近商铺住户知道的显然不多,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消息,至于奇怪的动静,或者可疑人员等等,他们都没留意。 反倒是闻询赶来,跑进宠物店及赵瑞晴家中搜查线索的柴姐有了发现。 “我在赵瑞晴的出租屋里,发现了一笔现金,八万左右,还有一台手机,很新。”柴姐说:“手机已经关机了,上发现了不少指纹,回去才能鉴定。 有意思的是,手机里的电话卡有问题,显然不是正规渠道的电话卡,怀疑是克隆卡。我试着把卡插进自己手机里打了个电话,发现号码与段坤的手机号吻合…… 换句话说,小祁,昨晚和你开黑打游戏的,搞不好就是这个妹子哟。” “呃……”祁渊挠挠头,说:“没理由吧?她和段坤又不熟悉,就算有模仿他人说话的本领,也没理由模仿的这么像才是啊。” “也是。”柴姐说:“没关系,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仔细检验检验也就明了了,嗯,我先回啦,你们继续忙吧,有事记得给我电话。” “柴主任慢走。”松哥回一句。 紧跟着,他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当即说声抱歉,随后掏出手机一看,赶紧接通:“喂?怎么……啊?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时,柴姐已经离开,他便对祁渊说:“走,小祁,我们去一趟昭和小区。” “啊?”祁渊一愣:“那……这里不查了?” “附近商铺都已经转过一圈了,剩下几个住在附近的段坤的朋友,交给其他同事就成。”松哥说:“我们得去昭和小区求证件事儿。” “嫌疑人找到了?” “嗯。”松哥说:“找到完美符合你推测出的嫌疑人条件的人了。他叫戴宏。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证明他的犯罪嫌疑,另外看看他是否具备犯罪条件。” “那感情好,”祁渊说:“没想到还挺快的。” “算慢了,条件这么明确,还找了整整一天。”松哥摇头。 祁渊一面跟着他走,一面又问:“这个戴宏就住在昭和小区么?哎,等等……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啊。” “嗯?”松哥顿足,问道:“你认识他?” “等等,你让我想想,”祁渊皱起眉,想了好一会儿后,才拍了拍手,说道:“想起来了!这个戴宏,是段坤异父异母的表弟啊。” “哈?”松哥一愣:“你可把我搞迷糊了,表弟不就是异父异母的么?” “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祁渊苦笑一声,说:“段坤和这个戴宏本身就有表兄弟关系,但后来,就咱们上高一那会,段坤他母亲在厂里出意外死了,获赔了一大笔钱,他爸就用这钱做生意,还蛮有起色的。 结果又过两年,他爸不知怎么跟他表姨好上了,被他表姨夫当场抓住,然后他表姨离婚,又跟他爸结婚……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 也因为这事,他大受打击,高考也没发挥好,不知考哪儿去了,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了。” 松哥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后才说:“真尼玛狗血。” “是啊,”祁渊再次苦笑:“够狗血的,否则我也记不住这人。” “行了行了,”松哥摆摆手说:“先不管这两人关系到底多乱,咱同事找到了戴宏的电脑店,咱们先过去瞅瞅再说。 嗯,对了,你有戴宏的照片么?发给图侦同事,让他们查查这家伙最近有没有在这附近晃悠。” “没。”他摇头说:“我连他面都没见过……呃,好像见过几回,不过那都是高中时的事儿了。” “也不打紧,我让同事问问就是了。”松哥便道:“走,上车,先去昭和小区看看。” ------------ 第20章 不在场证明 昭和小区,233号商铺,一家私人承包的电脑销售点,主营戴尔和宏碁这两个牌子,当然,联想、华硕、惠普等品牌都有,乱七八糟的啥都卖。 “这小子,不会因为自个儿叫戴宏,所以主卖这俩牌子的电脑吧?”祁渊看了两眼后,就忍不住吐槽,跟着便继续四处打量起来。 门店倒是不算小,能有六十平左右,加上柜台上摆放的形形色色的电脑,没有个几百万身家怕是开不起来。 戴宏也算是蛮有钱的了。 这会儿高考刚结束不久,不少家长带着自家孩子在门店里选电脑,生意可以说相当热闹,店里虽然有四个导购,却依旧有些忙不过来。 好在祁渊和松哥也不着急,便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小祁,”松哥问道:“有没见到戴宏?” “没有……”祁渊摇头,随后又苦笑着说道:“不过见到了我也未必认得出来。” 松哥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看似漫无目的的瞎晃悠起来。 等他俩都快把门店逛完一圈了,才有名导购抽空脱身,跑过来问道:“两位老板,想买电脑吗?打算买哪个牌子的?想要笔记本还是台机?一体机咱们也是有的……” 松哥碰了祁渊一下。 祁渊便立马掏出自己的临时证明,说:“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民警,祁渊。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导购小哥一愣,脸色僵了僵,随后,本就敷衍的笑容变得更加敷衍了,反问道:“警官,我们这可是正经经营……” “不是经营方面的问题。”祁渊打断他,想了想后,又说:“有一桩案子跟你们老板有关,他家人遇害了,我们想找他了解点情况。请问他在吗?另外,你们老板是叫戴宏吧?” “啊?”小哥再愣,跟着说:“嗯,老板是叫这个名字。不过他回家了,走好几天了,说家里出了事情,让我们看好店,回头给我们放假……” “噢?”祁渊也愣了愣,跟着追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上周五,走的蛮着急的。”小哥一边回话,一边左顾右盼。 祁渊打量了他两眼,觉得他的表现不大可能是心虚,应该是不想跟自己多谈,想找借口脱身。 而且,看上去这小哥也不太像了解什么消息的样子,不由有些犯了难,不知道是该结束问询,还是继续下去,便瞅了松哥一眼。 松哥便接话说:“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多叨扰了。嗯,麻烦你暂时别把我们找你问话的事儿说出去好吗?” “呃……”小哥有些迟疑,瞅了松哥两眼之后,才点头说:“可以是可以啦,但……” “另外,”松哥打断他,一面掏出个笔记本在上边写着什么,一面说道:“如果你们老板回来了,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随后,他将纸一撕,递给他说:“这是我的号码,你随时可以和我联系。另外,麻烦你也留一下姓名和号码。” 小哥接过纸瞅了眼,直接放口袋里了,接着又好奇的问:“警官,老板他不会犯什么事了吧?” “别多想,只是有些线索需要找他验证下,只是例行调查而已。”松哥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也不管他信不信。 见他没有提供姓名和号码的想法,完全当没听到自己先前的话,也不勉强,只告诫他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便和祁渊一块离开了。 走出老远之后,祁渊才问:“松哥,你刻意交代他别把这事说出去,不怕他起疑心么?而且,看他似乎并不愿意配合的样子,连号码也没留,怕是回头就会把这事儿告诉戴宏了……” “不打紧。”松哥摇摇头,说:“如果戴宏真在上周五就离开余桥回了老家,那他就不具备作案条件了。当务之急,还是让同事查查这个不在场证明是否成立。” “不对啊,”祁渊皱眉:“如果说家里出事……虽然他和段坤关系着实复杂了点,但说白了,他家不就是段坤家?要真出事了,没理由他火急火燎的赶回去,段坤毫不知情啊。” 松哥掏出烟,同时说:“未必是毫不知情,可能只是无动于衷而已。” “不会,”祁渊立马说:“虽然好几年没见了,但我知道,他是个很重感情,也很孝顺的人,要他知道家里出事,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松哥笑笑,也不解释,把烟分给祁渊,自己也塞嘴里一根,点上,闷闷的抽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渊见了,也只好沉默下来,跟着他一块走回车里,坐在位上,一口接一口的抽闷烟。 一根烟抽完,松哥丢了烟头,掏出手机瞅了一眼,便拉好安全带,把车辆启动。 “去哪?”祁渊问道。 “去找陈慕云,就是段坤招的兼职生。”松哥打上转向灯,左右看了眼,这才把车开出去,同时说:“你有没发现,案情变复杂了。” “嗯?”祁渊一时没反应过来。 松哥便解释说:“先是看似跟段坤毫无关系的赵瑞晴卷入案中,跟着,完美符合你所推测出的条件的嫌疑人戴宏,却在上星期就回了老家……” “他这不在场证明不还没被证实么?”祁渊皱眉:“说不定,这只是他敷衍员工的说辞,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在现场附近晃悠蹲点,寻找机会呢?” “这会儿证实了。”松哥掏出手机递给祁渊,说:“自己看看吧,技术队发来的信息。嗯,解锁密码是……” 祁渊满脸狐疑,把手机锁解开后,就看了起来。 “噢?技术队查到了他的购票和登机记录?”他寻思一会儿,又说:“那万一只是障眼法呢?他先搭飞机回了老家,又暗摸摸的从家里跑回来……” “可能性确实有,但并不大。”松哥瞥了他一眼,说:“而且,这法子看似巧妙,实际上蠢得很。 只要咱们和当地同事取得联系,拜托他们问问戴宏的亲朋,那么,他到底是回家了,还是落地后立马赶回余桥,不就一清二楚了?如果是后者,他岂不就反倒暴露了自己?” ------------ 第21章 接触 顿了一顿,他又说:“当然了,在不少案子里,凶手也确实会干些自以为精明,实际上蠢得很的举措。 但不管戴宏的不在场证明到底能否成立,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咱们一时半会找不到他。 既然如此,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先展开其他方面的调查。而其他调查任务,咱们又转交给其他同事了,改来改去也不好,干脆去和陈慕云碰碰面得了。” 祁渊哦了一声,并默默把手机还给了松哥。 师专离的倒并不太远,半个来小时也就到了。 松哥把车停在校门口,歪头打量了几眼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哎,对,是我。麻烦帮我在段坤的手机上查查通讯录,看有没有个叫陈慕云的……哎,对对对,找到了发给我一下,谢啦。” 挂断电话,他才对祁渊解释说:“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陈慕云具备犯罪嫌疑,所以我们不能动用强制手段,得尽量温和一点。 当然了,直接去宿舍或者班上去找,倒也可以。但咱们要询问的事儿,毕竟与命案相关,要真直接去找,传出一些流言蜚语,恐怕也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所以,我打算先给她个电话,看能不能把她约出来,找个地方详谈,也好把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 祁渊点点头。 道理很简单,他不可能想不懂。 但他还是忍不住感慨:“松哥,没想到你还是挺会为他人着想的嘛。” “没什么。”松哥摆摆手:“相互理解理解而已,也不会多费功夫。” 话音刚落,他手机便发出叮的一声,显然是物证科的民警找到了他要的号码,给他以短信的形式发过来了。 祁渊却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个可能,说:“那个,松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有直觉,你这电话打得不会顺利。” “我知道。”松哥却只看了他一眼,跟着便拨通电话。 很快,那头接通了,松哥赶紧说:“你好,请问是陈慕云吗?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果然,挂了。”他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再次拨号。 这次,对方直接挂了。 直到打了第三个,祁渊心里都犯嘀咕,这号码会不会被拉黑了的时候,对方才终于接了电话。 松哥又立马急急的说:“我现在就在你校门口的警车里,有些事需要向你了解一下,不知道方便吗?” 电话那头似乎愣了一会儿,也可能在说些什么,反正祁渊竖起耳朵听了老半天,都听不见什么动静。 半晌后,松哥才露出一丝微笑:“也行,你找个地方吧……嗯,好,知道了,再见。” 挂断电话,他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说:“走吧,她说校门口附近有家贡茶,咱们去那等她。” 祁渊也跟着下车,同时忍不住嘀咕:“这年头,办案是越来越难了啊,还时不时的被人误以为是诈骗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松哥也忍不住苦笑一声,显然不是第一回碰到这种情况了,说:“谁叫上边一直宣传,接到自称是公安民警之类的电话,第一时间挂断,避免上当受骗呢。” “所以还是我们自己的锅么……”祁渊吐槽道。 “也不是。”松哥耸耸肩:“主要还是犯罪分子太过猖獗了些。而且,如果真是我们,那肯定会想方设法继续取得联系的,而如果是骗子的话,被挂断后很可能就放弃了。 毕竟他们整的是广撒网政策,除非对方已经上钩,否则就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精力。相对来说,这种宣传倒也不失为将风险和损失降到最低的方法。” 祁渊耸耸肩,有些不以为意。 他才刚从象牙塔中出来,也没在反诈骗办待过,并不知道那帮诈骗犯的能耐,也不清楚,哪怕再低级的骗术,也总会有人上当受骗。 相反,他还觉得,自己一步贪二不蠢,根本没可能被骗,对自己有着十足的迷之自信。 松哥也不多说什么,只四处张望。 终于找到了“贡茶”这家店铺,他走进去,问祁渊想喝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他俩便看见个女孩走进奶茶铺里,左右张望。 “她可能就是陈慕云了。”松哥说着,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道:“咱俩都穿着便衣,她估计认不出我们来……嗯,我先看看是不是她。” 话音刚落,就见那女孩从包包中掏出手机。 见此,松哥立马伸手摇了摇,女孩见了,微微一愣,便挂断电话走过来。 松哥暗暗踢了祁渊一脚,祁渊便立马站起身,掏出证件,说:“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民警,祁渊。请问你是陈慕云陈女士吗?” “嗯,是我。”陈慕云点点头,接过松哥顺手递过来的柠檬茶,道了声谢便落座了,跟着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在北通小区友邦便利店工作,是吗?” “嗯。怎么了?” “段坤死了。” “啊?”陈慕云瞳孔骤然扩大一圈,嘴也张开了,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什么?老板他……怎么可能?” 祁渊摆摆手,知道她并非不相信,只是惊讶诧异下的本能反应而已,也不多解释,只继续问道:“我们想了解一下,你和你老板关系怎么样?还有,你最近还去那儿上班吗?” 陈慕云却像没回过神来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嘬了口柠檬茶,才轻声说:“最近是考试月,我得集中精力复习,避免挂科,所以才没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她微微低头,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双眼,祁渊也没法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顿了一顿,她才接着说:“老板对我挺好,可能因为年纪相差不大吧,我俩没什么代沟,有不少共同的话题。而且,我在那打工挺久了,也算熟悉。” “那,方便说说吗?你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孩抬了抬头,快速的瞥了祁渊一眼,跟着抿抿嘴,似乎在纠结什么。 过了半晌,她才轻声说:“他……他是个gay……” ------------ 第22章 意外 “哈?”祁渊愕然。 段坤是gay? 开什么玩笑? 还是说,段坤只是伪装成gay,好瓦解掉陈慕云对异性的天生戒备,从而达成某种龌龊的目的? 毕竟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先例。 “不过,段坤应该不是这种人吧?”祁渊忍不住胡思乱想:“虽然好多年没见了,但这小子应该不至于变化这么大才对。这家伙,当年硬要说的话,也算是个老实人…… 不过,我记得他原本也是个钢铁直男才对,到底咋回事?” 很显然,陷入震惊的他,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见此,松哥只得轻咳一声,接过话说:“你从哪知道这事的?” “我……”陈慕云头更低了,但脸上分明浮现出一抹红晕,说:“我有次上班去得比较早,看到他和一个男人抱在一块,还亲了嘴,然后那个男人就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虽然尽量克制,但分明还是透露出了一点点激动。 很显然,这也是腐女一枚。 但紧跟着,想到老板的死,她原本略略激动的情绪,又迅速低沉了下去,转而继续淡淡的说:“我还见过那男人好几回。我在的时候,老板倒是没什么别的表现,但还是看得出,他俩关系很好。 而且,那男人在店里拿过好几回东西,有烟有酒,还有钱,老板从来都不说什么。我隐晦的提过两嘴,他说是借他的…… 很明显是谎话啦,但他不说,我也不好多问,只是确定,老板是真的很喜欢他。” 松哥嘴角抽搐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那你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吗?”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跟着又想到了什么,迅速翻出手机,同时说:“对了,我手机里好像有几张他的照片。当时是觉得好玩才拍下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声找到了,便将手机递给了松哥。 松哥立马接过,看了起来。 可能是偷拍距离和角度的问题,照片不是特别清晰,但勉强能看,拍摄目标的五官勉强能辨认出来。 照片拍摄地,显然就是友邦便利店。 两个男人在角落里,借着货架的掩护,抱在了一块,身高倒是差不多,其中一个明显就是段坤,另一个,自然就是陈慕云嘴里的那个人了。 乍一看,这男人五官还算清秀,很瘦,倒是显得有点阴柔。 与此同时,祁渊也忍不住收敛心神,侧目瞅了两眼,然后…… 再次如遭雷击。 打量了好一阵子,松哥便将手机还给了女孩,跟着说:“能把这照片发给我吗?嗯,发原图。” “没问题。”女孩接过手机,立马说:“我加你微信吧。” “多谢。” 两人互加微信后,女孩便发了好几张照片过来。 拍摄角度什么的都差不多,显然,这一幕她拍了一连串的照片,都没舍得删。不过,清晰度都不怎么样,先前看的那张,反倒是其中最清晰的了。 “就只有这组了。”陈慕云说道:“但我印象里应该还有一组,回头如果找到了,我再发给你吧。” “好的,多谢。”松哥再次道谢,之后又问:“你觉得,他们两个感情怎么样?” “很好啊……”女孩脱口而出,跟着又尴尬的笑笑,说:“其实我也没撞见过几次,不是很了解啦,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但是,就凭他能随意从店里拿东西拿钱,老板的车也随他开,也就能看得出他俩的感情了吧?” 松哥点点头,将这条线索烙进脑子里,接着又问:“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不知道。” “好吧,那就先不说他了。”松哥见没能挖掘出更多关于这个男子的线索后,便果断换了问题:“你跟你老板感情应该也不错吧?” “挺好的。”陈慕云点头说:“老板为人随和,又阳光大方,说实话,找不到什么缺点…… 硬要说的话,就是有点直男,有点大男子主义了。嗯,我觉得他应该是个攻,而且gay和直男,跟大男子主义也不冲突……” 松哥又轻咳了两声,接着问:“你老板有没有什么仇家?”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那近期有和谁闹过矛盾吗?” “这个也不知道。”陈慕云摇头,又解释说:“我有半个月没去上班了,这学期科目多,虽然学习任务不算重,但考试多呀,挂科了很麻烦的,就和老板请了长假,打算考完试放暑假了再继续回去上班,老板也没说什么。 至于请假之前……真没见过他和谁闹过矛盾。” “那你呢?”松哥问道:“你和他闹过矛盾吗?” “没有。”她皱了皱眉,语气变得有些不满:“我怎么会跟老板闹矛盾?你们怀疑我?” “只是例行询问罢了。”松哥牌微笑展现,说:“有人告诉我们,说你曾经和段坤因收银的事儿闹过矛盾。” “瞎说!”陈慕云有些激动了:“我只是去打下手的,虽然老板放心我,但除非他有事脱不开身不在店里,不然我根本不会碰收银机。 而且,店里有监控,收银什么的也完全是电脑计算的,钱都好好的放机器里,根本不会错,怎么可能……” 松哥摆摆手,说:“请别激动,我们仅仅只是例行调查而已,也不会因为一句毫无根据的指证就怀疑你,一切还是得以证据说话。 不过,相信别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指认你,你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出于某些目的,松哥没有说出关于赵瑞晴的事儿。 陈慕云眉头拧的更紧了,寻思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和几个同学关系不大好……但是,她们连我在哪里上班都不知道,没可能污蔑我吧?” “当然不会是他们。”松哥说:“在你上班的地方附近,你得罪过什么人么?” “没有啊,”陈慕云奇怪的摇摇头:“我过去的时候基本都待店里,要不就去赵姐的宠物店逗逗猫……” 紧跟着,她忽然顿了顿,眼睛瞪得老大:“等等,我想起来了,赵姐!” ------------ 第23章 方向 在松哥看来,赵瑞晴把陈慕云抛出来,转移警方视线,应该是下意识的举措。 但就是这个“下意识”,很多时候,都挺能说明事儿的。 多年的经验与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因此,他才想从陈慕云身上寻求答案。而看她现在的表现,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祁渊也早已缓过神来,大致猜到了松哥的目的,因此一言不发,同样只是定定的看着陈慕云。 但偏偏,女孩很诧异的说出“赵姐”之后,便又迟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除了老板,我在那边也就跟赵姐有点交情,和李医生都不太熟,要说‘污蔑’我的话,只有她才可能了。 可我没得罪过她啊,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但要不是她,又会是谁……” 见她这副表现,松哥微微皱眉,同时也有些失望。 看样子,从陈慕云身上,是没法挖掘出更多关于关于赵瑞晴的线索了。 紧跟着,松哥又问了几个问题,且找了个机会,把问询的任务又交还给了祁渊。 可惜,女孩再没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送走女孩后,祁渊叹了口气,一边揪着吸管,无意识的搅拌着柠檬茶里的冰块,一边遗憾的说:“可惜她半个月前就请假了,否则以她和段坤的关系,说不定能知道更多消息,给我们提供更多线索。” “说这些没意义。”松哥轻轻摇头:“倒是那个疑似与段坤有一腿……” 祁渊干咳了两声。 他虽然和段坤关系已经相当淡薄,但随着段坤的死亡,本已渐渐遗忘的记忆又重新浮现,本已经很浅的交情,在复杂心情的影响下又有了相当程度的加深。 这种情况下,听到这种话,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抱歉,”松哥立马道歉,换了个说辞:“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应该有问题,得尽快查明他的身份。” 祁渊抿抿嘴,也很快调整好心思,赞同的说:“的确。按照陈慕云提供的线索,他行事作风其实相当大胆。 他直接拿店里的货物、现金也好,在柜台、货柜间跟段坤亲热也罢,甚至还被陈慕云看到两眼,拍过一组照片,都说明了这点。 同时,段坤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也能证明,并不介意他人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的交情。 但偏偏,之前现场走访的时候,咱们压根没查到和这个男人相关的半点消息,说明他其实隐藏的相当深。这就是个矛盾了。” 松哥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沉思片刻后,说:“不对,作风大胆的,应该并不是这个男人,而是段坤。至于拿货物,拿现金,也可能是段坤有意引导的结果。” “噢?”祁渊微微皱眉。 紧跟着,还算不错的头脑,让他很快想明白了松哥的意思,点头说:“是了,他能隐藏的这么深,这么久,不为除了陈慕云之外的人发现他和段坤的关系,按理说,作风不可能太大胆,是我推测有误。” “嗯。”松哥赞许的看了他两眼,跟着接过话说:“至于拿钱拿货开车,其实很好引导。他一开始或许还有顾虑,但只要段坤硬塞两次,他也就渐渐习惯了。 段坤这么做,则应该是想让这段关系从幕后走到台前吧?毕竟,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两人又在一起了,不管多么离经叛道,总归还是想得到大家的祝福与认可的。” “也就是……秀恩爱么?”祁渊若有所思。 “对。”松哥点头:“秀恩爱的过程,也是获得满足感的过程,一段感情当中,总归是不可获取的。尤其现在,在这个大家都很喜欢虐狗的时代,段坤他应该也或多或少有点想法……” 顿了顿后,他才接着说:“关键是这个男人。 从他俩亲热的照片上看,他倒也不算特别被动,特别是摸向段坤那地方的手,以及其它的一些明显是在索取的动作,还有陈慕云所说的吻别…… 这些都表明,他不是个在感情中特别内敛的人。但偏偏保持了十足十的神秘,这才是这人身上真正的矛盾所在…… 他是顾虑世俗的眼光呢,还是另有图谋,不想引人注意?” 祁渊张了张嘴,诧异的问道:“这也能看得出来?” 松哥轻笑着解释道:“人总是会在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尤其是在戒备心不强的时候,透露出自己的本性,这很正常。 而且,这些细节方面的东西,不论是问询还是审讯中,往往也都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慢慢的你就有经验了。” “好。”他点点头,跟着又问:“那,现在该怎么查?毕竟,貌似只有陈慕云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但陈慕云也并不清楚他的身份。” “我先问问其他同事,走访过程中有没有问道关于这个人的线索。”松哥掏出手机,同时说:“如果都没查到他的话,就只能拜托图侦的同事,通过监控视频调查调查了。” 很快,松哥问了一圈,结果都是毫无收获。 段坤的同学、好友和亲戚,都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他只得又给图侦打了个电话,随后把照片发过去给他们。 见他忙完,祁渊才接着问:“松哥,那戴宏那边呢?查到什么了吗?” “等等,我问问。”松哥摆摆手,又打了个电话。等挂断后,他才摇头说道:“正在查,暂时还没消息。” “这样啊,”祁渊盯着吸管,斗鸡眼浮现在脸上,瞳孔也缓缓失去焦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渐渐失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问:“松哥,你觉得这个神秘的男人,有作案嫌疑吗?或者说,你觉得他和戴宏,哪个的嫌疑大一点?” 松哥失笑:“我觉得有什么用,还是得靠证据说话。” “那……”祁渊又跟着问:“我们能否通过赵瑞晴,试出谁是嫌疑人?” “噢?”松哥坐直了身子,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照片。”他说:“拿出照片,给赵瑞晴辨认,看她表情。也不需要她招供,只要她暴露出异常情绪来,就能给我们指明方向!” ------------ 第24章 指示 祁渊的意见,松哥暂未采纳,似乎还在考虑。 先前已经给赵瑞晴心里埋了颗钉子,贸然审讯,很可能会打乱原定计划与节奏,所以松哥一时间也没法下定决心。 眼瞅着天也快黑了,松哥干脆拉着祁渊回了支队,在食堂吃过饭后,就等着其他同事回返,然后开会整合线索。 会议的作用,在于把集体智慧、集体劳动成果整合在一块儿,然后大伙一同分析、讨论,理清案件脉络,最终破获真相。 绝大多数案子,基本上都是这么侦破的。 而支队里,大家默认的都是,办案子的时候,除非另有安排,否则都是晚八点准时开会。 他俩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却发现苏平也在,正抱着一叠调查报告翻着。 “苏队!”两人一怔,然后同时打了声招呼。 他抬头看了眼,嗯一声,便摆摆手让他们坐下,随后点上烟,继续翻看报告。 除了苏平外,他俩算来的最早的了。不过,这会儿已经临近八点,想来其他同事也会很快进来。 但左等右等,会议室里却始终只有他俩,哪怕时间到了,都再没人进来。 松哥有点奇怪,按理说,大家时间观念都蛮强的,不太可能迟到。总不能是他和祁渊走错会议室了吧? 就在这时,苏平忽然把报告一合,目光落在松哥身上:“听说,你们逮住了个嫌疑人?什么情况?” “嗯。”松哥应一句,刚想起身,就看到苏平抬手虚压,便干脆坐着汇报说:“嫌疑人叫赵瑞晴……” 他把赵瑞晴的事儿,包括自己的计划都说了一遍。说完后,略略一顿,又干脆把从陈慕云那获知的,段坤那个“小情郎”的情况,还有符合祁渊给出的嫌疑人筛查条件,却偏偏具备不在场证明的戴宏都说了出来。 基本上,是把今天的工作都直接汇报了一遍。 他也搞清楚了,苏平显然已经提前听去过其他人的汇报,也就没必要过来参加会议,直接回去休息了。 果不其然,苏平直接说:“戴宏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我和当地同事问过,他爸重病垂危,他几天前就赶了回去,一直在医院照顾他父亲,不具备作案条件。” 说到这,他顿了顿,浓眉一拧,沉声问道:“你俩怎么搞的,忙活了一整天,连戴宏的嫌疑都不确定?我听说,你们还是到了下午才查到这人身上。” 他瞥了祁渊一眼,目光又落回松哥身上,说:“见习生没经验也就算了,你一个老刑警,难道不懂先查一下死者最直接的人际关系,再安排具体的工作展开走访么? 别的不说,戴宏和段坤的关系,哪怕只查户籍资料都能翻到,接着就会发现,戴宏完美满足嫌疑人条件。你倒好,舍本逐末,浪费时间。要戴宏真是犯罪人,一上午的功夫,够他跑出几百公里了!” “是我的疏忽。”松哥听了,苦笑一声,也不辩解,直接点头承认错误。 祁渊心里也不太好受,虽然苏平并没有骂他。同时也有点不服气,他们毕竟抓住了赵瑞晴,同时发现段坤是个gay这一线索。 如果真的按苏平所说,他们自然能快速锁定戴宏,进而排除他的嫌疑,但就未必能发现赵瑞晴的问题了。 所以在祁渊想来,松哥这根本不算错,顶多是和苏平办案风格不同罢了。 与此同时,松哥又说:“怪不得戴宏着急忙慌的赶回家,而段坤却无动于衷。段坤戴宏的关系狗血且复杂,他和戴宏父亲的关系也蛮尴尬,确实不大适合回去。” 苏平嗯一声,随后目光转移到了祁渊身上,说:“揪出个赵瑞晴,算是个意外之喜,见习生,表现不错。” 祁渊一怔,没想到苏平突然夸了自己一句。 松哥也跟着看了祁渊一眼,露出笑容,仿佛完全没将苏平刚刚的批评放在身上,说:“小祁确实很有潜力,脑子也相当灵活。 嗯,对了,既然戴宏不具备作案嫌疑,那么,身份神秘,又与段坤热恋的那个男人,就值得好好调查调查了。 正好,小祁建议,拿着这个男人的照片,找赵瑞晴辨认辨认,纯当试探,瞧瞧她的反应,苏队你觉得怎样?” “这个等会再提”苏平摇头:“先说说这个人的身份。 图侦那边已经根据你们发回去的照片,通过监控视频探查了,应该可以截取到较为清晰的照片。 技术队也在加紧调查运营商提供的通话记录,以及各大理财软件的转账汇款记录、社交软件聊天记录,相信很快也会出结果。到时候两方一印证,他的身份就明确了。” 松哥嗯一声,又问:“苏队,你觉得这个男人会不会有问题?” “按你们的描述,是有些不对劲。”苏平说:“刻意维持神秘,如果不是因为太过在意世俗眼光的话,就是另有图谋,心里有鬼了。 这和你们发现赵瑞晴不对劲,是一个道理。越是想隐藏与凶手的关系的,就越可能具备嫌疑,不论案前还是案后。 何况,段坤的家境相当不错,挺有钱的,为了钱财而接近他,这种可能性也存在。 有了关系,就有可能闹矛盾,有了矛盾,则有了动机。哪怕没有矛盾,财帛动人心,也足够支撑他杀人了。 但毕竟没有线索,只是猜测,他到底犯没犯事,谁也说不准,还是先确定身份,展开进一步调查再谈。” 讲到这,他顺手抓起边上的保温杯,抿了两口茶,才接着说:“还有这个陈慕云,也别完全忽视。当然,暂时也不用刻意去查,留个心,杜绝她逃逸的可能就成。 这年头,虽然奉行的是无罪推定,但这一原则强调的仅仅只是实质上的证明责任,不将嫌疑人视作犯罪人罢了,侦查过程中,但凡有嫌疑的,自然还是必须跟进,不放过一丝可能。” 他站起身,抓过桌子上的一叠报告,又说:“行了,就说到这。松,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 见习生跟我来,和我详细说说赵瑞晴的事儿。” ------------ 第25章 破局点 苏平起身的时候,祁渊和松哥也赶紧站了起来。 眼瞅着他直接走出了会议室,松哥赶紧轻轻推了推还没反应过来、杵在原地的祁渊后心,示意他跟上去。 他回身,对松哥笑了笑,就立马迈大步追上苏平,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两人似乎都没说话的意思。 直到走出办公楼,来到停车坪上,他才忍不住问:“苏队,咱们去哪?” “看守所。” “看守所?” 苏平没再回答,只走到辆黑色的吉普指南者前,摸出钥匙开了车门,然后直接上车。 祁渊见了,也赶紧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带。 车子很快发动,开出车队,苏平才再次开口:“说说赵瑞晴的事吧,尽量详细点。” “苏队,你要去审她吗?”祁渊却问了句废话。 苏平眉心一拧,但还是嗯了声,示意他快说。 见状,祁渊虽然不懂苏平到底有什么用意,怎么想的,想干什么,却也不敢问,只能乖乖的把问询时以及拘捕时,赵瑞晴的表现,还有自己对她的看法和一些猜测都问了出来。 说完后,他重新捋了捋思路,又跟着说:“松哥觉得,赵瑞晴下意识的把陈慕云给抛出来这事后边,可能隐藏着更深一层的原因,比如两人有着不为人知的矛盾,甚至连陈慕云自己都没意识到。 当然,松哥好像也并不确定,可能只是想多了。” “没想多。”苏平说:“但缺少线索,缺少把赵瑞晴、陈慕云和段坤串起来的线索。” 祁渊立马虚心求教,问道:“怎么说?” “还没发现问题么?”苏平快速斜了他一眼:“你们虽然抓住了赵瑞晴,大致上,也抓住了她的作案动机——谋财。但却只停留在表面,没有更进一步挖掘。 事实上,单单具备作案动机,并不能说明什么。还需要一个契机,促使她下定决心,真正付出行动。” 祁渊若有所思,但却又怎么都抓不住那丝灵感,忍不住挠了挠头。 苏平又瞥了他一眼,跟着说:“还没想清楚么?” 他脑子飞速转动,思路愈发清晰,可依旧没有抓住关键,总觉得自己似乎缺少某条关键的线索…… “是了,线索!”他眼睛睁大了几分,终于脱口而出:“我们目前已有了不少发现与猜测,但却太过琐碎,始终没有深入到案件的本质,就是因为,缺少一条线索,把这些人和事串联起来。 而这条线索,就在赵瑞晴身上……” 可说着说着,他又迷糊了,忍不住嘀咕道:“道理其实很浅显,松哥没理由想不到啊,为什么……” “办案思路和风格不同罢了。”苏平听到了他的嘀咕,淡淡的说:“而且你依旧没抓住关键点。 线索在赵瑞晴身上,实际上就是句废话。既然她是嫌疑人,大概率参与了本案,那自然,撬开她的嘴,也就查清了真相。但怎么审、怎么撬,这才是关键。 松觉得线索不足,没信心拿下赵瑞晴,所以选择动了点小心思,先在她心里埋下根钉子,然后晾着他,继续搜集证据,等证据搜集到一定程度,思路明确,再想查明真相,自然也就简单了。 而我,想直接从赵瑞晴身上挖掘线索,先明了真相,再根据真相去搜集证据,给赵瑞晴定罪。” 祁渊张了张嘴,觉得他有话没说完。 想了一会儿,他倒也发现了问题在哪,便问:“那,怎么审? 赵瑞晴没那么容易拿下,她已经摆明了不合作的态度,如果不是手里掌握着关键证据,她不会松口的。还是说,我们……不,应该说,苏队你其实已经找到让她开口的契机了?” “没错。”苏平眉心处的疙瘩终于松开了,点头说:“不过,还是没戳在点上。我们是否掌握关键证据并不重要,重点在于,能否让她觉得,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骗供?” “不是。”苏平撇撇嘴:“我问你,你觉得,审讯到底是什么?” 祁渊不假思索的回答:“就是对嫌疑人进行讯问,让他们陈述犯罪经过,挖掘线索和证据。” “没问你名词解释。”苏平嗤一声:“把思维从教科书里跳出来,看透审讯的本质。” 他张了张嘴,脑子再次全速运转起来。过了一小会儿,便又说:“应该是……我们和嫌疑人的一次言语对抗吧?” “差不多。”苏平轻轻点头:“但还没到点。对抗并不准确,应该说是交流,只是形式多种多样,有时类似对抗,有时类似谈判。 但说白了,就只是交流而已,我们从嫌疑人身上获取信息,同样的,嫌疑人也会从自觉或不自觉的从我们的动作、态度、言语中获取信息。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嫌疑人总会去分析,招供与对抗,哪个对自己更有利一些。 而影响这一分析结果的尺度有很多,是理性与感性相结合的复杂运算,包括我们对线索的掌握程度,包括道德良心以及人生观、价值观对他的影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我们要做的,就是去影响赵瑞晴的判断,促使她做出配合、招供的决定。我们能做的,则是让她认为,咱们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并明白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 祁渊咽口唾沫,嘀咕道:“道理我都懂,可到底要怎么做?” 苏平翻个白眼:“没还找到突破口吗?同伙啊!” “同伙?”祁渊一愣:“难道……那个和段坤关系密切的神秘男子,是赵瑞晴的同伙?” “不知道。” “啊?” “你能不能别流于表面?”苏平有些不耐了:“把思路打开,跳出来,透过现象去看本质! 我们不知道她同伙究竟是谁,但我们知道,她同伙和段坤一定关系密切,至少表面关系密切。我们还知道,陈慕云和段坤也说得上关系密切,连他的小男友都发现了……” “我明白了!”祁渊恍然大悟:“陈慕云就是关键的破局点。” ------------ 第26章 审讯 市一看,女子看守队,审讯室。 一道铁栅栏,将审讯室隔开成两部分,祁渊坐在审讯桌边,翻看着苏平给他的报告。 这份报告,蛮多蛮长的,主要是痕检、物证和法医提供的初步报告。 其中物证鉴定报告中,关于赵瑞晴的手机、电脑的鉴定结果,引起了祁渊的注意。这几条报告表明,昨晚和他打游戏的,就是赵瑞晴。 新的疑惑浮上心头——按理,赵瑞晴和段坤虽然认识,但也仅仅只是认识罢了,彼此之间并不熟悉,赵瑞晴怎么能模仿他的声音和自己开黑打游戏的? 她这么做,到底又有什么目的? 另外还有一条——她身上背负的债务极重,各大网贷平台与信用卡欠款加起来,达四十万之多。 与此同时,苏平则站在一旁,手里夹着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一会儿,铁栅栏另一边的门被打开,赵瑞晴被俩民警带了进去。 祁渊隐约闻到了一股活络油的味道,再仔细看,发现赵瑞晴走的有些慢,一瘸一拐的。 让她坐在审讯椅上,放下椅子上的挡板,又将她手铐解开,重新铐在桌上。 味道更浓郁了些,祁渊猜测,应该是看守所医务室的医生给她上了点药。 俩民警很快离开,把空间让给他们仨。 赵瑞晴看上去还算沉着冷静,没有明显惊慌的表现,只是眼神飘忽不定,四处乱转。 祁渊抿抿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场,便又瞥了苏平一眼。 但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没办法,祁渊只好低下头,重新翻看报告,佯装淡定,总不能表现的比赵瑞晴还紧张。 也不知道赵瑞晴在想什么,左右看了几眼,目光分别在祁渊和苏平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后,就微微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有铐在桌上,用力攥拳的手,表明了她内心实际上也并不平静。 终于,苏平的烟烧完了,他才将烟头掐灭,转身看向赵瑞晴。 可他也只是这么看着而已,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祁渊依旧看着报告,但注意力早就不在这上边了。他耳朵竖的老高,时不时偷偷瞥苏平一眼,并有意思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死死的掩盖着自己紧张的内心。 赵瑞晴也很能忍,不但呼吸逐渐匀称,攥着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这么僵持下去,似乎毫无意义。如果光靠沉默就能击垮赵瑞晴,那她前一次审讯的时候,早就该招供了。 可祁渊捉摸不透苏平的用意,也只好干等着。 终于,苏平又点了根烟。 赵瑞晴抬起头来,盯着那点火光。 苏平抬手,将烟从唇中摘下,紧接着,手便从铁栅栏的缝隙中穿了过去,把烟递进去,停在赵瑞晴右手边。 她微微一愣,犹豫两秒后,手腕一翻,接过了烟,跟着上半身蜷曲,匐在桌上,努力的把嘴凑近烟头,抽了两口。 见状,苏平重新点了根,又直接把烟盒与火机摆在审讯桌上,示意祁渊随意。 祁渊抿唇,没动手。 “吸多少年了?”苏平终于开口问道。 “高中就抽,到现在快十年了吧。”赵瑞晴微微挑眉,吐出口烟雾,说:“吸独的话,也有三四年了。” “怎么染上的?” 赵瑞晴不回话,只盯着手里的烟头。 苏平见了,冷笑两声,语气笃定的说:“被你那小男友害的吧?” 她手中的烟头被夹瘪了些,指头微微颤抖。 祁渊有些诧异的瞅了苏平一眼,又瞧了瞧赵瑞晴。 看她表现,不管苏平是怎么知道,或猜到这事儿的,但终归让他说对了。祁渊若有所思,本因为紧张而有些迟滞的思维,也重归活络。 过了半晌,赵瑞晴才苦笑出声,又匐下身抽了两口烟,才说:“从他坑我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再不把他当男友了。可没办法,我弄不到面儿,只能依赖他……” “没办法?还是没想办法?”苏平盯着她,说:“堕落之后,就自暴自弃不愿改变了?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赵瑞晴没吱声。 他语气又缓和了些,轻声说:“这些年,就靠着打工的这么点钱,撑着你们俩,很辛苦吧?哪怕借着网贷,拆东墙补西墙,也要撑不下去了?毕竟,光这个月,各平台欠款与信用卡加起来,你就得还六万之多。” 她呼吸急促起来,手中的烟头也夹不住了,掉在桌面上,跟着一滚,落到地下。 祁渊脑子全速运转,分析着苏平的用意,以及猜测的根据——他已经确定了,苏平目前说的这些,除了欠款数额外,其他统统都是靠猜的。如果是明确的调查结果的话,他手中的报告应该会指出才对。 “欠债,是了,欠债。”祁渊暗想:“赵瑞晴不怎么打扮,身上、家里也没有任何奢侈品,手机用的也仅仅只是千元机罢了,显然不是因爱慕虚荣而做的消费,只能是为了筹集独资。 从法医血检报告看,她虽有瘾,但瘾也并不大,哪怕工资撑不住,也不至于欠下这么多钱,毕竟她借贷的平台都还算正规,不是什么套路贷。 就是算上拆东墙补西墙,而导致变相的利滚利的那部分,也不该欠下这么多才是。所以,她应该不仅仅供自己一人吸独,至少是出了两个人的独资,而且另一人,估计瘾非常大…… 能让她前前后后拿出这么多钱来供独的,关系上显然相当亲密,所以苏队直接大胆的猜测是她男友么?倒也说得过去。 而需要靠女友拼命的工作、借贷来吸独的人,显然已经算是个人渣了,为了得到更多的独品,下套让女友也染上瘾从而将她牢牢的绑住,并持续不断的压榨她,在她身上吸血,也不是没可能。 进一步推测,这个男的,或许没有正当工作,游手好闲……那,她男友,会不会就是本案凶手?至于她本身,或许也被这巨额债务压的喘不过气了,这或许才是促使她参与本案的根本原因吧?” 想到这,他忽的灵机一动,彻底明白了苏平的用意。 “是了,压力。她长期承受着网贷的压力,显然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而苏队,就是想引出她这股压力,同时让她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从而崩溃她的心理防线……” ------------ 第27章 对抗 “你懂什么?装出一副啥都知道的样子,自以为很了不起是吗?”赵瑞晴声音发颤,低吼着说: “你当我想吗?讲的容易,可你要我怎么办?跟着那渣男,我顶了天多花点钱,不跟他自己弄药,我特么就得一无所有了!” 看到她的表现,祁渊又有了点想法。 击溃嫌疑人心理防线,这个形容其实不大准确。 又或者说,想要彻底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并没那么容易,至少光凭网贷压力,还不足以做到。 但长期积累的压力,却足够化作一把利剑,深深地扎进赵瑞晴心里,撕破她大部分的伪装,让她再难以维持哪怕最基本的表面淡定。 一旦嫌疑人情绪激动起来,说话就容易不过脑子,从而透露出大量信息。之后,警方就能根据她透露出的信息,做进一步的合理推测,再次持续的刺激她。 当然,嫌疑人事后也可能翻供,但无所谓,只要获得了需要的线索,查明方向,补完证据,则自然足以定罪。 对抗也好,击溃嫌疑人心理防线也罢,仅仅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甚至供词本身,意义也并不是那么大。 审讯的意义在于确定方向,挖掘线索,从而查明真相,而非直接给嫌疑人定罪。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也定不了罪。 而一旦方向确定,证据充分,再次审讯,就不愁嫌疑人不招供,或者串供了。罕见有嫌疑人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负隅顽抗的,尤其是团伙作案。 祁渊的思维速度极快,心念电转之间,就想了一大堆。 不过,再怎么快,想了那么多,显然也是耗费时间的,赵瑞晴已经嚷嚷着说了一大通,且有越说越激动的迹象。 虽然大多是些没营养的吐槽,不外乎就是自己多么无奈,那男人多么坑多么渣云云。也因此,祁渊没多少兴致去听,注意力集中在总结经验上边。 至于激动下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线索,想要抓住,需要非常丰富的经验,以祁渊现在的能耐,就算能勉强发现,但要在短时间内分析出这些话语背后的信息,并反过来挖掘更多线索,还是太难为了些。 说了许久,她才像终于把那口闷气发泄出来了一些,却依旧激动,双目通红的喘着粗气。 苏平见缝插针,冷声问道:“既然你这么厌恶他,为什么还配合他犯罪,牵扯进这桩命案里?”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赵瑞晴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没有钱,你来替我还债吗?” 祁渊抬起头,有些诧异。 赵瑞晴,这就承认了? 当然,这年头不讲不打自招,这类有诈供、骗供与诱供的嫌疑的文字陷阱也不被法律承认,大概率会被视为无效供词,赵瑞晴也随时可以否认、翻供。 但现在仅仅只是案件侦查初期,供词无效,也不碍事,还是那句话,找准方向,确定猜测即可。 “这个赵瑞晴,糊涂啊!”回过神后,祁渊又不由在心理感慨:“就为了网贷上欠的那些钱,就值得走上杀人的道路?” 当然,赵瑞晴作案,绝不仅仅只是因为欠下的债务,更重要的,是长期以来压的喘不过气的重负。 何况她借贷的这些平台,基本都是正规机构,真要还不上款,征信妥妥就毁了,还很可能上“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也就是俗称的老赖。 这样一来,这小姑娘不说人生毁了,起码也会大受影响,如果脸皮再薄些的话,甚至长期都没法在亲朋熟人面前抬起头来。 而且,吸独的事儿,也大概率会被曝光。哪怕运气好瞒过一时,以后的独资也是个大问题。 赵瑞晴显然是个聪明人,但越是聪明,越容易推测出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自然也就愈发惶恐。 多种原因共同作用,才最终导致赵瑞晴决心犯罪、杀人。 与此同时,苏平又立马问道:“他怎么和段坤厮混到一块的?” “你……”赵瑞晴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满脸惊骇:“你们怎么知道……你们……你们抓住他了?” 同时,祁渊也愕然的瞅了苏平一眼。 段坤的那个小情人,就是赵瑞晴的男友? 那家伙还是个双? 而且,苏平又是怎么猜中的? “呵!”苏平冷笑两声:“我同事跟你说过的吧?别妄想着骗过我们,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草包!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招,还是硬抗到底?” 她闭上了嘴,目光闪烁,先前的激动、愤怒,似乎也都尽数收敛了回去。 与此同时,苏平也给祁渊使了个眼色。 他准确接受到了苏平的意思,立马说:“赵女士,既然你都承认,自己参与了犯罪,又何必为这个人渣苦苦隐瞒呢? 到了这份上,你还以为,咱们查不到他吗?再者说,他这么对你,你就真心甘情愿的帮他抗下一切罪名,然后看他逍遥法外?” 话音刚落,便见苏平皱了皱眉,随后暗暗伸出手指,比了个“1”,又比了个“0”。 “1和0?什么意思?”祁渊有些莫名其妙,但紧跟着,他便反应过来,并差点咬到舌头:“卧槽?难不成是攻和受的意思吧?苏队这是要我把嫌疑人和段坤的关系说出来?” 他有些惊疑不定,但迟疑两秒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后,便又用与刚刚近似的语气,说:“还不肯放下你那无谓的侥幸心理么? 呵,我记得中午时,我上司和你打过赌,哪怕你不招供,不配合,咱们照样能定罪。 既然这个立功配合的机会你不要,那我替我上司接过这个赌局,咱们拭目以待,看看我们能否把你刻意接近段坤,成了他情郎的男友给抓捕归案!” 话音刚落,苏平便转身欲走,毫不拖泥带水。只是背过身的时候,对祁渊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干的不错。 与此同时,赵瑞晴的表情管理又一次崩了。 她脸上尽显惶恐与慌张,本能的想站起来,却被身前的软包挡板,以及桌上的手铐死死束缚住。 她扭着腰,摆着手,激动的说:“别走!别走!招!我招了!” ------------ 第28章 温水煮青蛙 很显然,祁渊这句意有所指,却又不清不楚的话,击碎了赵瑞晴的侥幸心理。 实际上,赵瑞晴早就有意招供了。至少在吐出这么多线索之后,她也应该清楚,自己再负隅顽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之所以依旧保持沉默,不过是做姿态而已。 又或者说,这次审讯,已经有了点“谈判”的味道。她想以自己手中掌握的线索和证据为筹码来获得利益。 这份利益,自然就是减刑、立功的机会了。 可苏平很清楚,除非是诱供,否则他能给出的职权范围内的承诺,绝对无法满足赵瑞晴的胃口。 所以就只能想法子击碎她的侥幸心,让她自以为手中的筹码早已失去了价值。 最好的方法,不外乎就是让她认为警方早已掌握一切。 这是他审讯之前,就已经制定好的审讯策略。只不过,这种伪装本身也太容易被揪穿,所以只好先给她施压,让她无法保持冷静,影响她的判断力,再通过抛出虽然关键但极其有限的线索,让她自行脑补。 在她吼出招供的时候,祁渊才瞬间想明白这一切。 但苏平却似不为所动,依旧在往前走。等她说完的时候,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审讯室的门也被拉开一半。 这下姿态做的更足了。 赵瑞晴被成功套路,跟着吼道:“他叫卞诚朱!是他把我拉进坑里,又绑着我设套杀死坤哥的!” “变成猪?”苏平嘴角一抽,拉门的动作也顿了顿。 赵瑞晴跟着解释:“我和他小学的时候就是同学,这是他本名,但因为被人笑话的多了,初中时候软磨硬泡的让他爸妈给他改名,改成了卞诚峰,汴京的汴去掉三点水,诚实的诚,山峰的峰。” 苏平关上门,踱回栅栏边。 事已至此,再玩套路也没什么意义了。 如果赵瑞晴还在撒谎,再套路她也只能得到虚假线索;而如果她说的是实话,另一名嫌疑人身份已经获知,哪怕她翻供否认,也没什么影响。 “说说看吧。”见苏平不开口,赵瑞晴又沉默下去,似乎陷于回忆总,祁渊无奈,只能开口问道:“你们俩,怎么回事?” 苏平斜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 嫌疑人将招未招的时候,心理状态最是复杂,没有把握的话,审讯员最好别贸然开口,这是常识,也是经验。但显然,祁渊没注意到这点。 好在这会儿影响不大。 赵瑞晴被拉回思绪,轻叹口气,说:“刚说过了吧?我和他是小学同学,当时感情倒也不错,但初中时没在同个学校,爸妈也都搬家了,联系就少了许多。 等高中时,因为高考的缘故——那时候还不能在非户籍所在省份高考——我就和爸妈一块回了老家,他应该也一样的。 后来,我考上了余桥大学播音主持专业,学播音,配音。也亏得学了点东西,这些年在宠物店打工之余,兼职当了声优,接点配音的活赚些钱,否则靠那点工资早就撑不下去了。” 祁渊立刻翻开调查报告。 这份报告里,确实也囊括了赵瑞晴的求学记录,不过当时并没有注意,只是觉得,如果她是播音专业,主学播音配音的话,拥有模仿他人音色语调说话的能力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身为女生,想模仿另一个男性,还要学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声优恐怕也并不容易,需要长期的勤学苦练。 她男友恰好也是段坤“男友”的话,这个条件倒也算达成了。而且只需要通过卞诚峰的“审核”,其他人自然也听不大出来。 或许,这就是苏平猜测她男友与段坤“男友”是同一人的依据? 这也太大胆了吧?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与此同时,赵瑞晴也终于将自己的过往,以及大学期间,和卞诚峰在这座城市重逢,并被他追求的故事讲完了。 苏平又问:“你是怎么被他坑进吸独的深渊的?” “因为我抽烟。”赵瑞晴苦笑道,说:“我高中时就抽烟了,大学里,老师也和我谈过,如果真要走配音这条路,最好把烟戒掉,也别喝酒,否则伤了嗓子,路就不好走了。 但我没听,依旧我行我素。这些年,我也后悔过,如果我不抽烟,他就该没机会把面儿掺进靠烟嘴那儿让我抽,我也就不会染上毒了。” “香烟掺毒么……”苏平皱眉,接着又问:“怎么发现自己有瘾的?” “就是觉得烟抽着不得劲了。”她老实交代:“那段时间总觉得心情烦闷的很,浑身不自在。但感觉也不太强烈,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奇怪的是,抽了他给我的烟之后,不但难受的感觉没了,而且全身上下都非常轻松。 那时候我就怀疑,他给我的烟里是不是有东西。但一开始他还不承认,直到后来我又问了好几次,他才跟我招了,说烟里确实掺了毒。他挑的时机好,是在我瘾上来了,最难受的时候和我说的。 可能也是有点心理作用吧,本来还只是觉得难受,忍一忍就过去了,但窗户纸一被捅开,立马就觉得抓心挠肝,只能跟他妥协。 刚开始我很排斥,瘾头一下去,就想拉他去戒毒所,然后被拦住……这样反复几次,瘾越来越大,我也就认命了,彻底堕落了。 他做的也越来越过分,这两年,甚至直接不干活了,就跟个寄生虫一样,趴在我身上,拿我的钱。” 祁渊有些感慨,卞诚峰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深谙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就这么一步步的瓦解了赵瑞晴的反抗,直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然,独品的侵害,在其中作用不小。 苏平又问:“他是怎么和段坤扯上关系的?” “不知道。”赵瑞晴摇头,说:“只记得去年的时候,我和他吵了一架,他情急下透露出,自己重新找到了一张‘饭票’,还想把我一脚踢开。 我当时也很生气,就把他赶出门了。但后来,他又拿着面上来找我,我俩各自妥协,知道他和坤哥好上了。 不过想来,坤哥虽然有钱,但不可能无限度的给他。他瘾可比我大多了,所以只能继续赖着我。” ------------ 第29章 脉络 有些话,有的秘密,憋了太久,一旦打开缺口,就容易滔滔不绝的向倾听者讲述。 哪怕犯罪嫌疑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讲述虽长,但刨除掉那些主观的发泄,以及生活中的对撞和矛盾之外,脉络其实很简单。 赵瑞晴被卞诚峰坑害而染上独瘾,对抗一段时间后,因为不想去赌,不想失去更多,而求稳妥的选择了妥协,并承担起两人的独资。 之后,卞诚峰不知怎的,和段坤扯上了关系,但因段坤给他的“零花钱”根本不足以撑起他庞大的独品开支,便脚踏两条船,继续赖着赵瑞晴。 早已习惯妥协的她,依旧选择妥协下去。 但靠她打工与做声优的钱,根本无力堵上这么大的缺口。所以,她非但碰了网贷,而且越陷越深。 直到拆东墙补西墙都难以为继,但她快被巨大的压力彻底击垮的时候,终于选择像卞诚峰摊牌了。 但卞诚峰并没有与她断绝关系,相反,他决定杀害段坤,弄到一大笔钱。 当然,他嘴上说的很好听,说是看在赵瑞晴帮了他这么多忙的份上,拉她一把,干完这笔就一拍两散。但实际上,他仅仅只是无力独自杀害段坤罢了。 或者说,杀害段坤简单,但想从段坤身上榨取更多利益,他一人不成。 “怎么学会伪装成段坤的声音的?”苏平问。 “靠录音,跟着学。”她如是回答:“从二月中旬开始吧,具体几号记不得了,他就在身上揣了根录音笔。 我知道那牌子,很贵,采样率很高,人耳很难听出失真。他就让我跟着录音练习,先把音色调整到和段坤差不多,然后再学语气语调,并重点留意他的一些口头禅。 很难,模仿别人说话很难,尤其跨性别,声线差别太大了,我费尽心思,花了好多心思,苦练了两个月,才有了味道,然后就是不断调整,直到他也听不出明显差别位置。 当然,有些主要靠声带发音,唇形与舌齿位影响不大的字词,还是会有破绽,我把这些字眼都刻意记了下来,刻意避免。” “倒是下了番苦工。”苏平冷笑两声,跟着问:“然后呢?你学段坤说话干什么?” “贷款。”赵瑞晴回答:“坤哥有三张储蓄卡,卞诚峰都知道密码。嗯,也可能不止三张,他自己私吞了一些也是正常。 储蓄卡里钱不少,但他并不满足。还有坤哥那张车,他也想卖了。所以就想借段坤的身份,向各大银行、网贷平台贷款,同时向一些走的比较近的朋友借钱。 他刻意克隆了坤哥的手机卡,为的就是在得手后,贷款方打电话回来确认时,让我伪装成段坤回话,把贷款弄到手,然后取出来。 当然,这不是关键,也不是大头,应付银行的话,他接电话都一样。关键是他那些朋友。有钱人认识的大多也都有钱,加上他说坤哥在朋友中风评还不错,应该也能借到不少钱。 当然,他们也会打电话过来确认,或者我主动打电话过去借,这就是他托我学段坤声音的根本原因。”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看向祁渊,苦笑道:“只是没想到,坤哥前一天竟然还约了警官你打游戏。 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着实有些意外。不过,我对自己也有信心,再加上,觉得你和坤哥关系应该蛮好,没法推脱,就应付着和你玩了两局。 偏偏你竟然是刑警,当时你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真被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忍不住骂了你两句,然后慌忙下线。 我对自己有信心,可,就这么面对着警察,还真有点心虚。但也好在有这次经历,让我有了点心理准备,今早看到你们上门的时候,就没那么紧张了。只是没想到,你们那么警觉,能说说,我到底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祁渊没有回答,只在苏平的示意下掏出手机,翻出松哥发来的,段坤和他情人亲热的照片,随后起身将手机递给她,问道:“你说的卞诚峰,是这个人吗?” “对。”赵瑞晴看了一眼,就立马点头:“是他!” “他现在在哪儿?”苏平问道。 “不知道。”赵瑞晴苦笑着说:“昨天下午,他给了我八万块的现金,还有一张储蓄卡,又让我给个二手车行打个电话,就开着坤哥的车走了。 他说,贷款和借款,都他来操作,如果接到电话了,我就应下。他会把部分钱打到我这张储蓄卡上的,到时候等风头过了,我自己去取就是。 我原本也有点担心,但寻思着,他还用得到我,而且咱俩相互都有把柄,先前给的八万块钱也足够表明诚意了,就没多想。 当然,我也不会无条件信他。有坤哥的朋友给我电话确认的时候,我也会随机抽选一些,直接把我手上的坤哥那张卡的卡号报给他,让他打这卡里。反正户主的名字都是坤哥,他们也不会起疑心。” 苏平眉头一拧,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去了哪个二手车行?” “不清楚,他没说。”赵瑞晴再次摇头。 “那你把他的手机号码、QQ、微信号之类的提供一下。”苏平一边说,一边对祁渊摆摆手。 祁渊会意,立马把纸笔都递了上去,放在她手边。 赵瑞晴也没多说什么,抓起笔就在桌上开始书写。当然,由于双手都被铐着,活动范围有限,写起来也很别扭,得时不时的挪一下本子位置。 “我就记得号码,微信号就是手机号,”写完后,她把笔放在本子上,说道:“QQ号他有两个,不多都不经常登录,号码我都不记得,但我有给他备注,把备注名给你们写上了。” 祁渊手伸的老长,把本子给拿了回来,大致瞧了两眼眼后,看向苏平。 见他点头,便立马掏出手机拍照,然后发给松哥,并简单的把卞诚峰的情况说了,让他帮忙联络相关单位的同事查查。 ------------ 第30章 冒泡 “苏队,”回支队的路上,祁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确定,赵瑞晴的男友同时也是段坤情郎的?” “嗯?我什么确定了。”苏平斜了他一眼,说:“我只是问,嫌疑人怎么和段坤厮混在一起的,是你们自己脑补为成了他情郎而已。” “啊?”祁渊张了张嘴。 “当然,也确实有这个想法,只不过稳妥起见,没直接问。”苏平耸肩,说:“调查报告你也看过,知道赵瑞晴是播音专业的,而且,伪装成段坤与你聊天的也是她,对吧?” “我明白了。”祁渊苦笑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她有模仿他人说话的能力,但总需要有个参照。而她和段坤又不熟,所以……” 顿了顿,他又问:“可,怎么就确定接近段坤的,是她男友呢?万一是她另和其他人……” “我没确定。”苏平重复道:“猜对了,万事大吉。猜错了,大不了放弃这条线。就算没有她的配合,也不代表破不了案。” 祁渊目瞪口呆,吐槽道:“这么随意的么?虽然没有她的配合,按理也能破案,可肯定得多费不少功夫……” “没错,所以不能毫无根据的瞎猜。”苏平斜了她一眼,说:“还记得,我引出她心里压力后,她情绪激动下说的那些话吗? 她欠了不少钱,一步步走向深渊,虽然当时讲述的不算太清楚,但也可以轻易推测出,每次她试图反抗,最终却都选择了妥协。 而且,她并不愿意离开卞诚峰,因为她潜意识里认为,卞诚峰虽然坑,但要的只是钱,而如果找别人的话,可能会失去一切。 当然,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她的表现也说明,她本质上是个很怯懦的人,不愿改变,习惯妥协。她的悲剧,也是这一次次妥协造成的。” 顿了一顿,他才轻叹口气,接着说:“她这样的性格,不太可能主动兴起杀人的想法,肯定有他人提起。先前的调查也表明,她还有同伙。 恰好,她男友也是个瘾君子,而且为了获取毒资,想办法把她也带下坑,用这种办法来把她和自己牢牢绑在一块。 可想而知,这人良心已经完全喂狗吃了,如果有需要,他或许真能产生杀人的念头。既然如此,就不妨大胆推测,她男友也参与了本案。 事实上,我想你也肯定也有这方面的猜测吧?在我看来,只要具备可能,且可能性相对较高,就足以赌一把,不必非得等到完全确定。” 祁渊默默的把这些话记下。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苏队,还有个问题。柴姐在现场发现了几枚带发囊的头发,因血液张力作用,发丝漂浮在血上,推测为凶手作案时落下的。 发囊经遗传学实验室鉴定,提取得DNA,且嫌疑人DNA与段坤吻合度挺高,说明嫌疑人和段坤可能有着较为浅薄的血缘关系。 这个证据,应该是指向戴宏的才对。当然,戴宏既然没有作案条件,嫌疑自然排除了。 可卞诚峰……他怎么着,也跟受害人扯不上血缘关系吧?” “那份报告我也看了。”苏平解释说:“鉴定结果,仅仅只是提示存在这种可能罢了,做不得准。 何况,也不能排除凶手故布疑阵的可能。既然他是段坤情郎,想来不难发现段坤和戴宏的关系,想栽赃嫁祸给戴宏,也实属正常。” “那……”祁渊追问:“如果真是栽赃,那他是怎么在近期获得戴宏头发的?” “不知道。”苏平摇头:“这恐怕得等抓到人后,才能得出结论了。” …… 警车很快开回支队,苏平带着祁渊直奔技术队。 技术大队作为物证、痕检和图侦科的上级单位,自然也有自己的办公室,而且规模并不小。 “小高!”苏平走到张办公桌边,问道:“让你查的段坤的银行流水,借贷记录,查清楚了吗?” “查到了!”被叫做小高的技术警立马递过去一份报告,说:“昨天中午到晚上,他名下共有五张信用卡被透支,额度提现到了分别绑定的五张储蓄卡中,总透支额度达四十六万。 另外,还有多笔转账记录,算上信用卡贷款在内,共计转入金额有一百三十三万之多。 昨天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五张卡都各有数笔取款记录,每张卡都分多次取了两万元,总计十万元整。 我通知图侦的同事调取了取款柜员机的取款记录,发现取款人身穿黑色短袖上衣,深蓝色牛仔裤,红黑色篮球鞋。 身高估计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匀称,可惜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面容。对了,还有一点,他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似乎受了伤。” “受伤?”祁渊一愣,赶紧说:“对,柴姐在便利店后门左侧窗户墙壁上发现了一组凌乱的鞋印,推测凶手翻窗的时候,两脚多次在墙上踢蹬,推测他可能手部受了伤。” 苏平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正这时,边上的技术警忽然站起身,激动的说:“苏队,有发现!就在刚刚,段坤名下,卡号为62***313的交通银行储蓄卡,在陵阳区平和街网点有笔柜员机取款记录,取了一笔,三千元……噢,又一笔!还是三千!” “立刻通知网点附近派出所驻所刑侦中队同事前去堵截!”苏平赶紧下令,同时立刻抓起对讲机,调整下频率后,呼叫道:“刑侦支队,苏平,呼叫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收到!苏队请讲。”对讲机那头很快回复。 “现有一命案犯罪嫌疑人卞诚峰,此时此刻,于交通银行陵阳区平和街网点取现,我支队已派人堵截。 但为免嫌疑人逃脱,故请求陵阳分局配合,封锁附近交通要道,并实时提供附近交通监控探头视频,完毕!” “收到,现将申请传达陵阳分局。” 放下对讲机后,他瞥了祁渊一眼,说:“见习生,走吧,咱们也赶过去看看!” ------------ 第31章 反转 陵阳区距离支队可不算近,为了赶时间,苏平直接拉响了警笛,跟着一路狂飙。 虽说,刑侦队出动的时候,往往都是安安静静的,避免被嫌疑人听到了动静,逃逸现场。 但既然已经派人前去堵截,那自然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对苏平这种老刑警而言,自然懂得变通,怎么做合适就怎么做。 半路上,苏平便接到派出所通知,已成功在银行网点抓获嫌疑人卞诚峰。 苏平松了口气,车速放慢了下来,并关掉警笛。 祁渊却皱着眉,感觉有些不对劲。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便问道:“苏队,不对劲啊。这家伙先前也取过钱,但每次都非常谨慎,每个网点就只取一次,跟着就快速换地方,这回怎么会一直待在这个网点里头,等着挨抓呢?” “能想到这点,你很不错。”苏平点头,夸了一句,才说:“至于具体原因,等到了派出所,一审就知道了。” 祁渊听了,也只能点点头,暂时压下疑虑。他也明白,没有线索,苏平也没法猜出真相,问也没用。 “而且……”苏平忽然再次张口,皱了皱眉,跟着却又摇摇头,把话给咽了回去。 …… 半小时后,审讯室。 一进门,苏平的目光便落在卞诚峰左手上。 就如小高汇报的那样,他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胸前,右手则被铐在桌上,限制行动。 “怎么受伤的?”苏平不知想到了什么,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他左手的伤势。 “欠毒资,还不上,被打断了。”他撇撇嘴,倒是相当配合。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星期。”他说:“找了家诊所打石膏,又花了三千。” 祁渊一愣,不由也盯着他的断手看了一眼。 “不对劲啊……”祁渊暗想:“如果一星期前,他手就被打断了,又怎么能杀害段坤?哪怕段坤对他没有防备,也没法得手吧? 不,这不是重点。关键是,涂主任分明说了,凶手是个左撇子,左手持刀,在段坤背后割开了他的脖子…… 这么说来,他并非凶手?怎么回事?不是他还能有谁?” 想到这儿,祁渊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本以为凶手被抓,本案即将告破,却没想到,被抓住的嫌疑人,并不具备作案条件。 他能想到的事儿,苏平自然也想到了。而且,早在技术队,听小高汇报说卞诚峰左手缠着绷带的时候,就有了怀疑。 苏平眉心拧成了个疙瘩,显然,案情发展到这一程度,即使是他,也真正感觉到棘手了。 抬手将眉心的疙瘩揉开,他又问:“手上的银行卡,哪来的?” “那娘们儿给我的。” “哪个娘们?”苏平声音重了许多。 “就……就我女朋友,”他抿抿嘴,说:“赵瑞晴……” 说到这儿,他忽然发现气氛不太对,意识到了什么,情绪激动起来,身子在审讯椅上扭来扭去:“不是,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是,我吸独,我问道了阿坤银行卡信用卡密码,我还给了那娘们儿钥匙,让她把卡偷出来,就这些了,我全招了,不信你们去查!” 砰! 苏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冷的说:“真相到底怎样,我们会去查。现在,你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就行了!” 他张了张嘴,老半天后才问:“到底怎么了啊?是,我承认偷钱不对,但也不至于……” 苏平向祁渊使了个眼色。 祁渊便打断他,说:“段坤死了,他杀。我们怀疑,你是凶手之一。” “啊?”他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情绪更加激动:“不!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杀人!那娘们,一定是赵瑞晴那娘们!她杀的人,她想冤枉我!我就说,她怎么这么好心,四张卡都……” “够了!”苏平再次一拍桌子,冷冷的说:“你都知道什么,赶紧的,老实说出来!” 他缩了缩脖子,冷静下来,嘴唇蠕动了两下,像是在嘀咕着骂人。 “说!” “是这样,”他一机灵,赶紧回答:“差不多就上个月吧,那娘……赵瑞晴找到我,跟我说没钱了,还欠一屁股债,让我和阿坤…… 呃,那个,我和阿坤有点内啥关系,他喜欢我,你们知道吧?唉,其实我接受不了,但没办法,为了钱……” “讲重点!” “是是是!赵瑞晴让我借着和阿坤的关系,问出他银行卡密码,然后想办法配个钥匙,她去把银行卡偷出来,把钱取了,然后咱们分账,以后就一拍两散,各过各的。” “你同意了?” “我挣扎过……”他本能的就想推脱,但看苏平脸色,又立马低下头去,嗯一声,说:“同意了…… 我和阿坤本来也没多少感情,跟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钱——他真的很有钱。跟赵瑞晴在一起也是一样。既然能拿到一大笔钱,那我干嘛还要赖着?弄到钱以后,远走高飞呗,大不了离开余桥。 之后,我就故意用阿坤的电脑上淘宝买东西,很自然的问他登录密码是多少。他也没多想,告诉我了,付款的时候,又说了支付密码。 接着我拿他手机——他手机解锁密码我一直知道的——上他的几个银行软件试了下,果然,所有银行卡、信用卡的登录密码、支付密码都是同一套,目的就达成了呗。 不过我没敢立马告诉赵瑞晴,不然他前头告诉我密码,后头卡就被偷了钱被取出来,岂不一下就怀疑到我了么?虽然最后肯定兜不住,但至少不能让他立马怀疑我,我才有机会跑嘛。 拖了二十天吧,就上星期,我被人打断手,就想着拖不得了,我自己也急用钱,才把密码告诉赵瑞晴,又偷偷配了阿坤小卖部和他家的钥匙。 阿坤问过我手怎么回事,我没敢告诉他,说摔得。之后也没敢见他,说家里有事…… 直到昨天中午,赵瑞晴联系我,给我五张卡,让我去取钱,给她八万,然后再把其中一张卡还她,剩下四张都是我的。 我刚开始不乐意,怕被抓,她又说了,她去干也行,但完事就只给我两万和一张卡……唉,我还是没忍住诱惑,就……” 祁渊和苏平对视一眼,眉头紧锁。 ------------ 第32章 欺瞒 苏平问明卞诚峰在哪家诊所就诊后,便立即派人前去调查。 等他和祁渊押解着卞诚峰回到支队时,调查结果正好出来——上周三,他确实因骨折进了诊所外科门诊治疗,就诊记录和监控探头都能证明。 据他交代,之所以不去医院,是听说医院不管什么病,都得先开一堆化验单,其中就包括验血,他担心自己吸独的事儿因此曝光。 期间,苏平也留意过,他右手相当不灵活,而且他也承认了,自己确实是个左撇子。 “咱们竟然被赵瑞晴摆了一道。” 副队长办公室内,苏平将报告一丢,跟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呵呵冷笑。 祁渊不知道该说什么,站在办公桌边挠头。 “别杵那儿了,拉条椅子过来坐。”他说道,跟着从口袋中摸出烟,分给他一根。 “谢谢苏队。”他接过,点上,闷闷的抽了两口,又说:“我觉得……” “嘘,”苏平竖起一根手指,随后摇摇头:“别急着发表看法,在脑子里多过两遍。等松过来了再说。” “哦。” 一根烟抽完,松哥正好来到办公室,敲了敲门,随后走进来,轻笑一声,打招呼说:“苏队……” “哇,你吃什么了,味儿那么重。”苏平眉头一皱,立马拉开抽屉,翻出一罐口香糖扔给他。 松哥讪笑两声,倒出两粒口香糖扔嘴里,嚼了几口,跟着也拉了条椅子过来坐着,说:“我刚看过报告,赵瑞晴招了,供出卞诚峰,但卞诚峰并不具备作案条件,而且他的口供,和赵瑞晴完全不同。 当然,不排除两人互泼脏水的可能,但显然,赵瑞晴撒谎的可能性大上许多。但……卞诚峰不说了,赵瑞晴也拥有不在场证明,这两人都不可能是直接凶手。” 苏平翻个白眼:“明摆着的事儿,就不用说了。” “好吧。”松哥点点头,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才说:“我觉得突破口还是在赵瑞晴身上。 看审讯记录,她都已经承认自己参与本案了,按说没理由再为凶手打掩护才对。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真凶已死,而且是被她杀害的,所以,她才不敢把真凶供出来。 毕竟这桩案子,她充其量只是高度参与而已,但如果让我们发现,她杀害了自己的同伙,那要背负的罪责显然要再大上许多。” “不全面。”苏平摇摇头,指头习惯性的在桌面上点着,同时说:“多人作案,将犯罪人维系在一块的,未必只有利益、共同矛盾这类缘由,还可能是出于感情。” 松哥一愣:“你是说,赵瑞晴可能和真凶感情深厚,所以才不愿意把他给供出来?” 见苏平点头,他张了张嘴:“不可能吧?她……她……” “她什么?”苏平嗤一声,说:“觉得她不像这种人么?呵,在我们这些‘外人’眼里看,或许确实不像,但她自己未必这么想。” 松哥皱眉:“什么意思?” “先不说别的。”苏平又点上一根烟,说:“就目前调查结果看,她是个安于现状,不思变通的人,这点,你没什么异议吧?” 见他点头,苏平接着说:“换个思路想,你觉得,她究竟是不思变通,还是单纯恋旧而已?” “这……”松哥琢磨一阵后,摇头说:“我没法分辨。或者两者都有吧,不论是恋旧,还是不思变通,往往不喜欢也不习惯去做出改变。” “没错。”苏平打个响指:“她或许也看不清自己。但人都会习惯性的往自己身上贴相对正向的标签。 她在潜意识里,很可能认为自己恋旧。而一旦有了这种意识,对自我做出了欺骗,人就会潜移默化的,往潜意识认为的自己而转变。因为,人的性格、思维具备极强的可塑性,尤其在潜意识里认同的时候。 言归正传,如果赵瑞晴将自己不思变通的性格解读为恋旧,那么,她自然就会逐渐转变为一个恋旧的人。 而恋旧者多重感情,她很容易把对一个人的习惯性依赖,认为是爱到深处的表现——尤其是那人对她并不错的情况下。 这时候,再加上一点自我感动,自我陶醉,让她将维护同伙曲解成了肉麻的‘为爱牺牲’,那么,认罪后依旧不肯供出真凶,就不难理解了。” “我明白了。”松哥焕然大悟,重重点头。 倒是祁渊,依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平见了,便问:“见习生,你有什么看法?” “我是觉得,”祁渊回过神,赶紧说:“万一她并不知道真凶是谁,而误以为是卞诚峰呢?” 两人一愣,跟着,松哥立马摇头:“不可能。卞诚峰和赵瑞晴的口供,矛盾的地方太多了,再加上卞诚峰根本不具备作案条件,因此,他主动提出这套计划的可能性并不存在,赵瑞晴也不可能有这方面的误会。” “好吧,是我想当然了。”祁渊挠挠头。 苏平斜了他一眼:“这么长时间,你就在琢磨这事儿?” “不是,”祁渊赶紧解释道:“我在想,真凶、赵瑞晴、段坤和卞诚峰这四个人的关系。” “噢?” “除了真凶之外,其他三人关系已经相当明确了。但,真凶该以什么身份插入其中呢?”祁渊说:“首先,他得和段坤相当熟悉,昨晚给出的条件,除了是左撇子可能是伪装的之外,其他依旧适用。” 苏平点头,示意他继续。 “其次,他和赵瑞晴也得有相当密切的关系,否则不大可能合谋、商量出这么个计划,且配合默契。 最后,陷害卞诚峰——至少我认为卞诚峰应该是被陷害的——应该不是赵瑞晴一人的主意。 凶手未必是左撇子,却在杀人的时候左手持刀,穿一双,戴一双篮球鞋,这些都符合卞诚峰的特点。 甚至,他翻窗离开现场的时候,两脚在墙壁上踢踏多次,可能都是一种刻意伪装,因为他知道卞诚峰手受了伤,不方便翻窗。之所以不走后门,而选择翻窗,说不得也是为了留下这条线索……” ------------ 第33章 怀疑 见苏平和松哥都微微皱眉,祁渊便重新组织了下语言,继续说: “这些足以说明,他作案的时候,也在刻意指向卞诚峰。但他忽视了一点,卞诚峰是左撇子没错,他手受伤了也没错,但受伤的偏偏是左手。 这个破绽,为卞诚峰摆脱嫌疑的同时也证明了,他认识,或者知道卞诚峰这个人,以及卞诚峰的近况,但却并不熟悉,了解相对有限。 同时,他和赵瑞晴之间,应该也没办法实时交流,或者为了避免被怀疑,而在近期不敢与赵瑞晴走的太近,所以获得的‘情报’才会出现偏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没表述清楚自己的意思。 于是,在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后,他又说:“这最后一点,简而言之,我认为他认识卞诚峰,而且对他有意见,但和他又不太熟。” “依据呢?”苏平终于开口:“仅凭他作案时有意识的陷害卞诚峰这点,不能说明什么吧?或许只是赵瑞晴想拉卞诚峰下水,而吩咐他这么做的呢?” “依据就是,作案方式。”祁渊解释道:“从咱们这几次接触赵瑞晴的情况看,她确实说得上聪明,但心思还没达到缜密的程度。 她有意识的往卞诚峰身上泼脏水,但在咱们将卞诚峰抓获的时候,阴谋便被完全戳穿了。 如果她心思足够缜密的话,应该也清楚,自己的这点手段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开口‘供’出卞诚峰的时机也不太对。 这就很矛盾了,以她表现出来的能耐,按说根本无法制定出贯穿这桩命案的详细计划,就算勉强想出来了,也没有在碰到计划外的情况时灵活变通的能力。 所以我认为,整套杀人计划,应该都是凶手想出来的,赵瑞晴充其量只是配合凶手罢了。 这种情况下,哪怕赵瑞晴提出,栽赃嫁祸给卞诚峰,应该也不会被占据主导地位的凶手所同意。因为多牵扯进一个人,就一定会增添不少变数,多出许多破绽。 比如,如果咱们早先就锁定了卞诚峰,那他肯定会供出赵瑞晴,紧跟着,真凶也就有了暴露的风险。所以说,如果是赵瑞晴提的意见,凶手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那就很明显了,栽赃卞诚峰,是凶手的主意。而如果凶手不认识卞诚峰,且不是对他很有意见的话,怎么会提出栽赃他呢?” 一口气把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的零碎灵感,勉强串成了条线,还算逻辑分明的说出来后,祁渊便眼巴巴的看着苏平和松哥,等着他俩评价。 过了好一会儿,苏平才轻轻点头:“倒也有理。能想到这个程度,小祁,还不错。” 松哥挑眉,暗暗对祁渊比了个大拇指。 祁渊也长松口气——苏平能把对他的称呼,从见习生转变为小祁,说明总算勉强认可他的能力了。 “不过……”紧跟着,苏平却拧起眉,话锋一转:“以后能不能直接说重点?巴拉巴拉扯一大堆有的没的。” 祁渊苦笑一声:“我这不是怕……” “怕什么?怕我们听不懂?”苏平翻个白眼:“说你你就听着,服不服听不听是你的事,但别给我犟嘴。” “哦。”祁渊只好挠挠头,说:“我知道了,以后还敢。” 苏平瞪他一眼。 松哥岔开话题,说:“要这么讲的话,我想,不仅仅是卞诚峰‘脚踏两条船’,赵瑞晴或许也和另一个人好上了……” “未必。”苏平摇头:“可能是关系好的亲人,比如哥哥弟弟这类的。兄妹间或姐弟间感情深厚,得知赵瑞晴受委屈了,也很可能为她出头。 但问题在于,赵瑞晴和段坤之间根本没有矛盾,至少目前并未查到这方面的线索。而以她的性格,不大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拿段坤开刀,哪怕他很有钱。所以本案,应该还是这个直接凶手主导的。 那么总结一下,这个凶手,不但同时与赵瑞晴、段坤关系密切,且看卞诚峰不顺眼,本身心思缜密,至少懂些手机、电脑这一块的软硬件技术……” “满足这一切……不,满足大部分条件的,我只能想到戴宏。”松哥接话说:“不过,戴宏跟赵瑞晴也有一腿么?而且,他不是早早就回了老家,照顾他爸了么?” “我也觉得戴宏很可疑。”祁渊忍不住插话说:“现场发现的毛发,很可能就是戴宏的。 恰好,他和段坤异父异母,血缘上属于表兄弟关系,和遗传学实验室给出的鉴定结果也吻合…… 原本我怀疑,可能是卞诚峰弄到了戴宏的头发,但一来,不大明白他们是怎么跟戴宏接触,弄到他头发的。二来,将戴宏的头发放在现场,无非就是为了栽赃嫁祸,可要为了栽赃,线索指向性什么的不应该更明显一些吗? 他们倒好,线索给的不但隐晦非常,而且不论卞诚峰还是赵瑞晴,都压根没有提到戴宏。 所以我觉得,栽赃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了,那头发,就是凶手作案过程中不慎落在现场的。” “还是绕不过去那个问题。”松哥摇摇头:“他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怎么作案?” “如果这个不在场证明有问题呢?”祁渊不死心,追问道。 苏平眉心一拧,说:“按当地同事的说法,这段时间,戴宏都在医院……我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证明人是谁吧。”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起身走到一边,拨了通电话。 不一会儿,他去而复返,说:“证明人是戴宏的父亲、他父亲病友极其家属,还有护士。” “证明人倒是多,比想象中来的充分许多。”松哥眼珠子一转,便说道:“不过也并非无懈可击。 只要近段时间,他确实一直在病床便照顾着他父亲,只中途离开一两天,且又找了护工帮忙看着,他父亲再帮他打打掩护的话,病友和护士的主观记忆就很可能被引导,从而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 “这样。”苏平有了主意,说:“松,余桥方面侦查工作,交给你继续负责,查查看是否有其他符合条件的嫌疑人。 小祁,明天早上,你跟我去一趟烟虎县,咱们会会这个戴宏!” ------------ 第34章 小贼 晚上吃完饭,祁渊才苦哈哈的想起来,自己回不去家…… 这个点,开锁师傅早就下班了,而先前答应帮他开锁的松哥,由于白天太过忙碌,也早已把这事儿抛到脑后。 没办法,他只能接着在值班休息室里继续凑合一晚上。 掏出手机,他又发现另一间蛋疼的事儿——由于一天两夜没充过电,即使一直没怎么玩儿,手机电量也已经见底了。 好在支队附近就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赶紧跑过去,买了套便宜的充电设备,祈祷句千万别炸,便回到支队将就着用了。 翌日清晨,他依旧早早起来,瞅见手机一切正常,电也充满了,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便赶紧往家里赶,找了个开锁师傅帮自己打开门,回到自己小窝里瞅了一圈,发现什么都没少,这才松了口气。 在茶几上找到钥匙,他忍不住苦笑两声,自己这记性,丢三落四的,出门竟然能把钥匙落家里。 草草的收拾了一下,把衣服、洗漱用品放进小行李箱里,再揣块充电宝,他便出了门。 “糟糕!”门一锁上,他心里就咯噔一声:“MMP,我好像又忘记带钥匙了……” 犹疑两秒,看眼时间,他还是跑去找了开锁师傅。 …… 八点半,祁渊打车来到高铁站东广场,给苏平打了个电话。 “怎么才来?”汇合后,苏平眉头一皱,看了眼表,说:“还有二十五分钟就发车了。” “抱歉,碰到了点情况。”祁渊赶紧解释一声。 苏平摆摆手:“我先过安检,在登车口等你,你快些取票去。要误点了就自己办改签吧!” “好……好的。” 所幸这会儿不是什么高峰期,取票处和安检口人都不多,他很快就取好票过了安检,随后来到登车口跟苏平汇合。 这趟车,余桥属于始发站,登车时间相对较长,两人汇合后,便直接检票上车了。 祁渊正想献殷勤,帮苏平的行李箱扛上货架,但嘴刚张开,苏平就已经放好心理了,他只能干咳两声,把自己行李放好,坐在苏平边上。 车厢内的乘客不大多,祁渊便压低声音问:“苏队,咱们到了烟虎县,该干点啥?或者说,怎么展开调查?” “总的来说,就两个任务。”苏平轻声回答:“尝试证否戴宏的不在场证明,以及想办法取得戴宏的生物学检材。 这两个任务,如果能同时完成自然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要完成其一,到时候,咱们同样能具备传唤他接受调查的条件。” “明白了。”祁渊点头。 道理很简单,自然不需要苏平刻意展开解释。 但他依旧还有疑惑,便追问到:“可,咱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跑到烟虎县去呢?直接再审一审赵瑞晴不是更直接吗?” “还审?”苏平写了他一眼:“大胸弟,她短短十来个小时内,已经接受过一次问询,两次审讯了,一遍遍的,咱们的套路她已经摸得门儿清。 再说,她已经承认自己参与命案了,却依旧不肯供出真正的同伙,你觉得光靠攻心,能拿下她吗? 不可能的,从她身上已经没法取得突破了,死心吧。” 祁渊挠挠头:“那,荀队不在,苏队你也走了,支队不会出乱子吧?” “不至于。”苏平摆摆手:“政委老赵头坐镇着呢,他虽然平时不管事,但我和老荀都不在的时候,有他管着,短时间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哦。”他轻轻颔首。老赵头他也见过,五十来岁的老刑警了,顶着张严肃脸,不苟言笑的,和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点点头,感觉上颇有威严的样子。 列车缓缓开动,这节车厢内依旧没多少人,说起话来没什么顾虑,聊了几句之后,祁渊也发现,苏平其实没什么架子,看着似乎有些高冷,不大爱主动开口闲聊,但也不至于难相处。 慢慢的,祁渊也放开了点,问道:“苏队,我听说,荀队他干什么去啦?听说他走了有一个来月了。” “你问这个干嘛?”苏平斜了他一眼,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见此,祁渊也只能耸耸肩,回了句没什么。 还想再扯些话题,和上司增进增进感情,就见苏平直接戴上耳机,身子往靠椅上一压,自顾自的假寐起来,没办法,祁渊也只能翻出手机,自己一个人刷起微博来。 …… 三个半钟后,两人抵达烟虎县。 在高铁站附近找了家小餐馆吃了点东西,苏平便打开导航,在查着什么。 祁渊问道:“苏队,咱们现在去哪?县局?还是直接去医院?” “先租车。”他双眼依旧盯着手机,一边翻看,一边说:“我们可能要在这儿待个一两天,没车不方便,先租一辆,然后去县局递交介绍信,取得当地同事配合。” “哦。”祁渊点点头,并将这些都暗暗记下,将来如果需要出差的话,这些经验肯定用得上。 “好了。”苏平说:“搞定,下好订单了,过去办手续提车就行……你吃完没?” “吃完了。” “那走吧。老板,买单!” “我来我来!”祁渊赶紧起身,跑到收银台边。 “啊!” 刚摸出钱包,就听到身后一声惨叫。他本能的回头看去,就见苏平一手抓着手机,另一手反扭着个人。 “撒,撒手!断了,要断了!”那人表情扭曲,咬着牙,一面惨叫,一面嚎着让苏平撒手。 见苏平不为所动,他咬咬牙,左手往腰上一摸,抽出把匕首就往苏平胸膛刺去。 苏平嘿一声,扭着他手腕的胳膊用力一推,他便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最终还是没能包吃住平衡,身子后仰,屁股重重的砸在地上。 “呵!”苏平冷笑,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迅速蹿到他身前,一脚踢在他手腕上,匕首便飞了出去,跟着直接从腰间取出手铐,盯着他说:“小砸,胆儿挺肥啊,我就坐边上,还敢伸手摸桌上的手机?” ------------ 第35章 好主意 不一会儿,就有铁路派出所的民警闻讯赶来,询问怎么回事儿。 苏平表明身份后,他立马打了声招呼,跟着把小贼手上的手铐解开,换上自己的,原手铐还给苏平,便将人给带走了。 “以后注意点,”苏平把手机递给祁渊,轻声说:“要我没留意,你就得买新手机了。” 祁渊苦笑一声,将手机揣好,赶紧说:“谢谢苏队。” “走吧,提车去。” …… 四十分钟后,苏平驱车从租车行离开,驶向县局。 在县局附近找了家宾馆办好入住手续,将行李先放进房间里后,两人便直奔县局办事窗口,登记手续。 “老苏?” 递交上介绍信,正办手续已获得当地刑警协助的时候,他俩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苏平。 苏平回过神,嘴角微微扬起:“老薛,好久不见,拜托你帮我查的事儿,查怎样了?” “嗨呀,那些表面信息,早就查个七七八八了,就等你来。”中年刑警摆摆手,大踏步蹿了过来,跟着瞅了祁渊一眼,又爽朗的对苏平笑道:“呐,你带的新人啊?不给我介绍介绍。” “他叫祁渊……” “呃,奇冤?”刑警眨眨眼睛,有些纳闷:“怎么起这个名字?” 祁渊挤出疏远的微笑。 “咳咳,”苏平干咳两声,拍拍祁渊后背,说:“小祁,这是老薛,叫薛卫,我老战友,退伍后我考了余桥,他考到这边。” 跟着,他眼睛一斜,见文员办手续还要一小会儿,便又扯回正题,对薛卫问道:“说说看吧,都查到什么了?” “嘛,很表面的一些东西,更深入的还没来得及查。”薛卫耸耸肩,说:“戴宏他妈,也就是段坤继母,大概半年前因胃癌去世了。 至于他继父,段坤他爸嘛,严重三高,尤其血糖,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之前还因糖尿病足,足部皮肤溃烂而住了有半个月的院,除此外各种慢性病也一大堆,估摸着也没两年好活了。 如果真像你猜的那样,戴宏杀害了段坤的话,我想动机应该是出于遗产。段坤他爸虽然是个暴发户、大老粗,没什么底蕴,但真心有钱,存款至少两千万,省城里有三套房,县里还有套大别墅。 这么大一笔钱,足够让两兄弟反目了。戴宏如果有把握把自己摘干净,害死段坤还是有可能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不过……据调查,这两兄弟之间的感情一向都不错,尤其段坤,一向很让着戴宏,不和他争抢什么,戴宏也蛮敬重段坤的,整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但这种表现给外人和长辈看的东西,往往也做不得准,天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儿,有没有什么矛盾。” 苏平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子,沉思一小会儿后,又问:“找到破解戴宏不在场证明的证据了么?” “没呢,哪有那么容易。”薛卫摆摆手,跟着身长脖子往文员的办公桌上瞅了眼,问道:“哎,手续是不是办完了?” “是的。”文员递过来两份装订好的报告,上边有着盖好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烟虎县公安局公章的介绍信和协查通知书,说:“都办好了,薛队,麻烦你将报告入卷。苏队,你们这份自己保留好就行。” “麻烦了。”苏平客气的说一声,便将报告递给祁渊,让他收进公文包里头,跟着一面和薛卫往他的办公室走,一边调侃道:“行啊,都成薛队了。” “切!”薛卫撇撇嘴:“你都联系我帮你查这桩案子了,还能不知道我升职的事儿?再说,许你当副支队长,就不许我当大队长啊,你丫瞧不起我是不是?” “还真有点。”苏平挑眉:“服役的时候你丫就不靠谱,整就一个二愣子……” “停停停,”薛卫赶紧打断他:“还有新人在呢,你少说两句成不?我不要脸的啊?” 苏平忍俊不禁,跟着又板起脸:“好了,说正事,你能调给我几个人?” “一个探组,六人,再多就不行了。”薛卫说:“不是兄弟不帮你,咱们县警力资源一向紧张,腾出一个小组已经是极限了。” “没事。”苏平点点头说:“六个人,足够了。” “那我现在就让他们……” “不用。”苏平摆摆手:“暂时也没什么紧要的任务,这样吧,让他们继续深入调查戴宏一家的情况就好了。如果有需要,我再通过你通知他们。” “好。” 苏平顿足:“也没必要去你办公室坐了,你去忙吧,不打扰了,我和小祁先去一趟医院,会会这个戴宏再说。” “我跟你们一块去吧,这里我比较熟。” “也好。” …… 烟虎县县城并不大,也就高铁站离得比较远罢了,再加上租车还得确认身份,过过手续,先前才耽误了这许久。 这会儿从县局去县医院,也不过只花了十来分钟而已。 薛卫早先已经把戴宏的基本信息查的差不多了,他父亲所在病区和病房自然不例外。 楼梯上,祁渊忽然开口:“苏队,我有个想法。” “噢?”苏平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怪不得一路这么沉默,感情在琢磨事儿呢。说说看吧。” “是这样的,”祁渊说:“咱们想要证否戴宏的不在场证明,恐怕没那么容易;同样,想弄到他的生物学检材,也需要个由头,他要不配合,咱们也不能强来……” “没必要强来啊,”薛卫挑眉:“掉落头发,划伤手指……等等之类的,我们只要收集这些‘遗落’的检材不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得看运气,短时间内未必能收集到。”祁渊摇摇头,说道:“咱们不如小小的绕个弯,改收集他父亲的生物学检材……” “好主意!”苏平眼前一亮:“咱们只需要做个亲子鉴定,确认嫌疑人与他存在亲子关系,就能间接证明戴宏的嫌疑了。 “是呀!”薛卫也忍不住拍了拍祁渊的肩膀,说:“戴宏他爸是医院的病人,想弄到生物学建材再容易不过了。小伙子,可以可以,真有你的,脑子挺灵活!” ------------ 第36章 翻脸 三人走进病房,就看到戴宏正坐在小马扎上,一面削着苹果,一面有说有笑。 听到门口动静,他抬头瞅了一眼,愣了两秒:“你们是……” 不等苏平三人开口,他又认出了薛卫,立马放下苹果,站起身问道:“薛警官?你怎么来了?” 祁渊略一思忖就明白,先前询问戴宏,得知他具备不在场证明的时候,薛卫应该没有瞒着他,被认出来也是正常。 紧跟着,他又迅速左右一瞥,打量起病房来。 病房面积不大,十多个平方,一共三张床,带个卫生间。除了戴宏边上那张床躺着人外,另两张都是空的,白色褥子叠的整整齐齐,摆在床尾,想来老病人应该已经出院了,新病人还没“入住”。 与此同时,苏平直接走上前去,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并说:“你好,戴宏戴先生是吗?我是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的刑警,苏平,这位是我同事祁渊。” “你好。”戴宏回道,跟着迅速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老父亲,见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报纸翻阅起来,似乎不想理这里的事情,便又小声的问:“苏警官,你们是为我哥的案子来的吧?” “没错。”苏平点头。 戴宏又看了他父亲一眼,压低声音说:“警官,咱们出去说行吗?我爸需要休息。” “好。”苏平再次点头,对薛卫使了个眼色,说:“老薛,麻烦你照顾下戴老先生,我们出去聊两句。” “行,交给我吧。”薛卫笑笑,很自然的将戴宏削了一半的苹果拿起来,一面继续削着,一面没话找话,想和老先生闲聊两句。 苏平见了,转身就走。祁渊挠挠头,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会儿不应该想办法取得病人身上的生物学检材吗?闲聊个什么劲儿? 但下一刻,他明白过来,苏平可能打算两开花,一面试着询问戴宏,看能否从他身上直接获取线索,另一面则留下薛卫,取得他父亲身上脱落的细胞。 …… 楼梯间,苏平摸出烟,散了两根,点上,没说话。 戴宏抽了几口,有些站不住了,便问:“苏警官,我弟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抓住嫌疑人了吗?” “嗯。”苏平也不隐瞒,闷闷的应一声,说:“抓住个嫌疑人,女的,宠物店员工,叫赵瑞晴,你应该认识。” 说着,他抬起头盯着戴宏,这家伙定力倒挺强,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便又问:“她供出了个同伙,你猜是谁?” 戴宏微微皱眉:“我怎么会知道?我哥他为人随和,平时根本不会得罪人的。嘿,你们不会怀疑我吧?” “是啊,你哥为人随和,”苏平点了点头:“所以你就不奇怪,赵瑞晴她为什么对段坤下杀手么?” “得了,苏警官,不要和我玩这些语言游戏,没有用。”戴宏摆摆手说:“从薛警官调查我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怀疑我。 但这些天我都好好的待在医院,我爸,护士都可以证明,怎么可能杀人?真怀疑我,行啊,拿出证据来。” “证据自然是有的。”苏平露出一丝微笑,看向祁渊:“小祁,把DNA报告拿出来。” 祁渊立马点头,没有多问。 既然苏平在来之前就计划好,要么证否戴宏的不在场证明,要么取得他身上的生物学检材,嫌疑人的DNA报告自然会揣带着。 他翻开苏平的公文包,翻找几下,就找到了一份报告,看了苏平一眼,便直接递给戴宏。 戴宏接过报告扫了两眼,发现自己根本看不懂。 苏平便说:“凶手百密一疏,在现场留下了几根头发。很幸运,头发上带有发囊,我们在上面提取到了DNA。” “怎么?”戴宏终于慌了,眼珠子快速转动,烟头也被他扔地上踩灭了,脸上却依旧强作镇定,问道:“现场的DNA是我的?” “还没办法证明。”苏平一面说,一面盯着他。 见他果然松了口气之后,苏平又冷笑两声:“但,老薛很快就能取得你爸的细胞,回头一鉴定,嫌疑人和你爸具备亲子关系……” 戴宏脸色再变:“你们这是违规办案!” “并没有。”苏平耸耸肩:“老薛会取得你父亲的同意,让他自愿提供自己的细胞供给我们鉴定,而且,这一切,包括你我现在的对话,都会有执法记录仪记录下来。 证据形式合法、采集和应用程序合法、来源合法、查证属实,这就是合法证据,足以证明你的犯罪嫌疑。” 顿了顿,苏平又接着说:“戴先生,先前只是怀疑,但现在,我有把握确定你就是凶手之一,我劝你……” “那又怎样?”戴宏深吸口气,反而冷静下来:“我有不在场证明,不过几根头发而已,能说明什么呢? 我平时工作压力也大,每天都掉头发,说不准是有人刻意收集了我头发栽赃嫁祸呢?再说了,我也时常去我哥店里,光凭几根头发,就算能证明我有嫌疑又怎样?那也只是嫌疑而已,你凭什么认定是我杀的人?” “确实没办法认定。”苏平不以为意,耸耸肩:“但凭此足以申请批下据传通知书,扣押你二十四小时了。 嗯,别小看这二十四小时,拘传令下来了,也意味着,咱们足以动用一些强制手段,对你进行全方位的排查,不在场证明,很好排除的。” 见他依旧强作镇定,苏平也掐灭烟头,跟着说:“怎么,不信?自以为离开的法子足够隐秘,咱们找不到证人? 抱歉,咱们根本不需要找证人,只需要联络运营商就成——你应该注意到了吧?跨省市的时候,运营商都会给你发一条信息,欢迎来到……” 戴宏终于勃然色变,猛地把手头的报告往苏平脸上一甩,跟着转身就跑,几步便蹿下了半层楼梯。 “呵!”苏平一挥手,打掉报告书,跟着冷笑两声,大步一跳,便直接跳下楼梯,跟着右手呈爪,往戴宏肩膀抓去…… ------------ 第37章 招供 一阵天旋地转,等戴宏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趴到了地上,双手反剪,腰间也被苏平用膝盖顶住。 腕间冰凉的触感告诉他,自己已经被戴上了手铐。 苏平呵呵冷笑:“得亏我今天心情好,否则就凭你妄图逃跑这事儿,我就能把你打出屎来,或者把你脑袋塞进裤裆里。” 下一刻,苏平扼住戴宏命运的后颈,把他拉了起来,同时低喝道:“老实点,不然有你受的!” 等他俩一步一步走回来的时候,祁渊才咽了口唾沫,问道:“苏队,咱接下来怎么办?回县局等着吗?” “不急,”苏平抬脚踩灭祁渊落地上的烟头,跟着弯腰,将三枚烟头都捡了起来,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重新给他散了根烟,点上,才说:“等老薛取得检材,咱们再一并回去。” 跟着,他看向戴宏,轻笑一声,继续说:“当然,能不能拿到他老豆的检材,这会儿已经不重要了。 落在现场的DNA,可轻易推翻的不在场证明,被拘留羁押在看守所里的同伙……戴宏,你还要负隅顽抗么?” 戴宏恍若未闻,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平也不在意,闷闷的抽着烟。 很快,他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也不接,直接走出楼梯间,招了招手,便将电话挂断。 老薛小跑着过来,看向双手被反剪的戴宏,哟一声:“你们这边,收获很大嘛,人就拿下了?” “嗯哼,”苏平摆摆手:“你这边呢?” “很顺利,”老薛说:“他爸肯定知道点内幕,但为了替儿子掩盖罪责,表面上配合的不得了,基本可以说有求必应,话语上用点小技巧,就轻松的提取到了口腔上皮细胞。” 苏平抿抿嘴,摇头说:“可惜,如果他真知道内幕的话,有先前伪造不在场证明的行为,恐怕一个包庇罪是逃不了了。” “不!”戴宏忽然回过神来,激动的吼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这件事跟他没关系,我骗他的,我骗了他,他不知情!冲我来啊,有本事冲我来!招,我招!我什么都招,你们别为难他!” “噢?”苏平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没想到,戴宏还是个孝子,倒真是个意外之喜了。 …… “我其实一直恨着段坤。他爸为人下作,勾引了我妈,这才导致我爸妈离婚。我爸就是个受害者,所以我的立场一向站在自己父亲这边。可惜,爸妈离婚的时候我还小,抚养权被判给了我妈。 倒是段坤,可能他还有点良心,因为他爸下作的手段而感到愧疚吧,对我一向不赖,只是……我不领情! 那个家,我一天都待不下去。所以我软磨硬泡,说服了我妈,从段坤他爸那拿了一笔钱,就在三年前,也就我是十六岁那年,放弃了学业,独自跑到余桥开了家店,生意还不错。” 听到这儿,祁渊抿了抿嘴。 祁渊知道,不管他怎么说,独立创业的时候,他也仅仅只有十六岁而已。 小小年纪,就接触到了社会上那些尔虞我诈的玩意儿,很大程度上,导致了他尚未健全的三观就此扭曲,巨大的压力,恐怕会把他压垮。 这样的压力,或许会让他更仇视段坤,继父和自己母亲。 母亲离世,继父也没几年好活了,可能留下的一大笔遗产,就成了契机,让他产生杀死段坤,熬死继父,继承继父的一切,回头供养自己父亲的契机。 “怎么认识赵瑞晴的?”苏平忽然问道,这桩案子,还有个重要的同伙。 “偶然的机会吧。”戴宏说:“我平时没事就喜欢刷小视频,直到刷到她配音的游戏视频,迷上了她的声音,有了心动的感觉。我打赏了不少钱,最终加了她好友,发现她也在余桥,就约她见面。” 之后的脉络,很清晰了。 相隔六岁的男女,离奇的聊得来,两人很快成了朋友,然后感情便急剧升温,最终走出了那一步,在小宾馆里为爱鼓掌,啪啪作响。 之后,他发现赵瑞晴吸独,发现她有男友。他先是气急败坏,但在冷静下来,且得知她男友卞诚峰和段坤有一腿后,心态就完全转变了。 他开始利用现有条件布局,制定了一套杀人与栽赃的计划。 整个计划和苏平、祁渊等刑警推测的,并没有太大差别。他先是花大价钱买了根可联网,采样率极高的录音笔,以及配套的高保真输出设备,让赵瑞晴模仿段坤的声音。 等成功学会之后,戴宏就让赵瑞晴联络卞诚峰,蛊惑他套出段坤的储蓄卡与信用卡密码。 等密码到手后,就像赵瑞晴说的那样,戴宏就登录了他的信用卡APP,开始网上贷款,并让赵瑞晴向亲朋借钱。 然后,便将卡交给卞诚峰,让他去取钱,让他开着段坤的车远走高飞。 同时,戴宏借着父亲生病这一契机,飞回老家,在医院里照顾父亲,营造不在场证明,只在动手这天才打黑车赶到余桥,动手后又立即回去。 说白了,模仿段坤的声音,一方面是拖延时间,为戴宏的不在场证明再上个保险,另一方面,也是为后续的栽赃计划铺垫。 戴宏相信,以卞诚峰的贪婪与无脑,弄到这笔钱后,肯定会远走高飞,到时,警方通过银行流水之类的线索,也只会盯上卞诚峰,哪怕他落网了,也是百口莫辩。 但他没想到,贷款和借来的那笔钱,自己看不上,赵瑞晴却无法完全抵御这一诱惑,向卞诚峰要了八万块钱,且自己还留了张储蓄卡,并在被捕后,自作聪明的直接把卞诚峰抛了出来。 更没想到,自己从赵瑞晴这边获知的线索并不完全,他单知道卞诚峰是个左撇子,且前段时间手被打骨折了,却不知道骨折的正好是左手。 而且在作案时,还被段坤揪下了几根头发…… “不对。”苏平忽然说:“想要栽赃嫁祸给卞诚峰,同时拖延时间,给不在场证明加保险,并不需要伪装成段坤的声音那么麻烦。” ------------ 第38章 新案 “段坤的储蓄卡里本就有不少钱,只要把卡和车交给卞诚峰,他自然忍不住诱惑,会开着车拿着卡远走高飞。绕这么大个弯子,反倒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你何必画蛇添足?” 说到这儿,苏平眼睛微微一眯,冷冷的问道:“赵瑞晴恐怕也只是你的弃子吧? 我猜猜,若非咱们运气好,迅速若定了赵瑞晴,若非卞诚峰并没有如你计划中那样,逃出余桥,你事后肯定会再找机会,把赵瑞晴杀害,再嫁祸到卞诚峰身上,对不对? 那样一来,所有的罪责,都会被卞诚峰背下,真正意义上的百口莫辩,而参与犯罪,知晓真相的赵瑞晴又死了,疑似‘因分赃不均而被同伙杀害’。 始终隐藏在幕后,没有暴露分毫,又有着不在场证明的你,自然可以摘个干净,稳稳当当的熬死继父,继承遗产。 这才是你非得拉赵瑞晴下水的原因吧?毕竟,若非咱们发现卞诚峰左手骨折,而且你在现场还留下了几根头发,哪怕赵瑞晴没死,说不定都真会被你给骗过去。 为了伪造出这么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真相’,迷惑我们的眼睛,可真是煞费苦心。” 戴宏双眼怒睁,嘴巴长得老大,愕然的盯着苏平。 “不用这么惊恐,这些事你还没来得及做,没有付出行动,这份罪扣不到你脑袋上。”苏平摆摆手,冷笑着说: “但……你可知道,哪怕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赵瑞晴也没有供出你,反而‘自作主张’,把卞诚峰给拉下水了? 就是在她罪责已经确定,无从变节的情况下,在立功、从宽处理的诱惑之下,她依旧在用自己的办法维护你,而你,却处心积虑的想坑害她,杀死她。 戴宏,你的心,可真脏!” …… 翌日中午一点,戴宏被押解会余桥市。 他戴着沉重的镣铐,被俩刑警押着,走到大铲湾之畔,扬了扬下巴,说:“杀人的匕首,染血的衣服、鞋子,还有被我敲碎的监控硬盘、录音笔,都被装进行李箱里,塞了石头,沉到这一片海域了。 具体位置我也记不得了,我当时就从这儿出去,向着这个方向,用提前买来的小船划了有半个钟,大概划出两三百米左右吧,就把行李箱丢了。 我也想划的更远一点,但浪太大,我怕翻船。就是丢行李箱的时候都差点翻了……” 苏平轻轻点头。这片海域,时常有海钓爱好者租小船出去筏钓,这些船构造简单,最低级的更是靠人力划动,不值钱,戴宏能买到一条也不奇怪。 他扭过头,看向蛙人队,轻声说:“麻烦你们了,把证据搜出来吧。” 蛙人队的负责人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便招呼着队员上了两艘快艇。 等他们就位后,俩刑警才押着戴宏登艇,指明个大概方向,方便蛙人队搜查。 苏平左右瞅瞅,找到块大石头,立马快步走过去,抬手拍了拍,跟着一屁股坐下去,点根烟,眯着眼看向远方。 这会儿正是正午,火辣辣的阳光倾洒在海面上,很是刺目。海岸上也升腾着缕缕蒸汽,酷热难当。 “呼……”正吐出口烟气,苏平忽觉眼前一暗,不由抬起头,就见祁渊站在边上,撑着把遮阳伞。 看见苏平的目光,祁渊笑笑,说:“苏队,这会儿太阳大……” 苏平翻个白眼,抬手“抢”过遮阳伞,跟着屁股往边上挪了挪,下巴一扬,说道:“坐吧。” “哎!”祁渊一屁股坐下,又接过他递来的烟,拿出一根,把烟盒子还给他,点上,又问:“苏队,你说啥时候能把证据给捞出来哇?” “难说。”苏平摇头,把烟叼在嘴里,抬手一指,说:“大铲湾这么大,有三十平方公里,哪怕戴宏指了个方向,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别看这片海域风浪不大,还算平静,也有不少渔农在附近拉起了网箱搞养殖,但底下肯定也还有暗流涌动,就算戴宏在行李箱里塞了好几块大石头,也难免箱子不被冲走。两天时间,搞不好都被冲出几百米了。 这里水质也就一般,下边能见度很低的,阳光很难穿透下去,搞不好就一片漆黑,蛙人队的同事只能打着灯一寸寸的摸寻,恐怕得忙活好一会儿,一两天都未必有结果。” 祁渊若有所思,问道:“所以,很多犯罪嫌疑人,都选择把犯罪工具、受害人尸体沉河沉海,也是出于这方面的原因吧?” “差不多。”苏平点点头,拇指在烟嘴上摩挲着,说:“他们未必清楚打捞工作究竟多难,但也能猜到,水里的尸体、凶器,只要不自己浮起来,就很难被发现。 一般来讲,想要掩盖罪行,处理尸体的法子无外乎就是抛尸、藏尸、毁尸或者几者相结合。 别的不说,单抛尸看,最保险也最简单,成本最低的方法,无外乎就是扔到深山老林,或者沉尸水底两种法子。 咱们余桥,少山多水,仅有的几座山也都弄成了森林公园,开发度很高,抛尸深山不是个好路子,所以不少凶手都会选择水路。 就因为这个原因,每年,尤其夏天,指挥中心那边都会接到报案,什么钓鱼钓到断肢啊,游泳发现死尸啦,很多。当然,有的是被害抛尸的,也有意外溺死的,还有自杀的。” 话音刚落,就见一艘快艇迅速往岸边蹿,他愣了愣,抬手瞅了眼烟头,纳闷道:“今天运气这么好?一根烟的功夫,证物就找到了?” 快艇很快靠岸,一名蛙人脱掉脚蹼,跑到苏平面前,一面喘粗气,一面汇报道:“苏……苏队……呼,海底下……海底下……” 苏平站起身,递给他一根烟,说:“别急,慢慢说,找到证物了?” 他连连摆手,跟着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又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是。海底下发现一具尸体,和杠铃绑在一块……” 祁渊一愣,忍不住瞅了苏平一眼。 刚说到沉尸,这就发现了一具,莫非苏平这张嘴开过光? ------------ 第39章 勘察 在蛙人队的工作下,受害人尸体很快被打捞上来。 祁渊紧跟着苏平迎上前去,就见尸体与被棉被包裹着,足部、腰部与颈部各绑了绳索,与杠铃捆绑在一块。 苏平蹲下身,将褥子掀开一角,露出死者狰狞可怖的容貌。 祁渊快速扫了尸体面部一眼,便迅速挪开目光,看向与尸体绑在一块的包胶杠铃。 苏平也只是大致看一眼而已,并没怎么动尸体,免得对之后的法医尸检产生影响。 很快他便站起身,看向祁渊,问道:“有什么想法么?” “首先,尸体头发较长且细,应该是女尸,”祁渊想了想,说:“其次,这杠铃有点奇怪,杠铃左右两端的杠铃片数量并不相同,足端有五片,头端则仅有三片。 而且杠铃片顺序凌乱,并非从大到小或从小到大排列,其中,足端杠铃片规格从内到外分别为10公斤、7.5公斤、12.5公斤、5公斤和7.5公斤,头端则为两片12.5公斤夹着一片5公斤规格的杠铃片。 以此为依据,我想凶手在抛尸的时候,应该是相当匆忙、紧张的,以至于都没心思好好的安装杠铃,将部分杠铃片一股脑的全部装上去,和以棉被包裹着的尸体一捆绑,就直接丢进海里了。” “嗯。”苏平轻轻颔首:“抛尸人心理素质不强,此前应无杀人经验,这是一点,还有呢?” “还有……”祁渊强忍着不适,盯着尸体颜面部瞅了许久,接着说:“从受害人颜面部看,尸体已形成腐败巨人观。 其面部膨大,皮肤带明显的污绿色,大面积表皮剥脱,毛发脱落,双眼怒瞪且眼球外突,舌尖挺出口外,上下唇外翻呈漏斗状。 且死者额部、颊部有明显鱼类啄食痕迹,导致皮肤、肌肉出现一定程度的缺损,最严重处可见颌骨、额骨。 考虑到尸体被发现的区域离海岸较近,且更远处存在大量的养殖户拉起的网箱,这片海域野生鱼类数量应该很少,再结合尸体腐烂进程和被啄食程度来看,死者被沉尸至今,应该超过一周时间了。” 苏平意外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懂尸检?” “懂一点点,”祁渊解释说:“大学期间,去法医学院旁听过几节课,也去图书馆看过这方面的专著,不过只懂些理论的东西,没有实践的机会。” “挺好。”苏平赞许的点点头:“想要当好刑警,除了本专业的侦查外,其他方面也该有所涉猎。” 话音刚落,他又抬头抽了抽,笑道:“老凃和小柴来了……嗯,都让让,让他们进来。” “苏队。”几人向苏平打了声招呼,便立即分工干起活来。 拍了几张照片后,老凃便用剪子剪断绳结两端,将绳结抓在手中,仔细瞅了两眼后,说:“凶手用的是‘8’字结啊,这种系结,寻常人可打不来。” 祁渊对这方面相当有兴趣,忍不住问道:“凃主任,这结有什么讲究?” “也没有。”老凃摇摇头:“实际上,‘8’字结在诸多专业绳结当中算是最简单的了,一学就会,只是寻常人也不会去学,毕竟生活中,随随便便系两下,最多打个蝴蝶结就能应付大多数场景了。 当然,相比于蝴蝶结和普通绳结,‘8’字结的优点也相当明显,最重要的一点,用‘8’字结连接的两个绳头,强度很较大,非常牢固,缺点则是高强度受力后不容易解开。 像这种沉尸案,用‘8’字结将尸体和重物固定,倒也确实蛮适用的。” 说着,他便将绳结放进证物袋中,又将棉被彻底掀开。 一股浓烈的恶臭,瞬间发散开来,让不少民警本能的后退两步,皱了皱鼻子。 “果然,尸体已形成腐败巨人观了。”老凃啧一声,说:“尸表未着衣物,是具裸尸,女性,年龄暂时不好判断,只能确定,应该成年了。 嗯?胸锁关节下约三毫米处水平面,有一道相对明显的分界线,分界线下端皮肤颜色相对深些,偏红色,上部分皮肤颜色则明显浅淡许多……” 苏平听了,眼珠子一转,问道:“皮肤颜色的区别,是不是由于温度不同引起的?” “很有可能。”老凃说:“如果分界线以下的部位,处在较高温环境中,皮肤血管扩张的话,确实会存在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不过尸体腐败程度太高,在海水里泡了蛮久,否则的话,这道分界线应该还会更明显些。” 祁渊有些纳闷,问道:“什么情况下,会导致尸体部分温度高,另一部分所处环境温度低呢?她又没有被分尸……” 苏平斜了他一眼,撇撇嘴说:“怎么,你没泡过脚吗?” “呃……懂了。”祁渊一囧。他只是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但本身并不蠢,苏平这么提醒后,他立马问:“这么说,死者遇害的时候,身子被泡在热水里头?” “准确的推断,死者应该是在洗澡的时候遇害的。”老凃说:“没有人会在杀人后把死者放进热水里,之后又捞出来沉海。” 祁渊若有所思:“这么说,案发现场有浴缸?死者死在浴缸里的?” “应该是。”老凃颔首,跟着继续尸检,说: “尸表存在两处明显损伤,都是锐器伤,切创,一处在左手腕部,一处在颈部,自左颈起,颈部中段止,左高右低,死者颈动脉、桡动脉断裂,死因初步推测为失血性休克。” 讲到这儿,他忍不住嘿一声,嘀咕道:“他杀案中,单纯切创可不常见,一般都是砍切创或刺切创才对,除非死者失去了抵抗能力…… 而且,左手腕部、颈部的创缘可见小皮瓣,创口附近还有与主创口方向接近的,细密、浅表的切痕,这是典型的试切创,创角处还有多个小创角和延续的拖刀痕,这些都是典型的自杀征象啊。 难不成,本案还是桩自杀案?” ------------ 第40章 时间 尸体与杠铃、棉被,很快被拉回支队,做进一步的鉴定。 苏平则指挥蛙人队,在这片海域继续搜查——虽然出了新案子,但旧案尚未完结,可不能轻易放下。 他们今天运气着实不错,下午四点左右,便捞出了被戴宏沉入海中的行李箱,把证据拉回去做个鉴定,这桩案子就可以结案了。 傍晚七点,苏平又领着祁渊来到支队地下一层解剖实验室。 一进门,老凃便回过身瞅了眼,打了声招呼,便扭回头去,似乎在写着什么东西。 尸体则被摆在解剖台上,也不知工作是完成了,还是才进行到一半。 苏平问道:“老凃,怎么样,工作完成了?” “没呢,”老凃摆摆手,手中动作不停,解释说:“尸表线索比较多,勘察起来也比较麻烦,有点棘手。工作才进行到一半,我先整理下线索,等会还得继续。” “噢?有什么发现么?” “先说说尸表勘察到的线索吧。”老凃终于停下动作,把笔一放,说道:“现场说过的那些,我就不再赘述了,就再补充几点。 首先,我在受害人口中、鼻腔内、颈部创腔里发现了少量的虫卵,部分虫卵仅剩卵壳,更多的则尚未孵化。 这些虫卵经鉴别,确定为蝇卵,共有麻蝇科、丽蝇科与鼓翅蝇科等三科十一种蝇类。 我将这些蝇类全部记录下来,按照存活时间、产卵时间、食性等特征进行排列,做了个昆虫演替矩阵。 据此发现,其中尸食性蝇类群落组成季节变动的重叠点蝇种分别为为巨尾阿丽蝇、紫绿蝇和棕尾别麻蝇,结合其繁殖与存活时间,推测受害者死亡于三月十五号到四月十号之间。”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另外,尸体变化,或者说征象相当复杂,整体呈腐败巨人观,但腹部及双大腿内侧,其皮下脂肪则形成局部尸蜡化。 看程度,尸蜡化刚刚开始,并未完成,结合近期的尸温推测,受害人应死亡于两个月前,但最多不超过三个月,据此,结合蝇卵得出的线索,可将死亡时间进一步锁定到四月五号到四月十号之间。” “这么久?”祁渊忍不住问道:“尸体已经形成腐败巨人观了,而巨人观期一般在死后一周内出现,水中尸体则相对更容易且更早出现才对,时间再久,尸体皮肤便可能被腐败气体涨破……” “常理来说确实如此,”老凃点点头,说:“但这里的‘水中’,针对的是淡水,海水是个例外。大铲湾水中含盐量较高,远大于一般腐菌、真菌的胞质浓度,具备一定的杀菌作用,能有效抑制尸体腐败进程。 同时,由于皮下脂肪组织因皂化与氢化作用,形成局部尸蜡化,尸体进程发生改变。而且,尸蜡同样具备酸臭味,在现场掀开棉被时闻到的味道,也正来源于此。 再者,大铲湾中野生海鱼数量极少,因此尸表虽被啄食,但被啄食的量并不大,尸体得以较完整的保留。” 讲到这儿,他又顿了顿,才接着说:“这也是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二点。结合尸体腐败进程的异常,以及尸表处的虫卵,我认为,死者并非是在遇害后立即被抛尸的,其中至少有两到三天的时间间隔。 如果尸体死后即入海,则蝇类根本没条件在尸表产卵,此为依据一;尸体在海中与其他环境的腐败进程不同,这是依据二。 综上,我认为尸体死亡时正在泡澡,且死后在浴缸里浸泡了至少两到三天尸检,但不超过一周,已形成腐败巨人观后,才被抛尸人以棉被包裹,绑上杠铃抛入大铲湾中的。 尸体呼吸道均未见明显窒息反应,也能证明尸体为死后入水,而非溺死。 对了,最后补充一点,死者胃内容物已有相当程度消化,呈食糜状态,部分转移向十二指肠,说明死者死亡于末次进餐后两到三小时左右。 嗯,吃的不算丰盛,主要有米饭、上海青、烧鸭和叉烧,估计是双拼烧腊快餐。” 祁渊抿了抿嘴,他晚上吃的也是烧鸭叉烧双拼…… “嗯,”苏平将这些线索暗暗记下,过了一会儿才问:“你说尸检尚未完成,是哪些部分还没做?” “主要是毒理检验这块,”老凃说:“结果还没出来,我打算等会儿取些内脏器官做成切片,在镜下观察观察。 受害者身上并无任何抵抗伤,脚腕、胸腹部及颈部的轻微约束伤也是死后形成的。这就很奇怪了,死者并未被束缚,又怎么会引颈就戮?除非,她摄入了中枢神经抑制剂,或者自杀。” 他又看向祁渊,说:“在现场,小祁说的也有点道理。 创口上的拖刀痕和试切创,并不足以说明问题,可能是凶手刻意为之,亦或者凶手作案时心里挣扎,未能完全下定决心,也有可能产生这类痕迹。 而做出自杀认定,需要相当谨慎,所以我打算先排除药物作用导致受害者失去意识或抵抗力的可能。” “我倒觉得,自杀的可能不小。”苏平同样看了祁渊一眼,接话说:“尸体在浴缸中浸泡了许久,就是证据之一。 正常说,受害人死后一两天,就会开始散发浓烈的尸臭味,如果是他杀案的话,那会儿就该考虑抛尸了,而不是等到尸体演变为腐败巨人观。 我倒更倾向于认为,受害人死亡后一段时间,尸体才被人发现,进而被沉尸大海。也就是被发现的还比较早,否则恐怕还得上映一场现实版的少女于是自杀二十天。” 祁渊忍不住皱眉:“可……如果是自杀,发现受害者死亡的人,不应该是报警吗?人又不是他杀的,为什么要抛尸呢?” “这点我也没想明白。”苏平缓缓摇头:“只有个不太靠谱的,笼统的猜测——受害人自杀,或许与抛尸人有重要关联。” ------------ 第41章 会议 顿了顿,苏平又问道:“受害者指纹,提取了么?” “哟!瞧我这记性,”老凃苦笑一声:“稍等一下啊,这就提取。” 说着,他便离开了座位,戴上手套,跟着抄起解剖刀,在尸体手腕上环切一圈。 祁渊有些纳闷,问道:“凃主任,你这是在做什么?” “取尸体的掌部皮肤摁捺指印啊,”老凃解释说:“尸体的腐败进程虽已接近停止,而趋向于向保存型尸体转变。 但入海之前毕竟已形成腐败巨人观,手、足皮肤局部呈现手套状、袜套状脱落,且皮下尚有腐败气体充盈,直接抓着手摁捺的话,可能导致皮肤折叠、溃破而导致指印不完整。” 祁渊还是有些理解不能,又问:“可,既然皮肤已这么脆弱,就算剥脱下来,不也容易……” “错了,”老凃一面小心翼翼的剥皮,一面说:“皮肤可不脆弱,只是皮下气体、液体受压下,容易挤破皮肤罢了。” 说完,他已将死者左手皮肤完整剥下,随后就像戴手套般戴在自己手上,小心翼翼的抚平指尖处的褶皱,让它与乳胶手套贴合好,这才轻轻的碰了下印泥,按顺序将五枚指印完整的印在指纹卡上。 “呐,你看,这样操作一下,指纹就完整了。”他将表皮脱下,放在尸体边上,一面说,一面如法炮制,将右手皮肤也给剥下来。 祁渊眼角有些抽搐。 紧跟着,便见老凃将两张指纹卡递过来,他木然的接过,有些不知所措。 苏平见了,便说:“把指纹卡送去物证科,通知他们向市局户籍办申请协助,调动指纹库尽快确认受害者身份。之后……之后你就去三号会议室等着我们吧。” “好。” …… 晚八点,按照惯例,负责侦办本案的刑警,纷纷到三号会议室集合,准备开会。 对祁渊来说,这可是头回正儿八经的参加会议。上桩案子,头次开会的时候,他被苏平叫去辨认证物,次日会议则直接没开成。 他忍不住暗暗扫了一圈,发现还都是熟面孔,主要是以松哥为首的七名侦查员,外加技术队、痕检科、物证科的民警,图侦科的人没来,因为本案暂未取得图像证据,他们暂无用武之地。 又等了一小会儿,便见苏平跟老凃并肩走进会议室中。 他俩一落座,松哥便站起身,想做汇报。 苏平却摆摆手打断他,说道:“先别急,再等个人。” “嗯?”他有些纳闷,但也没多问,只点点头,重新做了下去。 咚咚咚! 过了三五分钟左右,敲门声忽然响起。 祁渊本能的扭过头,看向门口,微微一愣。 “抱歉,迟到了一会儿。”那人微微一笑:“大家伙,好久不见呐!” 来人挺壮实,个子至少有一米八五,穿着一身警服,肩上衔章勾勒着双杠三星。 相较于这一督的警衔,他看上去年轻的有些过分,仅仅三十出头的模样。 他双目通红,看上去很是疲惫,似乎许久没好好休息过了;下巴上满是胡茬子,给人的感觉却并不邋遢,配合着扬起的嘴角,反倒显得非常阳光。 最重要的,这张脸,祁渊在照片墙上看到过。 “荀队!”与此同时,会议室内在座的刑警纷纷都站了起来,有些惊喜的望向他。看得出来,他在众人心中很有威望。 祁渊悄悄的瞅了苏平一眼,果见他撇撇嘴,看上去有些吃味。 “老荀,”他翻着白眼说:“一走两个月,大家魂都跟着你一块跑了。” 众刑警听了,讪讪一笑。 “没办法,嫌疑人太能躲,”荀牧耸耸肩,一面走到他身边坐下,一面说道:“我追了整整十五个省,从东南跑到东北,再从东北一路追到西南,可算把人给逮住了,今下午才赶到余桥,办完手续,跟上头做完汇报。 行了,大家都坐下吧,站着干啥呀,都坐都坐!” 松哥犹豫片刻,问道:“荀队,这些天估计你也累得慌,怎么不会去歇着啊。” “哎,”荀牧摆摆手:“啥时候都能歇,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听说你们碰到桩案子,带嫌疑人去寻找证据的时候捞起了一具女尸?快,说说,怎么回事儿?” 苏平抿了口茶,干咳两声,也看向松哥,说:“先把上一桩案子的情况汇报下吧。” “是。”松哥点头,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说:“物证科对打捞出的证物进行细致鉴定后,确认为作案凶器与衣物无疑。 结合嫌疑人戴宏、赵瑞晴及卞诚峰的口供,证据链已完整,犯罪事实清晰无疑,经预审大队审核,已向检方申请逮捕批准。 估计明天中午之前,申请结果就会下来,届时将案子交由检方复核并提出公诉就是,我会作为侦查方代表出庭作证。” “嗯。”苏平满意的点点头,跟着说:“那么,上桩案子就先告一段落,说说本案的侦查情况吧。” 松哥坐下,他下午都在负责段坤遇害案的收尾工作,根本没精力对这桩新案子展开侦查。 倒是技术队的小高站了起来,说:“苏队,荀队。根据法医科送来的指纹卡,得到户籍办授权后,我们很快就确定了死者身份。 不过由于时间有限,所知信息不多,仅知死者名叫聂宣,九三年生人,余桥本地人,未婚,于去年毕业于华南,研究生学历硕士学位,前秦汉魏晋南北朝史专业,求职经历暂未确定,完毕。” 话音刚落,柴宁宁,也就是柴姐便跟着站起身,说:“与尸体捆绑在一块的杠铃,受海水长时间侵蚀、冲刷,未能提取到完整指印、掌纹,仅电镀层存在大量磕痕迹,锈斑,推测杠铃使用了有一段时间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另,包裹着尸体的被褥上,发现少量散在精斑,可惜时间过去太久,未能从中取得有价值的证据。” “精斑?”苏平微微皱眉,看向老凃。 老凃耸肩:“检查过了,这方面没问题,受害人死亡前一切正常。” ------------ 第42章 住址 苏平沉吟片刻,又看向小高,问道:“受害人家庭住址,查到没有?” 小高犹豫两秒,说:“户籍信息显示,聂宣家住陶山小区一期,15幢2单元402,房子产权所有人正是户主,也就是聂宣的父亲。 不过陶山小区有些年头了,按常理,早前买房的这些年都蛮有钱,他们说不定买了新小区的楼盘并搬进去入住了,这套房子则可能被出租。 房屋产权信息和我们不是一个系统,我们暂时只能查到陶山小区那套房属于聂宣她爸,而查不到她家名下是否还有别的房子。” 咚,咚咚。 苏平指头在桌上叩了叩,过了半晌才说:“去陶山小区一趟吧,房子他们是自住最好,就算租出去,租客想来也该有房东的联系方式才对。” “我去吧。”松哥立马站起身,揽下任务。 “一块。”苏平说:“暂时不用那么多人手,你,我,小祁……” 顿了顿,他看向荀牧,问道:“老荀,你是去歇着,还是跟我们一块走一趟?” “我也去吧。”荀牧面带微笑:“奔波了两个多月,正好办桩案子放松放松。” 祁渊嘴角一抽,办桩案子放松放松是什么鬼? 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工作狂吗? 这大概就是大佬吧…… 活该他能当队长。 与此同时,苏平双手在办公桌上一撑,站起身来,说:“大家伙,关于本案还有什么线索要汇报的么?” 众刑警各自对视几眼,随后纷纷摇头。 苏平也不觉得意外,下午部分刑警在为上桩案子收尾不说,因为老凃的失误,指印提交的晚了,死者身份也才刚刚查到,自然不大可能摸出太多线索。 “那就散会吧。”他摆摆手,说:“松,你跟小祁去开车,我和老荀等会过来。” …… 等人都走完后,荀牧从口袋中摸出烟,同时问:“那个叫小祁的,很面生呐,新人?” “嗯。”苏平点点头。 “啪嗒!”将烟点上,荀牧把火机一丢,说:“这批新人应该不少,以往也罕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这人能力很强?” “能力一般,经验不足。”苏平摇头,跟着话锋一转,说:“但潜力挺不错,脑子也算得上灵活,有些悟性,是根好苗子。我打算让他和松一组,平时再多盯着点,找机会带带,也麻烦你搭把手。” 荀牧手一顿,过了两秒,才将烟头再次放进嘴里,深吸一口,吐出烟雾,若有所思的说:“跟小松一组啊……决定了?” “没,”苏平再次缓缓摇头,说:“目前只是创造机会,让他和松多接触接触,但究竟是否塞给松,还得再观察观察。” “观察……”荀牧蹭着胡茬,陷入沉思。 …… 另一边,松哥和祁渊已经上了车。 “小祁,”松哥露出招牌式的微笑:“苏队很看重你啊。” “啊?” 他嘴角扬了扬,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祁渊古怪的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松哥也没解释,只掏出烟,分他一根。 “抽我的吧,”祁渊赶紧说:“老蹭你们烟,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松哥摆摆手,示意他别计较那么多。 一根烟刚抽完,就见到苏平和荀牧两人并肩走过来。 祁渊本想下车,将副驾驶座让出来,却见两人直接钻进车后排,跟着,苏平便说道:“出发吧。” 松哥耸耸肩,将车门一关,示意祁渊系好安全带,便起车出发。 路上,祁渊忍不住通过内后视镜悄悄看了荀牧几眼。 刮了胡子的他,更显阳光清秀了,瞅着一点都不像风里来雨里去的刑警,真不知道他怎么闯出的赫赫威名,哪怕离开支队两月,值班休息室里的同事睡前都时不时提起他几嘴。 荀牧很快发现了祁渊的“窥视”,但也并不在意,只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祁渊一怔,也赶紧回一个微笑。 这个点,路上车辆依旧不少,尤其往老城区方向,很是拥堵。 苏平眉头大皱,照这样堵下去,十点之前恐怕很难赶到目的地,但要再晚,登门走访可就有点扰民了。 可交通拥堵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就是拉响警笛恐怕也没什么用处,前方车辆根本避无可避,反而只会扰民。 毕竟只是普通道路,不像快速路,还能走应急车道。 好在仅仅堵了二十分钟,道路就通畅了起来,让人略松口气。 九点半,四人抵达陶山小区,向保安问明15幢2单元所在,请物业开了大门,便一块往楼上跑。 咚咚咚。 松哥敲响防盗门,跟着便退到一边,将位置挪给荀牧。在场四人,也就他穿着警服,方便里头住户透过猫眼直接确定他们身份。 至于住着的是否是聂宣父母,他们有无嫌疑,这会儿也无关紧要了,不怕他们不开门。 “谁啊?” 不一会儿,房间里头便传来声问话,受防盗门阻隔,听着有些沉闷。下一刻,门便被直接打开了,看样子住户的安全防范意识并不怎么高。 祁渊心念电转,暗想,这里恐怕并非案发现场了,否则的话,里头住户近段时间该草木皆兵才是,不会这么大剌剌的开门。 但转念一想,这个观念又有些动摇——聂宣死亡至今已有三月,就算这儿是案发现场,里头人心中那根弦也该放松下来了才是。 “警察?”对方瞅见一身警服的荀牧,有些发愣,一面把门推得更开些,一面问道:“有事吗?” 祁渊再打量他几眼。他看上去很是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此刻神情坦荡,只对他们到来产生了点疑惑,不像是心虚的模样。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荀牧微笑道:“请问,这是聂宣家吗?” “嗯?你们找我姐?”他怔了怔,点点头,说:“她好些天没回来……” 话没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看上去有些紧张与担忧,赶忙问道:“我姐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 第43章 问询 青年低着头,呼吸粗重,双目通红,腮帮子鼓的老高,双拳也攥的死死的。 就在刚才,荀牧把聂宣遇害的消息转告给他后,他就一直这副模样,久久无言。 看样子,这对姐弟的感情还是蛮深的。 又过了半晌,他才哽咽着问:“我能看看我姐姐吗?” “可以,”荀牧点头:“如果你方便的话,待会就跟我们一块回支队认尸吧。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他抬头望向天花板,用力的抿着嘴。 “她是怎么死的?谁杀了她?” “抹喉,割腕,”苏平接过话,说:“至于凶手……抱歉,我们暂时还没有怀疑目标,而且不能排除自杀可能……” “不可能是自杀!”青年咆哮着打断他,接着,声音又轻了下来,喃喃着说:“怎么可能是自杀呢?她活的好好的,人又聪明又漂亮,收入也高,无忧无虑,怎么会自杀?” 几人对视一眼,最终目光都落在祁渊身上。 祁渊一怔,明白了他们仨的意思,便对青年说道:“能说说你姐姐吗?我们今天才发现她的尸体,对她了解还很有限。另外,怎么称呼?” “我叫聂海,”青年深吸口气,抬手用力在脸上一抹,拭去泪痕,回答说:“姐她从小对我就特别好,什么都让着我,对我有求必应的。 她一向很优秀,学霸,又乖,脾气好,长得也漂亮,是‘别人家孩子’的标准模板。 小学到高中,她成绩在班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学更厉害,大二开始就再没要过家里一分钱,学费,生活费都自己掏,有的是奖学金,有的是她自己兼职赚的。 后来,她还考上了研究生,更了不得了,每个月还会往家里打钱,每个月三千五千。也经常问我钱够不够用,要不要给我点。总之,她特别恋家,有能力以后,就一直在反哺家里。 就去年,大概年初的时候,咱爸想在家里起一栋楼——我们户口虽然都在余桥,但这边压力太大了,物价很高,爸妈都想着再打拼几年干脆回家养老,所以才起了盖楼的心思。这栋楼,姐姐也出了大力气。 就我知道的,连地皮、建材、人工、装修加一块,一百四十平五层楼,总共花了六十万,姐她就出了至少四十万,自己想买房的首付款都拿出来了,大家具什么的,像冰箱、电视、沙发这些,也都是她出的。” “四十万?”祁渊有些诧异,聂宣年纪轻轻,竟就能一口气拿出四十万? 不止如此,聂海说的那些大家具也都不便宜,七七八八加一块,五层楼,恐怕也得十来万了。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问:“你姐姐她是做什么的?” “她在两个培训机构上班,”聂海说:“一个兴趣班,教小孩弹古筝,一个高三复习冲刺班,教历史。机构都是按学时开工资的。 她教的挺好,家长都很满意,机构也经常给她发奖金,两个工作加一块,工资加奖金,算下来每个月到手都有两万左右。 她还写小说,成绩也很不错,不过不太稳定,每个月少就几千,多了有两三万,但听说前段时间严打,封了很多书,上热搜了都,我也去搜了下,她书好像没了。嗯,就五月份的事儿。 她对自己的书很看重的,这事,可能也给了她不小压力……但怎么也不至于自杀啊,没了书,她培训机构一个月还有两万多呢!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苏平摆摆手:“只是暂不排除这种可能,没说她就是自杀。 另外,根据调查,她死亡时间应该在四月上旬,在你说的严打之前,她的死和这事儿应该没太大关系。” “四月?”聂海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警官,你们确定是在四月吗?” 几人一听有戏,都来了精神,松哥直接问道:“没错,从尸检结果看,她死亡于四月五号到十号之间。这段时间,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也没有。”聂海摇头说:“只是,四月二号的时候,家里房子完工,爸妈回老家验收,给工人结算工钱,然后就顺路去旅游了。这事还是我姐打电话告诉我的。 我当时琢磨着,姐她压力这么大,两份工作一份兼职,是不是也该出门走走散散心,放松一下,别把人压垮了,就建议她也出去走走,她也满心动,说想去云南玩玩,正好那边也有几个朋友。” 听到这儿,祁渊掐着眉心思索起来。一会儿后,见苏平三人都没开口的意思,只看着自己,他便说:“时间上,倒是与你姐遇害时间相差不大。再后来呢?四月到现在,你们这么久没联系……” “正常来讲,”聂海打断他,说:“我们确实经常聊,多数时候都是我姐找我,问我在学校过的怎么样,钱够不够之类的,我找她的时候不多。”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说:“其实我也怀疑过,就毕业那天,按理她肯定会联系我问情况的,但没有,甚至我微信上告诉她我毕业了她也没回,那时候怀疑过她是不是出事了。 我就又去问我妈,但我妈说,姐考中了斯坦福大学,要出国深造,国外联系不大方便,让我不用担心,我也就没多问了。” “噢?”苏平浓眉一挑,察觉到不对。 聂海毕业那天,聂宣早就死亡多时了,尸体都在海里泡着,怎么可能出国深造?再说,她学的是先秦汉魏晋南北朝史,出国深造个锤子? 真当国外什么都好么? 很显然,聂海他母亲在撒谎,而且谎言很低劣。问题在于,撒谎的动机是什么。 想到这儿,苏平眼珠子一转,便问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个杠铃?” “哎?你们怎么知道?”聂海皱眉,说: “我爸到中年,身材有些发福,姐她担心老爸会得三高,让他多锻炼,给他办了健身卡,买了杠铃和跑步机之类的器械。 不过,这次回来,别的都在,但杠铃不见了……难道我爸送人了?” 苏平轻吸口气,站起身,问道:“我可以四处看看么?” ------------ 第44章 歧视 “没问题。”聂海也跟着站起来,说:“除了我爸妈房间之外,可以随便看。” 顿了顿,他又补充解释说:“我爸妈前些日子出国去看我姐了,房间门被锁着,打不开。” “出国?”苏平皱眉,和荀牧对视一眼。 聂海也觉得很是纳闷,说:“不应该呀,按你们的说法,姐姐她早就遇害了,爸妈……” 讲到这儿,他猜到了什么,脸色骤变:“难不成……不,不可能,不可能的,爸妈怎么会……” 见状,苏平轻叹口气,又问:“你姐房间在哪儿?我想看看她的遗物,或许能有所发现。” “那个房间就是。”聂海还有些懵,听见问话,只机械的抬起手往前指了指。 苏平轻轻点头,也不说什么,径直往聂宣的卧室走去。 荀牧也起身,说句去浴室看看,让他们接着聊,也离开了。 见状,祁渊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聂海同样也愣愣的站着,半晌没回过神来。 好在还有松哥在,他给聂海一点时间后,便摆摆手请聂海坐下,接着问:“能再具体说说你姐的事吗?主要是你爸妈和你姐的关系。” “我爸妈……”聂海脸色再变,看上去很挣扎的模样。 犹豫半晌后,他反问道:“警官,不管怎么说,我爸妈不可能害我姐姐的吧?我姐为了这个家……不可能的,他们怎么……” “聂先生,”松哥轻叹口气,说:“我们对你父母了解有限,手中也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自然没法给你个准信。 所以,请你详细说说,你父母与你姐的事儿。也希望你能尽可能的保证客观,我们才好进一步确定或否定他们的嫌疑。” 聂海眉头紧锁,犹犹豫豫的,看上去更加挣扎了。 祁渊有些纳闷的瞧了松哥一眼,话说的这么直白,聂海还怎么保证理智客观? 虽然死的是他姐,但现在看来,有嫌疑的却是他父母,松哥再直接把嫌疑给挑明白,聂海还能如实交代么? 恐怕,竭尽全力替父母隐瞒才是正常操作吧? 但转念一想,聂海自己明显也发现了母亲在撒谎,所谓撒谎者多心虚,心虚者,道理很是浅显,他没理由想不到。 事实上,看他表现,他也察觉到自己父母具备嫌疑了,只是情感上不愿意相信而已。 这种情况下,松哥就是继续遮遮掩掩,恐怕也没什么意义,如果他不愿意说,照样套不出话来。 反倒不如直接挑明了说,还能给他施加点压力。 “我妈……”犹豫半晌后,聂海终于叹了口气,说:“确实,我妈向来不怎么喜欢我姐,说实话,我自己也看得出来,她对我很偏心的。我爸稍微好点儿,但好的也有限。 我想,这应该就是我姐上大学后,就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去打兼职,去勤工俭学、自立根深的主要原因。 这事儿,其实我一直也很愧疚——我到现在都记得,小时候不懂事,仗着自己受宠,没少欺负过我姐,比如揪她的辫子,她哭,我妈过来反而给了她一巴掌…… 类似这种事儿,其实很多,我姐跟我的关系也很差,直到我十岁那年,四年级了,懂事了些,直到照顾着点我姐了,我俩关系才开始好转。” 讲到这儿,他轻叹口气,说:“至于真正意义上的转折……是我五年级的时候了。 那时我姐初中毕业,义务教育阶段完了,爸妈不想让她接着念书,想叫她回店里帮忙,等年纪到了,直接嫁人了事。 说起来也很奇怪,爸妈对外说到她成绩,都特别骄傲,自豪的,但偏偏又不想让她接着读,明明高中学费也不贵。 我姐当然不乐意,但没用。我听到这事的时候,就站出来,说,不让我姐读书,我也不读了,我跟姐姐离家出走,出去流浪……我爸气的不行,给我甩了两巴掌。 呵呵,回忆起来,确实中二了些,但当时是真的倔,我姐放假了,但我还没有,第二天就死活不肯去上学,硬逼着我去学校,我就在操场跑来跑去,就不回班上,过了两天,他们妥协了,才让我姐接着读书。 也是那件事以后,我和我姐关系彻底变了,她很照顾着我,我也有种男子汉的荣誉感,喜欢护着她。” 苏平捏捏下巴,面露疑惑,显然也有些不解。 十来年前,重男轻女的现象虽然还比较普遍,个别中产阶级也不能免俗,但以他们家的经济条件,怎么也不至于不让女儿读书才是。 按调查,他们家二十多年前,就买了这套房子,聂宣母亲在服装厂工作,算是个中层干部,收入不差,父亲则开了家百货店,占地数百平,按理是不缺钱的,就算不喜欢聂宣,也不该连高中都不让她读。 倒是祁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聂海,请问你们祖籍在哪儿?” “义安市,怎么了?” “怪不得。”祁渊点点头,说:“我读警校的时候,听义安的朋友说过,他们那有些地方的婚假习俗有些奇怪,结婚的时候,男方下了多少钱的聘礼,女方得双倍还回去,所以都不太愿意生女孩,觉得是赔钱货。” “啊?”聂海愣了愣,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事儿,但……依稀记得,小时候爸妈确实叫过她赔钱货。” “明白了。”祁渊颔首:“恐怕就是因为这事儿,所以你爸妈才不乐意让你姐继续读书。因为学历越高,找的夫家可能就越好,下的聘礼越重,他们需要赔的钱就越多……” 听到这儿,聂海拳头一攥,似乎很是难以接受这事儿。 松哥则轻叹口气,恍然大悟。 聂海虽然在本能的避免谈论父母好坏,只围绕着自己和聂宣的关系展开,但还是透露出了条很重要的信息——这是个典型且极端的重男轻女的家庭。 好在,聂海懂事后,还懂的维护自己姐姐。 “可……”聂海手松开了,有些忐忑的问:“爸妈确实不喜欢我姐,可这些年,我姐又能赚钱,又顾家,爸妈无论如何都没理由害她吧?” ------------ 第45章 现场 “确实,”松哥轻轻点头:“按常理说,你父母并不具备作案动机,未必是凶手。” 祁渊听了这话,有些不以为意,知道松哥只是在看聂海状态不对,魂不守舍的,才习惯性的当了老好人,开口安慰他两句而已。 确实,表面上看,聂宣父母确实没作案动机杀她,但聂母先是以谎言诓骗聂海,前不久夫妻俩又借口去陪聂宣跑到了国外…… 这里问题可不小,他俩身上肯定有问题,哪怕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凶杀案,恐怕也没法彻底撇清关系,至少也是个知情人。 但聂海却明显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他其实也不蠢,否则也不可能猜到自己父母有嫌疑,紧张、难受成那个样子。 可夹在父母与同胞姐姐之间,滋味也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这才在听了松哥的话后,立马自欺欺人的相信了。 见状,松哥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问道:“聂先生,你知道受害人去世之前,和谁走的比较近吗?” “噢?”聂海聂海眼前一亮,跟着又急得抓耳挠腮,说:“我想想,想想……” 他既想揪出杀害自己姐姐的凶手,又担心这个凶手是自己父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会儿,松哥岔开话题,也同样打开了他的思路,当然急于找出这个嫌疑人来,也好让自己脱离这个尴尬境地。 可过了好一会儿,他脸又一跨,失落的说:“抱歉,警官,我不知道。” “不知道?”松哥一愣:“你不是和受害人感情极深吗?” 聂海挤出一丝苦笑:“是啊,可我姐从来不会主动和我说她的事儿,我也不经常问,对她情况了解的也不多。 就连知道她打着两份工,还写着小说,都是我妈告诉我的,后来再三追问后,她才把小说名告诉我。”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又接着说:“对了,有一点忘记说了,我姐特别宅,从小都宅,放假的时候甚至能十天半个月不出一趟门。 现在工作倒是好一些,但也只会去上班,爸妈不在的时候她就干脆在家点外卖,旁人约她,都不见得能约出去。” 松哥又问:“这也是你母亲告诉你的?” “不,”聂海连连摇头:“我自己看出来的。平时我虽然不在家,但放暑假还是会回来。” 听到这儿,祁渊心中一动,说:“那么,能麻烦你提供下受害人的手机号码和秋秋、微信、微博等社交软件账号吗?” 再宅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与外界联系,想来,除了上班外,聂宣的交际圈应该大部分都在网络上,社交软件这块的线索就显得相当重要了。 “没问题!”聂海连连点头,摸出手机。与此同时,祁渊也迅速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让他写在上边。 刚写完,就见荀牧从浴室走了出来,轻吸口气,颇有深意的看向聂海。 聂海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忍不住问道:“警察同志,怎么了?” “你姐姐遇害现场确定了。” “什么?在哪?”聂海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激动非常。 下一刻,他视线便开始飘忽,不自觉的看向荀牧身后的浴室,张了张嘴。 “没错,”见状,荀牧轻轻点头:“浴室瓷砖墙、浴缸与地面上,存在大面积血迹,结合我支队法医科得出的尸检结果看,浴室,就是你姐姐遇害的现场。” “不可能!”聂海激动的打断他,说:“血迹?哪来的血迹?我回家快一个月了,什么血迹都没看见。” 荀牧向祁渊打了个眼色。 虽然根本没看懂他是什么意思,但祁渊也能猜到,应该是叫自己上,便对聂海解释说:“聂先生,道理很简单,血迹已经被人给冲洗过了。 但,我们手中有对血迹非常敏感的鲁米诺尔试剂,哪怕是用大量清水反复冲洗,且时隔多日,在鲁米诺尔试剂下,依旧无所遁形。” 聂海脸色发白,嘴唇哆嗦,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姐姐死在家中浴室,母亲谎称其出国留学,跟着,父母又一块跑到了国外……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他父母具备重要作案嫌疑。 “聂先生,”荀牧暗暗摇头,说:“浴室作为案发现场……” 话刚出口,就见聂海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祁渊一愣,心里咯噔一声,赶忙往他身边跨了一步,就见他双目涣散,嘴唇微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才见他从口袋中摸出钥匙,往茶几上一丢,跟着抬手捂着脸,哽咽着说:“查吧,查吧,你们尽管查,钥匙给你们了……” …… “荀队,苏队,不对劲啊!” 老凃端着相机,和柴宁宁并肩走来,说:“按照现场血迹分布情况看,受害者前方并无遮挡物,凶手应该是在死者身后下刀抹的脖子——嗯,就和上一桩,段坤遇害的案子一样,只是凶手这回用的是右手。 但……她手腕上的切创,就没办法解释了。他杀案件,本就罕见割腕的,毕竟桡动脉虽也属于动脉,可血流量并不大,致死率很低,反倒在自杀案件当中比较常见。 再说,既然凶手已经划破了死者颈动脉,再去割桡动脉又有什么意义?” 苏平浓眉一轩:“你还是觉得,本案为自杀案的可能性更高?” “嗯。”老凃轻轻点头,说:“对死者的毒理学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她生前并未摄入中枢神经抑制剂,也就是麻药,身上也没有抵抗伤。加之单纯切创在他杀案中本就罕见…… 再有,割腕和切颈,也多见于自杀案,何况创口部位尚存明显的试切创痕迹。有着以上种种线索,我倾向于认为,本案大概率为自杀案。 唯一的疑点,也就是她尸体为什么会被沉入海底了。这个问题,我想恐怕得找到沉尸者,才能确定。” 祁渊站在苏平背后,问道:“苏队,荀队,你们说,抛尸人会不会就是聂宣的父母?” ------------ 第46章 导火索 翌日清晨,祁渊早早来到支队,在饭堂里打了份粥,就快速扒拉起来。 昨晚收队、散会的时候,苏平叫他今早八点去他办公室一趟,他可不想迟到了,平白挨骂。 “哟,小祁,挺早呀。” 正喝着粥,祁渊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本能的抬头一看,跟着微微一怔,便喊道:“荀队,早上好。” 荀牧轻轻一笑,将碗放餐桌上,问道:“这边没人坐吧?” “没,您随意。”祁渊赶紧说,整个人拘束了不少。 见状,荀牧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坐下后,拿起食品袋中的鸡蛋,在桌上叩了叩,这才一面剥蛋壳,一面说:“昨晚,我看过上桩案子的调查报告了,你很不错。” 祁渊腼腆一笑,不知道怎么接,干脆继续喝粥。 “你还挺内向,”荀牧挑眉,将剥好的鸡蛋一掰为二,扔进粥里,说道:“当刑警的,可得大方一点,否则很难把握好主动权。 关键,别老沉默。如果你不知道话该怎么接,就直接岔开话题,要对方不配合,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撒泼打滚,就干脆强硬的把你要问的问题抛出来。 记住,你是去问话的,唠嗑只是手段,并非目的,目的是获取线索,手段不适用,那就换一个。这方面,别和小松学,他性子太过温和了,办案习惯不一定适合你。” 祁渊连连点头:“明白了。” “明白就好,赶紧吃吧,吃完一块去找老苏。” …… 两人吃饭速度都不慢,三两下就把大碗粥灌进肚子里,便一块搭乘电梯上楼。 咚咚咚。 苏平办公室没关,荀牧轻轻叩两下门作为提醒,跟着不等苏平回应,就直接走了进去。 苏平抬头,随后轻轻颔首,道:“来了?挺早。” 说着,他脚轻轻一蹬,办公椅往后溜了半米多,身子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说:“技术队调查过死者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了,发现几个有意思的问题。 首先,死者的通讯记录,她最后一条接通的通话记录,在四月六号中午,之后一直没了动静。 其次,微信朋友圈、QQ空间及微博,还有聊天记录,以时间为顺序,最后一条交互内容,是四月七号晚上十一点左右,在朋友圈上发的文字消息,就俩字,晚安。 据此,不妨大胆猜测,受害人死亡时间,就是在四月七号,晚上十一点上下,案件性质为……自杀。” 讲到这儿,他微微一顿,跟着坐直身子,表情严肃起来,说:“即使不是自杀,也是请求他人杀她,否则没法解释她为什么在清醒状态下,丝毫不加抵抗。 而若是自杀案,咱们要查的,或许并非是死者遇害始末,而是抛尸人身份及动机。哪怕抛尸人与受害者死亡没有直接因果关系,他的抛尸行为,也可能涉及侮辱尸体罪,乃至包庇罪……” 又一顿,他脚一勾,椅子又滑回电脑前,招呼祁渊也过来,一面打开了个文件夹,查找着文件,一面说: “我在技术队对聊天记录进行固定、取证、分析,确定几个与聂宣相熟识的人,以及相对活跃的群后,就和两人取得了电话联络,你们听听录音……” “不听了,”荀牧摆摆手:“别浪费那个尸检,你直接总结了告诉我吧。什么情况?” “呃,也行。”苏平便停下动作,略一组织语言,就说:“首先,昨晚聂海说的没错,他们俩姐弟之间的感情确实好,这点,聂宣朋友也都知道的;其次,聂宣对聂海的感情,有点超乎寻常……” 祁渊张了张口,讷讷的问道:“德国骨科?” “……”苏平一噎,瞪了他一眼,骂道:“想啥呢?什么德国骨科?没你说的那么龌龊!” 祁渊一听,缩了缩脖子。 荀牧则若有所思,问道:“你要说的,是‘扶弟魔’吧?” “嗯?你怎么知道?”苏平一愣,接着点点头:“按照聂宣朋友的说法,她是个典型的扶弟魔。” “不奇怪,”荀牧耸耸肩:“许多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当姐姐的,都很容易演变为扶弟魔。尤其,聂海平日里还相当维护聂宣,加上聂宣三天两头就和他联系,嘘寒问暖,给吃给钱,太明显了。” “倒也是。”苏平轻轻点头,跟着说:“听聂宣朋友讲,她也不是没找过对象,但都很快就吹了,他们受不了她对自家弟弟的态度,担心结婚后,整个家当都会被她搬走。 为此,她这些朋友蛮不岔的,也劝过她,她弟有手有脚,没必要这样伺候着,但聂宣却不以为意。” 荀牧嗯一声,问:“这和本案,有什么关系么?” “有,关系大了去了。”苏平说道:“归根结底就俩字——压力。 昨晚,咱们知道聂宣出了几十万,给家里起房子,买家具,但有一点聂海没说,或者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聂宣她妈妈明确说过,这套房,她没份,等他们死后,要留给聂海。” “哈?”祁渊忍不住了,不岔的说道:“还有这事?我去,太过分了吧?这……简直不要脸啊!” “聂宣她朋友也是这么说的。”苏平浓眉一挑:“而且,不同于往常对弟弟不计成本,堪比第二个妈的奉献,这回,就连聂宣本人也十分不岔。 按照她在群里的吐槽来看,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闹得很凶,甚至在群里放话说,要再找机会和爸妈谈谈,如果谈不拢,不惜找律师打官司。 我想,不管聂宣是死于自杀还是他杀,这个事件,应该是相当重要的导火索才是。” 荀牧沉吟片刻,问道:“时间呢?这事儿发生在什么时候?” “三月二十八号,”苏平说:“时间上,和她死亡时间相当接近,此后不久,她父母就回了老家,跟着又转向西南那边去旅游了。” “是很接近,”荀牧若有所思:“和家里闹翻,自杀,沉尸大铲湾,她父母对聂海的谎言……” ------------ 第47章 撇清关系 “将现有线索串联,并作出大胆假设,不难推算出一条大致脉络……” 车上,祁渊独自坐在后排,捏着下巴思忖起来: “聂宣因房子的事与父母闹别扭,常年挤压的矛盾一朝爆发,导致她产生了轻生的想法,便在四月七号晚上,于浴缸中割腕、抹喉。 几天之后,聂宣父母回家,发现她尸体浸泡在浴缸中,且已高度腐败形成巨人观,就将她的尸体用棉被裹起来,绑在杠铃上,沉入大铲湾。 但还是那个问题——动机。 聂宣父母,按理说并不具备抛尸的动机,正常人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即报警才对。 难不成,抛尸人并非聂宣父母? 不妨换个思路想想,或许,聂宣虽然起了自杀的想法,却没有相对应的胆量,所以央求他人,甚至花钱请他人结束自己的生命——这种案例,以往也并非没有。 凶手杀人之后,一走了之。过了几天又不放心,赶忙回到现场,发现聂宣尸体已腐烂,立即清理现场,抛尸。 这样一来,倒能解释好几个疑点,可又产生了新的问题。 如果聂宣父母与本案毫无关系,那他们何必撒谎骗聂海,说聂宣出国留学了,紧跟着又以去看望聂宣为由跑到国外? 不管哪种可能,都有难以解释的矛盾点。难不成……聂海在撒谎?那是否意味着,是他杀害了聂宣,又将她尸体沉入大铲湾?甚至于,就连他父母都可能遭遇了不测…… 不,应该不会,按他的说法,四月初他才刚结束实习,在学校里准备毕业论文答辩,就和我一样,应该不具备作案条件,而且这个不在场证明也很好验证或证否。 那……考虑到他与他姐姐的感情,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得知自己姐姐被父母‘逼死’后,怀恨在心,对父母下了手,然后编造出这么个谎言?” “小祁,小祁!” “啊?”祁渊飘散到天边的思绪终于被拉了回来。 见他一脸茫然的表情,荀牧有些无奈,问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想案子,”他咽口唾沫,接着左右瞅瞅,问道:“到地方了吗?” “嗯。”荀牧轻轻点头,说:“到聂宣供职的培训班了……你想到了啥?不妨说说看,我们一起参谋参谋。” “呃,算了,只是瞎猜,毫无根据。”祁渊摆摆手。 “怕什么,说错了也没人骂你。”苏平关好车窗,拔下车钥匙,淡淡的说道:“讲讲。” 祁渊拗不过他俩,只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完后,他俩却只对视一眼,尔后一眼不发,反倒搞的祁渊有些心痒,忍不住问道:“苏队,荀队,你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目前任何可能都存在,”荀牧想了想,说:“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不太靠谱的可能一一排除,确认方向,最后破解真相。” 祁渊张了张嘴。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可没办法,他是领导,祁渊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行了,先不说这些,”苏平下车,说:“下来吧,咱们先问问这家培训机构的负责人,还有聂宣的同事。” …… “小宣啊,我有印象,挺勤快一姑娘,教学质量也高,家长对她评价很不错的,不少家长领着孩子过来,指名道姓要她教呢…… 什么?她死了?不可能吧?多好的姑娘,怎么就被害了? ……不知道啊,她一向和和气气的,从没见她和谁闹过红脸…… 哎,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这样的培训机构,老师流动性本来就很大,一声不吭就辞职的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我打过电话给她,说关机,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报警说她失踪吧?咱们培训班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有十好几个老师,照你们的意思,我得天天追他们屁股后边转呗?” …… “宣姐?我知道她,她是咱们班历史辅导组的组长,很厉害的,人也特别好,很有耐心…… 什么?她被害了? 呃,警官,抱歉,我和她其实也不是特别熟,只是普通同事而已,她的情况我真不知道…… 哎,我哪清楚她失踪了呀,刚不说了嘛,我和她不熟,就见面了打个招呼而已,顶多再请教下教学大纲怎么做而已。 我还以为她辞职了呢,真没意识到她失踪了。” …… “聂宣?嗯,有点印象……什么?她死了?抱歉,可能我记错了,我不知道这个人。” …… 一上午时间,三人堪堪把培训班的负责人、财务和教师问询过一遍,可惜收获寥寥。 “聂宣的失踪,并非所有人都没意识到不对。”荀牧皱眉说:“可惜,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每一人往深处想,更没人报警。” “啪嗒!”苏平点上烟,轻声说:“某个同事忽然离开,即使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也不会往‘失踪’这方面想。 除非关系顶好,可能会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但就算电话始终无法拨通,也不见得就会联想到失踪这一块上。再有大伙儿没事普遍不大乐意和我们打交道的心理,不报警很正常。” “唉,”祁渊感慨道:“好多人一听到聂宣遇害,立马就急着撇清关系,先说认识的改口称不熟,有点印象的更是直接说不记得这个人了……” “呵,”苏平冷笑两声:“担心惹上麻烦罢了,多办几桩案子,你就会发现这种情况特别常见。” “人情淡漠啊。”祁渊摇摇头。 “也不全是。”荀牧耸耸肩:“因为早些年少数蛀虫的影响,很多人对咱们可没好印象,这才导致咱们在他们心中成了麻烦的代名词。” “这样啊,”祁渊若有所思,跟着又摇摇头,说回正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苏平吐出口烟雾,说:“联系聂宣父母。” “啊?”祁渊一怔:“不怕打草惊蛇吗?他们还在国外哎,万一发现自己被盯上,干脆在外边销声匿迹,再也不回来了咋办?” ------------ 正在审查,恳请各位耐心等候。 如题,万分感谢,给大家添麻烦了。 ------------ 第48章 惧 苏平斜了他一眼,撇撇嘴,似乎懒得解释。 他只能用迷茫的小眼神又看向荀牧。 荀牧轻笑两声,他倒是比苏平温和多了,耐心说道:“不存在的,技术队的同事昨晚查过,他们前不久确实出国旅游去了,能查到这方面的签证与出境记录。 但他们办的仅仅只是旅游签证,有效期九十天,停留时间一个月,受限制其实相当大。这会儿,已经即将到期了。 就算他们有心留在国外,有效期限一到,也只能乖乖回来。如果非法留置的话,只会被强制遣返。” 祁渊听到这解释,却还是不放心,皱眉说:“可,他们毕竟还待在国外,要是趁着这段时间获得长期甚至永久居住权限,怎么办?” “难,”荀牧抿抿嘴,摇头说:“他们虽然多少有些积蓄,但一栋房子,再加上为期一月的境外游,想来也早已把他们的那点积蓄给消耗光了。这种情况下,他们可没有在短时间内买通关系,获得长期居住权限的经济实力。 当然,小心稳妥是对的,可要知道,他们按理说,并没有杀害聂宣,犯的事儿最多构成侮辱尸体罪,亦或者包庇罪。 后者可能性并不大,前者量刑不算重,他们夫妻俩为此躲到国外还情有可原,但要为此付出大代价,长期乃至永久待境外,从此东躲西藏,担惊受怕,就不大可能了。 相信,只要和他们陈述清楚利害关系,他们自然会回来。毕竟他们犯的都不算大事儿,只要愿意配合咱们调查,很可能争取到从宽处理,免罪不可能,判三缓三还是能争取争取的。” “呼!”苏平掐灭烟头,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垃圾桶,只好掏出张面巾纸把烟头包着放口袋里,同时说:“行了,别扯那么多了,收队吧。 老荀,你通知技术队想办法联系上聂宣父母……嗯,现在先别急着联系,等我们回去再讲。到时候你和他们夫妻俩好好说道说道。” 荀牧点点头,挥手说:“上车。” …… 翌日中午,祁渊刚吃完饭,就碰上了荀牧。 “荀队!”他赶紧打声招呼。 “嗯哼,吃饱啦?”荀牧轻笑道:“陪我走走?” 祁渊挠挠后脑,机械的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气氛一度相当尴尬。 祁渊有些受不住这个氛围,几次开口,欲言又止,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我发现,”终于,荀牧出声了:“你很不善于应对‘沉默’这种情况,这可不行。” “嗯……”他应一声,低下头去,轻声的说:“确实,大小就处理不好这种情况,只能尬聊。” “不够自信。”荀牧掏出烟,散给他一根,自己也点上,用力抽了口,跟着轻轻一图,伸手抓散眼前的烟雾,同时说:“你心里有包袱,放不开。” 祁渊鼻孔也喷出两道烟,过了一小会儿,才抬手将烟放在嘴边,轻声说:“是啊,放不开。 我还记得,荀队你们先前和我说的事项,可知道是一回事儿,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很多时候,明明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但话到嘴边,又吐不出来。” “很多新人都这样。”荀牧嘴角微扬,说:“正式工作之前,你们大多数都并不具备和陌生人深入打交道的经验,更别说,咱们与他人接触,或多或少都带点对抗性质。 至于毕业前的实习……据我所知,实习生由于并不具备执法权,加上没有经验,能做的事其实比辅警还少,都是干点文书记录、手续办理之类的工作,同样无法积累太多经验。 这样一来,你们这方面的能力,当然就得不到锻炼了。所以,新人或长或短,都得有段适应期,这一期间,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具体到你,主要就表现在审讯和问询这块,又能分为两个方面,一,经验不足,以及与我们默契不够,导致的不时问出些不恰当、想当然的话;二,就是刚刚的问题,恐惧沉默所带来的尴尬。” “恐惧?是了,这个词很贴切,”祁渊轻叹口气,老实承认:“是啊。我对陌生人,没多少话,偏偏觉得这样很尬……” “但沉默本身,不见得是坏事,许多时候,我们甚至要刻意制造沉默,以此给被询问、被讯问人施加压力。”荀牧说: “但有个前提,你要记住,主动权在你手中,你不能比对方还紧张,还尴尬,那样工作就没法做了。 至于尬,以及没多少话,其实也不难解决……这么说吧,小松爱笑,你知道吧?” “知道。”祁渊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松哥招牌式笑容,点头说:“听说队里前辈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金毛。” “学他笑。”荀牧掐灭烟头,说:“我们的工作,第一印象很重要,也就是所谓的气质管理,而这个,并不需要你真正改变自己的气质,其实是有捷径可以走的。 最简单两条路,要么学老苏,黑着脸,让对方一看就觉得严肃,乱七八糟的心思就扫了许多,主动权自然牢牢被他抓着; 要么学小松,温温和和的,同样很有感染力,悄无声息的就能取得他人信任与好感,再扮演好倾听者的角色,再不然唠唠家常,也能挖掘到不少线索,毕竟多数人其实都有倾诉需求。 这两个办法,只需要你学会控制好微表情,就能勉强入门了。虽然本质上肯定还有区别,但寻常人很难看出来。至于看得出来的,等你能独自接触他们的时候,想来也早就出师了。” 祁渊若有所思:“荀队看着也相当阳光开朗,很有感染力,是出自真心,还是伪装?” 这话,他没敢问出口。 一路说,一路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停车坪。 等祁渊回过神来的时候,荀牧已经拉开了警车门,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祁渊有点愣,忍不住问道:“荀队,这是要去哪儿?” “机场啊,”荀牧一招手,说:“聂宣父母马上落地了,咱们提前去机场等着,把人接回来。上车!” ------------ 第49章 茫然 T3国际机场,国际到达层。 祁渊抬手看了眼时间,有些不耐烦,说:“荀队,不说他们一点半到吗?这都两点多了,算上取行李的尸检,怎么着都该出来了吧?他们会不会是悄悄溜了?” “如果要溜,还回来干嘛。”荀牧微笑着摇摇头,说:“再说了,国际航班班次本就比国内少,这又只有个出入口,能跑哪去?” “那他们怎么还没出来?”祁渊纳闷的问道。 荀牧再次摇头,说:“国际航班落地的流程,比国内航班复杂的多,到达后需要先经过卫生检疫、边防检查,然后才是提取行李,接着要对行李进行海关检查、动植物检疫。 这些流程跑完了之后,才能出站,前前后后,耽误个个把小时还是蛮正常的,耐心等会儿吧。” “哦……”祁渊应一声,却耐不下性子来,一直左顾右盼,又时不时的掏出手机看几眼照片,把照片上的面孔烙进脑海里头,以便在目标出现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又等了足足二十分钟,荀牧忽然站起身。 祁渊一愣,跟着站起来,看了良久,却依旧没看到目标,奇怪的问:“荀队,人来了?在哪呢?” 荀牧摇头:“没有,但出站口人数忽然多了些,应该是目标航班的乘客开始出站……出来了!” 说着,他立马带着祁渊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一对中年夫妇面前敬了个礼,轻声问:“请问,是聂勤山先生,蒋园女士吗?” 两夫妻脚步一顿,对视一眼,跟着,男人便迟疑的问:“警察同志?” 荀牧点头:“我叫荀牧,刑侦支队民警,昨天晚上,和你们电话联系过的。这儿不太适合说话,二位,不知是否方便,跟我们去支队一趟呢?” “这……”蒋园满脸都写着抗拒,犹犹豫豫的说:“我们东西比较多,能不能先回去放下行李什么的……” 荀牧没回答,看向祁渊。 祁渊了然,知道荀牧在给自己锻炼的机会。 再一想,荀牧就在边上,就算自己没兜住,出了乱子,想来他也可以收拾干净,大不了就是挨个投诉而已。 于是,他头一铁,直接生硬的说:“蒋女士,抱歉,咱们不是在与你们商量,而是对你们进行依法传唤……” 荀牧嘴一抽。 果不其然,蒋园听到这话,双眉立马倒竖起来,眼睛瞪得老大,嘴一张就要发作。 “哎哎哎!”好在,聂勤山立马捂住了她嘴,在她耳边轻声说:“别!别嚷嚷,这里人多,丢脸!” 跟着,他又扯动嘴角,堆出个勉强至极的笑容,讨好的说:“警官,抱歉抱歉,我老婆她不是这个意思……呃,我跟你们走一趟吧。” …… “蒋园,女性,四十八岁,齐耳短发,身高一米五五左右,体态丰腴,面庞圆润,脾气暴躁、冲动,有些‘辣’,但也可能是恼羞成怒,以向外宣泄情绪的方式掩盖心虚。” 警车上,祁渊端着手机,快速记录着信息: “聂勤山,男性,五十一岁,寸头,身高一米七五上下,营养水平中等,上肢很粗,下肢相对正常,看上去有些不大协调,平日里应该很注重,也只注重手臂肌群的锻炼。为人老实木讷,重面子,有一定公德心,不愿在公共场合丢人。” 路口碰到红灯,荀牧将车一停,眼珠子歪了歪,就瞅见祁渊的笔记,嘴角不由扬起来许多。 别的不提,就祁渊这份态度,就挺值得称道的。 当然,看别人手机这种事不太礼貌,荀牧也只是瞥了眼而已,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具体内容根本没见着,不知道他写的什么。 他又看向内后视镜。 聂勤山夫妇,在后排的动作惊人一致,可以说不愧是夫妻了。 除了一人看左车窗,一人看右车窗外,他俩腿都张的老开,腰往前弯,手肘靠在大腿上,十指交叉紧握。 也都在抖脚,肩膀也跟着脚一颤一颤。 哦,还有几点不同,他们一个抖左脚,一个抖右脚…… 而且,蒋园动作更多一些,时不时直起身摸摸后颈,转转脑袋,扯扯衣领子之类的,根本静不下来。 看他们这如坐针毡的模样,荀牧心中了然。 祁渊也暗暗看了两眼,在手机上补充记录。 看上去,蒋园也远没有她表现的那样强势,坐在车里,同样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一路无话,很快回到支队,荀牧帮他们把后备箱的行李拿出来后,便当先走在前头带路,带他们进入支队。 来到直属一大队——重案大队——大办公室,这对夫妻同时咽了口唾沫,抓着拉杆的手都用力了不少,指节发白。 “蒋女士……” “啊?哎!在,怎么了?”蒋园一惊一乍的,连连眨眼睛,一手握拳捂在心口。 荀牧伸手一指,说:“蒋女士,你在这休息会儿吧,随意做,行李也可以随意放。我们先跟你丈夫聊聊。” 又叫来名刑警,轻声说:“麻烦帮我照顾下蒋女士,倒杯茶水什么的。” “好,”刑警连连点头,又问:“要不要通知苏队过来?” “先不了,他这会儿忙着呢,在追聂宣朋友这条线索,晚上开会都不见得能抽出空。”荀牧摆手。 见自己就这么被安排了,蒋园忍不住张开嘴,却又半天吱不出声。 看着眼前一票刑警,她已经心虚到连撒泼骂街的胆量都没有了,只能茫然无助的看向聂勤山。 聂勤山也慌得一批,根本没留意到她的眼神,只唯唯诺诺的看着荀牧,嘴唇都在哆嗦。 “聂先生,”荀牧手一引,说:“请跟我来,这边走。” “好……好。”他连连点头,机械的跟上荀牧和祁渊的脚步。 直到走进问询室,祁渊给他倒了杯水,递了根烟,他这才轻松了不少,眼睛也终于有了点神采,不像刚刚,完全一副茫然、懵逼的模样。 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又接收到荀牧暗示,祁渊决心开门见山:“聂宣的尸体,是你抛进大铲湾的吧?” ------------ 第50章 错愕 “咳……咳咳……” 聂勤山刚抽进口烟,一下子全咳出来了。 跟着,他又伸手挥散烟雾,脸上说不出的紧张和尴尬。 祁渊冷眼看着,一言不发,就这么盯着他。 “荀队说的没错,沉默导致的尴尬,未必是坏事,利用好了,能作为一柄利器,牢牢的压制住嫌疑人。”祁渊寻思着: “尤其嫌疑人性格比较老实,又有些好面子,偏偏处于下风,主导权在我手里的时候。 想避免沉默,克服尴尬,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我就这个性格,短时间里不好改变,那就只能想办法利用这份尴尬,牢牢掌握主动权…… 不,不对,荀队不是这个意思,根本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绝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公式化的一问一答就是了。 像荀队和松哥那样,亲切的跟人谈话,或者向苏队那样给对方施加压力,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都是经验非常丰富后的进阶玩法,我根本玩不转。 想想,还是像其他前辈那样,先走走寻常路子积累经验的好,这样或许难有收获,但同样也不会出错。 昨天荀队也说过,公式化的去问询、审讯,想来他应该也是这个意思,更深入的东西,可以了解,但不用急着尝试。” 想通这点,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当然,他也没忘记,这会儿还在讯问中,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半点,还是像刚刚那样盯着聂勤山。 聂勤山还是那副扭扭捏捏的尴尬样子,三分钟里几次欲言又止,叹了好几口气,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状,祁渊就知道他还在挣扎——虽然昨天荀牧与他联系的时候,就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明白,明确表示出了对他的怀疑,让他有了些心理准备。他也是在充分沟通之后,才决定配合警方,乖乖买票回国的。 但真坐在审讯室,看着眼前的刑警,他依旧慌的没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配合调查,把即将说透的事儿讲清楚,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层纸,不是那么容易捅破的。 见状,调整好心态的祁渊,决定不再冒险多添一把火,而是中规中矩的取出传唤通知书,递给聂勤山,说: “聂先生,这是传唤书,我支队因你涉嫌抛尸,触犯刑罚第三百零二条之侮辱尸体罪,依刑事诉讼法对你进行传唤……” 沉默被打破,聂勤山长松口气,一下就没那么紧张了,连连点头:“我知道……那个,是要在这上边签字吗?” 与此同时,祁渊还看见,荀牧有些意外的瞧了自己两眼,显然,自己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靠着余光观察,祁渊大致确定,荀牧的表情与目光中,应该还是赞赏的成分居多,看样子自己并没有理解错,按部就班,缓缓积累经验,才是自己应该做的,而非好高骛远,追求那些高阶技巧。 “不,传唤书不需要你签字。”他把通知书拿回来,又亮了亮自己的证件,才说: “相信,昨晚我们队长已经跟你讲的很清楚了,这项罪责,你或许也在网上查询,或找人咨询过,量刑着实不算重,这才下定决心回国,对吧?” “对……啊,不,不是的。”他先不自觉的点头,跟着又连连摆手,有些着急的说:“我是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悔过才回来的,嗯,对,我自首,我选择自首。” “自首?”祁渊眉毛一挑,忍不住看向荀牧,想请他指示。 荀牧只点点头,让他继续。 祁渊没get到他的意思,只好暂且无视这个问题,接着说:“既然如此,咱们也不东拉西扯了,直入正题吧,聂宣,你的女儿,是不是被你用棉被裹好,绑上杠铃扔进大铲湾的?” “是……”聂勤山低下头去,怯怯懦懦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做?”祁渊声音抬高了些:“是不是杀了人,心虚?” “我没有!”眼瞅着好大一口锅砸身上,聂勤山被吓了一跳,赶紧否认:“我也不知道谁杀了她,和老婆出去玩一圈,回来的时候她就死了,死在浴缸里,尸体直接泡烂发臭了都!” “那为什么不报警?自己女儿被害,死的不明不白,你反而选择抛尸,这是哪门子道理?” “我……我……”聂勤山支支吾吾,脸涨的通红。 半晌后,他才艰涩的说:“我怕你们怀疑我……” “嗯?” “其实……我和我老婆都知道她是自杀的,”他摊开手,看着自己掌心,说道: “虽然尸体被泡涨了,但手上、脖子上的伤,地上的血,都还很明显,家里的水果刀也就在浴缸边上,门还是用钥匙反锁的,再加上她先前和我们大吵一架,就有寻死寻活的苗头了。” 顿了顿,不等发问,他又说:“她其实不是我女儿。” “什么?”祁渊一怔。 “我老婆身子有病,”聂勤山不敢直视祁渊,垂着头,无意识的揉捏着手指,解释道:“结婚三年多还没孩子,就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她身子有些问题,很难怀,怀上了也容易流掉。 没办法,我就和她管牙婆买了个娃。其实我和她都更喜欢女娃,那时阿宣听说才刚满一周岁,长得很可爱,我俩一眼就相中了…… 我们一开始真的是把她当亲女儿养的,只是,没想到,过了两年,老婆她竟然怀上了,医生都说是个奇迹。 但医生也警告我们,一定要小心,说老婆肚子里那什么地方,很薄,流产率很高。好在没发生意外,孩子生下来了,就是阿海。” 祁渊掐着笔,面无表情的问:“所以,你们对聂宣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原先视为亲生女儿,之后就看成累赘了吧?” 聂勤山嘴唇蠕了蠕,终究没出声,也不知道是内疚、心虚,还是单纯的不敢回答。 沉默了有半分钟,他才生硬的转移话题,说:“三月底的时候,因为房子的事儿,她和我老婆吵了一架,我老婆一着急说漏嘴,把这事说出来了……” ------------ 第51章 心冷 “说漏了?”祁渊站起身,将手中的笔往桌上重重一摔:“究竟是不小心说漏了,还是看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干脆借此把她踢出去?” 荀牧眉心一拧,轻声喝到:“小祁!坐下。” 祁渊却当做没听见,冷笑连连:“呵呵,正好啊,你们房子也盖好了,她的积蓄也被你们压榨的差不多了,而且闹到这地步,以后也别再想从她口袋里掏钱。 既然已经没有价值,倒不如直接一脚踹开,省的将来她还和你们儿子抢房子,是不是?” “我没有!”聂勤山粗着脖子反驳:“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似是心虚,他声音越来越小。 见状,祁渊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坐了下来,随后微微转过头,看向荀牧,低声说:“抱歉,荀队,我太激动了。” 荀牧没回话,只微微摇头。 祁渊默默将摔到一边的笔捡回来,看了两眼,见没摔坏,便决定继续做记录,问道:“具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从你们和聂宣吵嘴开始说起。” “唉,”聂勤山身子佝偻了许多,语气疲惫的讲述道:“三月底的时候,我们不是回了趟老家嘛?家里装修的差不多了,家具也都摆好了,回去验收验收,顺便把工人的尾款给结一下。 验收,请吃饭,搞卫生,这些七七八八的收尾的活一搞,再办个乔迁宴什么的,又几天过去了,到四月二号那天,咱才闲下来,开始好好的看看自己的房子。 当时还是挺满意的,大家都很开心,但看着看着,我老婆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完了说想在顶楼搞个跑步机,客厅电视也不够大,想要换台一百五十寸的,现在的电视就搞卧室去。 反正吧,算来算去,越算想换想买的东西就越多,还得再添个十来万吧,就问阿宣能不能再出点钱,阿宣不大乐意,说这样就挺好,而且现在她也是真的没钱了。 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啊,我老婆一激动,就骂她说白眼狼——我也觉得她这话太过分了,别的就先不说,至少她为了这个家,还是付出了很多的。 我都觉得过分,阿宣当然更不乐意啊,整个人立马就火了,说着说着,就扯到房子上,说什么,让她出钱可以,以后房子的归属怎么算。 我老婆脸当时就黑了,很生气的问她,我们都还活着呢,说什么房子的归属?诅咒我们么? 阿宣也很火大,说我老婆不敢直接回答,心虚,说‘你不讲我也知道,房子肯定没我份,我都有心理准备了。本来不想多说,结果你们倒好,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榨我,变本加厉,我受够了’,嗯,这是她原话。 我老婆气的就要上去揪她耳朵,她不还手,就躲,边躲边哭,很激动,问我和我老婆,到底把她当什么,她存款都已经被掏空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是不是要她去借高利贷之类的话。” 记录到这,祁渊简直有股把记录册都给撕了的冲动。 聂宣还真没说错,这对夫妻着实过分——可不仅仅只有蒋园,别看聂勤山把自己摘的干净,张口闭口“我老婆”,他在这其中,绝不仅仅是个不作为的看客。 努力克制好情绪,祁渊又面无表情的问道:“之后呢?” “吵呗,闹呗,”聂勤山说:“后来乡里派出所的人都来了,阿宣就一直追问房子的事,非要我老婆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个说法,我老婆一急,就把她不是咱亲生的事给说出来了。 阿宣应该是受刺激了,很激动,闹了一会儿,甩手就走了,说是要回余桥这儿,把家里她的东西都收走,以后和我们再没关系。 这么一闹,我和我老婆在家里也暂时待不下去了——全村人都看笑话呢,哪还好意思继续留着啊,就说去西南走走,就当旅游。 我想着阿宣那模样,也有点放心不下吧,就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块去玩,连续打了几个,她没接,我就给她发了信息,说我们去西南了,她要来的话就给我电话。” 祁渊忽然觉得掌心有些发冷,发麻。 他再次停下记录,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聂勤山。 虽然他生活、为人处世方面的经验都很欠缺,但也能从聂勤山的讲述中,发现相当多的问题。 他敢断定,这个聂勤山,才是对聂宣伤害最大,最可怕的人。 旁的姑且不提,五十一岁的人了,还是做生意的,就是表现的再怎么老实无害,还能连点眼力劲都没有,在刚大吵一架,聂宣甚至放话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之后,还傻乎乎的打电话给她,叫她一块旅游? 恐怕,他真正的意图是借着自己老实的人设,干脆装傻充愣,想以此为借口试试能不能缓解缓解双方关系,至少把自己给摘明白了,让她不至于怨恨自己,以后有需要的话,还能再从她身上压榨点利润出来吧。 如果聂宣真的吃了这一套,这对夫妻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更加过分。更有甚者,他说不定还打着万一的希望,如果聂宣真跟着去了,可以给他俩买买单。 至于说聂勤山真是出于这么多年感情,真想让她去散散心…… 呵,祁渊压根不信这种可能。 不过,这些事儿自己知道就好了,祁渊不打算说出来,聂勤山肯定会反驳的,这种争论根本没有意义。 倒是荀牧,见他状态不大对,就自然的把记录册和笔抓了过来,接着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玩了有十天,四月十三号下午回的余桥。”聂勤山一直在躲着祁渊的目光,听到沉默了好久的荀牧发问,立马像抓住救星一样,急忙回答。 “之后呢?”荀牧追问:“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看到尸体,你们的第一反应是抛尸,而不是报警。 就是先前闹过矛盾,也解释不过去,毕竟你们之前的行为并不犯法——收买被拐婴儿的事另说。但抛尸,可是切切实实的犯罪。” ------------ 第52章 讯问 “另外,你说聂宣早有寻死的念头,体现在哪儿?就因为这场矛盾?不见得吧?毕竟按你的讲述,她离开时说的可是,要把东西都搬走,以后和你们不再有关系,这话里可没有要寻死的意思。” “这……”聂勤山张了张嘴,似乎有些哑口,支支吾吾的哼唧了半晌,才含糊的说: “反正她就是有寻思的意思,我怕摊上事儿,所以连夜开车把她尸体拉到大铲湾边,又偷了条小船,把尸体扔下海…… 哎,晦气,杠铃太重,没把握好平衡,船翻了,我又拼了命游回来的,好悬没交代了。” “晦气?”祁渊抓住了这两个字。 在心虚、不安等复杂的负面情绪影响下,他似乎表露出了点真姿态出来。 再结合荀牧问及聂宣到底哪方面提现出她具备寻死的心思时,他支支吾吾不敢正面回答,让祁渊明白,聂宣自杀,或许不仅仅是与蒋园大吵一架,并明白自己并非亲生女儿那么简单。 受到这一刺激,或许只是个导火索,背后应该有更深层的原因才对。 简单来说,就是另有隐情。 祁渊都能想到的事儿,荀牧没理由想不到。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飘飘的点点头,说:“行,那就先到这儿吧。” 聂勤山明显松了口气,紧跟着,又赶紧追问:“那……我能回去了吗?” “回去?回哪去?”荀牧呵一声,说:“其他先不提,抛尸,涉嫌侮辱尸体罪,刚刚已经和你说的很明白了。既然你已经承认,那么,就请你看守所走一遭吧。” “看……看守所?”聂勤山脸色一变,激动的站起身:“什么看守所?我……你们……” 荀牧斜他一眼,再不搭理,全然不顾他骂骂咧咧,更懒得解释什么,只抓起对讲机,让人先把聂勤山带到留置室,等会儿手续办全了,再给押送到看守所。 很快,两名刑警进来,客气的让聂勤山跟他们走。 “我不走!”他也知道自己理亏,不再好意思胡搅蛮缠,或者辩解、质问什么,只是耍起了无赖,双手环胸,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不肯配合。 他看着是真的很要面子,以往可能也没干过这种事儿,虽然板着脸咬着牙硬不起来的模样,但耳朵早已臊的发红了。 “抱歉,这由不得你。”刑警摇摇头,取出了手铐,声音冷了几分,严肃的说道:“聂先生,请你配合我们,否则我们将动用强制措施……” “我不走!我反正就不走!”他连脖子都红了,急攘攘的吼道,交叉在胸前的手也已经松开下探,死死的抓着椅子。 见状,刑警只好看向荀牧。 荀牧淡定的拧开保温杯,抿着茶水,不置可否。 这两人可不是没经验的见习生,带队里干了这么久,要连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的话,干脆别干了,把坑挪出来。 没得到指示,左手边的刑警只好咬咬牙,再次警告,见聂勤山还是没有反应,便对搭档使了个眼色,一块儿上去,抓着聂勤山的手,想强行把他手从椅子上掰开。 但,这家伙力气还真不小,聂宣买给他的健身器材平时应该有好好利用,俩刑警废了好一通劲儿,愣是没把他从椅子上弄下来。 之前用眼神轻视荀牧的刑警,可能寻思着这通闹剧再演下去,就在领导和见习生面前丢脸丢大发了,一咬牙,干脆用手铐把手脚铐在椅子上,示意另一名刑警照做,然后抬着椅子就往外走。 聂勤山被他们的骚操作惊呆了,愣了一瞬,再想反抗也已来不及,手脚一用力还硌得慌,根本无力挣扎,只能骂骂咧咧。 荀牧都是一怔,跟着无奈扶额。祁渊更是嘴角抽搐,无语的问:“荀队,咱们队的前辈……都这么6的吗?”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岔开话题,说:“那个,小祁啊,你去通知蒋园也进来一趟吧。” “哦。”祁渊也没多想,应一句后就直接站起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蒋园平静的走进来。 在机场时瞅着还挺蛮横泼辣的她,这会竟然老实的不得了,却又不像刚到支队那样紧张到没边,平平静静的。 祁渊问了几个基本问题,也是问啥说啥。 问题一步步深入,很久就彻底切入正题,问道了她和聂宣的矛盾上。 她依旧很老实,说:“确实,我和她大吵了一架,一激动,就把她不是我亲生女儿的事说出来了。 讲真,其实我挺后悔,一来,她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毕竟一块生活这么多年了,就是养只宠物都得有点感情吧,更别说,她为这个家,确实也付出了不少。 二来,现实点,就是钱了。把她培养到这么大,她也确实有本事,说是金凤凰也不过分,就这么闹掰了,确实可惜。” 祁渊愕然,呆了几秒之后,才不得不说:“你倒是蛮实诚的。” “我老公都已经招了吧?”蒋园说:“那我再藏着掖着又有什么意思。我想明白了,还不如好好配合你们,争取个从宽处理。” “噢?”祁渊更加意外。 他是真没想到,看着老实木讷的聂勤山,会在问询室里撒泼打滚,满肚子心机;看着泼辣蛮横的蒋园,反倒配合的不行,相当明事理。 转念一想,这或许才是蒋园的为人处世之道吧,总是善于充分利用条件。 在公共场合里就撒撒泼,希望能争取到吃瓜路人的注意与同情,试图把事闹大。 到了支队,表演再没人看了,就又换上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消除掉警方对她之前的不良表现而产生的戒备心。 审讯室里,又有问必答,配合无比。 真不愧是做生意的,见风使舵看人下菜的本领就是强。 “我没什么好隐瞒的。”蒋园耸耸肩:“和她闹掰,闹出这么大个笑话,老家是不好意思再待了,就跟我老公去西南那边旅游。 等回到余桥,开了家门,就隐约闻到一股臭味,我们找了半天,才发现臭味是从浴室传出来的——哇,那味可真重,要不是浴室密封性好,家里也门窗紧闭,不然怕早就让附近住的邻居发现了。 哦,对了,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掏手机报警,但刚解锁,我老公就立马着急的把手机抢了过去……” ------------ 第53章 谜团 “聂勤山抢你手机?” “对。我老公说不能报警,说她肯定是自杀,报警了我们会有麻烦,逃不掉的。而且这她是被我们气的自杀的,说不定还想用死冤枉我们,不如悄悄把尸体处理掉,对外再说她出国留学,这样谁也不知道她死了。” “你同意了?” “不太同意,我还是想报警,但我老公不让。”蒋园说:“我也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也问过他两句,他说不清楚,反反复复讲报警会出事的,我没办法,只能由着他。 事后我也追问过几次,但他都不说,我琢磨着吧,可能阿宣的死跟他也有点关系,不是面上看着的这么简单。 但没办法啊,这么多年夫妻了,除非出轨什么的,不然我肯定向着他,当时阿海又马上要毕业,我也不想和他吵。 基本就是这样,警官,你们要判我包庇就判吧,我认了。” 荀牧手一摊:“我们可没有职权判决,只负责查明案件真相罢了。” “都一个意思。”蒋园摆摆手,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做错事就该负责人,我服气。” 但祁渊知道,她依旧在演。 他不想搭理这一茬,接着问:“你们上个月跑出国,是意识到什么了?” “没有。”蒋园摇头:“如果真是为了逃,我们也就不会回来了。主要是我老公抛尸以后,压力很大,不停的在网上查抛尸判几年之类的问题。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早晚会出问题的,那副莫名其妙的状态还可能被人看出问题来,我就说再出去旅游旅游,散散心。 之后的三个月,我们跑了很多地方,大江南北走遍了,我老公爱上了这种感觉,就说出国玩玩。我拗不过,就和他办了护照签证。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本来说好,西方那些发达国家咱们也玩不起,去东南亚走走也就是了。 他非不听,说什么,儿子也长大成人了,咱家房子也已经起来了,以后除了养老,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存着也只是个数字,哪天出了意外,钱赚了没花着,心里也不舒坦,不如该玩玩,该吃吃。 说实在话,我确实也心动的很,想看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样,加上本就说不过他,也就同意了。” 祁渊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她没法再提供更多的线索,便看向荀牧,请他指示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收到祁渊的目光,荀牧坐直了身子,轻声说道:“蒋女士,按照你的供述,你确实涉嫌包庇罪,需要拘留待查。” “我明白。”蒋园身子僵了僵,但还是强作镇定,轻轻点头。 见状,荀牧又说:“不过,考虑到你所犯罪责不重,加上认罪态度良好,我可以为你申请取保候审。 当然,你得提出保证人,或者交纳保证金,并出具保证书,必须保证随传随到,不得擅自离开余桥。” “没问题,没问题!”蒋园连连应下,脸上的喜色再也掩饰不住,说道:“我儿子可以做保证人,还有,保证金要交多少?” 倒也难怪,她前后换了三张脸,三个完全不同的表现,为的不就是免于处罚,或者争取减轻惩罚。现在目的达成大半,欢喜也正常。 “二选一就好了。”荀牧说:“那请你暂时先待在支队,写一份保证书给我,我再连着申请一块呈交上去审核,等申请通过,你就可以回去了。” “好的,好的,谢谢警官!” …… 出了问询室,荀牧脸一沉,严肃的说:“小祁,你去通知小松,调整下访问调查的重点,进一步跟进受害人家庭关系,尤其父女、母女关系这块。 另外,再通知小柴……我记得她是你表姐吧?通知她带队再去一次受害人家中,要求,彻查,务必要给我把每一寸,每一个角落都翻一遍。 最后再去一趟技术队,让他们仔细查查聂勤山、蒋园的手机,还有通话记录、聊天记录这些,查仔细点,别漏了。受害人的各个记录也重新查一遍。 嗯,就这些,通知完后,来我办公室找我。” “好的。”祁渊立马应下,掏出笔记本,把几个关键字词记下以免忘记,就说:“那,荀队,那我先去通知了。” “去吧。”荀牧下巴一扬。 荀牧吩咐的,其实都是小事儿,松哥那边打个电话就成,剩下俩也只要跑跑办公室就好,没几分钟也就完成了。 等祁渊来到荀牧办公室时,就见他和苏平针锋相对,似乎在争吵。 祁渊一愣,有些犹疑要不要回避一下。犹豫半晌之后,他还是敲响了办公室门,喊了声报告。 “嗯?”苏平一扭头,见是祁渊,没好气的问:“干啥?” “呃……”祁渊有些尴尬,说:“荀队叫我来的……” “进来吧,”荀牧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随便坐吧。” 跟着,他又看向苏平,平静的说:“老苏,不行,太冒进了,还是稳妥些好,你再想想吧,反正这个方案我不能同意。” 祁渊听着有些纳闷,当然,他也不会傻到插嘴去问。 苏平哼两声,傲娇的别过头去,说:“随你便吧,反正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荀牧轻笑两声,浑然不在意。 “嘁!”苏平见状翻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每次看你这贱笑就恼火,行了,你自己看着整吧,我先下去整合线索,有事儿再叫我。” 荀牧没回应。 目送他离开后,祁渊才试探着问道:“荀队,这是怎么啦?” “没什么,一点小分歧而已,你不用管。”荀牧显然不想回答,敷衍两句后,就问道:“怎么样,事情做完了吗?” “嗯,都通知下去了。”祁渊见他不想回答,便顺势岔开话题,改问道:“咱们接下来要干点什么呢?” “等结果就是了。”荀牧从抽屉中翻出烟,扔给他一根,同时说:“你要不想等,就去帮小松一块走访吧。” ------------ 第54章 无果 “虽然聂宣死于自杀,聂勤山涉嫌抛尸侮辱尸体,蒋园则犯了包庇罪,真相看似已经清楚…… 但,依旧有谜题未能解开,我们需要找到那根,将聂勤山抛尸,及聂宣自杀这两者串联起来的线索。至少也得搞清楚聂宣自杀的根本原因。” 车上,祁渊一直在回忆荀牧的这两句话。 如果换做其他人,既然案子已经明朗,确认聂宣自杀,聂勤山和蒋园业已招供,很可能会直接选择结案。 至于真正意义上的真相,新人或许会比较执着,但多数老油条,由于已经看得太多,早已失去了探寻的心思,觉得无所谓了。 所以,荀牧短短两句话的背后,体现出来的就是对真相的执着,以及肩上扛着的责任。 同样,刚刚加入支队,热情尚未被消磨的祁渊,也有着这种精神。 但他也清楚,许多人,早已将办案视作工作,早已丢失了当初的执念。 正因如此,他觉得非常庆幸,加入支队后,自己在见习期的带教上司是苏平,又碰到了同样认真执着的松哥和荀牧,而不是分给某个老油条领路。 “先生,你好,马上就要到了,前面路口靠边停车可以吗?还是要开进小区里去?” 嘟嘟司机的问话,拉回了他的思绪,他立马说:“靠边停车就行。” “好的。下车注意安全,看着点后边,方便的话麻烦给个五星好评,谢谢了。” 祁渊回个微笑,向后看了眼,便开门下车,随后给松哥打了个电话。 “松哥……哎,你们现在在哪儿?702?还是15幢么?哦,9幢2单元啊,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向门卫展示了下临时证明,得以放行后,他又问了问9幢的具体位置,就快速跑了过去。 到达目的地,他没忙着进去——这会儿松哥问询正进行到一半,贸然进去打断也不好,干脆就坐在楼梯上等着。 等了两分钟,觉着无聊,他忍不住掏出烟,忽然瞅见禁烟标志,又默默的把烟放回口袋。 又等了约莫半个钟,松哥才和他的搭档出来。 “小祁,等很久了吧?” “没,”祁渊立马站起身,又对另一位前辈点点头打个招呼,这才问道:“这家人是聂勤山亲戚?” “哎?”那刑警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纳闷道:“可以啊,你怎么猜到的?听见咱们问话了?” “没听见,”祁渊摇摇头:“不过,这栋楼和聂勤山他们一家住的15幢蛮远,如果不是亲戚的话,按理说不会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也就没有询问的必要了。” “也对。”刑警点点头。这是明摆着的事儿,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应该能猜到,倒不算什么。 他也只是惊讶于,祁渊这么个萌新出案子时还能保持头脑灵活罢了。 “挺不错,当初我刚见习的时候,脑子可是一片空白,别人让我干啥就干啥,自己一点主见都没有。” 祁渊笑笑,没回。 “走吧,先下去,别堵人家家门口。” 松哥则点头,跟着迈开脚,一边下楼一边说: “刚刚这套房子的户主是聂勤山表姐。因为住的进,往来的还比较频繁,关系也不错,但知道的事儿并不多,只证明了聂宣并非聂勤山生女。 至于他们夫妻对聂宣的态度……她并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很显然,这一家子重男轻女的倾向都很重,更何况聂宣还不是亲生的。 他们夫妻这么对聂宣,她反倒觉得理所应当。她还反问了我一句,难不成对聂宣还该比对聂海更好么,没这道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至于邻居……住这附近的大多都是来租房的小年轻,除了工作外,多数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见面了都未必认识,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能了解情况才有鬼了。” 祁渊轻轻点头。荀牧让他转告松哥,调整调查重心,重点询问受害人一家的家庭关系的时候,他就预料到,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要说问问他们是否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发现什么不寻常的迹象,这还稍微靠谱些,询问受害人家庭关系,能有个鬼收获。 又不像农村,家家大门敞开,没事串串门唠嗑唠嗑,讲讲八卦,相互间了解的相当深。 更何况,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是农村,涉及到比较深点儿的秘密,也未必能挖得出来。 不过他也清楚,荀牧下这个命令,绝不是脑袋犯浑了,而是要挖掘真相的话,下一步的调查重点,恐怕非得查清他们家庭的具体关系不可,凭此,才可以进一步推断,聂宣自杀,是否和聂勤山有着一定的关系。 如此一来,自然只能微调方向了,不管问不问得出来,先问了再说,这就是荀牧的意思。 “行了,”说了几句,已然走到楼下,松哥掏出钥匙打开车门,说:“行了,上车吧。” “啊?”祁渊一愣,忍不住挠了挠头,问道:“要收队了吗?” 他跑过来,就是为了跟在松哥后边积累点经验,这就收队的话,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不是,只不过这套小区该查的都查完了,没必要再待下去,”松哥说:“我另外约了个人,是聂宣的研究生同学,毕业后也在写小说,两人关系相当不错,一直都有联系,聂宣遇到不顺心的事儿也会找她吐槽。 这事儿,还是技术队的同事在调查过聂宣的聊天记录、通话记录后告诉我的,我就联系了她。 她说自己没有固定工作,全职写书,住在大学城那边,随时方便,让我们过去的时候给她个电话就好。” “这样啊。”祁渊松了口气,轻轻点头,接着纳闷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写小说,这行很赚钱吗?” “人以群分吧,和聂宣关系好的,按理自然也是同类人,才有共同的话题不是。”松哥解释一句,同时设置好了导航,将手机一挂,又说:“系好安全带,出发了。” ------------ 第55章 顾虑 四十分钟后,祁渊一行人赶到大学城科技大学研究生院东南门,把车停在路边的国资停车道上,松哥便拨通了目标电话。 “走吧,”挂断电话,松哥说:“她说校门口有家店,叫糖水小铺,她在里边等着我们了,咱们直接过去就好。” “嗯。”那刑警点点头,跟松哥并肩走着,祁渊落后两步,跟在后头。 进了小铺,松哥快速扫了一眼,见不大的门店内,摆着六张小桌子,只有一张坐着位女生,其他都空空如也,想来她就是目标了。 松哥没有急着落座,而是先问道:“小祁,老秦,你俩喝点什么?” “蜂蜜柚子茶吧。”被叫做老秦的刑警也没客气,直接回到。 松哥又看向小祁:“你呢?” “一样吧。”祁渊回答。 “老板,”松哥便说:“三杯蜂蜜柚子茶。” “好嘞,五十四块钱。” “这么贵?”松哥眼睛一瞪。 与此同时,祁渊很自然的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付款。 “哎,小祁,你干啥嘞?”松哥一愣,赶紧上来拉着他。祁渊笑笑,赶忙把手机递给老板,让他扫码,然后说:“行啦松哥,谁给都一样,还是正式要紧。” 松哥见状,撇撇嘴说:“成,等会我俩把钱转你。” “不用啦。”祁渊连连摆手。 “行了小祁,”老秦也说:“要松哥付钱我也不说啥,你个见习生,工资少得很,别充大头。就这样,别掰扯了。都9102年了,抢付款幼稚得很,别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见松哥已经走向那名女孩,老秦便拉了拉祁渊,示意他一块过去。 “你好,”松哥轻声问道:“请问是娄小意娄女士吗?” “嗯,我是。”女生放下手机抬起头,问道:“你们是警察?” 松哥嗯一声,掏出证件给她瞧了眼,接着很自然的坐到她对面,说:“相信我们的来意你也已经清楚了……” “嗯,你们电话里说过,”娄小意急忙忙的打断,并反问道:“警官,小宣她真的遇害了?” “很遗憾,她确实已经去世,我们也不会用这种事开玩笑。”松哥官方化的回答,接着说:“作为她的好友,我们希望你能配合咱们的工作,好尽快查清她死亡背后的真相。” 娄小意张了张嘴,久久无言。 松哥也理解她的心情,给了她足够的缓和的时间,没有出声催促。 过了良久,才见她咬着下唇,颤声问道:“能问一下吗?谁杀了她?” “这个……”松哥犹疑两秒,觉着透露部分真相也没有什么影响,便回答说:“目前怀疑,是自杀。” “自杀?自杀!”娄小意攥紧拳头,说:“果然,她还是承受不住……” 一听这话,松哥三人就知道有货,立马来了精神。 松哥立马问道:“娄女士,听上去,你对于她死于自杀这件事,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当然不意外,”娄小意叹口气,说:“生在那样的家庭,实在太过悲哀了。” “能具体说说吗?” “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样事,”她目光游弋向一旁,说:“简单讲,家里非但不支持她继续读书,反而还不停的拖后腿,就像吸血鬼一样。 听她说,她大学的时候,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自己赚学费生活费,这也就算了,家里人竟然还反过来要她打钱。 天哪,还在上学哎,先不说大部分时间精力都得放在学习上,就算翘课打工,别人一听你是大学生,工资压的也特别死,能做的工作也不多,赚学费生活费已经很勉强了,还要补贴家用?开什么玩笑嘛!” 说到这,她抓起杯子嘬了两口柠檬水,停顿了一会儿,才盯着吸管口接着说:“嗯,听说也只是听说,你们不一定认可,那读研的时候,可就是我亲眼所见了。 你们知道,她读研的时候,每个月要给家里打多少钱吗?五千啊!别说一个学生,就算毕业了,头两年也很难拿到五千吧? 自己还要吃要喝呢,研究生学费还贵,就是算上每年六千的补助,也得要一万二,再加上宿舍费那些七七八八的…… 反正吧,如果是我,这日子显然没法过了。她其实压力也大,找了好几分工作,都是家教类的,结果上门的时候还被人骚扰过……” 讲到这儿,她脸上表情忽的有些不自然,赶紧岔开,说:“反正她之后就就只敢接那种培训班中小班的活了。 再后来,我建议她跟我一块写小说,她出了点成绩,那时候日子才好过了不少。 结果吧,我建议她藏拙,装穷,别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赚钱多了,她倒是听劝了,可惜一个不小心,还是让她家里知道自己收入高的事儿——就是有回发稿费嘛,钱不少,她一激动,发朋友圈去了,又忘了屏蔽家人。 之后,日子又难熬了咯,家里各种暗示她多打点钱,什么日子不好过,弟弟上大学也很缺钱之类七七八八的,她耳根子就软,然后什么结果,我猜你们也想得到吧。” 松哥颔首,她说的这些,警方早有了解,只不过没那么详细罢了。 先前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他们还会觉得愤怒、不岔,觉得聂勤山夫妇对聂宣太不公平。 但这会儿,早就得知聂宣并非他们亲生女儿之后,愤怒之余,却又充斥了不少别的情绪进去,想想,也只能摇摇头,叹息两声。 又是一阵沉默,松哥便看向祁渊,示意他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祁渊眼皮子垂了下来,静静思考。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仔细想,却又说不上来,只能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要问的。 见状,松哥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看向娄小意,轻声问:“娄女士,这些情况,我们也有一定的了解,可以补充点其他方面的线索吗?” “这个……”她犹疑一阵,摇头说:“抱歉,我想不起来了。” “请你好好想想,”松哥语气温和,但态度却稍显强硬,说:“我知道你还有些情况没说,还有所顾虑。 但,这关系到是否能还受害人一个交代,所以请尽量配合我们。你想想,相比较于受害人的名声来说,查明真相,还给她个公道,让犯错的人受到应受的责罚,应该更重要些吧?” ------------ 第56章 侵犯 听到这话,娄小意的头更低了几分。 祁渊这才注意到,从她开始讲述起,到现在为止,就每一次直视过他们,目光飘忽不定,又或者干脆盯着自己的柠檬茶。 凭这表现倒不能断定她有问题,但有所隐瞒是肯定的。 果不其然,她沉默好几秒后,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猜到她会自杀,也早就猜到她已经自杀了。” “噢?” “大概就四月初的时候吧,”她解释说:“我们建了一个群,平时每天都会在里头闲聊,吐吐槽啊什么的,大家都还是蛮活跃的。 但从四月初开始,我们就再没在群里见过她了。刚开始还没想什么,谁都难免没空嘛。但一连几天没见着人,私聊也不回,一直是离线状态,就觉得很奇怪。 再看看她朋友圈,七号那天,她在朋友圈里发了句晚安,我就想,或许,她真的下定决心,离开这个世界了。” 松哥眉头微微一拧,奇怪的问道:“光凭一句晚安,你就能猜到她自杀了?依据呢?” “不只是她,我们群里的,其实都知道。”她叹口气,说:“要么是自杀了,要么是远远地离开这儿,再也不会来,就这两种可能。 想来你们也觉得很奇怪吧?她销声匿迹这么久,我们这些人却不闻不问,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似感情特别淡漠…… 那是因为,发现她不上线后,我们就约定好了,替她保密,就当她已经离开,换了个地方生活就好。” “很奇怪的约定。”松哥眉头依旧没松开,问道:“为什么会做出这个约定?关键是,为什么不选择报警?不论自杀、他杀、失踪,人总归是失联了,你们没猜到还好说,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什么选择隐瞒?” “就像你刚刚说的,”娄小意答道:“我们有顾虑,我们担心她的名声。人已经没了,不如就让她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走吧,何必走了还要惹人非议呢? 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她的要求,或者说恳求来的更实际一些。她早就告诉过我们,如果有一天,她没了,请我们什么都不要管,就当她没出现过。” 说着,她双眼就开始泛红,眼珠子水汪汪的。 松哥沉默片刻,把桌子上的面纸往她推了推。 “谢谢。”她抽出纸,擦了擦,说:“但你们说的也对。她的名声虽然重要,但,更关键的是,不能让她平白遭受这些委屈,必须要让犯错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才好!” 讲到这儿,她脸上肌肉出现了些许扭曲,看上去有点儿狰狞。 过了有半分钟,她才咬着牙,问道:“警官,你们听说过‘gui fu’吗?” “什么?”祁渊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连柚子茶都碰翻了。 松哥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什么意思?” “松哥你没听过吗?”祁渊反问一句,随后深吸口气,解释道:“这个词汇,最早出自于一款游戏,后来泛指某些猪狗不如的的混账东西。” 当然,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聂勤山都不会是严格意义上的“gui fu”,因为聂宣根本不是他女儿。 “什么?”松哥眼睛一瞪,诧异不已:“你是谁……” “是的,”娄小意攥紧拳头,低沉地说:“小宣和我们说过,早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就…… 她妈也是知道这事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妈不想让她再上高中,想把她早早的嫁出去……或许,运气好的话,嫁了个好人家,或许,她的悲剧也可以结束吧……” “胡说八道!”祁渊激动的说:“你们,你们……”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娄小意打断他,抬起头,第一次直视他的目光,沉声说:“幸福什么的,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依靠命运,指望嫁个好人家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安慰她的,但是,说实话,我们没经历过这些事儿,没有发言权。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祁渊张了张嘴,本能的就想解释,但想了想,又轻叹口气,摇头说道:“抱歉,你说得对,我没资格评说什么。” 娄小意眉心拧起,很快又移开目光,看向松哥。 显然,决定把话敞开了说之后,她也就不再心虚了,表现上自然了许多。 而这份自然,主要体现在无力、愤怒上边。 “我们劝过她很多,比如报警。但她不愿意。这其实也很好理解吧,就像许多被侵犯的女孩子,也选择默默承受,不愿意报警一样。 当然了,最近这些年来,这样子的女孩越来越少了,至少如果是我,绝对是要报警讨回公道的。 但我是我,她是她,以己度人,未免太过自我了些。 她其实是个很要面子,很要强,偏偏又很内向的女生,如果不是有回一块喝酒说漏嘴,之后被我们挖出了这些事儿,恐怕这份秘密到现在都还被她埋在心底。这么多年,她一直承受着不为人知的巨大压力…… 反正吧,她宁愿选择自己默默承受,也不愿意为自己讨回公道。我们说不过,只能由着她——事实上,我们也想过直接替她报警,但她说,那样等于把她往死里逼…… 很不认同她的想法,是吧?但这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儿,有的人,比如她,就是把名声这些,看的比自己的生命,比自己的身体都要重。 其实,或许最适合她的选择,就是离开这座城市,走的远远地,和她父母彻底断绝关系,不再往来,过自己的生活。 这个建议,她其实非常心动,可最终,却又舍不得。舍不得的东西很多,我们、生活方式,都是。最重要的,却是她弟弟…… 听她说过,再她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候,也就是家里人不给她读书,想把她嫁出去那会儿,是她弟弟豁出去了一切,也要保护她,所以……什么她都可以舍弃,唯独她弟弟不行。 那个人,我也见过,却是是个很不错的,有担当的大男孩,但是……唉,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摇摇头,她放下面巾纸,盯着松哥,一字一顿的问道:“警官,你说一个女生,长期遭受这样的压力,这样的耻辱,又什么都放不下,早就有了轻生的念头…… 这样一个人,没了消息,你会怎么想?” ------------ 第57章 证据 (上章被404了,不知道放不放的出来……大致内容就是聂宣同学兼死党娄小意,向警方提供线索,说聂宣长期受聂勤山内啥) “…… 综上,我们认为,死者疑似长期承受压力,不堪容忍,又得知自己并非聂勤山夫妇生女,以此为导火索,彻底点爆情绪,最终选择自杀。 当然,他们二号的时候闹的矛盾,死者逻辑上却是七号才自杀,中间有五天的间隔,这其中,或许还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聂宣彻底绝望。 可惜就目前来讲,我们并没有获得这方面的线索,可能还需要点时间,做更进一步的调查才行。” 晚上八点,会议室上,松哥当先汇报。 见荀牧和苏平都没发话,他又继续提出自己的看法:“有一点很奇怪,娄小意说聂宣长期被聂勤山河蟹,但根据老凃的尸检结果看,她分明还是完璧之身……” “这不矛盾,”荀牧终于开口,摆摆手说:“不一定非得鼓掌,也有人会选择动手动脚。再说了,以那个地方是否完整作为评判标准,本就不靠谱。” “呸!”苏平翻个白眼:“该死的神兽,话都说不利索,听着怪费劲。” 荀牧苦笑,没有接话,只是又看向其他人,问道:“你们呢?有什么收获没有?” 柴宁宁站起身,说道:“多亏你们提醒,我们在浴室,还有聂宣的房间中发现了多个针孔摄像头,藏的都非常隐秘,比如电热水器上边、空调插座内部等等。 不仅如此,我们跟技术队同事一块,在这些摄像头的内存卡里,还有聂勤山卧室的电脑硬盘中,有着大量经过简单剪辑的视频文件,总大小达200G以上,时间跨度长达数年之久,可以说,每一帧都不堪入目。 另外,这份视频,也可以证明娄小意的证言——部分视频中,确实有聂勤山河蟹聂宣的画面。” “更过分的是,”技术队的小高站起身,接话说:“经过严密的调查后,我们发现,这些视频,被大量流传到了某些非法网站上边,虽然点击量都不算高,但如果受害者看到了这个网站,很明显,会受到极强烈的刺激。” 砰! 苏平猛地锤了下桌子,站起身,咬牙切齿的说:“该死,这个聂勤山,简直彘狗不如!踏马的,劳资真后悔没跟着你们去机场逮人,否则非得趁机锤他两拳不可!” 荀牧也深吸口气,看向小高,问道:“这些证物,都整理好了吗?” “整理完毕,可直接作为聂勤山的犯罪证据。”小高立马说道。 “很好。”荀牧点点头,又问:“其他小组,还有什么要汇报的么?” 各组你一言我一语,又汇报了一些线索,不过都只能作为补充,没什么本质上的突破。 等他们都汇报完后,荀牧才说:“今晚会议就先到这儿,解散吧。松,你通知下看守所,我们等会要过去提审聂勤山,让他们做好相应的准备工作……不,等等,先通知蒋园过来,接受讯问。” “好的。”荀牧立马点头。 “小祁留一下。”荀牧又补充道。 祁渊早有预料,轻轻点头,坐在原地不动。 同批次进入支队,同样参与到本次侦查工作的见习生,离开的时候,都难免羡慕的看了他一眼。 相比于其他真·见习,一点点熬经验,干点打下手的新人而言,祁渊显然幸运的多,受到了领导的赏识,亲手带着,不但进步飞快,而且前途方面也比他们广阔的多。 当然,也仅仅只是羡慕而已,没有更多的情绪了,也不会有什么装逼打脸的情节。 支队内部当然也存在勾心斗角,但苏平荀牧铁板一块,老赵头不管事,上边稳定,下头自然也足够团结,这种情况下,一个明显前途无量的新人,自然不会受到太多的针对。 不服气的肯定会有,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除非受到降智打击,否则没谁会跳出来搞那些破事。 荀牧和苏平自然也见到了这些新人,以及少数老人的目光。 不过他们都没说什么,他们相信自己带出来的队伍,不会玩下作的手段,就是难为他,也仅仅只是给他适当的考验罢了。而作为一个新人,显然就需要这样的考验。 并非是领导非要难为小新人,而是不经过考验,就这么青云直上的话,显然难以服众。要没有下边人支持,平时或许还没什么,但要有一天遭难了,就等着墙倒众人推吧。 等人都走完后,荀牧才说:“小祁,你先去我办公室,把勘察报告整理整理,等会儿带到审讯室来,要用。” “好。”祁渊点头,他知道荀牧俩有话要聊,这点眼力劲他还是有的,当即便起身跟着离开。 …… 四十分钟后,祁渊受到荀牧电话,让他去一趟审讯室。 问明具体哪个审讯室后,他便抱着一大叠文件,一台笔记本和一块移动硬盘离开了办公室。 审讯室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便听见荀牧让他进去。 打开门,见苏平不在,他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只是对荀牧点头示意,随后便将东西都放在桌上。 对面的蒋园,看上去有些紧张,在座椅上扭来扭去。 “蒋女士,”荀牧开口,沉声说:“我本以为你足够配合,认错、悔罪态度也相当良好,这才为你申请的取保候审。可没想到……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蒋园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安的问道:“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呀……” “听不懂?”荀牧拍了拍桌上的移动硬盘,冷冷的说:“这里,是多达两百吉的视频,拍的可都是聂宣,意味着什么,还需要我说的更清楚一点吗?” “啊?”蒋园脸色骤变,矢口否认道:“没有!我不知道,这……” “不知道?”荀牧打断她:“你确定吗?这份视频里边,你说不定也有露脸,要不要我找个女同事,陪着你一块看看?” “我……”蒋园嘴巴长得老大。 过了半晌,她才低下头,说:“我知道错了……我……我没想隐瞒的,只是想着阿宣她死都死了,别再落下个坏名声,我也是为她找想。” “闭嘴吧!”荀牧低喝道:“为她找想?亏你说得出来!” ------------ 第58章 结案 蒋园磕磕绊绊,道出了实情。 倒是和娄小意的证言区别不大,聂勤山早在聂宣上初中的时候,就忍不住动手动脚了,只是他还算有点理智,行为也仅仅只限于此而已。 但这些行为,已经足以让聂宣受到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而纸是包不住火的,她初三毕业不久,聂勤山的行为就被蒋园发现了。 蒋园自然勃然大怒,但并非是因为“女儿”被欺负,而是认为聂勤山的行为等同出轨,吃醋了。 但…… 她是个非常矛盾的人,一方面,极端信奉所谓的田园女权,还是个表面上的“卫道者”,平时表现上看似也非常强势、泼辣。 可实际上,她是个非常没主见的人,聂勤山就是她的擎天柱。小事上她敢闹闹,可一旦涉及到大事,绝对以聂勤山为主,也绝对没胆量离婚,并想方设法维护这个“家庭”。 所以,她将这种事儿视作“丑闻”,始终藏着掖着。想的所谓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只是早早的把聂宣嫁出去。 在生下儿子聂海之后,聂宣对她而言,就再也不是“女儿”了,甚至连养的宠物都算不上。 原本,她是想着好好把聂宣培养长大,嫁到外省去,收点彩礼最后再发一笔的——虽然他们家的风俗是,收了多少彩礼,得双倍给嫁妆。但如果嫁到省外,谁会知道你这的风俗呢? 但出了这档事儿,就不好操作了。聂宣毕竟还小,想要把她远嫁外省,没什么机会,只能在老家找个人这样子。 于是,她就不给聂宣读书了,一天天的物色人家,找媒婆,也没给聂宣好脸色,口口声声说她赔钱货。 要不是聂海争气,站出来以自己为筹码护着聂宣,恐怕她孩子都得八九岁了。 正因为聂海的行为,让聂宣在绝望中看到了曙光,所以,聂宣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切都可以舍弃,唯独聂海放不下。 话又说回来,聂海也确实值得她真心相待。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还能有责任有担当,很不容易了。 但就算有聂海护着她,她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平日里没少受到苛待跟白眼。能长这么大,有了死前的成就,着实相当难得了。 恐怕,她不止一次兴起过离家出走,远走高飞的念头吧。只是,实在无法舍弃自己的弟弟。 虽说聂海有手有脚,又是聂勤山夫妇亲子,平日里颇为受宠,就算离了他也肯定不会受委屈,日子照样能好好过,但显然聂宣本人不会这么想。 真的一走了之,可能还能迎来新生,可如果留下,聂海就成了她支撑下去的唯一信念,想要挣脱。加上这些年,付出了实在太多太多,想要走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供述完毕,荀牧直接黑着脸,撤回了对她执行取保候审的决定,将之依法拘留,直接把她带到看守所女子看守队,顺便提审聂勤山。 有了蒋园的指证,外加一系列的证据,聂勤山只得供认自己的罪行。 审讯完毕后,荀牧直接黑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审讯室。 “小祁,”回支队的路上,荀牧说:“你回头把结案报告大致写一下,放我桌上,顺便写个逮捕申请,缘由就是涉嫌侮辱尸体罪、猥亵罪、侵犯个人隐私罪及制作、传播隐晦(河蟹)物品罪。 等做好了,我签个字,你转预审队审核,审核通过后再向检方申请逮捕,移交证据。” “好的。”祁渊点点头。犹疑片刻后,又问道:“祁队,你是不是早就猜到真相了?” “不难猜,但缺乏证据。”荀牧脸色依旧不大好看,沉声说:“一个不配备称作养父的男人,能逼得聂宣自杀的情况并不多。” “这样啊……”祁渊再次点头,犹豫片刻后,又问:“荀队,你是不是也很想像苏队一样,把聂勤山揍一顿?” “当然想,但不能。”荀牧瞧了他一眼,又继续目视前方,说:“先不说这种行为犯法,身为暴力执法人员,首先,就要学会克制,除非抓捕时逼不得已,否则,决不能动用暴力,这是底线。 我一向认为,需要动用暴力才能挖出供词,是无能的提现,我不屑去做。而因愤怒对罪犯施加暴力,则证明情绪控制还不到家。一个没法控制自己脾气的人,注定不堪大用。 小祁,说实话,我很看好你的能力,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祁渊张了张嘴,随后重重点头。 回到支队,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便问道:“那个,荀队,结案报告和逮捕申请今晚就要吗?” “不用那么着急。”想了想,荀牧便摇头说:“等明天再弄吧,这会儿有点晚了。嗯,这样,你给小松和老苏打个电话,出来吃宵夜。支队门口有家大排档,小龙虾特别棒,虾粥也很不错。” 祁渊眼前一亮:“我知道我知道,苏队带我们去吃过。” “哟,”荀牧调侃道:“你小子,一提吃夜宵这么兴奋。” …… 第二天中午,祁渊将拟好的结案报告和逮捕申请送到荀牧办公室。 “不行啊,”他瞅了眼,眉心微微一皱,摇头说:“格式不太对。” “啊?”祁渊问道:“那我再改改?” “不用了,放着吧,我来。”荀牧摇头:“回头多看点这类报告的格式。虽然有点形式主义,但从另一个角度想想,格式统一,也方便上边审核。这个还是蛮重要的,得掌握好,有不懂的就直接问我。” “好的。”祁渊想了想,点头同意。 “行了,去吧。”荀牧说:“明天就周末了,好好玩,放松放松。” 祁渊眼前一亮:“可以提前下班吗?” “可以啊。”荀牧笑道:“算你早退,扣两百工资就好。” “呃……”祁渊表情凝固了:“算了吧算了吧,我见习工资一个月就两千七,哪里扣得起……” 跟着,他又赶紧岔开话题,说:“那,荀队,现在也没什么事儿,我去档案室看看以往的案卷吧?” “去吧。多学点东西。” ------------ 支柱 ------------ 第1章 通缉犯 “小祁,小祁!” 这天,祁渊正在自己的位子上抱着荀牧刻意帮他整理出来的经典案例啃着,就听见松哥在叫他,不由得站起身回过头,问道:“松哥,怎么了?” “有项紧急抓捕任务,缺几个人手,”松哥一面走过来,一面问:“你现在有空不?” “有有有!”祁渊立马在案卷上夹了个书签,将卷宗合好塞回桌上的小书柜里,又问道:“什么抓捕行动?” “走吧,路上说。”松哥摆摆手。 见他催的着急,祁渊也不多问,立马快步跟上。 小跑着上了警车,便直接拉响警笛出发了。 祁渊有些纳闷,问道:“直接拉警笛?没问题吗?会不会把抓捕对象给惊走?” “放心,不会。”他摇头说:“现场已经被包围,并被控制住了,目标跑不掉,手上无人质,就等着我们过去拿人。拉警笛是为了示意路上车辆避让,方便咱们迅速抵达。” “这样啊,”祁渊了然,接着又问:“松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刚说好路上讲的松哥,这会儿却又卖了关子:“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嘿!”祁渊表示很不爽,可他只能受着。 …… 十五分钟后,一行人抵达目的地。 祁渊下车一看,有些发愣——这不是七中门口吗? 也难怪上头这么重视,抽调大量人手了,学校安全一向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点忽视,周边出现危险分子,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跟着松哥一路挤开围观人群,拉起警戒线走进网吧中。 紧跟着,就见到了目标。 祁渊又是一愣——目标长得未免也太年轻了吧?不但长得嫩,还穿着一身校服,明显是个学生啊。而且看他身上也没有凶器,整个人瘦瘦弱弱的,低着头抿着嘴,慌乱无措的模样,怎么瞧都不像是危险分子的模样。 松哥同样一脸错愕,向边上的刑警问了几句,之后才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随后一招手,示意大家散了。 祁渊更加好奇了,但问他也不说,寻思下要不要问问其他同事,想想又作罢了,该知道的时候,总该会知道的。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先是瞪了那学生模样的男孩一眼,接着又堆起笑容搓着手问:“警察同志,啥情况啊,我接到通知就赶过来了,都没来得及问。” 松哥脸上依旧保持着哭笑不得的表情,摇摇头没解释,只是反问道:“这位先生,你是他的班主任吧?” “嗯,没错。”他点点头。 “跟我来吧。”松哥说道,接着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解释道:“放心,没什么大事,询问几个问题,教育教育就好了,应该还扯不上犯罪。” “应该?” …… 派出所,讯问室。 松哥终于绷起脸,严肃的问道:“小家伙,胆子很肥啊,国家A级通缉犯的身份证都敢用来上网?哪来的?” 这句话信息量还蛮大。 祁渊一下子就明白了前因后果,终于理解松哥为什么会露出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了。 很显然,这是个熊孩子捡到了通缉犯的身份证,屁颠屁颠的拿去上网,结果身份信息被技术队抓取,立刻引起高度重视,最终出演的闹剧。 班主任张大了嘴,立马扭过头,看向男孩:“什么情况?” “我……我……”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见状,松哥轻叹口气,摇头说:“同学,不用担心,冒用他人身份证用于上网,情节算不上恶劣,够不成犯罪。我只是想问问,你手上的这张身份证哪来的?” “捡的,”他哭丧着脸说:“我中午吃完饭,想到游戏上有个活动没做,就翻墙出来了。 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原本交钱就能上网的网吧,竟然非要我提供身份证才行了。我在学校附近转了一圈,附近我知道的几个网吧,不是关门,就是要身份证。我没办法,只能翻墙回去咯。 结果吧,走了没多远,就在地上看到了一张身份证,捡起来一看,嘿,73年生的,可以用啊,我就赶紧拿这张身份证去上机了。 网管看了我一眼,我当时还有点紧张,好在他也没多问,想来是只要有身份证就能开机,才不管是谁的吧。 然后……我才刚开机呢,游戏都还没登,就有两个警察过来了,二话不说就按着我,让我起来,拿出一张照片跟我比对了半天,然后又用对讲机说了很多,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就看到照片上那人和身份证上的有点像。 再之后,你们就来了咯……” “噢?”松哥脸色一正,立马问道:“身份证你具体是在哪里捡的?” 祁渊表情也严肃起来——既然能在学校附近捡到身份证,说明身份证主人很可能在这一带出现过。 而能被评为A级通缉犯的家伙,除了个别人外,无不是危险分子。还是那句话,学校附近出现危险人物,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我……我在……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男孩急得抓耳挠腮,显然脑子忽然卡壳了。 松哥也不再继续给他压力,相反,还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别着急,慢慢想——说白了,他并没有犯罪,这会儿虽然坐在讯问室里,但进行的也绝不是讯问,而是询问。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前者针对犯罪嫌疑人,后者的目标是证人、知情人或线索提供人。 喝了两杯水,许是感受到了警方的友善态度,他紧张感消退了不少,人也冷静了许多。 过了一小会儿后,才说:“我没记错的话,是在一家KTV门口捡到的。 我们学校边上不是有条河吗,河对面,顺着马路走,大概三四百米左右,就有一家KTV,好像叫唱客? 具体记不清了,我没进去过,应该就是那边,我就在靠近那,大概还有十来米左右的地方捡到的,在一棵树底下,别说,不仔细看还不一定能发现。” 说到这,他又挠挠头,解释道:“我知道的最远的一家网吧就在那儿,所以我就走过去了,结果也不给开机,走回来的路上才瞅见的。” 听到这,松哥立马抓起对讲机,汇报到:“各小组注意……” ------------ 第2章 擒拿 二十分钟后,又听警笛呼啸,荀牧和苏平俩也赶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了?”苏平性子稍急一些,立马问道。 松哥说:“特警支队、巡警支队已各派近两百名警力,散布在学校周边三公里范围内,不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也差不太多了,不管哪里出事,一分钟内必定有同事赶到,相信就算目标潜伏在附近,也足以杜绝风险。 另外,情况汇报上去后,市局方面也立即调派人手,在各大校园、人流量相对密集的公共场所站岗巡逻警戒。 各大交通要道口,同样安排了大量交巡警设卡检验,车站、地铁站、机场等交通枢纽,也安排相关单位封锁,并有许多便衣同事游走,想来只要目标还在咱们余桥,就绝对跑不出去。 上头的意思是,其他方面咱们不用管,负责好这块区域,并最终将通缉犯揪出来即可。” “嗯。”荀牧轻轻点头,说:“该目标,在A级通缉犯中都属于最危险的几人之一,这些年来始终在全国各地流窜作案,更干过为了抢劫两百块钱而犯下灭门惨案,堪称穷凶极恶的典范。” “既然他出现在咱们余桥地界,就绝对不能让他跑了去!”苏平接过话,沉声说道:“搞他!” “已经在积极排查了。”松哥说:“图侦的同事也在联合交管局那边,翻查交通、安防监控,我们的人也在各商铺调取视频录像,希望能把目标给揪出来。 不过,这个工作量毕竟太大了,就算前两年我们技术队和省厅已经共同初步研究出了一套人脸识别与抓取的算法,也不能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算法毕竟还不够完善,识别上没问题,抓取方面的难关却始终没有突破,准确率还达不到一个可用的程度,这会儿应用上,虽然能很大程度上降低工作量,可最终还是得人工去筛查,检验。” 荀牧听了,不置可否,只左右扫了两眼,这才发现祁渊不在,有些好奇的问道:“小祁呢?” “那孩子他爸到了,小祁在当他爸的面批评教育呢。”松哥说:“教育完就该送回去上学了。” “噢?”苏平一愣:“你让他去干批评教育的活?以他的性子,别说没两句就变成对面诉苦他一边点头一边哦哦嗯嗯了。” 松哥失笑,摇摇头:“总得给他点机会,尝试尝试嘛。他脸比较薄,性子又稍内向,这可不行,得想办法让他把心里的包袱甩了才好。不然这么好一颗苗子,却受限于性格,未免太可惜。” “也对。”荀牧轻轻点头。 刚说到他,祁渊的声音便从对讲机中传出: “报告,松哥,我是小祁,发现可疑人员,地址为泉业路出城方向这边,北环快速出口往北两百米左右,边上有家邮政银行的自动取款机!” 他的语气挺急切的,松哥听了,也顾不得问他怎么跑泉业路去了,只立马回应道:“继续盯着目标,我会帮你申请周边同事增援。另外,下次发现情况不用汇报给我,直接联络指挥中心,指挥中心会做好安排。” “明白!” “这个小祁,运气很不错啊,”苏平说:“那么多人愣是没找着目标,却被他撞见了,这可是个大功劳。”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荀牧反倒有些忧心,示意大家跟着自己走,同时边走边说: “我们也赶紧过去看看吧。他只是见习生,身上就带着跟软包警棍,一瓶催泪喷雾,连手铐都没有,我担心他要跟目标碰上会有危险。” “不用太在意。”苏平摆摆手:“那地儿离这里也不远,处在重点布控的范围之内,周围肯定有其他同事,刚松不说了么,一分钟内就能有人赶到,不打紧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却已经摸出了车钥匙,而且一行三人,就属他走的最快,步子迈最大。 见状,荀牧和松哥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苏平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傲娇。 三人紧赶慢赶,甚至都请求交管局调控信号灯了,才在五分钟后赶到目的地。 “什么情况?咋回事?”刚一下车,荀牧就看到个中年男人被特警押着蹲在地上,两杆枪指着他——虽然枪并没有开保险。 与此同时,祁渊坐在不远处的水泥墩上,一手捂着肚子,入眼一片红。 苏平迅速窜了过去,皱眉问道:“你受伤了?还坐在这干什么?等着跟我邀功吗?赶紧上医院啊!” 骂咧两句,他又左右看了眼,最后落在松哥身上,喝道:“松!过来,把这家伙送医院去!” “没事没事。”祁渊连连摆手:“也怪我自己,经验不够,被他发现了,他拔腿就跑,我追,倒是追上了,他还不甘心,和我打在一块,又抽出水果刀划了一下,不过划的不深,就破了点皮……” “屁话!”苏平呸一声,随后瞪了松哥一眼:“还杵着干什么?赶紧的,把他架医院去!” “好!”松哥连连点头。 祁渊见状,知道再推脱就显矫情了,只能点点头,跟着松哥上了车。 “哟,还能自己走。”苏平瞅着,嘀咕道:“看着还真不算严重啊。” “不管严重不严重,破了口子,流那么多血,总得上医院查查才安心。”荀牧走过来,说:“保险起见,最好再做个艾滋方面的检查和阻断治疗,免得中招了。” “嗯,我给松发个短信,让他看着点。”苏平说着,立马掏出手机给松哥发条消息,跟着又看向特警,问道:“就是这家伙?” “比对过了,确实是目标。”特警终于将指向目标的枪抱了回来,同时回答说:“我们赶到的时候,就见目标跟那位兄弟扭打在一块,他中了一刀,我俩就赶紧冲上来把目标拿下,铐上,接着你们就来了。” 荀牧又打量了嫌疑人两眼,点点头,说:“人没事就好,目标也已经被拿下,通知下去,收队吧,行动结束。” ------------ 第3章 下意识 武警医院,急诊部伤痛外科。 “小伙子运气不错啊,”中年医生打量了祁渊的伤口两眼,点点头说道:“创口虽然长,足足有七公分多,但很浅,只伤到表皮,脂肪层都没碰到,这两天注意伤口别碰水,吃点消炎药避免感染,再打针破伤风就没事了。” 松哥听了,立马问道:“医生,那伤口需要缝合吗?” “嗯,最好缝一下,毕竟创口长,不利于愈合。”医师点点头,又对边上的实习生说:“你去护士站边上那个药房,拿个皮肤钉合器过来。” 说着,他又把祁渊的医疗卡递给松哥,让松哥去窗口处登记缴费,便又走到后头,从医疗柜中取出了生理盐水、双氧水和酒精之类的东西。 戴好手套,简单给他清洗、消毒好伤口后,实习生也拿着皮肤钉合器回来了。 “可能有点疼,忍一下啊。”一声一面说,一面用镊子把祁渊创口两侧的皮肤向上翻转,随后就将钉合器凑了上去,对准创口后,咔嚓一声,就像用订书机把纸张装订在一块儿似的。 祁渊死死的咬着牙,脸色有些扭曲。 半晌后,钉合完成,医生又给他消了消毒,便将一块医用敷料盖在他创口上,又用绷带裹了两圈之后,才说: “好了,记得每天过来换药,防止伤口发炎。你自己买了回家换也可以,每天给伤口消消毒,再换一块敷料和绷带就好了,很简单的。 等你同事回来,叫他扶你去输液区,打针破伤风和消炎药就成。记住一星期后过来拆线。” 祁渊抽了几口凉气,差不多适应伤口处的疼痛后,才连连点头。 医师不放心,又叮嘱道:“这几天别吃太油腻的东西,忌烟戒酒,不要剧烈运动。虽然伤口不深,但最近天气热,被汗渍发炎了很麻烦。 有条件的话,最好请个假,我知道你们警察累,活重,但自己的身子也很重要,别不当回事儿。 听你同事的意思,你还是见习生吧?遇事儿冲那么前干嘛?受伤了你爹妈还不得心疼死?” 对此,祁渊只有苦笑,摇摇头没接话。 医师还有别的病人,也没跟他多聊,嘀嘀咕咕说了两句,就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向其他患者问诊了。 不一会儿,松哥回来,和医师说了两句,便走过来问道:“小祁,还能走吗?要不要我去帮你领个轮椅?” “没事,不用。”他摇头起身,走了两步。伤口被牵扯的有些疼,让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时不时的嘶两声。 松哥见了,知道他是疼的,却还是为了转移他注意力,故意说:“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心疼医药费啊?放心啦,治疗费不贵,而且你这是工伤,单位全额报销。” 祁渊再次苦笑,摇摇头,又瞅了两口冷气。 “怎么,现在知道疼啦?”松哥又说:“当时冲那么前去干啥?目标有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个见习生,身上啥武器没有,冲上去不找罪受吗?以后碰到这事儿,记得躲着点,自然有别的同事上。” “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祁渊轻叹口气:“看到目标要跑,我就本能的冲上去了,直到特警队的前辈上来把人控制住,我才缓过神来,接着才发现自己受伤了。” 顿了顿,他又问:“松哥,你让我躲着点,那你自己呢?碰到这种事儿,会躲吗?” 松哥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很显然,他也会本能的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无关乎高尚与否,只是从警多年的本能罢了。哪怕是队里的老油条,油混子,碰到这种事儿,第一反应就算不是冲上去,也不可能躲到一旁。 冷静下来的时候,自然会患得患失,顾这顾那,但碰到突发情况,绝大多数人还是会脑袋一热,做出对个人而言不算正确,却符合职责的事。 所以说,类似刑警不顾安危拿下凶徒,医生见人晕倒瞬间冲上去施救,消防员高空索降一脚把轻生者踢回走廊之类的报道屡见不鲜。 只以个人而言,他们未必有多崇高,平日里也难免这样那样的缺点,甚至可能干过一些龌龊的事儿。但在那个时刻,无疑伟岸无比。 沉默着,寻思着,两人走到输液区,松哥交上药篮子和输液表,护士看过一眼,就领他们到十二床,叫祁渊躺好,输液。 过了一小会儿,荀牧和苏平也过来了。 问几句关于他的情况后,荀牧就拍拍他肩膀,说:“小祁,你这两天就安心养伤吧,我给你批病假,队里的事儿暂时先别管。” 祁渊挠挠头。 休息两天,他倒也是乐意的,但又怕因此有什么不良后果;硬撑着面子上倒是有了,却显得有点装,之前在现场强撑着不来医院就被苏平怼了,这会儿摆姿态,怕是被怼的更厉害。 他一向不是伟光正的人设,故作姿态,怕免不了受苏平反感,对将来的发展很不利。 纠结几秒,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他只好转移话题,问道:“目标怎么样了?” “已经被扭送到看守所羁押着了。”荀牧说道:“上头已经把逮捕信息汇报上去了,晚些时候就会过来拿人。” “这样啊,”祁渊颔首,又趁这机会问道:“荀队,国家A级和B级通缉令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你不知道?”苏平皱眉:“进队里这么久,这些基本情况你都没去了解么?” 荀牧摆摆手打断他,解释说:“区别嘛,简单说,A级通缉令是公安部直接发布的,B级则是应各省公安厅要求发布的,效力上等同,都是全国范围内对嫌疑人进行通缉,只是悬赏金额有所差别罢了。” “这么说,只有公安部能下达通缉令?”祁渊又问。 “当然不是。”荀牧说:“各级单位都可以发布悬赏通缉令,只不过效力范围不同,省厅只能在省内发布通缉令,同时对外省发协查令,市局也一样,只不过级别降到市内。 基本上,只要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就可以下达通缉令了。嗯,换句话说,通缉令上的目标,无一例外,都是一旦被抓,即可直接逮捕的存在,要求上比网上追逃、协查令等更严格一些。 这都是常识,回头你伤好了,抓紧时间多了解了解吧。” ------------ 第4章 托付 这次的缉捕行动虽然顺利,但收尾工作同样不少,上头派人下来交接、押解嫌疑人的时候,也有不少程序要跑。 因此,苏平和荀牧交代几句,和祁渊闲聊一会儿,便直接离开了,只留松哥在病床边照顾他。 想了想,祁渊说:“松哥,要不你也回去忙吧,我这儿没什么事,不用人照顾的。” “没事。”松哥伸了个懒腰,说:“就当沾你的光,趁这机会休息休息好了。” “呃……”这话祁渊没法接。 不过说回来,松哥作为重案大队下的一个侦察组长,这件事儿,确实跟他没太大关系。刑警工作虽然重,却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忙,一般呈现的是两种极端,闲的时候闲到发慌,忙的时候焦头烂额。 想来,嫌疑人被抓获后,松哥这会儿是真没啥事,否则哪怕他碍于情面还留在这儿,也难免满腹心事,坐立不安。 既然这样,祁渊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反倒是松哥,想起件事儿,好奇的问道:“对了小祁,不是让你当着那学生家长的面批评教育他吗?你怎么跑泉业路去了?” “是学生家长告诉我的,”祁渊回答说:“他说自己过来的时候,在泉业路那边看到个人,带着个帽子,鬼鬼祟祟,有点像咱们通缉的那人。 我听了,顾不得想太多,一面让派出所的前辈通知你们,一面就赶紧跑过去了,一看,果然是那家伙,又等了会儿,没见到你们人,就觉得有点奇怪,只好拿对讲机再通知你们了。 对了,你们之前没接到通知吗?” 松哥眉头一皱,摇摇头说:“没有啊,你通知的是谁?” “我也不认识,他穿着协警服,看着三十来岁的样子,不高,一米七左右的个子。”祁渊纳闷的说:“这么大的事儿,他没理由隐瞒吧?会不会是找不到你们?” “可能是没太往心里去吧。”松哥想了想,说:“看你资历太浅,还只是见习生,没把你的话当一回事儿,不认为你能找到这个嫌疑人。 嗯,这事你就别管了,回头我通知荀队苏队,让他们查查这事,该批评批评,该教育教育。” 祁渊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鄙视链在哪儿都存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 “阿渊!” 中午,祁渊正喝着菜叶粥,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声音无比熟悉,不由愣了愣,猛地抬头。 “爸?”他愣了一瞬,跟着赶紧手忙脚乱的把粥放一边,又迅速别开目光,有些心虚。 松哥跟祁父并肩站在一块,对祁渊微微一笑,说:“你们父子俩聊聊吧,我出去抽根烟。嗯,有需要直接给我电话。” “警察同志,太麻烦你了。”祁父立马说道,抓着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等松哥离开后,他脸色一拉,瞪了祁渊一眼,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还受伤了,重不重?” “没事,没事。”祁渊撑着身子往后挪了挪,像是想逃避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说道:“就一点小问题,破点皮,很快就好了。” “哼!”祁父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走上前来,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拿出个苹果,走到卫生间去洗了洗,又坐回来他病床身边,削起皮来。 “爸……”祁渊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祁父手上动作一顿,没好气的骂道:“长本事了啊小崽子,受伤了也不和家里说,要不是你领导给我电话我都还不知道。” 祁渊抿抿嘴:“这不怕你担心嘛……你看,一点小问题,你还非得从家里跑过来……” 话没说完,祁父便直接将切下来的一瓣苹果塞他嘴里。 他无奈,伸手抓着一角,咬了两口,嚼烂了咽下去,才问:“我妈呢?” “没告诉她,怕她担心。”祁父闷闷的说道。 祁渊听了,轻轻点头。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他们父子俩关系其实还不错,只不过嘛,就和绝大多数家庭的父子关系一样,上初中后,两人就很少有共同的话题了,逢年过节打个电话慰问慰问,也多是没话找话,沉默的时间比说话的还长,憋个七八分钟就挂了。 过了一小会儿,祁父才说:“要不,我和你上司商量商量,把你调到别的部门去,别干刑警了。” “那怎么行?”祁渊立马说:“老爸,我在这干的好好的,你别给我添乱好嘛?” “什么叫好好的?”祁父也急了,没好气的说:“你这才干了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就让人给捅进医院了,你让我……” “行啦老爸,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以后会注意的。”祁渊打断他,说:“你看,我那么多同事,不也都好好的嘛?没事没事,顶多我答应你,以后碰到事儿不冲第一个了。” 祁父盯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有半分钟,祁父才付了软,身子佝偻下去,摆摆手说:“算了算了,由得你吧。记住你跟我保证的,下次再受伤,我可不会再跟你商量。” 祁渊连连点头,心里却嘀咕道:“大不了下次受伤我不告诉你……” “你在这儿,过的都还好吧?”祁父又切了一瓣苹果递给他,同时问道:“工资够用吗?不够就开口。” “够的够的。”祁渊颔首。 祁父又问:“跟同事还有上司,关系处的都还行吧?” “可以的,前辈们对我都特别好。”祁渊不假思索的说:“这不,我受伤了,他们都还瞒着我给你打电话呢。” “那就好。”祁父舒了口气,接着张张嘴,又摇头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祁渊这段时间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涨不少,哪能不知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问道:“爸,怎么啦?有事?有事你就说,咱们父子之间,还能有什么开不了口的不成?” “这……”祁父纠结片刻,把手中的苹果放下,别过头去盯着白墙,说:“有件事,想麻烦你领导帮忙查一查。” “噢?”祁渊问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呗,我们刑警本身的职责就是查案子啊。” “关于……关于你堂哥的。”祁父说:“他最近好像不太正常,着了魔一样……” 说着,他又别过头,瞪着祁渊:“你问这干嘛?反正不会让你查,你安心养伤!” ------------ 第5章 头大 祁渊眼珠子一转,也不跟他争执,只说:“这不是问清楚了,才好拜托前辈去调查吗?” “这……”祁父有些迟疑。 都说知子莫若父,祁渊打的什么主意他哪会不知道。可想让人帮忙查查这事儿,又非得祁渊帮忙不可。 他在余桥人生地不熟的,虽然有些亲戚在这儿打拼,但要说能跟公安扯上关系的也就只有祁渊了。 见他纠结的模样,祁渊撇撇嘴,问道:“爸,说起来,你们干嘛不直接报警呢?按理说,真出什么事了的话,只要报警了肯定不会不管啊。” “问题就是还没出事,但我看也是迟早的事。”祁父叹口气,不再挣扎,说:“算了,反正你要打听也肯定能打听到,瞒着你也没用。 是这样的,你堂四哥不是结婚六年了吗?结果一直没有孩子,你三伯跟伯母就着急了,硬拉着他俩去检查,结果查出你堂哥天生不育。 从那之后,你堂哥就好像有点不正常了,看到小孩就有点走不动路。” “嗯?”祁渊眉头一皱,有些纳闷:“这种情况,应该带他去看心理或者精神医生啊,我们帮不上忙的。” “我知道。”祁父揉了揉额头,有些疲惫的说:“可是……关键不是这个啦,问题在,三个月前你堂大嫂不生了个女儿吗? 老四就看他侄女眼神就不太对了,抱起来就不乐意放下去,老大因为这事还跟他吵过几架。我们就担心,这样下去得出事啊,万一哪天他抱着侄女跑了怎么办?” 祁渊张了张嘴,摇头道:“爸,这事我们还真没法管,总不能因为点捕风捉影的事把四哥拘留了吧?要我说,你们还是抓紧把四哥带去精神卫生中心,好好检查检查,把问题从根子上解决了才是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祁父有些不耐烦了:“可是带他去精神病院,你四哥不就成精神病了吗?这让他以后还怎么见人啊?家里头那些风言风语就能逼死他!” “拜托,”祁渊很是无奈:“治病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你不懂!”祁父声音抬高了几分。 “我不懂?”祁渊被气笑了:“什么叫我不懂?听你的意思,四哥现在的病还不算严重,早治早好,再拖下去,搞不好得拖出大问题来…… 爸,听我的,这年头大家压力都大,精神疾病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说白了就跟感冒发烧一样的,还不会传染,有什么丢人的呢?我……” “行了行了,”祁父摆摆手,打断他说:“这事我说了不算,得你三伯点头才作数,你跟我说这么多没用。你就给我个答案,能不能帮忙?” “不是,”祁渊说:“这不是能不能帮忙的问题,这事不归我们管啊。” “行吧,知道了。”祁父站起身,说:“那你注意休息,我先去你三伯家一趟,看看你四哥怎么样了。有什么要的,你给我电话。” “好。”祁渊叹口气,轻轻点头。 他知道,祁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讲清楚了,这事儿他们警方确实帮不上忙,父子之间自然也不可能因此产生什么隔阂。 至于老一辈的想法,他虽无奈,却也无力改变,只寻思着,是不是趁着这次受伤获得的休假机会,带堂哥去医院瞧瞧。 至于所谓的流言蜚语,只要没人说出去,又有谁清楚他去了精神病院呢?流言自然也就无从说起。 反倒是这会儿,堂哥不正常的模样,更容易惹人闲话的说。 但祁父这边没问题,不代表三伯心里也没疙瘩。他虽然确实帮不上忙,但三伯一家却未必会这么想,这也是祁父说去他家一趟的原因,想将矛盾消弭于萌芽期之前。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复杂,就算是血亲之间,一个不留神,关系都可能出乱子。 祁父不善于表达感情,但所作所为确实是为他好,这点他看得出来,因此便又关切的说:“爸,注意安全。余桥很大,个别地方治安也不好,见情况不对就给我电话。还有,打车过去吧,别心疼这点钱了。” “我知道。”祁父摆摆手,说:“照顾好自己,苹果记得吃。” “嗯。”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状,祁渊发了会呆,寻思着到底该怎样才能帮上自己堂哥。 可越想越头疼,琢磨半天,也只能摇摇头,决心找个机会带堂哥去看看,便又抱起喝到一半的菜叶粥填肚子。 粥有些凉,味道不好了。 刚吃完,松哥就回来了,见只有他一个人,便问道:“怎么,你爸呢?我还以为你们要聊好一会儿呢。” “走了,他还有事要做。”祁渊说道。 接着,他又闭上嘴巴,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让松哥帮他参谋参谋,这事儿该怎么办。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松哥便问道:“怎么,有事?” “嗯。”祁渊听了,轻轻点头。这么一会儿,他也想明白了,既然祁父本身就打着让警方帮忙的主意来找他,也说明这事儿不需要对公安隐瞒。 他便简要的把这事儿说给松哥听。 “麻烦了啊,”松哥听完,皱眉说:“你堂哥这情况,有点危险啊,搞不好是应激性精神分裂的苗头。” “嗯?”祁渊心中咯噔一声,问道:“怎么说?松哥你还懂精神疾病?” “不是,以前看过个帖子。”松哥说:“你也见过吧,有个女生在网上发帖求助,说她老公的妹妹搬过来住,行为各种讨人厌,从来不干家务,一天天缠着她老公,和她老公说,也总以她妹妹还小为理由推脱。 不仅如此,她‘小姑子’还要和他们一块睡觉,没有一点廉耻心……” “这个帖子我看过。”祁渊立马说:“当时往上一片声讨,有骂她老公的,有心疼她的,还有劝离婚的。 直到许久后,有人评论说,‘请楼主看到后立刻去医院检查一下,你可能得了产后应激性精神分裂症,你说的妹妹可能是你的女儿。’ 这话一出,许多人毛骨悚然,思细级恐……” “你堂哥也有点类似这种情况。”松哥接话,轻声说:“只不过,他疑似是把自己的侄女,当成了自己女儿。” ------------ 第6章 登门 “小松说的很有道理。” 傍晚,荀牧提着份鸡汤来到医院,听他俩说了祁渊四哥的事儿后,轻轻点头,说:“被查出先天不育,这是个打击。 听你父亲的意思,关于子女的事儿,你伯父伯母催的也急,还有老家的一些流言蜚语,这是外部压力。 两相结合,让你堂哥不堪重负,从而产生了一定的认知障碍,甚至应激性精神分裂,这不是没可能。 不过,我们毕竟不专业,虽然因为工作需要和以往的经验,多少了解了点这方面的东西,但也仅局限于了解而已。就是法医科的老凃,在精神疾病这块也不敢说专业,所以……” 祁渊了然的嗯一声,接过话:“所以,还是得带他去检查。” “只怕没那么容易。”荀牧却摇头说:“带他去检查,最大的阻力,恐怕反倒在他自己身上。这些问题,想来你嫂子也和他说过,但恐怕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否则这么长时间,怎么着也该去看了。 另一方面,他产生了认知障碍,搞不好把侄女当成了自己女儿,甚至,可能把你大哥、大嫂乃至伯父伯母都认作是别有用心的抢了他女儿的人。 这种念头相当危险,就怕哪天,他再也压抑不住心里那股冲动了的时候,会干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儿。 我想,你爸和其他长辈,恐怕也是发现了些苗头,偏偏又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很难办,所以才想着通过你来拜托我们解决这事儿的。” 祁渊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倒是没想这么深……” 见状,荀牧再次摇摇头,跟着伸手指了指保温壶,说:“赶紧先把鸡汤喝了吧,盖子拧开老半天,等会该凉了。” 说着,他又看向松哥:“小松,你也先去吃点东西,这边我看着就行。” “好嘞。”松哥也没说什么,这会儿他确实也饿了,当即便起身离开。 祁渊没什么胃口,但见荀牧连连催促,也只能用调羹舀了勺汤,嘬两口,跟着微微皱眉。 汤的味道倒是不错,相当浓郁,但太油了些。天气本就燥热,加上受伤,很没胃口,这下反倒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荀牧见他反应,也觉得自己有些疏忽,便自然的接过汤壶,仔细的把上层浮油刮干净,这才把壶还给他,说:“抱歉,忘记让食堂把鸡油去掉了。” 祁渊一愣:“这汤是食堂熬的?” “是啊,”荀牧说:“老苏中午去菜市场买了只土鸡,拿到食堂让人熬锅汤,托我给你送来。嗯,他这会儿忙着跟上头的人交接嫌疑人,过不来。” “苏队啊……”祁渊心里一暖,轻轻点头。 同时也有点奇怪,苏平,还有荀牧,他们俩对自己似乎有些太好了,这可不是看重两字就能解释得过去的。 当然,他也没多想,毕竟自己一个见习生,还能有什么东西被俩大佬图谋不成?他可不是什么阴谋论者,虽然有点纳闷,但也不会深思。 又抿了两口汤,他便接着问道:“荀队,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没办法,于情于理于法,我们警方都没有任何介入的理由。”荀牧摇头说:“倒是你,可以建议下你长辈,让他们盯着点你四哥,别叫他干蠢事。另外,要发现不对劲,第一时间报警。 至于带去医院的事儿……等你伤好了,尝试下吧。也不是非得拉着他去医院,变通变通,请个心理咨询师先上门谈谈话了解情况也是好的。正好,我认识几个咨询师,你需要的话,我给你电话。” “好呀,谢谢荀队。”祁渊赶紧道谢,接着又顺势问道:“对了,荀队,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松哥……” “嗯?”荀牧挑眉:“劝他?劝他什么?他咋了?” “他硬是给我办了住院手续。”祁渊苦笑道:“就破了点皮,无非伤口长了点而已,哪里要住院啊……” 荀牧听到这,斜了他一眼,说:“你是嫌住院没有在家里呆着自在吧?” “差不多。”祁渊也没抵赖,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修养几天也好,我也不成能了,现在这情况,确实不方便跑动,但住院这……” “行了,”荀牧摆摆手:“小事,由得你吧,小松那等会我跟他说一声就是,待会儿叫他送你回家。不过换药啥的,你自己能成不?” “能成能成,”祁渊忙不迭的点头:“不就是拆掉绷带擦点碘伏防止感染嘛,很简单的。” ……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 腹部的伤口早已结痂,虽然还没好利索,缝合钉也没那么快能拆掉,看着挺扎眼,但已经不影响祁渊挪挪蹭蹭了。 再加上有父亲照顾,他在生活方面倒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只是闲了三天,游戏玩的也有些腻歪,他静极思动,就想出去走走。 一寻思,便打算去三伯家坐坐。 堂哥的事儿,他前几天才知道,虽说有长辈刻意隐瞒,不想他瞎操心的原因在,但严格说起来,他对家人的关注也忒少了些。 以前还在上学倒也就算了,既然现在已经毕业,别的不说,至少爷爷和外公传下来的这一脉,关系还得打点好。 想到这儿,他便对祁父说道:“爸,你等会儿要去三伯家吧?” “怎么?” “我跟你一块去一趟吧。”祁渊说:“四哥的事儿,我问过我们队长了,还真能帮点忙。” “噢?”祁父有些好奇:“怎么帮?” 想了想,祁渊还是没把找个咨询师的事儿告诉他,只含糊其辞的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得先上门问问情况再说。” “臭小子,还卖关子?”祁父骂了一句,有些狐疑。但问了几声祁渊都不回答,他也只能作罢,改问道:“有点远,你能成不?” “没问题,”祁渊摆摆手:“差不多好利索了,也就这两天还有时间,不然马上又得上班了,天知道啥时候得空……” “那行,换身衣服,咱们走吧。”祁父点点头。 正这时,祁渊忽然心血来潮,皱了皱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祁父纳闷,问道:“怎么了?” 他叹口气,轻声说:“该断章了……” ------------ 第7章 意外 刚到三伯祁林家,祁渊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一般白天,三伯家是不关门的,祁渊父子便直接走了进去。 便看到,不大的客厅里挤满了人,大伯一家来了六人,坐在一边,满脸阴沉,脸色很不好看,三伯祁林坐在茶几前,手扶着额头,看着非常无奈,三伯母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四嫂则抓着面巾纸,一下下的擦着眼泪。 “不行,还是打不通。”这时,大哥祁兆放下手机,说道。 “老三!”大伯祁孟坐直身子,说:“你说现在怎么办?” “咳咳,”祁父干咳两声,问道:“大哥,三哥,怎么啦?” “怎么了?”大伯没好气的说:“你自己问老三!” 三伯放下手,叹口气,沉声说:“舒允不见了,阿先也联系不上,大哥怀疑是我家阿先把他家舒允抱走了。” “啊?”祁渊一愣。 舒允就是大哥祁兆的次女祁舒允,才刚出生几个月,至于阿先,自然就是四哥祁先了。 祁父也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们,看好阿先吗?怎么还能让他带着舒允跑了?” “这么大个人,哪可能看得住?”三伯很没好气。 这语气刺激到大伯了,他猛地站起身,骂道:“你是说,你儿子抱走我孙女,还是我们的错咯?” “我……”三伯一噎,跟着语气就软了下来,无奈的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哥……唉,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先把人找回来吧!” “我当然知道!”大伯哼了一声,跟着转头看向祁渊,眼前一亮,立马说道:“阿渊,你是刑警,能不能……” “不能报警啊,”三伯母立马慌了,赶紧说道:“这要一报警,阿先不就成了犯罪了吗?这……这要坐牢的。” 话一出口,几人立马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大伯和大哥他们,虽然生气,但却也认可三伯母的话,不想把事情再闹大,不太同意直接报警。但大嫂和她娘家人却没这个顾虑,支持报警,发动力量把人给找回来。 祁渊也理解大嫂的心思,毕竟女儿丢了,做母亲的哪个能不着急?只有报警,才能尽可能多的发动人手,把女儿给找回来。 但这么一吵起来,祁渊难免头大,有些手足无措。 一边是从小玩到大,关系亲密的堂哥,另一边,又是自己的侄女,叫他怎么不为难。 可以的话,他当然也想既能把人找回来,又能为堂哥脱罪。 但往深里想,或许,给他脱罪,并不是个好选择。干了错事,自然需要付出代价,如果这回就这么算了,保不齐四哥他下次会干出什么事,到时候他们这些做亲戚的,恐怕更为难。 再有,四哥他毕竟精神出了些问题,如果能把人“抓住”,送去精神卫生中心做强制检定和治疗,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是站在三伯一家的角度上考虑,恐怕没法接受。 夹在中间,祁渊虽然思路渐渐清晰,却也越来越头疼。 而且站的久了,肚子上的伤口也有些隐隐作痛。 见着他脸色不对,祁父立马着急了,打断他们的争执,插话说:“那个,大哥,三哥,能不能先让阿渊坐下?他前段时间才刚受伤,你们知道啊。” “唉哟!”大伯一拍额头,赶紧上前,扶着祁渊说:“瞧我这记性,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了,坐,阿渊你快先坐。” “谢谢大伯,我不打紧的。”祁渊微笑着回一句,但也没逞能,坐在了沙发上,舒缓了下身子,这才对他们点点头。 被祁父这么一打岔,大家刚起来的火气,也压抑下去了许多,冷静不少。于是,沉默一小会儿后,三伯便问:“阿渊,这些事儿,我们都不懂,你来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办?” “我建议报警。”祁渊深吸口气,说:“大嫂刚也说了,不报警的话,充其量只能咱们寻亲访友的去找侄女,我这边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有报警,警队那边立案了,才能发动人手,尽快把侄女找回来。” 三伯母张了张嘴,为难道:“可……这要报警了,你四哥他,他怎么办?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坐牢啊……” “妈,”四嫂将面巾纸攥成一团,轻声说:“报警吧。阿先他做错事,当然……” “你们听我说完,”祁渊摆摆手,打断他们,说:“报警是一定的,但四哥他……怎么说呢,我们先不报拐卖,报失踪,四哥和侄女一块儿失联了,先把案子给立好,然后再跟我同事道出事情。” “四哥和侄女的事儿,毕竟比较特殊,到时候人找回来了,事情说开了,应该不至于被判刑,当然,批评教育,甚至拘留个十天十五天的没法少。” “这……”三伯母迟疑了。 她不想让自己儿子受罚,但也知道祁渊说的有道理,当下应该是先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找回来再说,至于祁先的罪责…… 说实话,免于坐牢,只拘留一阵子,已经很不错了,除非他们能不依靠警方,自己把人找回来,否则处罚什么的,绝对少不了。 祁渊又接着说:“伯母,别担心,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还不清楚,说不定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呢?总之,先报警再说吧。” 祁父也站出来,点点头,接话道:“嗯,阿渊,你先赶紧给你队长打个电话,就说要报警。” “不行,”祁渊摇摇头,解释说:“我们支队虽然有立案权,但一般是不直接受理案件的,要报警还是得打妖妖灵,或者直接去派出所,由相关单位先受理案件,我再摆脱我同事介入调查。” “这么麻烦?”祁父皱眉。 祁渊张了张嘴。 其实支队能否直接受理案件,他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他只是个实习生,但隐约记得似乎是这样。 于是,他又说:“爸,这样,你先报警,我给我队长打个电话,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忙,案件受理后直接由我们……” 话没说完,三伯手机响了。 几人对视一眼后,三伯便直接接通。 “喂?嗯,我是他爸……什么?阿先被人砍了?现在在医院?” ------------ 第8章 热心人 三伯接到电话,对方自称是二院急诊部的医生,听到祁先报出的电话便直接打了过来。 他们怀疑过对方是否是骗子,但对方并没有说要转账之类的话,只让三伯赶紧去一趟二院,想来不会是搞电信诈骗的。 十来人听了,脑子都有些懵,过了一会儿,便纷纷看向祁渊,显然是想让他拿主意。 祁渊更懵,但这会儿也只能强迫自己冷静,跟着提议道:“这样,我们先往医院赶,爸,大伯,你们留下,报警,先把立案程序给跑了。我跟过去了解下情况,同时也给我同事打个电话。” “行。”祁父连连点头,没意见,但接着又迟疑的问:“可你的伤……” “不打紧的,赶紧走吧,总得先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祁渊站起身,并说:“还有,爸,说明情况的时候,记得把四哥被人砍了,这会儿在医院的事也说出来。” 大伯有些着急:“那舒允呢?阿先被人砍了,舒允呢?” “这……那边没有说到舒允……” “赶紧报警吧!”祁渊声音抬高了一点点,说:“情况越来越复杂了,不赶紧报警,怕还得出乱子!”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四哥被砍,侄女失踪,两者应该有相当关联。 与此同时,他也赶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给松哥打了个电话。 他本想打给荀牧和苏平的,但想想,这两人近段时间挺忙,便放弃了。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医院,找到给三伯打电话的主治医师。 “他伤的挺重。”医生说:“身中多刀,砍创、刺创都有,最严重的一刀刺破了肝脏,不过生命体征还算稳定,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必须得尽快抢救才行,你们赶紧把费用……” 三伯听到这,急了,立马问:“还没开始动手术吗?赶紧的呀!要多少钱你说,我这就……” 医生摆摆手:“别着急,他是被一名热心市民送过来的,抢救所需的手续费他已经结清了,这会儿我们主任正在给他动手术。 我的意思是,没道理让人家把你儿子送过来,还要人家掏钱吧?你们赶紧准备好费用,给人家还上。” 三伯这才松了口气,跟着立马问:“医生,那人在哪儿呢?” “呐,坐在长椅上玩手机的那位就是。” “谢谢,谢谢!” 说着,三伯赶紧走到那名热心人面前,对其千恩万谢,问清楚费用后,便直接掏出手机,把医药费给人家转了过去,顺便包个五百块钱的红包给他。 他也没多客气,点点头把费用手下,便说:“既然你们来了,那我也放心了。我还有点事,不多留,再见。” “等等,”祁渊走上来,打量了他两眼,客气的问道:“朋友,能麻烦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嗯?”他抬头,有些疑惑。 “是这样,”祁渊说:“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很显然,这是一起恶性伤害案件,所以,我有责任弄清楚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也请你多帮帮忙。” 出于某种目的,他并没说自己是伤者的堂弟,同时,也给三伯他们使了个眼色。 他们也都一大把岁数了,自然也理解祁渊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同样的,一个多月以来培养起的职业习惯,也让祁渊难免起了点疑心。 就如一般犯罪案件,在警方眼中,报案人,以及与受害者关系亲密的朋友、伴侣、亲戚往往是第一调查目标,一样的道理。 毕竟这人看上去,热心的有些过头了。 当然,祁渊相信,世界上肯定存在这样的热心人、好心人,比如祁渊还读着幼儿园时就已逝世,现今恐怕已没多少人记得的丛飞。 可现在的现状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碰瓷大行其道,导致许多人为了自保只能选择冷眼旁观,根本不敢与这些事挨得太近。 这种情况下,打个妖二零急救,妖妖灵报警,就已经很热心了;能送到医院则更为难能可贵。 至于在家属到来之前先行垫付医药费,则堪称傻子。 甚至祁渊站在刑警的角度,也并不提倡这种事。 这事看似见义勇为,但无疑,一旦提倡这种行为,肯定会被某些不发之徒所利用——他们非常善于利用并伤害人们的善心而牟利。 提倡这种行为,便可能会害了一些热心人,这是祁渊所不愿看到的。 他也不想让社会变的冷漠,可他更不想让热心人受伤。 为了保护他们,警方只能这么做,呼吁大家碰到这事时,选择报警,之后的一切,交由公权力去处理,也算是当下比较符合实际的做法。 当然,祁渊对这名热心人的怀疑,仅仅只是本能,此刻询问,其实也是为了排除他的嫌疑,免得事后被纠缠不休。 他听了这话,又打量了祁渊片刻,忽然眼前一亮:“你是祁警官吧?我认识你!昨天我才刚看了新闻,说你为了擒拿通缉犯受伤……” 祁渊一愣,有些错愕——自己还上新闻了?什么时候?谁拍的照?记者在哪? 愣了一瞬后,他就“腼腆”的笑了笑,摆摆手,又把话题拉回来,问道:“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热心人连连点头,两人便走到一旁。 祁渊行动不大方便,这会儿伤口也隐隐灼痛,估计是赶来的着急,路上跑了几步,伤口又开裂了。 找了个位置坐下,祁渊本能的摸了摸肚子,寻思着等会要不要顺便挂个号检查下,同时问:“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王林玉,”他回答道,跟着不等祁渊继续问,便说:“是这样的,我本来打算趁着午休的时候去亿达广场的施华洛世奇给我老婆买条项链,这不马上就要七夕了嘛,寻思着给她送个礼物…… 结果半路,等红绿灯的时候——就在尔昆路跟北华路交汇路口那——看见人行道上围了不少人,一瞥,就看见有个人倒在地上,周围都是血。 我也没想太多,当时就下车,推开人群,问了问情况,然后就打妖二零报警了。 本来打完电话就想走的,想想又不放心,就把车停在边上的停车场,然后回来,刚好急救车也到了,我就跟着一块来了。” ------------ 第9章 团伙 祁渊又问了几嘴,但显然,王林玉了解的情况也非常有限,基本什么都不知道。 看他的样子不似作伪,带人来医院确实是出于好心,祁渊心里为数不多的本能怀疑也就消散了,只留了他电话,便让他离开。 等了大概两个钟——期间倒是又等来了两拨民警问话——抢救还在继续,祁渊也觉得伤口越来越疼,便挂了个号瞧瞧。 医生给他拆开绷带,发现伤口确实已经开裂,并被汗水灼的通红,有发炎的迹象。 好在问题不大,缝合钉也没脱位,医生给他清洗下血水消消毒,便重新包扎起来了。 刚出来,他就见着荀牧、苏平和松哥三个,正分别拉着自己父亲、大伯和三伯问话,满脸严肃的模样。 想了想,他立马走到松哥身边,但没吱声,只听着松哥问话。 松哥问的是他大伯,问的问题听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围绕着祁舒允什么时候失踪,祁先近期有什么异常表现之类的常规问题。 松哥在他过来的时候便留意到了他,但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跟着继续问询。 问询又持续了大概十来分钟才结束,客气的让祁孟“回避”后,他才看向祁渊,轻叹口气,说:“小祁,这桩案子……”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这桩案子,你最好……不,这说法不对。按照刑事诉讼法的相关规定,本案当事人,或者说受害人是你近亲,你得回避。” 祁渊张了张嘴。 这时,苏平也走了过来。 松哥的话他显然也听见了,因此,便直接冷着张脸说:“小祁,这两天你要么在家里歇着,闲不住的话,跟我说,我给你安排别的任务。” “苏队,”祁渊赶紧说:“回避原则我知道,但……至少告诉我到底什么情况嘛。就算需要回避,我身为近亲,也有知情权不是?” 换做其他时候,看到苏平冷着脸,他早就怂了,可出事的是自己侄女,他又怎么可能退缩? 苏平眉头一拧,瞅了他两眼,便说:“你自己问松吧。问完了过来一趟,你也需要做个笔录。” “好。”祁渊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目送他离开,祁渊才问:“松哥,到底怎么回事?看你们的脸色,这桩案子貌似很不简单啊。” “嗯。”松哥点点头,轻声说:“你侄女儿,恐怕是被人贩子团伙给劫持走了。” “什么?”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判断的时候,他依旧大吃一惊,有点儿难以接受。 “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给你三伯家附近那个派出所打了电话。”松哥说: “接着就是介入调查了,然后发现,在你们报案前一阵子,指挥中心也接到几通报警。 报警称有人在尔昆路跟北华路交汇路口附近大概一百多米的地方受伤,指挥中心派了同事去了解情况,但人已经被送往医院。 之后,同事跟来了医院,询问了主治医生,发现受伤的是你堂哥,又把情况汇报给我。 至此,这桩案子,也就由‘失联案’上升为‘行凶案’,另外,你侄女也存在被‘拐卖’的可能,我就又拜托同事,去了趟交管局,调取案发时的监控录像。 这一看,有了重要发现——监控视频将整个事件完完整整的截了下来。” 听到这儿,祁渊忍不住插嘴问道:“然后呢?到底怎么回事?” 松哥组织了下语言,才接着说: “你表……哦不对,你堂哥,在中午十一点二十三分,抱着婴儿——疑似你侄女——进入监控画面,跟着就停在路边,公交站附近,站了有半个钟,看他的模样像是在等人。 接着,来了个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上来就甩了你堂哥一耳光,接着骂骂咧咧的。 具体说了什么暂时还不清楚,目击人那边也还在走访问询当中。但我估计应该是两三年前的那个套路,人贩子伪装成闹矛盾的亲属什么的,然后直接暴力把目标对象给掳走。 之后的发展,也印证了这点。很快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过来,二话不说就推了你堂哥一把,跟着抢走孩子,你堂哥站起身追。 接着切换了几个监控画面,发现你堂哥追到路口的时候,又一拨人持刀冲上前,直接把你堂哥砍翻在地,之后上车扬长而去。” 顿了顿,他看看祁渊的脸色,才接着说:“另外,有个很不好的消息。砍人者,还有那个之前疑似佯装为你堂哥老婆的女人,我认识,都隶属于同一个人贩子集团。 那个团伙三年前就被捣毁了,但有几只漏网之鱼,一直在追逃,他俩就是其中之二,没想到再次露面,竟然就是再次作案。” 见祁渊脸色更加难看,额头上也沁出了大量的冷汗,松哥轻轻一叹,说:“我就把这事儿汇报给了荀队和苏队,他俩高度重视,决定亲自调查本案,整合了线索后,就直接过来了,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听完之后,过了良久,祁渊才松开握紧的双手,恳请道:“松哥……” “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桩案子,你不能参与到调查工作中来。”松哥立马打断他,说:“违背原则,万一被起诉,少说也是记过处分。你还在见习期,一旦被记过,很可能就直接被辞退了,谁也保不住你。” “我不参与,”祁渊立马说:“可我想‘旁观’。” “嗯?”松哥一愣。 跟着,他又反应过来,苦笑着摇摇头。 见状,祁渊也不说话,只诚恳的看着他。 “我做不了主,你自己跟荀队讲吧。”松哥说道:“只是旁观的话,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才是。可你得记着,办案全程,不允许参与其中。 当然了,仅仅只是作为受害人亲属,提供线索与证据的话,那没问题,但这些也只能以你个人的名义,听懂了吗?” “我知道了!”祁渊认真的点头。 听松哥这么嘱咐,他哪能还不清楚,只要自己去恳求荀牧,软磨硬泡下,荀牧十有八九会同意自己的请求。 他松了口气,接着,便往荀牧走去。 ------------ 第10章 见面 荀牧倒确实没有为难祁渊,告诫他只能旁观,不能参与,便由得他了。 回避原则说来严肃,但换个角度想想,他一个见习刑警也并不具备独立的办案权,也不能单独作为警方的证人代表出庭作证。 既然他本身就不具备调查权,那么回避原则中的规定,对他而言也就没有意义了。 松哥和苏平叫他回避,也不过是怕他惹上麻烦,对以后的发展不利,仅此而已。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加上又不违背规矩,荀牧也没有阻止的道理。 将荀牧的亲戚问完一圈,又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期间,三伯接受问话后,便又火急火燎的办了相应的手续,把住院费用什么的缴纳清楚,跟着,就到住院部顶楼手术区家属等候区去等消息了。 问询工作完成,手术也恰好结束,四哥没了生命危险,但麻醉药效过去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且就算苏醒了,从观察室送出来,也得先转重症监护室看两天。 总之,暂时是没法和他接触询问消息了。 荀牧决定收队,问祁渊要不要一块回去。 想了想,祁渊点点头,同意了。 …… 回到支队,看着大家忙前忙后,祁渊忽然有些无法适从。 以往,荀牧好歹会给他安排点工作,打打下手,但这回,他们是真的把他当成了透明人,虽然什么都不回避他,但同样,也什么都不叫他做。 他一下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但很快,他便攥了攥拳,想通了。 他硬要参与其中,只是为了获得第一手消息罢了,能帮上忙最好,就是帮不上,至少也不能拖后腿。 另外,他也很清楚,前辈们把他当透明人,也是为他好。 但这样干站着,也让他觉得恨不属于,因此,他便决定主动些。 “荀队,”想到这儿,他便主动来到荀牧的办公室,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目标下落不明,暂时无法确定。”荀牧摇摇头,说:“我们已经发动数十位同事,投下去进行调查了,交管局方面也同意配合我们,正在调取市内的监控探头,尽快锁定目标。 另外,小松查阅了近期的失踪案立案记录,发现除了你侄女外,还有五人的失踪,疑似与该团伙相关。 这事我已经上报市局了,上边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将此案侦破,各相关部门全力配合,务必将被拐儿童统统解救出来,这点你可以放心。”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知道这事很急,但也希望你能理解,给我们一点时间。还有,你伤毕竟还没全好,回去歇着吧,我答应你,如果有进展,第一时间通知你就是。” 祁渊抿了抿嘴,摇摇头说:“荀队,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吗?” “帮忙?”荀牧皱眉,看了他一眼,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根烟,轻声说:“小祁,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这桩案子,你只能旁观,不能……” “不是,”祁渊赶紧解释说:“我想说,大家身上都有不少事儿,现在为了这桩案子费心费力,别的日常工作自然就没功夫去处理了。 案子拖下去,挤压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多,结案后难免又忙的焦头烂额。我就想着,这些日常工作,有没有我可以帮忙解决的,不如交给我。 这样,既不违例,我也能干点事,不至于那么不踏实,同事们身上的担子也可以轻一些。” “噢?”荀牧回过身,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紧跟着便又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不过,我这边没什么工作,松最近也蛮清闲的,苏队的忙你又帮不了…… 对了,差点忘了,小柴那貌似堆积了不少报告要写,不如你去那问问。老凃那边也是,可以去问问。” “柴姐?凃主任?”祁渊若有所思。 柴宁宁虽然是他表姐,但由于是他母亲那边的关系,与三伯、大伯之间并没有血亲关联,再加上她自小在外求学,跟大哥、四哥也不熟,算不得相关人什么的,倒是不需要回避。 凃仲鑫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这桩案子,想来他们参与度应该也不高才对,毕竟他们一个是负责痕检,一个负责尸检,而本案痕检与法医方面能干的活并不多,荀牧怎么会叫他去帮忙? 但很快,他便想通了荀牧的用意。 还是那个问题,他不具备执法权,哪怕是民警身上的日常工作,他原则上也是不允许独自去帮忙处理的。 他又确实因为太闲而不踏实,所以,荀牧就干脆把他打发去痕检科、法医科,名义上是打下手,实际上,恐怕也想让他多学点东西。 不论法医还是痕检,对于常规凶案的帮助都相当大,身为侦查员,多掌握这些知识肯定没错,帮助极大。 想通这点,他便点点头,不再多言,往痕检科走去。 “小祁?” 祁渊找到柴宁宁时,她正在打报告,看见祁渊有些诧异,不由问道:“怎么了?荀队那边要我帮忙么?” “不是。”祁渊赶紧摆摆手,说:“荀队见我太闲,让我过来帮忙打打下手。” “打下手?”柴宁宁愣了愣。 但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了荀牧的用意,当即点点头:“别说,真有些活需要人手。 嗯,下边大队前段时间侦破了一桩命案,相关痕迹及痕检报告送上来请我们复核了,你先帮我看一眼,有没有问题。” “好。”祁渊点头。 他有个锤子的复核权,柴宁宁这是叫他多看报告多学习,将痕迹证据与痕检报告结论相结合起来,发现其中的规律和检验方法。 叮铃铃! 正翻着报告,他手机忽然响了,不由赶紧掏出来瞅了眼,见是自己老爹打过来的,有些意外,问道:“爸,怎么了…… 啥?松哥?你说,三伯他朋友看到跟抢走侄女的那娘们……那女人跟松哥见面了?不是,爸,你确定吗?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 第11章 污蔑 三伯的朋友,见到疑似松哥的男人,与疑似人贩子的女人碰面。 刚听到这消息,祁渊诧异过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在他们的要求下,警方倒是给他们看过侄女被劫持走时的视频,知道嫌疑人长什么样,又见过松哥,因此能认出他俩倒是不奇怪。 但三伯的朋友…… 他可没见过这两人,有本事认出来?开玩笑的吧? 但紧跟着,他又板起脸——谁会吃饱了撑的开这种玩笑?甚至可以说,这已经是污蔑了。 但他也不敢擅作主张,也没在电话里跟他老爸多说什么,只叫老爹赶紧带着三伯来一趟支队,跟着又给柴宁宁简单的讲了下这事儿,便说: “柴姐,我总觉得有问题,所以,想跟荀队说说,再把老爸跟三伯叫过来问清楚,你看怎样?” “应该的。”柴宁宁颔首:“连咱们同事都敢污蔑,这背后的真相怕是不简单,就算暂时弄不清楚,心里也该有个戒备才是。 去吧,我这还理得过来,等你忙完了再来帮忙就是。” 祁渊点点头。 什么帮忙,他就是来学习的。 不过既然柴宁宁和荀牧都给他面子,他也不会不识趣的非要戳穿。 很快来到荀牧办公室,见他似乎在忙着什么,一面盯着电脑,一手抓对讲机不断的下达指令,祁渊便也不急着说事儿,静静的站在一旁。 过了有三五分钟,荀牧这才把对讲机放下,看向他,有些纳闷:“怎么?在痕检和法医那边没找到活?” “不是。”祁渊走上前,解释说:“刚我爸给我电话……” 听完,荀牧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又抓起对讲机,让人把松哥跟苏平叫过来。 随后,他才问:“小祁,你怎么想?” “松哥肯定是被污蔑的。”祁渊不假思索的说:“要说三伯或者我爸看到这事儿还有点可信度,但我三伯朋友——呵,他又不知道嫌疑人长什么样,凭什么说松哥跟嫌疑人见过面?” 荀牧不置可否。 祁渊又说:“更别讲,松哥一整天都跟我们……跟你们待一块……” “他俩小时前出去了,去取证。”荀牧忽然打断他。 “啊?”祁渊一愣。 接着,看荀牧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祁渊张了张嘴,难以置信的问:“荀队,你……你该不会怀疑松哥吧?怎么可能呢,他……” “怀疑小松?”荀牧抬起头,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你怎么想的?” “哎?”祁渊挠挠头:“不是,你没怀疑他啊?那怎么……” 荀牧有些无奈,从抽屉里翻出烟,点上,又示意他自己拿,这才说:“我想,小松为什么会被盯上?盯上他的又是些什么人?有什么用意? 还有,就算是污蔑吧,这伎俩未免也太过拙劣了些。你父亲和三伯跟小宋没啥交情,再加上关心则乱,或许还可能被影响,但支队里的这帮同事,他能瞒过谁?” “也是啊。”祁渊了然的点点头,接着也纳闷道:“那他们……” 话没说完,又忽然有了灵感,脱口道:“我爸和三伯……会不会,对方的目标其实不是松哥,是我三伯呢?” “你三伯?”荀牧寻思一阵,再次摇头:“他要真针对你们家人,也不会用这么容易被戳穿的法子,当然,如果这人脑子有问题的话另说。” 顿了顿,他又问道:“话说,你爸具体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判断出他们口中的人是松哥和嫌疑人的?” “嫌疑人是我爸直接跟我说的,说是监控拍到的那个女人。”祁渊回答。 他刚讲的比较简要,没有完全复述内容,而是直接说了自己的判断,荀牧有疑问也正常,便解释说: “至于松哥……我爸形容的是,他在派出所报警后不久过去的民警,后来跟着一块到了医院,穿着警服,肩上衔章是一个横杠三枚四角花。 我寻思着,当时就松哥和另外俩前辈穿着警服,你跟苏队,还有其他人都是便装,其中又只松哥是一司,那自然就是他了。” “这推测倒挺合理。”荀牧点点头,又皱眉想了会后,便掐灭了烟头,说道:“但这更奇怪了,松总不能穿着警服跟人家见面吧? 再说,一般人留意的应该是身材、外貌之类的特征才对吧?怎么关于外貌身材的特征没有,反倒盯着松的警衔? 这玩意可做不得数,一司这个衔级在支队里蛮常见的,说起来根本算不得特征。” “应该是说了外貌特征的,”祁渊想了想,接话道:“否则我爸也不会根据三伯的形容,说是先去派出所,后跟到医院的前辈。至于警衔,可能是我爸自己观察记住的特征。电话里不太方便,我问的不多。” “这样啊,”荀牧皱眉:“那就等你爸过来再具体问问吧。另外,松赶过来可能也要点时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两人抬头一看,便见苏平站在门口。 瞅见他俩目光,苏平直接走进来,毫不客气的抓起桌上香烟,给自己点了根,抽几口,才问道:“叫人通知我过来找你,什么事?” 荀牧又把事情转告给他。 “松被人污蔑了?呵,有意思。”他冷笑两声,跟着便不发表任何意见,直接抽了个椅子坐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点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等了有小半个钟,祁父和三伯到了。 “坐。”荀牧客气的指了指办公椅,又让祁渊倒了两杯温水,跟着看向三伯,直入正题说:“听小祁说,你朋友告诉你,见着了咱同事跟嫌疑人私下里会面?” 三伯没回答,反倒看了祁渊一眼。 “没关系,”荀牧呵呵一笑:“你如实说就好了,不需要有顾虑。” “嗯,”三伯应一句,又见祁渊点头,这才轻轻的呼口气,说:“是有这回事儿。” “能具体讲讲吗?”荀牧身子微微前倾,语气严肃了几分:“你朋友是怎么和你说的?他是什么人?在哪儿,什么时间见到了这一幕?” ------------ 第12章 疑点 “可以的话,请尽量复述原话。” 苏平淡淡的补充道。 三伯轻轻点头,回忆一阵,说:“就在老四给小祁打电话前不久,至于他发现的时间嘛……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看到就给我电话了,大概是六点四五十分的样子。 跟我说的原话……大概还记得,我复述一下吧,他是这么说的: ‘祁林啊,我刚刚好像见到了抱走你孙侄女,砍伤你女儿的那娘们了。’ 我当时很惊讶,就问他在哪呢,他又说: ‘就在洪井路口洪会路公交站边上,有个卖臭豆腐的小店面。下班呢,我开车路过,瞥了一眼。’ 我就问他是不是看到舒允了,他给我说: ‘当时没太注意,现在一想,有个女人跟你发给我的照片还真像,并肩还坐着个警察,圆脸,不胖不瘦,寸头,好像有点眯眯眼,那时候他在笑。 嗯,我就看了两眼,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大概就是这样,没小孩,我确定没有小孩,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我就赶紧给老四打电话,叫他问问阿渊,跟着我就赶紧过去了——那地儿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可惜到的时候人早就走了,啥也没发现。再接着,老四又给我电话,说阿渊让我跟他一块来一趟。” 说到这,三伯习惯性的皱了下鼻子,才接着说:“抱歉,我嘴笨,可能讲的不是太清楚,但……” “没事,很清晰了。”荀牧说道,跟着用胳膊肘碰了碰苏平。 苏平却没理他,眉心拧成了个疙瘩,看向祁渊他爸。 感受到他目光,祁父不等他发问,就赶紧说:“那女人的照片,我们是在网上下载的——她不是通缉犯吗? 公安网上就有她的通缉令,我侄子就截了图下来,让我们都发给亲朋好友,大家一块留意下,看能不能把她揪出来。” “原来如此,”苏平眉头展开了,了然的点点头。 他们还挺聪明,想到了这个法子。 祁父又说:“至于那位警官……当时在派出所,他跟我谈了许久,听三哥描述,我觉得跟他比较像,又记得他肩膀上的章顶着一根横杠三颗星。 我本来还想跟阿渊说说这些特征的,结果我刚跟他说了肩章的模样,他就打断我了,猜到了是谁,接着他又不让我说完,就让我赶紧过来。” 听到这儿,祁渊低下头,脸色赧然,有些尴尬。 说起来,他结论下的是武断了些,但按照他爸的形容,那刑警确实是松哥无疑了,不论衔章还是外貌特征都能对上,所以他也不算做错。 而且,结合三伯的叙述,关于他朋友怎么知道嫌疑人是谁等一系列疑点也都已经解开,听起来,松哥似乎真的在私下里与嫌疑人见了面。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三伯朋友的眼力,似乎好的有些夸张。 按他的说法,当时他在开车,先不说马路距离店铺至少有着二十多米的直线距离,中间可能还有绿化带、行道树阻隔,而且室内光线肯定比室外要暗的多,看进去恐怕就是一片黑。 再加上开着车,哪怕车速再慢,门店里的人能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时间恐怕也仅有短短几秒而已,开车时乱瞥也是件相当危险的事儿……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瞅见嫌疑人和松哥一块坐在店里,还记下了这么多的外貌、身材特征? 尤其“眯眯眼”三个字,这三字可以说直接指向了松哥,是他相当鲜明的一大特征,可隔着这么远,真能看到目标眼睛大小? 这人长了对写轮眼不成? 低下头的几秒,祁渊就想了这么多。 因此,虽然三伯的叙述解开了许多疑点,却反倒让他更加确定有人在构陷松哥。 而荀牧和苏平,脑子只会转的比他更快。 瞥了祁渊一眼后,苏平便又问:“先生,方便说下您朋友的名字么?” “这……”三伯有些迟疑:“不太好吧?” 他看出了苏平和荀牧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劲,再加上老百姓对市局这种地方难免有些畏惧与排斥,如非必要并不想扯上关系…… 在他观念里,他朋友对自己的事儿上心,有发现第一时间告诉他,可以说非常够意思了,他又怎么能坑他呢? 苏平眼珠子微微颤动。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荀牧抢白道:“祁先生,你有顾虑,我们也理解,人家帮了你的忙,你就这么‘出卖’他,确实也怪影响你们间的交情。 但,为了尽快侦破案子,揪出砍伤你儿子,掳走你侄孙女的嫌疑人,请他过来一趟,配合调查,也确实很有必要。 不如这样吧,你先打个电话给你朋友,询问他自己的意愿。另外,麻烦你转告他,如果他能为我们提供切实有效,有助于破案的线索,我们支队方面也会拿出一笔线索征集奖金……” 苏平忽然回过头,不爽的瞅了他一眼。 以我国法系,嫌疑人并不具备沉默权,应当配合警方调查,如实回答与案情有关的问题,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当然了,此时此刻,祁渊三伯的朋友虽有污蔑构陷的嫌疑,但毕竟没有证据,现在谁也无法证明他具有诽谤松哥的主观意图。 但同样的,公民也有配合警方破案的义务。 因此,素来比较强硬的他,并不赞同荀牧的态度。 可问题在于,如果公民并非嫌疑人,那么如果不配合调查,警方也没有强制执行的权力。 知情人与警方,属于平等关系,如果不是必要的话,祁渊并不愿意将彼此的关系弄的太僵,而是希望取得对方主动配合,尽可能的避免被询问人产生抗拒心。 同样,这样的说法,祁渊三伯也更容易接受,琢磨一会儿后,便直接点点头,掏出手机,问道:“那,警察同志,我现在就给我朋友打电话?” “好的,麻烦了。”荀牧点点头。 与此同时,苏平忽然想到了什么,也说:“对了,老荀,立刻派人过去一趟,对店铺老板展开访问调查,并调取店内及附近的监控探头,先确认这事再说。” ------------ 第13章 巧合 不一会儿,祁渊三伯回来,冲他们点点头,说:“我把事情告诉他了,他说吃完饭就过来。” “好的,麻烦了。”荀牧应道:“辛苦你们过来跑一趟,也是为了了解下这事儿,既然情况已经了解,你们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吧。 放心,本案不仅仅是你们,我们,还有上头也都非常关注,咱们一定会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侦破的。 另外,你们发动亲朋一块去搜集线索,这很好,也希望你们有所发现后,第一时间转告、通知我们,打电话给小祁或者我都行,可能你们发现的线索,对本案非常关键。” 听到这话,三伯和祁父客气的表示了下感谢,又看了祁渊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等人走后,祁渊才一脸懵的问道:“荀队,苏队,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松哥他……他……” “现在没办法下结论。”苏平不耐烦的说:“等松回来再说吧,应该就快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几人回头,就见松哥正站在那儿。 “怎么啦?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松哥瞅见他们目光,愣了下:“还有,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祁渊迅速低下头,挪开目光。 荀牧则对他摆摆手,唤他过来,反问道:“小松,你之前是不是去了洪井路口?” “对啊,怎么了?”松哥拉了条椅子坐下,一脸莫名其妙:“我接到个匿名电话,说有重要线索想提供给我,约我过去,我就去了。” “女的?” “咦?你们怎么知道?”松哥有点纳闷。 苏平听了,轻哼一声:“线索呢?还有,你怎么一个人跑过去了?” “她叫我单独过去的。”松哥耸耸肩:“另外,没线索。她约我过去,先是吃了一碗臭豆腐,坐没多久又拉我去公园,晃悠了半个多一个钟。我旁敲侧击的问了她好几回,她每次都岔开话题。 直到最后,才跟我坦白说,她患上了精神疾病,周围人都当她是疯子,很孤独,有次在通缉令上看到我的照片和号码,记下来了。 接着又说,她老公出轨,跟她闹离婚,她有了轻生的想法,这才下定决心给我电话,约我出来聊聊,还谢谢我一个多小时的陪伴……” 说到这儿,他也是一脸郁闷,不过貌似也仅限于此,以他习惯与人为善的性子,想来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儿跟对方生气。 说不定还有些同情。 毕竟对方说的虽有点匪夷所思,但却也不是站不住脚——对松哥而言。 可考虑到这一幕恰好被祁渊三伯的朋友瞅见,又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未免就太巧合了些。 再者,松哥可是知道那女人身份的,这种情况下,还能与对方闲聊?第一时间先拘了才对吧。 讲着讲着,松哥也发现气氛越来越古怪了,不由嘿一声:“苏队,荀队,不是,到底怎么啦?”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苏平沉声说:“有人看到你和她在一块了,就在洪井路口洪会路公交站附近,一家臭豆腐门店。” “嗯,我和她当时是在那碰的面。”松哥点点头,接着又咦一声:“等,等等,什么情况?有人认出我,还告到你们这来了?不对啊,我跟举证人见面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荀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片刻后,他揉揉太阳穴,说:“那人说,跟你见面的女子,是本案的嫌疑人,佯装小祁堂哥家属与他发生争执后抢走小孩的那个女的?” “啥?”松哥跳了起来,乐了:“开玩笑的吧?她怎么会是本案嫌疑人?那人可是个通缉犯哎,我记得她长啥样的。 要真是嫌疑人给我电话约见我,我下车前就肯定会通知你们,等她说完了也会第一时间拿下她。” 说完,他也冷静下来,从肩上摘下执法记录仪,说:“应该是有人认错了吧?这样,我执法记录仪一直开着,你们自己瞧瞧。” 荀牧接过记录仪,又看向他:“那个,小松,你别激动,咱们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想搞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我没激动。”松哥苦笑道:“只是有点莫名其妙罢了。话说,那人是在哪儿看到我的?” “马路上。”苏平接过话,有保留的回答说:“他说当时正开着车。” “开车?我去,这人是火眼金睛吗?”松哥吐槽道:“那家店离马路二三十米哎,路边绿化道还有一米多高,我都看不到马路,马路上车里头的人能看到我们?” 荀牧和苏平再次对视一眼。 两人脸上都难得的写上了迷茫两字。 还是荀牧先回过神来,取出了记录仪中的内存卡,又从抽屉里翻出个读卡器,将内存卡塞进读卡器中,插电脑上,打开视频文件播放。 之后,他瞥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拉动进度条。 松哥也走过来,弯腰盯着电脑屏幕。 “就这会儿!”他忽然说道,荀牧便也不再调整进度条,静静的看着。 “你们看,”他指着屏幕,说:“就是她,给我打电话,约我见面的人。看着很年轻,二十五岁左右,怎么可能是嫌疑人呢?嫌疑人看着三十多了,而且五官方面也不像。 还有,那个,麻烦荀队你往前拖一点……嗯,对,就这,你看,这会儿我坐下了,正面对着门口,可以看到门外。 你们看这绿化道多高,我这边反正完全看不到马路那头的情况,外头我估计也是看不进来的吧?” 荀牧捏着下巴,没回话。 祁渊也忍不住过来瞧了两眼,皱眉。 苏平忽然问:“小祁,怎么想?” “啊?”他愣了下,跟着看看松哥,谨慎的道:“松哥说的没毛病,马路上根本看不到这边,而且,约见松哥的女人和嫌疑犯根本不像,我三伯他朋友在撒谎。 可问题是,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还有,这个女人的说辞……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些事儿夹杂在一块,未免太巧合了些,里头有秘密。” “嘁!”苏平翻了个白眼,嫌弃的说:“一通废话,讲了跟没讲没差。” ------------ 第14章 扑空 祁渊抿唇,微微低头。 “好了,”荀牧摆摆手:“这会儿只有疑点,没有线索,你让小祁怎么去猜?这不是难为他么? 要我说,等‘举证人’来了,咱们再问一问,估摸着疑点也就解开了。 另外,小祁讲的也不是全无道理,那个约小松的女孩,我觉得就挺可疑的嘛,可以派人再去接触接触,调查调查。咱也再仔细看遍记录仪的视频,听听那女的说了啥,研究研究。” 顿了顿,他又看向松哥,说:“小松,既然回来,也别走了,准备下等会的例会吧……时间上可能会和小祁三伯他朋友过来相冲突,你来主持,回来给我和老苏做个报告就是。” 松哥点点头,应声好。 苏平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只傲娇的撇撇嘴。 一会儿后,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除了这个女人,你下午还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了。”他摇摇头:“硬要说的话……那女人走后,我刚想回来,又觉得这公园的名字有些熟悉。 我让同事帮忙查了下,果然,上月底,也有个四岁的孩子在这个公园附近走失,不过,派出所同事立案时,也调阅过那一带的监控,没发现。 刚打算深入查查,看看这桩案子,跟小祁侄女被劫持一案是否有关联,会不会是同一团伙干的,就接到队里同事电话,让我赶紧回来。” “又多了一桩巧合。”苏平双手环在胸前,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扭了扭,调整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同时说:“把这女人也传唤过来吧。” 荀牧皱眉:“以什么理由?” “谎报警情,编造和提供虚假信息。”苏平冷淡的说道:“老子不信她是个精神病人,更不信她把松诓出去,就为了找个人谈谈心。 真有病,去医院,我们刑警不负责治。” 荀牧嘴角一抽:“那要人家真有心理问题咋办?你这不是刺激……” 苏平更加不耐烦,声音又冷了几分:“公民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 “可他们同时也有拒绝的权力。”荀牧说道。 “她没有。我说了,谎报警情,这是犯法的,是嫌疑人,嫌疑人没有沉默权与回避权。 就算她真有病,论法,这点问题也属于具备完全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心理有问题不是她能践踏法律的依仗。 而且,话我撂这儿了,如果她真有问题,我找人掏腰包给她做咨询给她治病,我就不信还真能这么巧。” 见荀牧苦笑,他又忍不住身手拍了几下桌子,不爽的说:“老荀!能不能干脆点?劳资就受不了你这副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样儿!” “行行行,依你依你。”荀牧不想跟他拗了,看向松哥说:“小松,你打个电话给她,叫她抽空过来一趟。 嗯,先礼后兵吧,就说请她过来配合调查调查,如果不愿意,再执行书面传唤。” “好。”松哥颔首,掏出手机就打电话。 把手机贴耳边听了会儿,他眉头一皱,说:“关机了。” “关机?”荀牧看向苏平,但苏平只是冷笑。 “看样子,我们得做好最坏的准备了。”荀牧站起身,说:“这件事,有人在背后布局。 就以此为前提吧,结合现有的线索推测,那女人把小松约出去,就是为了让人看到他俩在一块儿,然后告到我们这里来…… 可是说不通啊,他俩碰面就碰面,跟告到我们这儿有什么关联?她又不是嫌疑人,至少约见小松的时候不是,否则早就被小松给逮了。 既然她不能以嫌疑人的身份出现,那么,从约见,到构陷,期间就还得有一环,小祁三伯他朋友出现或许就是为了补齐这环。 按理,他开车的时候,根本不可能看到小松跟那女人,就算没有绿化带,人也没那么好的视力,所以他的叙述绝对有问题,在说谎。 问题是,动机呢?他莫非也参与到了这桩犯罪当中?如果是,参与度又有多少?具体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另外,他们的目的莫非真的仅仅只是构陷?恐怕不见得吧,如果是要构陷的话,手段未免太低级了些,太容易被拆穿了……” “不好!”苏平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猛地看向祁渊,问道:“小祁,你知不知道你三伯那个朋友是谁?” “不清楚……” “赶紧问!”苏平说:“问出身份,地址,派就近的同事过去盯着!如果他来了最好,但要想跑,立马给我拿下!” 荀牧皱眉:“这不符合规矩,哪怕他现在有嫌疑,可咱们手中并没证据,咱们没有强拿举证人的道理……” “如果他想跑,就有证据了!”苏平一挥手:“我没工夫跟你婆婆妈妈,人跑了咋办?小祁,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打电话问,出了事我扛着!” …… 二十分钟后。 苏平接了个电话,脸色无比难看。 他一抬手,将手机举的老高,似乎一怒之下想把手机给砸了。 但举了几秒,瞅了两眼,又把手放了下来。 毕竟是新手机,花了两三千,他可能还是心疼吧。 荀牧看见他的表现,轻轻的叹了口气,祁渊和松哥则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去。 咱什么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砰地一声,苏平一拳砸在荀牧的办公桌上,咬牙切齿的说:“让人给跑了!电话打不通,家里人不在。 他就没回过家,他老婆说他老板给他电话要他赶紧去流海市一趟,出差,就下午四点多的时候。” 祁渊心一揪——这人一跑,就意味着线索暂时断了,线索一断,短时间内便难以推进,他侄女…… 荀牧扶额:“我的错,要我……” “错锤子错,”苏平气反而消了,只是有些无奈:“看样子,人家早就已经想好了退路,这才敢在咱们面前露头,设计出这个局。 刚不说了吗,下午四点,他就跟他老婆说要去流海,也就是,他给小祁三伯打电话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在余桥,早不知跑哪去了。 踏马的,他们到底演的哪一出,要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 第15章 顾虑 打算“约谈”的两个目标,一个都没来,荀牧与苏平气愤之余,也满是无奈。 事到如今,也只好向上级申请发布协查令与网上追逃令,希望能把人给逮住押送回来了。 “小祁,”松哥满脸自责,看着祁渊:“我很抱歉,没能早点看穿那女人的真面目,如果我谨慎一点,把那女人控下,说不定……” 祁渊摆摆手,打断他,说:“谁也不想的。” 实际上,他心中当然有怀疑——哪怕没有三伯朋友那通电话,单单按照松哥讲述,以及根据执法记录仪中拍到的,关于那女人的表现,就已经足够可疑了。 连他都能看出问题,松哥又怎么会毫不设防,就这样放任那女人离开,连家庭住址都不问一个? 当然,祁渊也不会认为松哥有问题,只是在想,他或许在谋划着什么,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能告诉自己。 但他如果真有计划,一定会找机会告诉荀牧和苏平的。至于自己,问也没用,不如当做不知道了。 松哥还是一个劲道歉,祁渊心里焦急,却也只能摁捺着,并反过来劝慰松哥。 “嗯……”说着说着,他忽然注意到松哥表情有些不对劲,并连连对自己使眼色。 “松哥他这是在提醒我什么吗?叫我放宽心?还是?” 见他反应,松哥终于松了口气,对他点点头。 “看样子,我猜对了……”祁渊了然,接着忽然灵机一动,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两根大拇指戳戳戳打了一段话,又把手机递给松哥。 他愣了愣,跟着眼前一亮,赶忙接过手机,把祁渊打的那段话删了,另打一段上去,跟着将手机还给祁渊。 “这……”祁渊看了下内容,惊愕交加,忍不住抬头盯着他,见他轻轻颔首,便将这段话也给删了,把手机收起来,随后沉着脸,不耐烦的说: “行了行了,现在讲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要真愧疚,有本事帮我把侄女找回来啊!” “小祁,”松哥脸带笑意,语气却万分纠结:“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保证……” “哼!”祁渊一声冷哼,转头就走。 走了两步后,他又忍不住把手插进口袋,握紧手机,心脏砰砰乱跳。 “那女人要自首,愿意配合我们调查,把犯罪团伙一网打尽,我在她身上放了枚定位窃听器。但她为了取信上头,也在我身上放了窃听设备,所以不方便多说,见谅。别急,我们一定会把你侄女救出来!” 这是松哥在他手机备忘录上写的内容。 玩无间道的节奏。 不过,这段话无疑解开了不少疑点,也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但他眉头很快又皱了起来——他三伯那个朋友,究竟是什么意思? 另外,好端端的,犯罪团伙里怎么会有人忽然反水想自首了?这里头是否有问题,隐藏着什么阴谋算计? 那女人被通缉多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要有人或看中高额悬赏金,或扛不住压力而有心反水的话,早就自首了才对。 这么一想,他刚放下去一点儿的心,便再次悬了起来。 但他一个见习生,在需要回避调查的情况下,还能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也只能选择相信荀牧他们了。 …… 晚上八点,会议如常召开,各组刑警轮流汇报调查结果。 总结起来就两句话。 往好了讲,各方面布控已经完成,各交通枢纽都已经戒严,各要道也都被封锁,犯罪团伙插上翅膀也飞不出余桥范围。 但往坏了说,就是一无所获。 祁渊坐在一旁,用力掐着签字笔,指节微微发白。 他时不时的看向松哥,担心会议内容被犯罪团伙通过窃听器听到,并从中研究出薄弱点,突破封锁线,溜之大吉,那他的侄女儿可就再难救回来了。 更糟糕的是,要他们觉得自己跑不掉,想殊死一搏,甚至产生了拉个人垫背的念头…… 在祁渊忐忑下,会议结束,荀牧宣布散会。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跟到了荀牧的办公室。 此时此刻,荀牧、苏平和松哥,三双眼睛正盯着他。 “回神啦?”荀牧似笑非笑:“想些什么呢,就跟魂丢了似的。” 祁渊张张嘴,想解释两句,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最后只是摇摇头,轻叹口气,站起身说:“抱歉,荀队,我……我先去吃个饭,你们聊。” “行了,坐着吧,等会一块吃,不用回避。”苏平淡淡的说道:“不把话讲开,怕你根本不会安心。 这样,给你透个底,咱们今晚行动,把你侄女救出来,放心了吧?” “确定目标下落了?”祁渊眼前一亮。 “松不跟你说了嘛?”苏平皱眉:“他在那女人身上放了枚具备定位功能的窃听器……” 祁渊大吃一斤:“苏队,你怎么就……怎么就直接讲出来了?” “安啦安啦,”松哥说:“跟你演完戏不久,我就故意借队里的金属探测器‘找到’自己身上那枚窃听器,处理掉了。接下来咱们说的内容,除非有人透露出去,否则那帮家伙听不到。” “那就好,那就好。”祁渊松口气,接着又满是期待的问道:“那,今晚行动……” “有那女人跟咱们里应外合,万无一失。”荀牧说:“但有一点,你不能参与,在队里等我们消息吧。” “好!”他答应的非常干脆。紧接着,他又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只是……这人为什么会忽然自首?会不会是陷阱?” 几人对视一眼,接着,松哥轻笑着说:“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放心吧,好解释,这人之所以选择自首,导火索就是你侄女呀!” “我侄女?” “没错。”松哥点头:“嗯,你没完整看完执法记录仪,不清楚也正常。 简而言之吧,她发现团伙这次劫持走的女婴,竟然和咱们警方有着血亲关系,慌了,认为团伙这次铁定要栽跟头,跑不掉。 所以她思来想去,决定自首,争取减刑的机会。” ------------ 第16章 问询 祁渊了然。 但还有疑惑,便接着问道:“可也说不过去呀,就算她要自首,也有别的法子,为什么偏偏选择和松哥你接触?就不怕团伙里有人起疑……” “这一点,她也给出了解释。”松哥打断他,说:“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个团伙,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而且相当灵通——否则那两个通缉犯早就落网了。 也因此,他们得知自己抢来的女婴,竟然是咱们支队内某个刑警——也就是你——的堂侄女之后,同样慌了,团伙内部直接分为两派。 一派主张一不做二不休,逃出去,远走高飞,赌一把;而另一派相对比较消极,想要自首。 两派争执许久,最后各退一步,打算派个人和咱们接触接触,摸一摸咱们的态度,可以的话,最好再打探点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薄弱口逃出余桥。要事不可为再自首。 于是,那女人就领了任务,来和我接触,把他们买到的窃听器打在我的身上。” “领任务……接触……”祁渊有些汗颜:“怎么和游戏似的。” “说法就这个说法,能理解就行了。”松哥耸耸肩。 祁渊轻轻点头,接着又说:“可是你们这理由找的也太随意了点,怕是对面会起疑心吧?又或者,这干脆就是个套,等着咱们往里头钻。” “陷阱?” 荀牧三人对视一眼,跟着又不约而同的盯着祁渊,脸色看着有些古怪。 “怎么了?”祁渊被他们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松哥说道:“咱们是警察,他们是犯罪团伙,设陷阱引咱们入套?然后呢?干掉我们吗? 如果他们被咱掌握了核心证据,且走投无路的话,还可能这么干,但现在这种情况……呵,躲着咱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设套引我们上钩呢? 要知道,他们连劫持了你侄女都紧张个不行,甚至因此而在内部产生了分歧,又怎么可能敢对我们下手? 那两个被通缉的家伙是穷凶极恶之徒,或许有着弄死我们搞的咱们方寸大乱好趁机逃走的想法,但就算是他俩,只要敢表露这个意图,我敢保证,不用咱们动手,他俩的同伙就能先把他们弄死。” 祁渊若有所思。 但没想明白,他注意力就转移了,欣喜的问:“这么说……今晚行动,十拿九稳了?” “可以这么说。”荀牧点头:“另外,今晚的行动,我已向市局汇报,他们会调派一支特警突击队协助行动,另有一队武警待命,必要时提供强火力支援,放心吧。” …… 夜里,祁渊在支队大楼踱来踱去。 他也知道自己肚子伤口没好,不能多动,可就是安不下心来。 为了保证行动顺利,今晚的营救计划、捣毁行动,他没敢跟任何人说,包括自己父母,这会儿焦灼的心情,自然也就无从宣泄了。 不知道在支队里转了几圈,他忽然听到自己手机铃声响起。 他一个激灵,赶紧将手机掏出来,紧张的看了眼来电显示。 “爸?”他皱了皱眉,接着赶紧接通,问道:“爸,怎么……啊?四哥出重症监护室了?这么快?不说要待两天么?好,我知道,这就过去。” …… 赶到医院门口,下车,他摸摸自己肚子上的绷带,暗暗摇头,跟着便迈着小碎步往住院部走。 楼下,祁父正在等他,见到他身影便立马迎上来,扶住他,担心的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儿,放心。嗯,四哥他现在怎么样?”祁渊摆摆手问道。 “还好,手术很顺利,脱离危险了。”祁父回答:“他放心不下舒允,硬要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医生评估过他的伤,觉得没大碍,就同意了。 知道你有话要问他,走吧,我扶你上去。” “哎!”祁渊一拍额头:“差点忘了,这桩案子我得回避的,不能参与调查工作……爸,我给队里前辈打个电话,叫他们过来问吧。” “你先问了再转告他们也一样的嘛。”祁父说:“你哥他大出血,身子现在差得很,不能多熬,估摸着等会就睡了。” “也好。”想了想,祁渊点头同意,毕竟正式问询的事儿不急,明儿再问也是一样的。 两人搭乘电梯来到普通外科病区,祁父又扶着他走到病房里。 三伯和大伯也都在,看见他俩,立马站起来。 对视一眼,三伯叹口气,说:“阿渊,不好意思了,你受着伤还让你这么……” 祁渊摆摆手,问道:“一家人就不说这些了。四哥他怎么样?” “刚睡下,”三伯说:“我叫醒他。” 说着,不等祁渊阻止,便直接回到病床边,摇了摇他的肩膀。 “呃……”四哥睁开眼睛,呻吟两声。 “阿渊?”他看到祁渊,赶忙挤出笑容。 大伯在床位摇了几圈腰杆,将床上半截竖起来一些,又端过板凳叫祁渊坐下,给几个兄弟使个眼色,才说:“你们兄弟俩聊吧,我们几个出去买点东西吃。” 祁渊点点头,知道他们是在腾空间,因此也没阻止。 当然,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和家属,但他们注意力并不在这儿,谈话声音小些的话,倒也没大碍。 “四哥,”沉默一会儿后,祁渊决定直入主题:“为什么抱走侄女?” “我……”四哥张了张嘴,半晌后,又缓缓摇头:“我的事儿,我爸和大伯他们都跟你说过吧?” “你真把舒允当成你女儿了?” “没有。”四哥说:“但……我真的很喜欢她,这感觉抑制不住……” “好了,先不说这些,也别扯开话题。”祁渊一脸严肃:“正面回答我,你为什么抱走侄女?抱走后又想去哪儿?干什么?一定要老实说,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如果我说,我是抱她去打疫苗的,你信吗?”四哥抿抿嘴。 祁渊不回答,只是看着他。 “我查过新生儿打疫苗的日子,还刻意做了张表,打印下来。今天她该打第二针百白破了,我就去大哥家,摸了疫苗本,抱着舒允去妇幼保健院。” “说不过去。”祁渊说:“如果只是抱侄女去打疫苗,你大可以跟他们讲一声,也不会闹得大家这么担心。” ------------ 第17章 里应外合 “以前说过,他们不肯。”四哥苦笑着说:“自从他们一家看出我有些不对劲以后,防我就跟防贼似的,死活不肯让我抱舒允,更别说带去打疫苗什么的了。” “既然如此,”祁渊面无表情:“你又是怎么瞒过所有人,把侄女偷偷抱出来的?” “我……”四哥张了张嘴,说:“我趁着他们出门吃早餐的时候,把在手推车里的……” “你在撒谎。”祁渊打断他:“四哥,我都不信,你觉得回头我同事讯问的时候,你能骗过他们吗?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我真的帮不了你了。” 四哥脸色微微变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咬牙,轻声问道:“会坐牢?” 祁渊打量他几眼,仔细观察脸色,这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会。” “唉。”他胳膊无力的垂了下去。 “四哥,你到底怎么想的?”祁渊声音抬高了些,接着左右瞅瞅,又压了下去,低声、沉声说:“我算是看明白了,拐走舒允,你是找了别人帮忙吧?玩里应外合?那你现在这又算什么?苦肉计么? 我真搞不懂,你图啥?拐走舒允,再转一圈到你手上,你就真能把她当女儿养着她了?你当大哥大嫂认不出自己孩子还是咋的? 还是说,你打算演完这一出,就真的给我们玩人间蒸发,远走高飞,换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生活?” 见四哥低下头,祁渊忍不住扶额,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接着故作平静的说道:“看样子我猜对了。 四哥,我忽然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舒允了。或者,你只是受到刺激,导致心理扭曲,只是自私的想要填补上你没有,且不会有孩子的空缺而已?” “你胡说!”四哥终于忍不住了,瞪着他:“你说我什么我都认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事,自然要受到制裁。可你不能怀疑……” “怀疑?只是怀疑吗?”祁渊打断他:“你要真爱舒允,舍得让她落在人贩子手中?她挨饿受冻被打了怎么办?人贩子毁约把舒允卖给别人了怎么办?这些你都没考虑过?或者,你只是不愿意去想这些,逃避问题? 还有,你真的会带小孩吗?奶粉怎么冲调?米羹怎么熬?生病怎么办?剩下的疫苗上哪打?我看你怕是纸尿裤都不会换吧? 不止这些,更长远点,孩子户口,出生证明这些你要怎么弄?要上不了户口,你叫她怎么读书? 问题一想一大堆,你注意过么?你想过怎么解决么?没有!你只想着,把舒允抱到手,别的什么都不管了。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自己爱她,把她当女儿? 呵,别狡辩了!你就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己之私,为此,你连爸妈,嫂子,老婆都统统不要了。 四哥,从小你就这个性子,看上的东西,要么哭要么闹,一定要弄到手,逼着三伯去买,或者从我,从几个哥哥手中抢到,全然不计后果。 本以为你后边转了性,成熟了,没想到还是这副模样,只不过从熊孩子长成了熊大人而已。” “我……” “别你啊我的了。”祁渊斜他一眼,摇摇头:“或许我想岔了,我根本帮不了你,你也不需要人帮,到现在都全然不知悔改。 或许,坐几年牢,外加强制心理干预,叫你改过自新,才是真的对你好。行,你也别说了,我同事等会就会来,对你例行讯问。 奉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吧,争取争取减刑的机会。” 四哥慌了:“别,别啊。阿渊,别,别走。帮我,帮帮我,咱们……” “我怎么帮?拿什么帮?”祁渊盯着他:“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这件事,嫌疑人是你,受害人是大哥,是侄女,左右都是一家人,我夹在中间,你叫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帮?我只能公事公办! 我算是看明白了,为什么刑诉法会要求我回避,为什么荀队苏队也不让我多管这事儿…… 四哥,认罪吧,就算我没有证据,就算我沉默不说话,可以我同事他们的能耐,想查出真相也不难,人贩子那边也肯定会把你供出来,负隅顽抗没意义的。 好好认罪,争取减刑,安心改造,这才是你该做的事,对你,对所有家人都好。” 说着,祁渊掰开他的手,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安心养伤。” 说完,也不看他的反应,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阿渊,怎么样?” 刚出门,就看见站边上的三伯他们。 显然,出去吃饭真的仅仅只是个说辞,给祁渊腾出空间罢了,他们压根就没走,一直待在门口。 “我帮不了他。”祁渊摇摇头:“等会同事来了,让他们问问吧。” “不是,什么情况啊阿渊?阿先他都说了什么?”大伯有些着急,毕竟事关自己孙女,他根本淡定不下来。 犹疑片刻,祁渊还是摇头,没回话。 虽然说,真相他们早晚都会知道,但这会儿说出口,难保情绪激动的大伯一家,会干出什么事来。 到时候,大伯三伯两家关系彻底破裂都算轻的,就怕一个不小心酿出大祸来。 比如一板凳砸过去,把重伤的四哥活活打死。 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可拦不住他们,控制不好局面。不如等同事们过来了再讲,到时就算大伯一家再激动,也有人拦着。 “唉哟,”大伯跺了跺脚,满脸焦急:“阿渊,你就别卖关子了好吗?阿先他到底说了什么?拐走舒允的那帮人搞清楚是谁没啊?哎,真是快急死我了……” “大伯,放心,”祁渊摆摆手:“已经有眉目了,我同事正在行动,一定会把舒允救出来的,你别急。” 说着,他又掏出手机:“大伯,这样,我先给我领导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好吧?” “哎!行吧,你问。”大伯只能退开两步,给他让路。 祁渊走出去几步,见他们没跟上来,才松了口气,随后拨通荀牧的电话。 但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又立马挂了,担心荀牧他们正在行动,不方便接接听。 想了想,他又打开微信,把四哥的情况大致说了,发送出去。 ------------ 支柱 ------------ 第18章 剧本 凌晨一点。 早已回到支队,趴在办公桌上小憩的祁渊听到楼下传来阵阵嘈杂的声响,立马醒了过来。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他便起身走到窗边,伸出根指头插进百叶窗的缝隙里边,轻轻往下一压。 他看到,楼底下停了有十来辆警车,有刑警与抱着微冲的特警不断的从车上下来,站在四周警戒。 紧跟着,便又见到刑警押着几名带手铐的嫌疑人下车。 “行动结束了?”祁渊赶忙松开百叶窗,快速往楼下跑去。 刚跑两步,手机就响了。他摸出来看一眼,接通,一面说自己马上下来,一面加快了脚步。 刚到一楼门口,就见着荀牧抱着团褓巾,褓中露出张脸,正是祁舒允。 祁舒允双目紧闭,嘴里含着自己右手大拇指,唾沫流出来许多,看上去睡得蛮香。 荀牧将婴儿递给祁渊,微笑道:“万幸,孩子没事,小祁,通知你家人过来把孩子接回去吧。嗯,我个人建议,赶紧抱去医院瞧瞧,检查一下,求个安心的好。” 祁渊连连点头,一个劲的道谢。 接着,荀牧又问:“你给我发的微信,我看了。这事儿,真是你堂哥策划的?” “应该不会错,我离开的时候,两名前辈已经在问着了,不知道他们回来没。” “等会我会问问。”荀牧轻轻颔首,接着说:“有证据吗?” “没有。” “那你怎么猜到的?” “也就是灵机一动吧。”祁渊轻叹口气,说:“我爸说他醒来后,我就第一时间过去找了他,问了些问题,看他脸色不太对,就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问他是不是在演苦肉计。 我是真没想到,竟然蒙对了,接下来,许多猜测也就顺理成章。只不过,三伯他朋友到底扮演个什么样的角色,还是不清楚。而且,也还有些疑点没办法解决。” “我会查清楚的。”荀牧点点头,说:“赶紧给你家人打电话吧,然后好好歇一歇。” “好的。” 目送刑警们押着一大帮嫌疑人走进支队,又低头看看睡得正熟的侄女,祁渊彻底舒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大伯打电话。 没多久,大伯一家就立马赶了过来,接过祁舒允,连连道谢。 “那个,阿渊,你们队长呢?”大伯说:“我要当面……” 祁渊摆摆手:“他现在在忙,回头再说吧。荀队说的没错,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侄女抱去医院,做个体检来的好。” “嗯嗯,好,阿渊,辛苦你了。”大伯也没多说,只道:“这周末你有没有空?来大伯家吃饭,我叫你伯母弄你最喜欢的糖醋里脊跟啤酒鸭。” 祁渊微笑着点点头:“有时间一定过去。对了,四哥那边怎么说?” “不太清楚。”大伯眉头一皱,说:“你同事跟老三说了几句,就把他转到独立病房隔离了,问老三他也不说。” “这样啊。”祁渊若有所思。看样子,四哥还是听进去了他的话,乖乖跟刑警招了,刑警取得口供,便将其视作嫌疑人进行扣押。 当然,祁先身负重伤,还得待在医院里头,一时半会出不了院。 又问了几句,大伯一家就抱着侄女走了。 祁渊想想,也没多问案子情况,回到了值班休息室准备睡觉。 就像他说的,荀牧他们这会儿忙得很,要自己再去问东问西,就惹人烦外加拖后腿了,不如暂且按捺住心情,明儿一早再说。 …… 一晚上,他睡的不算好,迷迷糊糊间做了好几个梦。 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他翻出手机瞧瞧时间,七点半。 “我去,睡过了!”他立马从床上跳起来,飞快的钻进卫生间洗漱。 在他想来,荀牧昨晚捣毁了那个犯罪团伙,肯定是得突击审讯一番的,一审指不定就是一通宵。 熬了一夜,精神疲惫的很,审讯结束后吃点东西可能就直接睡了,他要去的晚,怕是见不到人,想要的答案,也得等许久才能得到。 洗漱完,他也顾不得吃早餐,直接来到办公室,拉着一名来的比较早的刑警,问道:“前辈,你知道荀队他们在哪儿吗?” “荀队?”那刑警想了想,说:“不大清楚。听说他们夜里捣毁了个犯罪团伙窝点,突击审讯了一夜,这会儿可能还在审讯室里呢,你过去看看?” “好的,谢谢前辈。”他点点头,跟着又往二楼审讯室跑。 刚一出楼梯间,他就见着苏平正趴在床边抽烟。 “苏队?”他赶紧上去打了个招呼。 “哟,早啊。”苏平回头瞧了他一眼,跟着又看向窗外。 这会儿,他双目通红,满脸胡茬,头发也油腻腻的,看上去很疲惫。 “苏队,辛苦了……” “行了,别讲这些屁话,不爱听。”苏平吐口烟雾,平静的说:“你是来问审讯进展的吧?” 祁渊有些尴尬,点点头。 “都招了,跟你小子推测的差不多。”苏平说:“你四哥联系上这帮人,愿意花五万块钱,请他们帮忙,陪他演一出戏。 一帮人里应外合,趁着你大嫂抱孩子出门买菜吃早餐的时候,你四哥上去搭讪,吸引注意力,跟着一路陪你大嫂回家,路上找机会抱走你侄女。 跟着,你四哥就抱着孩子走到了约定地点,决定演一出戏。倒也不是什么苦肉计,仅仅只是强行把孩子抱走,然后你四哥在以找孩子为由出省,他们再把孩子还给你四哥。” 祁渊眉头一皱,这剧本,与实际情况有些出入。 苏平虽然没看他,但似乎也猜到了他的表情和想法,便接着说:“计划开始执行的很好,但到了临头,出了点岔子,你四哥似乎后悔了,不愿意交出孩子,想要把你侄女抢回来。 团伙里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计划的,比如砍伤你四哥的那几名打手就不清楚,以为只是和往常一样的行动,看到你四哥追上来,就直接动了刀子。 这个变故,让团伙里知情的几人有些担忧,结果又查到你是咱们队里的刑警,慌了,整个团伙便分为两派,一派想走,一派想自首。” ------------ 第19章 结案 “他后悔了么……”祁渊表情有些复杂,许久后,才轻叹口气:“算他没没蠢到家,不至于无可救药。” “可惜太迟了。”苏平摇摇头。 “是啊,太迟了些。”祁渊应一声,也摸出烟塞进嘴里。 苏平瞅了他一眼,默默的往边上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同时轻声说:“没看到走道上的标志么?禁止抽烟!” 祁渊:(⊙o⊙) 他表情僵住,抓着打火机的手也顿在半空,同时,眼睛也不自觉的往苏平手指夹着的烟头上瞥。 他很想吐槽,却又很从心,不敢说,不敢问。 “呵,”苏平见状,撇撇嘴:“逗你的,瞧把你吓的。这扇窗户附近是吸烟区,垃圾桶顶上还有灭烟器呢。” 祁渊苦笑,这才把烟给点着,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苏平身边,学着他的动作,把手肘杵窗台上,撑着自己上半身,双眼看向窗外。 接着,他又问:“那,我三伯他朋友呢?怎么回事?” “怎么?”苏平斜他一眼:“转移话题化解尴尬?” 祁渊:(╯‵□′)╯︵┻━┻ 这天没法聊了。 见他眼角抽搐,苏平才缓缓说:“这人什么情况,我也说不清楚,目前审讯过的几名嫌疑人都不知道这人的存在。至于你四哥那边,还有跟松搭上线的那个女嫌疑人,同样不知道他。 更有意思的是,我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流海市那边的同事联系他——他媳妇不说他老板叫他赶去流海市出差么,我们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结果,人联系上了,就在刚刚,而且查明,他确实是跑去出差的,他的行车记录仪可以证明这点,也没给你三伯打过电话。” “啊?”祁渊愕然:“怎么会?那……” “我也在琢磨这事儿,所以跑来窗台边抽烟,便抽边想。”苏平淡淡的说道:“倒也有点猜测,你听不听?” 祁渊微微皱眉,大概猜到了苏平想说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点点头,嗯一声。 “记得吗,松和那女嫌疑人碰面的地方,离你三伯家很近。”苏平走到垃圾桶边,掐灭烟头,又重新点了根,又走回窗边,说:“或许,看到松跟嫌疑人见面的,并非所谓的朋友,而是他本人。 把他请来支队,问起他朋友的时候,他露出迟疑之色,也未必是因为不想出卖朋友,而是单纯的慌张。 之后,也未必真打了电话,可能只是跟朋友说了句,让他帮忙配合配合什么的。 只是,骑虎难下的他没料到,这个朋友恰好在昨天下午去了外地出差,而且,并没有把这事放心上,转眼就忘了。 我会叫那边的同事帮忙问问,看看你三伯有没有跟他说过这事儿。” 顿了顿,他又接着讲:“他这么做的动机,我暂时没想明白,如果说是隐约猜到他儿子干的事儿,想替他打掩护,也说不过去,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只能回头问问了。” 祁渊深吸口气,说:“我这就打电话把三伯叫来。” “不用那么严肃谨慎。”苏平斜了他一眼:“你三伯未必有什么坏心思,可能是瞅见松和嫌疑人待一块,真起了疑心,又担心你夹在中间难做,加上他自己也不敢确定,怕摊上事儿,才拉‘朋友’出来顶锅。 ‘我有个朋友’系列嘛,这些年不管是在论坛、逼乎还是办案过程中,都见得太多了。” “可是……”祁渊有些迟疑的说:“跟松哥碰面的那个嫌疑人,先前根本没露过面啊。” “我们没见过,不代表你三伯也不认识。”苏平耸耸肩:“毕竟是作案多年的犯罪团伙成员,可能你三伯知道她呢? 比如,谁家小孩被这女人抱走过,家长报警后也发动亲朋到处追查,给他形容过外貌特征什么的,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你现在别想太多,也别急着下结论。” 顿了顿,他又拍拍祁渊肩膀:“另外,既然你侄女已经被救出来了,那我劝你还是别过多参与本案,当做不知情吧。 毕竟一边是你三伯、四哥一家,另一边又是大伯大哥,再一边又是规章律法,夹在中间怪难做的,别弄得里外不是人。” 祁渊只能嗯一声,也知道苏平是为自己好,便不多说什么了。 …… 中午,三伯来了支队一趟。 祁渊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只知道三伯被批评教育了一翻,想来,苏平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发现松哥跟嫌疑人碰面的,确实是他。不过他倒不是认出了嫌疑人,而是当时他也在店里,隐约间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几句话,这才起了疑心。 后来他也确实打电话向朋友求助过,不过当时讲的着急,只说了自己的诉求,让警察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能配合配合,又说回头请吃饭,就挂了电话,根本没听朋友当时在干什么。 再之后,朋友手机好巧不巧的没电关了机…… 总而言之,这场闹剧,可算收尾了,万幸孩子没出事,还顺带捣毁了个人贩子团伙,逮住两名逃逸多年的通缉犯。 傍晚,大伯找到祁渊,塞给他两千块钱。 “大伯?”他愣了愣:“你这是啥意思?” “你别多想。”大伯说道:“这桩案子,前因后果我也知道了。说起来,算是家丑,倒是麻烦了你同事。 唉,我也看出来,你同事性子都直,送礼的话那是侮辱人家,他们肯定不收的,但这么麻烦人,我心里也过不去,就寻思着,麻烦你替我请他们吃顿饭吧……” “这样啊。”祁渊恍然,跟着把钱推了回去,说道:“请吃饭可以呀,我帮你联系,约他们出来就成了。” “这不好吧?”大伯有些迟疑:“我也查过,我们算是当事人,当事人家属请警察吃饭,影响恐怕……” “倒也是,”祁渊点头,跟着摆摆手:“那就回头再说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等案子彻底了结了,我约约看。” “行吧。” 目送大伯离开,祁渊叹口气。 这笔糊涂账,真是…… 想着,他又忍不住摸摸肚子。 不管怎么说,事情可算过去,自己也可以安心养伤了。 ------------ 第20章 突发事件 晚上八点,亿达广场,线切肉牛火锅。 苏平往嘴里塞了块吊龙,呼哧呼哧的嚼两口,又伸手抽了张面巾纸擦掉额头上的汗,接着斜了祁渊一眼:“我说小祁,大热天的,为什么要吃火锅?” “你明明吃的很嗨。”祁渊吐槽道。 “嘁。”苏平撇撇嘴:“这家店可不便宜,你那点工资不够使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有啥事要咱帮忙的?” “没啦,”祁渊摆摆手:“这桩案子,你们都辛苦了,大伯让我请你们吃个饭,表示表示感谢。” “噢?那你大伯咋没来?”荀牧问道。 “这不避嫌吗。”祁渊说道:“案子还没结,没提交给检方,他身为当事人家属,请你们吃饭,怕影响不大好。” “就你事多。”苏平翻个白眼:“心意咱领了,请客就算了吧,等会AA就是。” “这……” “别哔哔,吃饭!”苏平瞪他一眼:“办这桩案子的可不止咱几个,几十号兄弟呢,你能都请一圈?钱多得慌拿来烧啊?” 说完,他又一招手,喊道:“服务员,麻烦再上份牛筋丸,一碗牛杂汤河粉!”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回过头,只见邻座一名女子倒在餐桌上,口吐白沫,身子不时颤颤,桌上三四个男女立马退开,吓的脸色苍白。 她身边还站着个男孩,瞪大眼睛看着她,满脸不知所措。 下一瞬,退开的几个人中,忽然有个男子跑了回来,端起滚烫的火锅便想对着那孩子泼过去,不曾想脚下一滑,整盆汤全部倒在了自己身上,脸上,忍不住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卧槽!”苏平猛地跳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前后不过两三秒罢了,以至于苏平他们几个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那男人已经在地上哀嚎着了。 “小祁!叫救护车!快!”荀牧吼一声,跟着立马从口袋中掏出证件,喊道:“让一让,大家让让,警察!” 周边人依旧惊慌失措,等他连连喊了两边,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身子放松下来,开始三五成群聚作一团团,站的不远不近,对这边指指点点。 松哥则走上前去,蹲下,给那孩子仔细检查了一阵,见他没啥大碍,仅仅被几滴飞溅的汤水烫到了胳膊而已,这才松口气,跟着站起身:“这是谁家的孩子?家长呢?” 喊了两声,没人反应,他眉头一皱,声音又抬高了点:“孩子家大人呢?跑哪去了?” 说完,才有个女人慌张张的冲过来,蹲下身一把抱住孩子,这才转着头左右看看,问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她注意到躺在地上惨叫的男人,以及蹲在男人身边的苏平,还有趴在餐桌上口吐白沫的年轻女子,脸上慌乱不已。 松哥再次蹲下,平视女人,问道:“你是这孩子母亲?” “我……我是他姑姑,他爸妈回老家办事了,托……托我带两天。”女人咽了口唾沫,焦急的问:“到底怎么啦?我就去上个洗手间,这里……” 没问完,她又低头看向男孩,问道:“杰林,你姑丈呢?他死哪去了?” 孩子似乎被吓懵了,有些呆,女人晃了他几下,他才回过神,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哽咽着说:“姑丈出去抽烟了,他……我……他叫我在这自己吃……吃东西。 我……嗝儿~我害怕,我……我就想去找……找你们。地板滑,我没注意摔了跤,站起来又……又撞到那个姐姐……” 说着,他指了指趴在桌上的女子,接着一抹眼泪,继续说:“那姐姐就忽然跟电视里发羊癫疯一样趴桌子上了,好吓人,接着那叔叔就过来,端起火锅要泼我,结果自己摔跤,火锅倒自己身上了…… 姑姑,我被烫到了,好疼,好疼!我……哇呜呜呜。” “这……这……”女人听了,也有些手足无措,抬头又瞧了眼趴桌子上的女人。 孩子嚎的很大声,周边人都听到了。 那女子的伴儿几个对视一眼,又有个男人走出来,指着孩子鼻子说:“你胡扯,我们几个都看着,你把我们朋友给撞了,你……” 女人一听,眉头倒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杰林多小个孩子,碰一下能把人撞死啊?” “嘿,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说我们冤枉他?”男人冷笑:“这熊孩子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想抵赖?” “停一下……都停一下!”苏平大喝一声:“先救人!案子的事,一个个说,都别吵吵,到底怎么回事,我会查清楚!经理呢?服务员!把你们经理给我叫出来,店里监控拷贝一份!” 说着,他又对松哥吼道:“松,把你们组,还有附近派出所的人给我叫过来,赶紧的!就说发生起突发事件!” “明白。”松哥连连点头。 这时,祁渊也放下手机,对苏队说:“苏队,急救中心说十五分钟内会赶过来。” “来不及。”荀牧皱眉,走到女子身边打量几眼,又瞧了瞧还在呻吟的男人,说:“他虽说被大面积烫伤,但短时间不会有生命危险,可这女孩……” 说道一半,他鼻子抽了抽,脸色骤变,目光迅速在女子几个同伴身上游弋两圈,接着又落回祁渊身上,说:“再打,申请叫最近的医院迅速派车过来,五分钟内必须赶到,否则……。” 顿了顿,他快步走到祁渊身边,轻声道:“我隐约闻见了苦杏仁味,疑似氰化物中毒,而且女孩呼吸已经相当微弱,瞳孔也在涣散,随时会死。 你把这事跟急救中心讲清楚,叫他们尽量尽快派救护车过来,不行就我们派车把人送医院去。” 祁渊心中一凛,立马点头,再次拨打120的电话,等接通后,他便抬起一只手,挡着自己嘴跟手机,说: “急救中心吗?我是市公安刑侦支队的,刚给你们打过电话…… 是这样,亿达广场四楼鲜切牛肉火锅店发生一起恶性案件,受害人疑似氰化物中毒,现已出现呼吸衰竭,瞳孔扩散等症状,随时有生命危险,希望你们尽快调派就近急救车过来……对,五分钟能赶到吗?好,麻烦了,尽快!” ------------ 第21章 伤情 作为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余桥急救中心的效率还是相当高的。 不过三分钟,便有一队医务人员推开人群涌进现场。 为首的中年医师迅速走到女子身边,检查了一番,跟着皱眉摇头,又掏出小手电,翻开她眼皮照了照,才叹息着说:“没来得及啊,她已经没了生命反应,呼吸脉搏都停了,瞳孔反射也已经消失。” “怎么会?”荀牧难以置信的问道:“就算氰化物属于剧毒物,可从受害人出现反应昏迷到现在,至多不超过五分钟,人就没了?” 医师看了他一眼,再次摇头说:“如果她摄入的是不需消化,可直接经口腔黏膜即消化道吸收的无机氰化物,摄入量又比较大的话,产生症状后呈闪电式立即死亡的临床案例也是有的,三五分钟,不算这类案例中最短的了。 以我的经验,按照这女孩的体重,只需要一次性口服超过一百毫克的氰化物,就足以引发急性中毒立即致死。何况,她服下的药物量可能远远不止这么点。” 与此同时,又有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跑过来,轻声说:“主任,病人伤情严重,颜面部、脖颈、前胸和肩部大面积浅二度烫伤,局部,尤其脖颈及颜面部可达深二度烫伤,必须尽快治疗。” “明白了。”中年医师点点头,跟着看了眼女孩尸体,最后目光落回到荀牧身上,说:“我先把这伤者带回医院急救了,至于她,还是交给你们的法医科吧。有需要的话,我给你们开张医学死亡证明。” 荀牧脸色严肃,摆摆手没回话。 医师也不多说,回过神,招呼着医务人员把伤者抬上担架,便拉着走了。 又有个男人慌里慌张的闯进现场,走到孩子身边。 还没开口,女人就甩了他一巴掌,又指着他鼻子,用尖利的声音骂道: “你这死烟鬼,狗东西!老娘叫你看着杰林,你倒好,跑出去抽烟,少抽一根要你老命啊!现在闯出这么大事,你瞧瞧该怎么办?” 男人被打懵了,等反应过来时,火气瞬间上涌,脸涨的通红。 但过了一会儿,他后叹了口气,潮红色迅速小腿,喏喏的问:“这到底怎么啦?几分钟功夫,怎么就……” “就你妈!”女人怒喷。 这时,火锅店经理才姗姗来迟,走到荀牧几人身边,搓着手,满脸纠结的说道:“警官……” 苏平瞅了他一眼。 说起来,也算他倒霉,店里发生这种事儿,遭了无妄之灾。 是的,苏平并不认为这桩案子跟火锅店有关——如果真是食材方面出了问题的话,死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一名年轻女孩了。 从她起病到死亡的速度看,她摄入的氰化物不会少,如此大剂量的投毒,如果是食材方、火锅店出了问题,也很难精确到仅仅只害死某一个人。 当然,难,不代表不可能,比如在她的个人蘸水上动手脚。所以例行的排查工作还是少不了。 苏平也没为难他,只是说:“我们需要调取火锅店内的监控,还有,蘸水台、自助吧台、后厨食材、碗筷等,也需要抽样带回支队检验,包括你在内,这家店所有工作人员,也需要配合我们调查,希望你……” “警官放心!”经理听了,立马连连点头:“我们绝对配合。” 说着,他迅速恢复镇定,摆出副苦笑的表情,说:“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想的。 说实话,这么一搞这家店可能都会黄,我说不定也要被老板炒了,除非你们能尽快破案,才可能消除影响,我们当然得配合了。” “那就好。”苏平懒得理会他的表演,只淡淡的说:“那就麻烦你先把员工召集起来吧。另外,麻烦守着门,别让人随意出去。” 听到这话,本来还一脸或震惊,或惶恐,以及极少数看上去有些兴奋的食客脸色全都变了,本来嘈杂的环境都安静了几秒。 紧跟着,有人站出来,质问道:“警察同志,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扣留我们吗?” “误会了,你们误会了。”松哥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一面给荀牧使眼色,让他拉着点苏平,别一个激动开了地图炮群嘲所有人,一面解释道: “说实话,在我们看来,在场所有人确实都有嫌疑……” “有嫌疑你(哔哔)!”有人情绪相当激动:“劳资好端端吃个饭,碰到这种晦气事……” “别激动,别激动。”松哥赶紧说:“嫌疑是客观存在的,但我们不会因为这种事儿限制你们大家。除了当事的两桌人,其它的留个姓名住址联系方式就可以走了,我们绝对不阻拦。” 松哥亲和力爆棚,好说歹说,硬是把大家高涨的情绪给消弭干净,配合的留下信息,跟着一个个离开。 拥挤的门店内,立马宽松下来,倒是更方便调查了。 祁渊帮不上忙,之前一直缩在角落里看着松哥,自认为学到了很多。 当然,一时半会别指望能学以致用,没有足够的经验,为人不够圆滑,硬搬松哥套路,可别指望这些激动的人会买账,最终结果只能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而已。 人走完了,他倒也能松口气,在请示荀牧之后,便开始四处看看,搜集线索。 不过只能看,不能上手——他们出来吃饭,当然不可能随身准备着手套什么的,要一不小心破坏证据,可得被苏平喷死。 逛了两圈,大部队也终于来了,以凃仲鑫为首的法医,加上柴宁宁为首痕检员,开始在火锅店内搜集证据。 松哥也领着赶过来的一帮刑警,逐个对当事人问询。 苏平眼睛一斜,祁渊立马会意,蹭到松哥身边,问道:“松哥,我能不能……” “一块儿吧。”松哥不等他说完便点点头,左右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受害女子的一名男性同伴身上,走上前说:“这位先生,方便问你点事吗?” “这……”男子有些迟疑,左右看看,反问道:“能就在这问吗?” ------------ 第22章 问询 “抱歉,我们需要单独询问。”松哥回答。 男人也没太抗拒,点头说:“那行吧。” “感谢配合。”松哥一贯的温和,说道:“请跟我来。” 他们也没走多远,在角落找了张桌子,便纷纷落座了。 别的刑警同样两两一组,纷纷寻找目标,带到某个角落问话。 好在火锅店虽然不太大,也有十多张桌子,目前需要问询的人也不多,间隔一两桌问话还是没问题。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我叫王道川。”他回答道。 “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大学同学。”王道川说:“她今天生日,正好,下个月又要和她老公结婚了,就请我们几个玩得好,又都还待在余桥没走的同学一块吃个火锅,哪里想得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松哥点点头:“她叫什么名字呢?还有,你们当时是哪个专业的?她现在在什么单位?” “她叫第二君妍,很少见的姓。”王道川挠挠头:“我们还问过呢,听她说她祖上是战国时齐国的贵族,原本姓田,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迫改姓,改成从‘第一’到‘第八’八支,她们家就是其中一支。 她还说了,本来就算一分为八,他们家也都还算是大姓,只是后边不知道为什么,又纷纷改成单姓‘第’,还留着复姓的特别少。” 祁渊表示涨知识了。 但同时对此也并不感兴趣。 松哥同样如此,只是他很少打断被问询人的讲述,只微笑着看他。 他又挠挠头:“抱歉,扯远了。我们几个都是学教育化学的,我混的比较惨了,几所中学都没考上,只能在培训班教书,君妍她好很多,在四中教书,听说还当上了化学教研组的副组长呢。” “化学……”祁渊捏捏下巴。 氰化物作为受到严格管控的剧毒物,想要弄到手也并不容易,但如果是学化学出身的就不一样了。 这玩意儿制造难度不大,只要给原材料,基础专业知识能及格,花费点心思都能搞出来。 这么说来,死者的这几个同伴,不但具备作案嫌疑,也都具备作案条件。 再一想案发时看到的一幕幕,祁渊灵机一动,问道:“那个被烫伤的,是死者未婚夫吗?” “呃,不是。”王道川连连摇头:“她老公……她未婚夫不在,去帝都出差了。” 讲到这,他顿了顿,看上去有些迟疑,但犹豫一会儿,还是说:“那个人叫孙伟添,倒是跟君妍处过对象,就大一的时候,但只谈了一年就分手了,听说是性格不合。 怎么说呢,君妍的性子……比较放得开吧,跟男生都能称兄道弟的,可能孙伟添他接受不来。不过分手后他们关系也都蛮好的,没见有距离感。 哦对了,他跟我们不同专业,他学对外汉语的,自己开了个小培训班,专门教那些想来咱们国家发展的歪果仁汉语,以各个学校招聘的外教居多,倒也干的有声有色。 他可能还放不下这段感情吧,看到君妍出事,还以为是那孩子搞的,一激动就……说实话,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这样啊。”祁渊了然。 说起来,那孩子也挺无辜。 他们吃饭的时候,可并没听到那孩子吵吵嚷嚷,加上当时孩子又害怕又激动,估计没有说谎,算不上“熊孩子”这种招人烦的生物。 他只是自己一个人呆着害怕,想出门找姑丈,不曾想碰了下死者,死者中毒反应又恰好发作,仅此而已。 如果那盆滚烫的火锅真泼身上,可就有罪受了。 至于孙伟添…… 不但烫伤了自己,而且蓄意伤人的意图明显,少说得判个故意伤人未遂,伤好了也免不了蹲号子。 回过神,见松哥还没继续问话,知道他有意给自己机会,便接着说:“王先生,既然你是学化学的,想来应该也能猜到死者是怎么遇害的吧?” “我闻到了苦杏仁味。”王道川点点头:“当时上课的时候,教授刻意强调过氰化物的危险性,那堂实验课也算是大学生涯中要求最高最严格的的几次试验之一了。君妍她是氰化物中毒吧?” “没错。”祁渊应道:“我们有理由怀疑,有人投毒害她,嫌疑人就在你们当中。” 王道川再次点头,表示理解。 “这段时间,死者跟你们中某一位或几位闹过矛盾吗?” 想了想,王道川说:“应该没有吧,真要闹矛盾,都到投毒了,她也不能请过来吃饭啊。而且吃火锅时大家都有说有笑的,根本看不出问题。” “麻烦你再仔细想想。”祁渊不放弃,说:“哪怕只是口角之争也算。” “这我就不知道了。”王道川一摊手:“说实话,刚毕业的时候咱们还会时不时的聚聚餐,唱唱歌,但现在都毕业两年,联系早就没当时那么频繁,上次聚餐还是在寒假时,另一个同学婚宴上呢。” 祁渊抿抿嘴。 他理解王道川说的话——别说毕业两年了,自己刚毕业没多久,跟以前同学联系都少了许多。 微信同学群也沉寂了许久,上回有人说话,还是某个同学被盗了号发葡京线上内啥,不可描述荷官在线发牌的广告。 这种情况下,想来王道川对死者近况了解也非常有限。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没法再挖出更多线索了,至少自己不行,便扭头看向松哥。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接过话,问:“你跟死者关系怎样?” “嗯?”王道川有些紧张:“警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激动,例行询问罢了。”松哥摆摆手。 “我……”王道川深吸口气,说:“大学时关系挺好的。我俩还一块儿给食堂送过外卖——家里给的钱不够花,又不好意思开口嘛,就找点兼职了。” “那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女汉子。”王道川不假思索道:“我们都这么叫她,她性子也着实比较像男孩。另外花钱有些大手大脚,又有点要强,不然当初也不会跟我一起去送外卖了。” ------------ 第23章 关系 “这个描述,有点泛化。”松哥说:“能具体点吗?” “这还不够具体?”王道川皱了愁眉。 “比如她对待感情的态度,”松哥提示道:“又比如,她性格方面,为人处世方面有什么缺陷,有什么容易得罪人的地方。” “没有吧。”他有些迟疑,忍不住往第二君妍尸体那边瞥了一眼,接着收回目光,脖子微微前倾,轻声说:“至于感情方面,硬要讲的话,我觉得她这方面有点随意了。 大学的时候,就我知道的,她就谈了不少男朋友,短的一两个月就分了,最长的也不过一个学期多些。嗯,我知道的就这些。” “你跟她处过对象吗?” “当然没有,我们就正常朋友。”王道川赶紧说。 想了想,松哥又问:“私生活方面呢?” “那我怎么知道。”王道川连连摇头:“没听过什么流言蜚语,想来应该还好吧。” “她跟谁关系最好,你知道吗?” “大学的时候,和她一个舍友最好,干什么都带着,一块儿。毕业后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应该联系的比较少了吧,这次聚餐都没见那人过来,我记得她也留余桥了来着,在一所私立高中教书。” “她叫什么名字?”松哥问道:“另外,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和照片吗?” “有的,”王道川摸出手机,同时说:“她叫张云彤,听说家庭条件不大好,人也有点内向,但君妍对她是真不错。” 说完,他便报出了个电话号码和微信号,接着又翻了翻空间,在毕业照相册里找了会儿。 “找到了。” 他将手机递给松哥,在上边指了指,说:“这张照片是毕业时我拍的,就是她。” 祁渊凑过脑袋,瞧了眼,有些发愣。 在他构思当中,这应该是个典型的塑料闺蜜剧本才对,这个张云彤估摸着就是用来陪衬第二君妍的绿叶,所以第二君妍才一直带着她,对她好,用以把自己衬托的更加完美。 就和电视剧里的那些喜欢拉个丑闺蜜跟自己一块逛街吃饭的妖艳贱货没啥两样。 没想到,这张云彤颜值还蛮高。 单看照片,就见她身材高挑,目测有一米七五出头,标准的模特身材,加上姣好的面容,论第一眼的吸引力,可比第二君妍强的多。 宽松的学士服,穿在她身上,都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王道川就一直男,照片上自然根本看不出半点美颜的痕迹,张云彤也没化妆,素颜出镜,这份颜值可以说相当难得了。 松哥也眨了眨眼睛,显然同样有些意外。 身为刑警,就是性子再怎么良善,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犯罪之后,本身也容易习惯性的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他人,无时无刻不带着怀疑的目光。 在这种惯性思维下,他自然也和祁渊一样,以为第二君妍是在把张云彤当陪衬在培养。 没想到事实恰好相反,第二君妍陪衬张云彤还差不多。虽然她颜值已经很不错了,但跟张云彤比还是要差许多。 想了想,松哥又问:“你知道她俩关系为什么这么密切么?” “很正常吧?”王道川说:“化学系,哪怕是师范向的,女生也很少,咱们班百来号人,总共就九个女生,君妍她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又和张云彤分到一个宿舍,另外俩舍友是别专业的,关系当然好了。” 这倒也是个合理解释,松哥轻轻点头,又和祁渊对视了一眼。 祁渊暗想,或许自己想岔了,她俩之间的感情,根本没那么阴暗。毕竟都还是学生,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感情比较纯粹才是正常。 松哥又问了几个问题,见王道川没法再提供更多线索之后,询问重心又忽然转到孙伟添身上。 “孙伟添?我跟他其实不是特别熟,还是因为君妍才跟他认识的。”王道川说:“大学时候一块喝过几次酒,也就有交情了。 但他这人我不太喜欢,感觉他有点自我,爱吹牛,喜欢满嘴跑火车,两瓶啤酒下肚就开始没完没了的说——他开培训班的事,也是喝酒的时候告诉我们的。”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说:“其实本来他不这样的,当时他跟君妍谈恋爱的时候,感觉挺好挺老实一人,咱也是那时候处成的朋友,后来他跟君妍分手了,我们也经常约…… 大多数时候他跟君妍都在,君妍倒是没什么,就是他表现有些不自然。 也是那时候起,才慢慢发现,他变得喜欢吹嘘、卖弄了。什么方面都有,大学时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又和哪个哪个妹纸约了,她活怎么样之类,毕业后没变,还爱吹这些,只是又多了条炫富。” “噢?”松哥纳闷道:“他吹这些的时候,死者也在?” “多数时候都在。”王道川点头:“我感觉他就是吹给君妍听得,可能是想刺激她吧?有种类似于,‘你看,我和你分手了,过的还是一样潇洒’的奇怪心理在里头。 估计还是放不下吧,毕竟君妍真挺好的姑娘,只是不会跟我们这帮男生刻意保持距离而已。” 松哥若有所思。 祁渊则忍不住多看了王道川两眼。 他暗想:“感情这年头,不管问到谁,被询问人都会习惯性的先说句不熟悉撇清关系再说么?这人知道的料不少,看着不像是跟孙伟添不熟悉的样子啊……” 想到这儿,他又问:“孙伟添平时人际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王道川不假思索:“能说的人,到哪都少不了朋友,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只不过能有几个真心的就不清楚了。” “明白了。”祁渊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很明显的,王道川和孙伟添,也是这种表面朋友,心里头对他其实相当有意见。 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就算将之挑明,除了引起王道川反感抗拒外,没有任何意义,祁渊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说出来。 “最后一个问题,”这时,松哥开口问道:“饭桌上,你有没有瞧见谁有什么异常表现?” ------------ 第24章 嫌疑人 问询完王道川,祁渊俩便走到荀牧边上,打算跟他汇报一下。 还没来得及开口,图侦科的刘勋便跑了过来,说:“荀队,监控录像有发现。” “噢?”荀牧抬头看向他,问:“怎么说?” “监控拍到,大概就在死者中毒反应发生前十五分钟,死者起身离开,估计是去上厕所了。”刘勋说:“这时,坐在她边上的男人,就是那个被火锅给烫伤的……” 祁渊忍不住插话说:“他叫孙伟添。” 几人看了他一眼。 他缩缩脖子,不出声了。 刘勋轻轻点头,说:“孙伟添端起杯子站起身,呼喝大家干杯,然后趁着大家抬头灌酒的时候,伸手捂了下死者的酒杯。” “嗯?”荀牧眉头一皱,问道:“没看错?” “没看错,死者的位置正好空出来,监控拍的清清楚楚。” “那就奇怪了。”松哥接话说:“咱们刚刚问询了死者的朋友,得知孙伟添与死者曾经谈过恋爱,而且,貌似始终放不下这段感情。这么讲来,他倒确实有动机投毒,感情纠葛嘛。 但他要是投毒人的话,按理说投毒后应该尽可能低调才对,怎么会干出端起火锅要泼那孩子的事来?这样一搞,不管咱们有没有怀疑到他,他火锅汤泼出去了都得坐牢不是。” “这点确实矛盾。”荀牧点点头,认可松哥的判断,说:“除了愤怒外,他不该有蓄意伤害那孩子的动机。但,既然毒是他投的,他愤怒个什么劲?” 祁渊思索几秒,问道:“会不会,他仅仅只是单纯的按了按死者的杯子,并没有干投毒这种事呢?” “嗯。”荀牧颔首,又看向刘勋,问道:“孙伟添按过死者杯子后,被子里有没有多什么东西?” “这倒暂时没见着。”刘勋摇头说:“店里的监控清晰度不是很高,那么小的杯子真看不清楚,回头让同事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做个清晰化处理吧。” 松哥扭头瞅了眼厕所方向,问道:“死者去了趟厕所,会不会是在厕所里中的毒?” “我会叫老凃去厕所好好调查下的。”荀牧点头,接着又面色古怪的说:“可厕所里……没人会在里头吃东西吧? 虽说氰化物也可以经吸入中毒,但要真是这样的话,厕所里不大可能只有死者一个人,中毒的也就不止……” “接触性中毒呢?”祁渊说:“教授着重讲过氰化物中毒,说是投毒案中相对常见的,而且死亡率极高,所以印象很深刻,如果是无极氰化物的话,是可以通过皮肤吸收的。” 荀牧眼睑微微下垂,思索片刻,摇头说:“不会。如果是接触性中毒,不会这么快就死了。能通过皮肤吸收是一回事儿,吸收效率是另一回事,除非接触时间过长,否则吸收的剂量不至于引发闪电式死亡。” “会不会是吐了?”松哥也说:“喝酒喝多,去厕所吐一吐挺正常的,吐完后也需要水漱漱口,会不会是这时候……” 刘勋说:“可当时除了死者外,那桌没人去厕所了啊。” “万一是无差别杀人呢?”祁渊脱口而出。 几人脸色瞬间变了。 无差别杀人,意味着没办法从受害者人际关系着手进行摸排,筛出嫌疑人范围。 没有针对性,调查起来自然如无头苍蝇,破案难度骤升。 而且这类案件的作案人,往往都具备相当的危险性,如果不能将之尽快抓获,可能会再次作案。 好在,先前松哥稳住了食客们的情绪,都留了姓名住址电话号码,大致有个范围。 想到这儿,刘勋立马说:“我这就去翻翻能拍到厕所门口的几个监控,把死者前后进过厕所的人都筛出来。” “嗯。”荀牧轻轻颔首,又说:“这也仅仅只是个猜测而已,可能性应该并不大,我觉得作案人还是隐藏在死者那几个同伴当中,还是重点盯着这块的好。 小刘,死者中毒之前,是不是只有孙伟添碰过她的东西?” “嗯,只有孙伟添捂过她杯子,别人都没碰过。” “去个人,”荀牧说:“到医院问问孙伟添有没有氰化物中毒的迹象,做个血检吧。 如果他真的投毒,投的应该是药粉或者药片,按照他这种方法,指头巴掌总也得和药物发生接触,可能会有少量药物通过皮肤渗透进他体内。” “我去吧。”祁渊说:“顺便找医生换个药。” 说着,他又忍不住苦笑。 原以为侄女被劫持拐卖的案子过去,自己可以好好养伤了,没想到晚上出来吃个火锅都能吃出桩命案来。 “也好。”荀牧瞧他一眼,点点头,又看向松哥,说:“松,你派个人跟小祁一块吧。” “不用不用,我能行。”祁渊说:“这点伤不算事。” 荀牧嘴角抽了抽:“可你没有执法权。” 祁渊:囧 …… 松哥一时半会走不开,便派了名老刑警跟祁渊一块去医院。 嗯,老刑警和刑警老了是俩概念,他其实还满年轻的,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但…… 祁渊发现自己竟然不认识他。 尴尬的挠挠头后,祁渊便问:“前辈,那个,怎么称呼?” “我叫方常,你叫我老方或者方哥就好了。”他蛮好说话的,微笑着说:“我听松哥讲过你,说你是颗好苗子,以后说不定还得拜托你照顾了。” “咳咳,商业吹而已,方哥你别在意。”祁渊脸皮不够厚,觉得更加尴尬了。 也是因为松哥吹他吹的太过,搞的他现在都不大敢和其他前辈打交道。 十有八九碰面就一句“我听松哥说过你”,他也很无奈啊,更别说其中有人只是在开玩笑,但也有人说起来就酸溜溜的…… 孙伟添进的医院离亿达广场倒不远,两人尬聊一会儿也就到了。 方常把车停好,便说:“我去问问情况,你直接挂号叫医生帮你换药吧,伤要紧,赶紧养好了再说。现在天气热,要发炎很麻烦的。” “也行,”祁渊没有瞎客套,点头说:“那方哥给我个号码吧,我好了去找你。” ------------ 第25章 指向 “方哥。” 祁渊换好药,就来烧伤科病区找到了方常,问道:“怎么样?” “医生在抢救过程中,确实发现孙伟添的伤情有些奇怪。”方常说:“病人出现了呼吸窘迫、血压升高、心率加快、心律不齐等症状,眼球微微突出,且右手掌心皮肤潮红…… 刚开始,医生还以为是出现了损伤性休克综合征,但发现其中几项症状与损伤性休克并不相符后,便迅速对抢救措施作出调整,并下了多项检查申请单,请求其他科室专家会诊等……” “然后呢?” “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出了诊断结果,”方常掏出手机,翻了下照片后递给祁渊,说:“孙伟添血液内发现了氰离子,血浓度接近一毫克每升…… 这数据意味着啥我倒是不清楚,但听医生说,已经超过了氰化物中毒的标准,只是发现的早,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导致中毒的原因我也问了下,说是接触性中毒。 另外,他口袋里发现了个小号的密封袋,很小,拇指指节那么大,里头有少量白色粉末残留,我已经收好了,回去交给物证科鉴定下就是。” 顿了顿后,他见祁渊看完了拍下来的报告,便又将手机收回,下了总结:“可以确定,死者的毒,应该是他投的无疑了。只是他之后的表现着实古怪,看来手术结束后,得好好问一问他才行。” 祁渊点点头,说:“那我把这边的情况给荀队汇报一下?” “嗯。” …… 一小时后,荀牧和苏平赶到医院。 “荀队,苏队。”方常跟他俩打了声招呼,问道:“那边事情解决了?” “收队了。”荀牧应一声,问:“这边情况怎么样?” “孙伟添身上烫伤面积过大,做清洁、杀菌处理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而且还有中毒反应,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方常回答说: “听医生的意思,一时半会处理不好,治疗完了也得送到无菌监护室,短时间内恐怕没法审讯。” 苏平轻轻点头,接着看向祁渊,挑眉道:“小祁,你怎么还在这?” “啊?”祁渊有些愣:“不是说,叫我和方哥过来……” “回去吧。”苏平摆摆手:“回去早点歇着,伤没好瞎跑什么劲儿。” “我真没事儿,都过去好几天了。”祁渊说。 荀牧也望了过来,打量他两眼,开口说:“行了,老苏说的也没错,伤没痊愈就好好养着,想学习想锻炼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嘛。” 方常:喵喵喵? “咳咳……”见到几人古怪的眼神,荀牧干咳两声,说:“这边暂时也没什么事儿,让方常守着就好。小祁,你先回支队吧,晚点开会的时候叫你。” “好吧。”祁渊只能点头。 “对了,”方常递给他个证物袋:“这个,你顺便带回去鉴定下。” 回到支队,问了下同事,得知松哥在物证鉴定科,他正好也得交下证据,便直接寻了过去。 “哟,回来了?”刚进门,松哥就看到了他。 祁渊嗯一声,忍不住问:“松哥,有什么发现吗?” 在医院的时候,苏平和荀牧都没说的意思,他也不敢问,但跟松哥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问询工作结束了,没发现什么问题,死者同伴几个朋友的陈述也都基本能对上。”松哥说:“至于那孩子嘛,本案跟他们没多大关系,问了些基本情况就让他们回去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当然,孙伟添的行为,已经涉嫌故意伤害未遂,这事我们也跟他们说清楚并立了案,回头还得请他们抽空做一份详细的笔录才行。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先把这桩命案弄清楚再说吧。 至于火锅店的服务人员,没什么嫌疑,厕所门口几个监控也正在调查,但听方常说,孙伟添也出现了中毒反应,想来投毒人应该就是他了,所以我来物证科这里问问结果。” “发现什么了吗?” “嗯,死者酒杯确实检出了氰化物残留,杯口有口红印记,成分与死者唇部口红吻合,杯壁上发现几组指纹,经对比鉴定,属死者与孙伟添所有。” “这么说,案情算是明了了吧?”祁渊问道,接着又将证物袋递给松哥。 松哥接过,瞅了眼,发现证物袋里头就装着个小袋子,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从孙伟添口袋里摸出来的,”祁渊说:“里头还有点白色粉末,疑似装氰化物的袋子,方哥让我带回来交给物证科。” 松哥了然,递给一旁的检定员,把事情跟他一说,便勾着祁渊的肩膀离开物证科。 见祁渊表情有些不对,松哥松开手,问道:“怎么啦?” “不对劲啊。”祁渊说:“还是那个问题,孙伟添的表现太古怪了,根本不像个投毒者应有的表现。本案,会不会还有什么隐情?” “嘛,这个问题,回头审讯审讯不就清楚了?”松哥耸肩:“先别想太多了,真相得一步步推导,什么线索都没有,纠结也没意义。” “倒也是。” …… 十一点。 有个男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支队大院,被门卫拦住了。 “先生,请问你找谁?有什么事吗?” “老婆!”男人焦急的吼道。 门卫脸一黑:“什么老婆?谁是你老婆?先生,话……” “呸,我没喊你!”男人推了他一把,激动的说:“我老婆被人给毒死了!” “嗯?”门卫眉头一皱,任谁被推搡一把都不痛快,火气自然就上来了,但听他这话,便又压下火气:“你要报警?” “报什么警?你们打电话叫我过来的!”男人暴跳如雷。 “你稍等一下。”门卫明白了,这男人应该是被通知过来认尸,并接受例行询问的,便问:“通知你的是谁?” “他说自己叫赵擎松。” “松哥?”门卫说:“那你进门左转直走,坐电梯上三楼就行。” 说着,他又回到警卫亭门口,伸手进窗子里抓起座机话筒,按了个电话,接通后直接说:“这里是警卫传达室,麻烦通知下你们松哥,有人找,受害者家属。” ------------ 第26章 未婚夫 接待室。 祁渊暗暗打量着坐在对面,大腹便便,还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感到有些诧异。 他叫陆洪洋,某小型游戏工作室老板,开发了好几款套牌三流辣鸡手游,并自称是第二君妍的未婚夫。 关键是,他才二十七岁…… 松哥倒好温水,递给他,才在他对面坐下,轻声说:“陆先生,对于您未婚妻的遭遇,我们……” “不要和我说这些官话套话,”陆洪洋黑着脸,打断他说:“我就想知道我老婆怎么死的,谁害了她!” “我们还在调查,”松哥眼珠子颤了颤,决定暂不透露太多,岔开话题问道:“能问几个问题吗?关于死者的,也有助于我们进行排查。” 陆洪洋深吸口气,看得出来,他在刻意按捺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你问。” “请问你跟死者是怎么认识的?” “这根案子有关?” “有。”松哥说:“我们需要对死者有个全方位的了解,又能做有针对性的调查。” “这样……”陆洪洋将信将疑,但还是回答说:“相亲认识,双方长辈介绍的,有一年多了。 说实话,刚开始她看不上我,我也理解,谁叫我这把年纪就长成了这副德性呢?之前相亲也吹了好几个,我特别理解。 以往吹了也就吹了,但她不一样。第一眼看到她,我就来感觉了,你们可以理解为一见钟情吧。 当然,你们也可以理解我看上了她的颜。说句实在话,我混的不咋地,但也还算有点钱,长得漂亮的也见过不少,但她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说不上究竟为什么。 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呗,就想方设法追求她。简单讲就几句话,死皮赖脸,肯花心思肯花钱,再让她看到,我虽然长得寒碜,但我上进啊,一来二去的也就处起来了。 再说句实话,她答应我求婚的时候,我都还有点懵呢,太惊喜了……” 祁渊嘴角一抽。 他听出来了,陆洪洋的口头禅就是“说实话”,而这种人,其实往往没几句实话…… “那么,这桩投毒案,会不会有他的影子? 应该不会,看他着急忙慌的模样,不似作伪。况且杀人这事,如非必要一般不至于假手于人。 况且,两人虽然要结婚了,毕竟还没结婚没扯证,就算有情感纠葛大不了也就一拍两散,并不涉及到财产分割,这人应该是个聪明人,不至于干出杀人这种糊涂事。 而且,松哥也说过,得时刻保持客观冷静,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不能有,还是再看看再说。” 想到这里,他立马收敛好有些发散的思维,静静的听着。 陆洪洋说了许多,到后边翻来覆去无非就是自己多爱第二君妍,听到她死讯的时候多么难以置信多激动,开着会就直接买票飞回来了云云。 但显然松哥并不认为这些都是废话。 通过他的讲述,同样能得到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直到他开始翻来覆去的讲那几句话的时候,松哥才开口打断,问道:“听上去你很忙的样子,平时见面的机会应该也不多吧?” “不算多。”陆洪洋摇头道:“但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的,有一段距离,给彼此一点自由的空间,我认为更能维持和促进感情。” 说是这么说,可还是能看出来,他脸上有些小失落。 显然,他挺重视这段感情的。就如他所说,之前相亲吹过太多次了,所以能碰上个自己真的喜欢,对方也并不嫌弃自己的人,着实难得。 他虽然有些钱,但那些钱不足以让女孩及女方家长放下“成见”,玩玩可以,谈婚论嫁差太多。 毕竟,他要真有钱,压力也不会这么大,年纪轻轻就秃顶了。 但他倒是挺会安慰自己的。 “这么说来,你对死者的私生活,其实……” “什么私生活?哪来的私生活?你们在说什么?”陆洪洋忽然站起身,脸上满是惶恐:“是不是有人污蔑她?胡扯!她多好一个女孩,怎么可能……” “抱歉,是我用词不当。”松哥赶紧招呼他坐下,连连道歉,才说:“我的意思是,你对她的个人生活,还有交际圈子什么的,应该也不太了解吧?” “这样啊……下次说话注意点!”陆洪洋这才松了口气,说:“这方面我确实不太了解,她也很少主动跟我说。不过,有几个玩的好的朋友,我倒也认识。” “请问都认识谁呢?” 他报了几个名字,都是今晚和第二君妍一块吃饭的那些人。 松哥继续询问,这些人是否跟死者闹过矛盾。 陆洪洋表示不清楚,没听说过。 一问一答,过了有半个钟,松哥的问题也问完了。 关于第二君妍的事儿了解了许多,但称得上突破性的线索却一条都没获得。 “警官,”陆洪洋终于忍不住问道:“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我老婆了?” “嗯,跟我来吧。”松哥站起身。 目前尸表检查与血检的阶段虽然早已结束,但由于已经通知到了家属和陆洪洋,且他们都表示会尽快赶来,也就不急着解剖了,至少等家属在解剖决定书上签过字再说。 再者,本案死因明确,死亡时间清楚,所中的毒物通过血检以及活检针穿刺取胃内容物的方法也能确定,并不是非得解剖不可。 一路走到地下一层法医实验室,凃仲鑫领着他们走到解剖台上,掀开尸体上的白布,露出脸来。 “君妍……”陆洪洋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半步,跟着又红了脸。 第二君妍这会儿双眼怒睁,眼球突出,脸色略显狰狞,属于典型的恐怖面容,在因呼吸窘迫而死的受害者中相当常见。 但陆洪洋没见过这些,被吓了一跳也是正常的。 接着,他便看向凃仲鑫,问道:“警官,接下来,你们要解剖吗?” 凃仲鑫摇摇头:“暂时还没决定。” 究竟是否解剖,取决于依靠尸表及活检等不需要解剖的手段,能否得到完整的无可辩驳的证据链,以及家属的态度。 如果家属强硬要求解剖求得真相,凃仲鑫也不会嫌麻烦,只是这种情况很少见罢了。 还有句话他没说——陆洪洋与第二君妍还没扯证,法理上并非家属,没有权限在解剖决定通知书上签字。 ------------ 第27章 崩裂 凌晨一点左右,第二君妍的爸妈赶到支队。 他们是死者堂哥开车送过来的,从接到电话就赶紧火急火燎的出发,花了足足六个来小时才赶到。 原本他们倒也都住在余桥,只不过近些日子忙着操办女儿婚礼的事儿,先回了老家。 见到第二君妍尸体,几人泣不成声,抱团痛哭。 哭过好一会儿后,死者父亲才一抹眼泪,哽咽着问:“警察同志,我女儿……我女儿……你们等会是不是要解剖?” “看你们意愿了。”凃仲鑫想了想,说:“一般刑事案件,如果死因、死亡时间、致命伤等不明确的话,是必须强制解剖的。 但本案,这些基本已经清楚,尸体身上可得的线索与证据不需解剖也能得出,就不是非解剖不可了,至少我个人认为,可以不必解剖。 当然,如果你们要求解剖,把她死因搞的清清楚楚,也没问题。” 老父亲握了握拳,咬着牙,过了一小会儿才问:“她怎么死的?” “中毒,氰化钠中毒,血氰化物浓度达一百零三毫克每升,中毒后呈闪电式死亡,医生虽在她毒发后三分钟就赶到,却还是……” “不剖了吧?孩她爸,不剖了吧?”死者母亲上来抱住他,痛哭着说道:“不要让君君死了还遭罪啊!” “唉!”老父亲被她感染,眼泪又落了下来,叹口气,说:“警察同志,不剖了吧……拜托你们,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给,给我女儿个交代!” “您放心。”松哥说道:“我们一定会将犯人抓住,绳之以法。” 几人一通安慰,等死者家属情绪稍稍稳定些后,才把人请到接待室,打算再问些关于死者的基本情况。 结果刚一进门,死者的老父亲瞅见陆洪洋,急了,猛地冲上前去,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拉起来。 松哥赶忙上去,把他一把抱住。 他挣脱不开,只得红着眼,指着陆洪洋鼻子质问道:“陆洪洋!你这个龟孙儿!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啊? 你口口声声跟我说,你会保护好我家君君,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一辈子对她好!好哇,上个月才跟我保证,这会儿君君就出事了? 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啊?这就是你说的保护?你他妈……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爸!”陆洪洋被骂懵了,过了一会儿,才急慌慌的解释:“我在帝都出差啊,听到消息我就赶紧……” “别叫我爸!”老父亲吼的特响:“出差出差,你眼里就只有钱,哪还有我家君君! 我辛辛苦苦养了只猪,被你这颗烂白菜连盆端走不说,还……还……我打死你个龟孙儿!” “爸,爸!”陆洪洋说:“骂错了,骂错了,我是猪,我是臭猪,君君是白菜……” “滚!你才白菜!你全家都白菜!”老父亲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松哥怀抱,冲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陆洪洋不敢还手,抱着头缩着身子,任他踢打。 打没两拳,便被冲上来的祁渊抱住了。老父亲还不作罢,奋力挣扎。 没一会儿,祁渊便惨叫一声,送开口后退两步,满头冷汗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他伤口再次崩裂,血迅速渗了出来,把衣服染红了一大块。 “小祁!”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大家都惊住了,赶忙围上来查看。 “警……警察同志……”老父亲有点慌,颤声问道:“怎么回事啊?” “他身上还有伤,应该是伤口崩裂了。”松哥解释一句,跟着便对祁渊骂道:“你是不是蠢,伤没好利索冲上来干什么?不要命啦!” 骂两句,他又冲门口大吼道:“快!快,来个人,把小祁送医务室……算了,直接送医院,快!” …… 医院。 重新缝合好伤口,躺在病床上输液的祁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苏平黑着脸走进来,把检查报告一扔,冷笑着说:“好家伙,可以啊,你这肚子还真是多灾多难,上回被刺伤口深不过一厘米,这回崩裂了三厘米多,腹膜都涌出来了。 小祁,你真厉害,叫你好好给我养着伤,你倒好,能给我在支队里把伤口给撕裂咯,真有本事!” 祁渊苦笑着解释道:“苏队,对不起,我就是头脑一热……” “热你妈!”苏平呸一声:“对不起?你踏马是对不起我吗?受伤了又不是老子疼,自己身体能不能上点心? 叫你好好休养一星期你不干,现在好啦,这伤没两星期是别想好利索了。呵,你再浪下去,我看你熬不完见习期就得申请伤退!” 祁渊再次苦笑,眼珠子一转,赶紧转移话题问道:“那个,苏队,孙伟添他的伤和毒都处理好了吧?你们审过了吗?” “卧槽!你特么还瞎操心呢?”苏平没好气的说:“我不说!你给我安安心心住三天院,三天内别想跑! 谁要敢给你办出院,还有告诉你关于本案一丁点消息,老子跟他没完!给我闭上眼睛睡觉!” 说完,他又呸一句:“姥姥的,老子带的新人接连受伤,说出去老子脸往哪搁?” 祁渊嘴角抽了抽。 不得已,他只能乖乖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他也是真的困,眼睛一闭,就感觉周围东西都在缓缓旋转着,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住院部十一楼,烧伤科病区。 他们都料差了,急救完成后,经综合评估,他并不需要入住无菌病房,经包扎后便送到了普通病区。 荀牧见到孙伟添的时候,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孙伟添并没有被全身包扎,而且包扎面积并不大,仅仅面部、脖颈和胸口缠了绷带而已,肩部、双手和腹部则暴露在外,上边布满大而薄的水泡,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就是荀牧都隐约觉得有些不适,浑身发痒。 但他也知道,这些暴露出来的部分看着可怕,其实反倒不算严重,只算浅二度烫伤。 而被包扎起来的部分,如果将绷带揭开则会发现,看着反而不严重,水泡数量要少许多,而且相对小不少。 ------------ 第28章 隐情 烫伤较浅的部位,包扎容易挤破水泡,反而不利于愈合,而深二度烫伤区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屏障效力,未免感染,这才需要包扎治疗。 现代医学上,不少治疗手段其实都是有损治疗,是否采用,得看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荀牧对此略懂一二,皱了皱眉后,便对护士点点头。 护士会议,离开了病房,将空间腾给他们。 方常跟荀牧分别坐下,看向孙伟添。 “疼吗?” “啊?”孙伟添一愣,没料到荀牧头一句竟然问的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疼,但吃了止痛药,好些了。” “知道疼,以后就别那么冲动。”荀牧轻声说:“也就是你自作自受,否则火锅泼那孩子身上……呵,你身上疼,人身上就不疼啦?” “我……”孙伟添张了张嘴,轻声嘀咕道:“我也就是一时冲动。” “冲动什么?” “这不看他把我朋友撞倒了么。”孙伟添解释说:“看着很严重的样子,都吐白沫翻白眼了,我瞅着着急,一激动就……” 荀牧向方常使了个眼色。 方常立马冷笑两声:“你着急?你投的毒,还着什么急?” “毒?”孙伟添急了,本能的就想坐起身,但才刚动就忍不住一阵惨呼。 抽了许久冷气,他才急忙忙的问道:“什么投毒?投什么毒?不是,咋回事啊?” 荀牧方常俩对视一眼。 看孙伟添的表现不像作伪,本案果然另有隐情。 跟着,方常便皱眉问:“还装?监控都拍到了,你趁着死者去卫生间时,鼓动大家起来碰杯,趁机往她酒里扔了什么?” “啊?”他看着更慌了,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 “到现在你还想隐瞒?赶紧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他犹疑良久,才咬牙说:“我承认我扔了点东西,可那不是毒药啊,是……是……是那种东西。” “哪种?说明白点!” “麻药。”他咽口唾沫:“我就想把她弄晕了,然后,然后……” “蛤?” 他心虚的想别过头去,但脖子疼的慌,没法,只能盯着天花板,不敢看苏平两人,小声哔哔道:“我忘不了她,这些年始终忘不了…… 听说她要结婚了,我抓心挠肝的难受,偏偏又不得不笑嘻嘻的祝福她,我憋屈啊。 憋了好久,我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个想法,我得和她再弄一次……” “你混蛋!”方常火气瞬间上来了,猛地站起身。 荀牧抓住他手腕,示意他冷静,跟着便问道:“药哪来的?” “我……” “快说!”荀牧喝道:“你现在涉嫌投毒杀人既遂,蓄意伤害未遂,甚至还得加上试图以药物麻醉受害人进行强尖未遂的罪名,再犯个包庇罪,你是铁了心想吃枪子吗?” “不,不!我说,我说!”孙伟添彻底慌了,赶忙道:“药是管我朋友拿的,我朋友学化学的,能弄到些实验室的麻醉药……” 顿了顿,他才反应过来,眼睛斜朝两人这边,磕磕巴巴的问道:“等等……投毒杀人?警官,你是说,君妍是被我丢的药害死的?跟那娃没关系?” “你说呢?”荀牧瞪了他一眼,追问道:“哪个朋友给你的药?叫什么名字?” “张云彤……” “什么?”方常大吃一惊:“死者的闺蜜?” “嗯,就是她!” 荀牧皱眉:“她知道你要用药去害谁吗?” “我没说,不过她应该猜得到。”孙伟添老实说道:“我就下午的时候管她拿的药,说今晚吃饭的时候要用。她也接到君妍电话了,说晚上一块吃饭,只是被她推了,所以她肯定能猜到我要用谁身上。” “那她能给你药?”方常质问一句,接着想了想,又问:“她俩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呃,这我就不知道了。”孙伟添说:“不过我知道张云彤背地里其实很讨厌君妍,只是面上却非常要好而已,至于为什么,我哪清楚啊。” …… 三点,在医生护士接连催促下,荀牧暂停审讯,让孙伟添休息。 下楼来到普外病房,便见苏平坐在走道长椅上刷着手机。 “小祁呢?”荀牧问道。 苏平朝着病房方向努努嘴:“睡着了。这小子,刚闭眼就睡着,明明已经不行了还强撑着……” 顿了顿,他又吐槽道:“这小子和你当时刚入警队时真像,都是拼起来不要命那种。 不过也有点不同。当时你是单纯的傻,整就一伟光正外加工作狂的人设,闲不住。至于他,可没你那么纯粹,能看到明显的功利心。” “那又有什么关系?”荀牧轻笑道:“这年头谁还没点这心思了。说难听点叫功利,说好听些就是上进。只要他不干违法乱纪的那些事儿,自己人设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呗。” “就怕他玩崩了。”苏平抿抿嘴:“不是个伟光正的人,却非要这么表现的话,路走起来可辛苦的很。他要能走一辈子那也没什么,假人设也成了真人设,但要哪天崩塌了,呵呵……” “没那么严重。”荀牧摆摆手,不以为意:“他又不是聚光灯下的明星,没那么多人关注他。而且他扮演的也只是勤奋上进的人设罢了,崩塌的概率并不大。 但,功利心重的人,难免因贪权贪财而起了点不该起的小心思,咱俩可得把他盯好了,免得他干错事。” “他敢?我打断他爪子!”苏平连连冷笑,接着岔开话题说:“行了,先不说他了。审讯的怎么样?” “果然有问题。”荀牧板起脸,说:“孙伟添自称并不知道自己投进死者酒杯的是毒药,还以为是麻药。” “麻药?”苏平若有所思,随后又问:“药哪来的?” “张云彤给的。” “谁?” “张云彤,就死者的闺蜜,大学时关系很好的那个。”荀牧回答:“据孙伟添供述,张云彤只是表面上与死者关系好,背地里对她似乎有不小的意见,两人之间或者存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 沉默片刻,他又补充说:“足以让张云彤做出杀人决定的矛盾。” ------------ 第29章 把柄 抖出的线索越来越多,会议也就被延后了。 回到支队小憩两小时后,荀牧便从床上跳了起来,洗两把冷水脸,又泡了一杯极浓的茶,这才浑浑噩噩的嫖到食堂,买了两屉小笼包。 就着酸酸辣辣的蘸碟把小笼包吃下肚,又皱着眉把巨苦的茶喝完,这才勉强把疲惫感压下去,起了点精神。 瞅瞅手机,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便通知大家伙儿开个会。 会议上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各单位、小组把已获得的线索加以整理汇总,之后,荀牧便给大家安排好今天的任务。 其中,他和苏平决定亲自去问问张云彤。 …… 十点二十,两人抵达育才中学。 说起来,现在正是暑假,不过,高三的学生可没法享受这个假期,月初就被叫回来补习了。 期间当然也有个别学生不服打电话投诉,但由于学校并不收费,且采用自愿原则——当然并非学生自愿,而是家长自愿——也就不存在任何违规违例之处,投诉并没什么作用。 孩子毕竟都比较贪玩,尤其差生更是排斥补课,这种行为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以后长大了,回忆起来,怕也会为自己当初行为而发笑吧。 学校虽重视升学率,但这补习毕竟也是无偿的,学生同样受益,何错之有呢。 看着校园,荀牧微微感慨,回忆起自己上高三时的日子,出了会神。 反应过来后,他嘴角微微扬起,走向门卫室。 “你好,请问是哪位?有什么事吗?”才走两步,门卫便出来了。 荀牧微微一笑,掏出口袋的证件说道:“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刑警,荀牧。 有一桩案子,受害人与贵校张云彤张老师关系密切,我们想请她配合我们做例行调查,小哥,可以帮我们传达一下吗?” “张老师?”门卫有些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可以,麻烦你们稍等一下。” 说着,他便跑回门卫室,取出电话簿开始翻名字了。 苏平斜了他一眼,问道:“就这么通知她,不怕她跑啊?” “要跑昨晚就跑了,不会等咱们上门。”荀牧轻声说:“如果没跑,咱俩就在这儿,她又能跑哪去?” “翻墙呗,这学校围墙又不高。”苏平环抱起胳膊,说:“再说了,要她有侥幸心,觉得咱们查不到她……” “哪来的侥幸心,她还能指望孙伟添讲义气不把她供出来?” 正说着,门卫推开窗,说:“警官,我通知张老师了,她说现在正在上课呢,能不能等她二十分钟?” 荀牧比了个“OK”,接着竖起大拇指往身后指了指:“我们在车上等,她来了麻烦你说一声。” “没问题。” 两人在车上眯了会,二十分钟便很快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敲了敲车窗,他俩才猛地坐起身,看向窗外。 见到个年轻姑娘站在车前,样貌跟张云彤照片差别不大,荀牧便赶紧从手套箱中翻出罐清新口气的薄荷糖,倒两颗塞嘴里,又把罐子扔给苏平,便开门下车。 “你好,张云彤女士吗?” “嗯,我是。”张云彤点点头,说:“不好意思,刚在给学生上课,让你们久等了。” 她鼻音有点重,似乎感冒了。 “没事。”荀牧摆摆手,看一眼刚从车上下来的苏平,想了想,便直接说道:“我们的来意相信你也清楚了。这样吧,附近你熟,咱找个地方坐着聊,怎样?” “行。”张云彤很干脆的应下,接着抬手一指,说:“你们喝咖啡吗?那边有家铺子,味道还不错,就去那吧?” “行,麻烦你带路。” …… 咖啡铺确实离得不远,走了百来米也就到了。三人各自点了杯喝的,AA付账后,各自拿了自己的饮品,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还不等苏平俩开口,张云彤便直接开口问:“怎么回事?第二君妍怎么会死?” “孙伟添投的毒。”荀牧也不隐瞒,直接说:“而据他说,药物是从你这来的。” “啊?”张云彤愣住了,刚刚的淡定表情全然不知所踪,惊讶的问:“怎么可能?” 荀牧不答,只是伸手在桌子上点了点,定定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才收敛好情绪,跟着解释说:“不可能,我给他的就一片阿莫西林,这玩意还能吃死人?” “阿莫西林?”荀牧眉头一拧。 苏平则说:“张女士,麻烦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们说一遍。” “好,好。”张云彤连连点头:“昨天下午,我刚上完课,孙伟添那家伙就过来找我了,约我出来见面,也是在这家咖啡铺,不信等会儿你们可以调监控。” “然后呢?” “见了面他就管我要……还要我给他准备份麻药,他晚上要用。我也猜到他想给谁用了,第二君妍嘛,那家伙对她一直贼心不死的。” “你给了?”苏平盯着她,问道:“还有,他向你要什么?” 张云彤咬了咬下唇。 见状,荀牧接过话,轻声说:“张女士,你现在可有着杀人嫌疑,就算是为你自己好,也请配合我们调查,否则……” “我……”她低下头,满脸犹豫。 苏平又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 “唉!”良久,她才长叹口气,别过头去,双手攥拳,颤声说道:“这么多年,我也受够了。行,我说。 当年,我读大二的时候,被那混蛋花言巧语给骗了,跟他发生了关系。只是没想到,那禽兽竟然偷偷录了视频,这么多年,不止一次用这视频威胁我! 就昨天,他还向我要三千块钱,外加一份麻药,我不肯给,他就拿视频说事,说只要我给他,视频他还我,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我眼前。” “然后呢?” “钱我给了。”张云彤绷着脸说:“至于麻药,呵,我怎么会有那东西?就算我是学化学的,中学实验室也弄不出来啊。 乙醚倒是有,但那玩意气味太大,根本没用,我也不可能给他让他去害别人。 正好这几天感冒,我就借口回实验室提炼——反正他也不懂这些——回学校拿了片阿莫西林,装进小袋子里给他。” ------------ 第30章 幕后元凶 “可按我们物证鉴定实验室检测结果,袋子里的药物分明是高纯度的氰化钠。”苏平说:“而在死者体内,血液当中,同样检出了浓度相当高的……” “不可能!”张云彤打断他,慌张的说道:“我哪来的氰化钠?我给的分明是阿莫西林,就在校医室开的!” 作为化学生,她也相当清楚氰化物究竟意味着什么。 “怎么证明?”荀牧问道。 “监控,我就在这里给他的,你们去查监控!” “可按你所说,”苏平淡淡的说:“你当时已经将药片装进了最小号的密封袋当中。单单一个药片,我们怎么……” 听他说着,张云彤脸色迅速暗淡下去。 是啊,很多药片都长一个样,又怎么能证明她给的是阿莫西林而非氰化钠呢? 相反,监控能拍到她将密封袋交给孙伟添,而密封袋及死者体内却分别检出了氰化钠和氰离子。 凭着这个,就能坐实她的犯罪行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然而,苏平话说一半却忽然顿住,皱眉思忖片刻后,才问:“你把药片交给孙伟添的时候,有没有戴手套?” “手套?没有啊,大热天我戴什么手套!” “那就好!”苏平一拍手,看向荀牧,说道:“指纹!你还记不记得,密封袋中,有且只有孙伟添的指纹!” 见荀牧点头,他又说:“赶紧让小柴去物证科,再仔细调查下物证袋,重新分离重叠指纹多次验证。” 说完,他看向张云彤,轻声说:“只要鉴定结果还是有且只有孙伟添的指纹,再结合监控视频,你的嫌疑就可以初步排除了。” 张云彤刚松口气,就听他接着说:“但仅仅只是初步排除而已。密封袋太小,留存在上边的指纹也就不多,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抹去、消除。 你毕竟给过孙伟添药物,而且目前也根本没办法证明你给的究竟是什么,这种情况下想凭一个指纹就彻底排除嫌疑,不大可能。” “没错。”荀牧放下手机,接话道:“说实话,凭借目前的证据,我们已足以直接对你做出拘留决定了。只是,我们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所以选择相信你,也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放心,我一定配合。”张云彤连连颔首。 事实上,看张云彤得知第二君妍死讯前后的反差表现,两人心里就起了点疑心,再加上密封袋上并不存在张云彤的指纹,这才让他们选择相信张云彤。 而如果她并没有杀人,且并不知情,那么,孙伟添手中的氰化钠又是从何而来呢? 荀牧有一瞬间,怀疑会不会是孙伟添在设局栽赃张云彤。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排除了。 首先,看孙伟添的表现,他并不知道第二君妍会死,否则也不会在之后做出拿火锅泼人的过激举动; 其次,栽赃者往往会尽量将自己摘出案子,又怎么可能亲自动手? 否则的话,不管栽赃到底是否成功,他本人至少都得背上个过失杀人的罪名。 换句话说,张云彤的嫌疑可以初步排除,孙伟添也没有主观的杀人意图,同时两人也并不存在过失,张云彤给的是消炎药阿莫西林,而孙伟添投的却是氰化钠…… 显然,在孙伟添拿到药物之后,投毒之前,口袋里的药显然被人给换了。 既然如此,这个幕后的凶手,则必须得满足两个条件才行。 第一,知道孙伟添口袋里有药,而且会用;第二,他得有杀人或栽赃的意图,针对第二君妍、孙伟添和张云彤其中一人或多人。 迅速理清思路过后,荀牧便问:“张女士,第一个问题,谁跟第二君妍有矛盾?” “我。”她想了想,便一脸复杂的说:“首先就是我了。” “噢?”荀牧有些好奇的看向他。 他昨晚问过孙伟添后就知道,张云彤和第二君妍有着不为人知的矛盾,加上以及她刚刚听到第二君妍死讯却只惊讶、诧异、慌张却独独没有难过之类的情绪,也能证明这点。 因此,关于她俩的矛盾,他迟早要问的,只是没想到张云彤会这么直接说出来。 转念一想,他倒也理解张云彤的想法了——她想表明自己的“诚意”。 点点头,荀牧又道:“说说看。” “刚开始,我俩关系确实挺好。”张云彤眼睑低垂,一面回忆,一边说:“大一入学的时候,因为班里女生少,而又只有我俩被分到同一个寝室,所以咱俩很快就成了朋友。 她知道我家庭条件不大好,对我也十分照顾,我也很感激她。但慢慢的也就变了味。 原因很多吧,一个是我这人性格的问题,那会儿我有点自卑的,加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被她照顾多了,在她面前自然就有点抬不起头硬不起腰杆的感觉,就想着怎么去补偿她,帮她办点事之类的。 而她性子又比较强势,有时候说话语气会比较冲,再加上慢慢的也把我帮她办事当成理所应当,时间久了,我俩之间竟然渐渐有了点主从关系的模样,对我呼来喝去的。 矛盾就这么一步步埋下了呗,慢慢的,我俩相互之间都看对方特别的不顺眼,但偏偏又都装作一副感情很好的模样,见面笑嘻嘻回头翻白眼的那种。 其实咱俩对这矛盾,对对方的想法都知根知底,一个宿舍嘛,低头不见抬头见,谁瞒得过谁啊。 女生和个别比较敏感的男同学其实也能看出来,我俩都会背地里说对方坏话来着,只是有些比较迟钝的男生估计就不知道了。” “就这些?” “就这些。”张云彤叹息道:“说穿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矛盾已经产生,就放不下了,心里始终有根刺。 这次她结婚通知我去吃饭,其实也只是走个形式过场而已,我就直接推掉了。” 荀牧若有所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她俩的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简而言之不过塑料姐妹罢了,搞清楚后就没必要继续深究。 于是,他又接着问:“除了你之外呢?” ------------ 第31章 排除 “除我之外……”张云彤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说:“第二君妍的话,跟我们以前的老学委闹得比较凶。 主要还是奖助学金的事儿。大二的时候评奖助学金嘛,她成绩挺好的,就想竞争个试试看,国家奖学金是不奢望了,但校内一级三千块那档还是很有希望的。” 顿了顿,她捂着嘴咳嗽两声,才接着说:“但当时还有个同学也在争那档奖学金,她是老学委舍友。学委自己嘛,申请的励志奖学金,五千块。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还是老学委动了什么手脚,反正最后第二君妍的名字就没被报到班导那去。 第二君妍当然不服啊,班导召集同学投票的时候,她就当场提出来,质问自己的申请单哪去了。 她申请奖学金,而且提交申请表的事儿,班里很多同学都知道,加上她成绩也确实不赖,这点做不得假,班导就决定把她名字重新加上去,让她回头赶紧补申请表。 但出了这档事嘛,投票给她的同学就少了不少——可能是因为她当时受了委屈,所以态度也不大好的原因吧,反正就引得不少同学心里不舒服,票都投给了别人,最后唱票时,她票数连老学委舍友三分之一都不到。 奖学金自然就没份咯,她心里就很不舒服,就把老学委给投诉了,说老学委家里一点都不困难,平时花钱也大手大脚的,用的上万的电脑五六千的手机,还拍了照片当证据。 反正搞的最后老学委励志奖学金的评选资格也被取消了,学委也被班导给撤掉,两人算是结下了大梁子,一直到毕业都不对付。大二到大四,她俩都打过好几次呢。 最严重的还是毕业那会儿,拍完毕业照,晚上吃完‘散伙饭’唱完歌,第二君妍就趁着她回去的时候,找了帮人把她给堵路上暴打了一顿…… 打的倒是没多重,她俩打的多早就打出经验来了,就找几个男生把她踢到在地上照着腿一直踹。人最后倒也没报警,也没报复,后来连消息都没了,反正这两年我是没听说过……不会是她一直蛰伏着想报复吧?” 荀牧不置可否,只问:“这老学委,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 “女生,叫……叫什么来着。”张云彤脑袋微微一歪,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便掏出手机说:“不好意思,我上班级群里瞧瞧,毕业这么久都忘记她叫什么了。” 过了半分钟,她又皱起眉:“哎,她什么时候退了群,竟然没找到……等会儿啊,我翻翻通讯录…… 啊,找到了,叫杜欣悦,木土杜,欣赏的欣,愉悦的悦。江德人,别的我就不清楚了。电话号码要不?虽然我也不确定她电话号码换了没。” “给一个吧。”荀牧轻轻点头。 记下号码后,他又问:“还有其他跟死者闹过矛盾的吗?” “应该没了吧,反正我是不知道还有谁了。”她摇头说:“抛开对她的成见,她这人虽然有点自我、强势,但总的来说人挺好,比较像男生,挺好相处的。” “那么,孙伟添呢?他有没有和谁闹过矛盾?” “不知道,没吧。他那性子,不喜欢他的人倒是多,没几个真朋友,但要说闹大矛盾结梁子应该不至于。”张云彤回答道:“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我看到他就想吐,关于他的消息也一点都不想听。”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他约过蛮多女生的,如果那些女孩儿和我一样,被他拍过照片跟视频,动不动就威胁的话,那我觉得想他死的人怕是蛮多。” “有你认识的么?” “没有。”张云彤再次摇头:“我不怎么跟别班人打交道,咱班的他也就处过我和第二君妍而已。而且,他跟第二君妍是公开的,跟我算是地下恋。” …… 又过了半个钟,见张云彤没法再提出更多线索,荀牧便决定暂时结束本次问询,互换电话号码后就让他离开了。 随后,两人找到咖啡铺老板娘,表明身份,提出要调取店内监控视频。 “老荀,老荀!”正看到张云彤将密封袋交给孙伟添的时候,苏平忽然按了暂停键,指着袋子说:“你看。” “怎么了?”荀牧有些纳闷,盯着袋子看了半晌,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张云彤没撒谎,孙伟添投的毒,跟张云彤给她的并不是同一个。” “这也能看得出来?”荀牧有些惊愕。 苏平斜了他一眼,跟着把画面放大,又掏出自己手机,翻出张照片,递给他说:“你自己对比下,看有什么区别。” “哎?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昨晚回到支队,我就去了趟物证科,把照片都拍下来了。”苏平撇嘴,说:“你自己先对比下吧。” 荀牧点点头,瞅了两眼。 很快,他眼睛便眯了起来:“是了,张云彤给孙伟添的密封袋,密封槽上的装饰横条是红色的,而孙伟添身上搜出来的这个,横条则是蓝色。” “没错,张云彤的嫌疑可以排除了。”苏平摸着下巴说:“接下来,该查清楚孙伟添在见过张云彤后,都去了哪儿,见过哪些人才行。” 荀牧嗯一声,说:“正好小祁在医院……” “得了,让他歇着吧。”苏平摆摆手,说:“叫松去……呃,差点给忘了,上午似乎还没人看过他,叫松顺便给他带碗粥吧。” “你有这心,干嘛不自己叫。”荀牧翻个白眼:“一把年纪人了还这么傲娇。” 说着,他又抬起头,大声叫来老板娘,说:“你好,这份监控视频我们需要拷贝下,稍后我会让人补份取证通知书……” “呃,你们随意,随意。”老板娘笑眯眯的说道,接着又一脸好奇的问:“警官,能问问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刚跟你们坐一块那个女的,该不会是嫌疑犯吧?” “抱歉,警情不能随意透露。”荀牧摇摇头,说:“至于那位女士,别瞎猜,她是清白的,我们只是请她提供些线索。” ------------ 第32章 锁定 中午十二点整,荀牧和苏平找了家快餐店,各自点了份砂锅饭,便迅速吃起来。 吃到一半,荀牧手机响了,见是松哥打来的,便立马接通,问道:“怎么样小松,线索问到了?” “嗯。”松哥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据嫌疑人孙伟添交代,在与张云彤见面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培训班给两名外教上了节课。 接着,下午五点左右,他自称与大学时一女同学开了个钟点房,两人发生关系,随后他洗了澡,于晚上七点左右抵达亿达广场,跟第二君妍等人汇合吃饭。” 荀牧瞧了苏平一眼,放下筷子道:“也就是说,除了两名外教外,他在于张云彤碰面后,就只见过那个同学?” “没错。”松哥回答:“事关幕后凶手,也关乎他自己,我想他应该不至于撒谎才对。” “那同学叫什么名字?” “杜欣悦。” “嗯?是她?”荀牧有些诧异,跟着又了然的点点头:“果然是她。” “你们知道她?” “刚听张云彤说起过,她是她们班的学委,没想到竟然也和孙伟添搞到了一块。”荀牧说道:“看样子,张云彤对自己同学、朋友的情况了解的也不多啊。就是不知道,这两人是地下恋人关系呢,还是长期跑友。” “呃,听孙伟添的意思,是跑友。”松哥说:“另外,杜欣悦还发现了他口袋里的东西,问过他那是什么,不过他没说,只说是个好东西,今晚要用。 另外,他洗澡的时候,隐约听到阵开门关门声,猜测杜欣悦可能出去了一趟。我想杜欣悦应该是猜到什么了,就是在那会儿,去取了氰化钠,把药物给换了。 而且下午期间孙伟添一共也就见过这么几个人,说起来只有她有条件更换药物。” 说到这,松哥顿了顿,才接着道:“昨晚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会是杜欣悦搞的鬼,就没好意思跟我们说这事……不过,杜欣悦更第二君妍闹过矛盾吗?” “闹过,而且矛盾还不小呢。”荀牧回一句,又说:“回头再跟你说这些吧,嗯,杜欣悦的住址、就业单位地址和电话什么的,都问到了吗?” “孙伟添都给我了。不过为免打草惊蛇,我还没打电话过去。住址的话,离张云彤供职的地方比较近,要不荀队你和苏队亲自去一趟?嗯,我带人去也成……” “不用,我和老苏去吧。”荀牧回一句。 挂断电话,他将事情转述给苏平,便说:“赶紧吃吧,吃完咱俩去会会这个杜欣悦。我想,孙伟添口袋里的药物应该就是她换的无疑了。” 顿了顿,他又疑惑道:“但有点奇怪啊,她干嘛不只换掉里头的药,反而要连袋子一块更换?否则的话,袋子上还有张云彤的指纹,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也是没想到吧。”苏平不以为意,说: “一来,她恐怕也不清楚这药是从哪儿来的,也没有陷害张云彤的意思,或许仅仅只是想对付第二君妍,可能还附带着想栽赃孙伟添——以这家伙的尿性,估摸着也曾经威胁过杜欣悦; 二来,干这种事的时候难免有些紧张,她未必能注意到两个袋子的细微差别,加上她当时应该戴着手套,上边并没有自己的指纹,而孙伟添使用的时候肯定难免碰到袋子,将指纹沾染上去,按常理说,他这就跑不掉了; 第三嘛,别忘了,杜欣悦也是学化学的,不会不知道这玩意有剧毒,且能够通过皮肤吸收,而袋子那么小,带手套根本不好操作…… 最后一点,直接连袋子加药片一块换了,直接了当,正常人都会这么做的吧?这算什么疑点?你怎么疑神疑鬼的?” “emm。”荀牧干咳两声:“是我把她想的太聪明了。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一定不会动袋子,只更换里头的药片。” “那是因为你具备丰富的侦查经验,连带着反侦查能力也就水涨船高了,寻常人哪有这心思。”苏平斜他一眼:“以己度人是大忌,你不该犯这种错才是。怎么,累了?” “有点吧,昨晚就睡了俩小时。”荀牧摆摆手,端起碗飞快将剩下的饭吃完,跟着一抹嘴,说:“我吃饱……嗯,小松也把地址发我了,走吧。” …… “你好,有人吗?” 单元房门口,荀牧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 “不在家……难道在上班?”他问道。 苏平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去她公司瞧瞧,松应该一块发你了吧?” “发了,挺远的,在市郊。”荀牧轻轻颔首:“说来也是奇怪,她一个师范专业化学生,又是女孩,竟然进了化工厂,而不是去教书……” “化工厂?”苏平啧一声:“那她想弄氰化钠倒是挺容易的。” “十有八九就她了。”荀牧扶额:“我现在就担心她跑了。另外,有点奇怪啊,化工厂那么远,按理说孙伟添洗个澡的功夫她不可能有条件跑个来回去拿药才对啊。” “等抓住人就清楚了。”苏平说:“嗯,这样,你叫附近派出所同事过去问问,先确定人在不在,如果在,立马控制住等我们过去。” “好。” …… 十五分钟后。 荀牧放下手机,脸色难看道:“果然跑了,她上月底就已经辞职,她同事已经有段时间没见着她了。” “这么说来,她是早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啊。”苏平咽下一罐红牛,又降下车窗,点上烟,说:“或许,她早有杀人动机,只是恰巧碰上了能将自己摘出去的机会,便果断把握住。” “倒是挺让人头疼……”荀牧用力的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跟着又对苏平说道:“老苏,你立刻通知人与相关单位联络,查查杜欣悦的购票、出行记录。” “好,那你呢?” “我叫人去机场、高铁站、火车站之类的地方。”荀牧说:“如果她人还没跑出余桥,说不定还有机会逮住。” ------------ 第33章 招供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 一共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坏消息是,杜欣悦买了昨晚九点开往江德的火车票,按照检票记录,她如期检票登车,离开余桥了。 好消息则是,从余桥到江德,坐火车得接近二十五小时,她最早也得晚上十点才能抵达目的地,这会儿还在火车上。 荀牧第一时间联系铁路公安,进而与列车乘警取得联系,确定杜欣悦依旧在火车上后,就请求他们帮忙盯着人,免得跑了。 同时,苏平给她打了电话,传唤她到支队接受调查。 挂断电话后,她显得很慌,并在列车列车停靠时,急忙下车,意图逃跑,却被乘警拦下。 她依旧没有束手就擒,反而扔下行李,推了乘警一把,跟着拔腿就跑,结果被车站警犬咬住裙子,让特勤逮个正着。 收到车站派出所通知后,苏平和荀牧俩亲自买了高铁票,带上介绍信、协查申请书及押解文书等相关证明赶了过去。 在车上眯了将近三小时,便赶到了目的地,也回复了点精神。 办理还嫌疑人的交接手续,他们便给杜欣悦戴上手铐,买了回程票。 晚上九点四十,他们回到余桥,上了松哥开来的警车,将嫌疑人押回刑侦支队。 …… 审讯室外,荀牧正听着松哥的报告。 “杜欣悦被车站派出所拿下后,嫌疑便已然确定,达到拘留标准,但你和苏队都不在,我只好去市局找领导下了搜查书,然后找到杜欣悦的房东,和柴姐一块上门搜查。 在嫌疑人家中,我们发现了张云彤给孙伟添的密封袋,上边一共发现三组指纹,经鉴定分别属于张云彤、孙伟添和杜欣悦。袋内有一药片,经鉴定主要成分为阿莫西林。 另外,实验室也在嫌疑人先前就职化工厂提供的,她所调用过的化工原材料清单及设备使用记录册中发现合成氰化钠的原材料及所需器材。”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可惜,没能在她家里直接搜出氰化钠,否则几项证据一结合,差不多就能零口供定她的罪了。” “不要老想着零口供定罪,等审讯完后再按照她供述将证据补全也是一样的嘛。”荀牧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借着这些证据,不怕撬不开她的嘴了。” 说着,他一伸手,将松哥递过来的报告接过,看向苏平。 苏平轻轻点头,推开审讯室门,走了进去。 他俩坐在杜欣悦对面,定定的看着她。 一路将这女人押解回来,路上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想来,给她营造的压力已经足够了,可这会儿,她依旧一脸淡定的模样,算是挺难得了。 要不是手中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想审讯她,恐怕还真不容易。 但…… 更让他俩没想到的是,他俩还没开口,杜欣悦就问道:“第二君妍,她死了吧?” 苏平眉头一皱,没回答,定定的看着她。 她又说:“如果孙伟添那白痴真的把药给第二君妍喂下了,那么大剂量,应该铁定死了才对,救都没得救。” “确实。”荀牧开了口,说:“第二君妍毒发后,不过三五分钟,便闪电式死亡,医生赶来时……” “那孙伟添呢?”杜欣悦一脸兴奋的打断荀牧:“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投的是毒药,但他本就有歹心,意图下药迷晕第二君妍拉去搞了,这下怎么着也算是过失杀人吧?能不能判十年?” “能不能判十年我不清楚,但该他的罪名,肯定跑不了。”苏平沉声说:“不仅如此,他这会儿可不好受,被火锅烫伤,没个把月好不了,好了也得毁容。” 杜欣悦脸上笑意更灿烂了,连连说道:“这波不亏,这波不亏,虽然没跑掉,但我一条命换第二君妍一条命,附带毁掉孙伟添一辈子,赚大了!” “你哪来的深仇大恨?非得……” “深仇大恨?哈哈,警官,你们既然能逮到我,我的事早就让你们调查了个七七八八了吧?”杜欣悦冷笑道:“第二君妍那家伙,欺负我几年,毕业了还要找人打我一顿,我难道还不能报复了? 还有,大二那年,她害我丢了励志奖学金,弄得我很没面子,这也就算,我家特困户的资格都被县里抹掉了! 我读初中那年,家里出了一场大火,我妈被烧毁容,左手残废,我爸一辈子只能坐轮椅,条件大家有目共睹,根本无力生产,没有收入,凭什么第二君妍一句话就把贫困补助给摘掉?你们知道这些年我家过的有多不容易吗?” 顿了顿,她眼睛红了起来,又咬牙切齿的说:“是,我申请励志奖学金前买了手机电脑,可难道穷人家就不能用这些东西了吗?哪来的道理? 我自己起早贪黑,做着五六分兼职,每天睡不够四小时,就为了拼命赚钱上学过日子,补贴家里,我碍着谁了?我……” “你跟第二君妍的矛盾,我们有所了解。”苏平打断他,接着问:“跟孙伟添呢?” “呵,那个男人什么情况,张云彤也跟你们说了吧?”杜欣悦一抹眼睛,冷冷的说:“他丫就一城管希……呸,人家城管希好歹你情我愿,他可恶劣多了!偷拍,威胁,什么事他干不出来? 那家伙落你们手里头,怕是什么话都跟你们说了吧?那我也不藏着了,知道我干什么兼职吗?我出去卖! 呵,很鄙视是不是?那你们要我怎么样?靠着家里一个月六百的补助?学费都不够交!我得上学,毕业,工作,才能好好的供养我爸妈。 可那些人对我们大学生剥削的多狠啊,打碎工一小时八块十块,好点的给十二三,送外卖一份一块钱,我就算不上学一个月也顶多只能赚两三千,做家教千把两千顶天了,你们让我怎么办? 那我也要脸啊,这事我根本不敢跟任何人说,其他人也就算了,传到我爸妈耳朵里,他们还怎么活? 偏偏孙伟添那家伙,下贱,恶心,龌龊!知道我还要点脸,把这事捂的很深,竟然偷拍视频照片威胁我,不但要我免费跟他做,还勒索我钱,呵,我早就想弄死他了!” ------------ 第34章 警情 杜欣悦非常干脆,把罪责统统都招了。 她自称从毕业时,被第二君妍找人打了一顿那天起,就一直在谋划着怎么报复回去,把第二君妍杀了。 孙伟添,她同样不想放过。 只可惜一直没等到个既能得手,又能将自己摘出去的机会——别看她现在一副认命认罪的模样,实际上她根本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因为一旦她离世,父母又失去了贫困补助这一保障,恐怕根本无法生活下去。 父母是她最后的顾虑,也是她犹犹豫豫两年,思考了不下十种杀人方案,直到现在才动手的根本原因。 昨晚和孙伟添开房,她发现了孙伟添口袋中的药片,旁敲侧击下,猜到孙伟添想把第二君妍给迷晕了行不轨之事,便立马回家取了前段时间准备好的氰化钠,将药片置换掉。 她家距离宾馆并不算太远,骑着小电驴,十五分钟就能往返,加上她赶得及,可算趁着孙伟添洗澡的功夫把药物给置换了。 跟着,她就赶回家中,把剩下的药片统统倒进马桶冲掉,跟着收拾好财物行李,买了回老家的车票,逃离余桥。 “你怎么就能确定孙伟添一定会把药给第二君妍吃下?”荀牧问道。 杜欣悦讲述的正兴奋,听到这儿,却忽然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她才长叹口气,说:“其实,我并不确定。可是,上月底,我妈给我电话,说我爸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一壶滚烫的开水连着烧通红的柴火泼在身上,烫的非常严重。 下半辈子,他恐怕不只是腿,连手也没法用了,只能躺在床上,我妈肯定照顾不来的,我得回去,就干脆辞了职。 这两年,我满门心思都想着复仇,也确实,快要崩溃,快要承受不住了,所以这段时间就寻思着,再找找机会,能得手就好,不能得手的话,干脆就算了吧。 好在,老天开眼,终于让我碰到了机会,可以借孙伟添的手报仇。哪怕他最终毒死的并不是第二君妍,那至少,我也能把孙伟添送进牢里。 至于第二君妍死没死,跟我没关系了,大不了我心里当她死了就是,反正这次回老家,不出意外,应该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再也没交集,当她死了又怎样呢? 只是没想到,就这样,你们竟然还能查到我……能问问,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吗?按理说,你们就算能查到我更孙伟添开房,能查到我和第二君妍的矛盾,也不该有证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平淡淡的说道:“一开始,我们确实只留意到孙伟添手中药物的来源,结果发现,密封袋上不但没有那人的指纹,而且看监控,密封袋上的装饰横条颜色也不一样。 于是我们认定,药物被人中途掉包了。之后一调查,发现只有你具备掉包药物的条件,且通过调查发现,你前段时间,大约一两月前,调动使用的实验器械、化工原材料,足以制造氰化钠,自然也就锁定你了。” “原来如此。”杜欣悦苦笑一声:“你们竟然这么细心……呵,栽在你们手上,我也认了。” “还有个问题。”荀牧说:“你租的房子,距离化工厂可不近,为什么要租那么远?” “还能为什么?方便盯着第二君妍和孙伟添,好找机会下手呗。”杜欣悦不以为意的说: “另外,工厂的那点工资不够用,所以,我周末时还干着老本行。只是涨了教训,不跟认识的人,还有同事约,免得再出孙伟添这种事。 反正只要不认识,拍照就拍照,录视频就录视频,也威胁不到我,我也不在意。都跟他们坦诚相对了,还在乎点照片视频?我无非是担心消息流传到我爸妈耳朵里而已。” …… 从审讯室出来,荀牧和苏平俩脸色都不大好看。 杜欣悦的所作所为,确实没得洗,可以说咎由自取。但最终导致这场悲剧的原因,值得人深思。 可讽刺的是,深思过后,也就那样了,他俩人微言轻,根本无法对此作出改变。况且,悲剧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到处都是,他俩经办的案子,又何尝不是一桩桩悲剧的激烈化、戏剧化提现呢? 见得实在太多了,杜欣悦投毒杀人一案,也仅仅只能让他俩心情沉重,却还不至于让他们消沉。要真这么脆弱,多年刑警当下来,恐怕早就将他们逼疯了。 次日,柴宁宁与物证科合作,从杜欣悦家中马桶刮取下来的污渍当中检出氰离子存在,以此作为证据链的最后一环。 中午,经预审支队审查后,案卷与相关证据便被呈交到检方,申请对嫌疑人杜欣悦、孙伟添执行逮捕。 翌日申请通过,杜欣悦转交检方,依旧羁押在女子看守队,而考虑到孙伟添的伤情,暂做保外就医处理。 三方家属得知真相,都有些难以接受,荀牧安排了松哥及擅长处理这方面问题的同事,配合检方一块安抚他们的情绪。 晃眼又过了几天,“离线”许久的祁渊终于痊愈,拆了肚子上的缝合钉,重新投入工作。 一周后,松哥找到正捧着案卷学习的祁渊,问道:“小祁,有没有空?跟我去趟南湃新村。” “呃,有空。怎么了?”祁渊放下卷宗,抬头问道。 “刚妖妖灵指挥中心接到清洁工报案,在南湃新村垃圾池发现尸块,疑似碎尸案,”松哥解释道: “指挥中心已通知就近派出所赶过去了,同时也要求我们做好立案准备,如果真是碎尸案,得第一时间接手调查。苏队就叫我过去一趟。 我寻思着,你伤应该也好利索了,这段时间怕也闲得慌,有空的话不如跟我走一趟呗?” “好啊!”祁渊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他见习至今也跟着跑过大大小小不少案子了,但碎尸案还真是头一遭,不出意外,许久也未必能见上一回。 “怎么,死了人你很高兴?” 忽然听到斥责声,祁渊一缩脖子,赶紧将兴奋压下,问道:“苏队,你怎么过来了?” ------------ 第35章 娃娃 “驻南湃派出所刑侦中队月初报上来的那桩伤人案有点问题。”苏平解释道:“正好过去问问,寻思着松应该会过来找你,我就来了。” “那一块走吧。”松哥岔开话题,又问:“不过,那什么事啊,还得你亲自跑一趟?” “只是顺带的。”苏平摆摆手:“如果真是碎尸案,咱们肯定得亲自介入调查,倒不如顺路过去问问。” “这样啊。”松哥了然,又看向祁渊:“手头没事的话,咱直接出发?” “好。” …… 二十分钟后,三人赶到南湃新村。苏平先下了车,直奔派出所,松哥俩则把车开到垃圾池边上。 周围早已拉上了警戒线,边上不少市民围观。 四名民警正在带着口罩、穿着水鞋手套在垃圾池里翻找,另四名刑警则在附近维持秩序,还有两人则正在向名环卫工人问话。 好不容易推开人群,两人挤进现场,松哥整理了下帽子,便拉住个民警问道:“兄弟,怎么回事?” 那民警愣了下,瞥了松哥肩上的警衔一眼,敬个礼,说:“你们是刑侦支队的吧?有人报警说在垃圾池里发现了尸块,但我们过来什么也没发现。 本来以为是场闹剧,有人谎报警情,就联系了报警人,让过来一趟,结果人来了说不是那个垃圾池,又带我们走到这边。呐,这会儿正在找着呢,东西还没……” 话音未落,忽然有民警大喊一声“有发现”。 他戴着口罩,声音有些闷,但不怎么影响发音,大家的注意力便都被吸引过去了。 松哥立马问道:“兄弟,还有水鞋不?” “有,就在车后备箱,等会儿,我帮你们拿。” 两人领了水鞋穿上,便立马走进垃圾池边。 就见一高瘦民警正吃力的把个蛇皮编织袋往外拖——编织袋被一堆垃圾给压着,通过袋口,能看见两条腿,膝盖处呈现出不正常的弯曲。 几人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上手帮忙。 过了一会儿,编织袋被拖出来了,打开一检查,众人却都愣在原地。 相互对视两眼,松哥苦笑一声:“竟然是仿真的乳胶娃娃,谁特么把这玩意给扔到垃圾池了?” 一老刑警不耐烦的摆摆手:“闹剧闹剧,行了,不是碎尸案就好,准备收队吧。” “等等,”祁渊说:“有点不对劲啊。这娃娃看着还很新,无非在垃圾池里滚了一圈有点脏了,而且看材质质量都很不错,估计不便宜,谁会就这么给丢了?” “怎么,你还想拿回去洗洗看能不能用?”老刑警斜了他一眼,调侃道。 “没有的事,别瞎说。”祁渊红了脸,连连摆手解释道:“我只是在想,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咱们仔细查查吧?” “一个娃娃能有什么问题?”老刑警不以为意。 松哥思忖片刻,却点点头说:“来都来了,查一下吧,不然要真有什么问题的话,回头也不好交差。” “没必要这么小心吧?”老刑警皱了皱眉,但看松哥直接上手把破碎的乳胶假肢拿出来检查了,也只好蹲下身,帮着一块检查。 编织袋容积不是很大,没一会儿,东西就都被拿了出来,一字排开。 祁渊微微皱眉,扫了一眼,说:“这些零件,貌似不是一套啊。而且拆解的手法也相当暴力,像是连割带扯硬生生弄坏的。” “哟,你研究的相当深入嘛?”老刑警继续调侃。 松哥瞥了他一眼,又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祁渊,示意祁渊别理他,又低头继续检查起仿真硅胶假肢。 “行啦,东西都翻出来了,根本没问题啊。”老刑警又站起身,看看手表说:“收队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臭的慌。” “想走可以走,没人留你。” “苏队?”几人立马回过头,见到苏平沉着脸走过来,不由得都咽了口唾沫,老刑警更是心虚,忍不住左顾右盼。 苏平的脾气,整个余桥刑侦系统的人都清楚,没几个不怕的。 就见苏队又向着旁边的刑警说道:“老刘,下次绩效考核的时候,你得注意把情况如实报一下。有些只想着养老的同事,咱们要遂了他的愿,干脆让他们养老去。 基层的编制本就不多,警力相当紧张,再有些一心想养老的同事在里头混日子,还要不要办事了?难怪有老百姓成天说我们不作为,不办事。 记住了,这个岗位就算是铁饭碗,某些不干事的人,也得报上去申请把他们饭碗给端咯!占着茅坑不拉屎,啥玩意儿?” 一番带刺的话,说的老刑警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他显然不服,梗着脖子说:“苏队,我说的有错吗?这就一场闹剧,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们干嘛要在这浪费时间?你自己也说了,咱们警力特紧张,哪有闲工夫浪费在这?” 苏平斜了他一眼,没搭理,很快便移开目光看向松哥,对他一扬脖子,说道:“这些娃娃碎块,看着确实古怪。你拍个照,割开来仔细检查检查。 据我所知,以往曾经有过走私团伙,将走私物藏在看似合法正常的东西里悄悄运输,这些娃娃看着很新,却被莫名割碎抛弃,说不定也是作这类用途使的。” 说着,他蹲下身,这里摸摸,那儿按按,最终眉头一皱,抓起个看上去像是躯干部分的硅胶块,凑跟前仔细瞧了瞧,说:“先把这个割开。 它侧面被人划过,又用胶水重新黏了回去,有道明显的缝,里头也有个硬块,有货。” “明白。”松哥点点头,按照瞧了老刑警一眼,见他杵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懒得搭理他,管先前拖出编织袋的高瘦民警要来把刀,便接过硅胶块,对着粘合的那道缝下刀,把硅胶块划开。 划了两刀后,他将刀放一边,抓着缝两头用力一扯,硅胶块便被扯开了,跟着探头一看,瞬间瞪大眼睛,骂了句脏话,又伸手进去掏了掏,最后抓出一只断手。 ------------ 第36章 搜寻 断手一出来,大家脸色都变了。 之前一直喋喋不休让收队的老刑警更是难堪——毕竟,要不是松哥他们坚持着继续检查娃娃,这断手恐怕只会和娃娃一块,被当做寻常辣鸡草草的焚烧或掩埋处理掉。 到了那个时候,本案连曝光的机会都没有,又有谁能给受害者伸冤? 就是等上十天半个月,受害者亲朋联系不上他了,报个案,恐怕也只会被当做失联案处理。 苏平脸色也黑了几分,原本只是看老刑警的态度有些不顺眼,也有点儿怄气的意思,仅仅出于谨慎,让松哥好好检查下,免得这玩意儿真是用来私藏非法走私物的。 看到那条缝时,他倒坚信了自己判断,觉得这些乳胶块绝对有问题,却也没想到里头竟然藏着个断手。 当然,仅仅一只断手,也无法证明受害人已经死亡。 “咳……”祁渊深吸口气,却险些被垃圾池弥漫的腐臭味给呛到,咳了两声后才说:“苏队,要不要仔细查查这些乳胶块,另外,这个垃圾池也有必要仔细搜搜。” “嗯。”苏平颔首,看向松哥,说:“松,你给老荀打个电话,让他下立案决定书,另外带一批人过来。” 顿了顿,他看向中队长,说:“老刘,叫你们的人帮忙,把这垃圾池给我翻一遍,看还能不能翻出东西来!” “明白!” …… 不多一会儿,高瘦民警又从垃圾池里翻出个半人大的毛绒玩偶,脏兮兮的玩偶背后有着明显的缝合线,还有这少量血迹。 松哥拍照后,当场将玩偶割开,又从其中取出一颗脑袋。 脑袋头发被剃光了,但看清秀的五官,依旧能辨认出死者为女性。 祁渊腮帮子瞬间鼓起。 “怎么?”这动作刚好被苏平看到,不由瞪了他一眼:“这关头你还有闲心思卖萌?大男人卖什么萌?真恶心!” “……”祁渊险些被噎岔气。 松哥嘴角抽搐,瞥了过来,替他解释说:“苏队,小祁他怕是想吐。” “想吐?”松哥皱眉:“接了多少桩案子了,还没点长进?” “呼……”祁渊把呕出的气呼了出来,感觉好受多了,便连连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说:“还没见过长蛆的尸体,再加上垃圾池味道有点大,没忍住,抱歉,现在没事了。” 跟着他又转移话题:“脑袋被塞进毛绒玩偶里,这手法,怎么有点熟悉的感觉?” “二十年前,发生在香江,轰动一时的HelloKitty藏尸案。”松哥说:“我没记错的话,本案貌似跟雨夜屠夫案、跑马地纸盒藏尸案和屯门色魔案并称香江四大轰动案件来着。” “对,就是本案。”祁渊说:“同样是利用玩偶藏尸,死者也都是女性,凶手会不会有效仿作案的可能?另外,我记得那桩案子其中一个凶手好像先被改判十八年,后又判九年,前段时间出狱了吧?” “他14年就出狱了。”松哥摇摇头,说:“效仿作案的可能性倒是不小,毕竟经过影视剧宣传,那桩案子可以说是深入人心,广为人知。 况且,将尸块藏进玩偶、乳胶块当中,确实有可能被当做寻常垃圾处理,最终案情被彻底埋葬。要不是他错选了仿真娃娃当藏尸工具,偏偏碰到个敏感胆小的清洁工,加上我们没轻易下结论……” 说到这,他又忍不住瞥了那老刑警一眼。 老刑警干脆别过头去,不看这边。 没有个厚脸皮,也当不了老咸鱼。 “继续搜。”苏平将脑袋放在一边,用白布盖着,果断下令:“把垃圾池给我整个翻过来,仔仔细细调查一遍!还有,别只盯着这个垃圾池,附近其他垃圾池、垃圾桶,也好好搜搜。老刘,你们中队人呢?都拉过来。” “全都在这儿了。”老刘苦笑道:“我们派出所加起来也就十多人,留了两个户籍窗口的同事值班,同时顾着下接警的事儿,剩下的人都在这了。” “那就叫附近其他几个派出所的同事过来。”苏平说:“刚问过环卫工,上头对卫生抓得严,垃圾池每天两清。 这些东西,肯定是昨天傍晚六点,到今天清晨之间扔的,咱们得快些翻出来,否则被环卫工人清走就不好办了。” “明白。” …… 转眼又过了二十分钟。 当凃仲鑫跟着荀牧赶到现场时,他们才堪堪搜到一颗头颅、左掌以及双足罢了。至于躯干、大小腿、胳膊则至今未能寻到。 或许也是因为这些部位体积相对较大,不好塞进玩偶、乳胶块等东西里头的原因,凶手以别的方法给处理了。 凃仲鑫大致看了几眼尸块,皱眉说:“没有找到腰胯部吗?” “没有。”苏平摇摇头。 他也知道,在碎尸案中,对法医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腰胯部了,或者更具体的说,是盆骨。 盆骨在手,法医能迅速且精确的推断出受害者的年龄、性别乃至是否生育等一系列足以帮助锁定尸源的重要线索。 虽说这些线索,通过别的方面也可以做大致推断,比如依据五官大致判断性别,根据牙齿磨损程度推测性别,但都没有盆骨那么全面、精确。 “指纹也被磨损了啊。”凃仲鑫抓起断掌,看了一眼,摇头说:“指关节僵硬,皮肤呈现淡青绿色,可见少量腐败气泡,少量气泡溃破导致表皮剥脱,死亡时间超过四十八小时了。 另外,腕部可见三道平行的淤血带,伴有表皮剥脱,死者生前曾被以绳索约束行动,看淤血带宽度及痕迹,约束物不会太粗,可能是鞋带。” 放下断掌,他又抱起脑袋翻了翻眼皮,说:“角膜完全浑浊且似与晶状体黏连,瞳孔不可见。 口腔黏膜苍白,颈部断截面上方约两厘米处有一切创,很长,横跨颈中部与右部,左浅右深,最深处伤及椎骨,颈动脉、气管及食管等破裂,伤情足以致命,导致受害者死于失血性休克。 但,尸块尚未收集完全,此处是否为唯一的致命伤,还难以下结论。” ------------ 第37章 尸源不明 截止傍晚,尸块依旧没收集全,仅仅只在原有基础上,又找到了几十块被装在塑料袋中的肉块而已。 肉块已经发臭,但究竟只是普通的坏肉,还是属于受害人,肉眼肯定难以分辨,得做进一步的鉴定才行。 “比较标志性,能让人一眼看出有问题的手、足、头,藏在乳胶块或者毛绒公仔里,剩下部分则剁成小块直接丢弃么?”松哥说道:“凶手蛮聪明啊,要不是被发现问题,搞不好还真被他给躲过去了。” “是不笨。”苏平淡淡的回一句,接着问:“受害人身份还没查到吗?” “还没有。”松哥摇头:“凃主任根据受害人牙齿推测死者年龄应该在二十六到二十九岁左右; 切牙有个磨耗槽,反映她应该挺爱嗑瓜子或者类似的坚果类,牙色略黄有焦油附着,应该有一定烟龄且抽的比较凶,另外有氟斑牙现象,推测其平时饮水或者使用的牙膏含氟量较高。 凭着这些信息,我们调取了近段时间的近段时间的失踪人口档案筛查,可结果却一无所获。如无意外的话,死者遇害、失联的事,应该尚未被人发现。 这也挺正常的,某些全职主妇、孤寡老人和自由职业者,平日里人际往来较少,大多集中在网络上,忽然没了消息,短时间内也不会引人关注。 以往不也有过这类案例么,老人离世许久,尸体都已经臭了才被人发现。这类新闻报道屡见不鲜,倒是……” 苏平摆摆手打断他,说:“继续查,尽早锁定尸源,另外,死者颜面部受损不严重,可以以此为线索。” “嗯。”苏平点点头。 祁渊纠结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苏队,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凶手既然刻意破坏了死者的指纹,无非就是不想让我们查到死者身份罢了,或许他跟死者有着比较大的矛盾,我们一旦查清尸源,就能锁定受害人…… 这些就先不提了,可既然他不想让我们确定死者身份,干嘛不把她颜面部也给毁了呢?” “说明损毁指纹并不是凶手有心之举。”苏平耸耸肩:“或者换个说法,凶手的目的并非是破坏指纹,隐藏死者身份,而仅仅只是单纯的为了施虐。 都说十指连心,你想想,用钳子将指甲拔掉,用锉刀将指腹锉烂……” 话没说完,祁渊就一个哆嗦,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不能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未必是仇恨。”松哥打断他,指了指自己脑袋,说:“有些人这里有问题的,关着一头猛兽,一旦将牢笼打开,天知道他们能干出多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行了,先不说这些。”苏平摆摆手:“第一要务,还是确定尸源。失踪人口这边没发现,就发布尸源协查通告。” “明白。”松哥点点头,下去办事了。 祁渊想跟着一块走,却忽然被苏平叫住:“小祁,你等一下。” “怎么了?”祁渊顿足,回过头问道。 “你心理素质还不太行啊。”苏平说:“去帮老凃打下手吧。” “啊?” “不愿意?” “呃……没问题。”祁渊赶紧摇摇头,但脸色还有些迟疑,说:“问题是我能帮什么啊?” “拼尸体。”苏平说:“死者尸体肯定是要缝合起来的,你去帮着老凃拼一拼,听他指示帮忙干活就行,不难。” “emmm……” …… 刑侦支队地下一层,法医科。 “哟,小祁来啦?”凃仲鑫看见他走进解剖室,立马说:“正好鉴定结果出来了,根据chelex100法提取得DNA,并进行同一性鉴定后,确定手足等各部位尸块为同一受害人所有,你给老苏老荀说一下。” “好的。”祁渊点点头,接着便表明来意:“那个,凃主任,苏队让我回来帮你打下手,拼尸体,你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蛤?”凃仲鑫手中动作一顿,打量了他两眼,微微皱眉,说:“我们法医科也有十好几个实习生见习生呢,不需要…… 哦,是了,老苏那家伙一向爱把新人往我这塞,说是锻炼,他太久不带新人我都险些给忘了。嗯,那你留着吧,在边上看看,要帮忙的话我叫你。真想学东西,也可以过来上上手。” 祁渊点点头,看向解剖台,不由一愣:“咦,忽然多了这么多尸块吗?” “共计两百三十二块,总重三十七公斤上下,应该快收集完整了。”凃仲鑫回答说:“其中九十二块已经进行过鉴定,确定为受害人所有,剩下的应该也不差,回头再做个同一性鉴定就好了。” “这么多尸块都做DNA鉴定,成本很高吧?” “也没有,依照最新方法,做最简单的司法基因鉴定的成本也就四十块钱左右,一般三四个小时就能出结果。”凃仲鑫说: “况且同一性鉴定可不只有基因检测这一种手段。这些尸块加起来,身份鉴定总成本也不会过千,耗时大约四十五分钟左右吧。” 祁渊点点头,跟着又问:“可这些尸块加起来才三十七公斤,我看死者体型应该还算丰腴,得有五十公斤上下吧?至少还得有十来公斤没找到,怎么就说快收集完整了呢?” “因为死者被肢解过程中体液大量流失呀。”凃仲鑫回答说:“血液、组织液、消化道内的食糜、食物残渣及粪便,在体重中占了相当比例,按死者六十公斤计算,尸块总重能有四十公斤就不错了。 另外,这些尸块我也大致看过,各部位都有,内脏也齐了,就算还有所遗漏,遗漏部分也不多。” “原来如此。”祁渊了然,跟着问:“那,现在是不是该拼合尸体了?” “差不多。”凃仲鑫说:“等那几个见习生吃完饭就开始干活。嗯,你要不要也吃点东西?” “行。”想了想,祁渊轻轻点头。 中午的时候他就没胃口,只啃了半个包子,这会儿倒也真饿了,便说道:“那我先去吃点……凃主任你呢?” “我吃过了。赶紧去吧,他们回来了我给你电话。” ------------ 第38章 身份 翌日傍晚六点,祁渊、凃仲鑫等五人通宵搭档忙活了二十多个小时,可算将尸体拼接、缝合完毕了。 毕竟拼接尸块,不仅仅是将尸体缝合好就完了,缝合的过程中还得顺便将病理检查给做完,自然相当耗费时间。 “大家都辛苦了。”凃仲鑫瞧了缝合完毕的尸体两眼,长呼口气,摘下手套,说:“赶紧都去洗个澡,除一下身上的尸臭味,回去歇着吧,再熬真的要猝死了。” 两名见习法医对视一眼,点点头,说句请凃仲鑫与另一名主检法医也早点儿休息,便脱去身上的防护服,离开了解剖室。 “老乔啊,”凃仲鑫又看向那名法医:“我得去给荀队、苏队汇报结果,这里就麻烦你收拾了。嗯,详尽的尸检报告先不用急,回头我自己来吧。” “好。”老乔点点头,说道:“这就交给我吧。尸体直接拖冰柜去还是怎么说?” “拖冰柜吧,等确定尸源后通知家属过来认尸。”凃仲鑫摆摆手,又活动了下僵劲的肩膀,最后看向小祁,说:“辛苦啦,走吧,跟我一块去找荀队他们,然后赶紧歇着去。” 祁渊这会儿有些懵,只机械的点点头。 被辣眼睛的尸臭味熏了二十多个钟头,他感觉自己这会儿鼻子都已经坏了,什么味儿都闻不到,加上从昨天上午六点半到这会儿就没合过眼,脑袋都晕沉沉的,只感觉眼睛一闭就能睡过去。 反倒是凃仲鑫,虽然一把年纪了,看上去状态却比他好得多,虽也难掩疲惫,但思维还是灵活的,不至于像祁渊一样浑浑噩噩。 “年轻人,”等祁渊像个木偶似的跟他离开解剖室时,他才忍不住说道:“平时要多注意身体,注重养生,你看你,才熬这么会儿就不行了,你再看看我,多硬朗,你平常得多锻炼呐。” 祁渊晃晃脑袋,集中点谨慎,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确实如他所说,别看他头发花白,脸带皱纹,但腰杆却直的很,哪怕这会儿瞧着也很疲惫,双目通红,但依旧龙行虎步,精神不错。 见状,祁渊便虚心请教道:“凃主任,能取取经吗?你平时怎么做的?” “也没啥,不抽烟不喝酒,有空跑跑步。”凃仲鑫笑道:“长期坚持,不说长命百岁,至少你到我这个年纪时身子骨肯定还硬朗。” “噢?凃主任几岁啦?” “马上四十啦!” “……” 祁渊嘴角一抽,忍不住感慨道:“法医这行还真是累人……” “可不,三天两头加班,一个月得熬好几回通宵。”凃仲鑫叹口气:“要不是当了法医,我觉得……算了算了,不说这个。怎样,这周末有没有空?要不要一块儿去钓鱼啊?” “钓鱼?我倒是挺感兴趣的,可我不太会呀。” “没事没事,我教你啊。就这么说定啦,周末要没事,我去你家接你。渔具啥都现成的,你到时候下来就成。” “好,有空一定去!”祁渊搓搓掌心。 一路走到荀牧办公室,却扑了个空,凃仲鑫一拍额头,嗨呀一声:“累糊涂了,竟然忘记先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人在哪。”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讲了几句便挂断,说:“他们在会议室呢,会还没开始,咱们直接过去吧。” 祁渊点点头。 两人又下到二楼,找到会议室,进去就坐。 荀牧立马站起身走过来,说道:“老凃,小祁,你俩到现在都还没睡吧?不用参会了,直接把结果告诉我,等会我转告给其他同事吧。” “没事没事,不差这会儿尸检。”凃仲鑫摆摆手,说:“开完会再去歇着也一样。主要我手头现在也没书面报告,笔记啥的倒有,可我字你又看不懂,口述转告怕回头变味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他又看向祁渊:“小祁,你要不要先去歇着?” “没事没事,我熬得住。”祁渊摆摆手。 见他俩见此,荀牧也没多说什么,回到自己位置上坐着了。 各刑警逐渐就位,很快会议室坐满了,荀牧看看时间,干咳两声,站起来说:“各组都汇报下进展吧。嗯,老凃,你先说。” “尸块已拼接、缝合完毕。”凃仲鑫翻开笔记本,说道:“拼接结果表明死者尸块现已大致收集完整,仅差盆骨、臀部、腹部及左大腿尚不完全,但就尸检而言,已经不影响了。 考虑到受害人丢失大量体液,算上各项误差,推测死者身高约一米六二到一米六五左右,体重五十九到六十一公斤上下,较为丰腴。 年龄及生活习性什么的,昨天已经汇报过,我就不再多加追溯。死因为失血性休克,这点非常明显。 致命伤有多处,颈部切创一,导致气管、食管及颈动脉断裂,伤及椎骨骨膜;左胸刺创一,位于胸骨左侧约1.8厘米,第四、第五肋间,伤及心包腔;腹部右季肋区刺创二,伤及肝脏。以上刺创皆可致命。” 讲述到这儿,他翻了下笔记本,才接着说:“结合死者腐烂情况、瞳孔浑浊程度及尸僵等级等,加上死者体内残存体液中离子浓度,推测受害人死于本月二十一号晚九点到凌晨三点之间。完毕。” 荀牧轻轻点头,跟着看向松哥,问道:“小松,你这边呢?” “就在二十分钟前,我接到电话,自称是死者前夫,看过协查通报。”松哥站起身说:“但考虑到当时尸体拼接工作尚未完成,我仅询问了些基本信息,并约定晚些时候请他过来认尸,他表示配合。” 荀牧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他便走到多媒体边上,将U盘插上电脑,一面操作着打开文件,一边说:“线索提供人名叫宋荣,称死者名叫林楚,今年二十七岁,江渠县人,未育,于去年底跟他离异,咱不清楚其现况。 死者中专学历,幼教专业,但毕业工作没几年就辞职了,和宋荣一块开了家打印店,兼快递网点,后来两人因琐事起争执,矛盾愈演愈烈不可调和,便离婚了。” ------------ 第39章 线索 在电话上,松哥显然没跟宋荣聊太多,知道的线索较少。 他倒是调出过林楚的户籍信息查过,看照片,确实与受害者蛮像的,除此之外便没什么收获了。 不过,能确定死者身份,便是个极大的突破了——如果受害人真的是林楚的话。 至于其他人,则发现寥寥,最大的突破便在于,他们在地图上,把发现尸块的点都统统标记了出来。 此时,刑警老毕就站在白板边上,指着一副街道地图说:“大家看,这些尸块的分部范围,不算太广,但也不小了,不仅仅是南湃新村,周边小区、街道垃圾桶中都有所发现。 当然,由于咱们去的晚,不少地方的垃圾站已经被环卫工清理过一遍,尸块被转运到了附近的环卫站中,我们也只能根据环卫站的清洁范围大致确定抛尸处,不算很精确。 凭着这张图可以发现,间隔最远的两处抛尸地有着三点七公里的路程,据此推测,抛尸人应有交通工具,否则步行跑不了那么远。 开车抛尸,不论是电动车、三轮车还是普通四轮机动车,实际上都挺显眼的,哪怕扔的看上去只是些放坏的肉,毕竟正常人扔垃圾也就是走到楼下随便找个垃圾桶就扔了,所以我推测,抛尸时间应该是在晚上甚至凌晨。 还有,虽说抛尸点分部范围不小,但主要还是集中在南湃新村,再加上藏有断手、断足及脑袋的乳胶块及毛绒公仔都是在南湃新村发现的,所有有理由认为,嫌疑人应该就居住在南湃新村内。 我已派人在抛尸地各处展开走访问询,可惜暂未发现目击者。另外,附近的店铺、小区、街道安防监控及交通监控视频,我们也都已取得并转图侦科调查。” 荀牧点点头,看向图侦科主任老徐,问道:“图侦这边有没有发现?” “还在查。”老徐说:“监控视频太多,暂未能全部过一遍。另外,装着尸块的袋子都是很常见的一次性塑料袋,没什么辨识度,估计得耗费些时间。 目前咱们主要以人为特征,重点寻找短时间内先后在几个抛尸地点出现过的人,尤其几个距离较远的抛尸点更是重点关注,相信很快能有结果。” “嗯。”苏平说道:“目前线索已经不少了,图侦这边,应该很快能有突破。 这桩案子,最大的难点其实就在于凶手的抛尸、藏尸手法比较高明,案件不容易曝光。但这个难关,已经在巧合之下被突破,接下来其实只要按部就班的往下查即可。 所以,我希望这桩案子,能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内侦破,大家努力吧。还有要汇报的么?没有就散会吧,松,你通知宋荣过来一趟。” 散会后,祁渊想了想,找到苏平。 “怎么?有事?” “苏队,”祁渊说:“我想……” “别想,睡觉去。”苏平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你三十多快四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吧?再不睡,真要猝死在岗位上不成?” 祁渊苦笑一声,说:“是有点累,但我还撑得住。这桩碎尸案,我不想错过,所以……” “别哔哔了,去睡。”苏平瞪他一眼:“真想参与,想帮忙,就给我好好休息,养足精神,瞧你现在浑浑噩噩的模样,跟个行尸走肉似的,瞎掺和进来只会添乱。” …… 把祁渊赶走后,苏平和荀牧刚吃完饭,松哥就找过来,说宋荣已经到了,在接待室。 “走,去见见他。”苏平擦擦嘴,起身,三人并肩走到接待室,例行公事的讲了几句,便说:“那么,宋先生,麻烦跟我们过来认尸吧。” 宋荣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把人带到地下一层,走进法医办公室,只见到老乔坐在里头。 看见苏平,他站起身打了声招呼,同时说:“苏队,凃主任休息去了,这边我先看着……嗯,带家属来认尸吗?” “嗯。”苏平点点头。 严格来说,宋荣已经不算死者家属了,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只道:“带我们过去瞧瞧,然后你也赶紧去歇着吧。法医科又不是只有你们几个人,瞎撑着干嘛?” 老乔笑笑,侧过身,说:“你们跟我来吧。” 走到尸库,老乔拉开个冰柜,跟着又将尸袋拉开,往上一掀,露出死者的脸来,便退到一旁。 见状,宋荣叹口气,又咽口唾沫,走上前来,歪着脑袋看向尸体的脸。 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抬起手…… “先生。”老乔立马开口制止:“请不要触摸尸体和尸袋。” “抱歉。”宋荣赶紧把手收回来,又盯着尸体看了半晌,还蹲下身对着侧脸瞧了瞧,最后点头说:“嗯,是她,不会错。她左耳上有三个耳洞,右耳耳背常年都有一排粉瘤,耳朵里还有颗痣。” “那么,宋先生,可否方便移步,我们有些问题需要询问,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行,走吧。”宋荣再次点头,又叹了口气,嘀咕道:“好端端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 回到接待室,苏平先问明了林楚父母的电话号码,然后叫松哥打电话通知她家属过来一趟,也好做个亲子鉴定以彻底明确死者身份。 接着,他才切入正题,问道:“你是死者的前夫,对吧?” “嗯。”宋荣说:“本来日子过得挺好的,虽然也没多少钱,但也算不上穷吧,几年下来也有了笔积蓄,打算回老家起栋房子。 可惜了,结婚几年一直没孩子,查过,她的问题,她年轻时打过几次胎,又爱抽烟喝酒,身体搞坏了,家里意见就特别大,咱俩扛着的压力也重,吵了几次嘴也就离婚了。 和平离婚,财产均分,我给她二十万,她的东西她拿走,打印店归我,就一拍两散了,之后也一直没联系。 还是今天傍晚看新闻,瞅见你们的悬赏通告,又到你们官网查了查,看到照片,很像她,我就打上头的电话联系你们了。” ------------ 第40章 问询 “你们当了几年夫妻了?” “结婚六年,还谈了半年恋爱。” “那不短了,你对她应该相当了解吧?” “嗯。”宋荣犹豫一会儿后,才说:“她这人,怎么说呢,其实有点混,我跟她离婚,其实也有这方面原因在。 刚就说过,她读中专的时候就打过几次胎,这事还是去检查时,医生说她打过胎,我追问下才知道的,你们说说,这哪个男人受得住哇? 而且,结婚后她其实也没怎么收敛,总和一帮人出去鬼混,唱歌喝酒跳舞什么的,我说过她好几次,她不听,还吵过几次架的。 本来咱们俩结婚,其实也都有点双方爸妈赶鸭子上架凑合过的意思,结婚后凑合着凑合着,发现实在凑合不了,加上又没有孩子,我爸妈施压,也就离婚了,而且离婚后就直接不往来了。” 苏平默默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死者社会关系复杂,生活混乱。 写完后,他又问:“死者得罪过什么人吗?” “那没有。”宋荣本能的摇摇头,但紧跟着又迟疑了,犹豫一小会儿,又说:“也不能说没有吧。跟那帮家伙鬼混嘛,喝了酒,就难免有人惹事,有时候是他们惹别人,有时候是别人惹他们,反正都一帮无法无天的主。 但要说杀人?不至于吧?让他们打打架可以,杀人?有那个胆子?反正我不太相信。连林楚都能混成他们当中的大姐头,我估摸着也都上不了档次。” “她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不良习性?” “怎样算不良?”宋荣反问道。 “比如,好赌?” “那不会。”宋荣摇头:“如果她好赌,咱们这六七年也存不下钱不是?谁都知道赌是个无底洞,只会把家底统统都给败光。 说起来,除了喜欢跟那帮无业青年鬼混,抽烟喝酒,没什么大毛病了。可能出轨跟别人上过床吧,她堕胎都堕过好几次了,还瞒着我,有这前科在,这些年背着我去偷人也不奇怪。 至于跟我离婚后,我真不清楚,我俩都一年多没联系了。” “你认识那些人吗?” “有几个认识,你们要调查他们吗?嗯,我有他们电话……” 又询问了几个问题,见没办法从他身上获得更多线索,荀牧例行表示感谢之后,便结束了这次对话,送他离开。 “麻烦了。”看着宋荣的背影,松哥说:“听上去,死者的人际关系相当复杂,调查起来恐怕有难度啊。 而且,按宋荣说的,死者路子应该挺野,哪怕只是些酒肉朋友,没有实际上的交情,认识的人应该也不少吧? 但咱们协查通报发下去这么久,竟然都没人联系咱们……” “想什么呢?”松哥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听宋荣的意思,那帮人应该也不太干净。或许大错没有,但小错绝对一堆,见到咱们都心虚,躲还来不及呢,还能主动跟咱们联系? 再说了,我们发布协查通告的渠道,不外乎是新闻媒体、官网、官微之类的渠道,你以为他们会对这些内容感兴趣?搞不好他们压根就没看到咱们的通告。” “倒也是这个理。”松哥点头,又问:“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查?” “会议上就说过了,按部就班就好。”松哥说:“先筛查出谁近期与死者发生过矛盾,另外查清死者遇害当天都去过哪儿,见过谁,总会有思路。 再加上有监控视频在,还怕破不了案吗?” “可我总觉得凶手没那么简单。”松哥说:“别的不提,对法医而言最重要的盆骨,到现在都还没……” “不,确定死者身份以后,盆骨就不那么重要了。”荀牧接过话,轻声说道:“盆骨最大的意义在于获取足够多,且系统全面又精确的,关于死者身份的线索,方便确定尸源,仅此而已。 另外,盆骨藏的深,我看倒未必是因为凶手认识到盆骨对破案的意义有多大,恐怕仅仅在于那东西的个头太大,偏偏又坚硬无比不好剁开,所以,可能跟脑袋或者手脚一样,藏在了什么东西里头丢弃了,咱们没找到而已。” 松哥挠挠头。 苏平一拍他肩膀,说:“好了,这会儿很晚了,想调查也得等明天再说,先赶紧去歇着吧。” “成,知道了。” …… 翌日,祁渊又习惯性的起了个大早。 但因为先前熬的实在太久,脑袋还是有些晕,洗了把冷水脸感觉才稍微好了些。 吃完早餐,他便又火急火燎的跑去找松哥,询问昨晚宋荣提供了些什么线索。 “你倒是敬业。”松哥笑笑,直接把笔记本递给他,又大致讲述了下昨晚的问询内容。 跟着,他便说:“看你这么勤奋,怎么样,今儿要不要跟我一块去问问这几个人?” “好啊。”祁渊连连点头。 先前被苏平打发去法医科打下手的时候,他其实是相当兴奋的。 但忙碌了一通宵才发现,法医这行,远没有他原本一知半解时想象中的那么有趣,相反既枯燥又累人,忙活一天,学了不少专业硬核的知识,他也就有些兴趣缺缺了。 叫他接着学他倒也乐意,只是一来,刑警对法医方面了解并不需要太过精深,二来,相比之下他倒更愿意去走访调查,发现线索。 其实他更喜欢现场痕检来着,可惜当时没选痕检专业。 两人跟苏平汇报一声,便驱车赶往目的地,南湃新村。 宋荣给出的名单并不多,仅仅七个而已,其中一个名叫彭宇的年轻人便住在南湃新村,松哥打算先从他开始问询。 不过,宋荣并不知道彭宇的具体住址,因此到了南湃新村后,松哥便给他打了个电话,表明来意。 最终,他俩在一家肠粉店见着了正在蒸炉前忙活的彭宇。 “警官。”见到一身警服的松哥,他立马打了声招呼,满脸堆笑,问道:“要不要来份肠粉啊?独家酱料,很好味的,尝尝?” “不了。”松哥摆摆手,问:“抽的出空不?” “现在怕不行,店里没伙计啊。”他说:“能不能等会儿?也就忙这一阵子,上班高峰过去就有闲了。” ------------ 第41章 回头浪子 等到九点二十左右,店里头的客人就明显减少了许多。 彭宇也得以偷偷闲,给自己做了份肠粉,端到餐桌上,又招呼着松哥和祁渊坐下,跟着夹了一大口肠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警官,你们真的不吃吗?很好味道的。” “不用,我们都吃饱了。”松哥摆摆手。 他嗯一声,三两口把肠粉吃掉,一抹嘴,问:“警官,啥事啊大清早的来找。” 松哥轻笑一声,没直说,反而习惯性的唠起家常,笑道:“我看,你这边生意挺好啊。” 这话一出口,彭宇脸色却瞬间变了,赶忙站起身说:“那个,警官,等我一下,我上个洗手间。” 松哥微微皱眉,有些奇怪他的反应,却还是轻轻点头,同时对祁渊使了个颜色。 然而祁渊表示根本没看懂,一脸懵。 无奈之下,他只能在彭宇起身走后,凑过去轻声说:“这人别是要跑,你出去瞅瞅,如果跑了,立马拿下……呃,对了,你的伤……要不我来吧,你在这坐着。” “没事没事。”祁渊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摆摆手,说道:“我去吧。” 说完他便站起身,离开了这家小店面,点上跟烟,同时掏出手机装作和人打电话的模样,眼睛却一直在左右乱瞟。 瞟了半天,也没见到彭宇开溜,反倒是很快又重新出现在了餐桌边上。 他便佯装挂断电话,也走了回去。 刚进去,就瞅见彭宇堆着笑,把个黑色塑料袋交给松哥,同时轻声说道:“警官,辛苦了,买点茶喝……” 松哥眉头一皱,若有所思,打开袋子瞅了一眼。 祁渊站在一边就瞅见袋子里一小片红,估摸着得有千把块。 “你这什么意思?”松哥吃了一惊,赶紧把袋子塞回去给彭宇。 他脸上笑容不变,说:“一点心意,就意思意思,我……” 松哥眼睛一眯。 感情彭宇是把他当成来打秋风的了,而那句“你们店里生意不错”,反倒让彭宇误以为自己是要好处的。 想到这儿,他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暗叹口气。 彭宇肯定遭遇过,且不止一次遇到那帮蛀虫过来敲诈勒索,否则不会有这反应,更不会闹误会。 他露出微笑:“看你刚刚的样子,似乎不大情愿啊?怎么,之前有同事过来了?” “没……没有。”彭宇表情有点僵,同时,祁渊分明看到他手攥紧了,显然很不甘心。 “别怕。”见状,松哥脸一板,沉声说:“把那帮蛀虫的身份告诉我,回头我帮你把他们揪出来铲除掉! 我看得出来,你做的就小本生意,再这么动不动有人来打秋风,一次就千把块钱,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我……”彭宇张了张嘴,满是怀疑的看着松哥,随后连连摇头:“没有的事,真没有。” 松哥眉头拧的更紧了,显然,彭宇担心他在钓鱼,一旦他开口诉苦,绝对没好果子吃。 想到这,松哥叹了口气,拍拍自己身上的执法记录仪,说:“彭宇,你要信得过我,就把你知道的情况跟我说了,我原原本本拍下来,作为指证,绝对还你个公道。” “真没有,警官,你误会了,我……”他看上去更慌了。 看他表现,松哥明白自己是没法说服他了,自己毕竟不是反贪办、经侦队的,这方面着实没有经验,也不擅长,办不了这事儿。 倒不如回头把情况告诉荀牧跟苏平,让苏平转检方去调查这事,还相对靠谱点。 想到这儿,他也没兴致继续跟彭宇唠嗑了,干脆直入正题,把袋子塞回彭宇怀中,说:“不瞒你说,我这次过来,是有一桩案子,需要你配合……” 不曾想这话一说出口,彭宇竟然整个人都方了。 就见他猛地站起身,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都快哭出来了似的。 甚至于,他都顾不得避讳什么了,直接着急的说道:“警官,你就别整我了好吗?我小本生意真的经不起折腾……这样,你直接说,你要什么,我,我……” 松哥轻叹口气。 这家伙,看样子是真的被人折腾怕了,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他只得开门见山道:“林楚,你认识吧?她被人给害了,我们过来,就是想向你询问些关于她的消息。” “不关我事啊警官,我……”他本能的矢口否认,接着又愣了一瞬,难以置信的问:“等等,谁?林姐她被人害了?” “对。”见他总算进入状态,松哥立马提起精神说:“听上去,你和她关系挺好?” “还凑合吧,当时我跟她混了好几年来着,她对我们蛮好的。”可能是发现松哥确实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加上事关林楚,他也冷静了些,重新坐回来,左右看看后,压低声音问道:“她怎么了?被谁害的?” “死了,还被碎尸,扔垃圾池里。” “啊?”彭宇露出某天宝招牌式的表情:“前天上午来了一大帮警察,就是你们?” “对。”松哥点点头,又问:“能说说你跟林楚的事么?” 他低下脑袋,过了一会儿,才嗯一声,说:“林姐她对我们挺好的。我记得当时我还小,刚辍学,跟着她混。 别看她玩的比谁都开,很潇洒的样子,但私下里总劝我学门手艺,过点安稳日子,玩玩可以,但不能只顾着玩,毕竟混不能混一辈子。 我当时根本没往心里去,爸妈也对我特别失望,直到有一回喝高了,跟别人打架,对面动刀子了,我气不过,打电话给林姐…… 她带着一帮人过来帮我把对面打跑——她还被人砍了一刀——然后又狠狠把我按在地上锤,说我年纪轻轻怎么就敢跟人拼命,我命在自己眼中怎么就这么不值钱之类的。 我那会儿还很不服,直到林姐打着打着晕过去,住院了,我才大受感触,决定改,不再这么混了。 然后就开了这家肠粉店呗,管我爸要了五万块钱,跟林姐借了十万,可算勉强开起来了,过了快一年的安稳日子,说实话,挺好的,比以前好,如果不是……” ------------ 第42章 难为 说一半,他便惊觉失言,立马改口:“没什么,挺好的,就这样挺好。” 可想而知,他虽然相信松哥和祁渊不是来找事的,却也根本谈不上信任,根本不敢提自己被勒索的事儿。 松哥已经有点习惯了,不以为意,只轻轻点头。 听彭宇说的,林楚还算是个合格且靠谱的大姐头呢。 想了想,松哥又问:“她的前夫,你知道不?” “知道,宋哥嘛,挺好一人。”彭宇回答说:“我看得出来他其实不喜欢我们,我也可以理解,换我女朋友或者老婆——虽然我单身——跟一帮无所事事的男的这么混,我也讨厌。 但就算这样,他其实也挺照顾我们的,每次上门都会给倒杯茶给根烟,留着吃个饭啥,当时我混的时候也劝过我找个正经事干。” “他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还好呀,”彭宇说:“反正我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不过他俩也吵架,林姐跟我说过好多次,一吵架她就出来拉我们喝酒。唉,过日子嘛,不都这样?我虽然单身,但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不成?都那样都那样。 至于他们离婚……我也知道,听说是林姐不能生,唉,可惜了。” 松哥摆出苏平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无规律的敲几下,又问:“听说,林楚她私生活比较乱,是真的吗?” 彭宇脸一红,眼珠子乱转了下,梗着脖子说:“你们听谁说的?” “看样子,你也和她睡过。”松哥盯着他眼睛。 他不敢直视松哥目光,视线一斜。 瞧他这样,不说松哥,就是祁渊也心中有数了。 松哥不想在这事儿上多加追究,接着问:“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多,”彭宇说:“经常喝酒打架,那得罪的人海了去了,打的头破血流也不是没有过。要不是因为大家都不干净,没人敢报警,你们警察来了我们就跑,说不得都坐好几回牢了都。” 顿了顿,他又忧心忡忡的问:“林姐她不会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报复了吧?这人被杀了怎么还能碎尸呢?” “你说的不该惹的人,是指那帮不能说的家伙吗?” “差不多吧。”彭宇抿抿嘴:“像我们这样的,充其量就只能叫混混,根本上不了台面,闹再凶再大也不被那帮人看在眼里。 真正混的啊,我听林姐说过,那都人模人样的,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出入都有车队,倍有面儿,都开公司搞正经活,就是……怎么说呢,那个词…… 哦对,洗白了,都洗白了,只是以前干过见不得光的勾当,或者背地里还干些脏活而已。 但别看他们瞅着干干净净和和气气的,但也狠啊,要真得罪他们,换我们顶多打断手脚骨头了事,他们是敢直接砍手砍脚,甚至杀人喂狗的。” 祁渊微微挑眉。 几年警校生涯,外加几个月工作见闻,自然让他对那帮不可描述的人有了比较客观的认识,有些颠覆原本以为他们都是帮好勇斗狠的穷凶极恶之徒的固有印象。 但他没想到,彭宇竟然也对他们有一定的认知——按理,许多混混多少都因各方面影响,对那帮家伙有种幼稚的崇拜,觉得他们潇洒快活,这才不学无术出来鬼混,成天游手好闲。 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崇拜的那些人,真正的形态是什么样,估摸着都挺颠覆的,颠覆过后便是对自己的怀疑。 所以对那群人误解最深的,反倒该是这些混混才对。 但一般而言,他们也很难真正接触到那帮人,这根本是两个阶级的不同物种,只有极少数才可能会被看上,被喊去当打手,或者干点脏活,但依旧没法触碰到核心,了解也极其有限。 大部分人更多是迷迷糊糊的混几年,等混不动了再想办法另谋出路找口饭吃。 而彭宇却能有较为正确的认识,这份认识还是来自于林楚,这是否意味着林楚曾经跟那帮人接触过? 那么本案,又会否是那帮人所为呢? 想到这,祁渊瞧了松哥一眼,见他正好看过来,便问道:“林楚怎么知道那群人是什么样的?她接触过?” “应该也没有吧?”彭宇不确定的说:“只是她毕竟混的久,年纪大见得也多……” “好吧。”见这方面没什么突破,祁渊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收敛好情绪,接着问:“你近期跟林楚接触过吗?” “没有,我们挺久没见了。”彭宇挠挠头:“她知道我‘从良’,就有点刻意避着我了,一开始还偶尔吃个饭,慢慢的联系越来越少。 我其实也不太敢跟她见面,不然以她的性子,知道我这边受委屈还不……咳咳,没什么,我……唉。” 他又一次失口,虽然极力掩饰,但任谁都知道根本掩盖不住了。 好在松哥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再查这事,不再他身上白费功夫,当即便转移话题问:“最近都没见过面?” “没。”他摇摇头:“林姐她又不住在这附近,平常很难得过来一趟,我要见过她肯定印象深刻啊。” 祁渊捏着下巴,问:“也就是说,你对她的近况,其实也不大了解?” “不了解。” “她身边的人呢?你们碰过吗?” “也没有。”彭宇摇摇头:“我打算正经过活以后,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了,他们没事不找我,找我就借钱,借了还不还。 之前交情但是蛮深,但一来二去我也烦,我日子也不好过啊,安生倒是挺安生,饿不死,却也就这样了,连女朋友都不敢谈,怕害了人家。 我倒是想过要不跟林姐凑一对,追追她,但我提不起那勇气,也怕人家看不上我…… 哎,扯远了。反正一来二去,我跟他们就差翻脸了,哪还能有什么联系?哦,老彪之前犯事被抓,关了三个月,放出来时咱们倒是凑队去给他接风,但那也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祁渊又问:“那你手中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么?” “有。” “麻烦给我们提供下,另外,住在这附近的最好标注标注。” ------------ 第43章 扑空 离开肠粉店的时候,彭宇还一脸忐忑的模样,纠结着想把袋子塞到松哥怀里。 松哥自然严词拒绝,领着祁渊跑了。 “松哥。”走出许久后,祁渊忍不住问:“咱们的基层,真的烂到这种程度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祁渊说:“好好一个生意人,以前还是卖肠粉的,骨子里多少有几分血性,竟然都被逼成了这个样子,说没几句话就想给咱们塞钱,问些问题就觉得我们要泼脏水了……” “这个问题。”松哥叹了口气,说:“如你所见,确实烂,但主要问题并不在基层身上,而在于缺乏有效的监督,导致个别人成天作威作福。 另外,其实也没你想象中的烂,更多时候还是只在于,一根老鼠屎坏了整锅粥而已。 还有就是,当你看到有人收了彭宇这些老板几百上千块钱,却没受到任何惩处,且日子过得潇潇洒洒的时候,你会怎么想?下次他再塞钱,你收不收? 更有甚者,你不收,还可能会被那些作威作福的人给针对,觉得你不是一路人,这条路将寸步难行,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办? 所以说,很多时候烂都是会传染的,或主动,或被动,而一旦烂了,那个缺口被打开,心里的猛兽放出来,就再也关不回去了。 这帮家伙充其量只能算是苍蝇,但苍蝇可恶心人的很,给人的第一印象也极差,就是他们搞臭了我们的名声,所以,这帮家伙,必须严办。 不过这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很是难搞,你就别参与其中了,我会通知荀队苏队,让他俩联系检方去处理。咱们的工作,还是以破案为主吧。” 祁渊轻轻点头,岔开话题问:“那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骆浩朋家。”松哥说:“按彭宇所说,骆浩朋先前与林楚关系密切,两人经常眉来眼去的,恰好他也住在南湃新村,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 只不过,他跟彭宇不太一样,彭宇算是浪子回头了,想过安稳日子,但听起来这个骆浩朋还在混,之前犯事被拘留的也是他…… 这样一个人,对咱们刑警的心理其实很复杂,鄙视、厌恶、畏惧等情绪都有,这也就导致他们面对我们的时候,出于种种原因,有时会故意不配合,以此挑衅我们。 尤其是并没犯过什么大错的那些混混,看起来更是无法无天,面对那些自己也不干净的同事或许会收敛些,但对我们这帮将规矩的,那是各种挑衅,烦得很,好像这样就能满足他们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了似的。” “呃……”祁渊挠挠头,说:“不能吧,这个骆浩朋应该也一把年纪了,还那么中二?” “中二?这词形容的不错。”松哥说道:“不过中二跟年纪可没有必然的联系,我就碰到过,五六十岁的人了,还中二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不见他了?” “见,但不能那么讲规矩。” “不讲规矩?被苏队知道会给他打死的吧?” “当然不是真的不讲,也不是要去破坏规矩,只是要扮出那个样子来。再说,你以为苏队是个规矩人? 嚯,你是不知道,他在抓捕一些穷凶极恶的犯罪,比如人贩子啊,强健犯金鱼佬这些人的时候,可没少趁着抓人时下黑手,打断腿的都有。” 讲着,松哥嘿嘿一笑,伸手摆了摆警帽,故意将帽檐戴歪些,跟着一边嘴角高高样子,耷拉肩膀歪着头,说:“怎样,现在看着痞不痞?”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光看你那样,我真想把你当成冒充警察的逮起来。” “那就没问题了,能恍过那家伙就成。只要让他觉得咱们不规矩,他才会真的怕,不至于那么肆无忌惮,好配合咱们查案。” 松哥又把帽子戴正,心虚的左右瞧瞧,说:“这会儿还是严肃点好,这副警容要被人投诉上去,说不得要被苏队关禁闭的。” “你不说他也不规矩,咱不怕他吗?” “emmm……” …… 找到住址,松哥又把帽子扭歪,敲了敲门,现在骆浩朋人不在,就他老父亲在家里看着报纸。 见到一身警服的松哥,老人一愣,跟着火就冒起来了,没等松哥发话就高声骂道:“警察同志,找那烂仔啊?他又闯祸了?” “你好。”松哥不着痕迹的把帽子扶正,板起脸严肃的说:“我们早骆浩朋,有一桩案子需要他配合调查,怎么,他不在家吗?” “鬼知道他死哪去啦!”老人特别没好气的说:“我都两三天没见着他人了!” 松哥心里咯噔一声,几天没回家,这家伙难不成跑路了? 莫非,他就是凶手,或者作案人之一? 紧跟着,又听老人问:“警察同志,那兔崽子又犯什么事了?” “老先生,你误会了,这回不是他犯事。”快速收敛好情绪,松哥想好了说辞,说道:“是他朋友的事……” 话没说完,就见老人吹胡子瞪眼睛的打断他,咬牙切齿骂道:“妈的有什么区别,死烂仔不学好,成天跟一帮子流氓鬼混,尽给我惹是生非!你们要抓就抓走吧,让他死牢里得了,别来烦我!” 见状,松哥忍不住苦笑一声,安抚他激动的情绪,过了许久,见他冷静了一些之后才问:“老人家,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我哪知道?”老人翻个白眼:“要我知道,还不早把人给逮回来了。” “那你知道他平时会去哪些地方吗?” “酒吧,KTV,网吧,大排档,都有可能,要不就是骑着个摩托在街上飙车,找也找不到,电话也不接。”老人情绪又激动了起来:“要我看,他早晚有一天要死外边!” 松哥没办法,又是一阵安抚,才接着问:“老人家,你知道都有谁跟他玩得好吗?另外,有没有联系方式?” “不知道。”老人翻个白眼:“我恨不得打断那些人的狗腿,怎么可能还去记他们名字电话?” ------------ 第44章 回马枪 在骆浩朋家里扑了个空,他父亲对他近况又毫不知情,根本没法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两人也只好告辞离去。 刚下楼,松哥眉头一皱,顿住脚步。 祁渊见他忽然停下,便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有点……奇怪啊。”松哥捏着下巴,纳闷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会不会是那老人家反应太过激了?”祁渊想了想,说:“就算是恨铁不成钢吧,那也是因为太过关心,他就不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嘿,还真是!”松哥眼睛一眯,说:“而且说没两句就气成那样——这份生气倒不似作伪——就好像知道他闯下弥天大祸了似的。” 祁渊接话,问道:“那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走,回去瞧瞧!”松哥说。 说完,他便转身迅速的往楼梯上跑。 跑到门口,他忽然将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接着便侧耳仔细听了起来。见状,祁渊也学着他的模样,侧耳静听,果然隐约听到了点不寻常的动静。 里头似乎有人在吵架,只是双方都很克制,声音压得很低,加上一道门阻隔,基本没法判断他们吵的内容。 “这套房子隔音效果竟然意外的不错。”松哥嘀咕一句,接着说:“你刚应该也看到了吧,房间里就骆浩朋的父亲一个人,但卧室门是关着的。” “嗯。”祁渊立马说:“是就他一个……松哥,你的意思是,骆浩朋就在里头?躲着不见我们?” “嗯。”松哥点头。 “那,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祁渊不假思索的问道,接着又啧一声,摇摇头:“不行啊,直接敲门进去,人可能又躲起来了。目前咱们还没证据证明骆浩朋具有嫌疑,没法采取强制手段……” “不。”松哥摆摆手:“调查过程中,如果我们认为有必要的话,无需书面文件,也可以直接动用强制手段。 总不能要求咱们发现嫌疑的时候,先回支队开张传唤书拘留书再回来拿人吧?” “那,现在算必要时刻吗?” “emmm,”松哥犯了难:“骆浩朋单纯只是躲着我们,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唉,这种时候界限还真有些模糊了。” “不然还是敲门吧。”祁渊说:“如果是苏队的话,我想他一定不会顾虑那么多,上去砰砰砰就敲门了。” “也对。”松哥颔首,当下不在犹豫,直接上去敲门。 咚咚咚。 “谁啊?” “老人家你好,是我。” “哎,你怎么又回来了?” “忽然想到,有些事需要向你求证求证,麻烦你开下门好吗?” “啊?知道了知道了,你等会啊。” 等了有十好几秒,门才被打开,老人皱着眉站在里头,问道:“警官,什么事啊?” 松哥没直接问,而是迅速打量了他几眼。 他脸上皱纹里头,隐约有些泪痕,眼睛也微微发红,似乎刚哭过。 见状,松哥便直接问道:“老人家,你眼睛怎么了?” “啊?”老人吃了一惊,跟着赶紧连连摆手,说:“没,没事。”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我刚想到年初去世的老伴了。唉,要她知道那臭小子到现在还是个烂仔,怕是在天上都不能安生。” “您老板去世了?” “是啊,就那臭小子被抓之前不久。”老人说道。 想了想,冯霖看向客厅,问:“老人家,我能进去坐坐吗?” “呃……”老人犹豫了两秒,终于侧过身,说:“请进吧。”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后,老人摆摆手,又说:“别叫我老人家了,我看着显老,但今年也才刚五十岁。唉,都是那臭小子把我给气的,二十多年了,就没一天让人省心!” 他情绪又一次激动起来,但这次松哥没开口宽慰。 骂了几句之后,他才自己渐渐恢复冷静,问:“警察同志,什么事啊?” “是这样,我们查到,他之前被拘留过,有这回事吧?” “嗯。”老人微微皱眉,但还是点头说:“有,就我老伴去世后不久,他出去喝酒,喝高了,跟别人打架,一啤酒瓶砸人家脑袋上。 好在没什么大事,鉴定出来就轻伤,而且也是别人先惹的事,所以判的不算重,几个月就放出来了。怎么了吗?” “没事。”松哥摆摆手,又问:“他的几个朋友,您就算不熟悉,至少应该还是认识的,能认得出来吧?” 他张了张嘴,跟着点头:“有几个应该是能认得出来的。” 松哥便掏出手机,翻出张照片——当然不是尸源征集上的那张,确定死者身份后,想找到死者生前的照片并不难。 跟着,松哥便将手机递给他,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他脸上表情一僵,但很快便连连摇头,说:“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真的没什么印象。” “好吧。”松哥收回手机,又问:“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嗯,就我一个。” “骆先生,”松哥叹口气,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并不会撒谎?” “什么?”他有些紧张,却还在强作镇定。 “我们在外头就听见了,你在和人吵架。”松哥说道:“骆浩朋他应该就在家里吧?” 说着,松哥还一直盯着他,清楚的看到,他脸上肌肉更僵了几分,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的攥成了拳头。 可他却没开口,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骆先生,”松哥再次开口:“包庇同样是犯罪,要坐牢的,你确定要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吗?” 见他还是不回话,松哥干脆扭头看向密闭的卧室门,提高声音喊道:“骆浩朋,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绝对跑不掉。既然这样,有没有胆量出来跟咱们见见面? 还是说,你这个孬种,宁愿抱着万一的侥幸,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因为你的缘故,犯包庇罪坐牢,也没胆子出来?” 许久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沉默了有半分钟,松哥便站起身,说:“骆先生,不介意我到处……” 话没说完,卧室门终于被打开了。 “你们别为难我爸!有本事冲我来!” ------------ 第45章 拆穿 “臭小子!”他父亲猛地站起身,一脸的惊讶与焦急。 “爸,这事你别管了!”骆浩朋瞅了他一眼,又跟着看向松哥,说:“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跟我爸没关系,你们……” “唉!”他爸长叹口气,脸色很差,看上去非常疲惫。 他坐回木沙发上,低着头,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松哥组织了下语言,说:“我没打算为难你爸。但,也不可能对犯罪行为视而不见。” 骆浩朋深吸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我会配合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敢做,也敢认。” “是吗?”松哥嘴角扬起,温和的气质瞬间荡然无存,看着活像个痞子。 他又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双手摊开放在沙发背上,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阴阳怪调的问:“那你躲什么?” “我!”骆浩朋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下去。 就见他径直走到松哥对面,坐下,深吸口气:“我承认事发了我想跑,但既然没跑掉,我也不赖账,要抓就抓吧,又不是没坐过牢,呵!” “坐牢?”松哥撇撇嘴:“就你犯的事儿……” “怎么?”骆浩朋皱眉:“蹲号子还不够?难不成还要吃枪子不成?” “嗯?”松哥挑眉,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此,他又坐直了身子,盯着骆浩朋眼睛,严肃的问道:“你知道自己犯了啥事吗?” “知道啊,”骆浩朋被他盯的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却还是强作镇定,以无所谓的语气说:“不就是偷两辆枪一辆重机车卖了四万块钱,还砍伤了个人么? 被你们抓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钱我还没来得及花,就在卡上,你们要收缴就收缴。车卖出去了,我也没办法,顶多告诉你们我卖给了谁。 那个被砍的,算他倒霉咯,反正我没钱,不然也不至于去偷机车,汤药费就别想了,我赔不起……” “死烂仔你给我闭嘴!”他爸忽然回过神,凶巴巴的骂了句,跟着立马对松哥说:“警官,你别听他瞎说。要多少钱?我赔,你们……” 松哥摆摆手,打断他,看向骆浩朋,道:“接着说。” “说什么?”骆浩朋点根烟,长呼口烟雾,说:“还想让我把哥们儿供出来啊?那你就别想了,我这人别的不讲,就讲义气……” “嘿哟你个煞笔玩意,我踏马怎么就养了你这个破烂东西?”他爸急了:“你没听警官说吗?包庇也犯法的!你想多坐几年牢还是怎么说?” “坐牢有什么不好?”骆浩朋耸耸肩:“有吃有住,虽然要干活,但也就那样了,我无所谓的啊,巴不得关一辈子呢,啥也不愁了。” “你……你……”他爸气急了,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他:“你……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刚你在里头没听见吗?警官来就说了,你那帮狐朋狗友的事! 他们搞不好已经被抓了,你还在这里包庇人家,瞎讲义气,你讲个鬼啊扑街仔!傻嗨啊你!” 骆浩朋低下头。 “骆先生,”松哥忽然看向他爸,轻声问道:“我们可以和你儿子单独聊聊么?” “啊?”他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又有些犹豫,左右看看,半晌才又叹了口气,轻轻点头说:“你们聊吧,我回房间歇会儿。” 松哥轻轻点头,目送他进房间,关门。 明显感觉到,骆浩朋放松了不少。看得出来,这家伙虽然混,但还没烂到骨头里,对自己父亲多少还有些敬畏,在父亲面前有点顾虑,放不开。 不算没得救,却也仅此而已。 静静的抽了会儿烟,骆浩朋才跟着问:“他们,出卖我了?” “不知道。” “不知道?”骆浩朋皱眉:“嘿,警官,这套路不对啊,不管怎样,你不都应该说是他们把我供出来了,好让我对他们死心,然后从我这挖出关于他们的事吗? 我也坐过牢,上回你们就是这么干的,害我差点坑了兄弟,幸亏我最后刹车了,不然让我以后怎么混?” “这种套路太低级了,我懒得玩。”松哥也点上烟,深吸一口,闭上眼睛说:“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你偷机车的事,那事,自然有其他同事来办。” “那你要问什么?” “林楚,知道吧?” “林姐?认识啊,怎么?她也犯事了?”骆浩朋满脸错愕:“不能吧?她虽然算是咱们大姐头,但一向很有分寸,我们犯事她去捞人还差不多,怎么会……” “她死了!”松哥说道。 “什么?”骆浩朋猛地站起身,烟头都掉了,激动的说:“她死了?怎么可能?谁害的?告诉我,我带兄弟去弄死那家伙!” 松哥扶额。 原本还以为他会很激动的说自己想栽赃嫁祸,他和林楚的死没有关系,又或者语无伦次的说自己其实和林楚不熟,近期也没见面,不信问谁谁谁云云。 却没想到,他第一反应竟然是问凶手谁,还当着警察的面说要带人弄死那家伙…… 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才回过劲来,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难不成,你们怀疑我?” “说不上怀疑,只是发现你恰好住在这,又认识死者,想从你嘴里问点线索出来。”松哥缓缓调整了坐姿,事已至此,没必要再装狠去压服骆浩朋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当然,客观上,我们确实认为你具备一定的作案嫌疑,这也是咱们上门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是没想到,还挖出了你偷盗、抢劫重机车并致人受伤的事儿。” 骆浩朋没闲心思去想别的了,松哥刚说完,他便激动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林姐她什么时候死的?呃,前天上午,你们一帮人聚过来,难不成就是为这事?” “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们是来抓我的,但看着又不太像。”骆浩朋逐渐恢复冷静,苦笑一声,说:“也是那时起,我有点担心事情败露,想跑,又一直下不了决心。” ------------ 第46章 头疼 “直到看到你们来,才觉得不跑不行了,但这会儿跑也来不及了,就躲进卧室,让我爸帮忙应付着,等你们走了再说。 我爸其实不知道我犯什么事,只不过他太有经验了,一下就猜出来我闯了祸,帮我应付完你们,他就进卧室骂我,哪想到你们竟然杀了个回马枪。 唉,算了,这样都被你们给抓到,算我运气差,没什么好说的,要抓抓要关关,我配合。但,林姐……可不可以让我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真蛮讲义气,不错,有种,”松哥撇撇嘴:“可惜了,舍大义求小义,真蠢。” “你说什么?”骆浩朋眼睛一瞪,但紧跟着又泄了气:“算了,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警官,能不能别扯东扯西了,林姐她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也在查,而且才刚查到她的身份不久。” “什么身份?”骆浩朋连问道:“难不成她还是哪个大佬流落在外的女儿不成?又或者……” “……”松哥眼角抽了抽。 祁渊也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 这家伙,这么中二的么?联想能力未免也强过头了吧? “你误会了,”汗颜过后,松哥只能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也是前不久,才查到死者是林楚,而不是林楚有什么隐藏身份。” “哦。”骆浩朋点点头。 松哥接着说:“她死的蛮惨的,身上有多处致命伤不说,生前还遭受过一番折磨,死后又被碎尸,剁成了好几百块到处扔……” 骆浩朋攥紧了拳头:“妈的,让劳资逮到谁动的手,我非得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你没机会。”松哥淡淡的说道:“好了,现在到你,讲讲看,林楚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没什么好说的,仗义,热心肠,就和里走出来的女侠似的,我们都很崇拜她。” 松哥再次扶额。 跟中二狂沟通真吃力。 不过转念一想,目前问道的几个人,哪怕是已离婚的前夫,对林楚的行为并不认可,总体评价也不低,至于彭宇跟骆浩朋则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证明,林楚这女人颇有人格魅力,挺招人喜欢。 她长得并不算好看,身材也偏丰腴,在这个很有些看脸的世界能有这么多小迷弟,这人怕是不简单。 缓解了下心里莫名的情绪后,松哥干脆换了个问题,说:“你最近有没有跟她碰面?” “有啊,上个礼拜还一块喝酒了呢。” “那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表现?” “异常表现?”骆浩朋想了想,回忆片刻,说:“有一点,她当时兴致不是很高,经常说说笑笑一会儿,就自己一个人闷着喝酒,酒桌上跟KTV里都好几回这种。 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就寻思着她会不会是缺钱了。没办法啊,她跟那男人离婚以后,也没什么收入,分到的那点钱哪里够花嘛,就…… 嗨,反正我觉得她应该是没钱了,就找了两个兄弟,去偷车,卖钱给她。 本来想偷汽车的,结果我哥们儿说那玩意不好偷,偷了也不好出手,我就又寻思要不偷电瓶车。 但转念一想,电瓶车能值几个钱啊,正好,另一个哥们说了,重机车好卖,也值钱,好点的重机车一点不比小轿车便宜,然后想到就干了咯。 嘿,先不说这些。我弄到钱以后把,跟两个哥们一合计,他俩也仗义,不要钱,回头请吃顿饭就好,我就把钱给林姐,结果她没要,说不是钱的事…… 这钱还没想着该怎么办呢,你们就找上门了。至于她到底碰到啥事,我怎么问她也不说,没办法咯,只好留意着,万一有个需要,咱们立马过去。” “你丫就是个被荼毒了的熊孩子……”松哥在心里暗骂一句,接着又问:“那你留意到什么了吗?” “没有。林姐不想说的事,谁也问不出来,没辙。我们也想过把她灌醉了骗话,可惜咱几个都被放倒了她跟没事人一样。” 松哥眼角又抽了抽。 紧跟着,他接着问:“那你知道她最近得罪过什么人,或者和谁发生过矛盾吗?” “不知道。”骆浩朋耸耸肩:“要知道的话,那我不还得找哥们去砍他丫的啊?” “哦。”松哥应一声,并深吸口气。 “呃,对了,”骆浩朋又忽然一拍大腿:“想到件事儿。最近吧,有个男人跟她走的好像蛮近,像是,怎么说呢?恋爱了? 嗯,应该是恋爱了,她还跟咱几个刻意保持了点距离呢,她离婚之前都没这样。唉,说实话,心里真有点不是滋味…… 我承认我喜欢她,她是个好女人,可是我……算了算了,说这个没意思,你们说,会不会是这个男人动的手?可也不对劲啊,我觉着那男人对林姐还蛮好的。” “他叫什么名字?”松哥一下来了兴趣。 “不知道,只知道他姓熊,林姐让我们叫他熊老大。”骆浩朋挠挠头。 “外貌身材方面呢?” “哦,这个知道,我们见过几回,也吃过饭,不过他每次都匆匆过来,干三杯酒就走,很忙的样子。” “说说。” “他人蛮高的,得有一米九吧?反正我就到他嘴。”骆浩朋一面回忆一面说:“剃的寸头,后脑有道疤,蛮长,像是被刀砍的,应该也是个狠角色。 倒是不胖不瘦,身材还凑合,喜欢穿西装打领带,有辆车,二十多万的雅阁,听说还有套房来着,反正蛮有钱的。唉,林姐要真跟了他,应该也能过过安稳日子吧,挺好…… 瞧我,又说岔了,嗯,其实基本也就这些了,我再想想啊,对了,他是一字眉,两边眉毛连在一块了,很浓,但眼睛挺小,看着有点好玩。耳朵很大,招风耳,脸圆圆的,没了。” 松哥赶紧把这些信息记下,接着又问:“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没有。” “住址呢?” “好像说过住西城区那边,记不是很清楚,具体在哪也不知道。” “他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 第47章 团伙 接下来,骆浩朋除了提供一份更加细致的名单之外,便一问三不知,松哥也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趣。 这还是因为林楚的死刺激到了他,他迫切希望警察将凶手逮出来,所以非常配合,否则的话,他几个哥们儿的身份,恐怕一人都不会透露。 那个姓熊的男人进入眼线,已经算是不错的收获了——这个人,先前调查可一直都没出现。 松哥打了个电话,得知最近发生的几起重机车被盗、被抢,另有一名车主被砍伤的案子,已由区分局刑侦大队立案侦办,他便打了个电话,叫本案的主办人过来把骆浩朋领走。 跟着,他又将情况上报给苏平。 “怎么样?”等他挂断电话,祁渊忍不住问道。 “等大队的同事把骆浩朋带走,咱们继续走访,看能不能锁定这个人的身份。”松哥说:“苏队和荀队那边也会查查,他们觉得这个熊姓男子疑似有组织犯罪分子,会跟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的同事问问。” “哦。” …… 区分局刑侦大队的人效率蛮快,十来分钟便到了,将骆浩朋给带走。 松哥也放下心来,领着祁渊继续在南湃新村内走访。 一上午时间过去,却收获寥寥——很多人都知道那个熊姓男子的存在,但都和他不熟,仅仅只是见过几次面罢了。 关于林楚的近况,知道的也跟骆浩朋大同小异,都说她最近似乎碰到了什么烦心事儿,但具体什么事儿没人清楚。 “这个林楚,怎么觉得她最近有些神神秘秘的?”祁渊皱眉道:“也没得罪人,又不肯说碰到了什么事儿,啥情况?” “看样子这个熊姓男子才是本案的突破口。”松哥说:“可这家伙究竟是谁呢?竟然没一个人认识他。” 顿了顿,他又摸出手机,说:“我给图侦科的同事打个电话问问吧,希望他们那能有……” 话音未落,手机响了,他呃一声,赶紧接通,问:“苏队,怎么啦?” “那人身份查到了,他叫熊义坤,宏德人,今年三十九岁,涉嫌参与有组织犯罪活动,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盯了他许久,连带着他身边人也有注意。 他们发现,他身边有个跟他关系相当亲密的女人,看面容面貌和身材特征就是林楚没错——哦对了,林楚爸妈中午赶到余桥了,老凃做过亲子鉴定,可以确定死者就是林楚无疑。 另外,图侦这边也有所发现,抛尸人确定了,三个,有组织犯罪侦察大队这边的同事发现,抛尸人都是熊义坤手底下的马仔,这人有重要犯罪嫌疑。” 松哥赶紧问:“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把熊义坤……” “不,不着急,你们先回来。”苏平时候:“这桩案子或许并非寻常的杀人案,而是涉及有组织犯罪。 那就非同小可了,我们必须得保证将整个团伙都给端掉,决不能有漏网之鱼,得徐徐图之才好。” “明白了,那我们这就回去。” 挂断电话,他把事情和祁渊大概一说,便道:“总之,先回去吧。” “嗯。”祁渊轻轻点头,但紧跟着,脸色又变了变,说:“遭了!” “怎么?” “松哥,”祁渊赶紧说:“据我所知,这帮家伙应该都蛮谨慎的,从他们处理尸体的手法也能看得出来。 如果说,这案子真就不了了之,他们或许还没什么动作,但既然已经曝光了,而且咱们大张旗鼓查了好些天,难保他们不会收到风声,提前开溜……”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松哥松口气,露出微笑,说道:“这个问题倒不用担心,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的同事盯着呢,跑不掉。 况且,案子曝光总得查不是,总不能遂了凶手的愿,让案子连曝光的机会都没有吧?” “倒也是。”祁渊轻轻点头。 松哥又接着说:“碎尸案,痕迹不是那么好清理的,证据也不容易毁灭,他又跑不掉,放心吧,总会将他缉拿归案的。嗯,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 半小时后,两人回到支队,一打听,得知荀牧、苏平召集了一帮人在大会议室,便直接过去。 会议似乎还没开,松哥敲了敲门,便领着祁渊一块进去找了个位坐下。 祁渊左右看看,轻声说:“松哥,好多生面孔啊。” “那些都是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的同事。”松哥也压低声音道:“简单理解,打hei的,也隶属于刑侦支队。 但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相当危险,所以苏队和荀队一直在刻意降低他们的存在感,你没怎么见过也是正常。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除非必要,不然他们和咱们平时并不怎么有交流,不然案件性质早就明确了,也不需要费那么大的周章。 嗯,除了他们外,支队里还有个缉毒大队,受支队领导,同时接受禁毒局指导,同样也很特殊,你应该也没怎么见过。” 祁渊轻轻点头。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会议室内陆续有刑警进来。 “人到齐了。”苏平站起身,看向一位中年刑警,轻声说:“老孟,你给大家伙说说你们大队掌握的情况。” 他立马站起身,敬了个礼,随后捧起笔记本,瞧了两眼,说:“我就直接讲重点吧。 据查,熊义坤及其团伙,主要涉及罪名包括走私、聚赌、强迫及组织他人卖淫等。 其中以走私为主业,包括但不限于以象牙、虎骨等濒危保护动物制品、因素花、因素壳等因素制品,以及土质滑膛枪械等。 另外,他仅仅只是该非法团伙的主要话事人之一,排行老六,负责两个非法赌场的生意。” 苏平捏捏下巴,问道:“整个团伙的主要脉络摸清楚没有?” “还没有,正在查。”老孟摇头道:“去年年初,我们派出的卧底便已经成功打入该团伙内部,但他们行事相当谨慎,目前获取的信息及掌握的证据有限,否则我们早就向你汇报申请人手将该团伙捣毁了。” ------------ 第48章 头疼 “嗯。”苏平轻轻点头:“这事确实急不得。但,熊义坤涉嫌杀人,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孟,这方面你有经验,你觉得,咱们将熊义坤抓获,以他作为突破口的话,能否收集完整整个犯罪团伙的犯罪证据,将该团伙彻底捣毁?” “难说。”老孟摇头道:“他虽然在团伙里算高层了,可这种涉及犯罪较多,分工明确的团伙,为了避免一人被抓就导致团灭,一般各个话事人也只负责自己的那一部分渠道而已。 简单来说,他肯定知道其他渠道、非法产业的存在,甚至知道负责人都是谁,但根本不知道里头具体的细节,更拿不出犯罪证据。 可这些信息对我们而言,意义其实并不太大,通过卧底,基本情况我们也摸得七七八八了,但没有证据的话,咱们也动不了手啊。” “那么……”荀牧指头在桌上轻轻点了点,问:“把熊义坤抓回来,会不会打草惊蛇?” “那肯定是会的。”老孟不假思索的说道:“对于这类犯罪团伙而言,黑暗才是他们滋生的唯一土壤,一旦曝光,发现被我们盯上了,那除了被抓,就只有跑这一条路了。 毕竟,被咱们盯上的犯罪团伙,还没哪个能跑掉的,无非时间问题而已,所以才需要卧底啊,不然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进入咱们视线,早就做鸟兽散了不是。” 荀牧嗯一声。 道理他当然也懂,但他就想着,老孟与这类犯罪团伙斗了二十年,说不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既能将熊义坤抓获,又不至于打草惊蛇。 但显然,老孟也没什么好主意。 沉默了一会儿,苏平再次开口,问:“关于该团伙,目前证据都掌握了哪些了?” “这么说吧,目前的证据,捣毁团伙可以了,下边办事跑腿的马仔也都能抓,可几个负责人隐藏的很深,目前的证据不足以证明他们跟这些犯罪活动直接相关。 至于什么时候能把证据链补全,足以动手……抱歉,我给不了答案,这事说不准的。 你们也知道,咱们调查持续时间往往得以年为单位计算,除非运气好,在他们犯罪时连人带赃一并拿下,否则只能慢慢来。 但那些头头脑脑,才不会傻乎乎的亲自带人去干这事呢,他们只会远程遥控,就算咱们抓了人,他们也能撇清关系,动不了他们,很麻烦。” “熊义坤必须得抓。”苏平深吸口气。 “不是,”老孟急了:“苏队,你这就不讲理了不是。抓熊义坤倒简单,毕竟他杀人了,只要找到犯罪证据就是。 但其他人怎么办?熊义坤被抓,其他人肯定得跑。我们手里没有他们犯罪的直接证据,没办法留人,只能放他们走。他们要……” “我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苏平摇摇头:“人得抓,这个犯罪团伙也不能放过。除恶务尽,否则让他们心生警觉,转移到别处再操起老本行……” “就是这个意思啊。”老孟激动到:“但还是那个问题,没证据,拿不了人。 那帮家伙一个个的猴精,你要调查,他们就敢配合,等配合时限过了他们就直接开溜,甚至跑国外去,这让我们怎么办?” 苏平眉头一拧。 他们是警察,办案得讲证据,讲规则,有时候明知道对方有问题,可没有证据,那也办不了。 这让苏平很头疼。 熊义坤必须得抓,这点毋容置疑。 “要不,先压着?”老孟问:“等这个团伙的犯罪证据收集完全,我们把人给逮了,然后……” “不行!”苏平说:“如果没证据也就算了,一旦他杀人的证据充分、完整,那就必须得抓,立即抓。” 荀牧接过话:“如果只是一天两天,乃至十天半月的,也不是不行,可老孟你也不能给个准信,需要的时间动辄以年计算,这怎么等?” “就是!”苏平哼一声,说:“万一熊义坤在这期间再次犯罪怎么办?咱们就干看着?” “行了,老孟,你也不用跟我俩扯这么多。”荀牧叩叩桌子,道:“你经办过的案子,也不是一件两件。 那么多的犯罪团伙,不可能没有类似的先例吧?你说,这种时候咱们该怎么办?” 老孟苦笑一声:“以往面临这种情况,其实都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手中的证据正好作为突破口……” “那不就结了?”苏平说:“不如就以这桩杀人案为突破口。熊义坤手上虽然并没有证据,但终归知道他们干的都是什么事吧?能开口指证,这就够了。有了指证,咱们就能拘人,拘了人,再去搜集证据,不难吧? 况且,你不也说了,目前证据,足够逮住底下那帮跑腿办事的马仔了吗?把他们也逮了,一层层往上捋,直接光明正大的查就是。 你先前的顾虑,无非是担心会有漏网之鱼。这担心也没错,正常情况下,这些大佬和下边马仔还隔着好几层,但咱们一动马仔,他们收到风声,就直接跑了,而咱们那会儿手上没指证,确实留不住人。 现在不一样,如果能撬开熊义坤的嘴,足以暂时拘留人了,还怕什么打草惊蛇?” “这有点冒险……”老孟迟疑片刻,终于咬咬牙,点头说:“成,那就冒冒险吧!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准备配合你们行动。另外通知卧底,行动时不要抵抗,直接投降,等确定团伙被捣毁再表明身份。” “嗯,卧底的安全,必须要保证。”苏平颔首:“人家豁出去命为组织收集证据,咱们不能真让他丢了命。” 说着,他又看向松哥:“松,你调拨一队人,赶去熊义坤家里,先别急着行动,盯着就是。我会向指挥中心申请一批特警协助你行动。 他们走私业务当中,可包含滑膛枪在内,那枪虽然没什么准头,但近距离杀伤力也相当可怕,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松哥立马起身领命,但接着又干咳两声,问:“可,熊义坤他家在哪啊?” ------------ 第49章 尸体 盛世花园小区,B21幢二单元。 这是栋小别墅,三联排的,熊义坤就住在中间。 这套房也并非他所有,而是他所在犯罪团伙租的,给熊义坤以及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居住。 他自己的房子,还是近十年前买的套三居室,一百平出头。 想来也是,哪怕联排别墅,这个地段没有几千万也拿不下来,要熊义坤有这个钱,也不会一辆二十来万的雅阁开许多年了。 从这方面也能看出,他所在的这个团伙,规模倒也不算小,却也没大到哪儿去,属于比上不足不下有余的那一类,而且因为人多,或许这些年来攫取的利益不少,可大家伙一分润下来,也没人能大富大贵。 或许大头目有些钱,但在彻底洗白之前,也不太敢花。他们虽然够小心,尽量避免与下边的非法活动产生交集,但离彻底洗白,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这笔钱的地步还差得远。 单单一个大量不明来源的欠款,就足够他们头疼。如果用的少,藏的深,警方确实没证据,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一旦大量使用,单单一个巨额财产不明就足以让警方以反洗钱调查为由立案。 …… 松哥带人赶到时,已接近傍晚了,但奇怪的是,别墅内并没亮灯,也没见着人影,瞅着安安静静的。 看着门窗紧闭,各个窗帘也都被拉上的别墅楼,祁渊有些担忧,忍不住问道:“松哥,别墅里貌似没人啊,你说这个熊义坤,不会已经跑路了吧?” 松哥表情严肃,轻轻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请示下荀队苏队,问问接下来怎么办。”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打荀牧的电话。 虽然身上也带着对讲机,但一般为了方便下达指令,行动时对讲机都是一对多通话的,这种情况下单对单交流显然还是手机方便些。 很快将事情汇报上去,又嗯几声,松哥便挂断电话,对周边几个刑警说:“你们守好这边,我去瞧瞧人在不在。” 祁渊张张嘴,想说跟松哥一块去,但转念一想,又担心自己会碍手碍脚,便又闭上嘴巴,跟着其他刑警前辈一块点头。 方常递给他一件防弹马甲,他想了想,接过,穿上,便下了面包车,往别墅楼走去。防弹马甲齁沉,他穿着有些不适应,活动活动身子,才大步往前走去。 先前就开车绕着这幢联排别墅走了一圈,发现别墅后边还有个院落,用铁栅栏隔开,没开出入门,想要进去,除了走正门就只有翻窗了。 走到正门口,他又左右瞧瞧,见防盗门上有个指纹锁,还装有可视对讲系统,要里头没人,或者有人但不开门,想从正门进去可不容易。 松哥倒也会开锁,如果没反锁的话,一张带勾的硬纸板就能轻易弄开。 但如果上了锁,A级锁芯他还能碰碰运气看能否对付了,但要B级锁芯,他也无能为力。 而这种指纹锁,配套的机械锁芯起码都是B级的。 摇摇头,甩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松哥上前按了下门铃,跟着退后半步静静等着。 但等了有半分钟,也没等到动静。 他再次按下门铃,并说:“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民警赵擎松,现查有一案件与你相关,请你配合调查。” 虽然他也想伪装伪装物业或者修煤气什么的,不过既然门上带有可视对讲系统,自己一身防弹马甲肯定骗不过去,也就没必要白费心思了。 至于房间里没人…… 那他还骗个锤子。 想了想,他又回到警车上,取出一张带勾卡纸。如果门没上锁,那除了少数有特殊设计的防盗门外,借着这个就能轻易开锁进门——所以出门跟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记着随手反锁,否则这道门对有心人而言,形同虚设。 他身上带着传唤通知书,这张文书赋予了他一定的便宜行事的权力,允许他见机使用一些强制手段——比如强行入门,强制搜查,强行扣押不配合的嫌疑人等。 “没上锁!”松哥鼓捣了一会儿,轻轻一拉,门就开了,让他眼前一亮。 但开门瞬间,他却忽的后退了两步,猛地抽出手枪指着前方,小心戒备。 仔细瞧瞧,见里头没人,也没什么具备威胁的东西,他才松了口气,放下枪,却也没第一时间塞回枪套去,就这么提着,在一楼观察起来。 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圈,他才掏出对讲机:“一楼无状况,都进来吧。” 其余刑警这才下车走进别墅。 松哥很快下达命令:“方常,你和老海在一楼守着,另外再仔细搜搜,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罪证,小祁,你跟我上二楼,其余人搜三楼!” “明白!” …… 刚上二楼,祁渊见其他卧室门都开着,唯独南向那套紧闭,便说道:“松哥,你看那个房间是不是有问题?” “去瞧瞧。”松哥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伸手压了压门把手,发现压不动,他说:“上锁了……好在这种卧室锁好办,上锁也能撬。” 说着,他便又掏出卡纸,沿着门缝插进去,摸了摸位置,随后轻轻一拉。 门瞬间打开,两人鼻子一抽,都闻到了股明显但不算浓烈的腐臭味。 “有尸体!”松哥脸色一变,赶忙四处查探起来。 这明显是间书房,或者说办公室,两排各有个大书柜,不过书柜上没什么东西,中间一张大办公桌,这会儿却非常凌乱,地上也乱糟糟的,一堆垃圾,显然被人翻找过。 祁渊瞅了一眼,立马带上手套鞋套,走进房间,随后打开了灯,抽着鼻子开始寻找腐臭味来源。 “这边!松哥,这边!”祁渊忽然叫道:“这有具尸体!” “嗯?”他迈步走过去,果然见到地面上躺着具尸体,身子有些蜷缩,恰好被办公桌挡着,所以第一眼并没看到。 也没见着苍蝇虫卵之类的东西,显然现场门窗紧闭,加上小区及室内卫生情况良好,这些生物进不来。 ------------ 第50章 推测 “死者名熊义坤,三十九岁,男性,未婚,身长193厘米,体重暂未测量,预计八十公斤左右,营养水平中等。 死者衣着完整,邻部有污垢,系呕吐为内容物。现场未见搏斗痕迹,尸表未见明显生前损伤,无约束伤,疑似自杀或无反抗他杀。 角膜中度浑浊,瞳孔可见,表面有小褶皱,口、鼻腔内存在胃内容物,可嗅及酒精味,颜面潮红,眼睑水肿,皮肤可见大量出血点。 全身尸僵达至高峰,各小关节僵劲,尸斑集中于尸体左侧且融合成云雾状,强力压迫可稍褪色,肛温接近室温。 据此初步推测,受害者死于急性酒精中毒,死亡时间距今约有十二到二十四小时。更确切的结论,还得拉回去做个解剖及毒理学检验才行。” 荀牧轻轻点头:“辛苦了,尸体你直接拉走吧,尽快查明死因及确切死亡时间。” “明白!”凃仲鑫点点头,招呼着见习生把尸体装进尸袋,抬走。 “小柴,”荀牧又看向柴宁宁,问:“痕检这边,有什么发现?” “倒是提取到了不少足迹和指纹。”柴宁宁说:“可惜,经调查,这套别墅里住的人不少,平日来回出入的人也多,所以这些证据的实用性并不高。 另外,卧室这边做了重点调查,大致可以确定,翻乱这间卧室的有三人,据鞋长与步间距推测,身高应该分别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一、一米七到一米七三及一米七五到一米七七之间。 搜查的时候,他们应该戴着手套,未见有价值的指纹。搜索的东西未知,但肯定包括财物,因为别墅内未见任何小件财物,这显然不合常理。 以上。” 听完初勘报告,荀牧眉头紧皱。 祁渊忍不住说:“荀队,很明显,这是犯罪团伙抢先动手了啊。” “何以见得?”荀牧反问。 “显而易见啊,”祁渊说道:“按照孟队他们调查,这套别墅里住着不少人,是犯罪团伙租下给熊义坤和他几个心腹手下住的,手里或许还有枪,所以咱们这次过来才慎之又慎。 但现在,熊义坤死在了书房,其他人都不知所踪,我想十有八九是被团伙给处理掉了。” “为什么要处理他们?” “他们犯错了呗,杀人了。”祁渊不假思索道:“为了避免熊义坤被抓,从而抖出他们,导致整个团伙都被捣毁,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那你想过没有,”荀牧打断他:“因为熊义坤杀人,担心他被查到,就把熊义坤也给杀了,这逻辑很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 “他们就不担心杀害熊义坤的人也被咱们抓住?”荀牧反问:“那他们是不是要再把杀害熊义坤的人也处理了?杀来杀去杀到最后,团伙只剩大头目一人为止?” “呃……”祁渊语噎。 过了一会儿,又说:“他们可以让人处理掉熊义坤后赶紧跑路呀。”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熊义坤跑路?” 祁渊又噎住了。 倒是松哥给他解围,说:“可能是想拖延时间吧。从熊义坤杀人,发案,到我们锁定他,将其逮捕,用时怎么也比发现锁定他,发现他遇害,再将杀害他的凶手揪出来来的要短得多。 所以,派人杀害熊义坤,再让人跑路,可行性来的其实要比直接叫熊义坤跑路来的高那么一点儿。 当然了,做多错多,实际上还是让熊义坤直接跑来的更保险一些,毕竟杀害熊义坤的过程很可能产生种种变数……” 显然,松哥也仅仅只是帮祁渊解围而已,心里也并不认可他的推测。 祁渊也明白这点,低下头去,又打量了眼现场,问:“那他会不会是畏罪自杀?” “不会。”荀牧摇头:“他都有胆量杀人碎尸,且布置完善了,又怎么会畏罪自杀?”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这桩案子,或许真的和他背后的团伙有关。” “嗯?”祁渊一下来了精神。 荀牧说道:“老凃刚说了,熊义坤死亡时无抵抗,这个发现相当关键。那么,他会不会是出于团伙大头目的授意,而选择自己自杀呢?” 组织了下语言,他看向祁渊:“小祁,你刚说得对,熊义坤杀人的事,如果没发倒还好,一旦事发,团伙肯定容不下他,因为一旦他被捕,就意味着这个团伙肯定会进入咱们视线,跑不掉。 所以,老孟先前的顾虑有些多余——哪怕咱们不动熊义坤,在发现碎尸并展开调查的那一刻,便已经打草惊蛇了。 言归正传,事发之后,团伙显然只会给熊义坤两个选择,要么跑要么死。显然,让他死会来的更稳妥些。 可也像小松说的,做多错多,杀人过程中,很可能会产生变数,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让他被自杀了。这种情况下,让他自己死,也说得过去。” 祁渊提出质疑:“可这家伙是个敢于杀人碎尸的狠人啊,真把他逼急了,他按理应该是选择鱼死网破甚至投案自首大家一起玩完才对吧?怎么会乖乖自杀?” “第一,”荀牧伸出一根手指:“他只是具备杀人嫌疑,虽然可能性相当大,基本能坐实了,但毕竟还没直接证据,别急着下结论;” 说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他或许真的狠,但,他也不是孑然一身,有爹有妈的,如果他没烂到家,以父母家人威胁他,他未必不会妥协。 毕竟,他一个人,不可能斗得过整个团伙,拼个鱼死网破,他也得死,投案自首也不好过,亡命天涯的滋味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种情况下选择不连累家人,不难理解。” 祁渊不说话了。 “等着吧,”荀牧继续说:“老苏已经带人去找负责处理尸块、抛尸的那三个马仔了。 如果他们一切正常,平安无事,熊义坤的死与他背后团伙有关的可能性就不大。但如果他们也遇害或者失联,则该犯罪团伙绝对逃不了干系。” ------------ 第51章 线人 阮高朋坐在小摊子边,右手抓着筷子,正嗦螺蛳粉,左手还捏着跟烟,时不时抽两口。他左手缺了两根指头,捏烟的姿势有些别扭。 烟已经快烧到烟屁那了,指腹被灼的有些烫,但他不舍得丢。 他就剩三根烟了。 线人,尤其他这种黑色线人,日子实在太难熬,没有固定收入,饥一顿饱一顿的。 吃着吃着,他忍不住哈了口气,也不知是因为太烫太辣,还是为自己而叹息。 这些年下来,他也不知道叹了几口气。 他还记得,八年前那个晚上,他正和母亲缩在个废弃小棚里啃着馒头。 正吃着,那烂赌的父亲回来了。 他是被一帮人给拖着回来的。 阮高朋还看到,他右腕鲜血淋漓,竟是被斩掉了巴掌,把母亲吓的尖叫连连。 听那帮人说,父亲在赌桌上输光了一切,输红了眼,把自己母亲都给输掉了。 不仅如此,他还出老千,被抓了个正着,按规矩剁掉了一只手,然后黑赌场里的人便把他拉了过来,要抓他老婆,阮高朋母亲还债。 母亲誓死不从,他们就要动强。阮高朋被推在地上,眼睛一红,冲到角落拿起了武器——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一把十多斤重的榔头。 他左手持刀,右手拿锤,发起狠来,全然不管不顾,一通乱砍乱砸。 等回过神,那帮家伙已经跑了,除了他和母亲外,废弃小棚里就只剩四个人。 四人都躺着,两死两伤,死的那个包括他父亲。 后来,伤的那两个,有一人抢救失败死亡,另一人也留下了残疾。 他自己其实也受了伤,左手食指被削掉了,身上也中了几棍子,断了两根肋骨。 但因肾上腺素水平太高,当时根本没感觉到。 同时阮高朋母子俩也被警察带走。 案子结的挺快,没几天,他就被转交检方,又等了半年,等来宣判。 故意杀人罪成立,情节恶劣,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他服从判决,但他母亲不服,提出上诉。 案情传了出去,舆论一片哗然。 又等了许久,迎来二审,院方经过多方探讨,决定驳回原判,案件重新审理。 最终,他被判了死缓。 两年期间,他表现良好,得以免死,死缓裁减为无期徒刑。 又在牢里待了半年,警察给他带来一条消息——他母亲吞农药自杀了。 实际上,他母亲早有寻死的念头,只是放不下他而已。 虽然那个非法赌场被捣毁,一应犯罪人员尽数被抓,而且那个小赌场势力也算不上庞大,但庄家毕竟还是有点儿人脉的,即使被抓,对外界也同样有一定的影响力。 哪怕很小,但要报复阮高朋他母亲,还是很轻松。 何况赌场打手大多是些小混混,他们被抓后,羁押期限也不会太长,也有一批狐朋狗友替他们出头。 所以阮高朋母亲的日子其实很难过。 一直委曲求全着熬了两三年,得知阮高朋免死改为监禁,她终于松口气,却也彻底撑不下去了,选择自杀。 这则消息险些让他崩溃。 同时也让他对各种犯罪团伙产生了滔天恨意。 可他身在牢里,能做什么呢? 又过了几个月,那个给他带消息的刑警又来了。 刑警问他愿不愿意充当线人。 他看了眼条款。 条款很长,文件挺厚,但简单来说,便是让他在接受警方全方面监控的前提下,混迹于三教九流之中,给警方充当眼线,收集他们的犯罪证据与线索,视具体贡献记功,立功表现可用于减刑。 他当场就答应了。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这名刑警竟是余桥刑侦支队的副队长,对他来说,算是大人物了。 在此之前,阮高朋只知道他叫苏平来着。 又等了小半个月,各项手续跑完,他脱下了囚服,离开监狱,改名阮高朋重新生活。 那一天起,他自由了。但他也彻底失去了自由。 他后来也和一些老线人交流过,得知,投靠警方当线人,其实很少得以善终的。 这行太过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丢掉性命。而且,立功表现确实可以减刑,可刑满之后,他们又能干什么呢? 积攒功劳可并不容易,减刑也并非免刑,想要彻彻底底脱离监狱,至少也得好几年甚至十好几年的功夫。 但就算那样,其实也不得自由。 当线人的时候,难免得罪人,脱离警方的庇护,他们的日子更难过。 所以许多黑线在得以释放之后,依旧选择继续充当线人。只不过,原本是用证据线索换功劳,现在可以换钱了。 但也没办法从警方这拿固定的生活补助了,日子会过的更好还是更赖,难说。 阮高朋却并不后悔。他不需要自由,只想尽全力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在别的家庭重演。 那名刑警,或许也正是看中了这点,才会选择让自己充当线人吧? 毕竟不是所有罪犯都有资格当线人的,像他这种造成三人死亡一人残疾的犯人,哪怕事出有因,也很难通过审核评定,那刑警肯定承担了极大的压力。 所以对苏平,阮高朋一直都很感激,感激他给自己这么一个机会。 有时他也会为苏平感到不平——据他所知,苏平在副队长这位置上干了有十年了,却始终没等到升迁的机会,反倒是那个叫荀牧的,跟他差不多年岁的毛头小子,竟然踩到了苏平身上。 不过苏平自己好像无所谓,他也就不瞎操心了。 当然,他也没辜负苏平,自己这些年立的功劳也不少,还把左手大拇指也给丢了。 他虽然依旧经常为自己困顿的生活叹息,但干劲也从来不少。 叮叮叮! 手机忽然响起,他立马收敛起思绪,把已经快烧到滤嘴的烟屁丢了,掏出手机瞅一眼,立马接通:“喂,啥事啊?啊?哦哦,好,我知道啦,放心,我这就去。” 挂断电话,他微微皱眉,嘀咕道:“这三人是谁啊,竟然让苏队亲自吩咐我去查他们……嗯,回头问问那几个哥们儿,看能不能打听出些消息来。” 说着,他大口将剩下的螺蛳粉吃完,汤也喝了个精光,才从口袋里翻出一坨皱巴巴的纸笔,抽了几张放桌上,站起身喊了声买单,便离开了。 “口袋里就剩三块钱……唉,只能翻烟屁抽了。” ------------ 第52章 城会玩 晚上十一点,苏平回到刑侦支队。 “怎么样?”荀牧赶紧问道。 “没能找到那三个马仔。”苏平摇头:“我让线人去打听了,暂时也还没消息。” 荀牧挑眉:“你还有线人认识熊义坤的马仔?那先前……” “不认识。”苏平摆摆手:“不过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他常年与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块,其中说不定就有认识他们仨的,打听起消息来,效率比我们要高。” “倒也是。”荀牧点头。 苏平又问:“对了,小祁呢?那家伙干劲可足的很,赶都赶不走,这会儿竟然不在?” “毒理实验室那边结果出来了,我叫小祁去拿。”荀牧泡了杯茶,说道:“等会吧,应该马上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阵敲门声,他抬头一看,正是祁渊站门口,便说:“进来吧,随便坐,喝茶。嗯,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顺路去找了下凃主任。”祁渊挠挠头,说:“涂主任说,死因和死亡时间基本明确了。” “噢?说说。” 祁渊先把毒理报告递给荀牧,才接着说:“死者血液内发现了高浓度的酒精、乙醛,另外还检得甲硫四氮唑取代基……具体原理我也搞不明白,反正挺毒理学实验室的前辈说,他是死于双硫仑样反应。” 苏平眉头一挑:“熊义坤喝酒前用头孢了?” “嗯。”祁渊点头:“凃主任是这么说的,还讲了一堆,我没听太懂,他马上过来了,等他解释吧。” 荀牧嗯一声,和苏平一块翻看报告。 等了小半个钟,凃仲鑫也抱着一叠报告来了。 “这次尸检挺快嘛。”苏平说道:“刚小祁给我们说过了,但他讲的不清不楚的,老凃,你详细说说。” “说起来确实比较复杂,不怪小祁。”凃仲鑫坐下,把报告单往桌上一放,说:“具体过程想来你们也不感兴趣,我不多说了,直接讲结果吧。” “首先是死亡时间,根据其胃及十二指肠内容物、组织液离子浓度等为依据,推测其死亡于昨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 其次,死因,双硫仑样反应致死,具体为同时摄入较大量的酒精及头孢哌酮,导致酒精水解为乙醛后无法继续水解,最终因乙醛堆积过多引发休克导致死亡。 但,刚刚小祁带着报告过来找我的时候,我也相当意外。 一来,毒理实验室没在胃内容物中发现头孢的存在;二来,头孢哌酮属于注射制剂而为口服制剂,而我在死者体表并未发现注射针孔。” “嗯?”苏平有些纳闷:“那头孢哌酮是怎么进入死者体内的?” “我又重新做了遍细致的全身检查——所以耽误了点时间。”凃仲鑫解释道:“最终,我在死者腋下发现了针孔。” “腋下?”荀牧一愣,不自觉的抬起手瞧了瞧。 “说实话,我开始确实没想到这个地方。”凃仲鑫苦笑道:“腋下这一块本就命案,这要扎针注射,哪怕针头再细也没几个人受得了,可偏偏结果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如果是自己动的手,那这个熊义坤可真狠。” “未必是自己动手吧。”祁渊说:“松哥和柴姐都看过现场,书房里有至少三个人在翻找什么东西,或许是他们动手的呢?至于熊义坤,他只是不抵抗而已。” “嗯,不排除这种可能。”凃仲鑫轻轻点头。 “这三人会是谁呢……”苏平思索着说。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那三个马仔。”荀牧说:“身高根本对不上。那三个马仔应该是类似于打手一类的存在,身高都在一米八五往上,身材健硕。 图侦那边已经在加紧调阅小区监控了,作为一个中高档别墅小区,里头监控分布还算密集,性能也过得去,或许能有所发现。” 祁渊想了想,问:“这个团伙的其他头目怎么办?现在熊义坤死了,我们没有直接证据,也得不到他的指控,失去了传唤他们的理由……” “老孟他们在盯着。”荀牧打断他,说:“不过有点奇怪,他们到现在都没什么异动,没看出打算跑路的意图,也没看他们收拢资金啥的。” “噢?”苏平一愣,有些意外:“他们这么淡定?” “只有一种解释了,他们笃定咱查不到他们头上。”荀牧揉揉眉心,说:“这又延伸出两种可能,一,他们对自己非常自信;二,熊义坤的死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但作为一个扎根多年的犯罪团伙而言,谨慎多疑,做好多手准备是团伙负责人所必备的特质,否则这个团伙早就被端了。 要他们真派人干掉了熊义坤,在自己有可能被我们盯上的情况下,就算不第一时间跑路,也应该做好跑路准备,收拾好钱财赃款才对。” “但如果不是他们,”祁渊忍不住问:“又有谁会杀害熊义坤?” “不对,”苏平摇头:“熊义坤得罪过的人不少,想弄死他的绝对大有人在。应该说,是谁能让熊义坤不加抵抗,甘心去死。” 正说着,苏平手机响了。 “喂?”他瞅了眼来电显示,便直接接通,但手机刚放到耳边,就又立马挪开了,忍不住骂道:“我去,你那边什么情况?这么吵?” “大佬,我在KTV啊,包间里有个小卫生间,我在这给你打电话呢,但隔音太差了……” “哦?”苏平又问:“找到人了?” “找到了,他们仨都在……呕……唱歌呢,鬼哭狼嚎的,唱的叫什么《哥只是个传说》,噫噫噫,难听得很。” “怎么找到的?” “托那帮‘哥们’认识的,理由就是最近手头紧想跟他们混,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在唱歌了,叫我连干了三瓶百威,还说谁先吐谁就跪在厕所唱征服…… 我这会儿就在装吐呢,等会肯定没跑了,他们铁定要整我。你们要不要过来?” 饶是以苏平的脾性,听到这儿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吐槽道:“这帮家伙挺会玩啊……嗯,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倒是没有……不过有个人嗑药了,我亲眼看到的。那个,我先不说了,别他们起疑心……” ------------ 第53章 突击 歌友吧号豪包门口。 听着包房里传出的声音,苏平眉头大皱,忍不住tui了一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来的风,青藏高原跟死了都要爱几乎成了KTV必点歌目,唱得好的倒也有,但绝大多数跟鬼哭狼嚎没什么区别,高音全靠吼,吼破嗓子声嘶力竭的那种。 这间KTV隔音效果还算不赖,但即使这样,在门口依旧觉得刺耳,可见他们吼的有多拼。 “奶奶滴,唱这么难听还那么大声,心里没点逼数……”苏平嘀咕道。 荀牧翻了个白眼,没搭理,而是向门口的服务生询问,确保该包厢的人都在里头,好一网打尽,免得出现漏网之鱼。 他们人不多,加上都穿便装,站门口倒也不太引人注目,加上基本顾客也都喝了酒,脑袋不清醒,也不会多想什么。 站没一会儿,里头换了首歌。 “铁门呐铁窗~铁锁链……” 刚开嗓,祁渊表情一呆,有些懵:“我去,这些人,难道知道咱要抓他们了?” 苏平脸色也很古怪,说:“不如叫他们真体会下铁窗泪吧,说不定放出来后能唱的更有感情些。” 荀牧眼睛一斜,又向服务生问了点细节问题,便走过来说:“搞清楚了,他们先是包的黄金场,晚七点到凌晨一点,刚又续了个通宵场,一直到早上八点。 期间只有人进去,没人出来。豪包面积接近三十平方,又带卫生间,上厕所也好想吐也好,都很方便。需要订餐加酒直接按服务铃就行,没有出来的必要。咱们现在进去,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顿了顿,他又说:“唯一担心的是,我们这就六人,里头有二十来号,如果他们暴力抗法的话,咱们未必能控制住场面。” “给用防爆喷雾和警棍不?”苏平瞟他一眼。 想了想,荀牧点头:“如果他们试图使用暴力,可以。但别开枪,室内太过狭窄,容易引起跳弹伤人,就算是空包弹都可能引发致命后果。” “废话。”苏平撇撇嘴:“玩枪我比你溜,心里有数。等会我先冲进去,老荀你们跟上,松、小祁,你俩堵门别让人跑出来。” 说着,他便大步上前,猛地抬起右脚。 想了想,人家KTV貌似也没犯大错,顶天就是有人在里头嗑药没发现,但经了解和观察,这家荧屏有横幅滚动提示禁止黄赌毒事项,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经营人是不承担任何责任的。 就这样把人门给踢坏,毕竟不大好。 于是他又讪讪的把脚放下,改踹为推。 正要吼一句,便听紧跟着冲进来的荀牧抢白道:“抱歉,打扰一下,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民警,现对本包厢进行检查,请配合。” 苏平撇撇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确实,这种情况下大吼一声,叫他们抱头蹲下,确实不大妥当——毕竟理论上,警方并没有他们嗑药的证据,对此应当是并不知情的。 而荀牧话一出口,里头有几人立马变了脸色,看上去有些慌。 “阿sir,”抓着麦克风唱铁窗泪的那青年倒还算镇定,按了暂停键,放下麦克风,站起身问道:“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呐?” 荀牧微微一笑,没回话。 又有人起哄,嚷嚷道:“你说自己是警察就是啊?又没穿警服……” 话音未落,荀牧立马掏出了自己的证件,说:“如果有人质疑我的身份,现在就可以打妖妖灵验证,就说和平路歌友吧KTV有一刑侦支队民警执勤,名叫荀牧,我的警号是05****” 那人皱眉,不说话了。 先前的青年抓起个开了的易拉罐,走上两步,手一伸,将易拉罐往荀牧脸上一凑,笑眯眯的问:“阿sir,辛苦了,来来来,我请你们喝一杯。” “谢谢,我不……” 话没说完,青年脸一沉,手腕迅速抖动,一道淡黄色的水线立马从易拉罐中射了出来,直射荀牧脸庞。 荀牧反应也是飞快,猛地伸手一拍,把青年抓易拉罐的手拍开,同时迅速后退两步,躲过了这道酒水,却也难免被打湿了衣服。 与此同时,青年大喊:“跑哇!等饭吃啊!” “站住!”苏平踏前一步,高大的身子杵在青年生前,同时抽出了电棍,喝到:“别动!老实点配合调查!否则我们将动用武力,后果自负!” “闪开!”青年伸手一推,想把他推到一边,然而苏平却纹丝不动。 他微微低头,盯着青年,冷冷的说:“最后警告一次,后退!蹲下!双手抱头!” 青年不为所动,张口骂道:“滚一边……噫!” 话没码完,苏平便将电棍戳到了他大腿上,就见他一浑身一僵,如站军姿一般整个人竖了起来,头发也微微炸开,跟着身子一歪,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其他几个小年轻,本来看苏平他们人数不多,也想直接冲出来,但看到青年的下场,刚跑两步就立马急刹车,不敢乱动了。 唯有两人躲在角落,对视两眼,跟着又看着苏平他们,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松哥在他们冲进来第一时间,就把包间里乱闪的灯给关了,调到正常的照明模式,那两人的小动作,苏平看的一清二楚。 他哼一声,对边上刑警示意一眼。 刑警立马说道:“都老实点,来我这领杯子,去卫生间接尿!别想着搞小动作!没尿就跟我去验血!” 跟着他迅速在十多个年轻人身上扫视,最终落到个眼神躲闪,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沙发里的红毛男子身上,说道:“你,过来!” “警官,我没有,我没有吸独啊!”他更换了,不断扭动着身子。 “叫你过来就过来!” 看了看松哥手中的电棍,他咽口唾沫,畏畏缩缩的站起身,挪到刑警边上拿了纸杯,走进厕所。 很快他便出来了,纸杯接的满满当当,正两手端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刑警眼角一抽:“里他良敬酒啊!倒掉点!留一半就行!” 红毛照做,把尿倒了一半,出来。 刑警取了个滴管,吸了些尿液滴在试纸上…… ------------ 第54章 怂货 刑侦支队,留置室。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四点。 被电倒的青年——熊义坤的马仔之一许青海,经过处理外加几小时的休息,这会儿可算醒了过来。 嗯,警用电棍,实际上并不会让人昏迷这么久,仅仅只是让人产生强烈的触电感,四肢麻木浑身无力罢了,产生的电压虽高,但电流极小。 只要不触及头部及心脏等重要脏器,另目标对象没有心脏病,没安装心脏起搏器,并不会造成不可逆损伤。 许青海会昏睡这么长时间,主要还是因为他喝了太多酒,中枢神经系统受到抑制的缘故。 一醒来,他便觉得头疼欲裂,肚子也难受的很。 跟着便是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然后就愣住了。 再之后,他似乎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儿。 没等他做进一步反应,值班刑警便发现他的情况,立刻通知苏平和荀牧,两人从休息室里爬起来,直接下到地下一层留置室。 留置室说白了,就是个临时羁押嫌疑人的地儿,同样,也可以直接展开审讯,倒不一定非得拉到审讯室去。 这会儿,苏平和荀牧就打算直接在这里头审讯。 “阿sir!”他俩刚到的时候,就听见许青海正和值班刑警掰扯:“我脑袋疼,快带我去检查!我要死了,我……” “放心,死不了,已经给你检查过了,急性酒精中毒而已。”苏平冷冷的说道,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一个字吐出来时,他和荀牧恰好站在铁栅栏外。 “wdnmd!”许青海看见苏平,怒火瞬间上涌,忍不住骂道:“放劳资出去!你们凭什么关我?投诉!我要投诉!” “得了吧。”荀牧点上根烟,抽了两口,缓解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同时说:“被抓的人又不止你一个,抵赖有什么用?” “那又关我什么事?”许青海抓着铁栅栏,用力的晃着,说道:“他们嗑药,我又没嗑,不信你们查啊!验尿验血随你们!” “噢?这么说,你知道他们嗑药?” “我……”许青海一时语噎。 苏平又说:“不心虚,你跑什么?还妄图袭警,胆子很大啊。” “我……你们不抓我我怎么会跑?” “没要抓你们,只是想你们配合调查,激动什么?” “我……”他眼珠子一转,又说:“我喝多了,不记得了。我头疼,快带我去治病,不然以后要检查出什么问题来,我投诉死你!” “别装了,为什么心虚,你很清楚。”荀牧接过话,说:“监控都已经拍到了,你抵赖也没用。” 许青海大吃一惊:“监控?什么监控?” “那些尸块,是你们仨抛的吧?” 他张大嘴,很快又别过头去,轻声嘀咕道:“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 “呵,还装傻。”苏平冷笑:“也无所谓,虽然你们刻意戴上了手套低着头,但还是让监控锁定了你们的脸,只有几帧,却也够用。” 顿了顿,他又说:“哦对了,忘了通知你一件事儿。熊义坤死了,你知道不?” “什么?”许青海更加骇然,难以置信的问道:“不可能!熊老大他怎么会死?谁能害他?假的!你们别想在我面前……” “他的尸体,这会儿就在咱们支队,等会我可以叫人领你过去。”苏平打断他,接着说:“他为什么会死,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而且……说起来也讽刺,不管你信不信,能保护你们这帮混混的,恐怕也只有咱们警察了。 对你来讲,这会儿放出去,恐怕并不见得是好事吧?反倒待牢里,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哦对了,你那两个同伙的嘴,可没你这么硬,他们可怕死了,更别说率先招供还能争取到立功机会,搞不好能减刑。”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荀牧瞧了他两眼,也径直离开,只留他在铁栅栏那头,脸色阴晴不定。 两人脚步不轻不重,声音不大不小,却每一步都像扣在他心头。 “等等!等等!”他忽然下定决心,大声喊道:“我说了,能减刑吗?” 两人没回答,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我说!我都说!”许青海更急,吼道:“但你们得给我保密!” 荀牧终于转过身,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保密?” “怎么,你们连这都不肯答应?” “呵,”荀牧脸色更加古怪:“你该不会以为,咱们支队只有这一间留置室,而且只关了你一人吧?” 许青海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什么意思?” “你自己吼的那么大声,唯恐大家伙儿不知道似的,叫我们还怎么给你保密?” “咕嘟。”许青海咽了口唾沫,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他算是把自己给坑了,这下子,还真像荀牧苏平说的那样,如果自己被放出去,才真是不得好死。 有这么多的耳目在,自己刚刚的话绝对会被传到上头的大佬那去,他们可绝不会相信警方会就这么把他放了,肯定会脑补为自己出卖了团伙。 到时候不但自己死定了,就是父母家人,也可能遭殃。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配合警方,尽可能把这个团伙连根拔起,一个不落。 “阿sir,你们……你们可把我坑惨了!” 他身子有些发软。 一米八多,健硕不已的身子趴在铁栅栏上,活像个大号树袋熊。 “没人坑你,是你自己坑自己。”苏平挑眉:“怎么,还嘴硬不?” “我说就是了。”他叹口气:“我承认,我帮熊老大处理了那娘们儿的尸体,但就仅仅是这样了,真的,我没杀人,真没有!” “具体所说。”荀牧一扬下巴。 他连连点头,又盯着荀牧和苏平手上的烟,忍不住抿抿唇,问:“阿sir,能给我一根不?” 荀牧从口袋摸出烟,连打火机一块递给他。 他立马取出一根,点上,美滋滋的吸了两口,接着又不舍的把烟还回去。 “送你了,留着自己抽吧。”荀牧摆摆手,道:“快说,我们时间有限,没空跟你多掰扯。” “嗯嗯。”许青海这会儿比什么都乖,一边抽,一边说:“熊老大是在地下车库分的尸,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 第55章 招供 “地下车库?”荀牧追问道:“哪儿的地下车库?” “就,就在南湃新村那边。”许青海说:“A77栋,柳叶宾馆,那栋楼也是咱们的,平时熊老大手底下的那些妞儿,就把人拉到那边去开房,还能多赚一分钱,偶尔碰到大鱼,还能玩玩仙人跳。 那栋楼地下有个车库,呃,说是车库,其实就是个杂物间啦。 二十一号晚上十点,熊老大忽然打电话过来,叫我过去,阿聪和王仔也被叫了,时间上都差不多,咱们是在宾馆门口碰头的。 宾馆收银叫小辉,是阿聪的马子……” 荀牧微微皱眉。 马子这个称呼,在一段时间非常流行,受相关影视剧影响,不少青年都把自己女朋友称作马子。 然而这个词,实际上带有极强的侮辱性,在旧社会属于马桶的称呼,放到现在,套女性身上,其实就接近于RBQ。 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这个词汇大家很快就弃之不用了,就是混子,用的也不多。 许青海挺会察言观色的,看到荀牧皱眉,立马缩了缩脖子:“警官,我没说错,就是那个意思,小辉她自己也卖,只是同时也抱上了阿聪的腿……” 荀牧眉头展开,向上一挑。 这个词用的虽然少了,但可并不意味着大多数人都知道内里的意思,尤其是混混,他们只是单纯觉得这个词不流行了才不用。 可许青海显然是知道这词的本意的,让荀牧多少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只是一扬下巴:“接着说。” “是,是。”许青海连连点头:“我们就一块去问小辉,熊老大火急火燎的叫我们过来干嘛,但小辉也不知道,就说下午的时候熊老大逮回来个妞…… 那妞……咳咳,那女人我们也见过,叫……叫什么来着?嗨,忘记了。她挺胖的,长得也不算好看,但熊老大似乎挺喜欢她,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本来听到这,我们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觉得那女人可能不识抬举,把熊老大惹火了,抓回来教训教训,顺便玩玩。 熊老大不是第一回干这事了,而且尤其喜欢在地下室玩,那里隔音效果很好,再大动静外头也听不见,安全嘛。 经常一玩就是很久,玩腻了再叫咱们把人驯服了,给灌点药控制住,然后拉出去卖。有时候他想玩的刺激些,还会叫我们一块过去,当时我们估计那次也是这样。 说实在的,一听我们仨就没啥性质了。熊老大可能真喜欢那女人,可咱们根本不感兴趣啊,但熊老大叫,我们也不敢说什么,就叫小辉看好,咱们仨就进去了。” 讲到这,他顿了顿,又瞅了眼苏平和荀牧的脸色,没瞧出什么来,才继续说:“结果刚开门,走没两步,闻到了血味,咱们就吓了一跳。 他有时候玩的比较过,弄出血也正常,但不至于在楼梯上就闻到啊,那味道太浓了,咱们心里都有些不踏实,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 走到底,就发现那女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到处都是血,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熊老大就叫我们过去,说她死了,叫咱们一块给人分尸丢掉。我们又被吓了一跳,这尼玛是杀人啊,要挨枪子的。 我和阿聪也不敢问,也不敢动,就杵在那,熊老大骂了两句。接着王仔那二愣子问了一嘴,问人怎么死的,熊老大当场一个嘴巴就打过去了。 接着熊老大又骂我们怂货,说怕什么,只要不被发现,谁能治得了咱?要被发现了,就咱们这些年干的事,怕也没好果子吃。” 苏平心中一动,但没打岔,没问他们干过什么事,现在还不到时候。 许青海也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或者压根就是故意说漏看苏平他们反应的,见他们没插话,又继续说: “没办法啊,只能干了。不然熊老大真一发火,把我们做掉,咱们跑都跑不了。他都让咱们知道他杀人的事儿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几个,除非跟他一块动手。 我们就只能拿了菜刀斧子,把人给剁了……噫,说实话,那场面我现在都不敢回去想,太恐怖了,我一刀砍下去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这刀砍在我自己身上……” 荀牧默然。 目前心理学界有一种尚未被证明的学说,大多数寻常人之所以恐惧杀人,恐惧吃人,除了法律、道德的约束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共情心的影响。 初次接触这些事物的时候,他们潜意识会不受控制的将遭遇带入到自己身上,从而对疼痛、死亡产生深深的恐惧。 许多影视剧中,主角被割手手的画面——比如杨过断臂——成为不少人的童年阴影之一,也是这方面的原因。 恐怖片也是一个道理,如果将恐怖片的角色统统换做动物,或者别的形象的话,恐怖效果难免大减。且拟人化程度越低,衰减越明显。 正因如此不敢看杀猪的人,肯定比不敢看杀鱼的人多得多。 但人的心理太过复杂,有时候这种潜意识的共情机制而产生的隐约恐惧,反而会刺激到少数变态,让他们更加嗜血。 这世界连自虐狂受虐狂都有,追求刺激的也大有人在,区区一点共情产生的恐惧,又怎么能吓住他们?相反,恐怕只会反而对那些变态产生深深地吸引力。 但许青海显然不是这种人。 看得出来,他此刻仍旧心有余悸,快速将过程带过后,他才接着说:“分完尸以后,熊老大又觉得这还不够保险。 他干脆又叫人送几个娃娃过来,把手脚啊,脑袋啊,还有一些大块不好砍的部分塞进娃娃里,用胶水黏上,装进蛇皮袋里,再把皮剥了烧成糊,剩下的肉就随便处理了。 我们也想着,只看肉,谁能认得出这是人的?至于其他部分,估计很快就会被收垃圾的捡走烧掉或者埋掉,到时候线索一断,嘿,鬼知道我们杀人了? 这么一寻思,咱们其实也安心了不少,但没想到……” ------------ 第56章 缘由 苦笑两声,许青海又竖起了大拇指,大拍马屁,说:“你们真牛,这样都能发现尸块,大查特查。” 苏平没回话,只冷冷的看着这家伙。 这家伙懂的东西不少,而且前后表现差别实在太大,之前横,现在怂,表演的都挺自然,恐怕是个千人千面的主儿,难怪能成为熊义坤的心腹。 对于他招供的这些,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苏平和荀牧也不会全信,何况在此之前,熊义坤的另外两个马仔可都已经招了。 几分证词加以对比,虽然大同小异,但显然这些存在差异的部分才是关键所在。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许青海也不尴尬,讪讪的笑两声,接着说:“事情兜不住了,熊老大也怕。别看他对我们特别横,但对上另外几个哥,跟我们面对他也没啥区别。 他就寻思着找那几个大佬求助呗,还带上我们仨一块。结果嘛,大佬自然大发雷霆,把他给狠狠骂了一顿。 不过他们做的倒也没太绝情,要换做别的狠人,怕就直接把我们几个给沉江了。 他们就让我们收拾收拾赶紧滚,别墅里的人统统搬出去先避避风头,回头他们再找人来接手熊老大的事,咱们几个就能拿多少钱拿多少钱,跑的远远地永远别回来,最好出国。”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走?”苏平问道。 “没钱啊,走去哪里?”许青海无奈的拍了拍铁栅栏:“熊老大其实挺够意思的,说,给他三天时间,他筹点钱,叫我们这三天先躲起来,估摸着筹个几十万的没啥问题,到时候哥几个吃顿散伙饭,就该天南地北到处跑了。 阿聪那小子比较怂,想直接跑,我们也没搭理他,爱跑就跑呗,跑了个人咱们也能多分点钱。但他看咱们每一个人附和他,他竟然又不走了。 反正吧,就这么个事儿,我们寻思着,平时熊老大和那女人接触的也少,更没怎么在她朋友面前露过面,他们都不知道熊老大的身份和名字。 所以,你们就算要查到咱几个头上,也得不少时间,小心点别抛头露面,这里躲躲那里藏藏,总归能躲过去的,到时候咱们拿到钱,马上就跑,你们想抓也抓不着。 以前熊老大也不是没逮过女人,动手之前都特别小心的,也没见被查到头上过不是,这次虽然是杀人,严重了点,又被发现了,没瞒过没兜住,但每个十天半月,你们也休想查到咱这。 真的没想到,你们够厉害,我是服了。” 这个说法,倒是和另外两人差不太多。包括熊义坤在内,都没料到警方会这么快锁定他们。 他们想的倒也没差,要不是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早就盯上了他们,光凭骆浩朋和彭宇他们描绘的外貌特征,外加一个熊姓,短时间内还真难锁定他们。 但,除了这点之外,他们也有些小看了天网监控系统。在他们面貌被监控拍到的前提下,想要找到他们虽然也不容易,但三天时间,绰绰有余。 苏平又问:“那你们怎么会去KTV?” “不然待哪?总不能躲下水道臭水沟去吧?”徐海清说:“朋友家嘛,我们也不敢去,怕被出卖。 网吧现在都得刷身份证,万一你们查到咱头上,岂不相当于直接告诉你们咱几个在网吧了?黑网吧倒也有,但环境太差,以前穷的时候还无所谓,现在真有些受不了。 就只能泡泡酒吧唱唱歌咯。咱几个唱也没意思,干脆多拉点人来,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整个余桥到处跑,就算被出卖,你们也逮捕到人。再说了,除了咱几个,也没人知道咱犯了杀人碎尸的事儿,犯得着出卖咱?” 顿了顿,他又露出回过神来的模样,嘿一声,说:“阿sir,你们不是去突击检查的吧?奶奶的,有人出卖咱?不对啊,他们怎么知道咱犯事了的?” 苏平眉头一拧,可不能再让他这么瞎猜下去,否则,阮高朋的身份恐怕就暴露了。 荀牧反应更快一些,立马说:“我们还真是去突击检查的。有顾客匿名报案,说你们在包间里鬼鬼祟祟,像是在嗑药。 只是没想到,还把你们仨给钓出来了,要不是事后看过监控,认出你们三个人,搞不好真让你们遛了。” “我艸!”许青海不疑有他,立马骂道:“嗦嗨啊!就说在外面别那么放肆,小心点,非不听非要嗑,这下可把劳资害惨了!” “话说回来,”荀牧暗暗松了口气,继续岔开话题,又问:“我们检查过了,你们仨竟然没嗑药?” “我们不吃那玩意。”许青海摆摆手:“咱们都是跟着熊老大他们几个白手起家一点点干起来的,互相也都有把柄,用不着那玩意控制,他们也不让我们沾这东西。 没办法啊,现在查的严,咱们又要开车,抓酒驾毒驾的那么多,万一被逮到发现嗑药,岂不玩完了?要平时千小心万小心的,在这事上倒霉栽了跟头,太不值得了。 呃,倒也有几个傻的忍不住偷偷吃,但要被老大发现可就死定了。咱几个没那么蠢,再加上看过那些被控制住的人的惨样,哪还会傻傻的去试啊。” 荀牧轻轻点头,又问:“你们离开以后,有没有联系过熊义坤?” “没有,也就两天时间嘛,咱耐得住,筹到钱他会跟我们说的。” “你们就不担心他自己卷了钱跑路?” “怕啊,但怕有什么用?咱打电话给他他就不跑了?再说,他给咱们分钱本就是讲义气,不给我们也不能拿他怎样啊,他都主动说筹钱咱们分了走,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平了然,说:“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下面,请你说说你们这个犯罪团伙的情况。你们和熊义坤去见了什么人,一五一十说清楚。 相信你也知道,你现在没有退路了,只有配合我们把这个团伙铲除,你们才有活路,否则……” “是是是,我知道。”许青海连连点头,配合的很。 但张了张口,他又忽然有些迟疑,忍不住问道:“熊老大……真的是他们害死的吗?不应该啊,他们要动手,早就动了,而且,也肯定不会放过我们仨人,怎么……” ------------ 第57章 方向 回到办公室,荀牧从抽屉里翻出两瓶红牛,扔了一瓶给苏平,自己拉开拉环吨吨吨的把另一瓶灌下肚。 “熊义坤的死,应该跟背后的团伙无关。”苏平没喝,把易拉罐放桌上,说: “许青海有一点说得对,他们要对付熊义坤,早就可以动手了,不必等到他回家,遣散自己的那帮手下。而且,也绝不会放过许青海他们三人。” 荀牧没回答,只转头看向窗外。 瞧了两眼,他才说:“老孟他们还没回来啊。” “人比较多,行动当然需要时间。”苏平接过话:“放心吧,不会出意外的。” 荀牧轻轻点头。 早在十二点前,他们就完成了对阿聪和王仔的突击审讯,取得了该犯罪团伙的部分名单,以及部分高层人员的指证。 当然,由于那时候他俩都处于醉酒状态,所取得的证言不能作为立案的依据,无法确定那些人的嫌疑,因此老孟带队出去,也仅仅只是布控,防止嫌疑人收到风声跑路罢了。 在取得许青海的口供后,两人对名单一验证,没有出入,才给老孟下令,让他们的人立刻行动,对这些嫌疑人或拘留,或传唤,统统带回来。 沉默一小会儿后,荀牧又问:“你说,如果不是这个团伙动的手,又会是谁呢?” “难说。”苏平撇撇嘴:“这家伙伤天害理的事儿干太多,仇家海了去,问题只在于,除了该团伙之外,谁能让他甘心赴死?” “我倒觉得,他未必甘心。”荀牧耸耸肩:“死者身上没有反抗痕迹,没有约束伤,也不代表他就不想反抗。” “嗯?”苏平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别忘了,”荀牧说:“他死于双硫仑样反应,简单来说,就是喝了大量的酒,同时被注射了头孢哌酮。 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他先是在书房喝醉了,不省人事那种,然后凶手溜进去,发现他倒在地上,灵机一动,给他注射了头孢哌酮。 酒精代谢毕竟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他即使喝醉了,体内也还有大量酒精堆积。 而听老凃的意思,头孢哌酮上的甲硫四氮唑取代基,会严重影响到究竟代谢过程,让酒精代谢为乙醛后,无法继续代谢,从而造成乙醛堆积。 乙醛的毒性可比乙醇强的多,死者体内的乙醇转化为乙醛后,便最终造成了熊义坤死亡。” 苏平沉思良久,才终于摇摇头,说道:“你这脑洞开的倒是大。但熊义坤既然已不省人事,凶手干嘛不直接掐死他,反而要大费周章的弄来头孢哌酮给他注射? 虽然这玩意儿并不难买——即使它属于处方药——可凶手登门的时候总不能恰巧身上就带着头孢哌酮吧? 再说了,经过近些年不断的公益宣传,倒的确有不少人了解到头孢不能与酒同服,否则等同毒药。 但在多数人理解,或者说认识的头孢类药物中,主要应该还是头孢拉定、头孢克肟、头孢克洛之类比较常见常用的口服药吧? 而据我所知,上边说的几种头孢,在饮酒期间服用并不会引起反应,只是宣传上为避免搞的太复杂,把群众绕糊涂了,搞不清楚到底能不能吃,保险起见才直接简单粗暴的说头孢加酒等于毒药。 常理来讲,就算凶手真有你说的那种想法,也应该是搞点这类口服胶囊让熊义坤吃下去吧?” 也就是提出这说法的是荀牧,如果换做祁渊,苏平肯定喷他一脸。 荀牧摸摸下巴:“我也知道这说法牵强了点,有很多远不过去的地方。但如果不是犯罪团伙害死的熊义坤,我目前只能想到这种可能了。” 苏平皱眉。 仔细一想,这话也对。 想在熊义坤不抵抗的情况下在他腋下打一针,将头孢哌酮注射进他体内,要么取得他主动配合,要么就是趁他喝高了完全无抵抗意识的情况下才行。 换个角度,越难达成的条件,也就意味着方向越明确。 “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很可能是医务工作者,至少对医学这块不仅仅只停留在常识范围。”苏平说道:“而且,对于头孢与酒产生的双硫仑反应应该有着相当深刻的印象,否则看到熊义坤醉酒,也不会想到头孢。” “嗯。”荀牧轻轻点头:“但还有一个问题。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就像你说的,面对个毫无反抗力的男人,直接捂死、掐死、捅死都是个不错的选择,没什么变数,他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复杂化? 头孢哌酮不难弄,但多少也需要时间。万一趁着他离去买药,再回来的这功夫,人醒了怎么办? 醉酒本就是不可控的,前一秒可能还睡得跟死猪一样,打都打不醒,后一秒就可能突然跳起来嚷嚷着我还能喝——虽然这种情况比较少见。” “确实是个问题。”苏平轻轻颔首,接着又说:“但,熊义坤死后不是有三人在书房翻找东西么? 这说明,凶手很可能是团伙作案,有没可能,发现熊义坤醉酒后,留了两人看着他,剩下一人去买药?” “那这么做的目的呢?”荀牧又提出质疑:“既然他知道头孢哌酮能和酒精反应,算是对医学这块比较了解,那他该不会想不到咱们法医能还原出死者死因,能检出死者体内的头孢。” “嘿,你怎么回事?”苏平眼睛一瞪:“不是你自己提出的猜测吗?咋还一个劲儿质疑我?” 荀牧挠挠头。 苏平翻个白眼,又接着说:“也不是不能解释。或许他就是想趁着死者人事不省,毫无反抗的时候死亡,营造出一种熊义坤迫于威胁不得不选择死亡的假象,好把脏水泼犯罪团伙身上,把自己摘出来。 就从结果上看,最开始,熊义坤背后的犯罪团伙,确实是我们重点怀疑的对象,都没想过别的可能。”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又或者,他早就制定好了以头孢哌酮加酒精来杀人的计划,并早有准备。熊义坤之所以会醉酒,搞不好就是他灌的。” ------------ 第58章 搭线 天亮时分,刑警们接二连三的回返。 行动相当顺利,他们都没料到自己被盯上了,一个个的毫无防备。 毕竟,从刑警锁定熊义坤,再到许青海三人落网,再到他们招供供出这些大佬及犯罪人员,时间太过短暂,他们什么风声都还没收到。 他们甚至以为熊义坤他们早就已经跑了。 否则的话,行动难免有些波折。 几个大佬被传唤的时候,情绪还相当激动,他们自以为自己根本没露出什么破绽,警方根本没理由强行传唤,要求他们配合调查,还嚷嚷着要叫律师。 然而得知有人指证他们后,他们便立马安静了下来,保持沉默。当然,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太过紧张。 他们对法律也有相当的了解——所以钻空子钻的非常溜——自然知道,证人证言仅仅只能作为佐证,可以以此立案,但不能以此定罪,警方顶天了拘传他们,等时间到了,也只能把他们给放掉。 拘传扣押留置嫌疑人的时间相当有限,而且不允许用连续拘传的方式变相延长留置时间。他们自信,短短一两天功夫,警方不可能锁定他们参与犯罪的直接证据,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他们已经许久没直接参与那些事了,充其量只是遥控指挥,想找到证据千难万难。否则老孟他们也不至于盯了这么久,乃至成功打入卧底的情况下还这么久都没收获。 至于下边那帮办事的,那帮人或许跑不掉了,但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之所以不彻底洗白,还要遥控指挥那帮人干那些肮脏事,就是贪图方便且放不下这里头的巨大利益,同时又想把自己摘干净。那些人,早就被他们视作弃子,应付这一天的到来了。 荀牧和苏平对他们也并不感兴趣,让老孟带领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全权处理也就是,他俩只接触了熊义坤的手下,并重点询问过几个跟他同住在别墅的心腹。 结果得知,他们在林楚遇害一案曝光当晚,就收到了上头的命令,要求他们立刻搬出别墅,熊义坤回去后也连连催他们快些走,因此他们了解的情况相当有限,连熊义坤杀人了都不知道。 杀害熊义坤的嫌疑人究竟是谁,至今还毫无头绪。 正当他俩烦恼的时候,图侦科终于传来个不好不赖的消息——根据监控,他们锁定了三个行为可疑的男子,但这三人都戴着鸭舌帽,走路时头也低着,根本看不清面容。 另外,他们进入小区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零八分,离开时则是傍晚六点四十五分,刚好将熊义坤死亡时间囊括在内。 以边上的参照物高度推测,三人的身高,跟柴宁宁推测的也相当接近,很可能就是凶手。 但仅凭身高身材,显然不足以锁定嫌疑人身份——一米七上下的身高,中等体态的身材,放在南方简直太普遍,至少半数以上居民都是这个身高。 “不好办啊……”荀牧皱眉,说:“能不能麻烦你们辛苦点,一帧帧的过一遍……” 刘勋苦笑着打断他:“荀队,我们已经逐帧过过一遍了,着实没拍到他们的正脸。” “这就麻烦了。”苏平摇摇头,看向荀牧:“图侦这边已经尽力,现在看来,想要破案,咱们只能从熊义坤的人际关系着手进行调查了。” “嗯。”荀牧颔首:“我已经让小松领着小祁去挨个审讯那些嫌疑人,务必将熊义坤认识的,以及有过矛盾的人统统都……” 话音未落,几人就听见阵敲门声。 “请进……小祁?你怎么来了?有发现?” “荀队,苏队也在啊。”祁渊赶紧打个招呼,然后说:“刚有个发现,许青海给我们提供了份名单,名单上有个人,挺出人意料的。” “谁?”苏平挑眉:“赶紧说,少给我卖关子。” “宋荣。” “他?”荀牧有些意外:“他认识熊义坤?” “不但认识,听许青海的意思,关系还相当好。”祁渊赶紧说:“所以松哥就叫我过来,把这事告诉你们。” 沉吟片刻,荀牧又问:“他具体说了些什么?” “说起来也没什么。”想了想,祁渊说道:“松哥看到这名字的时候还重点问过,说是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他貌似不知道宋荣是林楚的前夫,熊义坤应该也不清楚这事。 他们一块喝过几顿酒,吃过几回饭。一开始宋荣勾搭上熊义坤,说的是店里时不时的有些人闹事,他有些烦,又通过朋友认识了熊义坤,就想让熊义坤帮忙解决这事儿。 熊义坤嘛,在小混混和寻常人眼里勉强算得上是个大佬吧,虽然格局还稍微差了点点,但对付这些闹事的小混混当然再轻松不过。 但另一方面,一来熊义坤有自己的‘生意’,并不搞这种事儿;二来对付小混混也有点掉价,何况跟宋荣也没交情,就想推脱。 可宋荣拿出了五万块钱,说跟熊义坤交个朋友,他就心动了,帮他解决了这事儿,两人算正式搭上了线,有了交情,之后无非就是酒桌上那些事儿,基本就这样。” “没什么好说的了。”苏平立马说:“把他传唤过来,接受调查,好好问问话。” 荀牧扭头看着他:“你觉得宋荣是杀害熊义坤的嫌疑人?” “难说,”苏平摇头:“但,先不说嫌疑不嫌疑的,他老婆跟了熊义坤,他自个儿也和熊义坤搭上线,偏偏林楚和熊义坤都死了……这事有些蹊跷,我想再好好问问。” 顿了顿,他又挑眉:“怎么,我传唤个人还不行了?” “呃,我没这个意思。”荀牧连连摆手:“相反,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你说饭店什么的客流量较大的商铺被混混骚扰也就算了,一个打印店也能碰到这种事儿? 真碰上也还好说,但一次性拿出五万块钱出来找熊义坤解决这事,就有点不对味了。你说,会不会被骚扰是假,他的根本目的是想借这事儿跟熊义坤搭上线?” “或许吧。”苏平说:“上门去问问他就是了。你准备下传唤通知书,咱们这就走。” 说完,他又看向祁渊,问道:“小祁,要不要一块?” ------------ 第59章 火爆 感到宋荣开的打印店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远远地瞥一眼,见打印店门开着,祁渊松了口气,可算没白跑一趟,又扑了个空。至于苏平和荀牧,则相当平静,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这里距离南湃新村有着接近六公里路,离盛世花园更远些,九公里。”苏平放下手机,说:“一路上红绿灯都比较多,还走不了环城快速路,路况好的时候,去南湃新村也得接近二十分钟,去盛世花园则需要半个钟左右。 要碰到高峰期就难讲了,开上一个小时也是正常。恰好,拍摄到三个嫌疑人进出盛世花园时,分别是中午和傍晚,中午小高峰,傍晚更是拥挤。 所以,不妨让图侦的同事调取附近监控,瞧瞧这些时间段,宋荣在不在附近,打印店有没有开门。” 荀牧嗯一声,打量了眼周围,接话说:“打印店开在高层小区楼下,人流量相对密集,附近住宅区扎堆,估计也有不少公司开设,生意应该还不错。” “离婚时财产均分,能分给前妻二十万,先前又一口气拿出五万来和熊义坤攀上关系,这份经济实力可以说不弱了。”苏平说:“毕竟,这年头小年轻想当个月光族都是奢望,除非爸妈给力,不然十个有八个是月欠族。” 说完,他还忍不住瞥了祁渊一眼。 祁渊张张嘴,就想反驳。 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 那点见习期的津贴,连维持生活都勉强,交了房租就快见底了,每个月都得靠信用卡度日,时不时在厚着脸皮管爸妈要点支援才能撑下去。 或许转正以后,花钱不那么大手大脚的话,他可以维持收支平衡,甚至每个月还能存点钱——当然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但现在,妥妥月欠族无疑。 他只能别过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偷偷翻白眼的时候,记得把车窗降下来,玻璃反光呢!”苏平吐槽道:“就你那点津贴还敢打肿脸充胖子,跟我们抢买单,你不负债谁负债?”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转移话题说:“指令我传到图侦那边了,附近派出所刑侦中队的同事也会派人在附近走访,帮忙提取监控。咱们先下车去再会一会这个宋荣吧。” “嗯。”苏平应一声,解开安全带扣子,熄火下车,祁渊也照做,从副驾驶走下来。 荀牧则没急着下车,先探出身子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翻出一罐薄荷糖,倒两粒在嘴里,这才下来。 “你最近很沉迷吃糖啊。”苏平斜了他一眼。 他耸耸肩:“早上那份肠粉,蒜蓉加多了,嘴里味太重,漱口都漱不掉,怪不舒服。” 苏平没再接话,径直往打印店里走去。 打印店规模一般,不大不小,十平出头的样子,摆了两台电脑,电脑各配了个微型的照片打印机,另外还有三台大型打印机,效率应该还不错。 墙上则贴着几个二维码,靠角落位置还有张小桌子,方便顾客打印出资料后装订整理。另外竖着个小货架,放了些文件夹、打印纸、牛皮纸文件袋之类的东西。 苏平有些怀疑,这个规模,哪怕客流量不小,盈利恐怕也不多才对吧? 再一看价格,他没话说了。 复印单面一块钱一张,双面一块五;打印直出单面两块,双面三块;网上查找打印不含排版单面三块一张,双面四块,查找时间十分钟内,超时每十分钟多加三块,排版价格另议…… 另外,拍照也相当贵,同时承接打字业务,三百字内八元,超出部分百字两元,打印另计…… 这要碰到毕业季,应届大学生大批量打印简历去广撒网,一次性恐怕就得掏出上百块钱来。 嗯,附近就有一所民营大学,一所大专,两所中专,每年毕业季这些学校还可能会找些企业在校内召开双向的人才交流会…… 苏平忽然觉得,几年几十万,宋荣搞不好还说少了。 倒是祁渊一脸平静,他上学期间可没少打印各类资料文件,各个打印店收费标准虽各有不同,但也大同小异,在余桥和省会,差不多都这个价,顶多量大了给点优惠。 要不是这年头打印越来越贵,个人打印机也不会忽然火起来。 这会儿显然正当旺季,店里头挤了不少人,宋荣一个人忙得很,即使看到了苏平他们,也认了出来,却只能打个招呼,然后继续投入工作。 苏平他们也不太着急,没说什么,在一边等着。店里人也只以为他们同样是顾客,瞥了一眼就又露出不耐的表情接着排队了。 但一等二等,等了半个多钟还不见停,反倒人越来越多了,苏平的性子渐渐被磨平,忍不住干咳两声,往宋荣那挤了挤。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个年轻人忍不住骂道:“排队啊!排队懂不懂?大家都在这等着,你插队是几个意思?有没有素质?” 这会儿天气正热,打印店里也没空调,加上蛮长的等待让大家情绪都很暴躁,有个人领头,所有人立马炸了,开始纷纷指责苏平。 苏平眼角一抽,就要表明身份和来意。 宋荣却比他更快,大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来找我有事来着……这样,大家别急,我先帮你们打印完,再有人进来麻烦你们帮我说下,就说我有事,先不接单子了,好不好?” 一面说,他还一面连连对苏平使眼色,露出恳求的表情。 苏平明白,他猜出自己来意了,担心说过来办案会影响到生意,加上店里这十来个人,能让他赚好几百块,有些舍不得放弃。 苏平也不是不近人情,轻轻点头,耐住性子退回去了,而宋荣一通好说,安抚下顾客情绪后,手上动作也快了不少。 又等了将近一个钟,眼瞅着快两点了,宋荣才终于将最后个顾客送走,收了钱后,把玻璃门一关,招呼苏平他们坐下,才问:“警官,你们怎么来了?什么事啊?” ------------ 第60章 解释 “你这边,生意一直这么好?” “也没有,冷清的时候一天到头也就十单生意,赚个百多两百,勉强交交租金吃吃饭。”宋荣回答说: “碰到国考啊,研究生考试啊,边上学校的考试季啊,还有他们毕业求职的时候,生意倒是不错,尤其考试季,你们是不知道啊,那些专业课的重点资料,一份十多二十页,都是几百份几百份的印。 累归累了点,但每天晚上回去,一打开微信和支付宝,看看那流水,立马就觉得值。” 荀牧轻轻点头,看向苏平。 苏平只闷着不说话。 也就是荀牧在边上,否则他才不会干等这近两个钟的时间,到了就直接表明身份遣散顾客开始公事公办的传唤问询了。 站了两个多钟,他也憋了一肚子火,开口火药味指不定得多重,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交给荀牧去问。 见状,荀牧暗暗摇了摇头,接着说:“宋先生,我们的来意,想来你应该也清楚。” “呃,为了林楚的案子吧?”宋荣试探着问道:“你们有线索了?凶手找到了?” “有怀疑的对象,但那人也死了。”荀牧盯着他,说:“这个人,你也认识,他叫熊义坤。” “啊?”宋荣一愣:“熊哥?哎,不是,什么意思?你们说,林楚是熊哥杀的?还有他他也死了?什么情况?” 荀牧嗯一声,又接着问:“你的前妻林楚,和熊义坤走的很近,你知道这事吧?” “不知道。”他立马摇头:“怎么回事?她们之间啥关系?” “真不知道?” “不知道啊。”宋荣说:“哪怕没感情了,毕竟夫妻一场嘛,我要知道这事儿,心里肯定不痛快,也就不会找熊哥了。” 荀牧没从他表情上看出异样,便接着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找他?” “唉,还不是林楚给闹得。” “林楚?她骚扰你了?” “那倒没有。”宋荣再次摇头:“别的方面先不说,她这人还算讲义气,说散了也就散了,不会多搞什么。 但她那帮狐朋狗友不一样啊,他们不讲理的,硬觉得是我欺负了,辜负了他们大姐头,成天成天的来我这找茬。 倒也不要钱,也不打人,就是扎堆到我店里,吵吵嚷嚷的,有时候还变着法子骂我,让我做不成生意赚不了钱。 我也想过报警啊,但警察还没来,他们就跑了,等你们的人走了,他们又过来,反反复复。 偶尔有几个被抓的,根本没什么用,批评教育下就又给放出来了,然后继续闹。别说批评教育了,就算是拘留个一星期半个月的他们都不在乎好吧,但我哪有心思精力跟他们这样耗啊? 也就是花关系,托朋友,最后打听到熊哥,这就花了我三四万了,请吃了好多顿饭,花了有一个多月时间。 熊哥一开始还不乐意,我给了他五万块钱,他才放出话来。效果倒也是真的好,那次以后,真没人敢过来了。” “前前后后,小十万。”祁渊忍不住开口:“哪怕你这边生意再好,十万块钱怎么也得是大半年甚至一整年功夫才存的下来的巨款了吧?” “没,得一年多。” “所以,值得吗?”祁渊又问:“那帮家伙就算骚扰你,也不过是一时半会的事儿罢了。他们一向想到一出是一出,最没耐性,也不持久,还能持续骚扰你一年两年不成?” “话不能那么说,”宋荣摇头说道:“我也是被他们搞的烦的,多少有些冲动。” “那你先前怎么不说?”荀牧问。 “不敢呐。”宋荣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熊哥恐怕不太干净,怎么敢跟你们说?那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可我又没办法,除了找他我真的没注意了。 现在,不说也不行咯,他人都死了,我再说不认识他,回头又被你们查出来,怕是更麻烦吧?” 这一番话,听上去倒是没什么问题。 荀牧也依旧没能从他表情上看出什么破绽。 他只能接着问:“昨天不,前天中午到傍晚,这段时间,你人在哪,干了什么?” “我”他犹豫了下,说:“正好有点事,我出门去攒电脑了,想攒个配置差不多的,好打游戏。” “攒了一下午?” “是啊,”宋荣说:“也是比较纠结吧,性能可以的都比较贵,便宜的又担心过两年过时了,二手的怕有暗伤,尤其显卡,怕买到矿卡什么的。 加上那些销售也能吹,我去,吹着吹着我都差点起了攒个四路泰坦的心,想想又不太值当反正就是纠结了很久。” “那你攒的电脑呢?” “没攒成,最终寻思着,这段时间我也没啥功夫玩游戏,旧电脑也还可以撑一撑,再加上这都年中了,万一年底推出新的显卡跟,性能提高了不少呢?就算没提高,现在的配置也可能降降价不是?” “你一个人去的?” “一个人。” “谁能证明?” 他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 荀牧又问:“你去的哪攒电脑?” 宋荣忍不住皱眉,问:“警官,不是,我说,你们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没错,知道就好。”苏平终于开了口,冷冷的说道:“要不是怀疑你,我们也不会刻意过来找你一趟,还在你店里头干等将近两个钟的时间。” 宋荣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抬头,说:“依据呢?总不能你们说谁有嫌疑谁就有嫌疑,咱们就不得不配合吧?” 这一句话,让他先前的解释统统都做了无用功。 也是苏平语气过于咄咄逼人,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偏偏,他拿不出行之有效的不在场证明。 而事实上,当他说自己去攒电脑,偏偏电脑又没带回来的时候,对他而言就已经“坏事了”。 苏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前,我没有依据,你也确实可以拒绝配合。但我相信,要你真的有问题,咱们总能找到线索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他深吸口气:“反正我话撩这儿,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你们查。” ------------ 第61章 自首 傍晚,图侦科传来个坏消息。 通过调取电脑城监控发现,熊义坤遇害当天中午到下午,宋荣确实一直待在电脑城里,和销售聊着攒电脑的事儿,并不具备作案条件。 很显然,苏平和荀牧,误会他了。虽说时间上来的有些凑巧,但事实就这么巧,谁也没办法。 “不是熊义坤啊……”荀牧摇摇头:“碰不了运气,那就只能用笨办法了。扩大侦查范围,摸清熊义坤人际关系,尽快做出一份名单,仔细调查。” 松哥点点头,带人去办了。 …… 十一点,松哥送来一份名单。 “这么多?”荀牧扫一眼就愣住了。 名单上密密麻麻,数不清具体有多少个名字。 “没办法,”松哥耸耸肩:“他们都说熊义坤人脉挺广。而且吧,不管干哪行,想混的差不多,人脉都很重要,有交情的人多不奇怪。 这里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想一个个的查,恐怕得费不少功夫。” “还是从矛盾入手吧,无缘无故的,按理说他们也不会杀害熊义坤。”荀牧放下名单,又问:“他家里丢了什么,查明白了吗?” “没有,”松哥摇头:“除了财物不知所踪外,具体丢失了什么,真的不好确认。 那书房平时只有熊义坤自己能进去,就是许青海这三个心腹马仔也不知道里头究竟有什么东西,实在不好确认。” “或许,”荀牧若有所思:“是关于团伙,或者他自身这条线的秘密……” “不是。”松哥摇头:“柴姐在书房里发现了账簿,上边详细写着各个人的身份和银行账户,堪称铁证。 也是凭借这本账簿,孟队他们针对该犯罪团伙的调查才有了突破性进展,在对比过账户流水,确认账户没问题后,就把账簿上的人都给拘留起来了。 也因此,凶手翻找的目标应该不是关乎犯罪团伙的这些证据,同时也能证明本案与犯罪团伙或许没关系。搞不好,凶手的目的就是现金呢?” “我有个问题,”跟着松哥一块过来的祁渊忽然问道:“这些团伙为什么都要搞个账簿之类的东西?这不是在自个儿家里埋个定时炸弹么?总不能是等着咱们查的吧?” 荀牧瞥了他一眼,解释道:“这也没办法,只要是团伙,总得有个对账的方式。否则他怎么向上头解释钱花哪儿去了?下边人中饱私囊又该怎么办? 比如,原本两千块能办成的事,手下说要一万,那八千块岂不就进手下人口袋里了? 所以说,不是他们想弄这种东西,是没有办法。除非是很小的那些团伙,捞了多少钱分了多少钱大家心里都记得住,否则都不得不捏着鼻子把这颗定时炸弹抱在怀里。 一般而言,这类团伙如果有明面上的经营资质的话,一般都会准备两套账簿或者同等作用的东西,一套真的,自己在用,管账,一套则是做的,用来应付检查,看不出任何问题。 而且你想想,如果真被抓了,就是没有账簿,我们也可以找别的证据,他们照样逃不掉,而要没被抓,我们自然看不到那本账簿,收到风声也可以提前焚毁,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如此。”祁渊恍然大悟。 “继续查查吧,”荀牧摆摆手,又看向松哥:“有些秘密的东西,许青海三个马仔不知道,但上边几个大佬却未必,给他们个立功的机会,问他们。 实在查不到也算了,可能就像你说的,凶手就单纯是奔着钱去的吧。嗯,还有这份名单,做个初筛。” “明白!” …… 次日傍晚,会议室。 松哥站起身,汇报说:“今天上午,我们分别领着几位团伙负责人前往熊义坤家中,经辨认,除了财物外,他们也不清楚熊义坤究竟丢了什么,我们怀疑,凶手的目的,或许仅仅只是财物而已。”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至于那份名单,我们从中筛出十七人与熊义坤存在矛盾,其中两人无不在场证明,但身高身材与嫌疑人都对不上,其中一位还是女性,所以……” “这条线也断了?”苏平挑眉,说:“这份名单,会不会有所疏漏?确定跟熊义坤有关系的人都记录下来了?” “应该都差不离吧。”松哥说:“每次询问的时候,我都会让人再问一遍他们所知道的跟熊义坤有关系或者说认识的人,对这份名单做个补充。 然而,新的名单到手后,对这份名单一对比,发现都是重复的,这足以证明名单已经相当全面,并没有……” “报告!” 他没说完,会议室门便被人打开了,一名民警站在门口,看向荀牧,说:“荀队,刚刚建设路派出所有三人自首,自称去过盛世花园小区,有重要线索上报。 我打过你电话,好几次都没人接,没办法,我只能来这儿找你了。” “嗯?”荀牧一愣,跟着立马起身,说:“松,你继续主持会议,有什么突破等会告诉我。老苏,咱们去派出所瞧瞧!小祁,你也来。” …… 建设路派出所,审讯室。 祁渊打量了眼坐在对面的男子。 刚刚荀牧已经向派出所民警询问过基本情况了,这仨就是小偷,以这人为首,名叫万杰。 他们自称蹲点几天后,发现熊义坤那栋别墅的人都走了,但看着不像是搬家,就寻思着他们是不是出了远门,就想进去摸一笔。 “来自首?”沉默一会儿后,荀牧便直接问道。 “嗯。”万杰连连点头。 “犯什么事了?” “偷东西,偷了点钱。”他回答说:“结果正好撞见有人杀人。本来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免得惹祸上身,但看你们一直查我们仨,怕摊上大事,就只能来自首了。” “噢?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查你们?” “保……保安告诉我们的。”他挠挠头:“他说你们拷走了监控视频,他自己也看了一遍,虽然没拍到我们脸,但还是很危险……” “保安?”苏平眉头一挑。 ------------ 第62章 窃贼 这话里信息量可不少。 一个小区的保安,有三个惯犯小偷的联系方式,还告诉他们说,他们被警察盯上了…… 苏平冷笑两声:“你们怕是没少对这个小区动手吧?” “还好啦。”万杰咽了口唾沫:“一般很少对几栋别墅动手,他们虽然蛮有钱,可防护的也挺好,很难进去。 当然,有机会咱们也不会放过,毕竟进去摸一次,比别地收获大多了。 现在人很少在家放太多现金,钱包里也很少过千的,也就只能摸摸手机、笔记本电脑之类和首饰之类的东西。 有时候运气好,碰到准备交租,房东又收现金的,能摸走万把两万块。 有钱人家就好的多了,什么红酒啊,摆件啦,都挺多的,电脑手机一般也相对值钱些。” 苏平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耐着性子听完之后,便问:“那保安叫什么?” 万杰缩了缩脖子,报上个名字。 那保安恐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给万杰三人通风报信,本意是想让他们赶紧跑路,没想到他们回头就自首,还把他给卖了。 虽说他报信也不是出于什么道义,归根结底,还是担心他们仨被抓,把自己供出来。 问出保安名字后,苏平对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再没半点兴趣——涉案金额,分赃方式之类的细节让派出所查也就是了。 于是,他直接切入正题,问道:“你们都看到了什么?具体说说。” 万杰也干脆,他们来自首,说白了就是来提供线索的。 组织下语言后,他就直接说:“我们不是蹲点好几天,发现别墅里的人都走了嘛? 这几天我们就觉着里头不正常,住的人好多,而且都是白天睡觉晚上浪的那种,就寻思着,他们估摸着应该也不干净,咱们要能找到机会摸点东西,想他们也不敢报警。 呃,当然了,其实报警我们都不太怕,反倒蛮怕被他们报复的,你们想抓我们不容易,但他们打听打听就门清了,而且他们办事也不讲证据,所以…… 而且他们要真不干净的话,那反倒是肥羊了,这些人有钱都不太敢花的,家里肯定一摞一摞的现金,想想就让人咽口水。可实在怕啊,要真是狠人,怕有命偷没命花。 我们就一直没动手,很纠结,直到前段时间,发现别墅里的人都走了,寻思着应该是跑路,或者有什么事儿急着去办,感觉到机会来了…… 因为,不管哪种可能,走那么急,东西不可能收拾干净吧?总能有点汤汤水水喝。而且,他们肯定也记不住自己拿了多少留了多少不是。 我们兄弟仨一合计,就决定干这一票,大不了开溜,跑的远远地,他们还能追上来不成? 结果……” “咳咳,”荀牧忍不住干咳两声,打断他,说:“不用讲的那么详细,就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嗯嗯,”万杰赶紧点头,说:“我们翻窗进的别墅——正好有窗没关,方便,别说,里头钱还真不少。 可刚摸了两把,塞了两叠进背包,就听到楼上有动静,有人吼了一嗓子,可把咱们吓一跳,只能在楼下赶紧找个地方藏好。 好在他们也没发现进人了,听着像是在喝酒,而且貌似已经喝了挺多了,讲话感觉有些含糊,舌头很粗的样子。 好家伙,他们太能聊了,讲了许久,我们等了老半天,还寻思着是不是要撤了呢,但就这么走,又有点不甘心……” “之后呢?”见他停下,苏平眉头一拧。 “没了啊。”万杰说:“之后就没动静了呗,我们又在楼下待了一会儿,再没听到半点动静,就寻思着人是走了还是喝高了…… 把楼下的钱都装进包里,我就想撤了,那俩哥们儿就提议说上去悄悄,别楼上还有好东西,我有点怕,但也很心动,被他们劝了几嘴就上去了。 好家伙,楼上好东西是真的多,还有个金牛,估摸着得有一两斤重——可惜后边拿去卖的时候发现,什么金牛,就一铁镀铜……” “咳咳!” 听见干咳,万杰又赶紧说回正题:“楼上几个房间搜完,就剩最靠里那间了。那门上了锁,但这锁不顶用,一下就开。 走进去,就一股酒味,想来他们就在这里头喝的酒咯,虽然没酒瓶子,但估摸着是被人收拾过…… 我心里有点打鼓,但没见到人也放心了下来,开始搜。可惜这里头没什么好东西,而且翻着翻着,发现有人倒在地上……” 说到这儿,他连连咽了几口唾沫,才接着说:“我们都被吓了一跳,但看他没动静,心宽了点,想着他是不是喝高了,可看着又不太像…… 阿飞胆肥,凑过去摸了摸他鼻子,这才发现,人竟然死了。 我们被吓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当场就说要走,他们俩竟然不干,说这里肯定有好东西,哇,也不知道他们脑子怎么想的,万一凶手没走,咱们撞破了他的好事,咱还有命在? 可我说不过他们,就只能继续留下来找东西。嘿,别看他们说不怕,动作急了很多,原本咱们摸东西都是一样样拿出来,再原原本本放回去的,这样不容易被发现,那会儿倒好,直接抽出来就扔地上。 好不容易翻完,真的什么鬼都没有,他们俩也待不下去了,咱就走了呗,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 荀牧十指交叉,轻声问道:“大中午的进去,傍晚才出来,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们就只干了这事儿?” 万杰挠挠头:“我们先偷了别家,最后才去那栋别墅的——白天嘛,都上班了,人不在家,其实比晚上更方便。然后又在别墅里耽误许久,所以……” “所以,人是几点死的?” “不知道啊,反正四点半左右没动静的,之后我们又蹲了有半个多钟才动手。” “这么说,”苏平皱眉:“你们没见着凶手?” “呃,见着了。” “嗯?”荀牧立马提起精神:“说说!” “他下来了一回,拿酒来着,不是死的那个,我记得很清楚。嗯,寸头,圆脸,有点儿胖……” ------------ 第63章 设套 万杰描述的还挺详细,等他说完,苏平和荀牧脑中就已经勾勒出了嫌疑人的大致形象。 唯有祁渊一脸懵——他学过相关方面的知识,但没有经验,还做不到仅仅凭借这些文字性的描述就想象出嫌疑人的大概模样。 荀牧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在暗中交流着什么。 一会儿后,荀牧踢了祁渊的小腿一把,示意他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了。 祁渊一愣,大概明白了荀牧的意思,可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啊…… 迟疑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憋出了个问题,问道:“你们是怎么断定这人是凶手的?” 万杰一愣,理所应当的说道:“听动静屋子里那会儿就两个人,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不见了,那这不见得肯定就是凶手了呗?” “那你们怎么断定本案是他杀案呢?”祁渊继续问道:“就不能是熊义坤喝多了酒精中毒吗?” “酒精中毒?”万杰纳闷道:“要真是把自己喝死了,你们这么大费周章的搞什么?” 苏平斜了祁渊一眼,又朝着万杰努努嘴。 意思是,瞧瞧,人家一个小偷都比你激灵。 祁渊沉默一会儿,又问:“听起来,你对这人的印象相当深刻,早先就认识?” “不,不认识。”他连连摇头:“就只在他下楼的时候瞧了两眼。” “当时你们躲在哪儿?” “客厅……呃,客厅沙发底下,他们家沙发挺高的,能藏人。”他说道:“就是有点脏,灰大,但听到动静我们也没得选,只能钻里头。” “这个位置,角度不大好吧?你怎么看到他额头上有疤,嘴角还有痣的?该不会是你胡诌的吧?” “怎么可能?”万杰急了:“我亲眼看到他下来的,打量了几眼,记得非常清楚!我,我骗你们干什么?没好处啊!” 一面说,他一面抓耳挠腮的,身子扭来扭去。 见此,荀牧和苏平眼睛一眯,若有所思。 祁渊也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真的有系统想法,竟然准确的揪住了问题之所在。 当然,这个问题他俩早已想到,毕竟他描述的嫌疑人太过精确,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人,很难在经过这么长时间后依旧能准确回忆起,并描述出某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的面貌特征。 他俩之所以不戳穿,反倒让祁渊随意问些问题,也是想玩个出其不意,并找个相对合适点的时机,一下给万杰施加以巨大压力,让他不得不说实话。 毕竟见习生经验不足,恐怕很难想到多数情况下,人的记忆容易出错这件事。 但既然已经被戳穿,也就没必要再冷眼旁观了,得赶紧趁着万杰慌乱的时候把这条口子撕开才好。 想到这,苏平忽然冷声问道:“还记得你们自首的时候,经办的那位警官吗?” “记……记得。” “描述下他的外貌特征。” “呃……这……”万杰冷汗都下来了,磕磕绊绊、结结巴巴的说:“我记得……个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方脸……” 苏平又摸了摸嘴角,问:“这里是不是有颗大黑痣?” “对对对!”他眼前一亮。 苏平又展示了自己手背:“这里还有道疤?” “没错!” “三角眼,寸头?” “嗯,是的,三角眼,寸头。” 苏平一耸肩:“我骗你的,人家嘴角没痣,手背没疤,眼睛又大又圆,头发也蛮长。” 万杰:(╯‵□′)╯︵┻━┻ “黑痣、疤和眼睛也就算了,”苏平双手环在胸前,淡淡的说:“头发这明显的特征都没记住,这还是刚刚就跟你面对面接触过,接触时间也不短的民警,你都记不清他的样貌特征。 怎么,那个所谓的嫌疑人,只瞥一眼,还隔了这么多天,你反倒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我……”他额头上的汗滴愈发细密,很快汇聚成珠子,一颗颗的往下落,啪嗒啪嗒,打在审讯桌上。 “谁指使你污蔑他人的?” “我……没有,我真的看到……” “还要狡辩?”苏平拍了拍桌子:“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是吧?说,人是不是你杀的?” “不,不是,不是我啊,我哪有胆子杀人!”他连连否认。 “不是你?”苏平斜了他一眼:“无所谓。入室盗窃,栽赃嫁祸,包庇真凶,这几项罪名,够你受的了。行,既然你不说,没关系,我问你同伙去,减刑的机会抓不住,自己去牢里后悔去吧。” 说着,他直接站起身,又骂骂咧咧道:“!屁颠屁颠跑来自首,又屁都不放一个,白白坐好些年牢,真是个蠢货!” 说着,他拉了祁渊和荀牧一把,径直离开。 “等……等等,我说,我说!” “没机会了,我不想听!”苏平摆摆手,对门口的派出所民警说道:“把他看好,等会我直接让人押解到看守所去。” 民警点点头,表示明白,跟着又对里头努努嘴,好奇的问道:“苏队,真的不再问问?” 祁渊也看向他,这种欲擒故纵的套路,他玩过好多回了,但这次看,似乎有点不对劲。 “没必要了……”果然,他摆摆手,并接着说:“嗯,先别关门,让他再吼两句。” 祁渊微微侧耳,听着里头万杰不断的大声吼着,让他们回去,自己什么都说什么都招,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差不多了,关门吧。”苏平摆摆手。 见审讯室门被关上,苏平左右看了眼,说:“走吧,抽根烟去,歇会儿。这桩案子就要破了。” 祁渊一愣:“不去审其他人么?” 苏平的套路他大概想明白了,与其继续在万杰身上耗费时间,不如去问其他同伙。从万杰身上挖出来的这些信息,再加上刻意让他吼两声,相信已经足够瞒天过海,让他同伙误以为他什么都招了。 这种情况下,相信他两个同伙也不会再负隅顽抗,试图隐瞒什么。 “不着急。”荀牧轻笑道:“先休息一下,毕竟讲述过程也需要时间,不是么?” 祁渊了然,恍然大悟。 ------------ 第64章 栽赃 几根烟的功夫后,他们提审了另一名窃贼。 荀牧和苏平商量了下,决定让祁渊主问,并将大概的策略和讯问框架告诉他。 审讯倒是相当顺利,就像他们想的那样,他误以为万杰已经招供,便不再隐瞒,把什么都给说了。 结果相当出人意料。 “我们其实不是蹲点许久看中了那栋别墅,而是被熊义坤邀过去的。”他说:“他的身份我们虽然不知道,但也大概猜得出来。咱这帮搞小偷小摸的,哪里有胆子去招惹他们?” 祁渊皱眉,问道:“他邀你过去干什么?” “帮他作证。”他说:“熊义坤以家里的二十多万现金为筹码,请他们帮他做个证,让我们在合适的时候自首,说咱们进去偷东西的时候,碰见他被人害死的事儿,并按照他给的说法,描述那个人的模样。” “然后呢?” “然后他就让我们躲起来了,说等他出事,人走了,我们再出来,在他死的房间里乱翻一通,然后把他家里的钱都拿走。” “这么玄幻的事儿,你们碰到了,心里就不起疑,同意了?” “没法不同意啊。”他哭丧着脸说:“熊义坤说自己碰到了仇家来寻仇,肯定凶多吉少,只希望我们能帮他讨回一个公道之类的。 他不只是利诱我们,还威逼呢,说知道我们的身份,也知道我们家在哪,我们爸妈是谁,也给他小弟发了信息,如果我们不照做,就叫人砍死我们几个全家。 我们也纳闷啊,他干嘛不叫自己的小弟过来保护他,非得拉我们三个小虾米下水,而且能弄死他的家伙肯定也是个大佬,我们不也得罪不起? 可我们命都被捏在他手上了,有什么法子? 他还说了,现在你们警察都还算靠谱,不会泄露我们的身份给无关人知道的,咱们的罪名顶多也只是入室盗窃,判的不重,别人也看不出问题,再加上自己自首,还有指证其他人犯罪,算立功,运气好说不定能捞个缓刑。 几年牢,也可能就一年半年,甚至都不用坐牢,就能拿二十万,而且做完牢出来,他还会让小弟给我们一人三十万,除了风险比较大以外,划算啊,而且我们根本没得选,就只能同意了,在他家里藏起来。 之后,那人果然就来了呗,我们躲在房间里瞅着,别说,熊义坤形容的真心准,特别形象……但瞅着,他们好像没啥矛盾啊,有说有笑挺要好的模样。 阿杰就说了,这帮大佬都是笑面虎,哪怕已经到了动刀子要人命的程度,面上都是有说有笑的,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狼灭。”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他们就开始喝酒,喝不少,也喝了很久。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那个人出来上厕所,回去的时候就听到他吼了几声,跟着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然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我们寻思着,熊义坤应该是被害了,但看那人的表现有点儿不对劲啊,就想出去看看,又不敢,因为那人还没走呢,要让他见到咱们,还不得灭口啊? 就这样又等了快一个钟,才瞅见那人匆匆忙忙的提着一大袋东西走了。我俩又蹲了几分钟,他没回来,这才壮着胆子去房间瞅瞅。 进去第一眼没看到人,找了一圈才瞅见熊义坤倒在地上,果然死了。我们怕啊,这帮家伙,杀人就杀人,还不见血,太恐怖了。 咱就寻思着赶紧把二十万拿了赶紧走,但又想到他的吩咐,只能带上手套先赶紧乱翻一通,然后把房间门反锁过来关上,再把家里的钱塞进背包里赶紧跑路,整个情况就是这样的了。” “那,那个保安呢?”祁渊皱眉问道。 “也是熊义坤教说的,说那保安是他一个马仔,知道的人很少,自首的时候把他抛出来,他能给我们打配合,绝对万无一失。 嗨,谁能想到,阿杰那胆小如鼠的家伙,比我还窝囊,竟然老老实实的跟你们全招了。” …… 询问过最后一人,两人之间的供述大同小异,想来没什么问题。 “荀队,苏队,”祁渊蹲在地上,抽了口烟,说出自己的想法:“熊义坤不大可能能预见自己的死亡,而且他俩刚也说了,熊义坤邀去的那个人,表现根本不对。 所以我想,他会不会是自杀的?自己给自己注射了头孢哌酮,然后邀人过来喝酒,喝死在对方面前,再加上注射位置相当特殊,让人发现死因后第一时间就会联系到谋杀上…… 也就是说,他想用自己的死,去栽赃嫁祸其他人,而这个人,就是被他邀请来喝酒的这位……” 顿了顿,他将自己烟头掐灭,才皱着眉说:“只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何在? 还是那句话,虽然说像他这种狠人,即使是不得不死的情况下,也会想办法让自己死的更有价值一些,用自己的死去陷害他人倒可以理解。 但问题是,大前提是不得不死啊,他这会儿远没有走到穷途末路,为什么要寻死呢?就因为林楚被碎尸一案?同样参与本案的许青海三人,不还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么? 相比之下,这个被他栽赃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和他有什么仇恨,我觉得反倒都不算什么问题了。” “或许是受不了这种大起大落吧。”荀牧轻叹口气,说:“他这种人,过惯了好日子,再想让他过那种颠沛流离,四处逃亡的生活,受不了的,让他坐牢他也无法容忍。 所以你看,那么多人犯事儿后畏罪自杀,也有那么多人破产后,赌球赌输后,股票被套牢后,选择跳楼、跳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他们没办法接受这种失败,自己被自己打到了。” 说完,他摇摇头,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三个小偷的口供不可尽信,我们还是得把他们说的那个,被熊义坤邀去喝酒的人找到,传唤来问一问。 还有,那支涉案的注射器,也得找到才行。 话说回来,林楚她爸妈还没来认尸么?” ------------ 第65章 消失的家属 “还没来?”苏平一愣:“这都几天了?就算坐绿皮火车过来,恐怕也该到了吧?” “怕是产生了什么想法。”祁渊说:“比如靠自己查明真相给女儿报仇什么的。” “嗯?”苏平猛地站起身。 他先前压根没往这方面想,反倒是祁渊,虽说没什么经验,但同时也不受经验限制,思维相当发散,天马行空的,什么可能都能想到。 别说,这种可能确实客观存在。 别看自己调查难度极大,毕竟专业的刑警查起案子来有时都很费力,但对他们来讲…… 能在当今时代还产生这种极端想法的人,往往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认定了谁是凶手,就可能找谁寻仇,推理全靠一厢情愿的瞎猜,与感性和经验上的判断。 按照这个思路推论,如果祁渊没猜错的话,他们最有可能找上林楚的前夫——宋荣。 “立刻叫人联系林楚家属!”苏平赶紧说道:“另外联系宋荣,让他注意安全……” 荀牧微微皱眉:“恐怕意义不大。如果他们想躲着咱们,咱们根本就联系不上。至于宋荣……他们的目标,或许也未必是宋荣。 跟林楚混的那些家伙,搞不好也是她父母的目标——毕竟在大多数父母眼中,子女都是好的,一般也不会觉得是自己没教好,只认为是被别的家伙带坏了。” 苏平捏捏下巴,说:“我没记错的话,林楚父母双亲都健在,而且也都联系上了,应该会一块过来。就算一人想法极端,还能两个人都极端不成? 只要有一人心有顾虑,我想咱们就能把人争取过来,站在我们这边,避免干出傻事。尝试一下吧,或许能确定他俩的行踪。 另外,再让技术队确定下他们的购票记录,瞧瞧他们是不是到余桥了,别人还在路上,咱们白担心一场。” 荀牧轻轻点头,取出手机把任务安排下去。 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后,他才把手机收回,随后赞许的看了祁渊一眼,轻轻点头,说:“小祁,干得不错,幸亏有你提醒,否则的话,我和老苏都没想到这种可能,搞不好就真出事了。” 祁渊连连摆手,不敢居功。 …… 次日清晨,祁渊又一次起了个大早,赶到支队去吃早餐。 说实话,支队食堂的东西味道虽然不错,也挺干净,可天天吃也有些腻歪了,但谁叫食堂特便宜呢,祁渊还在见习期,相当的拮据,自然能省就省了。 吃早餐的时候,恰好碰到荀牧和苏平。荀牧摆摆手,招呼他过去坐。 三人也不说话,闷闷的吃着东西,吃完后便直接去了荀牧办公室,又通知松哥过来。 荀牧摸出烟散了一波,才说:“查到了,林楚父母在熊义坤遇害当天晚上就到了余桥,在北站附近宾馆开了间房。 但他们次日退房后便不知所踪,目前下落不明,宾馆的警务联网系统也查不到,可能住在无需身份证登记的黑宾馆中,或者借宿在朋友家,短时间内恐怕没法锁定位置。 至于联络……试过了,联系不上,夫妻俩手机都提示关机。我担心情况可能真的像小祁你想的那样,他们试图自己查出所谓的真相,然后替自己的女儿报仇。” 顿了顿,他又说:“甚至,他们可能早先就动过手,但失败了,反受其害……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一方面找到他俩下落,另一方面,尽可能保护那些可能被他视作目标的潜在受害人。 其中,熊义坤党羽尽皆被拘捕,问题倒是不大,但林楚的那些朋友,还有宋荣,则需要提供相应保护,尤其宋荣,他被林楚父母视作目标的可能性相当大。 小松,小祁,你俩跑一趟,去跟他说明情况,并提供保护——至于是暗中保护还是贴身保护,你们视实际情况自由决定,怎么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松哥和祁渊异口同声的回道。 顿了顿,祁渊又好奇地问:“那,熊义坤遇害时约见的那人……” “也查清楚了,”苏平开口,不徐不缓的说道:“他叫严永晟,也算是个大佬吧,名下有两家KTV,一家酒吧,三家火锅店,论身段其实比熊义坤还要高得多。 毕竟他明面上合法的固定资产加起来,就有好几千万了,算是个人物。结合监控探头,也确实拍到他在熊义坤遇害当天下午出入盛世花园小区的画面,稍晚些,我们会通知他过来配合一下调查的。” 说完,他微微挑眉:“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这回问祁渊,他倒是没带着半点不耐烦的情绪,而是真的在认真问询。毕竟这么长时间,祁渊也证明了自己的能耐,虽然许多时候不大靠谱,但也有不少时候能直指核心。 “没,没有。”祁渊却还是有些从心,连连摇头,又迟疑了一下,才说:“只是还在好奇,熊义坤为什么要陷害这人呢?” “你觉得呢?”荀牧接过话,说:“不要有顾虑,就是正常讨论讨论,有想法尽管说。” 祁渊这才点点头,组织了下语言后,开口道:“我在想,会不会,这个严永晟其实也不怎么干净,而且跟熊义坤所在的团伙,存在某种竞争关系,甚至到了即将撕破脸,拼个你死我活的程度? 这些城府颇深的大佬,哪怕暗地里都打出狗脑子了,明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不伤和气,甚至经常一块喝酒唱歌。所以哪怕真有矛盾,严永晟受熊义坤邀请去喝酒,应该也还算正常。 那么,熊义坤会不会想着,自己杀了人,犯了大错,为了不连累团伙里的兄弟,只有跑或者死这两条路。 他又放不下现有的一切,无法忍受颠沛流离,亡命天涯的生活了,因此萌生死志,又想再为团伙那帮哥们儿做点事,把严永晟拉下水……” 讲到这儿,他就住了口,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苏平沉默一会儿后,接过话:“有点想当然,整套推理从头到尾都充斥着假设,很不客观,不可取。 但这种可能……确实也存在。” ------------ 第66章 畏之如虎 几人没聊几句,也就散了。 虽说昨晚已经联系过宋荣,让他最近注意安全,警惕一点,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事,可凡事就怕个意外,要真出事,那就是一条人命。 祁渊和松哥刚一上路,就又给宋荣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听从吩咐待在了自个儿家里,没有出门,他俩又松了口气。 很快赶到他住的出租屋,正好有人从里头出来上班,他俩便也没按铃,直接上去了。 上到五楼,轻轻叩门,过了一小会儿,门才被打开,就见宋荣站在里头,搓着手心,满脸堆笑道:“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请,请进,喝杯茶吧,水都烧好了。” 祁渊纳闷的瞅了他两眼。 哪怕他乖乖听话待在了家里,祁渊也觉得他对于苏平的提醒恐怕也不以为意,甚至会误以为这是警方的套路,对此非常抗拒与不满。 毕竟,昨天在他店里,双方闹得可是相当不愉快,苏平虽然没动什么强制性的手段,却也直接将怀疑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换做任何一人,显然都接受不了自己就这么被冤枉,哪怕可以理解,心里有气也是必然的,何况他当时表现的就不怎么理解。 反正易地而处,祁渊绝对会以为警方又在找借口接近自己,想要暗摸摸的查些什么了。 宋荣同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脸上笑容堆的更深了,祁渊甚至嗅到了一丝讨好的味道。 只听他说:“警察同志,那个,林楚她爸妈,真的来余桥了?” “到挺久了,目前下落不明。”松哥回答道。 他缩缩脖子,赶紧说:“那,那……拜托你们了,我就拜托你们了,千万别……” 他说了一大通讨好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恳求祁渊和松哥保护好自己。 几句话翻来覆去的重复几遍后,他才又叹了口气,说:“警察同志,你们是不知道啊,林楚她爸妈……嗨,只能说,什么样的家庭养什么样的女儿吧,他俩都是狠人,要他们怀疑我还是了林楚,是真能拿刀砍死我的。 之前刚结婚两年那会儿,林楚不是一直没动静吗?我爸妈就有点嫌弃她,她管娘家人抱怨了几句…… 好家伙,过完年回到余桥,就见他们一家老小堵在我家门口,把我给狠狠暴打了一顿,她爸还拿了剪子,说要剪断我一根指头,幸亏林楚她拼命阻止才算放过我,但我腿也被他们打折了,休养了两三个月才好。” “这么彪悍?”祁渊有些诧异:“你没报警么?” “一家人的事,报什么警?”他摆摆手,又跟着说:“她爸妈平时倒也不惹事,安安心心工作,干活,就是全家老小无一例外都特别宠她,一旦涉及到她,我去,那就不得了了。 搞的她之后有什么委屈,都不敢跟家里说了,报喜不报忧的。也幸亏是这样,不然我怕是早就被弄死了,我爸妈也可能被他们打。 后来离婚,她爸认死理,就是觉得我欺负林楚了,哇,半夜提着刀敲门,好悬没把我吓死,赶紧打电话给林楚,她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 那时候我整整一个月不敢出门,吃喝都是点外卖,阳台上搞个桶,系个绳子那种,让小哥把外卖放桶里我提上来……当时还闹上微博了呢,可没少被人嘲笑。 这会儿,林楚死了,要他们认死理,觉得是我害死的,那还能讨得了好?我怕他们都有了跟我同归于尽的想法了。 警察同志,得亏你们提醒啊,离婚一年,我都没想到这事,不然真要就这么大咧咧的出了门,怕他们随时可能冲出来砍我……” 听到这儿,祁渊恍然大悟。 怪不得宋荣一副怂巴巴的模样,一看到自己和松哥就跟盼来了救星似的。 感情他怕林楚父母怕的要死,在他心里,自己和松哥还真就是救星。 不过,他的话也让祁渊心情沉重了几分——昨晚竟然猜的竟然还满靠谱,林楚的父母说不得就是抱着杀人复仇的想法来的余桥,所以至今没有露面,女儿的尸体都没见。 真要这样的话,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宋荣还好说,但要是别人,尤其没被警方保护的那几个,恐怕就糟了,他们多少有些得手的机会。 毕竟林楚认识的狐朋狗友实在太多,支队腾不出那么多人手去一一保护,只能提醒他们。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松哥又问:“他们在余桥有落脚的地方么?” “应该有。”宋荣回答道。 “应该?” “林楚他哥也在余桥——之前在,现在不知道。”宋荣解释说:“他很少和林楚联系,感情似乎不深的样子,但其实林楚一个电话就能把他叫来。 本来他不在余桥发展的,在西南那边,就是听说林楚在我们家受了次委屈以后,跟着他爸妈跑过来,之后就不走了,说留在余桥方便照顾林楚。唉,简直就是个极品妹控。”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除了他之外,他们家在余桥也还有几个亲戚,借宿几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你知道都有哪些亲戚,住在哪儿不?” “这个真不清楚。”宋荣摇头:“林楚不大喜欢走亲戚,因为她也知道自己在那些亲戚里风评不大好,不会去贴人家冷屁股,就很少往来。 再说,这都离婚一年多了,就算我原本知道,搞不好也搬家了不是。” 松哥抬起手,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露出思索的表情。 当然,着装规定虽然明确说明男性民警执勤时不允许佩戴首饰,但一般而言,手表与婚戒都例外,除了某些要求非常严格的单位。 “警察同志……”宋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俩。 片刻后,松哥说:“还是得想办法将他们找出来才行,否则,防得了一时半会,也很难长久的支撑下去。” 说着,他打量了几眼宋荣。 宋荣自动脑补了不少东西,被吓得后退两步,结巴道:“警……警官,你们……你们不会……不会是想让我当诱饵吧?” ------------ 第67章 下落 祁渊挠了挠头,瞧了宋荣一眼,张了张口,想宽慰他两句,却又什么也没说。 万一松哥真打算让他当诱饵…… 况且,以这片大地对具备远程杀伤力的武器的管控力度,林楚父母想弄到枪械什么的几乎不可能,至多也只能摸把匕首冲上来捅人这种,充当诱饵的风险其实并不大。 所以,松哥…… 他看了松哥一眼,就见松哥满脸笑意,对宋荣摇摇头,说:“放心吧,就算需要诱饵,也只会由我们的人上,不可能拿你去干那种事。” “那就好那就好。”宋荣放心不少,接着又好奇的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你先正常工作干活就好。”松哥说:“就像你昨天跟我队长说的,这段时间你生意正好,缩在家里恐怕得损失不少钱吧?” “损失是不小,可是……” “放心,我们会贴身保护你的,林楚的父母没有机会动手。”松哥说道。 宋荣还是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你们配枪了吗?” 松哥轻轻点头。 他长呼口气:“那好,听你们的。” …… 下楼的时候,松哥小声的跟祁渊嘱咐了几句,于是,祁渊便刻意落后了几步,出了单元楼后更是直接走到一旁,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宋荣见了也不以为意,只以为他去做什么布置,毕竟松哥还在边上跟他并肩走着。看着松哥身上的警服,他寻思着,林楚父母怎么着也不可能当着刑警的面动手才是。 来到打印店里,宋荣才刚开门不久,便有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要打印几份个人简历。 宋荣瞧了松哥一眼,见他轻轻点头,便也没说什么,开始干活了。 店里头的人越来越多,宋荣渐渐地也就把来自林楚父母的潜在威胁给抛诸脑后了。 人一忙起来,哪里会管那么多。 于是乎,松哥看时机差不多了,便上前拍拍他肩膀,说:“那个,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去吧……哎,等等!”宋荣突然反应过来,心中一紧:“你走了我怎么办?别啊……我……” “不用担心,”松哥笑道:“这里人这么多,不打紧的,而且我刚刚那位同事也回来了,放心吧。” 宋荣皱了皱眉,犹豫半晌,才轻轻点头,接着又问:“那你……” “我很快回来。” 宋荣再次点头,目送他离开,又有些焦急的四下瞧了瞧,却没见到祁渊,行不由得又提了起来,干活也有些心不在焉。 …… “松哥,”车里,祁渊有些担忧的说道:“就这么把宋荣丢在店里当诱饵……不太好吧?” “放心,”松哥说:“林楚父母再怎么情绪激动,也不大可能在这种时候动手,因为得手的几率太低了。咱们这会儿离开,也并非是想让他当诱饵。” “噢?”祁渊有些纳闷:“前者还好说,毕竟店里人多,那不是让他当诱饵是什么?” “只是不想让林楚父母看出咱们在贴身保护宋荣——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对宋荣下手的话。”松哥说:“否则,要让他们看出咱们的目的,他们恐怕会隐藏的更深,下手的时机选择的也会更为谨慎。 而咱俩……说实话,我们只是刑警,不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卫战士,保护人的能力恐怕连保镖都不如,时间长了总会松懈,总会露出破绽。 如果不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把潜在威胁解除,相反,让对方有了戒备,隐藏的更深的话,咱们松懈了,露出破绽了,恐怕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对宋荣的威胁直线上升。 当然,林楚父母也不是什么职业杀手,瞧见咱们贴身保护宋荣,更有可能是会变得十分焦虑,从而选择孤注一掷。可我不能拿宋荣的安全打赌,只能选择稳妥的路线。 所以,我必须要掩盖住咱们的真实目的,如果观察者真的存在,那就得让他误以为,咱们频繁接触宋荣,只是为了调查,而非提供保护。 从林楚父母来到余桥至今,也有好几天了,我想他们的耐性也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才对,再加上宋荣已经露出了紧张、畏惧的情绪…… 他们恐怕会有‘迟则生变’之类的担心,因此,应该会趁着咱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出手。” 祁渊忍不住皱眉:“可是,松哥你刚不说,他们不会选择在宋荣的店里下手么?” “是啊,但宋荣不可能一直在店里吧?”松哥耸耸肩:“去吃饭的时候,或者收工回家的时候,都是他们动手的时机。” 祁渊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要林楚她爸妈的目标不是宋荣呢?” “我也从没说过他们一定会对宋荣下手呀。”松哥说:“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我们负责这一块,自然就得干好我们自己的活。至于其他人,有其他同事盯着,不需要咱们操心。” 祁渊了然的点点头。 …… 时间缓缓流逝,看得出来,宋荣变得愈发焦躁不安,情绪有点不对劲。 要不是松哥时不时的会去店里坐一坐,给他吃颗定心丸,恐怕他早就把客人都送走收工回家了。 下午四点,松哥又想借故离开一会儿,结果刚站起身,手机就响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见是荀牧打来的,立马接通,聊了几句后,便向着宋荣走去。 见他过来,宋荣脸色一垮:“警官,那么忙啊,又有事?” 松哥轻笑道:“放心吧……” “我怎么放心,我……” “找到人了。”松哥打断他,说:“那对夫妻,连着林楚她哥这会儿都在支队里呢,不会对你动手了。放心吧,你安全了。” 宋荣一愣,接着便惊喜的说道:“真的?你们没骗我?” “骗你干嘛?嗯,你要不放心,可以跟我们一块回去见见他们。” “呃,算了。”宋荣脖子一缩:“见面怪尴尬的,而且我也怕他们一个冲动把我给吃了……呃,你们自便吧,我还要接着干活呢,麻烦你们了啊。” 松哥摆摆手,表示没事,便径直离开。 ------------ 第68章 动机 “怎么?”见松哥回来,起车,祁渊有些纳闷:“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不管宋荣了?” “不管了。” 祁渊脸色微变。 松哥有些好笑,解释道:“人找到了,这会儿在支队呢,任务结束,直接回去就成。” “噢?” “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反正人是找着了,回去问问呗。” …… 半个多钟后,两人回到支队,向荀牧报告。 荀牧轻轻点头,跟着看向祁渊,说:“小祁,这回你是真立大功了。” “噢?”祁渊问道:“他们真打算对谁不利不成?” “算是吧。”荀牧颔首:“他们也是真有本事,竟然能查到熊义坤头上,换做咱们,要不是老孟他们正好盯着熊义坤盯了许久,恐怕都得花费不少力气呢。当然,也可能是林楚生前告诉过他们一些消息。 之后他们查到熊义坤住处,就打算动手了呗,三个人跑到别墅楼,结果被值守现场的同事拦个正着,还从他们身上搜出了管制刀具。” 祁渊挠挠头:“那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呐,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跑去熊义坤那,然后……” “不一样。”荀牧摆摆手:“如果不是你,咱们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拦下他们也就是了,不可能动用搜身之类的强制手段,到时候万一他们转移目标盯上了宋荣或者别的什么人,就很麻烦了。 总之谁都没出事,这就最好不过了。咱们也能松口气。” 祁渊哦一声,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那,严永晟呢?” “也在支队里。”荀牧耸耸肩:“这家伙看见咱们的人,激动的竟然从抽屉里翻出了支枪,最准自己的脑袋,一副失了智的模样。 不过他那枪就是个唬人货,枪是真枪,里头没子弹……” 松哥皱眉:“那也足够危险啊,他开枪之前谁知道没子弹呢?” “老苏眼尖,”荀牧解释说:“瞅见那枪保险都没开,更别说上膛什么的了,就趁着我吸引住他注意力的功夫扑了上去,夺下枪把人控制起来,然后一检查,弹匣和枪膛里都是空的。 呐,这副心虚的表现,百分百有问题,我们审讯过后就交给老孟去查了,别的先不提,单单非法持枪罪就不轻,足以逮捕了。” 祁渊又好奇的问:“他招了什么?” “啥情况都不知道。”荀牧说:“他被熊义坤邀过去的时候,也寻思着熊义坤到底在搞什么鬼,挺戒备的,没想到熊义坤就这么喝死过去了。 也是这件事儿的刺激吧,他肯定担心自己跟熊义坤的死扯上关系,哪怕关系并不大。毕竟他这种人,要真的不干净的话,挺怕被我们盯上做调查的,一查可能就要玩完。 这两天他就一直在收拾财物准备跑路呢,要咱们再晚去一天,人可能就溜了。也怪他自己太贪,总想多捞点再走,怕走得远了身上带的财物不够用。要他当机立断些,咱们真可能扑个空。” “既然如此,咱们可以回归案子本身了。”松哥皱眉,说:“麻烦啊,凶手大概率是自杀的,有很多疑点就搞不清楚了,比如犯罪动机……” “除了犯罪动机之外,林楚遇害一案基本没什么疑点了。”荀牧说:“前段时间带着许青海他们去指认了现场,也找到了一应证物,足以证明他们的供词。 加上他们招供的时候,基本谁都不知道熊义坤已死的事儿,他们想来也没胆子把脏水泼到熊义坤的身上,证言可信度相对比较高。 只要再能确定熊义坤确实死于自杀,这桩案子就可以结了。至于犯罪动机什么的,确实是个遗憾,但并不影响结论……” “我总觉得有些虚,”松哥抿抿嘴:“林楚跟熊义坤处的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忽然想杀人? 就算像许青海说的,熊义坤对女人有种病态的心理——这倒是足以解释林楚身上的累累伤痕是怎么来的——可也不该就这么动手杀人啊,以前他也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可想而知,他再变态也有个度。 何况以我们对林楚的了解,这女人对性这一块放的也挺开的,想来不会太过抗拒以至于被杀害吧……” “不一样,”荀牧打断松哥,说:“林楚放的再开,也不代表她就是个受虐狂,可以忍受熊义坤的折磨。别的不提,拔指甲,用锉刀刮烂指腹,扎竹签子……这一系列手段,就算是字母圈的人也没几个受得了的吧?” “但熊义坤明显也不是过失杀人啊,”松哥说:“林楚身中数刀,最终失血过多而死,这明显是要她的命啊。” 祁渊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因为林楚窥探到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儿?” “也许吧。”荀牧说道。 松哥觉着有些不对劲:“荀队,怎么感觉你对这事儿并不关心的样子?这可不像平常时的你啊。” 荀牧一摊手:“因为老苏已经在问着了啊,等他出来,不就搞明白了么?何必在这儿瞎猜。” “呃……问什么?” “林楚她哥知道点事儿。”荀牧淡淡的说道:“关于熊义坤的消息,就是他告诉自己父母,然后三人才会寻上去的。 所以我和老苏都认为,林楚与熊义坤交往的事儿,应该告诉过她哥。而且他们仨去的时候都提着管制刀具,摆明了是想复仇,换句话说,他们认定熊义坤是杀害林楚的凶手。 那么,他们很可能也知道熊义坤作案的动机,不是么?” 祁渊皱眉:“如果这样的话,他们不该阻止林楚跟熊义坤交往才对么?那样林楚也不会遇害……” “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过。”荀牧竖起一根指头:“事后诸葛亮,相对的……事前猪一样。” 祁渊眼角一抽。 与此同时,敲门声响起。 几人纷纷回头,就见苏平走了进来,将一叠报告放在荀牧桌上,淡淡的说道:“大致明白了,林楚跟她哥说过,熊义坤似乎不太干净。 不过她哥没太往心里去,因为林楚那些狐朋狗友也不干净,他们早就习惯了,她不受欺负就成。 事后发现林楚死了,她哥才想到这茬,本能的就认为是熊义坤害的,加上暗摸摸去蹲点的时候见咱们一群人进去调查,更笃定了是熊义坤害死的林楚,只是没想到熊义坤竟然也死了——他们还打探不到咱们行动的事儿。” 顿了顿,苏平才接着说:“要我猜……熊义坤或许是误会了林楚的身份,以为她是卧底,才会痛下杀手。” ------------ 第69章 滑坡 又是三天调查,将各项证据补完,这桩案子就收尾了。 剩下的,主要是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那边的工作,继续侦查浮出水面的两个犯罪团伙,与直属大队没有太大的关系。 关于林楚的父母和哥哥,祁渊打听了下,貌似因非法携带管制刀具而被拘留,另外,检方拟定以故意伤害未遂起诉他们。 对此祁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代根本不支持复仇这种行为,对于他们仨如此莽的做法,祁渊也只能摇摇头,表示可以理解,但不支持,也不同情他们。 转眼又过了十来天。 “天气转凉了啊。”这天清晨,祁渊起床,掀开被子瞬间,隐约觉得有点凉,看了眼天气预报,不由撇撇嘴:“又是台风,哎,每到这种时候,台风就一波接一波的登陆。” 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他便下楼坐公交往支队赶。 接连十来天没有什么案子,支队直属大队上下都挺闲的,没有事干。 甚至有些同事开始在办公室里悄悄打牌,时而被苏平逮到,便又是一顿臭骂。 下公交,祁渊打了个呵欠。这几天都准时下班,他睡得也蛮早,按理说应该把睡眠补的挺足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比先前紧张工作,睡眠严重不足的时候来的更没精神,身上懒洋洋的,没半点干劲。 或许是习惯了刑警办案时的高强度工作,潜移默化下,他也变得和荀牧一样,成了闲不住的人吧。 挪到食堂,他点了份青菜瘦肉粥,两个水煮蛋,刷卡付款,端着碗提着袋子走到个空座位上。 他将筷子放在一边,拿起个水煮蛋往桌上一敲,跟着巴掌贴着蛋一滚,蛋壳表面立马遍布裂纹,他一撕就整个撕下来了,又把蛋白一掰开,露出里头的蛋黄,扔进粥里,如法炮制又解决另一颗蛋。 接着,他才有一口没一口的慢慢喝着粥。 这几天就跟咸鱼似的,他每天的工作也就是看看以往的调查报告,涨涨姿势而已,荀牧和苏平又不像其他人一样爱把自己手头的日常工作丢给祁渊…… 所以算下来,在整个直属大队都相当清闲的情况下,他依旧是最闲的那一个。 喝完粥,他看向窗外,天阴沉沉的,乌云盖顶,黑压压一片,嫣然副暴雨将至的景象。 “可别这种天气来案子啊,那可真是要命。”他撇撇嘴,又苦笑着摇头:“算了算了,别立这种flag……” …… 晃眼又是三天,可能是祁渊立flag的功力不够强吧,台风期间,竟然真没接到什么大案要案,加上这次台风造成的破坏不强,不必他们去帮着协助维护秩序什么的。 但…… “小祁,走,集合了,苏队荀队找咱们出现场。”这天清晨,刚吃完早餐来到办公室,松哥就找过来了。 “嗯?有案子了?”祁渊赶紧问道,身上迸发出点干劲。 松哥苦笑一声,说:“因为台风的缘故,燕山新村发生了小规模的山体滑坡。 倒是没伤人,只是露出了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埋藏在山体里的汽油桶,油桶被泥石流挤压变形破裂,露出了里头的尸体,两具,一具完整,一具碎尸,影响相当恶劣。 案情经由派出所层层上报上来,苏队荀队这会儿正召集人手赶过去。” “明白了。”祁渊立马点头,跟着松哥跑到停车坪。 又等了一会儿,停车坪上聚集起十来个刑警,凃仲鑫跟柴宁宁也分别带着人赶到,苏平点点头,一挥手,就叫大家上车。 燕山新村距离支队并不远,五公里出头,不过早高峰一向很堵,他们拉着警笛,也愣是花了半个多钟才赶到现场。 抵达目的地,挤过围观人群,越过警戒线,众刑警瞅了眼地上的汽油桶,跟着纷纷皱眉,四散开来各自开始工作。 祁渊打量了下现场,也忍不住微微皱眉。 现场一片狼藉,堆积着一片厚厚的黑红的泥土,这土貌似还挺肥,散发出一阵阵臭味,以及一股相对浓烈的汽油味儿。 好在现场露天,不是在室内,加上台风刚刚过去,风还不小,空气也很湿润,否则汽油气体易燃易爆,倒是相当危险。 泥土中央裹着两个硕大的汽油桶,貌似是160升规格的,汽油桶都被挤破了,一个周边散落着些许尸块,另一个桶口处则挂着一具尸体。 边上就是村菜市场,这个点人正多,吵吵嚷嚷的,嘈杂无比。 周边有大量的立体鞋印,显然案发第一时间,有群众近距离围观,甚至可能还拍了视频。 破坏现场什么的,关系倒是并不太大了,毕竟这儿绝非藏尸的第一现场,发生滑坡之后,这些泥土也把线索什么的破坏的差不多了,除了汽油桶本身之外,周围环境的第一手资料并不是特别重要。 只是,如果作案人也居住在附近,听说了这事儿,恐怕也会以看热闹为借口,跑过去查看情况,亦或者因为心虚直接开溜…… 而且要真有人拍了视频上传到网上,恐怕也会造成一定的不良影响。 暗暗记下这个想法后,他就看向松哥,问:“松哥,现在怎么办?” “这种被非人力破坏过的复杂环境,咱们处理不来的。”松哥说:“交给柴姐和凃主任吧,咱们负责维护维护秩序,并在现场立刻展开询问调查就好。嗯,你跟我一块吧,我问,你记录。” “好。”祁渊立马点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他又问:“现场随便找个人就问吗?” “也不是,一般来讲,我们会比较注意找相对靠前的。”松哥说:“他们好奇心比较重,比较喜欢看热闹,相对来讲可能会了解更多情况。 而且能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挤在最前排的,一般也不是什么‘不争’的人,相反,他们特别能‘争’,性格相对比较外向、健谈和八卦,以他们作为询问目标,询问起来往往会更轻松,获得的线索相对也多些。 还有一点,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向中年女性询问,虽说只要打开局面唠嗑起来,男女都一样滔滔不绝,但这类人,开局轻松些。” ------------ 第70章 汽油 最终,松哥和祁渊找上了个买菜的大妈。 她手上还环着个菜篮子,里头装着几把大葱,不过由于挤得太嗨,葱都被挤折了。 见到松哥和祁渊过来的时候,她还有些紧张戒备,但在松哥这个“妇女之友”的唠嗑高手的攻势下,戒备心很快就瓦解了。 “你说塌方啊,差不多七点多快八点的时候吧。”大妈跟着松哥跨进警戒线里,来到个角落,拾掇了下菜篮子,干脆把大葱掰断,好好的放进篮子里,同时说:“那会儿我买菜的,就听到了点奇奇怪怪的东西。 其实声音不大,塌方塌的也不多嘛,但有人喊塌方了,泥石流来了,我们就很慌。 菜市场就在山边上啊,这要万一把整个菜市场都埋了,咱们往哪跑去?就赶紧冲到外头,推推搡搡吵吵嚷嚷的,幸亏没踩死人…… 来到外头一看,嗨,大家都松了口气,小事儿,就山头塌了一角,泥土慢慢滑下来,还没滑到菜市场呢就不动了。 我们就指指点点说了点话,什么叫村委会出钱把山坡加固一下啊什么的,还有人拿手机拍照拍视频发朋友圈,我跟几个熟悉的朋友见了,就忍不住唠嗑两句。 嘿哟,我那姐妹,她幺儿考到中山大学啦,真了不起,真是个好大学,离得又特近,高铁半个多钟到了,以后周末节假日都可以回家,羡慕啊,前些天他刚去学校军训来着…… 呃,不好意思啊,说远了。反正聊着聊着,就闻到了股汽油味。刚奇怪怎么回事儿呢,就又听到有人说死人啦,我们吓一跳,赶紧围上去看。 还真是,死人了,泥土上有两个汽油桶,尸体就……噫噫噫,真惨呐,怎么就被人害死了还塞进汽油桶里呢? 嘛,没多久啊,派出所人来了,过来看了看,就叫我们离得远点,一边打电话一边拉警戒线,然后就是那样咯。” 松哥轻轻颔首,又问:“有人到汽油桶边上看过?” “有啊,唉,几个胆大的后生仔。”大妈说:“胆子大,又无法无天的,看到死人也不知道害怕,直接就往上头凑,真的是哦……” “您认识他们?” “不认识啊,但都是附近住的人,长什么样都有个印象,只是不知道具体谁家的娃娃。” 又问了几个问题,要了大妈的电话之后,松哥便请她离开了。 祁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纳闷:“这貌似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啊,我觉得……” “毕竟不是第一现场,能有什么价值呢?”松哥轻笑道:“现场走访,只是为了大概掌握情况罢了。 你看,尸体那个体态,根本看不到面容,加上整个尸体都略微发白,不是近距离仔细观察恐怕也很难辨认出尸体到底是谁。 所以咱们的目的不在这儿,而是认清那几个足迹的主人。你想,如果凶手得知自己埋下的尸体,因泥石流而曝光了,他会不会心虚的过来瞧瞧呢?如果会,现场这些足迹,便有其中一组属于他了。” “这个问题我先前也想过。”祁渊点点头,了然道:“所以咱们问询,其实只是为了查清楚那几个靠近过尸体的人的身份,对吧?” “也不全是。”松哥耸耸肩,悄悄瞥了苏平一眼。 祁渊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有些愣:“难不成是为了应付苏队?” “应付苏队?你怎么会这么想?”苏平愕然,说道:“是因为苏队跟荀队都很擅长于从一些看似正常或非常细微的小事当中,获取到思路,找到正确的侦查方向。 就和那部动漫里的天才小学生似的,往往被一句话提醒,就破案了。所以现场走访,看似没太大意义,也得重视,尽可能全面的调查清楚汇报上去。” “哦。”祁渊有些赧然。 松哥也没太往心里去,领着祁渊接着走访。 接下来被询问人的回答倒和那位大妈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也没问太细,比如那些青年的表情反应如何之类的问题,他就没问。因为这些目击者都没经历过专业的培训,记忆方面受主观影响很大,很容易被引导。 问的太细了,得到的恐怕也仅仅只是些似是而非的回答,平白让案情变得更加复杂罢了。 问了一圈,几名刑警便又纷纷聚集在苏平周围。 此时,柴宁宁也正好汇报说:“从现场环境看,前后共有九人靠近过装有尸体的汽油桶,其中两个是附近派出所的同事,另外,没有人触碰汽油桶,这算是个好消息。 不过,汽油桶受泥石流冲刷、挤压,变形严重,再加上长时间掩埋,上边的痕迹被破坏的恐怕也非常严重,很难提取出多少有价值的痕迹与线索,我得把油桶这些带回去,找物证鉴定实验室的同事一块帮帮忙。” 荀牧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又看向凃仲鑫。 “两名受害人死亡时间不短,”他立马说:“只不过因为尸体浸泡在汽油当中,中断了腐化过程,这才得以较为完整的保存下来,且其腹部、大腿等部位已经出现了相当程度的尸蜡化,足以确定死亡时间距今较长。 还有,汽油桶内、周边泥土上、尸体尸表、口鼻及眼眶等部位,也发现了大量蝇蛆、蝇卵及少量蛹壳。 据此判断,死者遇害后,凶手曾多次抛尸,亦或者说藏尸。经过一段时间后,尸体发生相当程度的腐化,尸表遍布蝇蛆的时候,才最终将她们塞进汽油桶里,掩埋在山中。 汽油桶应该可以算作一条重要线索,自从几年前发生过多起自焚及汽油纵火事件之后,对个人购置汽油这块管的就特别严格,都得实名制不说,一定量以上还必须有咱们公安开具的证明才可以。 这两个汽油桶,看规格都是160升的,这个量可不小,肯定有相关记录。 只是有个问题我想不大明白,如果是要掩埋的话,他为什么不将桶里的汽油给倒掉呢?将尸体保存在汽油当中,有什么用意?” ------------ 第71章 寻找尸源 这个问题,几人也没太想明白。 油桶内装满汽油,显然比单单装着尸体要重上不少,想转移到山上相当麻烦,他们实在想不通凶手这么做的动机。 只有祁渊问道:“会不会是这些汽油实在不好处理……” 苏平斜了他一眼:“你当尸体不占空间的么?想要往油桶里塞进去两具尸体,他就至少得处理掉百多两百升的汽油。 大头都处理掉了,你跟我说剩下这些汽油不好处理?” 祁渊默默后退半步,不搭话了。 松哥想了想,不确定的猜道:“会不会是为了隔绝气味呢?尸体毕竟腐烂严重,有着相当明显的味道。” “不会。”苏平摆摆手:“尸体被藏在铁桶里,又埋在地下,除非出动警犬,否则……” “万一人家防的就是这一手呢?”松哥说道:“虽然汽油本身也有味道,而且还挺重的,同样可以被警犬闻到,但咱们知道这事儿,不代表凶手也清楚啊。办了这么多案子,凶手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情况见的还少吗?” 这次轮到苏平不说话了。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帮他解围,说道:“凶手这么做的用意,我觉得暂时没必要去瞎猜,倒不如想办法确定尸源,以及查清楚汽油桶的来源来的更有意义。 另外,老凃,致命伤什么的,查清楚了么?” “有大致的猜测,但具体的得带回去做个解剖才清楚。”凃仲鑫说:“两名死者,一男一女,一大一小。 男性死者被碎尸,通过牙齿的磨损程度大致判断,年龄应该在岁之间,女性尸体完整,衣物完整,年龄应该在岁左右。 两名死者都有严重的颅脑损伤,且皆有生活反应,其中男性死者位于颅顶部,头皮挫裂,顶骨凹陷性骨折,眼球外突,伤可致死,推测应该是被重型钝器用力砸击头顶所致损伤; 女性死者伤创位于额部及枕部,额部损伤程度较轻,枕部相对严重,伴有星芒状的挫裂创,枕骨骨折,可直接扪及游离的枕骨碎片,同时有头皮撕脱,帽状腱膜下血肿严重,推测是被凶手揪着头发撞击硬物所致。” 顿了顿,他又说:“其中,女孩儿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些,额头处挫伤相对较轻,但表皮剥脱相对严重,带有明显的擦伤特征,应该是撞击粗糙的地面或墙壁等平面物体造成的。 而她后脑处的星芒状挫裂创创口,则提示撞击物与后脑接触面积相对小,可能是桌角一类。同样,这处伤口也足以致命,但是不是致命伤,或者说是否为唯一的致命伤,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思忖片刻后,荀牧点点头,说:“既然如此,你们抓紧时间把尸体和汽油桶这些带回去,做个详细的调查吧。 嗯,对了,尽快拍下尸体的衣物照,条件允许的话,尸体仪容照也拍个,可以稍微化化妆或者P下图,免得看着太过狰狞恐怖,然后发布协查令查清尸源。” “明白。”凃仲鑫连连点头,招呼着手下和痕检科的一块收拾尸体跟汽油桶去了。 目送他们离开后,荀牧又让围观群众散了,把现场腾给前来清理塌方土石的工作人员,侦查组转移到了村委会。 村委会主任和村支书,以及燕山派出所所长早早就在村委会一楼大堂等着了。 敷衍着寒暄几句,苏平有些不耐烦,便直接问道:“燕山新村最近有没有人口失踪的报案?” 所长立马说道:“失踪报案自然是有的,不过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让人查了,稍后就会汇总一份名单过来。” 苏平轻轻点头,又看向村委会两名负责人,问道:“你们平时有做常住人口登记和村民迁入迁出这方面的登记吗?” “有的,”村支书说道:“常住人口登记每年两次,一般在每年三月和九月,最近的一次登记刚刚完成,另外逢十年还会同时配合上头完成人口普查的工作。 至于迁入迁出登记,也有,不过主要就是靠居民自觉过来登记了,我们就出具些证明帮他们办居住证什么的。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立刻让人把登记册腾出来。” “好的,麻烦了,另外,可以的话,请将近三年的登记记录都给我,有电子版的话,麻烦电子版也附上。”荀牧立马说:“稍后我会让人把介绍信、协查申请书和取证通知书送过来。” “没问题。”村支书立马说:“电子档和纸质档都有,不过纸质档原件你们只能在这儿看,我们需要留存的,要复印件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人给你们复印一份。” “复印件就好。”荀牧说:“名单恐怕不少,我们一时半会看不过来。” 村支书连连点头,吩咐居委会里的工作人员赶紧去办。 祁渊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暗暗记下这些程序,以后办案,肯定少不了和各级单位打交道,多了解些总归是好的。 虽然,这些单位、村委会、居委会面对他的时候,肯定不会像面对荀牧和苏平那样客气,就算不至于给他设门槛,却也难免碰到踢皮球这类情况,因此荀牧他们取证的过程其实并不太具备参考意义,但程序什么的是一样的。 比如取证需要介绍信之类的文书。 取证和整理资料需要一定的时间,村主任便腾出了自己的办公室给他们使用。 荀牧也没客气,听取了松哥他们的汇报后,又让松哥他们去继续挨家挨户的走访,问问看是否有居民对死者有印象。 跟着,他俩便在村主任的办公室里,翻阅、对照名册。 …… 与此同时,祁渊一面跟着松哥,一面问:“松哥,为什么荀队和苏队都执着于居民名册呀?查失踪人口我可以理解,可这个……” “因为不能排除亲属作案的可能。”松哥轻声解释道:“两名死者很可能是父女关系,当然,也可能是不正当情人关系,作案人有一定可能为男性死者的妻子,或妻子家属……” “如果是这种情况,且凶手为本村居民的话,凶手杀人、埋尸之后,应该不会继续居住在这儿,而是借口搬家离开,这样杀人的秘密才能掩藏下去。” ------------ 第72章 身份 两名死者遇害似乎有相当时间了,再加上警方手中目前只有受害人的衣着照,因此,根本没人对死者有印象,尸源侦查工作处处碰壁。 除了至亲好友,谁会对已经消失许久的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穿着什么衣服有印象呢? 好在,下午时候,技术队就给他们发来了一组照片——两名死者的面貌复原照。 他们经过了一定的PS修图,让人物看上去不那么狰狞可怖,寻常人也更能接受,不至于连看都不敢看。 虽然经过修图处理,难免会有些“失真”,但人的记忆本身就是相当主观的东西,记忆中的人物,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同样会有相当程度的修整,这点偏差其实不算什么。 松哥瞅了眼照片,发现,两名死者眉目间貌似还挺像,从女孩儿身上能看出不少男人的影子,尤其眼睛和鼻子。 从这方面看,两名死者确实很可能是父女关系。 说实话,这个男人虽然因为年纪大了,看着有些沧桑,但从五官依旧能推测出,年轻时应该也是个长相蛮清秀的帅哥,女生颜值也不错,至少有七八十分的样子,很有邻家小妹的感觉。 “我说,”祁渊挠挠头:“你们究竟怎么看面相的啊?要我说,这完全就是两张脸,怎么看出相似的?” 松哥有些奇怪:“你大学的时候没接受过这方面训练吗?” “有专门的课程,但我有点脸盲,学不好,这一块也是我那门专业中最薄弱的一块。”祁渊苦笑道。 “脸盲?”松哥微微挑眉:“那你不如抽时间去学学肖像刻画跟人物素描吧,系统的了解过人脸结构之后,应该会好得多,嗯,正好,我认识个哥们儿……” “呃,松哥,我怎么感觉你什么哥们都有。”祁渊嘴角抽了抽:“你不会是敖厂长的真身吧?” “哟,被你发现……嘿,你也追敖厂长?” “是啊,可惜这家伙现在视频都是年更,心好累。” “所以说意赅日更真良心。” 听松哥拍了句彩虹屁,祁渊会心一笑,表示自己都懂。 接着,松哥又立刻转移话题,说:“行了,咱们继续去走访调查吧。这小姑娘长得蛮漂亮的,如果真住在村里,他们应该有印象才对。 而且,荀队他们也整理出了一份居民迁入迁出的名单,这其中,家庭户的数量并不多,咱们重点勘察这方面就好。嗯,咱们负责走访东村口那四户……话说你饿了没?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还真有点。”祁渊点点头,说:“中午又忘了吃东西……松哥,你说咱怎么老这样啊,偏偏不提醒还不觉得饿,以提醒就觉得难受得慌。” “正常的,”松哥轻笑两声:“咱们一忙起来,就根本顾不上看时间,久而久之啊,这肠胃基本都有问题。 你入职还早,别跟我们学,多顾着点,好好养生吧,否则啊,没有吃软饭的命,却得了得吃软饭的病,挺惨的。” “呃……” …… 在村子东口这块找了家沙县小吃,草草解决过午饭后,两人便直接开始了问询工作。 第一个问询对象,自然是这家沙县小吃的老板了。 “老板,你瞧瞧这个人,怎么样,有印象么?” “谁呀?咦,哎?这不……这不洋洋么?刘师他女儿!”老板很快认了出来。 松哥眼前一亮:“您确定么?” “确定呀,”老板点头,接着又说:“嗨,我在这开了十多年店,他们先前也在这住了有十多年了,我可以说是看着这娃长大的,她一直在我这边吃早餐嘞,哪能不认得啊?” “先前?” “嗯,他们去年搬走了。”老板又说:“这娃争气啊,考到了复旦。但小姑娘连高中都是走读的,从没出过远门,爸妈不放心,竟然也跟着跑到魔都去了。 要我说,这么溺爱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样孩子怎么能长大嘛?” 说到这,他又皱了皱眉:“你们问她干什么?还有,这照片……我看着怎么觉得有些瘆得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完,他又咽了口唾沫。 显然,今早的事儿闹得那么大,沸沸扬扬,加上警察这会儿询问,他已经大概猜到些事情了,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松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问道:“您说的刘师,是刘海军吧?” 刘海军正是村东口这边,搬走的四户家庭之一,他老婆叫赵南芸,女儿刘素洋。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老板挠挠头:“平时都刘师刘师的叫,本名叫什么真没啥印象,不过我记得他女儿叫刘素洋,咱都洋洋、洋洋的叫她。” “对上了。”松哥和祁渊对视一眼。 老板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警官,他们一家,是不是出事了?” 松哥沉默一会儿,轻声说:“我们是来征集尸源线索的。您……知道尸源是什么意思吧?” 这下轮到老板沉默了,过了几秒,才轻轻点头,叹了口气,坐下去:“挺好一姑娘,怎么就遇害了呢?她不去魔都上大学了么?怎么……” 松哥摆摆手,又问:“您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去魔都了呢?” “嗨,刘师他老婆说的。”老板回答道:“当时洋洋录取结果出来,可把他们给乐坏了,在酒店里摆了二十多桌酒,把我们都请了过去,听说还回老家摆了两天流水席呢,花了不少钱,怕是把刘师这些年的积蓄都掏空了。 后来吧,快开学那会儿,他老婆就有点不对劲了,感觉一直在张罗着、收拾着什么东西,我问了一嘴,她说不放心洋洋,打算一块搬去魔都发展。 当时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呢,他们在余桥待了十多年,根子都在这儿,但其实也没赚到什么钱,估摸着还花的差不多了,跑魔都那么排外的地方,他们怎么过日子嘛? 不过那也是人家的事儿,我也没想太多,问了两嘴就是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人。呃,他们……他们该不会是躲仇家去了吧?不应该啊,他们能和谁结仇?或者欠高利贷了?跑路的时候被……” 松哥打断他的脑补,又问:“刘海军平时是做什么的?” “拉货啊,跑物流的,自己也买了辆小车,有时候闲着就跑滴滴。” ------------ 第73章 家庭关系 “受害者刘海军,男性,已婚,1981年生人,程和物流加盟司机,平日里沉默寡言,不善谈吐,是个老实人形象,月收入水平一般。 受害者刘素洋,小名洋洋,女性,两千年生人,学生,学习成绩极佳,于去年考中复旦大学,但未去报道。 赵南芸,刘海军妻子,今年三十九岁,原为平面模特,后于14年辞职,无业,并于去年八月二十四日,以陪读为由搬家离开燕山新村,今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晚上八点,支队会议室,松哥正在汇报调查结果:“另外,据调查,赵南芸生下刘素洋时,刘海军尚未到法定结婚年龄,仅19岁,而他们结婚时刘海军更是仅18岁,刚高三毕业不久,属于典型的‘先上车后买票’。” 苏平伸出两根指头,轻轻叩了叩桌子,说:“刘海军父女失踪这么久,他家人就没问过?” “我致电联系过他父亲,”松哥继续说道:“不过,由于二十年前,他不顾家里人反对,应要跟赵南芸结婚——且已经搞大了赵南芸肚子——因此他与家里关系搞得挺僵。 虽然他父母咬着牙妥协了,给他们办了婚礼,但之后联系便少了许多。赵南芸生下刘素洋那两年,关系有所缓和,可之后赵南芸一直没再生,关系又淡了下去。 再后来,刘海军母亲去世,他与他父亲联系就更少了,过年都不回家。这一年里,他父亲也仅仅主动打过一次电话,没联系上,便问了赵南芸,听说他们搬去了魔都,在那边过年,也没想太多。” “赵南芸还能联系上?” “去年过年的时候还可以,”松哥说:“但现在联系不上了,我刚试过,打过去是空号,刘海军他爸也试过,打不通。” 荀牧啧一声,说:“这么看来,赵南芸相当可疑啊。” “没错。”松哥轻轻点头:“甚至,我怀疑她可能就是凶手,去年八月之所以匆匆忙忙的搬家,也是担心杀害刘海军与刘素洋的事暴露,因此……” “杀害刘海军相对好理解一些,可能是夫妻矛盾什么的。”苏平打断他,说道:“但,杀害刘素洋,说不过去吧?那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办了这么多年案,碰到的杀害父母的案子倒有些,可父母杀害子女,太罕见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义愤杀人或出于无力抚养而杀人、遗弃…… 但刘素洋成绩极好,且都已经抚养到上大学了,我实在想不通她有什么理由杀人。” 顿了顿,书评才继续说:“相比之下,我倒是更倾向于认为,她可能仅仅只是知情者,而非作案人,出于某种原因,可能是被胁迫或者别的什么,而不得不隐瞒真相,逃离燕山新村。 当然,真相如何目前尚未可知,缺乏证据的情况下依靠常理或经验什么的去主观揣测动机,武断的下是否合理的结论也不可取,暂且不论。” 他又看向凃仲鑫,问道:“老凃,尸检结果出来了吗?怎么说?” “出来了,”凃仲鑫站起身,说道:“由于时间过久,再加上掩埋、浸泡在汽油中等多种因素的干扰,具体的死亡时间已难以判断,只能确定在大约一年前,末次进餐后两到三小时。 另外,我从两名受害人牙齿中,成功提取到了完整的细胞组织,加以基因学鉴定后确定,两名受害人具备亲子关系,是亲生父女。 致命伤也已经确定,简而言之,两人都死于颅脑损伤。 不过有一点相当奇怪,男性死者——姑且就认为是刘海军吧——他双手小臂上有大量的抓挠伤,而同时,刘素洋指甲缝中则发现了许多皮屑组织,且身上有大量的足踢伤、抵抗伤…… 可惜时间过久,皮屑组织是否属于刘海军所有,已经无法确定了,只能通过经验判断,应该来自于他无疑,且刘海军指间有少量发丝,粗细程度与刘素洋头发直径相接近。 我猜测,刘素洋,或许是被刘海军所杀——整个作案过程,我也推测为,经过一定时间搏斗、扭打后,刘海军抓着刘素洋的头发,往墙壁、桌角等硬物上撞击,之后,刘海军也遭受到攻击,被具备一定重量的钝器砸击头顶部。 最终,刘海军、刘素洋双双死亡,而杀害刘海军的,应该就是他妻子赵南芸,因救女心切而杀人,之后因为恐慌藏尸,过几天后,尸体发臭,担心事情败露而又将尸体藏进汽油桶中,掩埋在山上。” 苏平微微皱眉:“听起来倒是蛮合理的,可是刘海军他也没动机……” “不,老苏,你忽视了一点,”荀牧忽然说道:“在家庭关系当中,孩子是否母亲亲生,可以直接断定,当母亲的自己心里也有数,但是否为父亲亲生就不好说了。” 苏平张了张嘴。 凃仲鑫又继续说:“刘海军虽然长得也还算清秀,但刘素洋更是漂亮,考虑到赵南芸当过平面模特,我想她容貌应该更多的还是继承母亲才对。 再说了,刚小松也说过,刘海军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收入水平也相对一般,这种男人,面对身材出众,容貌秀丽的妻子,难免有些不安全感与自卑感——或许赵南芸辞职,除了年纪大了之外,也有这方面原因。 而本案起因若是家庭矛盾的话,万一赵南芸说了什么气话,让刘海军误以为刘素洋不是自己亲生的,激动之下痛下杀手,未必不可能。” 一席话让众人连连点头,虽然说还是猜测的成分居多,但无疑合情合理,让人难以辩驳。 顿了顿,荀牧又说:“只不过还有两个疑点,第一,藏尸的两个汽油桶是从哪儿来的? 第二,连着汽油桶,加上里头的汽油和尸体,重量得接近甚至可能超过两百公斤,两个就是四百公斤,赵南芸一个女人,怎么把这两个汽油桶搬到山上并掩埋的呢?” 顿了顿,他说:“我觉得,只要解决这两个疑点,本案就离破案不远了。另外,也得尽快查明赵南芸的下落,与之取得联系。 小松,后边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没问题吧?” ------------ 第74章 亲属 次日清晨,祁渊吃过早餐,找到松哥,请示他今天该怎么做。 “头疼,”松哥揉揉太阳穴,说:“我想了一晚上,也没个靠谱的头绪,人海茫茫,这怎么找?” “啊?”祁渊没想到松哥也没办法,犯了难,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咋搞啊?” “只能从外围入手试试看了。”松哥说:“联系下她的父母、亲朋,看能不能通过这些人找到她。 另外,她说去魔都,或许也不是无的放矢,联系下当地户籍办的同事查查是否在那儿办了居住证吧。 实在不行,只能申请切入全国户籍系统去找了。不过我估计悬,这年头如果搞个自由职业的话,居住证暂住证这些并非必须的,她可能未必会办,如果有心想躲,显然也不可能去办这些证件交社保。” 祁渊皱了皱眉,问道:“那,万一查不到人,怎么办?” “那就看其他同事能不能掌握她犯罪的证据了。”松哥说:“如果能,那没什么好说的,申请通缉,发布网上追逃,早晚有一天能逮到人。” “可毕竟过去这么久,”祁渊有些没底气的说道:“线索什么的都不好找了吧?” “是啊。”松哥叹口气:“就算他们原本住的出租屋就是杀人现场,可他都搬走了一年,换其他人居住了,这么长是时间过去,就是有什么痕迹恐怕也早就已经被覆盖了。” “查血迹也不行么?”祁渊问道:“据我所知,血迹想要完全消除恐怕并不容易吧?应该还是能查到的。” “查是能查到,可光有血迹不够,”松哥摇摇头:“何况,血迹也并非完全不可消除,至少消除大部分还是可以做到的,如果仅有些许点状的血迹被检出的话,意义同样不大。 另外,碎尸倒是会造成大面积血迹,可碎尸一般也是在浴室进行,过后凶手可能会用大量的消毒水进行消毒,遮掩味道,再加上新住户一年使用,不断冲刷,血迹恐怕也……” 摇摇头,他又道:“不说这些了,咱们今天的任务就两个,走访,还有打电话。” “明白。” …… 意外的是,松哥尝试联系赵南芸的家属时,电话竟然打通了。 “喂?你好,请问你是?” “你好,”松哥赶紧问道:“请问是赵枝山赵先生吗?” “是我,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余桥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民警,赵擎松,警号050***,”松哥有些担心对面把自己当成诈骗的,因此迅速表明身份,报上警号后,又赶紧表明目的:“请问您现在是否方便,来一趟刑侦支队?” “啊?去刑侦支队?去那干什么?”赵枝山问道。 想了想,松哥便接着说:“您的女婿与外孙女出事了,事关重要,电话里不方便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拜托您赶紧过来吗?我看号码归属地,您应该也在余桥才对。” “海军和洋洋?他们出什么事了?行吧行吧,我这就过来,等会儿啊。” 挂断电话,松哥眉头一挑:“还挺顺利,看样子,他并不知道刘海军和刘素洋出事的消息,也不知道赵南芸具备作案嫌疑。” “说不过去啊,”祁渊说:“难道他也一年没和自己女儿联系了?” “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松哥耸耸肩:“这种事儿,哪怕是父母也不会说的吧?至于联系,想来他们也只会打电话给赵南芸,而不会打给刘海军,根本不影响平时联系的。 至于逢年过节,也不是没借口搪塞过去,找个理由不回家也就是了。只不过,我担心他知道真相后,还是会向着自己的女儿,所以先把人找到支队来再说。” 祁渊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半个钟后,赵枝山赶到刑侦支队,在家属接待室见到了松哥。 祁渊打量了下,见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脸焦急的模样,刚看到人,就立马站起身问:“警官,你就是赵警官吧?我外孙女……洋洋她怎么了?” “遇害了。”想了想,松哥决定实话实说:“她被人……” “什么?”赵枝山眼睛瞪得老大,退后两步,眼睛瞬间变得通红,难以置信的说道:“遇……遇害?怎么回事?什么情况?她怎么会遇害?刘海军呢?那家伙死哪去了?他……” “他同样也遇害了。”松哥说道:“父女两人都死了,被人藏在了汽油罐里,埋在山上,昨天早上才随着泥石流被卷了出来。” “什么?昨天早间新闻,说的就是他俩?怎么可能……怎么会?”赵青山身子一软。 好在祁渊眼疾手快,赶忙跑上去扶着他,把他扶回座位上。 过了良久,他才缓过神来,用力的擦了擦泪珠,但脸上的皱纹沟壑之间,依旧有大量的水渍,在灯光下闪着莫名的光芒。 “什么时候的事?” “初步推测,是在去年八月底。” “去年?去年?怎么可能?”赵枝山又愣住了:“死一年了?不可能,不可能!今年三月,洋洋过生日,阿芸还发了朋友圈照片的,怎么可能……” “噢?”松哥眉头一拧。 今年三月,刘素洋还活着?难不成,他们先前猜错了? 不,不会错,如果那时候刘素洋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入学呢?如果说她高考发挥实力,选择复读那也罢了,可明明她考的相当不错,复旦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了,没理由不去报到。 再说,酒都摆了,还是整整两次,说明他们一家都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 因此,显然是照片有问题。 想到这儿,松哥便问:“不知您是否方便给我们看看您女儿的朋友圈照片呢?” “这个……”赵枝山迟疑了一下:“她朋友圈设置的三天可见,我也翻不到了啊。” 接着,他又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那,那个,警官,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洋洋她……” 松哥直接掏出手机,翻出照片递给赵枝山:“您自己看,死者是她吗?当然,照片并非是我们确定尸源的依据,等会儿,也麻烦您配合我们做个检查,好提取细胞对死者进行亲缘关系鉴定。” “是她……真的是她……怎么会?” ------------ 第75章 老实上进 惊讶、难以置信、无法接受、伤心等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之后,他心里又升腾起浓浓的愤怒情绪。 “阿芸呢?她人在哪里?”赵枝山激动的问道:“洋洋死的时候她人在哪里?还有,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告诉我?” “很遗憾,我们联系不上她。”松哥摇摇头。 “联系不上?”赵枝山有些愣:“怎么会联系不上呢?” 松哥耸肩:“目前她人在哪儿,我们也不清楚,手机是空号,所以” “空号?”赵枝山立刻掏出手机,也不管松哥他们的反应,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 半晌后,他皱着眉放下手机:“还真是空号,搞什么鬼?” 说着,他又想直接给自己老婆打电话。 这次松哥阻止了他,摆摆手说:“赵先生,请您先别着急,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询问您。” 赵枝山瞅了他两眼,轻轻点头,放下手机,说道:“你问。” “您多久没和**芸女士联系过了?” “这我也说不清楚,平时都是我老婆给她联系的。”赵枝山皱眉道:“偶尔她回娘家,我跟她也说不上几句话。” 松哥轻轻点头,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多数父亲,尤其上一辈及往前,父亲在家里跟孩子确实没什么话,大多都比较沉默寡言,除非是孩子犯错教训他,否则根本说不上几句。 倒是母亲跟孩子的沟通相对要多上许多。 父亲扮演的更多都是沉默的守护者的角色。 松哥又问:“那么,对于您的女婿,您怎么看?” “挺好的啊。”赵枝山又说:“老实说吧,一开始我是不太同意他们在一块啦,当时就觉得这是个穷小子,书不好好读,年纪轻轻跑去混社会,还把我女儿肚子搞大了,我恨不得把他腿给打断。” “反正当时我是很看不起他的,结婚的时候也没给他好脸色,去见亲家的时候也瞅见了,他爸妈对他,对我女儿也差不多态度 我好悬没当场翻脸,不认这门亲事了,觉得他们以后肯定没什么结果,说不得还得离婚,被我老婆给拦住了。 她说,女儿肚子都被搞大了,不认还能怎样?女儿名声还要不要了?打胎倒是可以,但那多伤身体啊,反正也还没扯证,不如先认下呗,实在不行以后再离了。 那样虽然还是伤名声,但总比婚前就大肚子还当场悔婚好得多,大不了以后孩子给他们家,女儿自己一个人,就算离过婚,以阿芸她的条件也根本不愁嫁不是。 她都这么说了,我寻思着也有道理,也就捏着鼻子认了,随时做好女儿跟他闹掰了回娘家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他穷是穷,可着实上进,肯拼肯干,几年了愣是没让我女儿受过委屈,一次都没往家里跑,逢年过节回娘家都是乐呵呵的。 后来又知道,他不是不想读书,相反,他成绩其实还蛮好的,但高考发挥实力,就考了个三本,学费高的要死,家里实在负担不起,连复读的钱都拿不出来好点的学校复读都老贵了。 而且他弟成绩比他好,家里的意思也是说牺牲他,让他弟读,他就跑出来打工了,这算是我对他的误会吧。”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反正我拖了好几年,眼瞅着娃越来越大,总得上户口了,加上他表现着实可以,对我俩也很孝敬,对阿芸也可以说百依百顺,最终还是同意让他们领证了。 这些年下来,虽然我还是不怎么给他好脸色,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地道,没什么好说的。” 松哥沉思起来。 这是个典型的老实男人的人设,而且,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凤凰男,除了文化水平可能低些,或许没什么情趣之外,应该算是个好人家了。 加上颜值啥的也不错。 另一方面,刘素洋确实也是他亲生的,他算不上什么接盘侠,因此,关于刘海军跟**芸之间的感情,恐怕还得好好琢磨琢磨,研究透彻。 想了想,他又问:“他们这几年闹过什么矛盾没有?” “应该没有,”赵枝山摇摇头:“他要欺负我女儿,我可不会管什么青红皂白,提着棍子就上他家了。嘛,反正没听说过,你们问这干什么?嘿,你们该不会觉得我女儿” 松哥赶紧打断他,岔开话题,又问:“那你觉得,刘海军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他?刚不说了吗,踏实,上进,肯干能干不过他这人好像有些自卑,而且没什么主见,年轻时候他爸妈让他辍学去打工,他就真去了,结婚后也基本都是听我女儿的 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我当然希望他都听阿芸的,谁不希望自己女儿能做主能受宠啊,但另一方面说,我也觉得,男人嘛,不能这样,还是得有点主见才行,要有自己的想法。” “自卑,没主见”松哥迅速把这两个标签记在笔记本上,又问:“那**芸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芸?她性子挺要强的。”赵枝山挑眉:“从小就要强,不服输,原本她叫赵柔芸,结果她嫌这名字太柔,软磨硬泡的非要我给她改名叫**芸,费了好大事儿呢。 不过她从小成绩就不大好,不喜欢读书,喜欢玩,我说了她好多回,不听,怎么都不听,慢慢的我也懒得管她了。 高考时考的很差,只考上个大专,结果没上完,辍学了,还跟刘海军混到了一块,被人弄大了肚子 别看我先前这么跟你们说,那是这么多年来那小子确实地道,我也不想对你们撒谎,但我每每想到这事儿,还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打死那混球。 只能说,他这些年还算对得起我女儿,对得起这个结果,不然,哼!”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来正事,皱眉问道:“他和洋洋到底怎么死的?阿芸也是,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不跟我说?” ------------ 第76章 关心 “被人以钝器砸击头部,”松哥说道:“另外,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去年八月份,刚刚就说……” “不可能!今年三月我还……” “她没入学。” “什么?”赵枝山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刘素洋虽然考中了复旦,但她并没有入学。” “怎么可能?”赵枝山眼睛瞪得老大:“难道说,阿芸对复旦大学都还不满意?想让洋洋复读重新考?不可能啊,复旦很可以了,而且当时摆了好几天的流水席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读呢?而且人明明搬到上海……” 见他还是自欺欺人的不愿意去想赵南芸的作案嫌疑,松哥叹了口气。 不过,也可以理解,赵南芸毕竟是他亲生女儿啊。 先前他虽然提了一嘴,但更多的是质问的语气,潜台词大概是——你们竟然怀疑赵南芸?开什么玩笑。 所以,之后松哥岔开话题,他便立马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可能。 但那会儿,是时机还不成熟,所以松哥没明说,现在不得不提了,松哥便直接说:“我们有理由认为,赵南芸她,很可能与本案相关,至少,她也是个知情人。” “不,不可能!”赵枝山激动的站起身,咆哮道:“你不知道阿芸有多疼洋洋,就是不小心摔一跤都得掉眼泪,小时候我老婆喂洋洋吃鱼,洋洋不小心被鱼刺卡着了,她能和我老婆吵半天,她怎么可能……” “那么,为什么刘海军、刘素洋父女俩遇害一年多,她却隐而不发,既不跟你们说,也不报案呢?” 赵枝山语噎。 顿了顿,松哥又继续说:“当然,也没有证据表明赵南芸就是作案人,目前我个人还是倾向于认为,她是知情者而已,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隐瞒下这个秘密,比如,被人胁迫。” 这也不算撒谎,而且,果然赵枝山心里好接受了许多。 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定了这个可能,立马又焦急起来:“阿芸被人胁迫了?怎么会,她……她……” “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哪怕是为了她个人安全着想,我们也必须得尽快把她给找出来。”松哥盯着他,见他表现确实不像作伪,不像是在有意包庇赵南芸的模样,便接着说: “如果她真的受到胁迫,相信没有比接受我们警方保护,并将背后胁迫她的人一网打尽来的更安全的法子了,您说是吗?” “我……我……我想办法,想办法,”赵枝山急得抓耳挠腮:“对了,我老婆,我老婆还经常跟阿芸联系,她肯定能找到阿芸,我去找她,我……” “能麻烦您让她过来吗?” “好,好。”赵枝山六神无主,立马点头照做,打电话给他老婆,叫她赶紧过来一趟。 他老婆似乎在电话那头有些不情愿,聊了几句后,他就立马吼道:“你别给我啰啰嗦嗦!叫你过来就赶紧过来!快点!我在这边等你!” 接着,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松哥没多问,只是再度岔开话题,问:“对了,能说说刘海军跟赵南芸是怎么认识的么?” “我咋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啊。”赵枝山火气貌似没完全卸掉,不爽的说道:“头一回见面就上门提亲了,阿芸还说她怀了,屌他娘,我当场就掀了桌子,把那小子打了一顿,直接赶了出去,结果阿芸也跑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岔岔不平的说道:“当时阿芸就追了出去,嘿,可把我气得,都说女生向外,真没讲错。 反正吧,头两年瞅着他就来气,根本懒得管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后来慢慢对他改观了点,怎么认识的也就不重要了,没问。我老婆可能知道吧。” “那您知道您女儿是干什么的吗?” “干什么?不是模特儿吗,给人拍照片那种。”赵枝山不明所以,跟着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你可别乱想啊,她拍的都正经照片!”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后来她不干了,您知道吗?” “知道啊,挺好的,我女儿不就应该待在家里享福么?在外边拼死拼活累个什么劲儿?”赵枝山翻个白眼。 松哥嘴角抽了抽,不自觉的瞥了祁渊一眼,就见他同样一副古怪的表情…… 这个赵枝山,妥妥是个女儿控。 抿抿嘴,松哥又接着问:“您知道她为什么辞职吗?” “不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干什么?”赵枝山理所应当的说:“那小子收入虽然不高,但也过得去,养家糊口妥妥够了,只要他们能吃饱穿暖,带好洋洋,那就由得他们呗,问得多管得多了反而招人烦不是。” 这还是个明事理的女儿控。 松哥暗暗想到。 确实,很多时候,关心太过,蛮招人烦的,所以赵枝山一向选择在背后默默关心,默默付出,尽量不打扰到女儿的夫妻生活,只关心她是否受委屈,其它的一概不管。 但换个角度想,他这种行为,其实也过于极端了些,导致对女儿了解根本不够。 可那一辈的男人,又有几个不是并不善于跟子女交流的呢? 之所以大多数家庭都是严父慈母,很大一部分原因,不也是因为父亲不善于表达感情,容易说没几句就吵起来么? 长此以往,别说父亲不知道怎么跟孩子交流,就是孩子也并不乐意跟父亲沟通。 又问了几个问题,赵枝山他老婆便也赶到了刑侦支队,来到家属接待室。 相比起赵枝山,他老婆看着倒是要年轻一些,人也更加精神。 一进门,坐下,她就忍不住问:“唉哟老赵头,怎么回事啊,急急忙忙的叫我过来,真的是,问两句你还不乐意,搞什么嘛?” “我问你,”赵枝山表情严肃:“阿芸现在人在哪?电话怎么打不通?” “啊?”他老婆愣了愣,接着就皱起眉,眼神瞧着有些躲闪。 “啊什么啊?”赵枝山急了:“她人在哪?” “在,在魔都啊,这你不是知道的吗?人都换地方生活了,号码换了有什么奇怪的?”她说道,接着便以更加不耐烦地语气,翻着白眼说:“到底怎么了啊?你吃错药啦?冲我发什么火?” ------------ 第77章 知情 松哥微微坐直了身子,但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就见赵枝山没好气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洋洋被人害了?” “啊?”他老婆一愣,嘴巴张的老大,满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什么时候?不是……” 松哥眼睛一眯。 看她的模样,似乎不似作伪,竟像是真的不知情似的。 按理说,她一个普通的中老年女人,不该有这份演技,表现应该还是可信的。 可先前她的表现,明显有些心虚的模样,倘若她完全不知情,又心虚什么呢? 换个角度想,她先前的表现也证明了她并没有表演的天赋,这会儿也不是在演…… “很矛盾啊。”他暗暗想到,同时瞥了祁渊一眼,示意他也别轻举妄动,先看看戏再说。 “不是什么?”赵枝山这会儿理智全无,只想问清楚真相到底是怎样的,至于其他,似乎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了。 “不是……不是……”他老婆也有些着急,支吾半天后,眼珠子一转,说道:“前不久不还看到阿芸发朋友圈了吗?洋洋过得好好的,怎么会……” “过得好好的?”赵枝山激动的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洋洋根本就没入学?” “啊?”他老婆又一次愣住了:“没入学?不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警官查的清清楚楚!”赵枝山说:“而且,洋洋已经死了整整一年了!假的,阿芸朋友圈里的那些照片都是假的!” “一年?”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到了什么,瞅着有些六神无主。 “我还能骗你?”赵枝山指向松哥:“不信你问这位警官!” 说完,他似乎又反应过来,这么指着人家不大好,立马缩回手,急忙道:“警察同志,抱歉,我……” 松哥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且终于开口,问道:“这位女士,怎么称呼?” 当然,她的名字警方自然清楚,只是考虑到对方恐怕挺介意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人给调查了,因此,主动开口询问,从而“获得”对她的称呼,常常能减轻不少排斥心。 “我……”他老婆迟疑了一下,说:“我姓姜,叫姜明,姜子牙的姜,明天的明……” “姜女士您好。”松哥点点头,问道:“您是不是能联系到赵南芸女士?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联系下她,让她过来一趟。” “这……”姜明还是迟疑。 “这这这的,这什么?”赵枝山更火了:“洋洋都被人害了,她当妈的还不出来一趟吗?还有,我怎么感觉你知道点什么?你们母女俩,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为什么洋洋跟海军那小子死了那么久,都没人告诉我?” 见姜明依旧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赵枝山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说?你知不知道现在阿芸可能有危险?” “啊?危险?什么危险?”姜明一下急了,猛地站起身:“老头子,你别骗我啊,她……她能有什么危险?” “那你说她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们?”赵枝山说道:“万一是被杀人犯威胁了呢?你要真为她好,就赶紧叫她过来,接受警察同志的保护……”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什么,后退两步,看着姜明,握住了拳头:“你其实早就知道对不对?只是在瞒着我,你们都瞒着我……” “不,不是啊,老头子你听我说。”姜明有些慌:“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洋洋死了啊,要洋洋出事了,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瞒着你?我……” “那,”赵枝山冷冷的打断她:“刘海军那小子死了,你是知道的咯?” “我……”姜明一跺脚,一个劲儿的对赵枝山使眼色。 赵枝山也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难以置信。 紧跟着,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但这会儿,他也根本来不及补救。 短时间之内,他想不到该怎么把这事儿搪塞过去——他俩刚刚的问话,姜明的表现,可都被两名刑警听在耳朵里,看在眼中。 果然,松哥干咳了两声,问道:“姜明女士,能说说吗?刘海军遇害的事儿。” “我……我不知道。”姜明咬咬牙,想要死不认账。 “姜明女士,请你想清楚了,包庇犯罪,也是犯罪。”松哥直接挑开了说道:“通过你的表现,和你刚刚的一席话,我们有理由认为,赵南芸具有重要作案嫌疑,至少,与刘海军的死有一定的联系。 隐瞒是没有用的,我们会去查,等咱们查到了证据,就会直接向上级申请发布针对赵南芸的通缉令,届时,天大地大,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而现在,你让她过来,把事情讲清楚了,就是参与到犯罪,如果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又或者参与程度不高等,符合从轻处罚的情况,再加上配合调查,或许还能争取到减刑的机会。 否则,负隅顽抗,只会从严从重处理,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千万不要抱有不该有的侥幸心理,请相信我们警方的能力。” 听完这话,夫妻俩脸色一阵变换,阴晴不定。 松哥没再说什么,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半晌之后,才听赵枝山叹了口气,说:“老婆,说吧。” “老头子你……”姜明看着他,难以置信。 “事到如今,你说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赵枝山叹了口气:“警察同志已经查到这份上了,再替她瞒着,只会害了她。 说吧,如果她是无辜的,就让她讲清楚,警察同志不会难为她;如果她真犯了事儿,我也相信,肯定是情有可原,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了刘海军,你让她好好说,还能争取从宽处理。” “我……我……”姜明眼睛红了,豆大的眼泪落下来,伤心的说:“我舍不得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我……” “说吧,”赵枝山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别让她越走越远,越走越错了……” ------------ 第78章 反转 姜明又是一阵纠结,过了良久,才猛地一跺脚,说:“好吧,我说。但是她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的号码。” 赵枝山赶紧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刘杀人了。” “什么?谁?”赵枝山一愣:“刘海军?” “嗯。”姜明点点头:“去年八月底,她打电话给我,很着急的跟我说,小刘杀人了,问我怎么办才好。 我当时就被吓了一跳,让她赶紧报警,但她说不行,小刘杀人,跟她也有点关系,可以说是她逼的,要报警,她恐怕也逃不了好。 我当时就有点慌,想要告诉你,她坚决不同意,说,自己惹上了大麻烦,如果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会把他俩腿都给打断的。” “你……你这女人!”赵枝山指着她鼻子,恨得咬牙切齿。 松哥阻止了他,看向姜明,问道:“接下来呢?” “她说,她需要一笔钱,不多,五万,让她去魔都,也好送洋洋去上学,自己和小刘跑路。洋洋这么大了,也能照顾好自己,这些事儿她也不打算告诉洋洋,让洋洋好好读书。我……我给她打了十万。” “十万?”赵枝山一愣:“去年你瞒着我,说借给你哥十万块钱,是打给阿芸的?” “不然呢?”姜明泣不成声,连连抹了好几把眼泪,才哽咽着说:“结婚这么多年了,我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我能背着你给我娘家人打钱吗? 你赚钱多辛苦我也知道,哪会背着你嚯嚯?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嫁给你了,我……哪次娘家要钱我不跟你商量,你同意就借,你不同意我也不提了?” 赵枝山长叹一口气。 听着她话里话外的委屈,祁渊也明白,去年他俩为这事儿恐怕还大吵了一架。 毕竟,十万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看赵枝山的样儿也知道,他们家同样并不富裕,这种条件下,换做谁,媳妇儿瞒着自己借出去十万,不管借给了什么人,心里铁定都不痛快,大发雷霆也在所难免。 姜明抽噎两下,继续说:“钱打过去不就,阿芸就又跟我说,小刘死了,自杀的。” “自杀?”松哥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问:“然后呢?” “我问她怎么回事啊,她说,小刘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里过意不去,迈不开那道坎,自杀了。我又问她接下来怎么办,她就说,先把洋洋送到学校去再说。 之后,我怪担心的,每天都给她打电话,她都说自己还好,没有大碍,让我不用太担心,还时不时的跟我说她现在的动态……但是,但是…… 我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她,很急,特别急,好在后来又找着了,她说自己换了个身份,重新找了个工作,没有什么麻烦,让我不用太担心。 我想让她回来,她不同意,说自己回不来了,又说自己在外面挺好的,聊了几句,又说,钱在找工作和打通关系换新身份的时候花完了,能不能给她再打点…… 我不敢再瞒着老头子给她打钱了,只能翻箱倒柜,把自己结婚的时候,还有这些年老头子送的,一直留下来的金饰给卖了,东凑西凑,凑了三万多快四万块钱,给她转过去。” 松哥若有所思,赵枝山则瞪大双眼,情绪莫名的看着姜明,祁渊则默默记着笔记。 片刻后,松哥又问:“再之后呢?” “再然后,就是快过年那会儿了,我又联系不上她,过了有一星期,才接到个电话,是她打过来的,说她换号码了,又说自己在那边过的很好,让我不用担心,还说自己时不时的能去看看洋洋,都没什么事。” 祁渊忽然问:“她还问你要过钱吗?” “来来回回又要过自己,不过要的都少,几百块的要,我就都给她打过去了。”姜明说:“都是小钱,我自己帮人接点活就能赚到……” “我说你怎么忽然接其了散活……唉!”赵枝山长叹口气:“你……你怎么不跟我讲啊?我是她爸,我还能害她不成?我……” 姜明没接话茬。 祁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她管你要钱要的频繁吗?” “还好吧,每个星期都要一次,每次两三百左右,我觉得她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不容易,每次都把手头的钱都打给她,但她却又跟我说,别转的那么多,她跟我要的时候我才接着转…… 我说过她几句,她很倔,说再这样要给老头子发现了,我才按她的意思来办。” 祁渊和松哥又对视了一眼。 紧跟着,祁渊继续问:“她有提到过赵先生么?” “最近这两个月提得多,问的都是老头子有没有发现她的事之类的,然后就是要钱……” 听到这儿,祁渊深吸口气,放下笔。松哥捏着下巴,冥思苦想。 似乎是感受到他俩表现有些奇怪,赵枝山赶紧问:“警察同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这,姜明也非常紧张的看着祁渊。 “我怀疑……”祁渊思忖片刻,说:“赵南芸女士,可能陷入传销团伙当中了。” “什么?怎么会?她……” “频繁的向家里要钱,正是身陷传销的特点之一。”祁渊说:“不过,他们一般不仅要钱,而且数额往往也不小,怎么会仅仅几百几百的要,还阻止你们多打钱……” 松哥接过话,轻声道:“可能,她已经看穿了传销的真面目,但她无法脱身,甚至连通话都被监听,所以只能以这种方法来提醒你们。至于频繁的问到赵先生,可能是提示你向赵先生求助。” “啊?”姜明六神无主,问道:“我……我……我竟然一直什么都没看出来……那,那现在怎么办呀?” “必须得想办法确定她的位置。”松哥深吸口气,说:“让她过来或许不现实了,另外,也不知道她陷入传销团伙的时间究竟有多久,如果时间超过一年,这两条人命背后,或许另有隐情。 这样,姜女士,你先调整下情绪状态,待会儿,请跟我去一趟技术队,你再在我们的指导下,给你女儿大一通电话,通话时间尽量长一些,我们尝试着能不能定位吧。” ------------ 第79章 想当然 很快,松哥便领着赵枝山和姜明来到技术大队办公室,将情况跟技术大队负责人说明白后,便又找了位耐心好亲和力强的女同事过来开导这对老夫妻,希望他们能尽快平复好心情,打电话的时候不露破绽。 接着,他便拉着祁渊暂时离开,把情况和苏平、荀牧汇报过后,拉着祁渊在走道吸烟区上抽烟。 “可以啊小祁,”吐口烟雾,沉默一会儿后,松哥忽然夸起他来:“我开始都只是觉得赵南芸有些不对劲,似乎有问题,都没往她陷入传销这方面想,你脑子灵活的很嘛。” 祁渊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可能是因为接触的少,了解的不多,反而不会被太多种可能给束缚住吧,想当然的就那么认为了,只是有时候这种下意识的想当然,可能就正好贴近真相了。” 松哥轻轻点头:“被你一提醒,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所以同意了你的猜测。当然,不管你猜的是对是错,来个定位都相当有必要。” 祁渊嗯一声,他也明白,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接下来最重要的一部,都该是确定赵南芸的下落。 聊了两句,祁渊就看到荀牧和苏平并肩而来。 “具体什么情况?”苏平问道。 松哥先前只是大概汇报情况,这会儿两人就在跟前,他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给两人说了。 听完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松哥又问:“汽油桶的来源,查明白了么?” 苏平摇摇头:“先前想岔了,限购、难买的是油,而不是油桶。油桶那玩意儿,某宝上就可以直接下单购买,并没有任何限制。 至于里头装的,实验室鉴定后也发现,并不是汽油,而是柴油。相比于汽油,柴油的购买条件无疑宽松了许多,也好弄到手。” “柴油?”祁渊有些纳闷,问道:“为什么柴油就容易买了呢?” “因为柴油并不易燃。”松哥原本皱着眉,听到他问话,便直接解释道:“实际上,不管是汽油还是柴油,本身都不容易点燃,平常情况下点燃的大多是挥发后的蒸汽,与空气混合,遇明火则极易燃烧。 简单来说,柴油不易挥发,因此相比汽油来讲很难燃烧,危险性自然要降低许多,限制也就不会那么严格。 再加上,除了机动车辆之外,也有不少机械需要应用到柴油,虽然城市里不多见,但在农村利用率还是相当高的,比如柴油割草机,比如柴油发电机,等等。当然用汽油的也有,但相对说还是柴油比较多。” “原来如此。”祁渊恍然大悟,关于汽油柴油的这些差别,他还真不大清楚。 搞明白这个问题后,他也皱起了眉头:“也就是说,想要弄到柴油,其实有着多种途径,哪怕一次性弄不到大量的,一小桶一小桶直接买也没有任何问题…… 换句话说,我们很可能查不到这些柴油的具体来源,是么?” “可以这么说。”荀牧接过话:“但同时,也引出了另一个线索,只要解决掉这个问题,想来,我们也可以往真相靠近一大步。” “嗯?”祁渊很是好奇:“什么线索?” “凶手准备这些柴油的目的。”苏平淡淡的说道:“直接购买两大桶160升的柴油,同样不现实,没有哪个油站会一次性将这么大量的柴油卖给个人。 也就是说,油桶与柴油,作案人是分别的,那么他买柴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倘若仅仅只是为了抛尸,有汽油桶其实就已经足够了。” 荀牧又接过话说:“另外,还有一个思维误区——目的是目的,与能否达成,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在我们看来,凶手的行为毫无意义,但在凶手的想法当中却不见得是这样……简而言之,我们不该以结果去逆推凶手的动机,而应该从他的行为与准备,顺着去推导。 比如,我们觉得将尸体装进油桶,掩埋进深山,就已经足够了,再装满柴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反倒增加了运送难度…… 但凶手未必会这么理解,万一他就单纯想用柴油掩盖尸臭味呢?万一他杀人后变得有些神经质,极端恐惧事情败露因此做了自以为完全,甚至重复、多余且徒劳的准备呢?” 祁渊认真思索着。 这个问题,早在昨天早上,在现场,其实苏平和荀牧他们就讨论过了。 所以,他相信以他们的资历和经验,显然不会犯下这种错误,陷入这种明显是经验不足而想当然的思维误区当中。 这话纯粹是说给他听,指导他的。 恰恰也是他欠缺的地方。 而他欠缺的东西多的是,也不见得荀牧、苏平平时这么刻意的之处,并长篇大论的举例说明,一般也就是提一嘴,让他自己去想。 也就是说,他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相当致命了,如果不能克服,恐怕很难提高,又或者没有足够的提点,很难在短时间内克服。 所以他思考的相当认真。 见状,苏平和荀牧对视一眼,同时轻轻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招呼着松哥一块儿抽烟,给祁渊留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慢慢想。 许久后,女警出来,向荀牧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汇报道:“他们俩这会儿情绪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随时可以按计划与目标通话,你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走吧,去看看。”苏平说道。 松哥碰了碰祁渊,让他回过神,然后跟着苏平和荀牧走进技术大队的大办公室里头。 一进去就看到,小高正在鼓捣着什么,再仔细看,姜明的手机连了根数据线,显然,小高正在让电脑与手机建立连接,方便对数据进行跟踪,对对方信号进行定位,同时也方便监听通话内容。 看见荀牧他们,小高动作没停,只抬头打了声招呼,问他们要不要监听通话。 想了想,荀牧和苏平又对视一眼,便轻轻点头,小高就多连接了对耳机。 “好了,”很快调试完毕,小高看向姜明,微笑道:“您可以打电话过去了,放轻松,就像平时打电话一样就好,另外,我同事会在边上坐着,有什么提示的话,会用手写的方式提醒您的。” ------------ 第80章 印证与猜测 “喂?阿芸啊……” “妈?怎么了妈?怎么一大早忽然给我打电话啦,我这还忙着呢,有什么事儿吗?” 赵南芸看了眼旁边的刑警。 毕竟带有明显的目的性,常人即使调整好了心态,也根本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和平常一样聊下去。 就见刑警快速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想她了,问最近怎样。 “啊,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姜明立马反应过来,问:“阿芸啊,你最近过的怎么样?钱够不够花?工作忙不忙啊?” “还,还好啦,”电话那头说道:“工作嘛,还是那个样呗,不清闲,但也不算累,勉强可以过日子的。” 刑警又写了个钱字。 姜明便重复问道:“那钱呢?够用吗?” “够的够的,身上还有点呢。”那边回答说:“要不够我会跟你说的啦,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压力不要那么大……对了,老爸那边,没什么吧?” 刑警迅速写下没发现。 “还是那样,你爸就顾着赚钱,少个两百三百的,他根本发现不了,放心吧。”姜明渐渐进入了状态,说道:“倒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刑警又写,女儿怎么样。 “对了,洋洋最近怎么样?你有没有去看过她呀?成绩什么的,应该都还行吧?” “哎呀,我走不开去看她呢。妈,你也别太担心,洋洋她都19岁人了,成年了都,大学和高中也不一样,不用向以前一样盯得死死的。她从小就懂事听话,别担心啊。” “那……” “哎妈,我不跟你说了,我没多少时间的,真的忙,过两天,过两天我再打给你啊。没事,我这边真的不用你担心,就这样,挂了。” “哎,阿芸……嘟嘟嘟……” 姜明放下电话,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 过了一小会儿,她才问:“阿芸怎么就把电话挂了呢,以前她不这样的,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噢?以前您给她……” “以前都是她给我电话,说工作忙,有时候不方便,让我尽量少给她打,她有空的时候会联系我的。”姜明赶忙解释。 顿了顿,又补充说:“唉,以前也是真没想到,现在想想,太奇怪了,她不会真的被搞传销的骗了吧?警察同志,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救救她呀!” “您放心,我们尽全力。”荀牧说道,跟着看向小高,问道:“怎么样?汇报下通话数据。” “是!”小高点点头,说:“头一个电话呼叫时间56秒,未接通,间隔三分钟,拨打第二个电话,呼叫时长37秒,接通;总通话时长四分二十二秒。” “也就是在五分钟之内。”松哥捏着下巴说道:“许多传销组织,尤其是控制人身自由的那种团伙,哪怕是受信任的成员,手机也得统一收缴、统一管理。 无非在有呼入电话的时候,受信任的成员能得到通知,并获得一定的通话时间,但整个过程往往也会被监听,监视。” 小高瞅了眼电脑,轻轻点头:“从声波数据看,确实有回音声波,她有可能是在放免提。 不过由于通话质量并不高,属于传统2G通讯,加上那手机的麦克风拾音性能似乎也不好,所以声波数据并不可靠。” 苏平淡淡的嗯一声,接着问:“定位到目标位置了吗?” “定位到了,离得倒不远,就在邻市市郊,直线距离距咱们约五十七公里左右。”另一名技术警汇报到:“具体位置,在门烟市大壶县关南村。” “邻市?”荀牧皱眉:“不在本市的话,相对有些难办。” “要不要申请协查令?”松哥问道。 “不,暂时先不,”荀牧摆摆手:“为免打草惊蛇,咱们先过去一趟踩踩点的好,等咱们确定位置后,再通知当地同事,请求帮助。” 苏平也说:“如果真的是传销团伙,最好最稳妥的法子,莫过于派个人打入他们内部。不过,这么做有一定的风险……” “我去!”祁渊自告奋勇。 “不行。”苏平断然拒绝:“你没有半点这方面的经验,万一不小心露馅的话……” “我去吧。”想了想,松哥说道。 “也不行,”荀牧说:“你有老婆孩子,多为家人想想,没有必要,这种冒险的事儿少干。” “行了行了,别争了。”苏平淡淡的说:“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去办。我去叫老孟给我拨派两个人,再请经侦的同事帮忙参谋参谋。想要端掉这个传销团伙,说不得还得跟他们联合办案。” 几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传销属于经济犯罪,按常理说确实归属于经侦支队负责,不过该团伙疑似还涉嫌非法拘禁,刑侦支队自然也得管管。 等到这时,忍了许久,憋了许久的姜明,才红着眼睛问道:“警官,我女儿……我女儿……求求你们……” “放心,”见她已经语无伦次,话都说不利索了,松哥赶紧劝慰道:“我们这会儿就在做安排呢,您放心,不管怎样,不管真相如何,至少,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您的女儿,带她回来,保证她的安全。” “没有哪个传销组织,在被我们盯上的情况下,还能逍遥法外。”苏平淡淡的说道:“何况,目前这也仅仅只是我们的猜测,她未必陷入传销团伙,更不一定被控制自由,且可以确定,她至少目前是安全的,不必担心。” 前一句话自然有些水分,确实没有传销团伙能够和警方硬碰硬,这点毋庸置疑,但同样,他们未必跑不掉。 只不过,在座所有人,没谁会去挑明这点。 “松,跟我来一下。”苏平又对松哥使了个眼色,随后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跟老孟要人,顺便和经侦的兄弟聊聊。” 见荀牧点点头,他便和松哥一块离开办公室。 走到走廊上,苏平才压低声音说:“你一向细心细致,所以,我想给你个任务。 先前的猜测,十有八九不会错,做好最坏的准备吧,姑且认为赵南芸背后有个犯罪团伙存在。 那么,他们触手很可能也伸到咱们余桥,你去翻翻相关的案卷,瞧瞧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 第82章 选择 坐了一个来小时车,也就赶到了目的地。 期间,荀牧打来电话,说已经通知到位,市局跟当地市局打过招呼了,让他们直接去门烟公安刑侦支队办手续就好。 刚进入大壶县地界,苏平便问道:“松,等会你带人先落脚,记住不要离关南村太近,免得打草惊蛇,在我办完手续之前,你们不好行动,要被这个团伙的人发现的话,会有点麻烦。” “明白。”松哥点点头:“大部队就先在大壶县县城停留吧,我带两个机灵点的兄弟去关南村蹲着就好。” “嗯。”苏平应一声,又问:“小祁,你打算跟我去门烟市局和刑侦支队跑手续,还是跟松一块去蹲点?” “这……”祁渊有点犹豫。 显然,不论是蹲点布控,还是与其他单位、他地部门打交道,跑手续,都是必须掌握的技能。 相比之下,跑手续或许听起来简单些,但其实里头门道也特别多,没点经验和头头脑脑,很可能跑断腿都办不成事儿,处处碰壁,处处被为难。 因为推诿、躲避麻烦,是多数人的本能反应,谁都想把麻烦事儿踢走。 而多单位联合的事儿,无疑就相当麻烦。 至于蹲点,更不用说,有许多讲究,也有许多相对应的技巧,更不是讲点道理就能干的明白的,必须得多加实践,积累和总结经验。 这两项技能都很重要,所以祁渊很是纠结、为难。 后者相比之下或许更紧张刺激些,但祁渊也清楚只是听起来比较酷而已,小心翼翼的蹲点,耐着虫咬日晒,那份辛苦与枯燥不是没经历过的人可以体会的。 前者听上去枯燥、无聊,但身为刑警,绝不是单单办案就够了的,平时就免不了在各个单位之间跑腿,和各种人打交道,说起来,跟不同人之间交流,也不是字面上看着的那么无趣。 而且,这次行动非比寻常,该团伙警觉性极强,他一个没什么经验的见习生跟过去,很可能拖后腿,一不小心暴露,就可能直接导致行动失败。 而苏平身为直筒直性子的基层领导,根本不怕得罪人,相反,办事员还得给他面子,办手续肯定也是直来直往的,就先先前在燕山新村居委会那样,对基层民警而言,那种操作根本就是不可复制的,没多少参考意义。 但很快,祁渊也想明白了,他见习期还长,而且见习期完了也不意味着就能独挑大梁,学习的机会多的是,没必要那么去顾虑优缺点。 对现在的他来说,重要的是能不能学点东西,而不是学什么,因为他什么都要学。 想到这儿,他决定遵从于自己的内心,看向了松哥。 虽说他明白蹲点工作看似刺激其实枯燥,可他没经历过,想尝试尝试。 苏平瞧他眼神,嘁了一声,说:“果然还年轻,选蹲点。我跟你说,这可是个苦活,累活,你……” “哎,苏队,也不能这么说。”松哥笑道:“年轻人嘛,对没经历过的东西总是好奇,喜欢去尝试,咱们可以理解,给他机会试试就行了。 也别劝,多数时候劝不住的。毕竟这种事儿,对他们来说总有极强的吸引力,跟大鱼大肉似的。 咱们不能吃惯了吃腻了鱼肉,就跟没吃过的小年轻说,大鱼大肉不好吃,腻得慌,还是粗茶淡饭好,养生吃不烦,他们肯定不会信是吧,更别说不让他们吃鱼肉,跟咱们啃窝窝头了。” 苏平浓眉一挑,啧了两下,说:“嘿,听听你这话,还怪有道理的……不过这例子举的有点生硬啊,哪看来的就急着卖弄呀?” 松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就前些天在一本书上瞧着的,觉得说的很对……嗨呀,甭管生硬不生硬,就这个理不是么?” “嗯,对。何况蹲点也是刑警必须掌握的技能。”苏平连连点头:“那,小祁你就跟着松哥吧,当地同事这边,我自己能搞定,搞好了通知你们,到时候是跟你们汇合还是在那边牵制他们注意力,到时候再说。” “呃,那个……”祁渊挠挠头,说:“我就怕我坏了事。” “放心,这个任务没你想象的那么难,”松哥说:“你到时候听指挥,眼睛不要瞎看就没问题了,不用太紧张。 要像跟踪犯罪嫌疑人,帮着老孟他们盯梢暴力犯罪团伙窝点,还有协助缉毒队蹲点逮白面贩子的时候,那才叫真的难,有时候动都不敢动,讲话都用暗语的,那种活我真不敢带你干,这次正好攒经验了。” “前边服务区,我停一下。”苏平淡淡的说:“你们上其他几辆便衣车,空位够,调整下人员就好了,松你直奔关南村,其他人去县城。我自己接着往前开,去市区。” 松哥几人轻轻点头。 苏平这车属于他的私人车,经过审批略略改装过,装了些警灯啥的,针对一般的罪犯,把车顶上的灯薅了也能应付着当便衣车用,但针对一些高明点的犯罪团伙,就不成了。 主要问题出在车牌上。 稍有准备,花了点心思的罪犯,说不定就会记车牌,再加上跟踪时也得轮流交替跟踪,同车牌反复出现,容易引起他们的警觉。 而直接套牌,哪怕他是刑警,那也是违规的,申请则费时费力还不一定给批。所以,松哥这次自然用的自己的牌照,而这辆车,暂时不能出现在关南村附近。 至于便衣警车就不一样了,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可以直接更换车牌——这些车牌当然也统统都是登记在册的,并非假牌——行动的时候方便许多,不容易暴露。 毕竟这种车辆就是为执行特殊的、需要隐匿并防止嫌疑人产生警觉心的任务而存在的,自然各方各面都考虑到了。 很快抵达下一服务区,众人进去,歇了歇脚,仅苏平一人独自开车继续前行。 歇的差不多,估计苏平已经走远了,松哥才重新安排好人员,让众刑警纷纷上车,继续上路。 ------------ 第83章 农家乐 下了高速,距离关南村还有七八公里,而往县城跟往关南村则正好是两个方向,车队也就散了。 说散也不大严谨,为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几辆车之间的距离拉得相当开,最远的甚至能有两三公里,本就不聚在一块,自然不该有散这个说法。 “等会儿稍微小心些,”松哥嘱咐道:“表现的自然点就好了。” 祁渊轻轻颔首,又低头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电子笔记。 松哥瞅一眼,轻笑道:“你还做了不少功课啊。” “是啊,”祁渊说:“来的路上下载的,关于关南村的介绍,比较笼统,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说看。” “嗯。关南村是个典型的纯农业行政村,面积约八百二十公顷,下辖二十二个自然村村民小组……” “停停停,”松哥赶紧打断他:“这些都不重要,咱们不是去旅游,也不是写调研报告的,跳过。 咱们现在扮演的,是丢了工作后去农家乐散散心的普通市民形象,注意收集这方面的信息就好了。” “哦。”祁渊挠挠头,接着说:“关南村农业产出挺高的,或者这么说,整个大壶县都是典型的高产农业县,但并不是以传统的水稻谷物种植为主,而是以果蔬业与养猪业为主,供给周边好几个市县,其中就包括余桥。 而大概七八年前,县里的村民们发现了新的商机——农家乐,到现在还保留着大量且多种多样的农家乐项目,比如采摘蔬菜、水果、钓鱼、烧烤等,年的时候发展到了鼎盛,这两年倒是有些不景气了。” “嗯,这个信息倒是有点意义,到时候可以跟农家乐的老板唠嗑唠嗑。”松哥说道,想了想,又说:“不过摘菜摘草莓啥的,我没什么兴趣,不如钓鱼吧。” “好呀,”祁渊眼前一亮,说:“上上周末,凃主任带我去水库钓鱼,学了不少东西呢,这会儿正好能用上。” “嗯哼,”松哥说:“我听凃主任说过这事,他夸你聪明来着,一上手就会,钓了不少,那天晚上在凃主任家吃鱼吃撑了吧?” “也还好啦,就带回去一条大草鱼,弄了酸菜鱼吃,”祁渊挠挠头:“剩下的都给放生了。” 松哥轻轻点头。 二十来分钟后,他们抵达目的地。 松哥直接把车开到事先选好的农家乐,里头有个面积还算大的坪子,能停个八九辆车。 老板相当热情,看到车就迎接了上来,手舞足蹈的指挥着松哥把车停好,便满脸堆笑的问道:“老板来玩啊,几个人啊?” “四个。”松哥把车熄火后,板着脸,心情很差的模样,一面下车,一面问:“你们这都有什么活动?” 见他脸色不是太好看,老板腰完了完,依旧笑眯眯的,说:“那可不少,麻将、棋牌……” “这些就不说了,到哪都能玩。”松哥摆摆手,说:“来之前我就管朋友问过,都说你这里玩的多,讲讲,讲点有特色的。” “有特色的的啊,也很多呐,射箭、钓鱼、摘草莓、烧烤之类的,十几项呢,老板对什么感兴趣?” “射箭?”松哥眉头一挑:“你们这还能射箭?” “有个小靶场。”见他对射箭感兴趣,老板赶紧说:“露天的,不大,十米、二十米、五十米靶,就这三种,手续都全,有备案的,你们想玩吗?” “行。”松哥有些意动,回头瞧了瞧祁渊方常三人,问道:“你们呢?” 祁渊搓搓手:“那就……射箭?” 另外两名刑警也蛮感兴趣,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先前虽说决定钓鱼,但他们也没带鱼竿渔具,农家乐提供的相对简陋,钓是能钓,但体验不好,既然有其他更感兴趣的选项,他们当然乐意改计划。 虽说他们都是摸过枪的人,更时常在靶场训练,对枪械射击都没啥兴趣,但弓箭完全不一样,他们都没摸过,还是蛮想玩的。 松哥便又问:“怎么收费?” “一人一小时五十块钱,随便玩,或者计量,一支箭一块。哪种便宜算哪个,”他立马回答说: “要总消费超过两百,可以打八折,超过三百打五折,超过五百免费,晚上要走买单的时候再统一收费。” “那要只吃了四百八,玩了两百块,怎么算?” “只收五百。” “那好,麻烦带路。” “呃,靶场在半山上,有点远。”老板说:“你们车底盘有点低,不好跑山路,别刮坏了,我带你们过去吧。” “很远?” “也没有,一公里不到点,两三分钟就能到。” “那,带路。” 老板很快领他们上了自己的面包车,一路往山上开,同时说:“今天靶场里没什么人,你们倒是可以玩的挺自在的,人多的时候啊,得排队…… 对了,老板,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有空啊?” 松哥点上根烟,抽了口,把手扒拉在车窗上,闷闷的说:“公司裁员,我们几个都被炒鱿鱼了,心烦,出来玩玩,过两天还得回去找工作。” “啊?”老板看了他们一眼,心下了然的同时,嘴里也没停着:“唉,现在那些大老板,一个个草菅人命的,跟他们干了这么久,说被开也就被开了,妈的缺德佬。” 跟着他又连续骂了好几句脏话。 松哥适当的舒缓了点表情,摇摇头,叹两口气:“今年太不景气了,工作怕是不好找,实在不行,只能试试跟几个朋友一块搭伙做生意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聊了几嘴,靶场就到了。 松哥下来,打量几眼,发现靶场不大不小,千平左右的样子,四周被铁丝网围着,里头还被蛮厚的细密防刺网割开成几个小靶场。 一角搭了个棚子,里头摆着、挂着些弓,看上去倒还不错,传统弓、反曲弓、复合弓和美猎等几种比较主流的弓都有,箭矢则是同意的碳纤维箭。 当然,这些松哥几人都不懂,老板跟他们说的。 这个靶场也不归老板一家所有,是附近五家农家乐合资建的。 ------------ 第84章 计划 “这靶场的成本挺高的,”老板说:“弓箭都得保养,箭还得经常性的更换,不然容易出危险,所以没办法,才收费,像其他项目你们只玩的话都是免费,要带走才按市场价收点钱。 像是青龙湾那家,他们家也有靶场,弓箭都是用竹子削的,就免费玩,但是很危险,上个月就出事了,有个老板玩的时候爆箭穿手,被公安查封了。” “爆箭是个什么意思?”松哥挑了挑眉。 “呃,我也解释不来,”老板挠挠头,组织了下语言后,如实相告:“简单来讲就是箭矢用久了,有暗伤,松弦的时候炸了,炸开的碎片直接从手上穿过去。” 与此同时,祁渊摸出手机搜了搜,跟着咽了口唾沫,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把手机给松哥瞧。 松哥瞅了眼,也觉得菊花一紧。 “哎呀哎呀,老板不用怕,我们的箭矢质量都很好的,定期检查不说,脱靶的箭回收以后也会仔细单独检查是不是有伤,凡是有裂痕的就都销毁了,用过太久也会换新,加上我们的弓磅数不大,很安全。” 接着,他又反反复复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还有怎么检查箭杆等,不过他毛事都是死记硬背记下来的注意点,有些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祁渊有些打退堂鼓,但又查了下,发现爆箭的几率其实特别低,很多玩了许多年弓的也瞧不到碰不上一回,很快兴趣便压过了顾虑。 四人略一商量,决定玩玩,老板就领他们去棚子那边登记,有小伙子帮他们挑选弓箭,又手把手的帮他们绑上皮指套皮护臂,就带他们到靶场去了。 “我们先从十米靶开始练练手吧。”小伙子说道:“今天只有你们四个,我可以好好教教你们,人多的时候就不行了,只能让你们自己玩,没办法,靶场里加上我也就只有四个懂弓箭的,顾不过来。” “小祁,你先来。”松哥挺照顾祁渊的,说道。 祁渊点点头,当即张开腿拉了个弓箭步…… “哎哎哎,腿别张那么开,”小伙赶紧说:“不用像武侠片里演的那么夸张,射箭不是压腿,两腿与肩齐宽就好了。 哎,对,侧过身来,放轻松,抬弓拉弦……你拉弦推弓也可以,这样开弓会省力一点,不过这三十磅弓应该用不着。 嗯,推弓的手伸直,对,拉弦的这只手,虎口放在你右下巴上,对,脑袋歪一点点,轻轻贴着就好,瞄准,调整好呼吸,放!” 祁渊一箭射出。 然后脱靶…… “不要抖,身子放轻松,”小伙子说道:“这才三十磅弓呢,肌肉不用崩那么紧,崩紧了反而就抖了,弓拉开就可以,不要那么僵…… 用背肌开弓,不是用臂力,你好好感受下发力部位。开弓以后也别撑那么久,会累的,像这样,抬弓先瞄准,拉弦,定一下,放。” 小伙子示范了一遍,感觉很随意的就把箭射出去了,八环。 祁渊若有所思,想了想,再次开工,三环。 “不错不错,上靶了。”小伙连连点头:“射箭不像打枪,不用刻意瞄准的,除了复合弓也没那个瞄准的条件,更多看感觉。 所以最好双眼瞄准,虽然精度比一只眼睛差很多,但更容易看清箭飞出去的轨迹,方便调整。” 祁渊轻轻点头,又射了几弓,慢慢找到了点感觉。 松哥三人见了也有些手痒,跃跃欲试,小伙一个个的耐心教。 十米疤、二十米靶和五十米靶,分别带他们用美猎、反曲跟复合弓试了一遍,便让他们自己玩了。 “嗯,你们玩吧,我就在边上看着,你们只管射就是,我来给你们回收射出去的箭,也好统计你们玩了多少发。”他说道,每个人的箭囊里头都是二十根箭矢,全部射出去后再回收,自然容易统计。 顿了顿,他又说:“对了,注意一点,不许空放射空弓,要罚款的,那样对弓伤害太大了,弓坏了还可能有危险。” 几人连连点头,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由于没掌握发力技巧,几轮下来,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手臂都有些软了,只能歇息歇息。 趁着这空档,祁渊有些不踏实的问:“松哥,咱就在这边玩,不太好吧?咱们由头也找到了,是不是该去村子里侦查侦查了?” “不着急不着急。”松哥说:“等会儿你们接着玩,我找个借口离开下,就说要找住的地方就成了。” “呃,农村里也有住的地方?” “寻常的传统农村自然不好找宾馆,但这儿不同。”松哥解释说:“农家乐发展起来以后,这儿早就不是典型传统农村了,你先前搜到的消息,有些过时。 来玩的人多,也能算是个旅游业,宾馆自然是有的。嗯,这家农家乐其实也可以住,不过靠山,蚊子多,住的不太舒服,我就以这个当借口,去村子里摸查摸查,顺便在附近找个宾馆,也方便我们继续侦查。” 顿了顿,他接着说:“到时候,我就干脆以心情不好为由,再扮演个宅的人设,白天大部分时候由我侦查,小部分时间跟晚上就你们交替来。 另外,明天就是周五,其他同事下午时候就可以往这边赶,先去几家农家乐坐坐,再到附近找住的地方。” 祁渊犹豫了一下,有些不舍的瞅了瞅靶子,又很快下定决心,说道:“松哥,我跟你一块吧。” “不用,你继续玩就好。” “我不是来玩的。”祁渊摇摇头,坚定的说:“咱们都走也不合适,方哥你俩就留下继续玩,我跟着松哥去侦查好了。我想多学点东西,方哥,这机会拜托你一定要让给我!” “小后生还挺会说话。”方常轻轻笑了笑,点头说:“成,那我俩就接着玩,顺便打听下,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点什么‘发财’的路子,说不定能打听到点传销团伙的消息。” “那成,你俩留在这儿,我跟小祁先走了。”松哥点点头,站起身:“怎样,休息的差不多了吧?” ------------ 第85章 尬演 走在乡间小道,闻着鸡屎牛粪的味道,祁渊耸了耸鼻子。 这味道跟他老家其实很像。 或者说,大部分农村,味道都差不多。 虽然每年都会回老家过年,但不知是因为出来工作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会儿格外感慨。 摇摇头,收敛好心绪,他赶紧轻声问道:“松哥,知道那个团伙的确切位置吗?” “按照定位,结合经侦支队提供的线索,他们应该是在关南组这一代,也就是咱们现在在的这个小村庄,”松哥回答说:“具体位置需要咱们摸排。” 祁渊点点头,接着转移话题,问:“咱们要在这住多久啊?” “不知道,”松哥声音大了些:“散散心吧,憋了这么久我都要憋出病来了,被炒鱿鱼也好,就当休假,好好放松放松再说。 玩舒心了就回去找工作,玩不舒心就再换个地方玩。” “那我们住哪啊?” “这不正在找嘛?”松哥有点烦闷的摆摆手,接着,又咬牙抬脚踢了踢路上的碎石子,一副满心愤懑的模样。 祁渊见状缩缩脖子。 “唉,兄弟,这次是我连累你了。”松哥又叹口气,说:“我这组长没当好,搞的整个组都被老板开掉,你们也不会丢掉工作。” “唉,没什么没什么,找机会一起发财嘛。”祁渊赶紧说:“哥,只要你们不嫌弃我刚进社会,笨手笨脚,我就跟你们干了。” “好好好,好兄弟。”松哥动容的拍了拍他肩膀,说:“放心,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回头我找几个老弟商量下,不行就自己做生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都是合伙人,一块当老板!” “谢谢哥,谢谢哥!”祁渊一脸感动,然后又压低声音问道:“咳咳,松哥,我怎么觉得这台词有点二啊,会不会太尬了点?这么尬演能糊得住那帮人嘛?” “没事儿,”松哥说:“这年头没几个老板不会画大饼玩激情,只是有的老板画的饼能让人吃到,有的老板就真的是画饼而已了。 传销基本就属于后者,先跟你谈前景和收入骗你进来,然后就跟你讲前途讲未来讲梦想讲情怀,一个个玩什么狼性文化,听起来那可比咱俩这么演的尬多了。 所以啊,他们肯定会信,不过不是信我的话,而是信我是个拐骗中二萌新的无良老板。 至于这表演,是尬了点,台词太糟糕了,不过无所谓,有时候尬有尬的好处,越尬越容易让他们认同,觉得我跟他们是同道中人,说不定还会想办法主动跟我接触嘞。” “哦。”祁渊若有所思,接着看松哥继续挪步,便一面维持着激动感动的表情,一面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一回儿后,他又快速追了上去,小声问:“对了松哥,苏队不是说不需要打入进团伙里头了吗?你怎么还想跟他们接触呢?这风险太大了吧?” “没说要打入进去呀,只是接触,套点话。”松哥微笑道:“只要不进他们的老巢,哪来的风险呢?当然了,他们能存活这么久,肯定也足够谨慎,哪怕觉得我可以拉拢,也得多观察几天,不会那么轻易跟我接触的。” 说完,他顿了顿,声音抬高许多:“前途的事儿你别担心,老板炒我那是他眼瞎!我出来摸爬打滚十多年了,经验有的是,跟我干绝对吃不了亏!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你个主管当当呢! 别的不说,当初会飞的猫的老板,马爸爸创业的时候不也很凄惨吗?一个小办公室,几人一块吃泡面,你瞧瞧现在他们发展的多好,那些合伙人,听说马爸爸给他们一人送了一栋别墅呢!” “嗯嗯,哥,我信你!我就跟你混了!”祁渊拍着胸膛说道。 有扛着锄头的村民路过,听到他俩白日做梦般的话,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 一口痰吐地上,又嘀咕道:“现在这些人,唉,一个个不务正业,成天做梦……” 就这么嘟哝着走远,声音很小,祁渊跟松哥倒是没听见。 不过瞧他表现也大致能猜出,自己被鄙视了。 松哥还好说,祁渊有些尴尬,脸微微一红。 但很快就调整过来,跟松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足迹踏遍了整个村民小组。 松哥早就提醒过他,眼睛别乱看,因为他没经验,容易露馅,所以他干脆放弃打量环境与侦查的活儿,专心代入自己角色和松哥演戏,有时有些疑惑,就压低声音跟他讲两句。 结合时不时高声吹的几句牛,倒挺像小年轻有顾虑又有想法,一面粗浅的旁敲侧击反复确认前途,一面悄悄说自己想到的好点子的模样。 “大致确定了,”松哥轻声说:“他们应该躲在栋宾馆里。作为外地人在这种农村里长期落脚,只有宾馆合适。” “造宾馆?”祁渊一愣:“成本太高了吧?而且常住宾馆不也会被当地村民怀疑么?” “不是造宾馆。”松哥说:“你看,村子里只有三套楼,是专门盖起来做宾馆的,其他宾馆其实都是自家住的小洋楼改装,内里可能捯饬过一遍,但外边看着就不像传统宾馆,楼层也不高,倒像民宿。 我估计这个团伙,就是租了栋外出打工的村民的楼,挂个民宿的牌子,不怎么装修的话成本其实不太高,租金甚至不比在一二线城市市区租个套房贵。 至于怀疑……里头成员平时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估摸着团伙也不会让这些被骗来的人出去,村民看都看不到,怎么怀疑? 而且他们不会管这些人待遇的,十几个人一间房,几十个人也就占个几间房顶天了,剩下的空房间还能若无其事的租给过来玩的游客。 当然稳妥起见应该是不会真的对外租的,而且不租也没什么事儿,就说生意不好呗,方法也简单,条件故意整差些,说没钱整太好,价格再弄高点,加上现在农家乐热度也下去了,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祁渊恍然大悟,又问:“那咱们……” “技术队定位到的那一片,民宿宾馆不多,咱们直接以游客身份去问问价格,应该就能确定团伙所在了。” ------------ 第86章 窝点 就像松哥说的,在那一小片区域里走了两圈,他就大概心里有数了。 有栋由五层小楼改建成的“民宿”,装修方面与酒店及正常的民宿都不太搭,相对简陋,房间也没整独立卫生间,跟普通村民自住的房子差别不大。 但价格蛮高,标间、单间收费都是248一天,大房488起价。 服务人员还有些心不在焉,表现的腌巴巴,服务态度相对恶劣的同时,又有点谨慎的时不时打量他们几眼。 而且还没入驻美团等一众平台。 这就让松哥起了疑心。 再一对比其他几家民宿、宾馆,这家民宿的问题就相对明显了些。 心中有数下,松哥便挑选了一家观测位置比较好的宾馆,开了两间窗户朝向对着意思有问题的民宿,具备比较良好的侦查条件的双床房,付了押金与一天房钱,刷过两张身份证后,他俩就拿着房卡上了楼。 进了房间,松哥迅速检查了一遍,确定房间里各个角落都没有诸如摄像头和窃听器这一类的东西,才舒了口气,又趴在窗台上瞅了两眼,发现侦查角度确实不错,才满意的点点头,坐床上休息一会儿。 绕着村庄走了一两圈,说实在话,也挺累了。 歇息一会,喝两口水,祁渊忍不住问:“松哥,你们先前不说,这帮家伙小心谨慎么?我瞅着不像啊,破绽实在太多……” “那是因为咱们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松哥打断他,轻声解释说:“咱们知道了团伙位于这个村子里,甚至知道了大概位置,有目的的去侦查,才能瞬间发现,他们开的那家民宿有问题。 但你试想,如果没有这茬,你只是单纯的休假过来玩,你会察觉到那家宾馆的问题吗? 恐怕顶多只是跟人吐槽一句,说着老板脑壳有坑,也就过去了吧?甚至,就算你是经侦队的,目的就是找到这个犯罪团伙,在不是确定团伙就在这个村子的情况下,恐怕也不会察觉到问题。 顶多,职业的敏感性会让你多加留意,多方调查。那么,你这样一个外人长期在这村子里停留——哪怕这儿农家乐挺发达——一定会引起他们的警惕。 到时候,还没等行动,他们可能就卷铺盖走人了。更别说,他们还有眼线作为双保险。更何况,带着这么一大帮人,其实不论到哪都很囊藏得滴水不漏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了。” 顿了顿,他又语重心长的告诫道:“小祁啊,你要学会、适应并习惯,尽量把自己摘出来,跳出来去看待每一个案子,每一件事,尽量别让自己的主观思维给束缚住了。 就像这次,你觉得他们手法粗暴,当不上谨慎这两个字的评价,那是因为你先知先觉,掌握了大量的线索。” “明白了。”祁渊轻轻点头。 他面对松哥和苏平的时候,心态是不一样的。松哥这个对他非常上心的前辈,祁渊发自内心的尊重,很少会有不服气的想法,哪怕松哥说的他并不认同也不会顶嘴,而是选择慢慢验证。 对于苏平,他当然同样敬重,但可能是因为苏平太傲娇吧,加上他自己还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总忍不住作死的顶撞两句。 尤其是慢慢发现苏平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大龄傲娇男之后。 开始时他对苏平相当畏惧,慢慢发现苏平本质后,他胆子也就一点点大了起来。 而松哥对他,貌似也足够了解,轻笑道:“是真明白了,还是不以为意,甚至是不服气,只是不想顶撞我,所以敷衍两句?” “呃……”祁渊挠挠头。 “不用顾虑,”松哥说:“你思维发散,虽然大多时候很主观,但偏偏运气却偏偏不错,好几次猜中了正确的方向。 这种情况下,你对自己有自信,认为自己走的路子是对的,而不认可我说的话,很正常,我可以理解。 更别说,有些天才,他就习惯于把自己带入凶手,去进行非常主观的推测和分析,然后得出的结论与真相相当接近,契合度高的惊人。” “不是,”祁渊解释道:“虽然猜对了几次,但我也知道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凶手的心态往往很难猜的,我以主观带入他们去猜测,如果没有经验的话,那就真的只能是碰运气了。 就算是你说的那些天才,凤毛麟角不说,而且本身也需要非常深厚的经验作为积累。” 讲到这儿,他停了停,见松哥面带微笑,他才接着说:“说心里话,其实我是觉得主观客观,各有优缺点吧,只是得把握好度,灵活变通,不顽固的拘泥于一种方式,才是正确的路子。” “这么说也没错。”松哥轻轻点头:“每个刑警其实都有自己的路子,自己的办案风格,遵从你自己的想法就好。我们能做的,不过是给你领路,帮你积累经验,具体怎么走还得看你。” “我明白。”祁渊颔首,又问:“那,那个,松哥,天都黑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急,再等几分钟。”松哥说着,往窗户方向努了努嘴:“喏,你看到那栋民宿没?” “怎么了?”祁渊有些迷惑。 “你没发现窗户里的窗帘一点都不透,没有褶皱,还始终没有动过吗?” 祁渊一脸懵:“啊?” 松哥只好更详细的解释道:“不透,说明窗帘厚,而且遮光性相当好。没褶皱,不动,说明窗帘被崩的比较紧,而且窗帘跟窗户之间的缝隙都被封死上了。 否则的话,虽然开着窗,但外头刮起风的时候,室内外气压的差异,也会把窗帘微微压下,贴着窗户,风过了又恢复原状,在外头看着就会有点抖。” 祁渊若有所思:“他们这么做,应该是为了避免房间里的光透出来吧?毕竟一个生意极其冷清的宾馆,有好几个房间的灯一直亮着,也是大破绽。” 见松哥点头,他又皱眉道:“可要这样,咱们要怎么侦查?他们不出门也就算了,还连窗帘都被封死……” ------------ 第87章 沉迷表演,无法自拔 “侦查不一定是要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松哥摇摇头。 “嗯?”祁渊若有所思。 “这个我就不跟你详细解释了,你自己体会,印象更深些。”松哥笑着说道:“要到最后你还没想明白,再来问我。” 祁渊点点头。 松哥又看了几眼,接着瞅瞅时间,说:“吃饭时间到了,咱们回去吧,吃完再过来。” 下了楼,宾馆前台立马问:“老板,出门呐?” “啊,回农家乐吃饭。” “哪家农家乐呀?”前台问道,接着又赶紧补充说:“我们跟几家农家乐都有合作的,你说,我们免费送你俩过去,不然走路还得走二十分钟呢。” “噢?”松哥挑眉,当然也不会拒绝这种好事,便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我们要去红螺湾农家乐。” “好嘞,老板你等一下啊。”前台小伙子立马抄起座机,打了个电话,说道:“喂?张叔啊,哎,有老板要去红螺湾,你过来送一下呗。” 挂断电话,他微笑道:“等等啊,张叔他就下楼。” 很快,有个中年男人便跑了下来,跟松哥和祁渊点点头,便出门开车。 上了车,跟司机唠嗑两句,松哥再次将被炒鱿鱼满心愤懑的形象表演的淋漓尽致,同时又表示自己这些年好歹攒了几十万积蓄,大不了自己做生意。 祁渊知道自己历练不够,演技略尬,符合自己人设的还可以本色出演下,那都没啥,这会儿就干脆闭着嘴不说话,别过头看窗外。 很快到了农家乐,下车,松哥注意到农家乐老板跟司机聊了几句,又叫服务员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看到这,他也就明白这合作是怎么回事儿了,宾馆把人送过来,农家乐会登记上,按月给他们分钱。 紧跟着,老板又过来,问道:“怎么样,玩的还可以吧?” “挺不错的,蛮有意思。”松哥挤出一点点笑容:“以后有机会再过来玩玩。” “随时欢迎。” 松哥点点头,又板下脸,问:“我那两个哥们儿也回来了吧?” “回来了回来了。”老板很会察言观色,知道松哥“心情不好”,又问:“他们在饭桌上等你们呢。嗯,找到住的地方了吧?” “还好。” 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老板一边领他们去包间吃饭。 “哟?布置还不错。”走到包间,松哥挑了挑眉。 只见眼前有一条五米宽的水渠,清水缓缓流过,里头还养着鱼。水渠上排列着十来个小亭子,一亭就是一个包间。 再往远些,还有个大池子,中央是几束喷泉,水流时高时低,时聚时散,再配合五颜六色的跑马灯,蛮土,却也蛮好看。 走进小亭子里,老板给了他俩一本菜单,笑呵呵的说:“你们看看要吃什么,选好了,桌子上有服务铃,你按一下,然后直接点就好了。嗯,不然你们也可以跟我去厨房,选下要吃什么菜,怎么做,不是太偏的我们都能搞。” “能吃烧烤吗?”松哥问道。 “可以啊。”老板弯下腰,在大圆桌上抠了抠,就把中间的一块板子给抠了下来,露出下边的铁网,说:“你们要吃烧烤,我就叫厨房弄点木炭过来,你们直接烤着吃就行。” “噢?”松哥左右看看,问:“你们想吃些什么?” “炒点菜就行了吧。”方常双手抱胸,说:“今天有点累了,赶紧吃完也好早些回去休息,想吃烧烤明天再来嘛。” 松哥又看向另一名刑警和祁渊,见他俩也都没什么意见,就点点头,翻开菜单。 “我去,这么贵?”他眼睛一突:“炒盘青菜要八十多?” “老板,我们这青菜都是最好的,纯天然无公害,用的也是天然有机肥,城里吃不到的。”老板解释道:“而且我们也都只挑最好的菜心,其它的都拉到菜市场去卖,也有些老板会带点回去自己做……” 接着,他伸手翻了两页,说:“呐,也有便宜的,不专门挑菜心,直接炒的,呐,油麦菜就十六块钱一盘。 还有猪肉,跑山黑猪比较贵,家猪肉便宜点,不过之前闹猪瘟,今年猪肉涨价都很厉害。还有走地鸡,清溪鹅,番鸭,很全的。” 松哥眉头松开了些,算起来,这些菜式虽然个别的相当贵,但大部分也就比城里大排档略贵一些,比酒楼便宜许多,不算特别夸张,可以接受。 解释几句,见松哥理解了,老板又说:“那,你们自己看自己点菜啊,我先去干活了。晚上县城里有家人下来订婚,在大堂摆了十来桌,有点忙,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去吧,我们自己看就好了。”松哥摆摆手。 目送老板离开后,方常便凑过来,轻声说:“我俩刚检查过了,没有摄像头,也没有窃听器,还算安全。你们那边呢?怎么样?” “找到落脚点了,位置合适,挺方便侦查的。”松哥淡淡的说道,犹豫一阵后,又说:“今晚恐怕得喝点酒。” 方常和另一名刑警眉头一皱。 倒不是他们不爱喝酒,而是刑警执勤期间严谨饮酒,一旦被发现就是重大失职,少说也得通报批评取消奖金。 “没有办法,以我们今天的表现,不喝酒,甚至不喝醉,就是个破绽。借酒浇愁嘛,常态。”松哥说:“没事,你们放心,我以要开车为由不喝,看着点,不会出问题,回头我再把情况如实汇报下也就是了。” “成吧。”方常轻轻颔首。 所谓事急从权,刑警工作中在许多情况下,以不违背基本原则、方针与法律为前提,对许多规定是可以灵活变通的,为了工作需要而喝酒,自然不可能算他们违规失职。 “我说,”方常又开玩笑道:“这算不算得了便宜还卖乖?” 另一名刑警露出一丝笑容:“当了刑警以后,基本就没喝酒了,最近一次还是去年休年假,在家喝了点。” “那就先来一斤老白干……哎等等,竹筒酒?听着还不赖,你们要不要来这个?” ------------ 第88章 面面俱到 一小时后,松哥结账,又请农家乐的服务生搭把手,把喝的“烂醉如泥”的祁渊三人一块抬上车。 车辆缓缓开动,离开农家乐许久,躺尸的三人才纷纷坐起来,摇摇脑袋。 “这酒后劲还蛮冲。”方常扶额,说:“三斤竹筒酒,有点过了啊,反正都是要装醉的,喝那么多干嘛?这要明天头疼……” 松哥斜了他一眼:“现在知道这么说,早干啥去了?” 接着,又立刻挪回视线,盯着前方。山道狭窄崎岖,可不能掉以轻心。 “我当时也没想到这酒后劲那么冲啊,听老板说才三十度出头,寻思着这要是喝少了醉的不省人事未免太夸张……”顿了顿,他又看向祁渊:“小祁不错啊,喝了一筒,看着还啥事儿没有。” “我觉得还好啊。”祁渊挠挠头:“感觉应该不到三十度,不过味道确实挺可以的。我听说这种酒假酒特多,也不知道今天喝的是真是假。” “十有八九假的,”另一名老刑警开口了:“真竹筒酒酿造费时费力,产量很低,而且出了名的不上头,喝下去后醒酒很快。 今晚喝的这酒味道是不错,但下肚后感觉有点怪,而且上头,后劲不小,我估计是先酿好酒再把酒注射进竹筒的。不过也还算良心啦,至少没直接酒精掺香精加色素整。” 顿了顿,他又斜一眼方常:“不过……酒量不行就不行,没啥丢人的,找啥借口?除了松哥要开车没喝,就属你喝的最少,反应最大。” “嘿,我……” “好了好了。”松哥摆摆手:“回去多喝热水,早点休息,别明儿真的影响了工作。方常,你行不行?不行的话你就先回去,我再换个同事过来。” “没事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 回到宾馆,三人又恢复成烂泥状。 松哥叫来前来小哥,帮着把三人送回房间去。 之后,他又示意祁渊在床上躺一会儿,自己拿着房卡去了方常他俩房间,小声的交代了点事情,便回到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拉好窗帘,祁渊瞬间坐了起来,问道:“怎么样松哥,他俩还好吧?” “哟呵,这么精神?比在车上还好不少嘛,酒量很不错啊。” “其实我没喝多少。”祁渊苦笑道:“在农家乐的时候我就上了好几次厕所,每次都直接催吐,酒精来不及吸收就被我吐掉了——虽然有点伤胃,但总好过醉酒。 至于在车上……我怕方哥和另一个前辈面子上过不去,装的。” “原来如此。”松哥了然,跟着又笑道:“就你猴精,你以为就你想到这法子了呀?我跟你说,他俩和你一个样,喝了一斤酒,有八两都给吐掉了。 想法也跟你差不多,怕你一个年轻人好面子,加上他们自己也不想在你面前丢脸,怕你觉得他们坑了你,才没跟你透露。” “呃……”祁渊脸色渐渐凝固,半晌后摇头说:“好吧,感情他俩也这个想法啊……怪不得喝的一个比一个急,怕也跟我一样想赶紧攒一波好吐……” 松哥失笑:“行了行了,今天吐的辛苦,赶紧休息吧。” “还好啦,白酒辣喉咙,脑子里一想立马就吐出来了……” “吐那么多次肚子也不好受,要不要我下去给你买点东西填填肚子?” “不用不用,最后一回没吐,吃了挺多的,还喝了两碗汤。”祁渊赶紧说道。 松哥挑眉:“那我去给你买瓶牛奶,养养胃,顺便转悠一圈,侦查侦查,你就在房间里等我吧。” 想了想,祁渊便轻轻点头,他是被人扶上来的,自然不好再跟下去。 松哥又嘱咐了几声,便关灯离开了。 二十来分钟后,房间门再次被打开,松哥走了进来,反手开灯。 祁渊坐起身,瞅见他手上拿着个装着牛奶的玻璃杯,另一只手提着袋子,不由一愣:“杯装牛奶?” “怎么,没见过?” “呃,只是没想到这个点了,农村里还能有杯装鲜奶卖……” “商品方面,这里的便利店倒是蛮齐全的。”松哥把奶递给他,说:“我叫宾馆前台帮忙拿微波炉叮了半分钟,你趁热喝吧。” 祁渊接过,喝了两口,又问:“松哥,你有发现什么吗?” “嗯,咱们已经被盯上了。”松哥说:“出门的时候,我留意到有人在悄悄跟着我,所以我哪怕是以心情烦闷想散心的理由,也不好在下边兜太久,也不敢刻意靠近斜对面那家民宿,兜两圈抽两根烟,就去买东西回来了。” 一面说,他一面把袋子放下。 “啊?”祁渊有些担心:“难道咱们还是暴露了?” “不会,应该只是出于谨慎,保险性的看两眼。”松哥摇头说:“另外,农村里是没什么秘密的,尤其这种刻意表现的情况下,我想咱们的‘情况’这个团伙应该已经清楚了,可能也在琢磨着是否拉咱们入伙。” 说完,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老白干。 祁渊一愣:“老白干?松哥,你买这个干嘛?喝?” “不喝。”松哥摇摇头,拧开瓶盖,抬起左手,掌心微微蜷曲呈碗形,倒了点酒在上边,跟着把酒瓶子放下,右手指尖在酒上沾了沾,往自己的额头、脸上拍。 接着又重新倒了点酒,往衣服上洒了洒,又往嘴里灌了一嘴,咕噜噜的漱漱口,走进厕所倒掉,剩下的白酒也统统倒进马桶里。 完事了,他才一边从厕所出来,一边说:“在农家乐我得开车,所以不能喝酒,合情合理,这会儿回来还是烦,在下边逛了一圈,买点酒回宾馆喝,也才符合逻辑。” “呃,”祁渊张了张嘴:“你想的还真周到……不过,都回房间了,你在身上搞这些酒气,给谁闻?” “等会下去一趟买桶泡面,拿个快壶,给宾馆前台闻。”松哥一边笑眯眯的说着,一边又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两口,哈口气:“哇,太久没喝酒了,真苦,真不习惯……嗯,这下肚子里也有点酒,万无一失了。” 说着,他又走到窗台边,掀起窗帘一角,瞥两眼,又走到自己床上拉开背包,从里头翻出个黑盒子,同时说:“行啦小祁,你赶紧睡,明儿早点起来干活。到时候,还有任务要交给你。” ------------ 第89章 任务 祁渊点点头。 虽然实际吸收的酒精并不多,但脑袋还是有些昏沉,热牛奶喝完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冲个脚,便躺在床上,看着松哥关掉灯,抹黑鼓捣着什么东西,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凌晨两点起尿,见松哥还没睡,坐在床上抱着个平板模样的东西,地上也排满了各式各样的线,不由有些纳闷,问道:“松哥,你这是在干什么?不需要监视目标的话,直接睡呗。” “这不正在监视着么。”松哥轻轻一笑,将平板往祁渊的方向一偏。 祁渊一瞧,有些愣。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窗外的画面,画面是黑白色的,略微有些偏绿,看着有些瘆得慌。 “这是……夜视仪?” “对。”松哥点点头,指了指窗户方向,说:“我这次带了个主动夜视仪过来,采光镜头和感光芯片套件安装在了芯片那。 然后,呐,那个大机箱,实时处理和增强画面,最后传输到平板上,这样就可以躺床上对目标进行监视了,也可以有效避免人趴那头导致暴露。 不过也只能晚上这么做,这玩意儿体积还是大了点,白天容易被发现。不过还好,夜视对整个模组的要求高很多,白天光照充足就简单了,纽扣大的摄像头就可以搞定。” 摆摆手,松哥又说:“行啦行啦,你早点休息吧。” “你不睡吗?”祁渊问道:“晚上应该没必要盯着吧?他们到这会儿也没有转移,估摸着也没有起疑,还盯着干什么呢?” “搜集证据。”松哥轻声说:“下午忘了跟你说,苏队已经把手续给跑完了,咱们已获得在门烟市范围内的执法权,接下来,只等苏队的命令,随时都可能行动。 而在此之前,我们要做好两件事:第一,确定赵南芸在这儿;第二,确定该团伙疑似非法团伙。这样,咱们行动的时候,才好保证万无一失。” 祁渊若有所思。 然后去厕所放了个水,回来继续睡。 次日天一亮,祁渊刚睁眼,又见松哥蹲在窗户边,身上裹着窗帘,正小心翼翼的往外头看。 “怎么了松哥?”祁渊揉揉眼睛,嘟哝着问:“发现什么问题了?” “醒啦?”松哥轻轻问一句,头也没回的说:“我看到赵南芸了,有个人陪着她,开了辆小三轮出去买菜。另外,那个人,我瞅着隐约有点像刘海军,我拍了照片,你瞅瞅。” “刘海军?”祁渊一愣,立马来了精神,瞬间从床上跳下来,惊讶的问:“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还出现在这边?松哥,你是不是看错了?” 松哥没回答,继续趴低身子小心翼翼的瞅着外头,只摸出手机,解锁,递给祁渊。 祁渊接过,瞅了两眼,眉头一皱:“嘿……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不过似乎还是有点区别。” 说着,他就想翻出自己的手机,对比一下。 “不用对比了,”松哥脑壳上长了眼睛似的,直接说:“刘海军的资料上写的很清楚,他有个弟弟,叫刘海国,小他四岁,读书时成绩很不错。当初也是为了给刘海国上学的机会,刘海军放弃学业,出来打工。 刘海国也算争气,考中了暨南大学,后研究生考入南开大学,取得博士学位后自称在一家跨国企业工作,很少回家,但仅有的几次,都是开着豪车,西装革履的回去,可以算是锦衣而归了。” 祁渊若有所思:“所以,松哥你看得到的,在赵南芸身边的男人,就是刘海国?” “应该是。” “这么说来,他并没有到所谓的跨国企业上班,而是加入了传销组织?” “难说。”松哥轻声道:“以他的学历,在十多年前那个名校博士研究生相当值钱的时代,他想进跨国企业上班也不是难事,努力点甚至能短时间内混成小管理,当时未必是在撒谎。 但现在,他既然出现在了这儿,便说明他已经加入了这个传销团伙,而且他和赵南芸的关系,估摸着也不是小叔子和嫂嫂那么简单……” “嗯?你是说……他们有一腿?” 松哥终于回过头瞧了他几眼,苦笑道:“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他们俩在团伙中应该是同一条线,不是刘海国把赵南芸拉进来的,就是赵南芸拉的刘海国。” “哇,松哥,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一宿没睡?” “睡了两个钟,所以眼睛才红。没事,等会点点眼药水就好了。”他摆摆手说:“另外,我还在想,这个刘海国,跟刘海军的案子是否有关系。 毕竟先前也说过,赵南芸一个女人,很难把两个重量分别接近两百公斤的大汽油桶给拉到山上去掩埋了,他们租的房子又没有电梯,她一个人抬都抬不下来。” 又顿了顿,他接着说:“先不讲这个,现在目的一已经达成了,接下来只要确定该团伙为非法团伙,就可以直接行动。嗯,你赶紧先去洗漱一下,然后下去买点包子之类的早餐回来。 对了,桌上还有啤酒,喝两口,在弹一点在身上头发上,你身上的酒味太淡,不像是宿醉的人。啊还有,脸垮下来点,装出很不舒服的样子。” “呃,这个不用装,我胃是有点不舒服。”祁渊苦笑道:“大学时开始饮食就不规律,加上昨晚吐了太多次……” “嗯?没事吧?” “没事,吃完早餐再喝杯酸奶就好。”祁渊说着,便拉开自己的背包,找出洗漱用品,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 洗漱完毕后,他按松哥说的,往自己身上喷了些啤酒,又抿了两口,跟着眉头大皱——空腹喝酒的感觉可不好受。 放下易拉罐,他又想到件事儿,忍不住问:“对了,松哥,你昨晚不是说有任务要交给我么?是什么?” “这个等会再说。”松哥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你出门后往左手边走,赵南芸就是往那边走的,你瞧瞧能不能碰上。 万一碰着了,扮做小流氓,吹两口口哨,瞧瞧他俩啥反应。记住,点到为止,吹声口哨就好,别太过,别真的去调戏人家,要他们反应过激就赶紧的认怂,否则搞不好得挨打。” “呃……好。” ------------ 第90章 争执 祁渊一脸纠结的出门了。 有个问题,他没跟松哥说——他不会吹口哨…… 当然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让自己显得流氓、让人讨厌,同时叫对方产生自己被“调戏”的感觉,方法其实不少,吹口哨只是其中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之一罢了。 见习这么久,形形色色的嫌疑人、小流氓小混混见了那么多,祁渊还是知道那么几种套路的。 前提是运气够好,能碰到赵南芸和刘海国两人——这村子虽然并不太大,可他也不好瞎忽悠乱转,一个因宿醉而身体难受的人,是绝对不会有这种闲心思的。 甚至他都走不了太远,因为出了宾馆没多远,就有家卖糕点早餐的小铺,再远一些,就是便利店。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纠结,顶着便秘脸买了包子豆浆,又去便利店牛奶后,他眼珠子一转,对便利店老板问:“老板,你们这哪里有药店啊?” “药店?小后生不舒服啊?” “昨晚喝多了,难受。” 老板鼻子抽了抽,说:“喝红牛啊,效果很好的,一罐下肚就舒服了,一罐不够就喝两罐,我给你拿!” “呃……”祁渊嘴角一抽,赶紧连连摆手:“我试过了,不好使。” 说着,他还立马咽口空气,打了个嗝,随后舌头用力卷起,干呕两声。 老板脸色微微一变:“哎哎哎,你要吐到外头吐啊,别在我们这,不好扫……” 祁渊捂着嘴,很难受的样子,过了一会又问:“老板,哪里有药店啊?” “没有没有,我们这没有药店。你出门了,往左边走,到路口右拐,一直走,两三百米左右,有家卫生站,去那问问有没有醒酒药吧。” “谢谢啊。”祁渊放下手,付了钱,离开了。 “可算争取到了点时间……这要再碰不上赵南芸,我也没辙了。” 嘀咕着,小步小步的往外挪,尽量拖延时间,可直到走到卫生所,都没见着目标。 他只好走进去,问医生有没有醒酒药。 “怎么,喝高了啊?”医生黑着一张脸,似乎心情蛮差,态度很是不好,说话特冲:“怎么不干脆多喝点,直接喝进医院里得了。” 祁渊微微皱眉,想起松哥给自己的人设,当即很不爽的反冲道:“你管我啊?和你家酒还是花你钱啦?有没有药?没有老子去下一家!” “嗤!”医生翻个白眼,不为所动。 祁渊眼睛一瞪,冲上前,巴掌用力往钢化玻璃的柜台上一拍。 医生一个激灵,乖乖站了起来,走到身后柜台便翻找一阵后,把一盒药,一罐维生素放在玻璃柜上,又拿了袋葡萄糖,说: “解酒片吃一粒,复合维生素两粒,葡萄糖自己冲着喝,再喝点牛奶,冲点盐水就好了,搞点蜂蜜水也行。” 显然,村里时不时就有人喝酒喝高,再加上附近开了太多家农家乐,有人喝高了的事儿经常发生,相关药物卫生所都是常备的——虽然基本上都没什么卵用。 “早讲不就完事了,罗里吧嗦逼逼叨个什么劲儿!”祁渊没好气的把药装起来,又问:“多钱?” “四十七块。” 他翻出手机一扫,走人。 接着,他就随大流,有些惴惴不安的在马路正中间走着。 滴滴! 身后忽然传来喇叭声,村民们头也不回,只是往路边靠了靠。 就剩祁渊,缓缓回过身,就见辆小三轮越开越近。 小三轮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正是赵南芸和刘海国,让祁渊松了口气。 但见祁渊没让行的意思,又按了几下喇叭,只能赶紧减速,最终停下。 赵南芸柳眉一竖,没好气的问:“喂,你这人,不带耳朵啊?” 祁渊迅速打量了她一眼,赵南芸不愧是模特出身,虽然年纪大了,但长得依旧不赖,不怎么显老,只是身材略略有些发福了。 当然,仅仅也只是不赖而已,比起照片还是差得多,硬要说,颜值能打个六十五到七十分吧。 同时,他又瞥了刘海国一眼。 嗯,是和刘海军有些像。 赵南芸见他不回话,反倒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竖起来的眉头又落了回去,拧到了一块儿,但紧跟着又松开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微微一转,又大声问:“喂,真聋啦?你……” “聋你妹,你才聋了!”祁渊撇撇嘴:“马路是你开的啊,这么大条路,你就不会……” 话没说完,就见边上村民纷纷停下看热闹,对他指指点点。 听了会儿,他也隐约听出来了,他们说他打扮的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没有素质。 祁渊心里嘿一声,就有些不服气,先前他们不也走在马路正中间,就跟马路和自己家开的似的,这会儿反倒说他没素质了? 同时也有点心虚,他知道自己确实不占理。 而且……似乎玩的有些过了。 与此同时,赵南芸立马火了,直接从三轮车上跳下来,骂骂咧咧:“你说什么?你还有理了是吧?你……” “哎哎哎,嫂子,嫂子!”刘海国赶紧拉起手刹,拔了车钥匙,跟着从三轮上跳下来,一把拉住赵南芸:“算了,算了,别冲动,别……” “你闪一边去!嘿,我就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他这种人?” “嫂子,别惹事!咱们赶紧回去,大家伙儿还等着中午吃饭呢?” “让他们等着呗!这会儿才几点啊,耽误的了几分钟?赶什么赶?”赵南芸用力的甩着胳膊,没甩开。 “嫂子!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见两人说着说着忽视了自己,祁渊缩缩脖子,默默的退到一边。 讲几句,刘海国声音抬高了些:“嫂子!人都走了,你还在这说个什么劲儿呢?回吧,赶紧回去,晚了琨哥怕是要生气了。” 说起琨哥,赵南芸身子微微僵了僵,回过身又放两句狠话,这才跟着刘海国上车走了。 见没热闹看,村民们指指点点两句,便也散了。 祁渊微微沉思,这两人的表现,貌似有些出乎意料啊…… ……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的了,”回到宾馆,祁渊把事儿一五一十的跟松哥说了,接着问:“我寻思着,不大对劲啊,松哥你怎么看?” ------------ 第91章 任务 松哥沉思片刻,把摄像头扣在了窗框上,跟着拉起窗帘,走回床上坐着,问道:“你说,赵南芸开始反应根本没这么大,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暴躁的下来想跟你理论,最后又和刘海国吵了起来?” “是这么回事。” “你没什么异常表现吧?” “没有啊,我就在路上好好的走着,听到喇叭声回头瞅了眼,没让路,又瞅了他们几眼……”祁渊挠挠头:“你不是叫我吹口哨调戏调戏人家,看看他们反应嘛,我吹不来,就只能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了。” 松哥忍不住扶额。 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有什么想法?先跟我说说看。” “我是觉得,这两人表现倒确实还蛮亲密的,不过没有任何过界举动,”祁渊想了想,说:“刘海国也是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这个称呼也是种束缚,他俩的关系应该还算正常。” “然后呢?”松哥又问。 “那去年这桩案子,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了。”祁渊分析道:“按凃主任的判断,可能是刘海军误认为刘素洋并非自己亲生,激动下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往硬物上撞,而这时,他也被凶手以钝器敲击脑顶部,最终两人都死了。 那么,这整个事件应该有个诱因,这个诱因很可能是情感纠纷。平白无故的,俩夫妻就算吵架也不会吵的这么凶,所以,大概率是刘海军怀疑赵南芸不洁,甚至是‘捉奸在床’。 再考虑到,赵南芸很可能就是杀死刘海军的凶手,因为其他人,并没与理由在刘海军暴打刘素洋时,以重物锤击他头部。 但赵南芸一个女人,先不说根本没法扛起两个汽油桶到山上掩埋,就是分尸我觉得都够呛,别看只是劈劈砍砍的活,实际上体力不足的话,照样累得够呛。 我先前买了只鸭子,回来自己砍小了都砍到手软,更别说是人了——当然了,这也和我没有经验,只会蛮力砍有关。 这会儿又看到刘海国跟赵南芸都在一块,也都加入了这个传销团伙——先前只是怀疑,但得自经侦支队的消息,以及咱们实地勘察的结果,已经可以证明这一猜测了。 那么,刘海国就很可能与赵南芸一块,参与了杀害刘海军的犯罪事件当中去,甚至很可能就是因为刘海国与赵南芸关系过密,而被刘海军怀疑…… 但现在看,他俩之间其实相当克制,所以我想,这桩案子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刘海国到底有没有参与犯罪,恐怕就得再斟酌斟酌了。” 顿了顿,又琢磨了下,觉得没什么遗漏的地方,他才总结道:“基本就这些,松哥你认为呢?” “emm……没找对方向。”松哥轻轻摇头:“赵南芸一人无法犯下这个案子,就算她是凶手,肯定也有帮凶,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帮凶是谁,是不是刘海国,如果是,他以什么身份什么动机参与到本案当中,这些统统都不是重点,因为他们现在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把人一抓,一审,基本上什么都知道了。” 祁渊挠挠后脑:“那……重点是什么?” “他们俩的态度,”松哥说:“要知道,如果赵南芸真的是‘凶手’,那么她现在可是逃犯,再加上这个非法团伙本身就被‘围剿’过好几次,这会儿也算是在逃状态。 按理说,刘海国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他们肯定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尽可能低调不引人注意。 而赵南芸表现就奇怪了,听你的形容,反倒像是想主动惹事一样。再结合她先前经常联系姜明……我想,她或许有心想‘自首’,想获得解脱。” 祁渊沉默一会儿后,点点头:“这么说起来,还真是。她似乎巴不得让这个团伙被人注意上,然后…… 不过,她要真想跑,机会应该多的是吧?看得出来这个团伙对她应该相当信任了才对,允许她打电话,还让她出门买菜,不像其他人,见都见不到。” 松哥摇摇头:“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想戴罪立功,把整个团伙都端掉,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更大的可能,是她畏惧、害怕那个‘琨哥’,你刚刚也说了,赵南芸本来还想闹,但刘海国一搬出琨哥,她立马就服了软。所以我想,她对这个琨哥应该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心在。” 祁渊若有所思。 片刻后,松哥又说:“行了,这条信息,相当有价值。我想,只要咱们展开行动,把这个团伙捣毁,再有针对性的引导下,就能从赵南芸身上,取得关于这个团伙的犯罪证据。 而刘海军和刘素洋的案子,她估计也不会隐瞒,只要她知情,就不难让她如实相告。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尽快确定该团伙为非法团伙了。” “我们要怎么做?”祁渊问道:“这帮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咱们恐怕……” “好说。”松哥道:“我已经有主意了,只等县城的同事赶到,我就让人加紧布控,然后再叫人以治安检查为由进这家民宿摸一摸,就不难取得线索。 嗯,你通知下去,让大家伙儿准备一下,随时可能行动。另外,再通知下苏队,咱们这人手怕是不太够,再调派些过来吧。” 祁渊哦一声,给苏平打了个电话。 很快挂断电话,他说:“松哥,苏队说了,得给这边的同事留口汤喝,所以他打算等咱们布控完,确保万无一失后,再直接向当地同事求援,这样就算走漏了风声,嫌疑人也跑不掉。” “嗯,成,听苏队安排就好。”松哥颔首,想了想,又说:“好了,接下来有桩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你说。”祁渊来了精神,正襟危坐。 “去那家民宿门口抽烟,打电话——演的真一点,直接打给荀队吧,跟他抱怨说现在工作难办,你被公司开了,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话时再透露出一点,你极端想发财,赚大钱的心思,比如说两句后嚷嚷着去偷电瓶什么的。” “啊?”祁渊一愣:“这是要我打入这个团伙吗?可是……我没经验啊,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 第92章 忽悠 “不,不是打入他们,只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松哥立刻指正道: “苏队和荀队的意思很明确,要速战速决。而打入卧底什么的,需要大量的时间,我们没工夫,也没必要这么玩。 而更细致一点就是,经济犯罪搞传销的事儿,交给经侦队的兄弟去查,非法拘禁的事儿,让给当地同事处理,我们只查明刘海军和刘素洋遇害的真相。 但有一个前提,这个团伙的人,一个都不能跑。我们不能因为让功劳,做人情而做错事。只要咱们把这一窝人都给逮了,之后功劳怎么分,案子怎么查都可以再慢慢商量,但要人跑了,这一切都白搭。 这也要求我们行动得快,我们入驻门烟市的根本目的,瞒不了太久的,所以必须在他们收到风声之前,把人给控制住。 另外,多部门、多单位的协调与调动,除非是一些突发性的恶性事件有着相对完善的紧急预案外,效率一般都很低下,虽然苏队说会在尘埃落定的时候通知这边的同事帮忙,但我估计他们来的也不会太快,最后还是得靠我们。 简而言之,你刚已经发现赵南芸了,算是开了个好头,你的任务也简单了许多,就是跟他们接触,让他们试探你,之后,我会想办法尽快‘确定’赵南芸就在这个团伙里,你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嗯,本来我是打算让你以‘认亲’的名义,让你在初步取得他们信任之后伪装成赵南芸的亲戚,向他们打听下认不认识这个人的,想来赵南芸应该也会配合才对。 不配合也不打紧,‘确定’这人在咱们就可以行动了,行动过程中‘碰巧’发现他们人很多,怀疑他们非法集会什么的就是,都是顺理成章的。 只是觉得还是有些不稳妥,现在你碰到了赵南芸,还发生了点小矛盾,那就好办啦。” 祁渊挠挠头:“那个,松哥,你思路有点跳,我没听太明白。” “可能没睡好,思维连贯性不是很好,你不用在意,我会安排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行。”松哥摆摆手,思忖片刻,又补充说: “我说的明确一点吧,你,下去抽烟,打电话,让人知道你想发财。如果他们没接触你,我会给你再创造条件,如果他们接触了你,你就只管唠嗑,然后尽可能表现出自己很想发财的心理。 其次,我会接着给你创造机会,让你再次‘偶遇’赵南芸,然后拿你今早碰到赵南芸的事儿做文章,问他们赵南芸是不是也是他们的人,接着你任务就完成了,明白了吗?” 祁渊点点头,接着又问:“那,为什么是我呢?方哥他们经验丰富,应该……” “不,”松哥打断他,说:“他们不一样,我和他俩表现出来的,虽然也很愤懑,但咱俩手头有积蓄,偏偏年纪也不是特别大,不太好骗。 你不同,你年轻,刚毕业,没积蓄没经验,最容易被视作下手目标。” “可我没钱啊,他们骗我……” “你没钱,你有爸妈不是?正好,还可以借你这条线看看能不能把你爸妈一块拉入伙,完美。” “哦……”祁渊恍然大悟。 接着又有个问题:“松哥,你刚刚说当地同事未必靠得住,至少效率并不高,那为什么苏队不同意从余桥调人呢?” “太远了,耗时也太长了。”松哥解释道:“哪怕当地效率再低,也要比从余桥调人过来更快。” “那可以提前调啊,比如现在就……” “不行。一下入驻太多人,容易引起怀疑,我们要做的是,发现时机,人才能就位,而且是迅速就位,而后立刻行动。 如果人到了,时机没到,就可能引起团伙警惕;如果时机到了,人没到,则可能错失良机。所以不能提前叫人,人到的还得快,让当地同事配合确实是最好的路子。 否则咱们大可直接派出大量人手过来,也没必要让其他同事在县城里等候消息,明白了吗?” “不明白……” 松哥扶额:“算了,回头再慢慢给你解释,这种大规模的人力调动,是比较复杂,几句话和你也讲不清楚,慢慢积累经验慢慢体会吧,先去干活。嗯,记得把房卡带上。” “哦。” 祁渊啃了几个包子,喝完豆浆,就出门了。 “百无聊赖”的在村子里踱了几步,他才走到宾馆的空地前,叼根烟,闷闷的抽着,时不时的回头看两眼。 松哥选址真的不错,这个位置,距离目标民宿,还有他们住的宾馆都不太远,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跟着,他就直接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荀牧一开始还有些纳闷,以为那边出了什么事,但听祁渊一开口就说自己被炒了想发财之类的话,他愣了愣,便也反应过来,小声告诉祁渊继续说,他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干活,就不回话了。 祁渊一个人自言自语,多少有点尬,但慢慢的也就放开且习惯了,越说越来劲儿。 不过荀牧保不准啥时候就会听两句,所以祁渊也不敢吐槽的太过分,多是吐槽现代大环境怎样怎样,还有自怨自艾,却不敢吐槽领导什么,怕被记小本本。 吐槽了快一个钟,烟都抽了好几根,祁渊左右瞧瞧,民宿里依旧安安静静的,前台抱着手机打着呵欠刷着剧,俩小伙子座沙发上打着游戏,就是每人搭理他。 期间,松哥三人先后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儿。 他有点急,却也没办法。 终于说无可说了,他才挂断电话,左右踱几圈,担心引起怀疑,又回了宾馆房间。 “嘿,我是不是被松哥忽悠了?”他忽然反应过来:“这帮家伙哪有这么容易对他人信任,发展下线基本也是找的这些人亲朋宰熟,我这陌生人,哪怕看似有利可图,也不可能一两天过去就跟我接触…… 而且他们没出来,也没见松哥给我创造机会什么的,再加上松哥含糊其辞有些敷衍的话…… 嘿,松哥难不成是想拿任务当借口要支开我?” ------------ 第93章 在逃犯 思路被打开,之后的事儿,祁渊自然很轻松的也就想到了。 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自己头次参与这种任务,本就没什么经验,难免碍手碍脚的,一个不小心,还可能导致任务失败,松哥把他摘出来,也挺好。 “想来松哥也是担心我心里不好受,才刻意真这么一出,说什么给我单独布置个重要任务的吧。”祁渊苦笑着抿抿嘴:“我可没那么脆弱……算了,等他们回来先。” 想着,他就往床上一躺。 躺了会儿,他又看向窗户的位置,有些纠结:“要不……去盯着那个民宿看看?免得人跑了…… 不不不,不行,万一我被人看见,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就算帮不上忙,当个透明人,也绝对不能帮倒忙才是。” 这么想着,他又把略略躁动的心给压了回去。 直到他瞅见松哥摆在床铺上的平板。 屏幕还亮着,正在监视外头的情况,祁渊犹豫片刻,就摸了过去,也不敢乱动什么东西,就这么低着头。 “嗯,这样……也算是监视了吧?”他自欺欺人的想到,随后便认真的盯着屏幕,打算一发现有什么异动,就立刻报告给松哥。 盯着看了一会儿,大概五分钟左右,他手机一响,来了条信息。 他赶紧掏出手机瞅了眼,是松哥发过来的短信,说他们临时有任务,需要先去安排布置,叫他如果回到宾馆了,就不要乱走,在宾馆里等他们,并利用床上的板子监视下民宿的风吹草动。 “果然。”祁渊抿抿嘴,心里倒也没什么疙瘩,只是干脆的拉了条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点上根烟,盯着监控。 一盯就盯到了中午,没见任何异常,民宿下边大门也没人出入。 十二点半,他又接到条短信,还是松哥发来的,问他想想吃点什么,他们马上回去,顺便给他带。 祁渊想了想,回了个番茄炒蛋,便又放下手机。 一点过十分,敲门声响起,松哥三人回来了,提着大袋小袋的吃的。 把塑料袋放下,招呼方常把饭菜摆开,他又拉开窗帘,笑呵呵的说:“吃饭,吃饭。” 祁渊放下平板,走到桌上坐下。 “咳咳,”方常有些尴尬,干咳两声,拍拍他肩膀,说:“小祁啊,实在抱歉把你一个人扔在宾馆,实在是事出突然……” 祁渊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又满脸好奇的问道:“松哥,你们上午有什么发现吗?” 既然对视一眼,随后松哥微微点头,说:“早上荀队来电话了,发现,你打听到的‘琨哥’,很可能是该团伙的高级打手。” “噢?” “如果猜测没错的话,”方常接话:“他名叫刘跃琨,今年42岁,二十年前因为打地下黑拳时失手将对手打死,获刑十年,在零九年八月出狱,之后在酒吧上班,名为保安,实为打手,后又因故意伤人获刑六年。 两年前他再次出狱,之后就没了消息,直到半年后,路马栏新村发生一桩灭门惨案,一家五口尽数遇害,现场发现了他的指纹,以及带有他指纹的砍刀一柄,被认作为重要嫌疑人。 经过重重调查后确定,他就是凶手,因此支队先后经市局,走省厅,报到公安部那,申请发布了网上追逃令与B级通缉令。 九个月前,经侦支队发起捣毁该非法传销团伙的时候,发现刘跃琨疑似隐藏在这个犯罪团伙当中,但不知道为什么,没通知我们,荀队早上就在就这件事向他们要说法。” “没通知我们?”祁渊有些纳闷:“还有这种操作?” 松哥摇摇头,夹了一筷子松鼠鱼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吐出鱼刺,才说:“按照他们的说辞,他们并未发现此人是刘跃琨,所以才没通知我们。 这说法倒也成立,因为这人的身份也确实没被写入档案中,还是荀队翻阅经侦那边提供的案卷,看到照片,觉得有点眼熟,才发现他的身份的。”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有这么个危险人物混在这个团伙当中,而且,该团伙竟然档案给这个通缉犯提供庇护,外加先前数次突击行动都没能捣毁该团伙…… 可想而知,这个团伙不简单,手里甚至可能具备管制武器乃至土枪,如果按照先前的计划行动,或许会有伤亡,还得从长计议。” 祁渊咽下嘴里的米饭,说:“我听说传销分南派北派,南派相对温和点,北派……” “那都老黄历了。”松哥摆摆手:“现在不这么分,早先的南派也有动用暴力非法拘禁的倾向,北派也收敛了许多…… 这么说也不太对,这些犯罪团伙基本都是与时俱进的,现在搞网络和新型传销的比较多,手法也更加精明了些,不好对付。 总之现在各类团伙不是你想的那样泾渭分明,硬要说的话,咱们这次要对付的团伙,比较接近于早先的北派,而且可能更加猖獗、危险。” 顿了顿,他看向祁渊,说:“所以,小祁,接下来的行动,你别参与了,在宾馆里看着就好,积累点经验。” 怕他误会,松哥又赶紧说:“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而是你身为见习生,没有上级领导的批准,我们谁也不敢让你配枪,所以你硬要参与的话就太危险了……” “我明白。”祁渊微笑道:“放心吧松哥,我不会逞强的,就在这等你们回来。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难说。”松哥摇头:“又要保证安全,又要保证行动不泄密,麻烦了。现在苏队打算直接简单粗暴点,管我们余桥指挥中心申请特警突击队出动,直接赶过来包围这栋民宿,人到了就行动,但荀队不同意。” “唉,具体的到时候再说吧,现在也搞不清楚。嗯,方常,你俩别愣着,赶紧吃啊,吃完休息会儿,咱们还得行动。” 听到这儿,见松哥也没吐露更多的意思,祁渊也不瞎打听了,只默默的吃着饭。 他相信,该自己知道的,松哥肯定会告诉她。 ------------ 第94章 行动准备 接下来几天,松哥三人表现的都很神秘。 一开始图快的方针,似乎已被悄然改变,大家都不怎么着急了。 只有祁渊一个人,在宾馆里闲的发慌。 直到这天傍晚…… “苏……苏队?你……你怎么来了?”祁渊大是惊讶。 “今晚就要行动了,我得负责指挥。”苏平淡淡的说道,跟着扔过来一个背包,说:“你的秋常服,穿上。” “啊?穿警服吗?”祁渊眨眨眼睛:“我也要参与行动?” “不用冲在前线,你就跟我身边,长长见识。”苏平淡淡的说道。 祁渊哦一声,拉开背包拉链,又把自己衣服脱了,换上警服。 跟着,他往肩膀上瞅一眼,愣了愣:“哎?苏队,这……这警衔不对吧?是不是搞错了?” 衔章上,有着一道银色横杠,上边一朵四角花,明显是三司的警衔,而他这会儿的身份是实习生,肩章上应该是两个拐才是。 “没搞错,不穿三司警服,你怎么配枪?”苏平淡淡的说道:“装备再晚点儿送到,给你配一支05式微声冲锋枪。” “啊?”祁渊一愣:“这……会出事的吧?” “唬人的,空枪,弹匣里没子弹。”苏平说:“抱杆枪,站我边上,也安全点。嗯,还会有一支警用转轮,同样没子弹,空的——这枪虽然威力小的令人发指,相当安全,但这方面管的还是太严,子弹批不到。” “哦。”祁渊轻轻点头。 隐约间,他还有点儿兴奋。 他当然不是没摸过枪,警校的时候就接受过打靶训练,毕业后虽然是见习生,但也照样要打靶。 可那仅仅只局限于靶场里罢了,管理相当的严格,执行任务时摸枪还是头一遭。 虽然只是空枪。 但空枪他反而更满意,因为里头有子弹他也不敢开,倒不如抱个空枪,贼帅。 嗯,帅就对了,别的不管。 见他一个劲儿傻乐,苏平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又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两袋干脆面,问道:“吃点东西不?” “呃……啊?”祁渊扭过头,看着干脆面上的浣熊君,有些诧异,呆呆的问道:“苏队,你还吃这个?” “我女儿喜欢。”苏平淡淡的说道:“有次尝了尝,味道还不赖,也就吃上了。你要不?” “咳咳,给我一包吧。”祁渊接过,吧唧吧唧的把面捏碎,撕开袋子就往嘴里倒。 见状,苏平撇撇嘴:“你真跟老荀一个德性,吃面都喜欢掰碎了吃。事儿逼!” 祁渊险些没被呛住。 不过是个习惯和喜好问题,怎么就事儿逼了? 但他理智的选择不跟苏平辩解。 “怎么样,”苏平见他不回话,有些无趣,撇撇嘴,又岔开话题问:“这几天,有没有学到点什么?” “怎么说呢,我讲不上来。”祁渊抿唇,道:“总觉得学了不少东西,以后再发生这类事儿,也不至于手足无措,至少知道该怎么办了。但让我讲,我有点讲不上来。” “那说明没学到家。”苏平回道:“没关系,回去写篇行动报告,不用在意格式,随便写,自己好好总结一下,总结好了交给我。” “好的。” …… 吃完干脆面,又在宾馆里坐了一会儿,等天完全黑下来了,苏平才站起身说:“收拾下,准备行动。” “呃……收拾什么?”祁渊眨眨眼睛。 苏平没回话,只是掐着时间走到门口,开门。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个人,递给他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安排的怎么样?”苏平接过箱子,又问。 “各行动组已经就位,狙击手与观察员到达制高点,突击小队正借着夜色通过滑索打入目标民宿楼楼顶。” “很好。”苏平点点头,说:“辛苦了,回去吧。” 那人敬礼,转身离开。 苏平关门,把行李箱放倒,轻声说:“你的枪和避弹衣,自己整理好,穿上咱们就走。” “好。”祁渊搓搓手,立马过来,打开行李箱,看着里头摆放着的枪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随后,他迅速抓起齁沉的防弹马甲,屁在身上,锁扣扣好,又把左轮枪插进右腰枪套里,锁上套锁,这才抱起冲锋枪,跟在苏平后面。 苏平打量他几眼,点点头:“有点模样。走吧。” 两人并肩下楼。 看到抱着枪的祁渊,前台小伙子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 要不是还看到他穿着警服,小伙子反应恐怕还会大不少。 苏平回过身,左手食指竖在嘴前嘘一声,右手掏出证件:“警察,办案,请配合。” 小哥捂着嘴,连连点头。 出了门,松哥站定,打量了民宿一眼,轻声说:“他们终于发现咱们的行动了。” “啊?”祁渊有些莫名其妙。 “你瞧,现在才八点不到,往常这个民宿就算表现的再怎么不务正业,也会在十点左右才打烊,而现在,却已经提前锁了门关了灯,显然是发现了咱们的行动,打算跟咱们拼一把。”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你心里应该很奇怪吧?赵南芸、刘跃琨两人都已经确定在这个团伙里头,咱们只要打着缉拿凶犯的名义行事,直接冲进去就好了,为什么要耗时两天……” “一开始不清楚,但很快就想明白了。”祁渊说:“团伙里头大量成员,都是他们的人质。而且,附近还有不少楼房、村民,咱们也得保证行动的时候不会误伤到他们,所以硬闯肯定是不成的,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那你说说,都有些什么准备?” “这……”祁渊一寻思,立马说:“首先狙击手得就位,一旦他们挟持人质,就得做好最坏的准备;其次得派人想法子摸进去,从内部攻破这个犯罪团伙……” “嘿,”苏平挑眉:“你这小机灵鬼,这俩布置都是你刚刚听到的,不作数。还有么?能不能猜到松他们这几天在干什么?” “呃……”祁渊陷入沉思:“勘察地形?不对,这里的地形没什么好勘察的。打入团伙内部?也不对,这几天时间根本不够打入内部。 那是提醒周边住户和旅馆小心,准备撤退?也不是,刚刚那小哥就明显被吓了一跳,而且这样可能走漏风声……” ------------ 第95章 行动 几种可能性都想到了,但很快又被祁渊自己摇头推翻。 半晌后,他才苦笑着说:“抱歉,苏队,我想不到。” 苏平瞅了他两眼,轻轻摇头,说:“是为了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啊?” “我跟老荀商量过了,这次行动,能不动手,尽量还是别动手的好,否则影响太过恶劣,周边村民的安全也没办法保证。”苏平解释道:“何况,他们手中还有大量人质,哪怕安排了狙击手,也很难保证人质安全。” 祁渊轻轻点头,一旦动手,这帮犯罪分子占据地利,负隅顽抗之下,很可能出现上万,这是苏平和荀牧所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苏平接着说:“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转移‘战场’才是,这边则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 “所以……”祁渊若有所思:“松哥他们是故意去露出破绽,让这团伙高层以为他们又一次被咱们盯上了?” “差不多,”苏平点点头:“我和老荀都认为,适当的展现咱们的意图,逼迫该团伙高层离开,等出了村民聚落之后再行拦截抓捕,再把这些负责人给带过来,勒令这栋楼里留下的犯罪分子投降,比较稳妥些。” “那万一他们真的跑了怎么办?”祁渊问道。 “所以需要稳妥的布置。”苏平说道:“同时也得把控好时机、节奏,操作难度相当大,这也是他们不带你的原因。 原本是决定暴力破局的,那样带你长长见识积累经验也没什么,可发现这个团伙具备相当的危险性之后,我们不得不改变策略。” 祁渊连连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问:“苏队,把控时机我可以理解,节奏是什么意思?” “这涉及到一个度的问题。”苏平轻声说:“既不能让他们感到太急切,免得不顾一切的赶在我们布置完毕之前就抹油开溜,真让他们给逃走了去; 又不能让他们感觉到太安逸,有充分的时间把整个团伙都转移了,跑的人越多,毕竟越难全部拦截,最好控制在主要核心抹油开溜,底下的外围成员还被蒙在鼓里,被他们利用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这样最好不过。 也不能在咱们决定行动的时候,他们还不走,这样这帮人被困民宿里,就可能负隅顽抗,劫持人质和我们谈判,要求我们提供车辆和现金云云,很麻烦的。” 祁渊恍然大悟。 松哥的意思不难理解,无非是通过布局,把这个犯罪团伙成员一分为二。 这样一来,逃出去的核心犯罪分子手里没有倚仗,警方抓捕的时候也就没有顾虑了,难度骤减; 而龟缩在民宿里的外围成员手里虽然有‘人质’,但他们本身犯的罪不算太重,大概率不会选择跟警方拼个鱼死网破。 只是说起来容易,布局起来难,想要掌握好这个度,对团体及个人能力的要求太高了。 想到这儿,祁渊忍不住又抬头瞧了瞧这栋民宿。 按照苏平的说法,留守民宿里,被团伙高层作为“弃子”的这些外围成员也已经发现了警方的动作。 想到这儿,祁渊又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呢?就在这儿守着?” “不,”苏平摇头:“他们估计也不会甘心就这么投降,需要我们给他们再添一把火。”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而且,这个任务同样不轻松。他们本身犯的罪或许不重,但天知道他们紧张、激动之下会干出什么事来,所以,如何打好心理战,压垮他们的心理防线,也是个难题。 我的打算是,暂且围而不攻,同时给特警突击队的兄弟创造机会潜入大楼中去,以防万一,等松他们几个消息传来,擒获团伙高层后,我们这边再开始行动。” 祁渊又抬头瞅了眼民宿,轻轻颔首。 渐渐地,街道上穿着警服的同事越来越多了。 也有两辆拉着警笛的警车停在民宿楼下,把这栋民宿楼给彻底包围起来。 祁渊知道,这些都是苏平计划的一部分,再给民宿里的犯罪分子施压,拉响警笛的目的也在这。 当然,这里的同事,都是门烟方面的。 站了一会儿,又有个老刑警走过来,和苏平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着。民宿楼下,则有民警举着喇叭,反反复复的喊着话。 “嗯?” 忽然,民宿四楼的窗帘被人扯了下来,光线从窗户里投出,苏平立马被吸引了注意,抬起头来。 紧跟着,窗户也被人推开,有个男人上半身钻出来,挥着手说:“我们投降!别开枪,别开枪!” “这就投降了?”祁渊有些诧异。 不过也可以理解,他们不甘心归不甘心,被这么多荷枪实弹的刑警围着,心里估计也方的一批,一伙人寻思良久,也就选择投降了。 “投降?”苏平迅速向边上站着的老刑警使了个眼色,随后大声说:“投降可以,举起双手,都给我下来!别想着耍花招!” “好,好!我们这就下来,这就下来,别开枪啊!” 说着,他便缩回身子。 与此同时,祁渊隐约听见哐啷一声,楼上传来阵阵嘈杂,也依稀可以辨认出,有人在大吼:“别动!警察!老实点!双手抱头!一个个的,排好队,跟我走!” 祁渊微微皱眉,看了苏平一眼,就见苏平斜了他一眼,跟着轻轻摇头。 他明白了,估计是门烟方面派出的特警突击队,利用索降直接破窗,把人给控制住了。 看上去有些多此一举,但仔细想想,可以分两个维度去解读他们的行为——一来是担心他们搞鬼,决定以雷霆之势把场面彻底控制住;二可能也是不想白跑一趟,打算趁着犯罪团伙失去斗志,捞一笔功劳。 仔细想来,还蛮复杂的。 很快,民宿大门就被打开了,荷枪实弹的特警正押送着一帮人往外走,跟着,嫌疑人一个个的抱头蹲在地上,老实的不得了,大致一数,得有四十多人的模样。 其中,赵南芸与刘海国也在列。 他俩远远瞥了一眼,竟然还认出了祁渊,见到他穿着警服抱着枪,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两人反应截然相反。 刘海国惊讶莫名,很快别过头去,似乎有些心虚;而赵南芸则一脸惊喜,目光灼灼的盯着祁渊。 ------------ 第96章 审讯 留意到她的眼神,祁渊有些愣,也不知道该给个什么回应,只好轻轻的点了点头。 又待了十来分钟,特警队的负责人走了出来,敬礼,说:“佘队、苏队,已搜寻完毕,所有犯罪嫌疑人及被被控制住的受害人都在这了,无一疏漏。” “嗯,王队辛苦了。”老刑警点点头,看向苏平:“苏队,这些人,不如先押送到我们支队和附近派出所,回头等你们余桥那边的手续批下来了,再押解回去,如何?” 苏平眉头微微一皱。 但很快又展开了,他淡淡的说:“当然没问题了,这个非法传销团伙的成员,就先羁押在这边吧,晚些时候,我们经侦支队的兄弟会跟你们联系的。 不过,赵南芸、刘海国和刘跃琨这三个人,我们得亲自审讯。你也知道,他俩是命案嫌疑人,刘跃琨也是我们通缉了一年多的在逃犯。 另外,如果赵南芸和刘海国供出了其他同伙,我也要第一时间提审他们,而且必要的时候,或许还得先把他们押回余桥去。” “赵南芸和刘海国没问题。”老刑警点根烟,说:“但刘跃琨……是不是得先确定他的身份在说呢?况且,刘跃琨的通缉令,可是省厅向上头申请的,而且,也是在咱们门烟被抓的……” 说到这儿,他瞧了瞧苏平的反应,见苏平面色如常,才接着说:“我想,他的身份被确定后,得先上报省厅,再由省厅继续向上头申请,撤销通缉令,你说呢?” 苏平看了他几眼,轻轻颔首:“没问题,捣毁这个犯罪团伙,并抓获刘跃琨,你们确实也出了不少力。那么,你们申请完后,麻烦尽量通过押解程序,我们还得确定他的犯罪事实,带他指认现场。” “没问题没问题。”老刑警嘴角扬的老高,伸出手跟苏平重重握了握,说道:“那么,合作愉快!哈哈哈!” 目送他走远后,苏平呸一声,翻了个白眼:“这老东西,胃口真大,什么功劳都想抢一份。” “苏队,”祁渊也有些不岔,忍不住说:“凭什么呀,其他传销组织成员也就算了,刘跃琨凭什么交给他们?” “没有办法,人毕竟是在他们地界上抓到的。”苏平也点上了一根烟,淡淡的说道:“这是规矩。否则的话,他地的逃犯,他们凭什么下力气抓?仅仅靠着通缉令么? 得了吧,即使他们确实有义务帮忙,那也可能出工不出力,毕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 所以说啊,分润功劳出去,虽然让人不甘心,但面对这个大环境,不得不如此。更何况,咱们其实没有本质上的损失,该是我们的,别人抢不走,心态放宽些就是了。 其实就跟做生意一样,有钱大家一起赚,才能合作愉快,合作长久,互利互惠。当刑警,从来不是闷头办案就行了,以后你免不了和别的兄弟单位打交道,要记得,给人留点汤水喝。 同样,别人有事求到我们头上的时候,自然也会让给我们一份,即使咱们看不上,也不能破坏规矩。 再说了,这也算不上违例什么的,出了力气,自然有功劳,天经地义。不能让我们兄弟白干活,自然也不能让他们的人白出力。就像你工作,就得要工资,一个道理。” “我明白。”祁渊嘟哝道:“只是不喜欢他那个抢功劳的嘴脸罢了,明明咱们都已经很自觉地给他们分润了,他们还……” 苏平瞅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行了,也不看看人家年纪,半只脚退休的人了,估摸着升职也没啥希望,看得上这点功劳?估摸着是给他手底下的弟兄争取的。 也是看在他能拉下脸帮下边兄弟争取的份上,我才同意的那么干脆。否则……呵,刘跃琨可是这个团伙的核心之一,跟着他们一块跑了,负责缉捕的可是松他们几个,都是我们的人,我不会下令待到人后直接返回余桥吗? 到时候就说,他们跑着跑着跑回余桥地界了,追了老远才追上,他们照样没话说,无非给的功劳少了可能得罪人罢了,但……别说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同事了,就算是,我怕得罪人?” 祁渊默默的瞅了他一眼,不敢说话。 苏平挑眉:“你啥意思?”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赶紧说:“我觉得苏队你讲得对。” 苏平用目光剜了他一下,别过头去。 很快,苏平对讲机响了,得知刘跃琨等一干非法团伙核心已经尽数被抓,苏平也明显松了口气,随后向那名老刑警走去,跟他轻声说了几句,就见老刑警一挥手,喊一声收队。 蹲在地上的嫌疑人早就被押上了车,这会儿听到老刑警命令,便直接发动车辆离开了,只留几名刑警在现场继续勘察。 …… 门烟市公安刑侦支队。 苏平借用他们的审讯室,第一时间审讯赵南芸。 看到祁渊,她情绪显得非常激动:“警察同志,太好了,我盼了大半年,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是你们救了我,谢谢,谢谢你们!” 苏平挑眉,目光在祁渊和赵南芸脸上来回游弋。 祁渊则一脸懵逼——自己不过是“偶遇”了她一回,先前团伙被捣毁的时候,赵南芸认出他,感激的看了两眼也就罢了,这会儿这么激动又是个什么情况? 难不成,她误会自己是特地从余桥赶过来救她的了? 很快,苏平干咳两声,说:“赵女士,请你调整下情绪,下面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我说,我都说!”赵南芸立马道:“我后悔呀,一年多前,去年八月中吧,被我小叔子刘海国给骗了。 唉,也怪自己看错了人,当时把积蓄基本都花空了,着急,听了刘海国的话,误以为真有个赚钱的机会,结果没想到是传销…… 结果吧,钱没赚到,我人还被他们关起来了,怎么逃都逃不掉,甚至,甚至……” 讲着,她长叹口气,脸上的兴奋神色消失不见,情绪也低落了许多。 良久后,她才别过头,继续说:“甚至,还害死了阿军跟洋洋……” ------------ 第97章 前因后果 “害死?”祁渊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苏平面色如常,只轻声问道:“能具体说说吗?” 赵南芸回过头,看了苏平和祁渊一眼,沉默几秒。 随后,她反问道:“或许,你们怀疑阿军和洋洋是我杀的吧?” “严格来说,”苏平也没否认,只纠正道:“我们怀疑是刘海军杀的刘素洋,而你在情急之下,砸死了刘海军。” “猜的真准。”赵南芸轻叹一声:“虽然有出入,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阿军……确实是被我砸死的。” 祁渊精神一震——赵南芸竟然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承认了? 苏平重复刚刚的问题:“能详细说说吗?” “这要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她闭上眼睛,说:“去年七月,洋洋成绩下来,考的相当不错,我们都很高兴,七月底,她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我和阿军一合计,决定摆酒。 我们这家庭……说实话,这些年过的相当不容易,开始的时候还好,阿军跑物流、开滴滴,我当平面模特,一个月加起来也有万多块钱,在余桥不说过的有多好,至少温饱不愁了。 但……我当模特的时候,总有摄影师色眯眯的,时不时还趁我不注意伸咸猪手摸一把,一来二去我也很烦,跟阿军一说,阿军也火了,就要去揍他们,被我拦住,但我也辞职了,在家安安心心当个家庭主妇。 闲倒是蛮闲的,可是,收入一下少了好多,加上这两年物流跟滴滴的黄金时代也过去了,咱们每个月收入加起来才六千出头,房租就要交两千多…… 反正每个月都在吃老本,日子特别难过,这时候,洋洋出成绩了,考中复旦,还是本硕连读,可算是出人头地了,咱俩心里高兴啊。 但这一摆酒,问题就出来了,贵,太贵!我们在玉桥园大酒店摆的酒,一桌就要四千块,摆了二十桌,后来又加了五桌,十万多块就没了。 家里流水席便宜些,一桌一天九百,我们摆了五十桌,三天,加上人工费什么的,又花了十五万…… 反正前前后后吧,摆酒一共花了将近三十万,礼钱收了十万出头,把咱们积蓄是真的耗空了。其实我和阿军也知道,不能这么搞,咱们撑不住的,但真的是骑虎难下,从决定摆酒的时候起,这里来点那里搞些,窟窿越来越大…… 最后真的没办法了,阿军每个月才赚六千多,我们每个月,连着预算上要给洋洋读书的生活费那些,再怎么省也得花七八千,积蓄又空了,我和阿军都很焦虑,一直在商量该怎么办。” 讲到这儿,她顿了顿,吸吸鼻子,才接着说:“结果刘海国就找上门了。 其实咱们和他很少联系,阿军他们兄弟俩矛盾挺大的——我知道,阿军上不了学,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各大,再加上,刘海国其实有点看不起我们,他们家也看不起他,满门心思都扑在刘海国身上…… 咱俩结婚的时候,他都没回来,就包了个两百的红包,从那时候起,阿军就再也不跟他联系了。 我倒是寻思过调和下他们俩的关系,但是没用啊,他连我都看不起,一来二去也就不白费那个心思了。 结果这回他忽然来找我们,我跟阿军都很诧异,结果他说是有个发财的路子,想跟我们集资……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说白了就是想拉我们入伙,拉不了也寻思着借点钱什么的。 他口口声声说知道咱们办酒花了不少钱,日子不好过了,所以才把这个机会告诉我们。阿军不听他的,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实际上一直都不搭理他,吃完饭就各种暗示他让他走了。 当时也就那样,他走了呗,但后来又联系了我几次…… 具体也就不说了,反正也是我瞎了眼蒙了心,也被生活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听了他的鬼话,给他打了一万块。 过了有一星期吧,他跟我说投资有收益了,给我打回了一万一,我当时就有点惊喜,然后他问我要不要追投,投资十万,按照这个势头,一个月后能救能有十四万,甚至更多。 说实话,我很心动,但不敢赌,他又说,要不去他们几个合资建的公司看看,带着钱过去,如果觉得满意,当场就投资,如果觉得不满意,大不了再回来就是。 我答应了啊,就傻傻的带了钱过去,结果就被人控制住了,他们拉着我不让我走,要把我关起来,收了我的手机,非逼着我签合同,入伙,我这才知道是碰到传销了……” 苏平皱了皱眉,问道:“然后呢?” “一关就是三天,阿军联系不到我,很担心,直接打了刘海国的电话,刘海国说漏嘴了——我猜他是故意说漏的,就是想把阿军骗过来,一块关着,逼他也出钱。 但阿军比我聪明,他当时就说要报警,带着警察过来,刘海国这才慌了,说我在他家里。 然后挂断电话,他和那帮人说了什么,那帮人打了他几巴掌,骂了几句,就让他赶紧带我回去,他们也转移什么的…… 回到了家,阿军抓着我打量了好一会儿,跟着就和刘海国打起来了,打的可凶,洋洋害怕,抱着我哭。 他俩一边打一边吵,刘海国说是为我们好,拉着我赚钱什么的,没想到阿军一下急了,逼问赚什么钱。 有点莫名其妙的,他们吵着吵着就吵到我头上了,还怀疑我在外边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我的脾气……唉,反正我一火,松开洋洋站起来就跟他吵,骂他,说他窝囊,说他不像个男人…… 这话也把他逼火了,他就问我是不是出轨了,出轨多少次,洋洋是不是他亲生的。我被他这话气乐了,就反问他,洋洋是不是他女儿他心里没数吗。 可能我语气不太好,有点阴阳怪气,他一听,误会了,一把推开刘海军,踹了我一脚,接着抓起洋洋的头发就往墙上,往茶几上撞,我和刘海军拦都拦不住 一着急,我就跑到阳台,拿了个大锤子,往他脑袋上重重一砸……” ------------ 第98章 身不由己 截止目前,赵南芸陈述的内容,跟警方推测都没太大出入。 除了刘海国在场之外。 于是,苏平组织了下语言,又接着问:“之后呢?” “后来……我很怕,刘海国也怕,嚷嚷着杀人了,就跑掉了,留我一个人在家里……” “我完全慌了神,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只能把尸体塞进床铺底下。我想报警自首,又不敢,杀人啊,就算不枪毙,怕也得把牢底坐穿,但不自首吧,这事儿刘海国都看到了,要他报警,我连自首的机会都没。 就这样犹犹豫豫的,到了半夜,没想到刘海国又回来了,还带来了琨哥。琨哥看到地上的血,还有床铺底下的尸体,就笑,很狰狞的那种,还拍了拍我跟刘海国的肩膀,说我俩有种。 接着,琨哥又说,处理尸体的事儿交给他,让刘海国先把尸体拉到厕所,又让我跟他走。 我有点害怕,但没办法,只能跟着他走。他带我上了他的车,是一辆的士头,就是前边跟的士一样,后头有是货箱的那种…… 他拉我到了市郊,一家小工厂,拿了桶柴油,连油桶一块带走的,叫我给钱,要两千块,没办法,我只能给了。 接着,他又带我回来,路过一片老林子的时候,他忽然起了歹意,就停了车,把我拉到树林里……” 讲到这儿,她又顿了顿,抬起手用袖子擦擦眼泪。 祁渊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掏出面巾纸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纸,擦了擦,半晌后才接着哽咽道:“回了家,我才发现,刘海国已经把阿军的尸体剁碎了,正在客厅里休息,打算歇会儿继续砍洋洋的尸体……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大门打算把阿军和洋洋尸体剁碎了,浇上油烧掉。琨哥本来想买汽油,说是柴油不好烧,但汽油不好买,只能用柴油,再拿汽油当引子点燃那种。 我一下就急了,他们就是死了尸体也不能就这么被侮辱啊,就闹,琨哥心烦,打了我一顿,我还是不依,说,要么就把我一块杀了,否则我绝对不准他们碰洋洋尸体,不然我就报警自首。 他们没办法,只好放弃,说,让我先把尸体在家里藏好,然后对外交代一下就说要搬家,为离开这里做准备,其它的他们会想办法,就走了。” 祁渊忍不住问:“你接受不了火化?” 苏平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关注点,为了这事儿就打断嫌疑人招供? 被苏平一瞪,祁渊缩了缩脖子。 “也不是。”这时,赵南芸又抹了把眼泪,接着说:“可他们没有火化的条件,要彻底烧掉,只能把尸体剁碎了。火化我可以接受,但…… 反正我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不忍心看着他们死了,还要被人给一刀刀的砍在尸体上。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一宿都没睡,又害怕,又后悔,心里揪着难受,感觉一夜之间,天都塌了,我害死了阿军,洋洋也…… 真的,他们走了以后,我不止一次抓起电话,想要报警,想要打给我妈,好几次号码已经拨好了,又挂断,把手机扔到一边去。我也想过跳楼,干脆下去陪他们算了,又不敢。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天,要搬家的事也没说,门也没出,外卖都不敢点,看着阿军和洋洋的尸体,我总感觉,总感觉……” 她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许久以后才接着说:“等了两天,尸体都臭了,我慌得不行,刘海国跟琨哥才终于回来。 琨哥不知道从哪又弄了个空的柴油桶,让我把洋洋的尸体放进空桶里,然后他和刘海国一块,倒柴油,倒到油没过洋洋尸体才停下,把桶封好,又把阿军的尸体一块一块的扔进原先那个油桶里。 我吐的稀里哗啦的,那两天基本都没吃东西,也吐不出来,就一直吐酸水胆汁,好不容易他们弄好了,说上山去把油桶埋掉,问我是跟着,还是呆在家里处理下血迹什么的。 我想跟着去,但身子实在没力气,就说待在家里。他俩很快走了,但没两分钟,刘海国又回来,给了我一瓶八宝粥,一瓶水,叫我吃点,喝点,然后又急急忙忙出门。 我就在家里,一遍遍的拖地、冲水、拖地、冲水,又洗了两回澡,喷了好多香水,直到我再也看不到血,闻不到味了,才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天亮的时候,有敲门声,我惊醒过来,只觉得腰酸背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但还是赶紧强撑着,趴在猫眼上,看了下,发现是琨哥和刘海国,这才放心下来。 他们在我家坐了会儿,就走了,走之前跟我说,给我三天时间,叫我赶紧把后事安排好,该说的说好。 我又歇了一天,才开始说要搬家的事。我怕让人怀疑,还得挤出笑,装作特别高兴的样子,说陪洋洋去魔都读书,又给阿军的老板打了电话,帮他辞职…… 后来,琨哥租了辆小货车,过来‘搬家’了,其实就是把家具那些都搬走丢掉,管房东退了押金。 之后就完全落在了他们手中了。我最后那点积蓄,还有卖掉阿军那辆车、还算值钱的家电和结婚时攒下的首饰的钱,七七八八加起来有小十万,统统都给他们了。 可能因为我手上有人命吧,琨哥对我相当放心,不像其他人一样完全关着,还准我对外打电话,有人打电话进来也会跟我说,叫我去接,只有一点,得开扩音,他们要在边上听着。 头两个月,我是安心了一些,但……琨哥他们几个,动不动就墙报我,还叫我做饭、做菜,隔段时间还得跟着他们东奔西跑,我越来越后悔,越想越心酸,就寻思着,干脆,自首吧。 可是,我怕,琨哥是真的会杀人的,我怕被他看出我的打算,就只能想办法借口给我妈联系,暗示她把事情告诉我爸,帮我报警,至少要让她知道我落入传销团伙手里了。 可是……一年,整整一年,我刻意把两年前洋洋过生日的老照片翻出来,放朋友圈,可还是没人看出问题,直到今天,我终于把你们等来了。” ------------ 第99章 行动组 从会议室出来,祁渊心情有些沉重。 有好几个问题,他和松哥都没问。 比如,为什么赵南芸失踪几天回来,刘海军跟刘海国吵着吵着,矛盾会转移到赵南芸身上,为什么几句话后,刘海军就会误以为刘素洋并非自己亲生,暴怒之下把她杀害。 按先前的调查,刘海军可谓是老实巴交,对赵南芸百依百顺,没理由突然就情绪失控。 祁渊其实很想问问,赵南芸是不是早就做出过对不起这段婚姻的事儿,又或者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儿,让刘海军对赵南芸有着极深的怀疑,只是平日里一直在勉强压制。 所以,他的情绪才会在一瞬之间失控,心里那头猛兽因一句话而被释放出来。 但祁渊最后还是压制下了这股冲动。 事到如今,案情已经明了,那么一些潜在的诱因,没必要非得搞清楚,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这个可怜,或许也挺可恨的女人。 她曾经是否出过轨,与警方无关,祁渊不想刨根问底。 估摸着,苏平也是这么个意思,所以一直只是静静地听赵南芸讲述。 接过苏平递过来的烟,点上,抽了两口,祁渊问道:“苏队,你觉得,赵南芸说的,是实话吗?” “应该都是真的。”苏平吐口烟雾,微微抬头,说:“她没有推卸责任和甩锅的行为,直接承认了人是自己情急之下打死的,结合情绪流露,可信度很高。 看得出来,她背负这一切背负了那么久,压力真的很大,所以想通了,想要求个解脱。” 祁渊轻轻点头,又问:“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审讯刘海国了?” “其他弟兄在审着了。”苏平轻声说:“去歇着吧,明天估计得跑一天手续,后天才能回去,你要跟着跑也成,想去农家乐玩玩也成,随你。” “嗯。”祁渊应一声。 这桩案子,虽然引出了一个被经侦队盯上许久的非法团伙,甚至钓出条大鱼,在逃许久的通缉犯,但总体而言,难度并不算大,没什么波折。 或者说,难度高的在于行动这一块,但祁渊却并没参与其中,所以整体来说还算轻松。 思忖片刻,祁渊又想到件事儿,说:“对了苏队,这个犯罪团伙,除了刘跃琨和赵南芸之外,会不会还收容了其它的在逃犯?” “不是没这种可能。”苏平点点头:“收容杀人犯,虽然风险不小,但既然已经收容了,那一个是收,多个也是收。而且听赵南芸的描述,琨哥对她杀过人的事儿,似乎反倒相当满意。 转个念头其实也很好理解,杀过人犯过罪,就是最好的把柄,他们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能依附于犯罪团伙生存,用起来相当放心,可以毫无顾虑的压榨。 至于赵南芸,她本身是个特例,毕竟如果真想自首,不会这么一错再错,若非刘跃琨他们做的实在太过分,不断的欺凌剥削她,再加上她当时杀人也是无意,内心备受煎熬,否则也不会产生寻求解脱的想法。” 祁渊嗯一声,问:“那,这个团伙,也得彻头彻尾的排查一遍吧?” “那是当然。把人押解回去之后,要干的活还不少,估摸着得忙碌个把星期吧。” 祁渊掐灭烟头。 …… 晃眼,九月底了。 祖国七十周年生日将近,上头各项命令下来,在治安管理、防暴巡逻方面的力度大了许多,市局成立了多个行动组,负责处理多项长期积压的未破治安案件、刑事案件。 其中,刑侦支队及下属各大队,有多人被抽调到打击“两抢一盗”行动组及特勤巡逻组当中,由于警力稀缺,多数干警都是交替轮班,啥活都要干。 这种时候,不同警种之间的界限,模糊了许多。 二十五号这天,祁渊跟松哥几人一块,穿着防刺服,蹲在楼脚。 松哥轻声说:“看到刚刚上去的那人了吗?他就是咱们这次行动的目标,这栋楼603室的房东。等会行动的时候注意,冲进去后,第一时间找到他,把他控制起来!” 有线人提供线索,说这个房东,把自己房子给打通,开了家非法赌场,因此,侦查核实线索的任务,就落到了松哥这个小组头上。 就在刚才,方常在对面楼用望远镜观察了下,确定了603室是非法赌场无疑,因此,这会儿松哥就在部署行动方针。 顿了顿,松哥说:“都检查下枪,注意别开保险,室内走火太危险了,但枪也不是让你们用来吓人的,情况不对,立马给我把保险打开,该开枪就果断开枪!” 见几人都点点头,他目光又落在以祁渊为首的三个见习警身上,说:“小祁,你们仨等会自己注意点儿,别冲前头去,就你们没枪,别受伤了,电棍都抄好,有人冲上来就电他丫的!” “明白。”祁渊连连点头,握着电击器的手紧了紧。 松哥深吸口气,便上车提了份外卖,走进单元楼。 其余民警对视一眼,双手持枪,枪口朝地快速跟上。 很快上了603室,松哥用力敲了敲门,高声喊道:“你们的外卖!” 门很快被打开,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给……” 话没说完,松哥便抬脚用力一踹,紧跟着,两边的刑警也迅速围了上来,端起枪喝道:“别动!警察!” 众人纷纷冲了进去,赌场里的人都吓尿了,坐在桌上一动不敢动,也没人反抗。 显然,这个赌窝的负责人不是啥猖獗的犯罪分子,只是顶不住诱惑铤而走险干起非法的活罢了。 方常很快找到了房东,把他铐起来,与此同时,其余赌徒也都在刑警的督促下,纷纷走到墙角蹲着。 “把桌子上的赌资、筹码,收起来,回去统计数目。”松哥下令道:“这些人都押下去,送附近派出所,负责人带回队里,好好审讯!” 顿了顿,他又看向方常,说:“老方,这里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包在我身上!”方常拍拍胸膛。 松哥嗯一声,看向祁渊,又点了几名刑警:“你们跟我来,咱们赶紧去下一家。” ------------ 第100章 轮廓 “等等……”祁渊忽然摆摆手,指着身前一扇墙,说道:“松哥,你看那儿,墙壁上,怎么有个人形?” “嗯?”松哥一愣,回过头一瞅,还真是。 有见习生呵呵笑道:“老祁,我说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这个轮廓都能看成人形?我说……” “谨慎点好,”话没说完,就听松哥说道:“以往也有过类似按理,受害人遇害后被浇筑成了水泥桩,经漫长时间的反应,尸油从水泥缝隙中渗出,就会在墙壁上印出个人形轮廓。 而且,看这墙壁厚度,应该是承重墙,完全可以容纳进一具尸体。” “蛤?”被摁在麻将桌上的房东吓了一跳,剧烈挣扎起来。 方常眉头一皱,手上的力气大了几分,同时喝到:“老实点,不要动!” 房东立马放弃挣扎,咽了口唾沫,只艰难的扭过头来,说:“警官,你别乱说啊,开什么玩笑?尸体?什么尸体?我……” 松哥没搭理他,只是摆摆手,示意方常把人铐上,带走,等室内被清空之后,他才又围着这堵墙转了起来。 “两面都有人形轮廓,总体来说都很淡,但后边这一侧要深一些,”他说话声音不小,显然是刻意将给祁渊等几个见习生听的。 他又拍了两张照片,仔细对比,时不时的再抬头看一眼,接着说:“两侧轮廓的位置大致对应,形状也接近对称,想来不会是巧合了,这里头,恐怕真的有一具尸体。” 顿了顿,松哥掏出对讲机,联络上方常,让他通知下行动组的领导,就说这边疑似发现命案,接下来的任务不能参与了,请他叫领导重新安排任务。 随后,他又摸出手机,给苏平和荀牧打了个电话。 跟着摆摆手,说:“都坐吧,除了小祁外,你们接命案的机会都不太多,平时主要负责文职工作,趁这个机会,长长见识也好。”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同时,也时不时的打量祁渊一眼,眼里满是羡慕。 或许有人心里头还有些疙瘩,但不至于蠢到在这时候表现出来。 也有脑袋比较灵光的,赶紧趁着这机会走上去,围着松哥问问题。 “松哥,你说,这人形轮廓说淡也淡,可不至于发现不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下来都没人注意到啊?” “我估计有两个原因。”松哥不假思索的解释道:“一是,这非法赌场长期门窗紧闭,还拉着帘,室内光线相对较暗,这种情况下,就不容易看到墙壁上的人形了; 二是,这房子也有些年头了,墙壁难免被染色,有着大片大片的污渍附着在上边,这个轮廓本身又模糊,只是略微接近人形而已,乍一看确实不显眼,要不是小祁喊破,咱们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不一定就能看出来。” “那,房东会是杀人犯吗?” “估计不会。”松哥摇头:“这是承重墙,盖楼的时候就浇筑好了的,而这房东仅有这一层四套相邻的房子,把隔墙打通了整成两百多平的大户,我估摸着建房时应该没参与进来,是后买的。 这可不是小区房,按惯例,应该一整栋都属于一家人所有,只是可能原房东滥赌或者别的原因,把家业败掉了,才把房子拆成几十个小单元卖出去。” “这么说,得找老房东咯?” “还得找到施工队。这种建筑一般都是承包给施工队盖的,盖的过程中具体发生了什么,房东可能不知情。”有个见习警立马说:“我爸就是包工头,很清楚这里头的门道。 上心点的房东,可能会时不时的过来监工,但也不会来的太频繁,防止施工队偷工减料和监守自盗就完事了,啥时候心情好了才过来瞧一眼,一般不会一直盯着。 不过说起来,这栋楼占地挺大啊,将近三百平了,就算是几十年前,地价很便宜,手续也不繁琐,私人建筑管的不严的时候,也很少见这么大的私人楼房。” 松哥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当年承建这栋楼的施工队,才是关键。但这么多年过去,想要把他们找出来,恐怕不容易,尤其这些年,私人建筑管控极其严格,工程不好接,许多施工队都离开余桥去别的地方了。 所以,这桩案子,可能并不好办。” 刚刚说话的见习生连连点头,深以为然:“是啊,从08年开始就不好整了,我爸经常把这话挂嘴边,说08年后工程就有一件没一件的,有几年甚至一直在吃老本,很多同行都走了,要么回老家,要么换地方。” 松哥没再回话。 倒是几名见习生,兴致逐渐高了起来,围在一块聊着天。 祁渊插了几嘴,但见他们隐隐把自己排斥在外,就也不去凑热闹了。 十来分钟后,冯霖和苏平俩,带着一票刑警赶了过来。 凃仲鑫围着承重墙打量了几眼后,便说:“里头很可能有一具尸体,但我没办法确定。除非,能把X光机抬过来照一照,或者干脆把墙……” “先照一照吧,不能百分百确定命案发生,咱们不能暴力拆墙。”苏平淡淡的说道:“何况这还是承重墙,万一不小心拆坏了,整栋楼都废了。” 祁渊听他声音有些奇怪,很疲惫的模样,忍不住抬头瞧了他一眼。 几天没碰面,就见他满眼血丝,身子也佝偻了几分,脸上好像多了几条皱纹,似乎还瘦了不少。 想来,前段时间那桩案子耗费了他不少精力,紧跟着上头又下了严打令,他可以说从月初连轴转忙到了月底,吃喝拉撒睡都在单位,疲惫也是正常。 “那我这就让人把便携式X光车给挪过来。”凃仲鑫接话道:“不过那玩意有点大,可能得等一会儿。” “没事,等着就是。”荀牧接过话,又继续下令:“松,你通知方常,问问那房东,这房子他是从谁手里买过来的,再让人去房产交易中心核查下过户手续什么的,把原房东身份查清楚。” ------------ 第101章 老房东 十一点,便携式X光车送到现场,凃仲鑫操作一番,就报告说:“荀队,墙里头,确实有一具尸体,不过墙体太厚,拍不清楚。” “砸墙。”苏平说道:“申请调派一支工程队下来,用相关工具撑住天花板衡量,把这道墙砸了,把尸体挖出来。” “等会儿,”荀牧制止了他,赶紧说道:“这可是承重墙,万一搞坏了,整栋楼都可能变成危楼,影响太过……” “那你说怎么办?”苏平斜了他一眼,似乎因为疲惫,脾气变得比往常更加暴躁了,不爽的说:“人命关天,这道墙里的尸体就不管了? 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尸体被浇筑成水泥桩的案子,还不都是直接把墙拆了把水泥桩砸了,哪有放着不管的道理?” “我知道。”荀牧轻声说:“墙肯定是得砸,但不能着急,得妥善安排,至少不能影响到整栋楼的结构稳定性。这样吧,先找工程队过来,问问他们的意见。” “这不跟我说的没两样吗?”苏平撇撇嘴:“我又没说直接砸,你跟我哔哔叨个什么劲儿?” 荀牧苦笑两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碰到这种事儿,相对来说比较麻烦,毕竟拆一扇承重墙,又要不影响建筑结构稳定性,预算成本还是蛮高的,哪怕荀牧是支队长,也不允许一次性调动这么大一笔经费,得走申请。 当然,预算也没高到哪儿去,支队副队两人点头,再跟政委一商量,和财政一说,打个电话到市局财务报备一声,回头呈交报告也就是了。 关键工程队不大好拉。 等到下午一点多,才有两个老师傅带着三个学徒过来,问过具体要求后,就围着这套房子转了起来。 观察老半天,他摇摇头,说:“不行,这房子房东乱搞,拆墙的时候肯定不止把隔间墙给拆了,肯定还拆了几面承重墙,这面要不是实在拆不了,再拆上边就要塌下来了,我估计他还得拆掉。 呐,警官,你们看,两百多快三百平的房子,就剩三面承重墙了,至少被拆掉了三面,随便都能看得出来,这要再拆,怎么顶得住嘛?” 苏平微微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拆不了?” “也不是拆不了。”老师傅摇头:“就是麻烦,得先用大木墩子在其他几面承重墙原来的位置顶住,分担压力,然后才能拆。 拆了以后还得把墙给砌回去,不然用不了几年,肯定出事,这房子就得变成危楼。这活,咱们能搞,但是费时间,价格也不低,你们看着办吧。” “工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咱们包工包料,要多少给多少,不会欠你。”荀牧立马说:“时间呢?要多久?” “没问题的话,咱们现在就签合同,我都带来了,填填空就能签。”老师傅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说: “签完我就叫人过来,今晚之前给你把这墙壁给拆了,一个月内把承重墙砌上,以后出了问题咱们工程队包负责,你看怎样?” “你先填空。” “得嘞。”老师傅走到麻将桌边上,伸手一推,把麻将推到一边,把合同放上边,拿出笔刷刷刷填空。 填好后,把合同递给荀牧,荀牧一瞧,没问题,便在上边签了名字,又接着说:“我们单位的公章在办公室里,等会你跟我回去一趟,把公章盖上。” “行,那就晚上再说吧,我先叫人。”老师傅颔首,反正荀牧已经签好了字,赖不掉,公章回头盖也没什么,便把合同收了起来,开始打电话叫人。 想了想,荀牧又看向苏平,说:“老苏,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我来看着就是。” “嗯。”苏平也没逞能,点点头,走了,倒是让荀牧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要把他送走,还得多费些功夫呢。 估摸着他是真累坏了,这会儿都在强撑着,只是拉不下脸说回去休息,荀牧这么一提,他便借坡下驴。 松哥和祁渊早先就走了,去核查房屋过户的事儿。 现场也就剩下荀牧和几名见习警,还有老凃等法医。 凃仲鑫必须留在这儿,指导他们干活,尽量避开尸体,先把一大块水泥桩拆下来再说,之后再一点点的把水泥块给剥开,这样才能尽量避免损伤尸体。 总之,这是个精细活,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即使进展再顺利,效率再怎么高,想要见到完整的尸体,恐怕也得等晚上了。 …… 晚上八点,例会准时召开。 荀牧当先干咳两声,说:“老凃那边,还在剥离尸体表面的水泥块,尸检报告什么的没那么快出来。小松,方常,你俩先说说今天的走访结果。” 方常颔首,说:“这套房子现房东叫姚瑞斌,今年五十二岁,因拆迁得了一笔巨款,就在六年前买下了这一层四套房子,当时也没动什么歪心思,四套房都租出去了,每个月租金有万把块。 大概就在去年,他去棋牌室打牌的时候跟人闲聊,意外得知棋牌室营业额相当高,就起了歪心思,停止租赁这四套房,然后找工程队把房子打通,改成了非法赌场。 还蛮赚钱的,据他交待,哪怕他不做庄,一个月光收桌位费都能赚好几万块钱,不过他也担心被人砸场子、闹事什么的,主动找到了当地一个小有规模的非法团伙,寻求保护,每个月交六千块保护费。 去年底严打,那个团伙被捣毁了,他也乐得少一笔收益,但对外还是宣称有人罩,其实就他自己一个人趁着,所以被我们捣毁的时候表现的这么老实。 这事儿说到这里,上一任房东,他也不太了解情况,只知道是个煤老板,在西北那一带有矿,又在这边起了栋楼,但因为两个儿子滥赌,赔光了,矿卖了都垫不上,只能卖房。 房子有房产证和土地证,手续倒是满正规的,交易合同他还保存着,原房东名叫徐志航,年纪跟他差不多,但卖了房后人去了哪,他也不清楚。” 松哥点点头,说:“房产交易中心留有这笔交易记录,可以确定原房东确实是徐志航。” ------------ 第102章 工头 “乍一听还以为是徐志摩。”荀牧轻笑道。 不过,这个玩笑显然开的很失败,一时间有点冷场。 有点尴尬的干咳两声,他又接着问:“能查到徐志航的下落吗?” “暂时查不到。”松哥说:“如果他还清了债务倒还好说,可能会回老家去,咱们可以拜托他户籍地的同事帮忙问问,但如果债务没还完,那估摸着他这会儿还在东躲西藏,恐怕不好找。” “或许咱们不一定非得找到这人。” 这时,苏平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就见他抱着一叠资料,一面往荀牧那儿走,一面说:“下午,我跑了国土资源局、建委、城市规划管理局、人防办等好几个部门,查到了97年,承建这栋楼的施工队负责人身份。” “噢?”荀牧站起身:“不是让你去歇着吗?怎么又到处跑?” “闲不住。”苏平摇摇头,把资料递给荀牧,同时说:“这份资料,很齐全,而且蛮有意思的。 这人名叫裴德岳,湖楼山人,1958年出生……” 荀牧眉头一皱:“承建居民楼申请里头,有这么详细的资料?” “自然没有,所以我才说这事有意思,你听我说完。”苏平摆摆手,在荀牧边上坐下,继续说道: “81年,改开后不久,他独自一人来到我们余桥,跟着水泥匠当学徒,之后一步步的崛起,最终成了个坐拥五支人数分别超过三十人的施工队。 潇洒快活的过了许久,于2009年,他被发现涉嫌参与并组织团伙性犯罪,团伙手中有着至少七条人命,另外涉嫌非法猎杀保护动物,走私动物制品,非法攫取利益超百万。 但不知行动走漏了风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个非法团伙是被捣毁了,可最关键的灵魂核心——裴德岳——没被抓住。 同年11月,经层层上报,公安部最终对其下达了全国A级通缉令,悬赏金额十万元整,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后来几次提高悬赏金额,目前他的悬赏金已达到三十万元,却依旧杳无音讯。” “这么说,这家伙已经逃了十年?”荀牧沉思片刻,严肃道:“而且他还是非法团伙核心,该团伙手里……” “不,这桩案子,凶手不会是他。”苏平却摇了摇头,打断荀牧的话,说道:“他在逃之前,这栋房子仅仅只有五层。09年下半年,大概九月中旬,这栋楼才忽然加盖了三层,达到八层,并在十一月底完工。 而裴德岳的团伙被捣毁,是在八月底,九月初,所以这桩案子,他不会是凶手。 但自08年起,咱们余桥私人建筑工程,不论是新建还是加盖,都相当难批下来,这栋楼属于违法施工,抢在了相关单位反应过来之前就加盖完成。 最后相关部门在强拆与罚款之间左右摇摆许久,做了多种安全审查,排除安全隐患后,决定罚款了事。” 荀牧再次皱眉,终于打开了苏平递过来的资料,一边迅速浏览,一边问:“既然是违法施工,那施工队估计也没有在相关部门报备,想要找到他们,还是得通过原房东才行,你为什么说不一定非得找到他了?” “因为施工队于完工后次年同样被抓了典型,罚款后勒令解散,对相关负责人——他叫颜泽华——做了不良行为记录,他承认了自己接受这栋楼加盖的承包工作。 有了不良行为记录,想要查到这个人就很简单了,我就又让人查了下,结果发现,这人因为这项记录,对贷款、工作乃至生活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过的穷困潦倒,过年都不敢回家。 于是,在今年年初,过年的时候,他一个人在余桥借酒浇愁,酒后闹事,蓄意伤人被捕,前几个月终审判决才下来,以寻衅滋事罪被判处两年六个月的有期徒刑,目前正在市监狱服刑。” “荀队,荀队!” 话音刚落,就见凃仲鑫急慌慌的冲进了会议室。 他连手套都没脱,两个手掌举在胸前。 见到苏平,他愣了下,点点头打个招呼,又看了会议室里众人一眼,才接着说:“水泥彻底剥离完毕了,受害人……受害人……” “老凃,你别急,慢慢说。”荀牧赶紧说道:“怎么回事儿?受害人你认识?” “化成灰我也认识!”凃仲鑫咬牙切齿的说:“他就是十年前被通缉的裴德岳!” “嗯?”荀牧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不解——凃仲鑫和裴德岳,莫非还有什么仇恨不成? “老荀,十年前你刚入职,还在派出所见习,不了解这事儿。”苏平立刻压低声音,说:“那年年初,老凃的长女失联,后来才知道被裴德岳这家伙给祸害后,尸体扔进海里了。 老凃当时差点崩溃,当场就说,穷尽一生,也一定把这家伙给抓回来。” 与此同时,凃仲鑫这才摘掉手套,气呼呼的说:“荀队,苏队,抱歉了,这活我干不了,你们换一个法医上吧。我瞅着他的尸体,就恨不得直接用解剖刀把他大卸八块!” 听到这儿,荀牧有些头疼,但也只能摆摆手,让凃仲鑫下去歇息。 偌大的支队,当然不止凃仲鑫一位法医,包括凃仲鑫在内,光主任法医师就有三位,副主任更多,剩下主检法医师也有一票。 但问题是,除了凃仲鑫外,其他主任、副主任大多负责各个实验室,比如两位主任就分别负责毒理学和遗传学,另外,人类学实验室则有三位副主任坐镇…… 真正专精病理解剖的,只剩两位副主任了,他们资历与能力虽然同样非常出众,但比起凃仲鑫还是差不少。 可于情于理,凃仲鑫确实不能再参与到解剖工作中来。 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荀牧很快转移注意力,皱眉道:“被通缉了十年之久的裴德岳,竟然被浇成了水泥墙,尸体困在自己建的楼房里十年……老苏,你说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个颜泽华,难不成就是本案凶手?” ------------ 第103章 关联 “难说。”苏平摇摇头:“这个颜泽华,也不像是个老实的主,回头咱俩去审审吧。” 荀牧嗯一声,眼睛又看向下边,问道:“还有什么要汇报的么?” 众刑警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祁渊欲言又止,犹豫了一阵,站起身说:“荀队、苏队,我走访的时候查到一条消息,不知道对本案有没有意义……” “噢?”荀牧看向他,扬了扬下巴:“说说看。” “是楼下的房东。”祁渊说道:“他说,楼上因为是赌场嘛,大半夜里非常吵,那楼隔音效果又不好,他试过更姚瑞斌交涉,结果交涉失败了,那个姚瑞斌很凶,警告他别多事,还警告他说如果敢报警怎样怎样。 这房东头也铁,回家了越想越气,当时就想报警,结果手机刚摸出来,就有人敲门,两个吊儿郎当的青年站在门口,问他刚刚是不是去楼上找事儿了,然后把他打了一顿。 临走还放话说,他们上头有关系,他要敢报警,绝对能查到他,到时候要卸了他一条胳膊,他才被吓怕了,不敢再声张。 嗯,就两个月前的事,按照方哥刚刚说的,姚瑞斌交代的说法,他搭上线的那个团伙早就被端了才对,所以我寻思着,这个姚瑞斌,怕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而且还有,四套房被打通,承重墙被拆了过半,藏有尸体的那面却保存的好好的,我又回现场看过,那面墙其实挺碍事儿,如果他当时打通套房的时候真的不计后果,按理不会留这面墙才对。 我就想,这家伙对这桩案子,会不会也知道些内幕?而且他被抓,我发现墙壁上有个人形的时候,他表现的也相当慌张,现在寻思起来,似乎也有点儿不对劲。 我觉得,他不是那种,诧异、惊讶之后,担心我们把命案安在他头上,或者怕惹事儿的那种慌张,应该是心虚。” “有点意思。”苏平琢磨了一会儿,说:“立刻查一下,看看这姚瑞斌跟颜泽华有没有关系。” “已经查到了。”技术队的小高说道:“姚瑞斌跟颜泽华确实有点关系,颜泽华是姚瑞斌的妹夫。” “妹夫啊……”苏平又习惯性的伸手在桌子上点了起来。 倒是松哥有些诧异的看了祁渊一眼。 这条线索,是他带着祁渊挖出来的,不过他有些不以为意,只认为姚瑞斌充其量是在团伙犯罪这一块有所隐瞒罢了,倒没想到祁渊这么快就能把这条线索与方常和苏平的发现结合起来,发现问题所在。 紧跟着,他又问:“苏队,你要再去审一审姚瑞斌么?” “不急,先不急。”苏平摆摆手:“明天再说吧,今天有些晚了。嗯,先多搜集点线索,然后去问问颜泽华,再回过头来审姚瑞斌。老荀,你有什么意见没?” “没。”荀牧摇头说:“就先这么定了吧,有新的发现再说。嗯,老凃,你觉着,解剖工作,交给谁接受合适?” “小乔吧。”凃仲鑫不假思索的说:“他虽然只是主检法医师,但那只是因为受限于资历,本身能力和经验还是相当丰富的。 这尸体虽说在钢筋混凝土中封了十年,各方面检查都比寻常尸体来的难的多,但我相信他能搞定。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他参谋参谋,只要别叫我看见那张脸,我可以勉强控制住情绪。” “成。”荀牧颔首:“那这桩案子的尸检工作,就交给老乔负责,你去通知他吧。嗯,还有没有什么要汇报的?” 扫视一圈,见没再有刑警站起来,荀牧便伸出双手在桌子上一压,起身说道:“那就散会吧,明早八点零五,打过卡以后,停车坪集合,到时再安排任务。” …… 次日清晨,刑警们纷纷在停车坪集合。 荀牧和苏平很快给他们分别安排了任务,只留下祁渊。 抿抿嘴,祁渊知道,自己又被他俩相中了。 他俩都没说什么,只招呼着祁渊上车,跟着就一路往东开。 “小祁,”开了一会儿,荀牧张了口,轻笑道:“你最近进步不小呀,依我看,等一年期满,转正后你就可以直接独当一面了。” “都亏荀队你俩和松哥培养。”祁渊赶紧说:“要不是你们带我见识了这么多案子,积累了这么多经验,我现在恐怕……” “机会不是我们给你的,是你自己争取的。”苏平淡淡的说道:“还记得你接的第一桩命案么?你高中同学遇害的案子。” “怎么了?”祁渊有些纳闷。 “这一批通过考试进入支队见习的实习生,我挨个通知了。”苏平淡淡的说道:“其中三个,电话打不通,还有两个,说临时有要事,想请假。 他们明显心态没转过来,或者直接在毕业前实习的时候就养油了。不管什么原因,这都是大忌,当刑警,就得保证二十四小时都能联系上,且不管什么理由,都不允许推脱任务。 所以这五个人,见习考核我不会轻易让他们通过的,就算通过了,也别想在支队继续待下去,咱们支队,不是给养老的地方。 剩下的,只有你,住的相对远,却最早赶到,而且,见习前几天表现也不错,没有因为枯燥的,偏向文职的工作而懈怠,不满,还算兢兢业业,值得培养,我才重点关注你。” 祁渊恍然大悟。 紧跟着,苏平又说:“另外,你接触的案件不算多,能在这会儿就拥有这种能力,不逊了,只比老荀当年差几分。” 祁渊微微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问道:“苏队,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提审颜泽华吗?” “嗯。”荀牧接过话,说:“昨晚我和老苏研究了下颜泽华的案卷,发觉了一些问题,打算找他问问话,顺利的话,这桩案子说不定就可以结了,倒是能舒口气。” 祁渊点点头。 毕竟这类水泥墙藏尸案,房子又经过转让,原房东还不知所踪,想想就让人头疼,要真跟颜泽华姚瑞斌有关,直接侦破,运气算相当不错了。 接着,他又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 第104章 提审 苏平轻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递过来一份报告,说:“你自己研究研究。” 祁渊点点头,接过报告仔细瞧了起来。 车上看东西的滋味相当难受,等抵达目的地时,祁渊就觉得有些犯恶心,不过还能忍,因此没表现出来。 荀牧接过门卫递来的登记册,签上自己的名字,还回去,门卫看了两眼,才开门放行。 把车停好,三人下车,祁渊将报告还给苏平。 “怎么,不舒服?”苏平还是看出了他的异常。 “还好,主要摇摇晃晃的,有点晕车。” 苏平点点头,岔开话题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有几个矛盾点。”祁渊咽口唾沫,强压下恶心感,顺着苏平的问题转移注意力,回答说: “首先,据调查,他是因有了不良行为记录,极大的影响到了工作生活,过的穷困潦倒,没脸回家,这才在年初春节借酒闹事,被判了寻衅滋事罪。 但问题是,他拿出了三十多接近四十万的赔偿金——也因此,他的量刑相对于他烦的事而言不算太重。 可一个穷困潦倒的人,怎么可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出来?这还不算,年初并非他第一次闹事,再往前,也有多次民事纠纷,最后私了解决,七七八八加一块,五年赔了过百万。 这是第一个问题。 其次,他犯的这些事儿,仔细看,其实也有规律可寻,他滋事、闹事的对象,并不是寻常老百姓,而是酒吧、KTV的老板。而且这些酒吧、KTV都有个共同点,开的都不久,很快就倒闭了。 这让我怀疑,他并非是酒后闹事,而是有目的的寻衅,下手的目标,也都是没背景、没人手、没人撑腰的,规模不大的娱乐场所。” 顿了顿,见苏平点头,祁渊才接着说结论:“所以,我认为他犯的罪,并不单单只是寻衅滋事,很可能还涉及非法团伙性犯罪。” “没错,抓住关键点了。”苏平点头:“疑似涉及团伙犯罪,又参与了楼房加建工作,再加上个疑点重重,可能知情,且同样涉嫌参与团伙犯罪的姚瑞斌…… 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了,这两人怕是跟本案脱不了干系。” “那为什么不多搜集点线索再审讯呢?”祁渊忍不住问:“这人被抓了,疑似参与团伙犯罪的事儿都没被挖出来,先不说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单这人就肯定狡诈非凡,想要套话的话,恐怕什么都套不出来。 这一次提审他,要咱们能一举而下,撬开他的嘴也就算了,但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只要他确定咱们没证据,那么,哪怕他被我们言语逼到绝路,难以自圆其说,也只会装傻充愣,不可能老实交代的。 可这样一来,咱们一无所获就算了,更要命的是,可能还会引起他的戒备心,下次再要审,难度可就比现在大得多了。” “你说的倒也确实不错。”苏平颔首:“但问题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他的口供呢?” “啊?” “从上次刑事诉讼法修订以来,口供的作用一降再降,到如今甚至只能作为佐证了。”苏平轻声说:“所以这口供,有或者没有,问题并不大。 咱们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让他招供,仅仅只是为了确定猜想。只要能确定正确方向,这案子还怕破不了吗?到时候证据链完整、充分,统统摆在眼前,他再耍心机又有什么用? 所以,就算他因为这次审讯而有了戒备心,其实也没有任何关系。 另一方面,这桩案子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许多线索,实际上都已经被时间给埋没了,如果仅仅只有个大概的,并不十分明确的方向的话,想收集证据其实是很困难的。 与其等那么久,到头来还是要跟颜泽华斗智斗勇,倒不如现在就过来。” 祁渊若有所思。 说话间,刚刚跑去办手续的荀牧也回来了,对他俩招招手,说:“行啦,过来吧,咱俩先去审讯室等着,狱警去提人了。” 苏平点点头,示意祁渊跟上,就快步走了过去。 监狱的审讯室跟支队大为不同,倒是和看守所很像,都是个狭窄逼仄的小房间,中间一道铁栅栏把犯人和民警隔开,审讯桌上还有两个固定镣铐,将犯人拷在上边,限制行动。 在审讯室里等了几分钟,一根烟才抽一半,颜泽华就被带过来了。 “烟味儿,”颜泽华鼻子抽了抽,跟着眼前一亮:“双喜软珍好日子?” “老实点!”狱警呵斥一声,用力一按,把他身子按在审讯椅上,又将他双手铐好,对荀牧三人点点头,便离开了。 颜泽华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祁渊身上,嘿嘿笑道:“小哥儿,能不能给根烟?哇,大半年没抽了,本来也没啥感觉,忽然闻到……” “大半年没抽?”苏平冷笑两声,盯着他手指看了会儿,又瞅向他牙齿,说:“我看你就算在牢里,烟也断不了吧?” “说笑了,说笑了。”颜泽华搓搓指头,又握起拳,把手指藏起来,继续死皮赖脸的说:“小哥,给根烟呗。” 荀牧干脆把烟逃了出来,放在审讯桌上,重新取出一根,放在手上把玩,同时说:“颜泽华,你大概还不知道咱们提审你的目的吧?” 他眼睛盯着烟,咽了口唾沫,摇头说:“猜不到。难不成,我以前那帮兄弟,哪个犯事被你们逮住了? 给根烟,给我根烟,我保证配合,你们想问什么我都说。” “倒不是你那帮兄弟的事儿。”荀牧轻轻一笑,手一伸,把烟递了出去。 他立马勾起身,把嘴凑了过去,用嘴唇中间叼住烟屁,同时含糊不清的说道:“火,火!点上,点上!” 荀牧也没太难为他,掏出火机帮他点上了。 “还是这个味道好啊,之前抽它,一抽就是十多年……”他迅速抽两口,一口气抽掉半根,才又把嘴凑到手边,拿下烟头,问:“警官,你们要问什么啊?” “裴德岳,”苏平双手抱胸,身子往后一靠,说:“认识这个人吧?” “啊?”他瞳孔忽的扩大一圈,跟着又眯起眼:“哎哟哟,太久没抽,这会儿抽的有点凶,晕烟……” ------------ 第105章 胡诌 “晕烟?那别抽了。” “别别别,我感觉好多了。”颜泽华又赶紧匍下身子,凑嘴重新把烟叼上。 跟着,他又露出了一副回忆的表情,沉思良久后,说:“你们说,谁?姚瑞斌?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 “他跟你一样,曾经也是个工头。”苏平说道。 “哦哦哦!想起来了。”颜泽华说:“那家伙啊,他可凶了,我们还打过架呢。” “为什么打架?” “承包楼房的事儿呗。”颜泽华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具体哪年哪栋楼我记不清了了,反正挺大一工程,包工包料,一年半左右的工期,刨除给工人的工资什么的,还能净赚一百多万吧。 我跟他都相中了这工程,然后就闹矛盾了呗,两拨人打了一架,好家伙,他喊了六十多号人,拿着钢管木棒什么的。 我这边倒也不差,因为我一开始还寻思着叫人只是撑场面呢,根本打不起来的,所以就把能叫的人都叫来了,场面不能输啊。 结果没想到他这么狠,说没两句话就干起来了,我那帮撑场面的哪里打得过啊,被打的满地找牙,接着又一哄而散,我才知道,踏马条子…… 哦不,你们的人来了,他们跑的是干干净净,我的人都被抓了,批评教育的批评教育,罚款的罚款,我还蹲了十五天号子,被拘留。 出来以后,我不服气呢还,想要报复回去,结果被同行的兄弟拉住了,说那家伙混社会的,咱们斗不过他,叫我认了。 我还是不服,但兄弟们都这么劝,而且看他下手是真的狠,慢慢也就打消了那想法,认了。 果不其然吧,后来没多久,他就被查了,成了通缉犯,我事后想想啊,也是一阵后怕,幸亏没真的跟他闹,不然……” “看样子,你这印象蛮深刻啊。” “那可不,”颜泽华撇撇嘴:“挨过一顿毒打呢,可能还差点把命给交代了出去。” “那你刚刚怎么想不起来?” “呃……”颜泽华理所应当的说:“就一个名字我哪记得住啊,你再一说他也是工头,我这不就想起来了嘛。” 这话倒是没什么问题,苏平皱了皱眉头。 颜泽华又一脸好奇的问道:“怎么,他被抓啦?哎,不对呀,他被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跟他也不熟。 不过如果你们是想让我指证他,那没问题,乐意的很,睡觉他当年打过我呢。不过先说好啊,关于他的事儿,我基本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不确定啊,倒是他打过我这事我可以证明,我肩膀缝了八针呢,现在还有疤。” “他死了。” “啊?”颜泽华一愣,很意外的说:“死啦?咋死的啊?被你们击毙的还是被仇家嫩死的? 嗨呀,我就说嘛,这人啊,混混混,拽个不行的,这不,被搞死了吧?成天牛气冲天的图个啥呀。” “被人害死的。”荀牧淡淡的说道:“而且,是在事发被查那段时间让人害死的,早在通缉令下来之前就死了。而他的尸体,就被浇筑在你承包施工的一栋楼的承重墙里头。” “啊?什么?他……”颜泽华眼睛瞪得老大,浮夸的说:“这家伙,成天说把人浇成水泥桩,结果自己被别人浇成水泥桩了?” 荀牧十指交叉,平静的说:“对于你而言,重点在于,他被浇筑在了你负责的承重墙内,请你解释解释。” “呃,这你让我怎么解释。”颜泽华为难的说:“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工地的,时不时瞅几眼监监工也就是了,啥情况我哪知道啊。 再说了,浇承重墙都是先立好钢筋,铺上模板打模板,然后再浇水泥,模板一搞好,里头黑黢黢的,鬼知道里头有啥没有啥?我们一般也不会看,直接浇就是了啊。 你说,要有人把他干掉了,暗摸摸把人扔进模板里,我们又正好浇水泥,嘿……这鬼知道……” “尸检结果表明,他呼吸道、食道内有大量的混凝土块。”苏平打断他,说:“这表明,他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活生生浇成水泥桩的。” “呃……”颜泽华别过头:“那我咋知道怎么回事儿。” “还有,”荀牧不管他,接过话继续说:“这套房,正好被你大舅子,姚瑞斌,被他给买了去。 他搞了个非法的小赌场,把几套房打通了,承重墙都没放过,偏偏砌有尸体的这面墙,被他放过了,就这么突兀的立在那儿。颜泽华,你说着事儿,是不是太巧了点?” “是有点巧哎,”颜泽华眨眨眼睛:“可是那又怎么样,巧合就要给我定罪啊?这也太霸道了点吧? 那你说,中彩票巧不巧?要一个穷困潦倒的人,中了彩票头奖,你们是不是也要立案调查啊?这事太巧了嘛,买彩票的人那么多,凭啥就他中?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苏平听到这儿,忍不住轻笑两声:“挺厉害啊,很能讲。” “嘿嘿,”颜泽华打了个哈哈:“我这人没啥文化,也没什么本事儿,前些年能赚点钱,可就靠着这张嘴了,不然西北风都喝不上。” “行,我知道了。”苏平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感谢你的配合,这次问话就到这吧。” “不客气不客气,配合你们是咱的义务嘛。”颜泽华说:“我还指望着表现好点能减刑呢,少做两年牢。这里别的倒没啥,没有烟抽是真难受。啊,警官,能再给跟烟么?” 苏平斜了他一眼。 荀牧倒是没拒绝,笑呵呵的又抽出跟烟,递给他,帮他点上。 …… 从审讯室出来,祁渊终于忍不住吐槽:“这个颜泽华,满口胡诌,这简直……” “怎么,你还指望他直接跟你说实话啊?”苏平嗤一声:“他胡扯才是正常。” “基本可以确定了,”荀牧接过话:“裴德岳遇害一案,他有参与,而且他跟裴德岳发生过矛盾,而且,不是他们个人矛盾,很可能是团伙矛盾。 至于姚瑞斌……他跟颜泽华,估计是同个团伙,甚至姚瑞斌本人,就是团伙负责人。” ------------ 第106章 芥藓之疾 这个猜测,祁渊其实也早有预料。 想来苏平和荀牧也是这样,这次来的目的,仅仅也只是印证这个猜想。 显然,他们目的应该达成了。 只是达成之后呢? 找到个更加明确的方向? 祁渊不是很能理解。 于是他便问道:“苏队,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查呗。”苏平说:“确定了姚瑞斌涉嫌团伙犯罪之后,就好办了,把这个团伙揪出来,捣毁掉就是。这方面老孟擅长,而且说不定,这个团伙已经被老孟他们盯上、备案了。 捣毁之后,审呗。浇筑承重墙,不是件小活,参与的人还是得蛮多的,不可能只有颜泽华和姚瑞斌知情。 而直到知情人多了,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别的不说,营造囚徒困境,就能轻易把秘密挖掘出来,何况方法也不仅仅这一种。” “所以,还是先逮人,再查证据?” “不然呢?”苏平问道:“这么多年过去,证据怎么查?从何查起?” “可,”祁渊挠挠头:“苏队你先前不是说,现在对人证,对口供,对证言看的越来越轻了吗?” “那只是对定罪而言。”苏平淡淡的说:“最终定罪量刑的时候还重证据轻推理呢,咱们难道不需要推理了吗? 并不是,推理也好,找证人、知情人也好,都是办案中的重要一环,我们只要牢牢掌握住方向,才能根据这些线索寻得证据,最后让证据说话,流程就是这么个流程。” 说着,他又嘿一声:“你小子是在跟我抬杠吧?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能不懂吗?” 祁渊又挠挠头,不敢说话了。 …… 下午四点,老孟来到荀牧办公室,却只见到祁渊,问道:“嘿,小祁,荀队和苏队哪去了?” “啊,孟队。”祁渊赶紧打个招呼,跟着说:“法医那边有了新发现,他俩过去了,让我在这儿等你一会儿。那个,姚瑞斌的事儿,查清楚啦?” “嗯。”老孟点点头,伸手往后一背,略突起的油肚挺了挺,架子端的十足,淡淡的说:“我们出马,哪能搞不定。既然荀队和苏队不在,不如等他俩回来再说吧。” “好的,”祁渊说:“孟队你坐,他们让我在这等着,应该是很快就会回来。” 老孟打量了他一眼,脑袋时不时的点两下,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 祁渊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问道:“孟队,怎么了?” “没,没什么。”老孟呵呵笑道:“精神头很棒,不错,怪不得荀队苏队这么看重你。嗯,嗯!怎么样,考不考虑转正后到咱们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干活?” “呃……”祁渊张了张嘴。 正这时,一句话从门口方向传来:“老孟,你这胆挺肥啊,敢挖我和老苏的墙角,跟我俩抢人?” “咳咳,咳咳!”老孟立马跳了起来,看向门口,尬笑道:“哪有哇,荀队,我这不寻思着,反正咱们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跟直属要案重案大队、技术大队、缉毒大队一样,不都直接隶属于支队嘛。 这小祁在重案大队跟在咱们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不都是你俩手下,没区别没区别。” “你这话说的,”苏平冷笑道:“你咋不接着寻思?老子还同时兼任重案大队队长呢。” “嘿,苏队,你这就厚此薄彼了哇。”老孟说:“最好的苗子都被你们重案大队挖走了,咱们大队怎么办?” “少来!”苏平翻个白眼:“别哔哔,说事吧,查清楚了?” 老孟连连点头,说:“查到了。” “这个团伙,也让你们盯着?” “没,他们活动相当隐蔽,”老孟说:“而且就目前调查来看,这个团伙并非是以‘盈利’或者说‘捞钱’为目的,跟以往调查的那些组织性犯罪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事实上,他们是依托于‘正经’生意而存在的,包括棋牌室、酒吧、KTV等等执照齐全的营业场所,本身的存在形式,可以算是一种‘不正当竞争’,诸如去竞争对手那儿闹事、搞破坏、恶心人等等。 所以把,这帮家伙办事,很多时候也无迹可寻,甚至除了核心之外,都没有固定的成员,需要时随便花点钱拉些小混混充数也就是了,调查起来难度相当大,我们也一直没注意到。 再加上他们造成的影响其实也不算恶劣,多数只能算是治安案件,只属于芥藓之疾,一般都不至于上报到咱们大队,各派出所就解决了,批评的批评拘留的拘留……” 苏平眉头一皱:“虽说是芥藓之疾,但影响同样恶劣,你们……” “不是,这锅我们不背啊,”老孟有些急: “咱们人手就这么多,而且个别组织犯罪让人很是头疼,经侦队那边打击传销团伙还时不时管我们要协助,咱们哪里管得了那么宽啊,还不是得有人报上来才能去查么,程序也是这么走的。 下边派出所都不以为意,不往上报,我们怎么去查?这回要不是你俩下了命令,我让人刻意去调查过,都不知道有这一回事儿呢。 我也知道咱们工作不能脱离群众,但问题是……这人力精力不允许啊。” “行了。”荀牧摆摆手:“除了这些之外,有没有查到更关键的东西?比如你刚刚说的核心人员……” “查到了几个。”老孟立马顺着话题说下去,说:“其中俩是工头,原本是颜泽华手底下的师傅,后来颜泽华被罚,脱离了这一行,他俩就拉起颜泽华原本的施工队班子干了起来。 他俩干过不少脏事儿,而且一直都跟颜泽华姚瑞斌有联系,勾勾搭搭的,只是目前还没有他们犯罪的客观证据,得给我点时间去查。 至于颜泽华,被做了不良行为记录后,影响确实是不小,应该是脱离施工队,干起去竞争对手那恶心人的勾当去了。 而姚瑞斌应该是指挥中枢,除了那个非法赌场外,还跟两家KTV,一家酒楼、一家茶餐厅和俩棋牌室有联系,可能还跟个放高利贷的团伙有关,具体也得查。 剩下几人,就刚刚说道的那些营业场所负责人了,这个松散的团伙,估计就是他们几个一合计搞起来的。” “棋牌室?”祁渊纳闷,忍不住问:“既然已经开了有正规手续的合法棋牌室,为什么还搞非法赌场呢?” ------------ 第107章 指骨 “钱啊,”老孟不假思索的说:“棋牌室仅仅只能收取正常的场所费用及服务费,不允许从棋牌本身当中盈利,赚头哪有开非法赌场,从赌资当中抽头渔利来的赚钱?” “呃……”祁渊自觉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不插话了。 苏平扫了他一眼,跟着对老孟问:“你刚刚说,没查到客观证据?” “嗯,主观上的指证还是有的。”老孟点点头,说:“我找了几家被颜泽华找过事,然后倒闭了另谋出路的老板。 不过这些指证都带有明显的个人倾向性,并没实质性根据的认为姚瑞斌背后有人,凭此恐怕还不足以作为传唤调查的依据。” “那你尽快接着查。”苏平说:“什么时候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嘞。”老孟说道:“那我回去安排任务了啊,顺利的话,今晚估计就能把结果给你们。他们要真有勾结,别的不说,至少得有经济上的往来嘛,就算用的所谓安全账户也无所谓,都查得到的,好办。” “好办就好,去吧。” 等他离开之后,荀牧又把一份报告递给祁渊。 祁渊一愣,结果,同时问道:“这是什么?” “初步的尸检结果。”荀牧说:“瞧瞧看,有什么发现。” 祁渊知道,荀牧这是又在考验自己了,便应一声,对着报告看了起来。 当然,第一份尸检结果今早就出来,并传达给了众刑警,而祁渊也大概知道内容,无非死亡时间是在末次进餐四到六小时后,死者生前喝了大量的酒,死因为机械性窒息。 这些基本的信息,祁渊扫过一眼,见没什么区别,便接着往后翻。 “嗯?”祁渊眉头一皱。 荀牧看向他,嘴角微微扬起,问道:“发现问题了?” “不是,荀队,这报告……你是不是拿错了?跟今早的没区别呀。” “啊?拿错了?不能吧?”荀牧一愣,赶紧接回报告犯了一眼,跟着忍不住一拍额头:“嘿,还真拿错了……” 苏平翻个白眼:“这都能拿错,你也是强。” 说着,他又看向祁渊,道:“简单讲,老乔在死者的空肠当中,发现了两截骨头,而且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消化。 一开始,老乔有些不以为意,还是送检的时候,老凃瞅了眼,觉得这骨头形态有些奇怪,仔细观察了下骨关节面,可惜由于消化程度比较高,不能下结论,才又送去人类学实验室检查了下,最后确定,是人骨。” “嗯?”祁渊一惊。 紧跟着,苏平又继续说道:“由于非活体中的DNA会降解,再加上食道消化作用的破坏,提取DNA的难度相当大,所以费了许久功夫,尝试了好些时间之后,才终于从骨髓当中提取到合格的检材,并绘制出了DNA图谱。 当然,这也多亏了骨骼结构足够稳定,足以抵御消化液与各种消化酶一定时间的的侵蚀,本身DNA降解的速度也非常慢。 另外,他脑袋存在有较为严重的钝器伤,头皮挫裂,枕骨倒是没有明显的损伤,脑实质也未见明显病理改变,所以老乔开始时认为是混凝土灌注时被里边的花岗岩石块砸的。 但后来老凃过来瞧了几眼,仔细研究了头皮损伤形态后认为,死者的头皮挫伤,除了石块砸击外,在此之前,应该还被圆柱形棍棒砸过,只是被石块砸击伤给遮盖住了,加上尸体被封存在混凝土里多年,所以老乔没看出来。” 讲到这儿,他就顿住了,显然是在给祁渊留下思考的时间。 沉思一会儿,祁渊就说:“他肚子里竟然有人的指骨,这显然不会是‘误服’那么简单,甚至,哪怕他有某些变态嗜好,按理也不可能直接把骨头也吞咽进肚子里。 所以不妨大胆推测,他可能是在某种较为极端的情况下,咬断了某人的手指,然后直接咽下去。 那这事儿,会不会是在遇害时发生的?不,也不太对,从他被推进承重墙模板,到灌注水泥,再到遇害,这段时间应该相当短暂,如果是在遇害时咽下的指头,不可能有这种高程度的消化,并转移到了空肠当中。 那是被劫持的时候?应该是这样,时间上大概在遇害前留到八小时,估计是被劫持的时候反抗,咬下了凶徒的指头。 之后,他可能就被凶手给砸晕了,后脑上的棍棒伤就来源于此。接着,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被丢进了模板里,身子逐渐被混凝土包裹。我想,大概应该是这么个过程。” 荀牧轻轻点头,说:“跟我们猜的差不离,那么,这截骨头,对我们又有什么作用呢?” “当然是锁定凶手的重要证据之一了。”祁渊不假思索。 “可不论是姚瑞斌,还是颜泽华,他们的指头都是完整无缺的。” “这表明,要么他们实际上与本案,至少与裴德岳的死没有直接关联。”祁渊接着说道:“要么就是,直接凶手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别人,这人至少知情且参与到了劫持裴德岳的犯罪行动当中。 加上缺了一根指头这个特征,结合孟队的调查,我想不难把嫌疑人给筛出来,之后咱们再做个DNA鉴定,就足以坐实他的犯罪嫌疑,不怕他不招。 而只要他开了口,我想姚瑞斌和颜泽华也跑不掉了——只要他俩同样参与到了本案当中。 哪怕这家伙真的讲义气,或者有别的顾虑,而不肯指证他俩,他俩也不可能相信这人真的什么都没说,咱们可以利用推断的差不多的信息,轻易营造出囚徒困境。” “不错,不错。”荀牧很是满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分析的还不是非常全面,但已经相当成熟了。小祁,可以,进步很大。” “总体脉络差不多就是这样。”苏平也接话道:“既然你也想到了,那么接下来,等嫌疑人被筛出来后,我打算由你负责审讯工作。” “啊?”祁渊一愣,说:“这……这不合规矩吧?” ------------ 第108章 准备工作 “只是把实际工作交给你,名义上还是由我和老荀负责,放心,我俩到时候也会在场。”苏平说: “推理这一块,和很多理论的东西,你掌握的相当扎实了,这很不错。但只有理论可不行,尤其审讯与问询这一块,你很薄弱,得加强。” 祁渊默然,轻轻点了点头。 自家事自家清,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薄弱点,上学时就是理论达人,但实践能力稍逊,在同届学生中都算不得太过出彩。 像这样给他一定的时间和良好的环境,让他慢慢去想,去揣测,他能做的相当出色,可如果是叫他在工作中,一边获取信息,一边分析判断的话,他可就歇菜了。 先前在关南村,就算不是刑警,明眼人应该也能看出赵南芸的表现太过异常,主动把事情闹大的倾向非常明显,就盼着能够打起来,最好能被派出所给带走,这样她就脱身了。 而且她在关南村待了许久也没这方面的异常表现,却独独对祁渊反应这么大,很可能是看出了他刑警的身份。 可他却没因此警觉——连赵南芸都疑似看出他身份,说明他肯定在哪些地方露出了破绽。后来松哥把他支开,不带他转,想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而且也没抓住重点,反而对着旁枝末节一通瞎分析。 这就是实践能力太差的表现。 要不能克服这个明显的短板,那他显然就不适合作为一名一线刑警,顶多只能负责一些诸如参谋、顾问之类的工作。 可顾问哪个不是专家,他还差得远呢。 又或者泯然众人,当一名寻常警员。 那就有点辜负荀牧、苏平一干人的培养了。 看见他情绪有些低落,荀牧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说:“别着急,实践能力慢慢练就是了,你见习到现在也不过三个来月,见识的案子虽然不少,但也没多到哪去。 而且,我跟老苏、小松,也有点刻意在培养你的推理能力与思维能力,想要尽快让你把脑袋里掌握的知识给用起来。 而在实践与灵活应变方面,确实疏忽了些,除了一开始有给你机会去问话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我们在问,你在听。之后,咱们会想办法让你有更多的机会去实操,相信很快就能成长起来。” “啊?”祁渊一愣,紧跟着便有些惶恐,赶紧道:“荀队,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我……” 他是真的有些方,心里毛毛的。 荀牧看中他,他很清楚,但一个领导,哪怕再怎么看中一名新人,也不会说这种话才是。 往大了点说,这话要传出去,肯定会有许多人产生想法——荀牧恐怕不仅仅是看中祁渊那么简单,而是直接把他当接班人在培养了。 可一个刚入行三个月的新人,凭什么啊? “是啊,凭什么啊!”祁渊现在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知道荀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了。”荀牧又接着拍拍他肩膀,说:“去准备下审讯资料,应该很快……或许今晚,你就得‘主审’了。 有什么不明白,不清楚的地方,或者想了解下审讯技巧审讯策略,就去档案室翻翻以往的案卷,瞧瞧案卷中的审讯记录。再不行,去问小松,或者过来找我都行。嗯,去吧。” 祁渊一脸懵逼的离开了。 目送他出门,苏平才扭头看向荀牧,淡淡的说道:“这会儿就跟他说这些话,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荀牧笑容一敛,点了根烟,轻声说:“他功利心很强,这不算坏事,但要被功利心所左右、把控……” 顿了顿,他摇摇头,跟着说:“更何况,关键还是在小松那边,也不知道他……” 苏平抿了抿嘴,面色复杂,轻叹道:“松啊,希望……” 摇摇头,两人不说话了。 会议室里,只剩烟雾缭绕。 …… 晚上十点,祁渊依旧待在大办公室。 桌上是一叠厚厚的案卷。 从祁渊办公室出来,吃了点东西权当晚饭,他就直接去了档案室,结果才知道,荀牧竟然早就通知负责人准备了十几份颇具代表性的案例。 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同时也有点儿飘。 但他很快就拾掇好了情绪,端正态度,跟管理员道谢后,捧着案卷回到了自己办公桌,先认认真真的把目前搜集到的线索及推理内容给理一遍,做好笔记,再抱起案卷一份份的看过去。 不管荀牧到底是什么态度,把自己能力夯实总归没错,至于其他的,慢慢再说吧。 “小祁,”刚把手头的案卷放下,就听到荀牧在叫他:“准备的怎样?” “荀队!”他赶紧站起身,说:“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大概应该怎么审也有了个轮廓,并针对嫌疑人可能出现的狡辩、应变套路,制定了一些应急的方案。” “哟,可以啊,一套一套的。” 祁渊又问:“荀队,人抓到了?” “嗯,”荀牧点点头:“老孟刚刚发来消息,查到原本在颜泽华手下,现在自己出来干活的两名工头,名下存在不明房产及较大金额的不明财产,除此之外,还涉嫌洗钱、组织聚众斗殴等。 凭着这些,虽然还不足以定罪,但上门传唤是没什么问题了。嗯,另外还有一条线索,两名工头之一,有个叫韦宾的,左手食指缺了两节指头。 小松带人一通查,查出他指头是在好些年前断的,具体哪年短时间内倒是没弄清楚,但也已经足够。 他对外的说法是,当年他还只是个水泥浆,做工的时候不小心把指头给削断了,而又有传言称是他赌博出老千被庄家剁了根指头……” 顿了顿,荀牧看向祁渊。 祁渊立马接话:“我想,裴德岳肚子里的那根指头,应该就是他的。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儿,裴德岳尸体被浇筑在颜泽华承包工地的承重墙里,他韦宾当时又是颜泽华手下的工人,还刚好缺了跟指头。 证据也好搜集,咱们已经取得了指骨的DNA,再让他提供一份检材也就是了,这点倒不难。” 讲到这儿,祁渊又有些迟疑:“不过,这个韦宾,应该是本案的重要突破口之一,荀队,交给我审,我怕搞砸了……” ------------ 第109章 信息不对等 “不会,”荀牧摆手:“韦宾是突破口没错,但只要基因检测证明裴德岳手中的指头是他的就成了,哪怕审讯碰壁,也没什么关系。更别说,还有我和老苏看着,出不了意外。” 祁渊抿抿嘴,不再说话了,但依旧很紧张。 别看荀牧说的轻松,但韦宾供出姚瑞斌与颜泽华,跟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对比,差距还是相当大的。如果他搞砸了,案子虽然并不会陷入僵局,但无疑难破很多。 他能感觉得出来,由于荀牧、苏平等人对他的重点培养,同批的见习生已经在隐隐排挤他了,而其他老刑警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估计也有个疙瘩在。 如果这一次搞砸…… 他以后在支队,恐怕就不好混了。 “不要有太大压力。”荀牧又说:“小松和小方已经带人去传唤这俩工头了,预计四十分钟内会把他们带回来,趁着这功夫,再好好准备准备。” “嗯!”祁渊重重点头,跟着问:“那个,荀队,有关于韦宾这人的资料吗?我想研究研究他。” “有,老孟正在整理,待会儿就会送到我办公室。”荀牧说:“还有点尸检,你可以看看,仔细研究下。” …… 十一点,审讯室。 祁渊桌上摆着一摞厚厚的报告,自己的笔记、韦宾的资料,还有好几分案卷都都。 当然,案卷什么的,就是凑数的,他动了点小心机,毕竟审讯桌上的资料多寡,一定程度上也间接表明了警方准备的充沛与否,借此同样可以给韦宾施加心理压力,审讯起来能轻松些。 再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左右坐着的两人,他暗暗咽了口唾沫。 苏平老神在在,双手环胸,眼睑低垂。荀牧则摊开自己的笔记本,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门口传来动静,韦宾被松哥给押了进来。 祁渊立马直了直腰杆,正襟危坐,身上肌肉微微紧绷。 但很快又软了下去,故作轻松——他不想表现的太紧张,至少不能让韦宾看出来。 松哥瞧了祁渊一眼,嘴角微微扬起,轻轻点了点头,给他无声打气。 跟着又板起脸,对不太老实的韦宾轻喝一声:“老实点!再乱动给你上手铐了!” 韦宾翻个白脸,哂笑两声,不以为意。 把他摁在椅子上,松哥就走了出去。 韦宾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抬起手抠着指甲缝里的腌臜。 祁渊也没率先开口,跟荀牧一样,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瞧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韦宾忍不住了,手一松,小臂压在桌子上,歪着嘴问:“我说警官,你们大晚上的把我叫过来,不会是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吧?” 祁渊眼皮子也没抬一下,继续扫视着自己的笔记,但嘴还是张了张,故作淡定的说:“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心里没数吗?” “嘿,警官,这话说的,我能犯什么事儿啊?”韦宾嘿一声,说道:“我不偷不抢……” “那你怎么解释自己名下的不明房产和大额财产?” “那个呀?”他眼珠子一转,说:“房子可不是我的,房产证都不是我的名儿,是我朋友的,只是他人在外地,怕房子空着没人气,坏了,叫我帮他打理打理,自己住或者帮他租出去都行,租出去的话每个月分我点租金。 只是我寻思着,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租出去太可惜,被人搞坏了怎么办呐。 至于钱,哎呀,是我儿子结婚办酒收到的红包啦,我在老家人缘挺好的,办了三百桌酒席,家里人出手也阔,给的多嘛。还有一部分是女儿出嫁时,婆家那边给的彩礼。这些都没问题啊。” 祁渊视线终于从笔记本上转移开,落在他的手指头上:“你这根指头,咋回事儿?” “断了呀,这不明摆着的嘛。”韦宾说:“之前做工的时候不小心给削掉了,就09年那会儿,没办法,我也不想的呀…… 嘿,你们不会怀疑我赌博吧?说笑了说笑了,我要赌,还能攒下这点钱来么?怕早就被我败光了吧?再说,就算我赌,那我指头被削了我也是受害者,你们审我干什么呀。” “干活时削掉的?”祁渊冷笑道:“怕是被人给咬掉的吧?” “啊?”韦宾表情一僵,跟着打了个哈哈:“警官,你可真会说笑,被人咬掉?真要被人咬掉了指头,我不得告死他让他赔钱啊,哪还能说是做工时被削掉的,这么便宜他?” “说的倒也有理。” 韦宾松了口气。 “但,要咬掉你指头的人死了,那就不一样了。” “啥?”韦宾咽口唾沫:“警官,你说什么?” “还抵赖?”祁渊冷笑:“韦宾,你不行啊,消息这么不灵通,还敢学着姚瑞斌颜泽华混社会,不怕哪天被人啃的骨头都不剩?” “警官,你在说什么啊?” “你以为自己为什么会被传唤到这边?”祁渊冷哼一声:“就在昨天,姚瑞斌被抓了,你还不知道?” “姚瑞斌是谁?”韦宾的眼神有些躲闪。 祁渊没搭理他的打岔,继续说:“这消息想来你是知道的,毕竟咱们行动的时候也没隐瞒。但你怕是不清楚,咱们还从他房子的承重墙里,挖出了一具尸体吧?” “不是,警官,姚瑞斌是谁?他家里挖出尸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韦宾急了。 “你老板姚瑞斌的大舅子。”祁渊瞥了他一眼:“狡辩可没有意义,你真不认识他?呵,没关系,他可……” “啊?是他?”韦宾忽然又装出想起他的模样。 祁渊好整以暇,同样把小臂撑在桌上,淡淡的说:“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了么?” 跟着,他又拍拍桌上的一叠案卷,冷冷道:“你当这些报告哪里来的?我们凭空变出来的?呵,告诉你,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交代还来得及!” “不是,不是,”韦宾急了,坐立不安,说:“他们都说了什么啊?警官你们可千万别信他们胡扯,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 第110章 招供 祁渊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 韦宾越来越慌,连连咽唾沫,冷汗也下来了,一点不复刚刚的淡定姿态。 几秒后,他再次开口:“我承认,我承认,我这指头是被裴德岳给咬下来的,但我没有杀人啊,真没有。 就是,就是……嗨呀具体情况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就那天晚上撞见裴德岳喝酒,喝完了摇摇晃晃的往回走,颜哥跟姚哥就就叫我们几个跟上。 一路跟着,眼瞅着他就要回到工地了,颜哥叫我们上,把他拿下,我们就冲上去了。 那家伙其实很能打,但好在他喝高了,站都站不稳,拳头也软飘飘的,很快就被我们控住了,但他也真狠,忽然就咬住我的指头,上下牙还一直切一直切,几秒就把我指头咬断,可疼死我了。 张开贵——就是我另一个兄弟——看到他咬断我指头,一着急,一棍子就敲在他后脑上,把他给打晕了,然后俩兄弟跟颜哥、姚哥他们把裴德岳给带走,剩下的人带着我上医院。 后来的事儿,我就不清楚了啊,只是听人说,他被颜哥在六点多盖楼的时候给浇成了水泥桩,当时他都还没醒了。别的我就真不清楚了。” 祁渊嘴角微微扬起,又瞬间落下,继续严肃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对付裴德岳?” “不知道啊,颜哥跟姚哥下的命令,我们负责办事就是了,哪能问那么多呢。”韦宾挠挠头,说:“本来听说他们把裴德岳浇成了水泥桩,咱们还有点担心,毕竟他的势力比咱们大太多了。 要让他手底下的人查出咱们把他们头头给干掉了,那还不得疯狂报复啊?所幸过没两天,他的事儿发了——不是他遇害的事儿,而是他混社会的事。 之后他整个势力就都被捣毁了被,人也上了通缉令,让咱们松了口气。” “裴德岳跟颜泽华是不是闹过矛盾?” “闹过呀,我们都知道,当时我们也都在呢。”韦宾说:“当时是抢一个楼盘承包嘛,颜哥没抢赢,气不过,就把我们都叫上,跟裴德岳约架,结果没想到他们人更多,更狠,把咱们都揍了一顿,然后一哄而散。 也是从那以后,颜哥才知道裴德岳也是混的,以后看到他都绕路走,但又过了一阵子,不知道怎么的,颜哥竟然又跟他搭上线了,有说有笑勾肩搭背,时不时还一块儿喝喝酒。 按照颜哥的说法,他们这叫不打不相识,但我觉得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我也不敢瞎打听。我能走到今天,靠的可就是不该问的绝对不问,让俩哥很放心,像张开贵,他知道的多,到现在都还在工地上和水泥砂浆呢。” 祁渊若有所思。 韦宾又赶紧说:“真的,我就知道这些,别的我都不清楚了,我真的没杀人啊,一点都没参与。我没那个胆子不是。能造的我可都招了,颜哥姚哥我可都供出来了,半点没撒谎啊,你们千万相信我。” 祁渊眼珠子一转,又问道:“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把人给供出来,你不怕被报复啊?” “怕啊,可我也怕你们搞错了,以为我杀人。”韦宾抿了抿嘴。 紧跟着,他犹豫片刻,缩着脖子,左右到处看了看,才接着小声说:“反正我绝对没好果子吃了,但要你们能查明真相,我顶天就是坐几年牢。 而他们……可能吃枪子的吧?再不济也得蹲十多年的吧?他们垮了,不就没人能报复我了吗。反正肯定我先出狱,大不了出来以后赶紧远走高飞。” “你还蛮聪明。”祁渊挑了挑眉。 跟着,他又左右瞧了瞧荀牧跟苏平,见他俩缓缓摇头,便又说:“行,那这回审讯就先到这儿,之后如果有需要补充的问题,希望你继续配合。” “没问题没问题,我绝对配合!” “嗯,等会儿,会有法医采集你的DNA,你配合他们工作就好了。” 韦宾连连点头。 …… 支队长办公室。 荀牧散了波烟,点上一根,轻轻颔首:“干的不错。” “也没什么,主要咱们掌握的条件太好了。”祁渊挠挠头,不敢居功,说道: “咱们搜集到了大量的线索跟证据,关键是裴德岳肚子里的骨头,提供了太大的帮助,所以都不需要用什么技巧,堂堂正正的审下来,他就什么都给招了。” “什么都招了?”苏平冷笑。 祁渊一愣,沉吟片刻后,又小心翼翼的说:“估计还有所保留,有所隐瞒……” “哪方面?”苏平追问。 “动机方面吧。”祁渊说:“关于动机,他说的太含糊了,我就不信他一点都不了解,别看他表现的蛮聪明,一副配合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有顾虑,不过顾虑的对象应该不是颜泽华跟姚瑞斌,他们后头还有人。 另外,他也一直在避重就轻,推卸责任。他的直接参与度,或许真就只有抓人这么简单,但先前的准备工作什么的,他一点没说,直接就讲到发现裴德岳喝高了走回家,这其中的过程直接叫一笔带过了。 我估计,这里头他也有相当的参与,责任其实不小。但甩锅嘛,多人犯罪中太过常见了,目前这方面线索也不太够,所以……” 荀牧轻轻点头:“没错,所以今天的审讯,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祁渊犹豫一下,又说:“可我觉得,凭借着他的指证,还不足以坐实姚瑞斌跟颜泽华的犯罪事实……” “这个不着急。”荀牧摆摆手:“这两人可以放到最后,先等方常把另一个工头给审了再说。 另外,他不是说张开贵知道的事情多吗,立刻叫同事把这个工人带回来,审一审,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苏平弹弹烟灰,淡淡的说:“还有,死者裴德岳……你们不觉得,他被害后没几天,他的团伙就出事了,这有点巧吗?” 祁渊轻轻点头,又赶紧摇摇头,问道:“苏队,这代表了什么?” “呵,你给我继续装傻!”苏平翻个白眼。 ------------ 第111章 跑路 荀牧也瞧了他一眼,轻笑着说:“小祁,想到了就直接说,身为刑警,不要有太多顾虑。” 祁渊轻轻点头,咽口唾沫,左右看看,才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是巧了一点儿,我看呐,倒像是裴德岳背后的大佬收到了风声,担心前辈们抓住裴德岳后,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他给供出来,所以才急忙叫人把他处理掉。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很显然,姚瑞斌跟颜泽华,也不过就是个办事跑腿的角色。 这其实也蛮符合常理的,毕竟以姚瑞斌跟颜泽华那个团伙的性质来讲,规模不可能会大,没有人授意,按理讲他们不该有胆子出手对付裴德岳,躲着还来不及呢,就像韦宾说的,很长一段时间,颜泽华看到裴德岳都直接绕道走。 所以这桩案子的主使者,或许,就是裴德岳背后的那个大佬。 而且韦宾刚也降了,颜泽华莫名其妙就跟裴德岳给勾搭上了,经常一块喝酒啥的,说什么不打不相识…… 呵,这年头这些都是扯淡,现在可不是快意恩仇的年代,加上许多人心眼儿比针尖都小,能玩什么不打不相识?肯定是有目的在内,指不定就是收到了裴德岳后边大佬的授意。” 苏平轻轻点头。 祁渊犹豫片刻,又接着说:“这如果这个大佬真存在的话,那他显然是个狼灭啊,为了抹除自己被带出来的风险,竟然敢直接下令把裴德岳给做了。 要姚瑞斌跟颜泽华真扮演者黑手套的角色,我担心他俩到了最后,也只是咬牙干脆把罪行给认下来,而不敢供出背后的人,毕竟他们也有爹有妈的…… 还有,裴德岳的团伙被捣毁,他本人也被通缉这么多年,却愣是半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出来,说明这家伙手脚还挺干净,要姚瑞斌和颜泽华再不敢供出这人,案情或许很难继续推动。” 听到这儿,荀牧和苏平对视一眼,纷纷颔首,表情有些严肃。 但过了一会儿,苏平又继续说:“之前,可能是当时的同事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再加上可能有人刻意干扰、影响,所以才什么都没查到。 现在咱们有了方向,他就算手脚再干净,也不可能办的滴水不漏,总会露出马脚的,不用太过担心。等会儿,我让人把当年的案卷调出来,咱们再细细的研究一遍吧。” 祁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嗯一声,闷闷的抽着烟,看上去有些顾虑重重的模样。 荀牧和苏平也知道他顾虑什么,但都没张嘴开导。 又等了几分钟,方常和松哥并肩过来了。 荀牧下巴一扬,问道:“审讯有没有什么突破?” “赵国华开始什么都没招。”方常耸耸肩:“后来知道韦宾招了,又把责任统统推到韦宾身上,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说自己当时只是韦宾的学徒,跟着他办事儿。 看到韦宾被裴德岳咬掉指头后,他就立刻带着韦宾上医院了,之后的事也没瞎打听,说发现自己似乎上了贼船,这个工程队不干净,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他也没讲姚瑞斌跟颜泽华的事儿,哪怕知道韦宾招了都没讲,一个劲儿的推卸责任,所以他的口供没啥意义。” “行,知道了。”苏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又说:“很晚了,先下去歇着吧,明儿再继续干活。” “好。”两人点点头,看了祁渊一眼,离开办公室。 祁渊也起身想走,说:“那,苏队,我……” “你留一下。”苏平摆摆手。 目送方常和松哥离开之后,苏平才说:“走,我们仨去把张开贵给传唤过来,继续审讯。” “哦。”祁渊只能应一声。 荀牧写好传唤证,盖上公章,两人又去领了枪,给祁渊一支警棍,便走到停车坪,开车往张开贵的住处去。 到了目的地,跟早被派过来蹲点盯梢的同事碰了头,苏平这才上前敲门,却半天没有回应,反而引来了房东。 “你们是谁?大半夜的干什么呢?”房东穿着睡衣,一脸警惕的看着身着便服的刑警们。 苏平立马出示证件,表明身份,房东吃了一惊,又主动回去翻出钥匙,帮他们开了门。 进门才发现,屋里头乱糟糟的一团,大致搜查一遍后,确定张开贵可能已经跑路了。 几名刑警面面厮觑,片刻后,一老刑警站出来,说:“苏队,我们没看到有人出来……” “那说明,人在你们赶到之前就跑了。”苏平摇摇头:“也怪咱们,开始时谁都没注意到这么个水泥匠,没想到他会是团伙里相对重要的角色。” 荀牧道:“我先向铁路公安、机场公安还有几个汽车站派出所的同事申请协查,让他们帮忙盯一下吧。你们去村委会调取下村里的安防监控,瞧瞧能不能确定他什么时候走的。” “好。” 调取监控倒是相当顺利,他们很快确定,就在韦宾和赵国华被抓后十来分钟,张开贵就火急火燎的拖着行李箱,提着两个编织袋跑了。 “这家伙,倒是警觉,消息也灵通。”苏平看着监控,冷笑道:“韦宾怕是猜错了,他根本不是因为知道的事儿太多,才被颜泽华姚瑞斌排挤,而是把水泥匠的身份作为了伪装。这家伙,应该也是个核心人物。” 祁渊有些担心的问道:“苏队,要真让这人跑了,怎么办?” “跑不了。”苏平哼了一声,说:“已经让技术队跟相关单位联系,调查他的购票记录了,就算他避过我们的耳目上了车,咱们也能在半路把他给拦截下来。” 话音刚落,苏平手机就响了。他赶紧接通,嗯几声,聊两句,便挂断了电话,冷笑着说:“这家伙可以啊,半小时前就上了开往岩城市的火车,五分钟前又在门烟市提前下车。 要不是他不了解铁路公安的运作机制,也不知道各车站出入站记录已经全线联网,又贪图方便用的蓝色磁质车票,也不会被反应过来的铁路公安兄弟给拿下。 如果他要用的红色车票走人工检票通道,搞不好真让他跑了!” ------------ 第112章 百般抵赖 凌晨两点,张开贵被押解回余桥公安刑侦支队。 这一回,苏平和荀牧可就没奢侈到拿张开贵给祁渊练手了,他俩决定亲自审,单向玻璃另一头,祁渊、松哥、方常则坐在这儿,桌子上摆着一摞厚厚的资料,时时翻阅,并通过耳麦给苏平、荀牧一些提示。 张开贵和大多数被带进审讯室里的嫌疑人一样,东张西望,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面对这种人,沉默攻势是没什么用的。 苏平决定开门见山,直接开口道:“小子,跑啊,挺能跑的,差点就真让你给跑掉了。 我说,你消息咋这么灵通,啊?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张开贵抿抿嘴:“你们要抓我我当然得跑啊,我听说韦老板跟赵老板都让你们抓了,下一个怕就是我了吧?所以……” “抓你?你为什么以为我们要抓你?” “打黑工呗。”张开贵说:“被发现了就要罚款,搞不好还要被记录。姚老板就被记录了,后来过的多惨啊,我当然得跑。 韦老板跟赵老板他们都是我老板,他们被抓了,我们这些做小攻的怕是也不好过,我收到消息可不就赶紧跑了嘛。” 顿了顿,他又嘀咕道:“好几个人都一块跑了,天知道你们就硬是逮着我不放,还追到门烟去了。 我说你们这么有闲,查查那些偷东西的抢劫的好不好啊,真正要你们管的事你们不管,小偷从来抓不住,逮着我们这些做工干活的拼命罚款,到底搞什么嘛?你们警察到底是为人民服务还是给人民添堵来着?” “挺能说啊。”苏平翻个白眼,伸出手在桌子上重重的叩了叩:“到现在还装傻充愣,既然你消息这么灵通,该不会不知道咱们从姚瑞斌的房子里挖出具尸体的事吧?” “尸体?什么尸体?”张开贵显得很惊讶:“谁啊?谁死了?” “行了,别给我装傻充愣。”苏平冷冷的说道:“当时韦宾指头被裴德岳咬掉的时候,你可也在场,他们都招了,你还装个什么劲儿?” “什么?裴德岳?谁啊?我不认识他。”张开贵张嘴,夸张的说:“什么我在场不在场的啊?韦老板的指头不是干活的时候被削掉的吗?怎么变成被人给咬掉了?你们在说什么啊?” “听不懂?” “听不懂。”张开贵连连摇头:“到底咋回事儿?发生什么事了?” 苏平两人对视一眼。 这家伙硬是装傻充愣的话,还真不太好办,毕竟嫌疑人、证人的证言只能作为佐证,不足以直接定罪。 这个张开贵,不太好对付啊。 但他这个表现,也证明了,这人绝对不简单。 无声的交换了意见之后,苏平决定兵行险着:“你不招,行,我帮你说。 2009年,裴德岳团伙被捣毁前夕,你,韦宾、赵国华几人,在姚瑞斌和颜泽华的带领下,袭击了醉酒的裴德岳,也因此,韦宾的指头被咬掉一根,赵国华把他送去了医院。 而你们几个,则带着晕过去的裴德岳,把他扔进早先就搭建好的模板里,天还没亮,就叫来了水泥车,把承重墙给浇筑上,把裴德岳活活浇成了水泥桩……” “不是,不是,你们想冤枉我杀人?”张开贵瞪大眼睛,激动的说:“我可去你们的吧,这事儿我不知道!你们搞什么鬼?瞎扯什么?我不知道这事,别赖我!” 见松哥眉头一皱,他又接着说:“怎么,你们要打人啊?你打啊!你就是打死我,我没干过的事儿也不可能招!” 苏平没搭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见他平静了一些,才继续说:“事到临头还耍赖的嫌疑人我见的多了,你只是其中一个,没意义的。 我们警察,可不是你印象里的酒囊饭袋,你就是不说,我们照样能给你零口供定罪。再说了,就算你嘴硬,知情人那么多,还能一个个都跟你一样硬? 我最后给你个机会,老实交代吧,说,站在裴德岳幕后,却又让你们干掉他的那家伙,究竟是谁?” 张开贵瞳孔骤然扩大一圈,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苏平和荀牧,眼珠子微微颤抖,身上也起了些鸡皮疙瘩。 苏平也不接着讲,干脆停了下来,就定定的看着他。 接连咽了几口唾沫之后,他才轻声说:“我……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讲些什么。” 这会儿,他声音沙哑了许多,姿态上也不像刚刚那么张狂,整个人内敛了不少,显然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开始变得有些束手束脚。 苏平心中了然,点点头:“成,那我就当你不知道吧。希望你能一直嘴硬下去,可别听到其他伙伴把人供出来后,又急慌慌的找我们说要举报。” 说着,他直接站起身,和荀牧一块儿出了审讯室,让人把张开贵给带到留置室去。 松哥几人围了过来,目送张开贵被押走,祁渊才小声的问:“苏队,我感觉张开贵已经快被拿下了,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再加把劲儿,直接突破他?” “说的轻巧,哪有那么容易。”苏平嗤一声,说:“我们手中的客观证据还是太少了点,否则也容不得他这么狡辩、抵赖。 也正因如此,咱们大部分推理,都是靠猜测,猜对了还好,万一猜错了,被他看出虚实来,恐怕更难办。 其实他跟我们是一样的,到了后边,都担心多说多错,都在打马虎眼,互相试探。他这会儿的状态,正好在一个临界值上,如果咱们加把劲,继续下去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的心理防线被击破个口子,供出部分真相;要么,他看出了咱们的虚实,彻底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倒不如给他,也给我们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好好搜集下证据与线索,争取下一次,直接一把将他拿下,也少废一些功夫。” 讲到这儿,他顿住,看向荀牧。 荀牧轻轻一笑:“另外,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收获,至少我们印证了先前的猜测,真的有大佬站在裴德岳背后,并对姚瑞斌他们下了干掉裴德岳的命令。 而且,张开贵还知道这个人是谁。以此为引子,或许,咱们能撬开颜泽华的嘴……” ------------ 第113章 勾连 把祁渊、松哥等人打发去休息后,苏平则和荀牧来到办公室。 老孟在这儿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怎么样,查到了吗?” “嗯,这是当年,裴德岳的详细案卷和相应的各项调查报告。”老孟说:“另外,我试着让人去查裴德岳当年的银行流水之类的信息,对当年的报告进行复核复勘复验了。 不过要真有个人在背后动手脚,能不能查到什么东西,恐怕不好说,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是吧。所以,咱们可以参考、参谋的东西,或许只有这份报告了。 当然,报告里头,有相对应的证据及文件,也可以随时调阅。如果当年实际上已经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只是被有心人刻意干扰、误导的话,咱们还是有希望查明真相的。但要当时就什么都没查到,现在重启想有发现就难了。” 苏平嗯一声,结果报告,直接递给荀牧,跟着又瞅了老孟一眼,说:“我记得,当初调查这个犯罪团伙的时候,你也有参与。还有印象吗?” “很模糊了。”老孟苦笑道:“当时我作为侦查组副组长,也算是重要经办人之一吧,但毕竟过去十多年,真的,印象很模糊了。” “不着急。你仔细想想,当年调查过程中,有没有人表现的对这桩案子非常上心,不时关注,甚至若有若无的,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你们的侦查方向?” “苏队,你就别为难我了。”老孟摇头:“我是真的没印象,否则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跟你说?” 苏平翻个白眼:“就怕你是担心得罪人,揣着明白当糊涂。” “那首先我也不能得罪你呀不是,县官不如现管,得罪你俩我还有好果子吃么?”老孟耸耸肩: “再说了,你俩啥性子,我门清,要我真知道那人,告诉你们,你们也绝对不会把兄弟我给卖了,天塌下来也是你俩扛着,我担心什么?” “你知道就好。”苏平看着他,说:“咱俩共事二十多年了吧?给你个忠告,别走错路,小心翻船。” “我晓得。”老孟轻笑一声,似乎不以为意。 苏平不在多说,和荀牧一块,低头看起资料来。 只几分钟之后,苏平浓眉一拧,成了个疙瘩,指向一个人名,问道:“这个刘月书是谁?怎么会跟裴德岳有数百万的经济往来?” 十年前的几百万,可不是个小数字,放到现在,相当于千万巨款了。 “刘月书?这名字有点耳熟。”老孟走过来,瞅了眼,寻思片刻后,从桌上的一叠报告里翻出一份,打开翻了几页,很快就搜到了目标,说: “她是个建材商,主要兜售防水板、隔音板和下水管道、电线管道和瓷砖地砖等,质量不错,东西也靠谱,所以跟许多工程队、工头都签了长期订单,这个倒是挺正常的,没什么问题。” 苏平轻轻点头,这么一说,倒是确实没啥问题,便将这个名字记在笔记本上,然后放到一边。 跟着,一个人名又出现在他眼前:“杜胜康是谁?” “城建银行的一个中管,”老孟又翻了翻,说:“他收受裴德岳的好处,给裴德岳团伙降低放贷门槛,压缩放贷利息,抬高放贷金额,延长还款期限,被抓了,之后在牢里自杀。” 荀牧眉头一挑:“在牢里自杀?” “当时牢房用的还不是铁盆,他偷了个瓷碗,摔碎,割断了自己颈动脉,就这么死了。”老孟说道。 苏平又把这个名字记下。 “王宇平呢?裴德岳往这人卡上前后打了将近五十万欠款。” “他就是个普通的农民工。”老孟又递过来一份报告,说:“裴德岳弄到了他的身份证复印件,交给杜胜康运作,办了张卡,也就是所谓的安全账户。 这张卡在谁手里也不清楚,临出事前倒是在几家购物中心发现有相关的消费记录,但这些地方用的pos机,其实也乱的很,反正查来查去,也没查到到底是谁在用。 我隐约记得,之后事发的时候,这张卡还没第一时间冻结,咱们寻思着用这张卡钓钓鱼,看看能不能把人给钓出来,结果很可惜,对方相当谨慎,再没用过,之后账户就被冻结了,至今没消息。” 苏平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轻声说:“这足以证明,这个团伙并没有挖掘干净,怎么停了?” “没停,但也什么都没查到,就无限期搁置了。” 老孟又翻了翻,说:“类似于王宇平这种,身份证复印件被利用,在杜胜康的操作下办了卡的,不在少数,林林总总有三十多张。 这些银行卡,涉案总金额达一千三百多万元,不是小数目了,当时也重点盯过这些卡,分析了这些卡的消费记录,得出结论,这三十多张卡或许都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金额这么分散,买房买车是不行了,哪怕十年前,咱们余桥房价均价也过了万,卖不了啥好房子,也买不了什么好车,他们看不上,几张卡一块用还容易引人怀疑。 但作为日常奢侈品消费用款,却没任何问题,而且因为用的相对零碎,所以并不好查。” “这是要挖个大贪出来啊……”荀牧琢磨了一下,看向苏平,问道:“这事儿,继续往下查的话,有些逾越我们的权限了,要不要给市局通个气,再跟检方那边谈谈?” “我担心会走漏风声。”苏平皱眉,说:“办,咱们是办不了的,但查却并非不能查。这样,咱们先装傻一段时间,等证据掌握的差不多了,再通知那边干活,拿人,怎么样?” “成。”荀牧也没什么意见,继续看手里的文件。 他俩相信,这些与裴德岳有经济往来的,除了正经生意合作可以排除外,其他人应该都有着某种关联,隶属于一个或者少数两三个圈子。 而这个关联,就是抓出幕后之人的关键。 当然,当年的同事当然也想到了这点,但或许出于疏忽,也可能是幕后人员的干扰,整理出来的名单搞不好有些问题,他们之间的共同点也可能被人刻意忽略了。 所以两人没直接看名单,而是把与裴德岳有联系的名字,一个个看过去。 ------------ 第114章 吃惊 凌晨五点。 老孟早已被打发回去歇息,办公室里自身苏平和荀牧两人。 看着整理出来的名单,占据了好几张A4纸,荀牧就一阵头疼,忍不住用力的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当年的调查,大部分同事,还是真的走心了,与裴德岳有来往的七百四十四人,不论关系密切与否,都被记录在案,有一份大致的调查报告。” 苏平点点头:“毕竟这个团伙,涉案金额巨大,又有好几条人命,其中还包括老凃的女儿,再赶上严打,调查详细、用心也说得过去。 现在回想一下,当时记忆是相当模糊了,但那规模仍然依稀有点影子,为了对付这个团伙,从各单位抽调的人手可是不少,大家伙都忙的逐步占地,7乘24小时连轴转,累得慌。 最终,裴德岳也成了咱们余桥出去的仅有的三个全国A级通缉犯之一。” 荀牧嗯一声,说:“也正因为牵连甚广,裴德岳人际关系异常复杂,反而容易被干扰、左右与操控,一般人还难察觉出来。而且,当时关注这一案的人实在太多了,想从这方面入手,揪出谁有问题,也不可行。” “他们能有几个……”苏平冷笑一声,跟着又抿抿嘴,双手环胸,闷闷的说道:“算了,不说了。” 荀牧无声笑笑,又拿起一张A4纸,说:“而这744个与裴德岳有往来的人中,有273人,跟他有较为频繁的经济联系。 再排除掉34张用他人身份证复印件办的所谓‘安全账户’,减去27个建材供应商,刨除他父母、配偶及子女的6个账户,扣掉192个手底下工程队工人的账户之外,还剩14人。” 苏平大拇指在烟头上轻轻摩挲着,无意识的把玩起来。 听荀牧说完,他本能的就抬起眼,结果双眼落在皱巴巴的烟屁上,只觉得一阵恶心,干脆掐灭,重新点了根,然后看向另一张纸,接话说: “这14人倒是都被抓了,唯一一个例外,也是在抓捕时换不择路,跳楼摔死。 他们基本都是事业单位或机关编制的人员,而且都有厚厚的一叠调查案卷摆在这儿,人际关系什么的,也查的一清二楚。” “除去摔死的那个,这13人里,有四人先后死去,其中两个自杀,一个被狱霸打死,还有一个试图越狱,狱警警告无效后击毙。 这四人的死,可能不简单,说不定是因为知道的秘密太多,让人示意自杀或者被弄死的,得留些心思查查,他们的人际关系也相当重要。 剩下九个,有八人已经出狱,只是出狱后就没了消息,一时半会恐怕也查不到人。 而且……关键是,这十四个人,人际关系也都不简单,十四份图谱,又互相交错勾连,看的人眼花缭乱,想要从中找到幕后之人的踪迹,难,太难。” “如果简单,也不会让他逍遥法外到今天了。”荀牧揉着眉心,说: “很显然,这家伙不会直接跟这十多个人接触,应该只是让身边人走动,而且也不会让一个身边人与太多人联系,非常谨慎,所以只看人际关系,难有收获。” “不如先放下他们的人际关系,从他们本身的身份想想。”苏平说:“能跟这个幕后主使搭上线,说明他们平日里工作,显然要和他有所接触,否则就基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能有关联。” “这也难说,到了一定的级别,哪怕在不同单位,也可能属于同一派系,相当麻烦。” “如果真到了‘派系’这个程度,接下来的事儿,恐怕也不用咱们去瞎操心了。”苏平翻个白眼,跟着又皱起眉头:“但这十四个人,分部是散了点。 你看啊,三个银行的,两个城市规划的,三个国土资源的,一个水厂,两个电网,一个监狱系统的,一个卫生医疗的,还有一个是人才市场的……哪个部门,能同时跟这些单位都有交集?” 顿了顿,他忽然抬起头来。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公检法!” 接着,荀牧又苦笑道:“咱们三家,人员众多,机构复杂,要真是咱三家的人,想揪出来,也难啊。” “也不见得。”苏平目光灼灼,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虽然说咱三家,许多特定情况下可以与任何一个单位有往来,有联系,但不论哪家,能同时跟他们勾连、跑动的情况,总归还是少的。 除非……三家都有人,参与到了这事儿里头。但要做的如此滴水不漏,最终又都跟裴德岳有关,那就说明,这帮人还得有个共同的头头,作为团伙的核心才对。” “政法委?”荀牧吸了口凉气。 地方公检法,都是接受双重领导的,一个是直接的上一级单位,另一个则是地方班子。 而地方班子与三家对接的,则是政法委。 照着这么推测的话,这个幕后主使,能量怕是超乎他俩想象。 十年前就到了这种程度,那十年后的今天,若是发展顺利的话,他又能爬到哪一级呢? 两人有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过了几秒,苏平忽然说:“老荀,收手吧。” “嗯?你说什么?”荀牧一愣,跟着就直接跳了起来:“收手?不是,老苏,你这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怕了?这可不像是你……” “是啊,怕了。”苏平打断荀牧,定定的看着他。 “你……”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苏平轻声说道:“新一辈的苗子还没培养起来,用着放心的还不能独当一面,能独当一面的,又不能让你我彻底放心。 所以,我俩还得作为支柱,继续扛着支队,扛一段时间。换句话说,咱们俩个,不能同时出事,不能同时被人给薅掉。” 荀牧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怒火瞬间收敛,眉头紧锁。 “所以,你收手吧,这桩案子,我一个人继续跟下去就是了。”苏平微笑道:“我一大把年纪,也差不多够了,大不了就是提前退休嘛,支队还有你撑着,我也可以放心,虽然你平常婆婆妈妈了点……” “老苏!”荀牧皱眉道:“不行,这对你不公平。还是交给我来吧,如果我出事,退休前,我会向上级提议由你出任队长,这个位置本来也应该是你的……” “行啦,别说啦。”苏平摆摆手:“你人脉是比我广,但有一点,你不如我——你头没我铁,怕是撞不碎这面铁壁。” ------------ 第115章 玩火 荀牧沉默。 苏平说的没错,荀牧相比他来讲,往好听了说,叫多了点政治智慧,知道该妥协时妥协,绕个弯。 当然,面对这种命案,他的妥协是有底线的——该查明的真相必须查明,该逮住的人必须逮住,这个结果不能让步,过程则可以适当的给点面子,要么玩些阳奉阴违,要么曲线查案,等等,各种手段都有。 可放在这桩案子上,却行不通了,目标身份地位太高,案发时间距今又太久,手腕也强,他要绕弯子,可能反而会留给对方处理掉这些小尾巴的机会。 但苏平不一样,他头铁,滚刀肉似的,可不知道妥协。 哪怕碰个头破血流,也势必要把这面墙给撞破。 如果换做平时,苏平这个性格,更加没可能查到真相,反而只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但现在不一样,时值严打,只要苏平不退缩,把事情闹大,巡视组立刻就来。 就算苏平可能依旧得搭进去,被他的盟友搞掉,但参与过这桩案子的家伙一个也别想跑。 “好了,”苏平伸个懒腰,站起身,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外走,说:“忙活了一通宵,可真累,我先去歇着了,你也赶紧抓紧时间睡会儿吧,咱们八点钟见。” 荀牧闷闷的嗯一声,看着苏平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直到他离开后,荀牧拳头忽的松开,淡淡一笑:“老师父,这事儿,我怎么可能让你扛呢…… 我荀牧,也可以不妥协的啊。” 嘀咕着,他又翻了翻笔记,随后在电脑上查了点东西。 一个钟后,轻笑着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哎,我是荀牧……” …… 祁渊一觉醒来,吃早餐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气氛不大对。 许多习惯穿便服的前辈,竟然都穿起警服来了,胡茬子刮得干干净净,大檐帽戴的整整齐齐,感觉就像应付大领导视察似的。 等松哥坐到对面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松哥,今天这是怎么啦?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咦?你没听说吗?”松哥一愣,刚抬起来的筷子顿住,说:“你没看微信群吗?” 祁渊赶紧掏出手机。 松哥同时说:“今早市局刚收到消息,巡视组要下来,中午左右就到,第一站就来咱们刑侦支队,所以这几天都得特别注重警容,除非有任务实在不方便的,都得穿警服。 嗯,你这两天一直奔波,也没回家,回头赶紧去洗浴室洗个澡,胡子也刮掉,精神点儿。” 祁渊放下手机,有些诧异,不明白巡视组为什么会忽然下来,还跑的如此着急。 但他还是了然的点点头,端起碗迅速的往嘴里灌粥。 …… 与此同时。 苏平刚起床,刷好牙,瞅一眼手机,便愣住了,眉头紧锁。 跟着,他淑过口,便怒气冲冲的跑到荀牧办公室。 “老荀!”一进去,见荀牧果然还坐在自己办公桌上,他就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这事儿交给我,你别管吗?巡视组怎么过来了?你干了什么?” “停,啥时候说好了,我咋不知道?”荀牧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他,耸耸肩道:“至于巡视组……关我啥事?我一个小小的支队长,可没能耐把巡视组给调下来。” “得了吧你!”苏平翻个白眼,怒火降下去了些:“这话骗骗别人可以,想骗我?没门!巡视组下来这事要跟你没关系,我……” 等他两眼,苏平又叹口气:“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你这边没问题吧?有没有留尾巴?会不会被人顺藤摸瓜查到你头上?” “不至于。”荀牧摇头:“政法口的大佬没几个,有了这个方向,翻翻十年前的相关领导名册,捋捋这些人彼此之间的关系,不难锁定嫌疑人,再捋捋他可能存在的政敌,找上关系,调来的巡视组成员,绝不会给他透口信……” 苏平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还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老荀!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玩火?” “我屮,你特么这还在探我话?”荀牧情绪激动:“你……” 紧跟着他又泄了气,无奈的靠在沙发上,说:“玩火?我当然知道,但能怎么办呢?调查这桩案子,顺着往下深究,难道就不是玩火了吗? 还有,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我带着支队的人闪到一边,抱歉我做不到。 我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把这个大佬拉下水,先让他们斗起来,名正言顺合理合法的让他失去现有的一切,到时候咱们再查这桩案子,不论是阻力还是风险,都将比现在小得多,你觉得呢?” “你这家伙。”苏平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脑子里就是这么多弯弯绕绕,顾虑这顾虑那的。” 顿了顿,他嘴角又微微扬起:“不过……这回你做的不错。 但还是得记得,神仙打架,咱们擦着就死,碰着就伤,这个引线点燃了也就点燃了,现在咱们也没有退路,但之后的事儿,千万别插手,离这个大漩涡远一点。” “我当然清楚。” 苏平又问:“那你现在给我说说,这根导火索,你怎么点燃的?怎么巡视组指名道姓要第一个来咱们支队?” 荀牧点了根烟。 “怎么?你说啊!”苏平一见,有些急了。 “简单来讲,我把我的猜测报上去了,当然,也同时直言只是猜测,目前没有任何证据。” “卧槽?”苏平大急:“你直接把情况往上说了?老荀,你胆子可真大!亏你还八面玲珑呢,难道不知道这帮家伙之间一向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么?你就,你就……” 荀牧摆摆手,不以为意:“安啦,绝对靠谱。” “靠谱他们还直接点名道姓来支队?我看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苏平吹胡子瞪眼:“老荀,我知道你有人脉,可是……” “他们不是冲我来,甚至不是冲案卷来的。”荀牧再次打断他:“而是冲着老孟,冲着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 “嗯?” “他们来这巡视,督办甚至直接接受侦办案件,总得有个由头吧?”荀牧轻笑道:“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目前正在盯着的几个可疑团伙,就是他们的目标。” ------------ 第116章 熟人 苏平惊异的看着他:“老荀,你疯了?把老孟他们的案卷给巡视组看?你知道这回卷起多大的风暴么?” 荀牧有些诧异:“老苏,你吃错药啦?这话可不像是你能说的啊。” “呵!”苏平冷笑两声:“除了裴德岳这桩案子,其他犯罪团伙咱们能搞定,何必让外人来整的鸡飞狗跳的?” “话是这么说。”荀牧耸耸肩:“可有组织团伙,哪个没点人脉背景?借着巡视组的力量,把他们彻底肃清,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说着,他扭过头,看向窗外,淡淡的说道:“这座城市,需要一场暴雨,来吧灰尘都给涤荡干净了。 哪怕雨后不就,尘埃又会逐渐堆积,但至少能干净一段时间,再有我们时时勤拂拭,总能让他变得更好些,不是吗?” “那你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苏平又说:“你这么做无异于掀桌子,你觉得那帮人将来会让一个喜欢掀桌子的人爬上去吗?你的仕途怎么办?” “这话说的,难道你自己在乎过这些吗?”荀牧一脸无所谓:“我之所以做警察,是为了查案、破案,为了维持秩序,可不是来当官,来作威作福的。 支队长,这位置挺好,我很满意,没有继续向上爬的想法,就是想升我职我还不乐意呢。” 苏平定定的看了他几眼。 过了几秒,苏平又岔开话题,问道:“这次巡视组成员都有谁?” “具体名单不知道,但是有两个熟人。”荀牧掐灭烟头。 “谁?” “于辰,袁友冲。” “是他们?”苏平有些诧异:“他俩不是南岭省新安市的人么?怎么会抽调进巡视组?” “咦,你不知道?”荀牧有些诧异:“他俩去年立了大功,捣毁了个被南岭省盯了十四年的特大犯罪集团,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风暴,省厅有感他俩能力出众,把他俩提名推荐上去了。” “噢?那事儿我也有听说,案卷我也研究过,他俩确实了不起,不过去帝都任职的事儿我真不知道。”苏平皱眉,思忖片刻后,又冷笑道: “不过,提名推荐?我看是他俩触动了太多既得利益者的蛋糕,被以这种方式踢出局了吧?” “没你想象的那么阴暗。”荀牧摆摆手:“他俩现在可是刑侦局骨干,专门负责有组织犯罪与大案要案的侦查,也经常跟着巡视组全国跑,屡立奇功,顶天儿的封疆大吏可都被他们薅下来过。 如果按你说的,想把他俩踢出局,那肯定是明升实贬,怎么可能还让他们干实事呢?” 苏平挑了挑眉。 又过了片刻,他嘴角才微微扬起:“如果是他俩的话,那么,这次倒是可以放心不少了。” “也难讲。”荀牧摇摇头:“他俩虽然是骨干,但级别毕竟相对较低,所以,即使他俩在巡视组里有话语权,却也并不重,小心些好。” “晓得。” …… 中午一点左右,巡视组落地,吸引了众多目光,不少大佬到机场迎接。 但早在半个钟以前,于辰和袁友冲便先一步抵达了机场,并悄悄赶到刑侦支队。 那会儿,荀牧跟苏平才刚吃完饭,接到电话,便立马跑了出去,把他俩迎进来,到支队长办公室坐好,散了圈烟。 “老于,老袁。”荀牧嘴角扬起,看着他俩,笑道:“一晃眼,三年没见啦。” “这不很正常么。”袁友冲耸耸肩:“先前咱俩隶属不同省份,不出意外的话,职业生涯终结也未必能碰上一面,三年前能碰上,已经是缘分了。” 摆摆手,他又道:“闲话就不讲了,想唠嗑的话,年底老于跟小周结婚,你俩有空过来慢慢唠嗑。” “哟,老于你都要结婚了?”荀牧眼睛一弯:“恭喜你呀。” 于辰摆摆手。 袁友冲又继续说:“讲案子,讲案子。老荀,你凌晨时候打电话给我说,怀疑某大佬参与进有组织犯罪事件当中,却没有证据,而且他身份特殊,不好办,是这样吧?” 荀牧和苏平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那……”袁友冲伸出手:“案卷给我瞧瞧。” 苏平眉头一皱。 这个袁友冲,性子比他还直,真讨人厌。 而且三年过去了,他丫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分明是来协助破案的,却整个跟个主人一样。 荀牧倒是不以为意,拉开抽屉,取出案卷,递给袁友冲。 同时把裴德岳遇害一案,以及他跟苏平的猜测大致转告给两人。 “推测上倒是没啥问题,”袁友冲说:“只是凭着这些,就直接怀疑政法口的大佬,你俩有点莽啊,头这么铁的么?” 苏平翻了个白眼:“哪怕不是政法口大佬,这人心思缜密,办事谨慎,消息又灵通,十年时间过去,再想找到证据也不容易,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这不就过来帮你们了么?” “……”苏平嘴角一抽,又翻了个白眼。 于辰皱眉,赶紧抬手怼了怼袁友冲,骂道:“老袁,你怎么说话的?人老苏查案的时候,你还在警校翘课呢,人需要咱俩帮忙?” “我知道我知道,说白了,就是找我们扯大旗,好无顾虑的查案嘛。”袁友冲不以为意,嘿嘿笑着,看向荀牧跟苏平,说:“荀队,苏队,我没别的意思,也知道你们可能不需要实质性的帮助…… 但我就是手痒,想帮帮你们,别介意呀。” 荀牧扶额,有些无奈,说:“老袁,别的话我也不说了,这桩案子,谁办都是办,我跟老苏无所谓,但只有一点要求,真相必须查明白,查清楚,不管查到哪一级…… 如果你们能做到的话,那么,本案全权交由你们接手侦办,我跟老苏就跑跑腿,也没问题。怎么样,可以吗?” 袁友冲嘴一咧。 于辰则笑道:“荀队,我想你俩应该是了解我跟老袁的,能不能破案是一回事儿,但只要查到了真相,有方向,咱俩就绝对没退缩的道理。 当然,也别说什么跑腿不跑腿的了,咱俩是来帮忙的,不好喧宾夺主。这样,我们巡视组,在明面上帮你们扫除障碍与侦查阻力,暗地里,我俩则帮你们参谋参谋,一块破掉本案,怎么样?” ------------ 第117章 招供 “这样,”袁友冲放下案卷,双手抱胸,说:“等其他同事到了,老于,你就归队报道,负责牵制上头注意力同时,也尽量直接查查各个具有嫌疑的目标。 我呢,就以督案的名义留在这儿,看看谁敢跳出来给咱们使绊子,谁出来咱们就查谁。” 顿了顿,他又看向荀牧和苏平,问道:“两位,没意见吧?” 苏平耸肩,不想说话。 荀牧则轻轻点头,说:“没有问题,只要能破案就好。” 袁友冲站起身,道:“那么,现在不妨就先审审姚瑞斌吧。利用韦宾和张开贵等人已落网这条线索,结合你们的猜测,去诈一诈他。 当然,诈供取得的口供本身是无效的,这么做,仅仅只能证明或者证否你们的猜测罢了,所以,哪怕猜错了也不打紧。 但究竟是对是错,就得咱们多花点心思,看咱们提出猜测后,他是真的松了口气,还是强装镇定的去否认、抵赖了。” “可以。”苏平淡淡的说道:“但你的身份,我们得利用利用,这样才更有把握拿下他。” “扯虎皮么?没问题。”袁友冲又摸出一根烟,点上,说:“方便的话,我俩可以进审讯室旁听,并表明身份。当然,如果你们介意,我俩也可以不说话。” “不,”荀牧说:“由你俩主审,效果或许更好些。” 说着,他又看向苏平。 苏平还是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 看守所,审讯室。 见到姚瑞斌被民警带进来,拷在审讯桌上,袁友冲便站起身,出示证件,冷冷的说: “我是公安部刑侦局有组织犯罪侦查处刑警,兼全国扫黑除恶办公室第二行动处副处长,袁友冲,这次受命加入专项巡视组,专门为你的案子而来,知道为什么逮你吗?” 姚瑞斌张了张嘴。 他盯着袁友冲的证件瞧了好一会儿,才激动的说:“不是,不是,你们搞错了吧?我就,我就开个赌场,至于这么大排场来抓我吗?我……我认罪还不行嘛,我都已经招了,我……” 苏平瞧了他一眼,说:“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心里应该有数。哦,差点忘了告诉你,就在昨天,韦宾、张开贵等你的一干同党,都已经落网。 他们已经承认,十年前,你和颜泽华带人绑了裴德岳的事儿,为此韦宾还丢了一根指头。 另外,绑架、杀害裴德岳,也不是出于私人恩怨吧?你们听命于人,在这家伙出事前夕就把他给处理掉了,呵,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啊,只是没想到吧,时隔十年之久,这笔烂账还是被翻出来了! 你当巡视组的同志下来是干什么的?陪你喝茶吗?我劝你,最好趁现在老实招供!继续抵赖,对你没有好处。” 姚瑞斌瞧着有些挣扎。 很显然,袁友冲的身份有些吓到他了。 倒不是他本身身份有多牛逼,而是巡视组下来,本身就意味着这事儿已经兜不住了,继续抵赖下去,似乎真的没有好果子吃。 可真要让他招供,他似乎也没那个胆子。 看出他的顾虑,荀牧立刻加了把火,说:“姚瑞斌,你身后那人的手段到底有多狠,我想你是知道的,裴德岳的死,你应该还历历在目才对。 而且,因裴德岳团伙被捣毁而落网的那些人,死了几个,还活着的那些又过的怎么样,我想你也非常清楚。 他们出卖你背后那人了吗?我想并没有,否则他也没可能到现在还逍遥法外,可他们的经历……呵呵。 很明显了,如果你害怕,那只有一条路,老实招供,坐实这个人的犯罪事实,让他没能力再搞风搞雨。能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你好好想想吧。” “我……”姚瑞斌别过头去:“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还心存侥幸。”苏平冷笑:“褚子阳,认识吧?” “咳咳……”姚瑞斌剧烈咳嗽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 四十分钟后,几人从审讯室中走出,上了车。 “指证已经取得,但这份指证,有很大的问题,”袁友冲严肃道:“光凭指证,还办不了褚子阳,这且不说,而且咱们取得指证的手段也不光彩,这点先前就说过了。 想要拿下他,必须证据确凿,半点儿站不住脚的证言、指证、推测,都做不得数。 但好在咱们还是取得了确切的方向,接下来只需要搜集客观证据就好了。至于其他嫌疑人,暂时建议先不审,等证据足够再说,这样他们的证言才具备可用性。 另外,你们最好想办法把这些人都给保护好,否则一旦褚子阳狗急跳墙,想做出点什么事儿的话,未必办不到。 十年前,那些自杀的、被狱霸打死的、越狱被击毙的,最后一个先不说,头两个,里头难说有没有什么问题,但这也是一个教训,咱们不能让这种事重复出现。” “知道。”荀牧点头,说:“接下来,我们就会去尽可能搜集证据,但他本人及亲属的银行流水,我们查不了,恐怕得交给你们去办。” “放心。”袁友冲说:“这次来的大佬们,可是这家伙所在派系的对头,如果有机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哦对了,就在刚刚,他们已经正式进驻刑侦支队,你俩有让人做好相应准备吧?” “当然,”苏平说:“准备工作早上就做好了,你们需要的由头,咱们都会双手奉上。” “那接下来的事儿,好办了。透露些风声出去吧,咱们得引蛇出洞了。” “我会让老孟想办法把巡视组查阅过的案卷隐秘的透露出去。”荀牧接话道:“搅混水吧,希望你们能跟当初在新安一样,再次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风暴。” 袁友冲摆摆手,岔开话题:“这事儿,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就行。 但你们接下来的重点,不该放在这个方向上。嗯,有件事儿,被你们给忽略了,或许你们到现在都没留意。” “噢?” ------------ 第118章 失联 “原房东去哪儿了?他真的是为了偿还赌债,而不得不将自己的房子给卖了吗?还有,姚瑞斌是哪儿来的胆子,把藏有尸体的房间给打通,开设为赌场的? 姚瑞斌这会儿招的这么干脆,当真是被咱们诈出来的结果?还是说,他只是顺着咱们的调查进展,借坡下驴? 事情发展到现在,真的是巧合外加运气,以及你们的个人能力及工作态度所共同促成的,还是有心人在背后推动?这些你们想过没有?” “嗯?”苏平有些诧异,猛地坐直了身子。 寻思片刻后,他苦笑道:“看样子,我们还是把案子给想简单了。” 袁友冲又接着说:“你们应该也没有对付过这类背后关系错综复杂的有组织犯罪案件,忽略了这方面倒也情有可原,不奇怪。 这些你们先别管了,先尽量找到原房东吧,这点很关键,否则,即使咱们把褚子阳给办了,你们想借咱巡视组的手,将余桥彻底涤荡干净的想法也会落空,甚至由于重要对手被扳倒,某些人会更加肆无忌惮。” “明白了。”荀牧严肃的说道:“我这就叫人把原房东给找出来,不惜一切代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嗯。” …… 一晃眼,三天时间过去了。 原房东徐志航,仍旧半点消息也没有。针对褚子阳的调查,也陷入僵局,这家伙手脚太干净,加上时隔太久,根本就没留下多少客观证据,哪怕已经招供的姚瑞斌,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几人商量过后,决定,由于辰出面向巡视组提议,与当地检方与纪委沟通合作,先确定这人近些年的其他违法、犯罪证据,把人给拘起来,再一点点的补完其他方面线索。 另外,除了本案之外,其他有组织犯罪案件,也一柄处理了,各个案子齐头并进。 这显然是个持久战,所需要的时间,得以月为单位。 余桥公检法三家及各下属单位自然全力配合,投入了大量的精力,但也不可能将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只办这些案子。 四号这天晚上,余桥卫校,便发生了一桩重案。 案情经指挥中心报到支队这来的时候,荀牧与苏平都吃了一惊,赶忙给于辰和袁友冲打了电话,拜托他们全权接手裴德岳遇害一案及相关事务,跟着,便紧急抽调一批人手,赶往余桥卫校。 抵达学校,应付完校领导后,荀牧便来到宿舍楼下,找到派出所民警,问道:“怎么回事儿?” “荀队。”那民警认出了两人,打个招呼,立马说:“八点左右的时候,我们接到卫校的同学报案,指挥中心转下来的电话,说宿舍闹鬼了。 我们开始只以为是恶作剧,宿舍闹鬼,听着就不靠谱啊,再说了,谁上学的时候还没听过几个这种传闻哦。 结果她又说了,她就是亲历者,出去接了盆热水,回到宿舍,另外五个女孩都不见了,宿舍一地的血,还有一根断指在她桌上,我们这才觉得不对劲,赶紧过来。 过来了一看,果然,宿舍一地都是血,血腥味特别重,几名女孩儿也都不见了,到现在没找到人,电话也都打不通。 那截指头我们没看到,宿舍里地上都是血,没有落脚的地方,我们不敢进去,怕破坏了现场,但事情显然大条了,就赶紧再往上报给指挥中心。” “宿舍五人失联?”苏平捏着下巴,有些纳闷,跟着又问:“这会儿不是放假么?这个宿舍的人都在?” “不是,”民警说:“这个宿舍是八人间,有六个小姑娘走了,要么回家要么出去玩。 不止她们宿舍,整栋宿舍楼都没多少人了,黑黢黢静悄悄的,加上这个学校一直有乱七八糟的传闻,什么学生怀孕上吊啦,学校是盖在乱葬岗上的啦之类的,几个女生害怕,就决定住在一块儿。” “原来如此。”苏平恍然,又跟着问:“报案女生呢?” “在宿管办公室呢。”民警说:“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学校的心理辅导员正在开解她。不过我觉得不靠谱,恐怕还得通知家长请心理医生来。” 苏平看向荀牧,问道:“怎么办?” 荀牧捏捏下巴,也有些头疼。 问询的过程,很多时候,对于受害者或者亲历者而言,实际上就是二次伤害,让他们不得不去回忆那些让他们非常痛苦、恐惧的经历。 在女生已经受到极大刺激的情况下,无疑并不适合再行询问,而且也未必能问出什么东西来,她的记忆与客观事实可能存在极大的偏差。 但为了破案,询问还是不得不进行。只是,得注意技巧方法,而且尽量一次性将需要的信息挖掘完全,避免多次询问。 这才是荀牧头疼的根源。 “问询的事儿,交给小松吧,他亲和力强,比较擅长应付这种情况。”想了想,荀牧还是说道:“咱们去现场瞧瞧,再让人调取监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就不信了,还真是闹鬼不成。” “嗯。”苏平也赞同,立马把松哥等人叫过来,一一安排好任务,又喊上祁渊一块儿,上了宿舍。 案发宿舍是542室,楼层倒是挺高的。 现场宿舍门大开着,但边上都没人,本身就是小长假,学生不多,剩下的也都纷纷跑到楼下了,显然也怕的不行,热闹都不敢凑。 远远就闻到了血腥味儿,荀牧三人不由皱眉。 “不对劲啊,味道怎么会重到这种程度?难不成整个房间都被血水冲过了不成?”苏平纳闷道。 走到门口,往里头一看,就见大片大片刺目的红,地上、桌上、墙上哪儿都是,他又撇撇嘴:“好家伙,还真是被血给冲过了一遍。” “就是把五个失联学生的血放干,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血。”荀牧说:“这血显然有问题,收集一些,回头让人化验化验。” 苏平轻轻颔首,看着地上的几抹血足迹,又说:“这几组足迹,得好好调查调查。但里头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先搭勘察板吧?” ------------ 第119章 遇袭 抽调了几名同事上来,临时用的勘察板很快铺设好,他们才进入现场,仔细看了起来。 “阳台有防盗网,防盗网未被破坏,且上边没有血迹,卫生间也很干净,很明显,这些女孩并没有摔下楼,想要离开宿舍,只能走门。”祁渊看了一圈后,过来跟荀牧汇报:“查查监控,应该就很清楚了。” 荀牧摇头:“刚查过了,这层楼能拍到这个位置的三个监控,都被人为损坏,根据监控探头最后拍到的画面,以及其他同事调查结果看,疑似有人在监控死角用弹弓把摄像头都给打坏了。” “弹弓?”祁渊一愣。 这时,凃仲鑫也将断指给收了起来,并说:“荀队,指头断面创口无生活反应,结合创口形态看,估计是受害人死后被剪下来的,有一定时间了,应该在二十四小时以上。 另外,从手指形态及汗毛粗细、浓密程度看,应该是男性的左手拇指,指纹已经采样,断指主人身份估计不难查明。但问题是,凶手把这截断指留在现场是什么意思呢?” 荀牧眉头再皱。 紧跟着,他电话响了,他赶紧摸出手机瞅了眼,接着便直接接通,开了扩音,问道:“老苏,怎么说?” “天台,”苏平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尸体在天台!” “什么?”荀牧一惊:“确定人死了吗?” “四人死亡,一人还有呼吸。”苏平道:“下边现场交给小柴检查吧,你们赶紧上来。另外,叫救护车!” “好!”荀牧颔首,说:“小柴,现场麻烦你了,赶紧勘察一遍,再带人上天台来。老凃,小祁,你们跟我上去。” …… 火急火燎的往上跑,跑到七楼,便见到楼梯上有些血足迹。 荀牧拍完照后,便小心翼翼的绕过这些足迹,继续往上爬。 很快到了顶楼,看见苏平蹲着,背对大门方向,荀牧换了个鞋套,迅速走上去,问:“你怎么发现尸体在天台的?” “方常在下边问询学生的时候,有学生说跑下来时见到楼梯上有血足迹,嗯,她住在七楼,我就立刻过来看了眼,发现足迹是从楼上蔓延下来的,就一路往上查,结果就到了天台。” 说着,他站起身,对凃仲鑫点了点头,并退到一旁。 凃仲鑫赶紧一一看过尸体,道:“苏队说的没错,四人已经死亡,死因初步推断为失血性、损伤性休克致死,致命伤和死亡时间等会再查。 还有一人尚存活,而且伤的不重,呼吸匀称,心率整齐,应该只是受到惊吓晕过去了,倒是没什么大碍。” 说完,他又招呼着助手跟见习法医一块儿,赶紧对四具尸体进行勘察。 祁渊有些纳闷,问道:“奇怪了,她们怎么会跑到天台来的?还有,宿舍里头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儿?什么人在这儿故弄玄虚?” “这不是关键。”苏平摇摇头:“关键是,这几个女生,难道就不会尖叫或者求助吗?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让凶手给杀害了?” “嗯?”祁渊一愣:“她们没有求助?我还以为是别的学生出于害怕不敢出来。” “没有。”苏平摇头:“方常跟我汇报的时候说了,学生们都没听到什么动静,还是报案女生回到宿舍,高声尖叫,然后报警,她们才知道的怎么回事儿,接着越想越毛骨悚然,就都跑到楼下了。” 祁渊心里有些发毛:“这就奇怪了,难不成真是撞鬼了?” “想什么呢?”苏平翻个白眼:“上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血足迹吗?那明显是向下的足迹,凶手逃离现场的时候留的。如果是撞鬼,血足迹从哪来?” 荀牧翻出手机,瞅了眼照片,说:“鞋码大概四十一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男生。当然,也不排除个字比较高的女生作案的可能性。” 话音刚落,荀牧手机又响了。 “又有情况?”他赶紧摸出手机,见是松哥打来的,同样直接接通并开了扩音,问:“小松,怎么回事儿?有情况?” “荀队,”松哥语气急促,很是焦急:“我刚正问着那女生话,报案忽然冲了过来,告诉我说,遇害女生的班级辅导员被人刺伤,推进了水池里。 女孩儿听到这话,受了很大的刺激,这会儿已经晕过去了,我走不开,你们赶紧再派同事过去瞧瞧怎么回事吧。” 苏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难看非常。 荀牧立刻说:“我跟小祁过去,老苏,你留在这儿,指挥全局,另外赶紧从附近派出所和区大队拉人过来,并通知学校保安协助,立刻把卫校封锁,凶手很可能还待在学校里。小松,你照看好那女生,千万别乱了阵脚。” …… 祁渊此刻一头雾水,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有些懵。 一面跟着荀牧跑,他一面开动脑筋,想要把案情给捋清楚。 很快又跑到了学校正大门不远处的小池子边,遇袭的女辅导员已经被救了起来,看上去并没有大碍,校医院的医生正在给她包扎,打算等救护车来了,送去医院再做进一步处理。 推开人群,表明身份,荀牧才问道:“这位老师,怎么回事?你看清是谁伤了你么?” “不知道。”辅导员蹙着眉,脸色有些白,说:“就看到个影子,速度飞快,扑过来就把我推进了池子里,我挣扎了一阵,才发现自己肚子被人捅了两刀,就赶紧求救,好在保安大哥听到声音赶紧跑了过来。”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我本来在家里呢,放假嘛,听说我们班的学生出事了,才赶紧赶过来,结果刚下车一进校门,就……” 荀牧又问:“撞你的那影子,多高?” “没看清楚。”她摇摇头:“太快了,我都没反应过来。” “好吧,”荀牧有些失望,但也没再多问,只叫她安心休息,又看向保安问道:“你好,请问这附近,有监控吗?” “最近的监控离这得有百多米,”保安摇头:“而且没有夜视的功能,估计什么都拍不到。” ------------ 第120章 剖析 “作案人对校园环境挺熟悉呀,”祁渊忍不住说:“不论是在宿舍,作案前先打坏摄像头,还是在这儿……” 荀牧若有所思,摆摆手让祁渊先别说话,又对保安问道:“宿舍的监控摄像头坏了,你们都没发现吗?” “不知道,我不负责监控这块,只是偶尔帮忙看看。”保安赶紧摇头,本能的撇清自己责任,过了一会儿,才又以不确定的语气,迟疑着解释说:“不过,应该也不奇怪吧。 学校的摄像头都有些年头了,时不时的就会坏几个,而且死角也很多,更多时候是唬人的,真出事了根本不顶用。 真要坏了,我估计也只是登记一下,回头报给后勤检修或者换一个,但是到底换不换,具体啥时候换,就说不准了,我们讲了也不算。” 荀牧听了,有些无奈。 如果没有监控的帮助,这桩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的案子,想要侦破,可就不简单了。 当然,刑警也绝不是仅仅只会通过监控破案而已。 比如祁渊这会儿,隐约间就有些兴奋,有点儿跃跃欲试。终于捋清楚思路的他,对这桩案子相当感兴趣。 说着话的功夫,救护车终于赶到卫校。 医务人员刚下车,女辅导员便摆摆手:“先别管我,我伤的不重,一时半会没大碍。听说有个学生没死,晕过去了,你们先赶紧去宿舍楼把那孩子接上车吧,回来的时候再把我捎带上就行了。” “停两次太浪费时间,”医生沉声说:“你还是直接跟咱们上车吧,咱们再去宿舍楼拉上学生,然后直接走。” 辅导员迟疑一阵,点点头,站起身,让护士搀扶着上了车,连担架都没有用,显然伤的真不算重。 他们离开之后,围在附近的少许人也就散了。临走前,荀牧嘱咐他们,多注意安全,尽量搭伙成伴,不要单独行动,又请保安帮忙封锁校园。 接着他才看向祁渊,说:“小祁,讲讲吧,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咱们应该以作案人的动机着手进行调查。”祁渊立刻说:“暂且不管作案手法,剥去玄奇灵异的外衣,把这座案子视作寻常的杀人案——当然了,遇害人数实在多了点儿…… 我想,这么做,应该有助于迅速找对方向。至于凶手的作案手法,按照松哥一贯的意思,只要人逮住了,不就真相大白了吗?咱们实在没有必要让凶手牵着鼻子走,跟他玩什么猜谜解密的游戏。” “噢?”荀牧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跟着连连点头:“不错,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有长进。继续。” 祁渊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跟着又立马继续说:“要确认凶手的动机,我觉得首先要找到包括那位辅导员在内的,各个受害人的共同点。 当然,现在也有个比较泛化的大致猜测,凶手应该是报复杀人,但究竟是个人矛盾还是情感纠葛,或者别的什么,现在就不好说了。 而且,嫌疑人有几个特点,现在也可以确定。首先他脑袋还是比较灵活灵光的,否则这个局他也布不下,只是同时可能还有点二…… 另一方面,他对学校环境应该也相当熟悉,可能就是本校的学生,侦查初期我认为或许可以以此为方向,去搜集线索。” “差不多吧,初期工作的重点算是说到位了。”荀牧点点头。 犹豫一阵,祁渊又接着说:“另外,荀队,我个人认为,舆论这块,也得多加注意。 校园案件,再加上本案带有的灵异色彩,这两者都具备相当的话题性,很容易造成病毒式传播,又有吃瓜群众的各种捕风捉影、似是而非的分析猜测跟以讹传讹,影响可能会很恶劣,咱们得防范于未然。” 荀牧更加诧异,显然没料到祁渊还能顾虑到这方面,同时点头说:“放心吧,这些我们都考虑到了,一早就有让人去盯着。” 祁渊嗯一声,他这么说,根本目的当然也不是提醒或者建议什么的,只是一种表现,让荀牧知道,自己考虑问题还是比较全面的,仅此而已。 不过,他总觉得荀牧的态度似乎有些敷衍。他也不以为意,这桩案子,确实有够让人头疼的,而上一桩案件,也同样牵制了荀牧大量的精力,这些他都理解。 之所以急于表现,很大一部分,也是想给荀牧和苏平分忧。 …… 当附近派出所及区刑侦大队的民警抵达卫校后,荀牧给他们分别安排好了任务,便又带着祁渊回到了宿舍楼。 柴宁宁的初步现场勘查结果出来了,她认定嫌疑人至少有四人——两人进入了房间,并将受害者吓走,或者逼走后,在宿舍楼内泼洒了大量血液,并留下了一根断指,具体动机不明。 与此同时,还有至少两人,自下而上,进一步将五名女生逼上天台,最终在天台上将她们给杀害,接着离开现场。 另一方面,凃仲鑫也完成了初步的尸检,确定作案凶器为长度在十五公分以上、宽度2.5到3.5厘米的单刃且带一定弧度的锐器,且凶器带血槽,各凶器规格一致,为量产型的刀具。 凶手似乎也没有杀人经验,作案时较为紧张,只毫无章法的乱砍乱刺,最终杀害四人离去。 而且五名女生当中,有三人指甲缝里留下了皮屑组织,很可能是反抗时自嫌疑人身上抓挠下来的,这是重要证据,凃仲鑫都提取并保存好了。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了,刨除故作玄虚的灵异外衣,这桩案子应该并不难破,只要锁定目标,就很容易进一步证实或证否他们的犯罪嫌疑。”苏平说着,又向方常,问道:“你走访一圈下来,有怀疑目标进入视线范围了吗?” “暂时还没有。”方常摇摇头,跟着又说:“倒是又发现了个疑点,那个侥幸躲过一劫的女孩儿,貌似在开水房里待了很久,几个同楼层先后去过开水房打水的女生都说看到过她,时间跨度整整有一个多小时。” “噢?” ------------ 第121章 照片 “而且,据她们说,这女孩表现的有些奇怪,就是不停的接水,倒水,接水,倒水,叫她也不回应,像睡着了一样。 当时她们不觉得有什么,但跟我讲述的时候,一个个都害怕得很,说这事儿太古怪,很邪门,那女生跟被鬼附身了一样。” 苏平眼皮子落了下来,细密的睫毛将眼睛遮住。 他当然不会去考虑什么神神鬼鬼的说法,撞邪啥的,对他而言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就算那女生表现当真奇怪,跟鬼上身没两样,他也只会认为是在梦游什么的。嗯,也可能是癔症,对不了解这种疾病的人而言,癔症确实相当像被鬼上身。 亦或者,不过是较为夸张的表演跟伪装罢了。 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女生,说不定便具备一定的嫌疑了。 一个人躲在开水房里,一待就是一个多钟,失魂落魄的,等其他女生们都死光了才回去,确实有些奇怪。 想到这儿,苏平瞧了荀牧一眼。 多年的默契,自然让荀牧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皱眉摇头,说:“不管怎么讲,这女生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受害人。 如果她真的有嫌疑倒也罢了,可万一人要是无辜的,被你这么怀疑,并加以审讯,对她太不公平,对她的精神也是一种极大的刺激。 但们刑警以破案为第一要务,这没错,但为死者讨回公道的同时,也不能让无辜生者蒙受损失与不白之冤。” “我知道。”苏平耸耸肩:“先从侧面进行调查吧,能查到些什么最好,要查不到,实在不行得管她继续问话,也还是交给松去办好了。” 说着,他又看向方常:“除此之外呢?” “有对面男生宿舍的同学拍到了疑似鬼影的照片。” “嗯?”苏平一伸手,立马说道:“拿来看看。” 方常赶紧掏出手机,打开照片,递给苏平。 荀牧也凑过头去,垂眼一瞧,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照片有些模糊,总体画面亮度不高不说,也还满是噪点。 在如今各种手机都主打超级夜景之类花里胡哨的拍照模式的前提下,拿出这样一张仿佛是用十多年前不过三十万像素的老诺基亚拍出的照片,无疑没有任何说服力。 哪怕照片上,五楼左右,有个宿舍亮着光,窗后面有个疑似人形的影子。 苏平嗤了一声,把照片还给方常,问道:“那男生说了么,这照片哪里来的?” “他说是自己收衣服的时候拍的。”方常说道:“看到对面有个鬼影,他就赶紧拍下来了。” “胡说八道,就是拿千元机也拍不出这么烂的照片。”苏平翻起了白眼:“这张照片这会儿怕是在各个学生群里广为流传吧?你去查查……” “不用,我已经查过了,确实各个群都在转发。”方常说道:“我也认为这张片有问题,人影像是人为P上去的,究竟是什么目的就不好说了,这年头嘛,总有人吃饱了没事干。” “不,照片本身,倒不像是P的。”荀牧想了想,摇头说:“而且就算是P的也不至于这么模糊,看着感觉像有人故意做了模糊处理,这样不清不楚的,看起来才更诡异一些。 就像所有的灵异照片、海怪、UFO等的影像资料都模糊到没边,这是一个道理。” 听他这么一说,苏平也认真了几分,说:“如果是这样,那么,应该还存在一张原图才对。” 方常反应过来,脸色严肃,说:“这么讲,倒是必须得把原图给找到了,说不定,照片里能有关键线索。别的不说,就这个人影,如果是真的,便非常有勘查价值。” 在他们谈论的同时,祁渊也忍不住看向方常的手机屏幕。 很快,方常留意到他的目光,呵呵一笑,直接把手机一递:“想看说一声就是了,这么悄悄摸摸的干什么?给,拿过去瞧瞧。” 祁渊赧然,有些不好意思,道了声谢,赶紧接过手机瞅了起来。 跟着又回过头,看看对面的男生宿舍,再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比了一下。 “怎么?有发现?”苏平问道。 “对面男生宿舍,地理位置要比这栋女生宿舍高三米多些,差不多正好一层楼的高度。”祁渊赶紧说道:“再从拍摄角度上看,有人影的这间宿舍略高一点儿,大致对比下,这男生应该是在三楼拍的。 具体位置嘛,应该是在三楼那边的大阳台。” 说着,他伸手一指。 苏平接过手机,又瞅了几眼照片,接着打量了几眼男生宿舍楼,点头说:“回头重点访问那附近几个宿舍的男生,尽快把照片原图给找出来。” “行,交给我吧。”方常拍着胸膛说道。 几人从天台上下来,与松哥汇合——那名女生同样被送去了医院,松哥自然腾出空来了。 “怎么样,问出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她精神状况很差,说起话来也语无伦次的,毫无逻辑,甚至有不少前后矛盾的地方。”松哥摇头道:“估计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吧,总之都没什么价值。” “先讲讲再说。” “嗯。”松哥道:“其实也没几句话,她就说,五点半快六点的时候,她有些饿了,又不想出去吃饭,外卖也送不进来,就跟其他女生商量了下,寻思着泡泡面吃。 嗯,她开始是说,大家都同意吃泡面,后来又说她们出去吃,自己不想出去,打算吃泡面,这是一个矛盾点。 跟着她就去打开水了,接完她就回去,发现天一下黑了,还有些纳闷,结果到宿舍门口,看到都是血,把她吓得够呛,就想着回自己桌上拿手机报警,却又看到了断指,吓得魂都没了,好一会才回过劲来,报警。 关于打开水的这段时间,我旁敲侧击着问了许久——因为她说自己六点去打开水,但报案的时候却是八点多,时间间隔太长。可惜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又问了问,她那些同学最近跟谁有过矛盾,她也讲不出,问的多了,她又开始讲起同学间流传的那些闹鬼故事…… 看她状态不大对,我怕太过刺激到她,就没再往下问了。” ------------ 第122章 范围 苏平与荀牧陷入了沉思。 几分钟后,图侦科的刘勋又打来电话,称有重要发现,监控拍到了一抹鬼影。 “鬼影?”苏平嘴角不停抽搐:“搞什么鬼?真奔着灵异去了?刹车都刹不住?” “过去瞧瞧吧。”荀牧说。 “还真得去瞧瞧,到底搞什么鬼。” …… 一行人来到保卫科监控室。 刘勋不等苏平他们开口,就赶紧先解释说:“能拍到542室的几个监控虽然坏了,但这楼层还有几个监控可用,我们调出来查了一遍,发现该层东侧拐口处的监控机位拍到了个白色的影子,一晃而逝。 把情况汇报给你们后,咱们又重新过了一遍监控,一帧一帧的过,结果在其中几帧画面中,看到影子底下有组轮子模样的东西。 我就猜,应该是有人披着白色被单,蹬着滑板在那装神弄鬼。” “这是什么奇葩恶趣味?”苏平说道:“吃饱了撑着撞鬼吓人?” 祁渊不确定的说:“或许,凶手是想以这种方式,利用受害人的恐惧心瓦解她们的斗志?” “不会,这么做只会把事情闹大,”荀牧说:“要女生被吓的连连尖叫,引出了其他人,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凶手非但难以得手,还有直接被抓住的风险。 更何况,凶手至少四人,手中还持有凶器的话,想要对付六名女生,难度并不大,再加上从作案手法上看,不管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四人至少都有脑子,按理说应该尽可能选择更加稳妥的方式,规划好撤退路径等等。 可他们依旧选择了这种风险实际上非常高的方法作案,或许,他们有着不得不为的苦衷?或者,有着更深的用意?” 说着,荀牧也一脸纳闷的沉思起来。 祁渊思维发散,想了想,又说:“那,凶手的目的会不会就是把事情给闹大?” “按理也不会,死亡数人,这事已经不小了。”松哥也接话,摇摇头。 “可对于学校而言,这种事儿顶了天只能算阵痛吧?就算压不下去,过一阵子,也会渐渐被人淡忘的,对学校影响有限。”祁渊继续说:“但如果是闹鬼死人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事太具话题性,舆论一旦爆炸,将难以控制,再加上各种以讹传讹,哪怕真相查清,很多人恐怕也并不会关心所谓的真相,而是就围绕着闹鬼这个话题不断谈论…… 甚至于,大家可能连受害人是谁都不关心,只知道这个学校闹鬼,死了好几个人,这对于学校而言,打击恐怕是致命的。 当然,事情到底会不会往这一步发展,亦或者,发展到这一步对学校究竟有没有影响,影响有多大,也并不重要,只要凶手‘一厢情愿’的这么认为,就有足够的动力去这么干。” 苏平的目光落了过来,严肃的说:“你的意思是,凶手打击报复的目标,可能不是遇害的女生及她们的辅导员,或者说不仅仅是她们,还包括卫校本身么?” “我是这么想的。”祁渊点点头,见自己的猜测引起苏平重视,也有些振奋。 其他几名刑警对视一眼,低声交换了意见后,松哥也站出来说:“小祁说的确实有到底,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我们的调查范围,恐怕得扩大许多,不能只盯着受害人的人际关系。 不过倒也有个相对明确的方向,能对学校产生这种仇恨心理的,不是教职工就是学生,或者他们的家属。 原因其实也很直白,无非是自认为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了呗,被潜了,被开了,偏执点的,被记过甚至仅仅通报批评,都可能怀恨在心。 咱们在调查受害者人际关系的同时,再查查近期是否有人受过处分之类的就可以了。” 祁渊想了想,又说:“只怕校方并不愿意配合。通报批评什么的还好说,但要真涉及到‘潜’这种事…… 呵,反正就算是闹鬼事件,那也仅仅只是学校受影响,关他们什么事儿?以后调走了,有谁知道他们在这所学校任过职? 但你说的这些丑闻,可就涉及到他们自身了,他们肯配合才有鬼。 反正换做是我,在某家公司上班,我是不可能为了保全公司名声,保证公司收益而把自己自己给卖了去坐牢的,除非是我家的公司还差不多。” 松哥有些诧异的瞧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现在就能想到这一层了。 但紧跟着,又不免有些头疼,这些隐秘的事情,如果得不到当事人配合,调查难度相当大。 这时,荀牧又说:“应该不至于涉及到这些问题。” “噢?”众人眼睛看了过来。 “成年人一般不会这么偏执。”荀牧摇摇头,跟着一皱眉,又改口说道:“这么讲也不对,他们同样偏执,但应该说,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大一样。 如果真的是教职工遭受这种不公平待遇,大多要么是选择默默承受,或者干脆离职另谋出路,再不然就选择曝光,报警,采用极端手段的相对较少。 退一万步,就算动了这方面的心思,或者配偶咽不下这口气报复,报复对象基本也只会选择具体的某个人,而不会针对整个学校,更不太可能对学生与辅导员动手。 所以,凶手为教职工的可能性确实存在,但实在太小,暂时不需要考虑,还是以学生,且以该班学生为主才是。” 几人纷纷点头。 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只不过松哥习惯性去全面化的考虑问题,有时候反而把自己给带进去了。 荀牧又看向刘勋:“你把我们叫过来,不会只是跟我们说猜测有人披着被单踩着滑板装幽灵这一件事儿吧?还有别的发现么?” “呃,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了,”刘勋挠头:“当时看到一抹鬼影,被吓了一跳,就赶紧通知你们过来,结果趁着这段时间…… 除此之外,暂时没新发现了,我们正打算将时间范围往前推推,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 第123章 谜团 凌晨三点,刑侦支队。 苏平叼起烟,走到祁渊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嗯?怎么啦?”祁渊瞬间惊醒,眼睛却还半睁不睁的,口舌不清、迷迷糊糊的问道:“有情况吗?” “能有什么情况?”苏平翻了个白眼,说:“熬不动了就回去睡,在这里趴着干什么?腰不想要啦?别仗着年轻就为所欲为,等你老了……” “呃……”祁渊终于清醒过来,一脸懵逼的问道:“苏队,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苏平:…… 众刑警回到支队后,苏平便让大家各自去歇息,唯独留下祁渊,让他旁听下自己与荀牧讨论这桩案子,也让他学学怎么去站在宏观角度去看整个案子,而不是只会抓住某个点。 只是聊着聊着,陷入了僵局,之后便是一阵沉默,再回头,已是深夜,祁渊趴在边上睡着了…… “行了,没什么特别的事儿,你回去歇着吧。”苏平脸色有些挂不住,又不好明说,摆摆手把人赶走了。 祁渊眨眨眼睛,点点头,说声晚安,离开了办公室。 “呼,”吐口烟雾,苏平将烟头掐灭,说:“行了,咱俩也别在这儿干耗着,线索不足,想破脑袋也没用。 这桩案子按理说应该不难破,凶手动作太多了,这也就意味着,有不少口子都可以作为突破口,只要顺藤摸瓜的往下查,时间到了,案子也就破了,咱们现在头疼的那些谜团,自然也就解开了。” “我知道。”荀牧轻轻点头,说:“可当刑警的乐趣之一,不也就在于跟凶手斗智斗勇,猜谜解密么? 虽然嘴上说着,咱们没必要被凶手牵着鼻子走,抓住人,锁定证据,一审讯,这些谜团统统都能解开。 但那样就没意思了嘛,显得咱智商比凶手低似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反正啊,这几个谜团,不想出个至少能站得住脚的解释出来,我就抓心挠肝的难受,睡都不想睡。” 苏平又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年轻!唉,年轻真好,竟然还能享受推理的过程,像我,就只会头疼,烦。” “你那是经历的太多,啥情况都碰过了,自然就没有新奇的感觉了。”荀牧重新点上一根烟,笑呵呵的说道:“不过…… 这桩案子你还是很感兴趣的吧?否则也不会陪我熬到现在。毕竟这种所谓的灵异事件,碰的机会也不多。” “屁的灵异事件,手法未免也太粗糙了点。”苏平说道:“网上那么多盛传的灵异事件,也不见得哪个……” “那些网传事件的原型或许比这桩案子还粗糙。”荀牧打断他,说:“无非是以讹传讹,慢慢就有板有眼了,毕竟在谣传的过程中,许多听起来就不靠谱的地方,都会被人下意识的慢慢想出个解释。 至于最核心的那些地方,呵,你跟灵异讲逻辑?不就是不合逻辑才被称作灵异事件么?” “行了,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苏平手一挥:“这桩案子,最关键的谜团就两个,一个是,那女孩打开水打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是怎么回事儿? 另一个,五名女生往楼上跑的时候,为什么不叫唤?或者,叫唤了却没有任何人听到?这是怎么做到的?” 荀牧苦笑一声,轻轻摇头。 先前祁渊还在的时候,他们虽然是在讨论案子本身,但讲着讲着,最终还是难免讲到这两个谜团上来。 然后他俩就都沉默了。 接着祁渊就睡着了。 若非作案人手法还是相对粗糙的话,他们搞不好都得以为,会不会真出了什么灵异事件。 “首先,那个打开水的女孩儿,应该是没问题的。”几分钟后,荀牧才重新开口,说:“在开水房里待了两个小时,这个破绽太大,如果她是知情人,或者也参与了这桩命案的谋划,按理不会用这种方法回避。” “是的。”苏平也说:“先前虽然也怀疑过她,但仔细想想,如果她真的是知情人,想要回避、避嫌什么的的话,出门吃饭,跟男友约会,去图书馆看书,哪个都比去开水房打开水靠谱。 但问题就在这了,她没参与本案的话,怎么会魔怔了一样在开水房待上两个钟?难不成真在梦游? 嘿,只听说过睡着觉爬起来梦游的,可没听说过清醒着结果忽然睡着梦游了,这也解释不过去。要说开水房有问题,期间也有好些女生去过开水房,也不见她们碰到这种事儿啊。” “算了,等明天一早,咱们去趟医院,问问医生检查报告什么的吧。”荀牧揉揉太阳穴。 另一个谜团,女生从宿舍转移到天台的过程中,为什么没发出任何动静,就更没有头绪了,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一阵烦躁,视线便很快分开,都颇有默契的不提这茬。 又等了一会儿,凃仲鑫那边终于传来消息,尸检工作,差不多结束了。 两人来了精神,立马跑到地下一层,解剖实验室。 “就死因看,没什么疑点,”凃仲鑫说:“四名女生,要么死于内脏破裂导致的损伤性休克,要么死于过量出血引发的失血性休克,都是原发性损伤致死,并不涉及到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 除此之外,由于她们死亡时间距离咱们赶到的时候不久,尸体尸僵都还没产生,许多线索得以保留,从中可以看出不少东西。 最关键一点就是,她们生前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其中一名女生还出现了局部的尸体痉挛现象。 但话又说回来了,别说凶手搞的神神叨叨,持刀杀人这事儿本身对受害者而言就是个巨大的刺激源,有几个人面对这种事儿能不紧张不害怕的?所以这个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那有什么可以当得上重要发现?” “两点,”凃仲鑫伸出两根指头:“首先,遗传学实验室从几名女生指甲缝中的皮屑组织里,总共提取到了三份不同的DNA,可以确定都是男性,但现场只有两组可疑足迹,这是疑点一; 其次,一组DNA,与在宿舍中发现的那根断指DNA一致,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凶手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断指留在女生宿舍里头?” ------------ 第124章 拨开迷雾 “确定断指主人是作案人之一吗?” “那还有错?”凃仲鑫眼睛一瞪:“DNA检测结果,怎么可能出错?” “不是,”苏平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死者指甲缝里存在断指主人的指纹,真的能确定断指所有人出现在现场吗?” 凃仲鑫一愣。 这话有点儿绕。 但好在多年的工作经验,让凃仲鑫立马理解了苏平的意思。 他赶忙回头解剖台上,拿着放大镜对着一名死者的手瞧了好一会儿,又在死者腕间涂抹了些什么东西,仔细观察片刻,又贴了张透明胶模样的东西贴上去,跟着又撕下来,黏在玻片上,在显微镜下观察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走回苏平身边,摇摇头说:“可以确定,这名死者指甲缝内的皮屑组织,就是她遇害时拼命抵抗,自己抓挠下来的。 而指甲缝中,并没有发现表皮损伤与皮下微血管破裂的情况,可知凶手作案后并没有清理过死者指甲缝,应该是没预料到。 再有,死者表皮紧绷,局部出现尸体痉挛现象,手呈爪状,这种情况下,如果凶手曾经抓住死者手去挠某人的皮肤,肯定会在腕间留下痕迹,包括压痕和指头分泌出来的汗液、油脂等。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名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就是她抓挠下来的,至少可以证明她遇害的时候,那根断指的主人在场。” 凃仲鑫知道他俩虽然懂点法医方面的东西,但知道的太过粗浅,而且多是经验总结,这段话,尽可能说的直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几个女孩儿的死,会不会与这根断指有关?”苏平问道:“凶手因她们断了根指头,怀恨在心?” 顿了顿,他又问道:“指头断离至今,过了多久,查明白了吗?” “暂时不好说。”凃仲鑫摇头:“我做过切片观察,发现指头的细胞膜损毁严重,推测是经过冰冻导致的细胞结构破坏——细胞膜内充盈着细胞质,主要为液体成分,而水低温结冰体积会变大,将胞膜涨破。 这种情况下,仅仅一根手指,想推出离断时间有些难,只能通过离子浓度与失水情况推测个大概,实验室那边正在加紧检测,等天亮吧,天亮应该能出结论。” “还有其他发现么?”荀牧又问。 “没有了。”凃仲鑫说:“之前毒理实验室的勘察报告也发了过来,未见中毒倾向,各指标一切正常。如果想从尸检中得出她们为什么不呼救的结论,恐怕得让你们失望了。 我还特地解剖过她们的颈部,观察过声带及周围组织,未见充血情况,这也排除了她们身体机能出现问题而导致失声的可能。 很显然,她们不出声,应该是有其他主观原因。 当然了,人在极端恐惧,受到极大刺激的时候,也确实可能出现手脚麻木、呆滞,不能动也不能出声的情况,有点类似于梦魇,算是一种刺激性、短暂性、一过性发作的癔症。 但五人同时出现这种情况,也站不住脚,不太靠谱,可能性很小。更何况她们还能跑能跳,能转移到天台顶上,按理也不会发不了口出不了声。 别说,就算是癔症性的失声,其他一切正常,声带及周围组织也应该在激素与神经系统的影响下充血才是。” “那就奇怪了。”荀牧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她们……” 苏平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打断他,说:“会不会,咱们的猜测在根子上就错了?” “噢?” “她们根本就不是被人吓走,或者赶上天台,而是被人骗过去的!”苏平说道:“甚至上去的时候,一干人还有说有笑?所谓的灵异事件,除了有个女孩在开水房里打了两个多小时的开水外,都是在她们离开之后才发生的?” 荀牧一愣,嘿了一声:“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谜团,也就解开了!” 凃仲鑫张了张嘴,轻声问道:“这些女生离开都不关门的吗?” “不还有个女生在外头打开水么?”苏平说道:“再说了,没反锁的情况下想打开宿舍门太简单,一张硬卡纸从门缝里插进去,一拉一推就搞定了。熟练地用不了半分钟,就是不熟练的,多尝试几次也能碰运气打开。” 突破了这个盲点,两人胸中郁结被解开,心情大好。 虽然这个猜测不一定对,但总归可能性并不低,接下来只要想办法证明或者证否也就是了。 而且如果猜测正确,也能进一步说明作案人,至少作案人之一与受害者相互认识,彼此关系应该还不错。 那么侦查范围可就小许多了。 又向凃仲鑫问了几个问题后,两人心满意足的离开解剖室,回值班室休息去了。 翌日起了个大早,往舆情部门打探了下消息。 虽然有公安官微等介入关注,但余桥卫校五专制护理专业学生撞鬼死亡的事儿还是不可避免的流传出去,且被无数吃瓜群众们脑补改编,就目前而言,被监控到的,就有足足七八个版本。 这还只是一晚上的功夫,如果舆论继续发酵,影响只会更大,卫校及公安都得承受极大的压力。 而在如今网络信息如此发达的年代,想要强压下舆论,显然也不可行,就算撤热搜,删帖子,事情也会迅速流传出去,很难彻底管控。 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尽快破案,公布真相。 好在学校方面没再有新情况发生,整个卫校在昨晚就已经接受警方管控,虽不限制人员出入,但每个出入的人员都必须登记在案。 相信作案人目前应该还被堵在学校之内。 简单的吃过早饭,荀牧便再次召集齐侦查人员,一面往卫校进发,一面在车上利用对讲机,给各侦查小组安排任务。 而刚一到卫校,一直留在学校中的松哥,就给他俩报上来一份目前阶段的汇总报告。 ------------ 第125章 线索 “四名受害人,分别叫朱瑜芹、蔡慧嘉、王秀秀、林晓芬,都是15届五专制护理3大班的学生,其中朱瑜芹20岁,蔡佳慧和王秀秀19,林晓芬最小,下个月过了生日才19周岁。 另外,打水的那名女生叫廖红红,最后一名女生叫邱如安,这两名女生也都19岁。 六名女生之间的关系……咳咳,说起来其实蛮复杂的,你们应该也都懂,不过至少表面上都不赖,总体来说走的都比较近,也没闹过矛盾,但是否因为某些小事而互相看不顺眼就说不准了。 至于以她们为中心,延伸出来的人际关系,那更是错综复杂,我都写进报告里了,回头你们自己看吧。 不过有几点比较值得注意,蔡慧嘉在生活方面……emmm,怎么形容呢,乱倒也说不上,就是有点渣,曾经干过同时交四个男友的事儿。 听说她有一回在学校里逛的时候,带着其中一个男友,跟其他俩男友撞上了,打了起来,打的可凶,最后一个男友在宿舍里打着游戏,听说这事儿大感新奇,和舍友有说有笑的去凑热闹,然后到场脸就黑了…… 这事儿或许有夸大的成分,但关键在于,这四名男生,打出火气后都动了刀子,事情一度闹得相当大,最终都被学校劝退,而蔡慧嘉也被记大过处分。 这事儿之后,蔡慧嘉倒是有所收敛,似乎再没交过男友了,毕竟学校男生大多也对她敬而远之。 不过,听说她在玩网恋,也不知是真是假,毕竟她们班女生就剩这六个还在学校,男生对女生的这些八卦,虽然不能说不感兴趣,但多流于表面,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汇报到这儿,松哥就顿了顿,留给荀牧和苏平思索与商量讨论的时间。 两人果然很快轻声讨论起来,松哥便看向祁渊。 祁渊在认认真真的记笔记。 讨论很快结束,毕竟指向性其实相当明确,那四名男生,具备一定的作案嫌疑。 因为个女生而打起来,或许是出于一时冲动,但他们冷静下来之后,便不难发现,问题的根源其实是在蔡慧嘉身上,他们四个都是受害者。 这种情况下,他们不难达成一致,想共同教训教训蔡慧嘉。 对于热血方刚的大男孩来说,为了这事儿一怒杀人,不是没可能,但时间往往拖的不会太久,也就是说,从产生杀人想法,到制定计划,再到执行,这个时间跨度往往会非常短。 过的久了,准备时间长了,那份心思往往也就渐渐淡了。可能一开始恨的想杀人,制定计划时就打了退堂鼓,改成给个教训撒撒气,再到具体实施的时候,又可能干脆再退一步,成为“算了算了,不值当”。 尤其他们已经吃过了冲动的亏。 除非那一次打架,他们都蒙受了巨大的,无可承受的损失,越想越气,平复不下来。 比如,被割断了一根手指头,捅掉了一块肝,戳瞎了眼睛之类的。 但这样一来,可就是刑事案件了,学校做出开除处分之后,他们还得背负刑事责任,而且彼此之间也结了大仇,哪怕矛盾源头是蔡慧嘉,也很难再达成一致。 所以讨论到最后,苏平和荀牧都认为,这四个男生,作案嫌疑有,但并不大。 于是,苏平又问:“这事儿发生在什么时候?” “今年三月初。”松哥回答。 “四名男生动了刀子,损伤情况怎么样?” “这个不清楚,”松哥摇头:“留在学校的学生,只是听说过这事儿,具体情况说不准。而校方嘛,呵,都说没啥事儿,只是动刀子,没伤人,可不可信就难说了。” “还有其他发现吗?”荀牧问道。 “关于六名女生,没有了,毕竟除了蔡慧嘉,也都不是惹事儿的主,没跟人发生过矛盾。”松哥说:“但也都谈过恋爱,不过貌似也都是和平分手。” “那除了她们呢?” “学校上个月中旬还劝退过一名学生。”松哥说道,又指了指自己脑袋,说:“这名学生,精神方面有点问题,时而会有各种过激反应与暴力冲动,且经学校心理评估,他似乎存在一定的反设费人格,还有自残倾向。 上个月他跟自己舍友打架,险些把人耳朵给咬下来,最终他舍友被缝了十多针,学校综合考虑,决定请来他的家长,劝退处理。” 荀牧寻思片刻,问道:“这名学生,和六名女生认识?” “目前没查到这方面的线索。”松哥说:“他比六名女生小一届,又不同专业,难说认不认识。不过这男生在学校里一向挺有名,如果有关系的话,今天再询问询问,应该能得出结论。” 顿了顿,他又纳闷道:“话说,荀队,苏队,那根大拇指是谁的,还没查出来吗?” “没。”苏平有些烦闷的说道:“刑事犯罪记录指纹库里没有指纹与这根大拇指匹配,需要调用户籍科的指纹库,手续被卡着。” “啊?”松哥有些想不通:“卡手续?咋回事儿?” “分管户籍这块工作的大佬,有个侄儿正在接受巡视组调查,他可能有点怨气。”苏平嗤一声,说道:“不管他,中午之前还不给批手续的话,我就打电话到市局,让上头领导直接给他施压。 死亡四人的大案,在领导关注的情况下,我看他还敢不敢再给我卡着!” 话音刚落,荀牧手机响了。 “喂?呃,什么?邱如安醒了?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还算稳定吗?好,好好好,我知道了,嗯,你陪她聊聊天,先稳住她的情绪,我这就派人过去。” 挂断电话,苏平便问道:“怎么,邱如安醒了?” “醒了,”荀牧想了想,说:“情绪有些激动,但总体还算稳定,我让人先陪她说说话。嗯,小松,再交给你个任务……”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松哥不等荀牧说完,便拍拍胸膛,说道:“小祁跟我过去吧,昨晚一宿没睡,开车怕出事,让小祁送我过去。” ------------ 第126章 女孩儿 武警医院,住院部,神经内科病区。 邱如安入院时本是由普外科进行治疗,但一通检查之后,发现她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外伤,腹部虽然有道刺创,但并不深,腹膜都没有刺破,反倒是因为过度刺激而引发的急性脑溢血——即脑卒中——比较棘手且危险。 因此,在迅速对伤口进行清洗、消炎与缝合处理后,又第一时间找到了神内、神外的医师会诊。 好在出血量并不大,经医师评估无需手术,只需保守治疗即可,所以就转到了神内病区,进行后续治疗。 松哥赶到的时候,没急着进病房,而是给留在医院负责看护与照顾邱如安的女警打了个电话。 女警刚接通,电话就挂了,还有些纳闷,本能的抬头左右看看,见松哥正站在病房门口招手,这才恍然,赶紧走了过去,打招呼道: “松哥,你来啦?” “辛苦你啦,邱如安她还好吧?” “没事儿,恢复的很好,医生让下午再去拍张片子,看看恢复情况,总体问题不大。”女警说:“她刚醒了一会儿,我陪她讲了几句话,嗯,没提案子的事儿,就聊聊明星,谈谈偶像,尽量避免刺激到她。 不过聊了一会儿,她就困了,我让她好好休息,她刚睡着。” “那就先让她休息着吧。”松哥轻笑一声,点点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说:“小姑娘家,遇到这种事儿,肯定吓坏了。” “是啊。”女警感慨道:“她身上有明显的烟味,医生推测有好些年的吸烟史了,心脑血管方面相对常人来说略脆弱,再受到刺激,这才导致大脑微血管破裂。 好在出血量不大,检测到只有些散在的出血点,其实达不到大家所理解的脑卒中——也就是中风——的程度,昏迷应该并不是因为出血,还是因为遭受刺激本身的一种保护机制。 所以不需要动手术,药物治疗保护血管,并促进血液吸收,应该就好了,不至于留下什么后遗症。” 松哥轻轻颔首,没什么大案,也不会落下后遗症,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紧跟着,女警又说:“另外……昨晚,邱如安入院不就,我就给她的父母打过电话,但他们听说邱如安没什么大碍后,感觉……” “感觉什么?”松哥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女警有些不岔的说:“感觉他们好像不是很上心似的,敷衍的问了几嘴情况就挂电话了,只说会过来一趟。 今早我又给他们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们是否已经出发,我也好把医院与咱们支队的具体地址发过去,结果,她父亲一面说正在收拾行李,收拾完了就过来,但另一面,我竟然听到了麻将声。” “嗯?”松哥眉头彻底拧了起来:“那她母亲呢?” “电话干脆打不通。”女警冷哼一声:“要我看哪,这又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对女孩儿毫不重视,出了事儿竟然来都不想来,依我看怕是心疼车费路费,另一方面,医药费估计他们也不想掏。 反正我听到麻将声,火气就上来了,干脆勒令他们务必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赶到这边,否则后果自负。 唉,可惜不能真拿他们怎么样,他们毕竟是受害人家属而非嫌疑人,也没法强制传唤什么的,否则我真恨不得戴上手铐飞过去把她给拷回来! 你说,都是做父母的,怎么区别就这么大?有的恨不能把女儿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宝贝似的,容不得半点欺负,对女婿都警惕戒备的很,有的就这么一副德性……” “跟各地习俗有关,但主要的,还是人。”松哥眉头缓缓松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人都有区别,做父母的自然也有个好赖之分,有合格的,也有不合格的。” 女警还是不岔,愤愤的说道:“两年前流行的那话说的很对,当父母竟然不需要考证,实在太可怕了!” 松哥只能苦笑,想了想,又问:“这些情况,你没跟人小姑娘说吧?” “哪能再这么刺激她呢。”女警叹息,紧跟着又说:“跟她聊天的时候,我听得出来,小姑娘挺懂事乖巧的,总体也比较阳光开朗。 可就是这样,我才觉得更加心疼。不容易,真心不容易,怕是学费生活费她都是自己挣的,或者靠的助学贷款,以后工作了自己偿还……” 松哥沉默,没有接茬,过了一会儿后,才岔开话题问道:“对了,治疗费用……” “我交的。”女警轻声说道:“我的级别不允许直接代表支队跟武警医院交接,身上也没带相关文件手续,所以只能先自掏腰包了。” “好,你记得把发票之类的相关缴费证明留存好,”松哥说:“回头我帮你申请管支队报销,至于后边是向她父母要钱还是等凶手抓住后要求赔偿,就再说吧。” 顿了顿,他又看向祁渊,说:“小祁,到时候你有功夫的话,跟我一块跑跑手续,以后遇到类似的突发情况,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总之,你要愿意自掏腰包是你自己的事,算你品德高尚思想建设良好,但单位不能让你做了好事还吃亏,也不提倡这种行为,否则以后就没人敢这么热心了,这道理你应该懂。 但支队上下的兄弟们,很多时候都忙的足不沾地,恐怕也没多少精力去帮你,你得学会怎么写报告和跑程序。” “好的。”祁渊赶紧点头。 苏平又看向女警,说:“我昨晚在学校那边也查了查,但没问到多少关于这女孩儿的消息,想来,她平时应该蛮低调的,可能比较内向。” “是有点这种感觉。”女警点点头:“怎么了吗?松哥认为她性格有点矛盾?我觉得不会,嗯,或许是我用的词不太恰当,不应该说阳光开朗,应该说乐观阳光,这跟内向其实并不矛盾。 小姑娘说话间确实挺内向,要不是受了伤,心里比较脆弱,容易打开心防的话,恐怕并不好交流。但也仅仅只是内向,不爱交流,并不是不自信,更不是怯懦。” ------------ 第127章 果然 “总的说,她的想法还是比较积极向上的,对未来应该也充满了希望,内向只是性格特点,比较文静而已。包括昨晚这事儿,虽然我俩都没说,但她醒来后并没有一直哭哭啼啼的自怜自艾,就能说明了。” 松哥轻轻点头,也没否认,女警这个解释,也说得过去,毕竟生活态度与性格确实没有必然的关系,内向并不意味着自卑,更不意味着消极悲观。 女警话音一转,又说:“不过,松哥,等会你问话的时候,拜托,尽量尽量不要那么尖锐,她真的很不容易,又碰到这种事儿,我真怕她会再受到什么刺激……” “噢?”松哥眉毛一挑,有些诧异。 女警虽然年纪确实不大,二十五六的模样,且女性心里总也比较娇弱,母性会让她们天然的更容易去同情弱者,这也没错。 可她好歹也当了几年刑警,见过形形色色残酷的案子,血腥的现场,同样也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按理说应该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纯粹。 这样一位警官,就算没有麻木,也不该仅仅接触一小会儿,就对人产生这么浓烈的同情心。 除非,她同样有着类似的遭遇,又或者,这个女生有着极强的个人魅力。 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两秒后,松哥又展颜一笑,轻轻点头,说:“放心吧,我晓得。” “嗯,也是我多虑了。”女警也笑道:“支队里谁不知道,松哥你最软最温柔了。” 松哥灿烂的笑容又转变为苦笑,有些无语且纳闷的问道:“最近有人说我像金毛,不会是你们传出去的吧。” “噗!”女警捂住嘴,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金毛?谁这么有才?别说哎,还真像!” 祁渊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这个动作瞬间被松哥锁定,他脑袋微微一偏,下巴扬了扬,故意用很危险的语气说:“小祁!该不会是你在背后编排我吧?” “哪能呢!”祁渊赶紧解释:“我哪敢编排前辈,更别说松哥你对我那么好……” “那你知道是谁说的了?” 祁渊又缩了缩脖子。 见状,松哥绷紧的脸一松,嘴角微微扬起,摸摸下巴:“金毛松,emm,这个外号有点挫,还不如叫松狮呢。” 见他毫不在意,祁渊也松了口气,开起玩笑道:“可你性格跟松狮也不像啊。” 松哥耸耸肩。 女警站起身,说:“邱如安点滴应该快打完啦,我进去看看。” “一块去吧,如果醒了,也好第一时间问问话。” …… 一瓶点滴已经见底,因此,又等了一小会儿后,女警便按了护士铃,护士很快过来,瞧了两眼,看看病例和输液记录,便拔了针,轻声说:“上午的针水输完了,你们小心点,别碰到埋好的针头,避免感染。” “好的,谢谢护士。”女警立刻说道。 邱如安睡得似乎并不深,可能是察觉到周围站了许多人,这会儿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病床边的女警,她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接着略显疑惑的看向松哥和祁渊,轻声问道:“你好,你们是……”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刑侦支队民警,赵擎松,这位是祁渊。”松哥微微一笑,声音轻柔,且很有磁性,让人如沐春风。 邱如安眉眼弯弯,像两枚小月牙。 虽然没在说话,但给人的感觉也相当舒服。 一个人的特质,很多时候其实不需要等她开口、办事,一个小小的动作,表情,就可以让人感觉到。 看得出来,她果然和松哥很像,亲和力非常强。 这同样是种人格魅力。 祁渊暗暗想到。 松哥在病床边上坐下,没有急着问案子,而是关心起她的情况,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不难受。”邱如安说道,接着主动开口询问:“警官,你们是想了解昨晚的事儿吧?” 松哥轻轻点头,没否认,只问道:“方便跟我们说说吗?” “当然。”邱如安嘟了嘟嘴,说:“但在这之前,我能先问问其他姐妹怎么样了吗?” “很遗憾,”松哥叹了口气,眼睑微微下垂,说:“她们都遇害了,只有你幸存。” “那……我是不是也成了你们眼中的嫌疑人?” “嗯?”松哥一愣,心念电转,立刻说:“当然不是,你在我们眼里也是受害者,只是运气好,幸免于难。为什么这么问?” “我猜的,大家都死了,就我活着,不是太巧了吗,你们把我当成嫌疑人也是正常。” “不会的,我们讲究以证据说话,没有客观证据,不会以怀疑的眼光看任何人。”松哥回道,当然,这话水分很重。 他又立马说:“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拿对待嫌疑人的眼光看你,问问题也是以自愿为原则,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沉默,没有人能强迫你。” “谢谢。” “不用,这是原则。”松哥笑笑,又问:“现在能说说昨晚的情况吗?你们为什么会离开宿舍上天台呢?” “是嘉嘉,”邱如安又抿了抿嘴,片刻后,才轻声说:“嘉嘉说,她男友在天台上给了她个惊喜,想拉我们一块去看看。” “噢?”松哥暗道一声果然。 “嘉嘉她性子比较外向,又比较喜欢浪漫,交的男友大多也是浪漫的男孩儿,经常有这种事,她总要叫上朋友一块去瞧瞧,我们也乐得分享这种感觉,就一块去了。 本来是想等等红红的,但她去打开水一直没回来,嘉嘉又催的急,我就给红红留了张纸条,和她们一块上去了。 到了天台,没见着人,嘉嘉还说她男友肯定是躲起来了,想吓我们一跳,让我们小心点,可别出丑了。 话刚说完,砰地一声,天台门关上了,我们还没当一回事儿,但回过头,就看见水塔后边出来两个男生,门那儿也站着个,他们都蒙着脸,拿着刀。 我们几个有些慌了,就嘉嘉还在那笑,很开心又很鄙视的问,这就是他们准备的惊喜啊,一点都不好玩,没劲儿,女生才不喜欢这些。 原话我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她才说完,那帮男生就扑了过来……” ------------ 第128章 方向 邱如安能提供的线索其实相当有限。 案发时已是傍晚,外加作案人都“蒙着脸”,也就是戴着口罩,而且遇刺时大家也都紧张、焦急,自然看不清嫌疑人的样貌特征,连身材特征都说不清楚。 能确定人数有三个,已经很不错了。 换句话说,除了验证了苏平提出的,受害人并非被赶上楼,而是被骗上楼的这一猜测,以及直接作案人为三人这俩猜测之外,并没有其他收获。 可就这一收获,实际上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苏平猜测得到印证后,他们就有了个相当明确的方向——蔡慧嘉的男友。 她们是被蔡慧嘉拉上天台的,而蔡慧嘉,则是以为男友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浪漫惊喜,这就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可惜邱如安并不清楚蔡慧嘉的男友是谁。 按照松哥晚上的调查结果,蔡慧嘉自从闹出那场闹剧之后,校内男生就对她敬而远之了。 而她似乎也调整了策略,不再学校里头找对象,而把目光放到了网上,玩起了网恋。 那么这个所谓的男友,应该就是网恋对象,看上去还奔现了。 …… “网恋……”病房外,走道中,松哥又坐回那条椅子上,轻声说:“这要调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也难……” “啊?”祁渊有些纳闷,想不明白,便问道:“这应该不难吧?按理说如果是网恋的话,查查她各个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不就明白了吗?” 松哥轻轻摇头:“别忘了,她在学校里都能干出同时交四个男友的事儿出来,天知道在网上会有多疯狂?万一同时跟十几个网友勾搭,怎么查?” 祁渊一愣,张大了嘴,有些目瞪口呆。 松哥揉揉太阳穴,说:“总之,先把这消息传回去吧,总归是个方向,查查看再说。” 祁渊点点头,跟着又忍不住纳闷道:“如果是蔡慧嘉的男友杀人,倒可能是出于感情纠葛,还能解释。可是,刺伤女辅导员,还有营造灵异事件的假象又是为哪般?还有啊,在她宿舍里泼鸡血,又放跟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宿舍的事先不说。”松哥摇摇头,看了祁渊一眼,轻声说:“但,可从来没有证据表明,杀害蔡慧嘉他们,与刺伤辅导员的作案者是同一帮人啊。” “啊?” “虽然苏队和荀队在办案的时候,将两桩案子纳入一块考虑,但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罢了。”松哥轻声说:“但他俩可从来没说过两案并案调查。” “这……”祁渊有些懵:“不是一起查吗?” “一起查归一起查,同一帮人作案的可能性也同样存在,但他们并没有并案调查的意思,还是各归各的。”松哥解释: “你没发现,我们一直在重点跟蔡慧嘉他们遇害的案子,而女辅导员遇袭的事儿,交给另一帮同事跟了,荀队苏队也没怎么过问吗?” 祁渊若有所思,了然的点了点头。 “好了,”松哥站起身,掏出手机,说:“这里没咱们什么事儿了,回去吧,还是小祁你开车。我给苏队打个电话。” “好。” …… 中午,松哥、祁渊跟荀牧与苏平在食堂巧遇。 松哥他俩上前打了声招呼,跟着见他俩都紧锁着眉,一言不发,松哥不由问道:“怎么了荀队?这桩案子碰到什么难题了?” “老凃刚刚发来一份新的报告,”荀牧轻声说:“蔡慧嘉……是HIV携带者。” “啊?”松哥悚然一惊,接着又问:“怎么发现的?” “有位见习法医在缝合尸体的时候,被骨茬扎破了手指。”荀牧说:“小姑娘有些担心,老凃立马给她做了消毒处理,同时还说,死者不像患有烈性传染病的模样,只要没有乙肝艾滋什么的,消毒后就不用太担心。 但话刚说完,老凃就想到咱们给他说的,死者很可能死于感情纠纷,又不太放心,赶紧做了个针对性检测,结果发现,她真是HIV携带着。” 松哥心一揪,赶紧问道:“那小姑娘人怎么样了?” “急哭了。”苏平黑着脸说:“好在老凃给她做完消毒处理后,立刻送去疾控中心做阻断治疗,再做个常规检查,应该不会有事。” 松哥轻轻点头。 跟着,他又说:“如果蔡慧嘉是HIV携带着的话,那与她发生过关系的男友……们……很可能也会被感染。 偶然机会下发现自己染病,惊怒交加下,确实可能做出杀人的决定。作案动机方面,算是找到且成立了。 那咱们接下来,是否可以结合蔡慧嘉的社交软件聊天记录与疾控中心的备案记录,迅速锁定嫌疑人?” “难搞。”荀牧摇头:“上头对HIV检测结果呈阳性的这些人,隐私保护特别重视,即使是我们因办案而需要调取备案记录,也需要跑手续。 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但最近,我们支队与各单位关系闹得有些僵,卫生单位更是首当其冲,这种情况下,他们不配合,想卡我们,我们一时半会也弄不到备案。 偏偏他们和咱们又不是一个系统,我就是想通过市局领导给他们施压都做不到,还是得跟他们打半天太极。” “管那么多干什么。”苏平不耐烦的说道:“蔡慧嘉就算再能耐,她能同时跟几个人聊骚?一百个还是两百个? 把这帮人列出来,在本地的,奔过现的,或者近期来咱们余桥的,再一一分别筛出,一个个查过去,还能查不到了? 再说,那根断指,指纹迟早得被我们锁定,作案人之一就逮到了,之后害怕同伙抓不住吗?” “倒也是这个理。”松哥点了点头:“那你们俩为什么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我俩担心,”荀牧说:“杀人过后,凶手会不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报复性的传播艾滋?” “啊?”松哥咽口唾沫:“应该……应该不至于吧?他们蒙面作案,又破坏了监控探头,说明心里还有顾虑,想来也是不想罪行曝光,又怎么会肆无忌惮的干这种事儿?” ------------ 第129章 逮捕 荀牧抿抿嘴,没回话。 凶手当然不太可能肆无忌惮的去干这事儿。 但不碍着他去票唱,去约跑。 这圈子乱的很,即使发现自己感染HIV病毒,也未必猜得出是谁传染给自己的。 某些极端的人或许也会认为,这帮人生活不检点,染病了也是活该。但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私德有亏,也罪不至此。 何况HIV同样会通过母婴传播,这些携带着、病人要不知情,生了孩子,孩子又何其无辜呢? 且从宏观上看,该病大规模传播,对于整个社会也相当不利。 最重要的,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属于犯罪,既是犯罪,就必须得打击。对于根本而言属于秩序维护者的刑警而言,这是他们的天职。 松哥也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闷闷的往嘴里扒饭。 见状,苏平冷哼一声:“有什么大不了的,尽早把人抓到,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么?再说了,作案人保不齐还被堵在学校里,我们这么多人盯着,戒严,翻墙都翻不走,想来也没有作案的机会。” 几人点点头,不再说话,迅速吃饭。 两点,支队终于传来好消息,查清断指身份了。 这根指头,是上个月被劝退那位,有自残倾向,疑似反设费人格,与舍友打架,险些将人耳朵咬下来的男人的。 他叫史正添。 说起来,倒不算出乎意料。 但问题是,凶手人到底在哪呢? “再调派二十人来。”嫌疑人身份已经锁定,苏平也不打算再和凶手继续拖下去了,直接说:“从东南角开始,一栋一栋,一层一层的给我搜过去,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揪出来!左右不过四公顷地,还能找不到人了?” 荀牧轻轻点头。 在不确定嫌疑人身份,且嫌疑人可能是在校学生的时候,这种搜查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如果凶手真是在校生,那他大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根本不需要躲。 但当确定嫌疑人身份,他就躲无可躲了。 四公顷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十多号人,搜了三个多钟,才终于搜过一圈,但人还没逮到。 最终,众刑警在21栋楼下集合,只剩这栋楼没搜了,想来,人肯定就躲在这里边。 听后勤部的职工说,这栋宿舍楼并没有住满,六楼、七楼平时都没住人,用于临时安置学生及家长用。 嗯,卫校一共有两个校区,另一处在郊县,占地倒也不小,学生众多。周末的时候,不少学生会到市里玩,不想当天回的话,就可以到这个小区,凭学生证到宿管科领被褥等四件套入住。 开学时有送孩子来的学生家长,愿意“住校”的话,也同样安置在这边。 当然是有偿的,但收费不贵,每床二十,可以说相当良心了,毕竟用过的被套都要清洗、晾晒,也得要点人工费。 宿舍门平时都不反锁,如果史正添了解这个情况的话,一张卡纸就能把门撬开,而且不用担心会撞到人,可以说是个相当优质的藏身地。 苏平猜测,他们恐怕就藏在这里头了。 不过他没急,如果人真在这里头,绝对跑不了。 当然,从效率考虑,他也决定直接从顶楼往下搜。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后,便很快有人汇报,逮住人了,躲在637宿舍,一共六名嫌疑人,包括史正添。 人数比想象中倒是多不少。 苏平脸上毫无反应,只淡淡的颔首,并下令把人都铐上,带下来,就地隔开单独审讯。 实则,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 苏平带着祁渊,亲自审讯屎真甜。 当然,许多刑警都对他留断指在宿舍的原因非常好奇,荀牧也不例外,不过他觉得明明好奇的有些抓心挠肝,却又忍住不说故作淡定的模样,觉得挺好笑的,便把机会让给他了。 刚进房间,看见史正添,苏平便皱了皱眉。 他竟然没有丝毫紧张、心虚的感觉,反倒是彻底松了口气的模样。 见状,苏平气便不打一处来——这家伙,一点儿忏悔之心都没有么?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史正添说:“警官,你们可算来了!” “嗯?”苏平火气尽消,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什么意思?你一直在等我们?” “是啊!”史正添赶紧说:“我他妈后悔死了,怎么就和这帮人搅和在了一块儿,摊上这种事。不得不跟着他们一块杀人。我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的指头留在她们宿舍,希望你们可以查过来,救我。” “你把指头留宿舍,是为了给我们线索?”苏平眉心拧成了疙瘩,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你具体所说。” “好,大概情况是这样的……” 整件事儿,其实并不复杂。 情理之中,这个史正添,曾经竟然也和蔡慧嘉交往过。 但他被甩了,其中或许还有别的隐情,总之,这段感情对他刺激极大,也让他慢慢变得暴虐。 至于自残,纯属以讹传讹,无稽之谈,不过是分手后不久,他扇了自己两耳光,然后就慢慢的变了味。 被退学后,不知怎么的,蔡慧嘉的前男友之一就找到了他,说有关于蔡慧嘉的重要情况要告诉他。 他就和他们来到了一间出租屋,屋子里还有四个人。 “我当时就很好奇啊,他们到底有什么事要说,结果王岳山嘴里不干净,开口就是婊子什么的。 我话没听进去,当场就不乐意了,那会儿我还觉得,虽然蔡慧嘉甩了我,可那也是我自己不争气,是我对不起她,和我分手后,她会变成那样,到处勾搭男人,其实也是因为我……” 苏平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史正添低下头:“我手机丢了,和她的那些视频,照片,被传了出去。” “什么?”苏平愕然。 “好巧不巧,视频和照片被她爸看到了,勃然大怒,直接飞到余桥,把我俩都打了一顿,说要和她断绝赶紧,说自己没有这么不干不净的女儿……” 苏平握了握拳。 ------------ 第131章 拖延 “只是,可惜从进学校,到动手了,我还是没找到任何机会,他们还是不信任我,一直有人在盯着我,只能跟着他们一块布置、杀人。” 史正添又低下头,说:“我没办法,只能跟他们一块布置。 大概过程是这样的。 我们下午就摸进学校了,从半楼的那个窗户爬进去,这样可以避开监控,然后上到顶楼,把准备好的鸡血啊,被单啊什么的先放好,他们还让我一直搅着鸡血,别让鸡血凝了,还说什么,是我提出的法子,我自然得多出点力。 接着,他们就去打监控了,至少要把蔡慧嘉门口的几个监控给打掉,不然我们不好摸进去泼鸡血——提着个桶,太明显了啊。 大概计划就是,先把蔡慧嘉骗出来,杀了,然后再装鬼去把她宿舍里其他人吓走,再让人提着桶进来泼血,还有在阳台站一会儿,接着出去踩着滑板溜一圈让监控拍到,再走人。 但等动手的时候,又有意外发生了——蔡慧嘉竟然是拉着她同学一块儿上来的,五个人。 当时天台上就剩我、刘钦霖和王岳山三个,其他人在下边准备,也可以说是放风吧。我跟王岳山都有点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动手,但刘钦霖就一个劲儿对我俩使眼色,我俩只能从水塔后边出来,跳下来。 刘钦霖就碰的一声关好门,接着也不跟我们商量,冲上去拿刀就捅。王岳山犹豫了一阵,也扑过去了。 我没办法,只好也装模作样的找到个女生,瞎刺几下,刺的都不深,她很快就晕过去了,嗯,我确定她只是晕过去了。 但这时候,又个女孩扑过来,要扯我的口罩,还用指甲挠我,我着急,拿着刀又乱比划了一下,扎到她了,好像是扎到她了,接着她也不动弹了,我也不知道她死没死。” 苏平皱着眉,问:“最开始你碰上的那女生,什么模样?还有印象吗?” “没什么印象了,”屎真甜仔细回忆一阵,说:“只记得她个字不高,长得似乎还蛮清秀的,扎着个高辫,头发蛮长,但被我割了一刀,割断不少。” “嗯。”苏平点点头,这些特征,和邱如安都能对应上,想来他并没有说谎,便又继续问:“之后呢?” “五个女生,很快就全倒下了。”史正添说:“就算是最狠的刘钦霖也有点慌,都顾不得检查下女孩儿们都死没死,就赶紧摸走蔡慧嘉的手机,招呼上我们走了。 我看出来,他有点想直接开溜,就赶紧提醒他,还没装鬼吓人呢,就这么跑了的话,怕很容易被警察查到头上来。 他这才冷静下来,可还是不敢在这继续多留,就说自己去把风,让我和王岳山按原计划搞。 本来原计划是其他三个人也得叫上来,在尸体上补刀子,然后大家再一块儿装神弄鬼的,可他们都高估了自己的胆子,杀的人又都这么多,全都慌了,全都乱了阵脚。 王岳山更懵,懵到躲都不会躲了,只知道傻傻的听刘钦霖的话,不过这正和我心意,就没有拒绝。 接着就是先披着白被单在走道里晃悠,晃悠了十分钟,才摸到蔡慧嘉的宿舍,发现里边没人,就直接回去提了鸡血,先在阳台站了一会儿,再泼血。 期间我一直想找机会开溜,但王岳山缓过神来了,知道被刘钦霖给摆了一道,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跟我一块干活。 可惜我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开溜,到最后,也只想到个主意,把我的那根指头,趁着王岳山不注意,留在了她们宿舍,希望你们发现指头,能发现我,再找到我,这样,我就有救了。 我不想再跟他们待在一块,尤其他们还真的又杀过人,要再闹什么矛盾的话,我真的担心,他们会把我也给干掉……” “既然如此,”苏平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没机会啊,我手机早就被他们给收走了。” 苏平了然,又问:“再之后呢?” “再之后,咱们就想跑了啊。但没想到,我们刚忙活完,就听到楼上一阵尖叫,有个女生冲到楼下,很着急的和宿管把这事儿说了,再接着就是报警,学校保安也来了。 一下围了很多人,我们身上又有血,没办法,只能躲在草丛里,一边藏一边往外挪,但派出所的人很快来了,还叫保安注意在学校里巡逻,不要让人跑掉,再紧跟着,又是你们过来……” “我其实有点激动的,想喊你们过来,又有点不敢。刘钦霖他们就很紧张了,一个劲儿的嘀咕着怎么办。 最后还是王岳山想到办法,说,21栋宿舍最顶上两层平时都不住人,要不我们就躲在那,等收假了,人多了,不信你们还能继续封锁学校。刘钦霖他们几个一听,也是这个理,就我们就摸了过去,一待就待到现在。 中途他们也出去过几回,悄悄的,去买水买面包,不然我们这些天就要饿死了。可他们不准我出去,他们一直都不信任我……” 苏平在脑海中迅速整理了下史正添交代的内容,然后看向祁渊。 祁渊收到他的示意,知道讯问至今,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剩下的可以交给自己练手,便很干脆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从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从你们杀人,乃至杀完后去布置灵异事件,再到有人报案,有着将近一个钟的时间间隔。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为什么不跑?” “我在想办法拖延。”史正添深吸口气:“我不想跑,我不想再跟他们厮混,我宁愿被你们抓了。 包括提议搞什么灵异事件也是,一方面是想把事情搞复杂一点看看有没有机会跑,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如果跑不掉,搞鬼的过程中可能就被人发现,抓住了。 保安跑过来的时候,也是我稳住他们,骗他们说,学校这么大,他们一时半会肯定也找不到我们,但我们要往学校外边跑就不一样了,待学校里比出去更安全,他们也信了。 可惜,王岳山脑子也不错,最后让他想到了21栋这么个地方,不然我想当天晚上,就可以被你们抓住了。” ------------ 第132章 讽刺 审讯结束后,苏平领着祁渊,跟荀牧、松哥、方常等刑警碰了头,对刚刚审讯所得进行交换、讨论。 祁渊全程旁听下来,大致了然。 这些家伙的心理素质其实都不怎么样,因此几分口供一对照,很容易就还原出了真相。 大致倒是跟史正添交代的区别不大。 同样也证明了,刺伤女辅导员的歹徒,与犯下这桩重案的,并不是同一批人。 毕竟他们连杀人的重罪都招了,没理由在这方面抵赖。 另外,廖红红究竟为什么在开水房里待了将近两小时之久,目前也没有解释。这两小时里,发生了什么,她又做了什么,也没人清楚。 因此,蔡慧嘉、朱瑜芹几名女生的真相虽然查明了,但他们依然还有事儿要做。 见他们讨论完毕,祁渊才忽然举起手,说:“那个,听起来,貌似只有刘钦霖检查过后发现自己染上了HIV,其余几个,貌似并没有做过检查啊。” “嗯?”几人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他身上,问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祁渊赶紧解释说:“就是想着,其他几个人也感染了HIV了吗?如果他们集体感染,倒是可以说明,确实是蔡慧嘉传染给他们的。可如果他们都没事呢? 那,这个HIV,该不会是刘钦霖传染给蔡慧嘉的吧?要真是这样,这小姑娘何其无辜?被染了病不说,更就这么被刘钦霖给杀了? 当然啊,她这个处男友的态度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也罪不至死吧?我,我……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这个意思。”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苏平说:“那么,回头,我让老凃给他们做个检测,如果真染了病,也得报到卫生部门进行备案。 如果没病…… 也得把真相一个个的转告给他们,让他们懊悔,不安!犯了错,就得受到惩处,良心上的谴责,也是赎罪的一部分。” “那个,苏队,”祁渊忍不住说:“其他人还好说,但刘钦霖,仅仅因为怀疑就痛下杀手,这个男人显然已经没救了,怎么可能会……” “那可不一定。”苏平冷笑:“他或许不后悔杀人,但他肯定后悔杀了蔡慧嘉! 他为什么会产生杀人动机?还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人感染HIV了?那他想杀的人,该是把病毒感染给他的人吧? 这下倒好,杀错人了……呵,这么说可能不大适合,但就是那个意思,你们都懂——不但没杀死真正想杀的人,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以他的罪责,死刑妥妥没跑,你说,他会懊悔不?怕是得把肠子给悔青了吧? 呵呵,不管怎么说,反正他心里绝对不会痛快,不会好过。至于被他杀死的那些女生,她们的家属,肯定很乐意看到刘钦霖痛苦、不痛快的模样。 相反,要他们痛快了,死者家属不就不痛快了吗?” 荀牧苦笑着摇摇头,没接话,摆摆手岔开话题,说:“行了行了,这两天儿大家辛苦,解散了先歇着吧,明天还得继续跟进女辅导员遇袭的案子,虽然这桩案子没造成什么太过恶劣的后果,但同样不能忽视。 另外,廖红红的遭遇,虽然看似也没产生太过恶劣的影响,但谜团不破除的话,总归不完美,一样要继续跟进。嗯,小松,明儿一早,还是麻烦你跟小祁再去一趟医院,看看她恢复情况怎么样了。” “成。”松哥点点头,众人便纷纷起身,离开了卫校提供给他们的这个小会议室,解散了。 …… “史正添、王岳山几个人,果然健健康康啊,检测结果都是阴性。”夜里十点,苏平拿着体检结果,呵呵冷笑:“这HIV,看着还真是刘钦霖传染给蔡慧嘉的,他倒真了不起,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顿了顿,他又把报告书往桌子上一摔:“这个缺德佬也就算了,史正添也说得上是被裹挟着犯案,姑且不太,云岳山几个缺心眼么?说啥信啥?自己不会去做个体检?就这么傻乎乎的屁颠屁颠的跟着刘钦霖去杀人?” 荀牧耸耸肩:“可能觉得难以启齿吧。讳疾忌医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他们先入为主的认为刘钦霖被蔡慧嘉传染了,自然而然就会觉得,自己也没跑,加上人们对这种病普遍存在着某种歧视,在认定自己已经染病的情况下会想着躲避,免得被备案了,也是人之常情。” 苏平嗤一声,一面往外走,一面说:“趁现在还不早,跟我走一趟,把体检报告和事情都跟他们说说吧。” 荀牧苦笑:“不是,我说,你就这么着急的想看到他们懊悔的表情,痛哭流涕的模样?” 苏平脚步一顿,侧过身来看着他:“没错,很想,迫不及待。看着他们痛心疾首的模样,我心里很爽,我觉得,我为受害者讨回了一部分公道。” 沉默片刻后,荀牧轻叹了口气,点点头,说:“或许我真该向你学学。” “学什么?” “这份同情心、同理心。”荀牧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胸膛,说:“虽然我警龄只有你一半出头,可很多时候,我已经麻木了,许多时候仅仅只是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没什么不好。”苏平摆摆手:“这份麻木,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让你始终保持理智,这一点,其实你比我更强。 毕竟,说句中二点的话吧,刑警,其实从来不是个正义的角色,咱们只是站在秩序阵营,是用于维护秩序的坚盾与利剑罢了,想要做好自己本职、分内的工作,你这份麻木,这份理性,必不可少。 因为,维护秩序,难免会有人牺牲,许多人做的未必是错,可他破坏了秩序,那就不得不抓,如果是我,肯定会非常抗拒,甚至出工不出力,但大家都这样,秩序怎么办呢? 要知道,最坏的秩序,对大多数人而言,也强过最好的无序……” “可是,”荀牧打断他,说:“谁都年轻过,谁都中二过,怀揣着警察梦的我们,又有哪个最开始所想的是秩序,而非正义呢? 那……才是我们的初衷啊!我不想变成一个机器,我更想像你一样,尽职之余,有血有肉。 或许警察的意义在于维护秩序,可我们,或者说我这个警察,想维护的,却跟你一样,是正义。” ------------ 第133章 家属 苏平若有所思。 紧跟着,他夸张的抖了抖,挠挠手:“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二,什么正义不正义的,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回轮到荀牧翻白眼了。 两人到各个办公室里走了一圈,找来几位相对闲暇的刑警,让他们过来帮个忙,分别“提审”一人,把体检报告结果,以及“蔡慧嘉身上的HIV病毒来自刘钦霖”的事儿告诉这些嫌疑人。 然后,就饶有兴趣的坐在审讯桌上,看着他们“表演”,看着他们痛哭流涕懊悔不已的模样。 再然后,冷冷的丢下一句,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现在懊悔,晚了。 跟着扬长而去,让人把他们送回到留置室去,明儿再转去看守所。 虽然这事儿严格说起来有点不地道,也有点儿幼稚的感觉。 但是并不违反规矩,而且说起来,挺爽。 爽过之后,正打算下去歇息着,终于,有位受害者家属,终于赶到余桥,直奔刑侦支队来了。 苏平听了传达室的汇报,眉头一拧。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冷笑了起来:“呵,我大概知道,这几个女生为什么既不出去玩,又不回家,反而待在学校里,凑团挤一间宿舍了。” “噢?”荀牧有些好奇,不由问道:“怎么说?” “很显然,她们与家里的关系都不怎么样。”苏平斜了他一眼:“如果换做是你,得知自己女儿待学校里遇害了,你会怎样?” 荀牧眉头一挑,恍然大悟,但还是顺着回答:“那还用说?买最早的飞机赶过来,没票了大不了自己开车过来,逮住那家伙,暴打一顿再说。” “可目前,就这么一位受害者家属到了。”苏平接着说:“其他家属到现在都还没消息……到如今,时间过去多久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在干什么呢?他们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女儿? 再往难听了点说,就是这位受害者的父母,跑过来,究竟是来给女儿讨公道的,还是来讨赔款的? 呵,我在这费心费力的想着,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在心理上打击打击嫌疑人,也好让受害者家属心里好过一些。呸!算老子自作多情!算啦!就当告慰受害者在天之灵吧!也不算白忙活。” 荀牧轻叹口气,摇了摇头:“或许是被什么事儿给耽误了吧。” “什么事能比自己女儿被人害死更重要?”苏平眼睛一瞪:“就算现在假期票不好买,也不至于到现在才仅仅只有一位受害者家属上门吧? 再说,按理放假头两天和收假那两天才是高峰期,这会儿虽然乘客同样也不少,但不至于票都抢不到一个都过不来吧?” 荀牧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 半晌后,他又把嘴巴闭上了。 苏平见了一阵心烦,连连摆手:“得了得了,爱咋咋地吧!这家属你自己去见,我就不出面了,免得到时候说话难听挨投诉。” “你还会怕投诉?”祁渊有些意外。 “为他们被投诉不值得啊。”苏平翻了个白眼:“再说,劳资挨投诉了还不是得你去擦屁股?” “倒也是。”荀牧点点头,说:“那你早点歇着吧,明儿还有一帮事要办呢。” “嗯,我去睡了。你也是,自己注意身体,别搞太晚。”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 地下一层,法医科。 荀牧领着王秀秀的父母和奶奶来到了这儿。 凃仲鑫打开尸柜,又拉开尸袋拉链,露出王秀秀的脸。 三人瞅了一眼,表现各异。 父亲站在一旁,双拳攥紧,两眼通红,脑袋低垂;母亲捂着嘴,看着王秀秀的面容,肩膀不停的颤抖着,低声啜泣;奶奶则捶胸顿足,高声哀嚎,可只听哭声不见泪。 只一眼,别说荀牧、凃仲鑫这些经验丰富的人了,就是把祁渊拉来,他也能瞬间看出,王秀秀父母对她,还是有感情在的,见到尸体,不免悲从中来,心里发堵。 但这祖母,就呵呵了。 嚎着嚎着,她声音都哑了,站也站不稳,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面继续嚎,一面揉眼睛,费了半天劲儿,可算揉出了点泪水出来。 王秀秀母亲侧目,没搭理。父亲张了张嘴,跨出一步,却被他妻子拉住,并被冷冷的瞪了一眼。 他叹口气,摇摇头,也不再搭理像个熊孩子一样在地上拍大腿敲地板揉眼睛的老人。 荀牧眼睛又是一眯,瞧出了点东西。 过了两分钟,老人才重新站起身,可怜巴巴的看了儿子儿媳一眼,这才又看向荀牧,沙哑着问:“警官,谁杀的我孙女?凶手抓到了吗?” “你还知道她是你孙女?”中年女子冷冰冰的嘲讽了一句,说话时咬牙切齿。 “你什么意思?”老人不依了:“许泠芬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她是我孙女啦?你对我冷嘲热讽个什么劲儿?你想怎样? 我关心我自己孙女怎么了?她都被人害死了,我问问凶手抓到没有,有什么错?哪像你,一天天好吃懒做,醒着的时候不是睡就是像头驴一样瞎咧咧,你个缺心眼的玩意儿,女儿死了都不关心……” 被叫做许泠芬的女人一听,柳眉倒竖,立刻炸了:“你个死老太婆,有脸说我?从我生了女儿起你就一直甩脸色,从小到大瞒着我不知道偷偷打了秀秀多少次,现在你有脸过来说关心? 你踏马脸呢?装给谁看呢?当初要不是我发现的早,秀秀满月的时候就差点被你用开水烫死,现在就当着秀秀的面,你好意思说这种话?赵美凤,你是真的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 “你……你……”老人胸膛急剧起伏:“你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当初要不是被你老公你儿子拦着,我就直接报了警,你现在可能还在监狱里待着!”许泠芬气到不行,骂了两句,又回过神盯着她老公说:“姓王的,你给老娘评评理!” 她男人跺了跺脚,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呸!”老人吐了口唾沫,说:“你这张烂嘴别给我瞎哔叨,警察同志就在这儿,你也敢……” “够了!”荀牧浓眉一轩,低喝道:“滚出去!要吵滚出去吵!当着死者的面,你们也真好意思!” ------------ 第134章 凄凄切切 家属接待室内,许泠芬和王继川低着头,至于赵美凤…… 凃仲鑫暗戳戳的把这事儿转告给了苏平,然后苏平就赶下来,把赵美凤给领走了。 “恶人还需恶人磨”,在苏平面前,赵美凤乖得跟个小鸡崽子似的,丝毫不敢撒泼。 “说说看吧。”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荀牧终于主动打破僵局,轻声问道:“昨天出事的第一时间就通知到了你们,为什么今天才来?我瞧着,你们家离这儿也不远,百公里左右,高铁半个钟也就到了。” 王继川抬头看了荀牧一眼,连连苦笑。 “是赵美凤接的电话。”这时,许泠芬咬牙切齿的说:“她一直瞒着我们夫妻俩。 直到晚上,她出去跟人唠嗑,管别人问,家里人死了能赔多少钱,然后有关系好的悄悄告诉我们,我们觉得不对劲,逼问她,才知道秀秀被人害了。” 说着,她忍不住用力拍了拍桌子,情绪激动非常:“你说,有她这样当奶奶的吗?孩子被人害了,她竟然瞒着不说?她脑袋里想的竟然只是能赔到多少钱? 这种人,这种人……警官你说,这种人,当年纹隔的时候怎么没把她给踹进粪坑里溺死!” 王继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扭过头去。 徐玲芬又转过身,看着王继川,说:“姓王的,我跟你说,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告诉你,回头你就把她给我赶回老家去,我再也不要看见她那恶心人的嘴脸!” 王继川握拳,轻声说:“阿芬,冷静,你冷静一点,妈她一个人,年纪也大了……” “那是你妈!关我什么事?”许泠芬寸步不让:“要么你跟她断绝关系,要么咱俩离婚!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这么一个女儿!当年差点被你们家那帮不要脸的给害死,现在又……” “能说说当年的事儿吗。”荀牧打断他们,轻声问道。 王继川脸色骤变,赶紧说:“警官,过去了,都过去了……” “过去?”荀牧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故意杀人、故意伤害未遂,也是犯罪。” “不是,不是,没有的事儿!”王继川赶紧说:“别听阿芬瞎说……” “瞎说?我瞎说?”许泠芬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姓王的,你什么意思?当时的事你没看到吗?秀秀就被那老巫婆放盆里,手上提着开水就要往她身上倒…… 她也是真狠心啊!拿着开水就要把秀秀活活烫死!要我晚个一分钟过去,秀秀就没了!就因为她是女孩儿,她就能干出这种事儿?” “没有,没有的事儿!”王继川连连解释:“就算我妈再不喜欢秀秀,也干不出烫死她的事儿来啊,那是失误,失误!” “失误?她没带过娃吗?你们几个小时候怎么没被她烫死?”许泠芬重重的拍着桌子,说:“今天我就跟你新账老账一块算! 要么,把她赶回老家去,让你那几个没良心的兄弟养着,这些事儿就此揭过,要么,离婚!” 荀牧冷眼旁观。 什么杀人未遂、故意伤害未遂,当然是吓唬王继川的话。 这事儿过去这么多年,当初又没有立案,早就过了追诉期了。毕竟,对于根本来不及实时的未遂犯罪,法律上也很难界定,惩处上也不会太重,追诉期往往并不长。 但同样,他也相当看不惯赵美凤的行为,如果可以,他想按照相关规定,合理合法的让她受到应有的惩处。 可现在看来,很难很难。毕竟,不论罪责大小,都讲究让证据说话,但这些事儿,想要收集到客观证据,太难了,近乎不可能。 两人又掰扯了许久,王继川一句话,终于让他俩都冷静下来。 “阿芬,这些事回去再说,我们先把秀秀的事弄清楚好不好!” 两人又沉默一阵,许泠芬才问道:“警官,凶手……抓到了吗?” “抓住了,在支队里。” 许泠芬一愣。她这么问,不过是一种期望,想要知道案件调查究竟到了哪一步了。 但没想到,昨晚才通知赵美凤女儿遇害,今天竟然就抓住凶手了? 一时之间,错愕、惊讶、愤怒、仇恨、痛心等种种情绪涌上心中,她又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整张脸涨的通红通红。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勉强回过神,深吸口气,问道:“警官,我……秀秀她为什么会被害?” “她很无辜。”荀牧轻叹口气,说:“她什么错都没犯,什么事也没干,仅仅只是因为跟那帮凶手的目标走在一块,就……” “秀秀!”这话一说,许泠芬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嚎了两声。 荀牧别过头,有些不忍心。 等许泠芬再次冷静下来后,便又一抹眼泪,咬牙切齿的问:“警官,我能见见凶手吗!” “嗯。”荀牧站起身,点点头,说:“跟我来。” …… 留置室。 留置室的大体布局,和看守所挺像,一道铁栅栏,里头一张铁床,不过空间相对狭小,而且是单人间。 留置室内同样拥有拾声监控,必要的时候,留置室也可以作为审讯室用,直接在这儿进行讯问。 看到荀牧,刘钦霖还蛮激动的,猛地扑到铁门边,说:“警官,警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我认错,我真的知道错了,我……” “跟我认错,没有意义。”荀牧冷冷的说道,随后微微侧过身,说:“有话,你跟受害者家属讲吧。” 刘钦霖一愣,转过目光,仿佛才看到许泠芬和王继川。 “这两位,是被你杀害的学生——王秀秀——的父母。” “噗通!”刘钦霖直接跪了下去,高声说:“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们孩子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认错,我赔礼道歉!你们要多少钱?我,我……” 三人都只冷冷的看着他。 荀牧则了然,这个刘钦霖,肯定是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争取到受害者家属的谅解,有希望争取到从轻处罚。 对于这一惯例,荀牧相当不以为然——家属也不能代替受害者本人,只有死者,有原谅他的权利。 不过,他组织策划了这桩血案,就算得到谅解,死刑恐怕也没跑了,因此荀牧也没说什么,只是冷眼旁观。 ------------ 第135章 辅导员 翌日清晨,又有“姗姗来迟”的家属赶到了刑侦支队,要求认尸。 昨夜发生的事儿,给了荀牧和苏平一个教训——这些家属“迟到”,或许是确实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未必是父母对她们毫不在意,背后的原因,可能相当复杂。 就如王秀秀的家属,之所以迟到,是因为她奶奶选择瞒下了这一情况,就她父母,尤其是母亲,对她还是非常关心的。 但毕竟她们父母不配为人之父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而不论是荀牧也好,苏平也罢,都不想在这些事儿,这些人儿上边浪费太多的精力,也不想一次次的看到可能让自己寒心的一幕幕。 他们手头的案子,还没完全告破,还有疑点,刺伤女辅导员的歹徒也并没有抓到。 因此,荀牧便干脆让方常留在支队里,应付这些家属,并提醒他,只要公事公办即可。 至于祁渊…… “我真建议把小祁留下。”苏平说:“这种事儿,处理起来虽然麻烦,但跟着过几遍,对他的成长也相当有帮助。 而且,这些令人心寒的东西,叫他多瞅瞅,也有助于让他快速成熟,别再那么幼稚。 逐渐变得麻木,对他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咱们终其职业生涯都得跟各式各样的罪犯打交道,我宁愿他麻木了,也免得因为过分幼稚,因为低估了人的险恶而出事。 咱们就像下水道的清洁工,总得适应这些肮脏的东西,要一看到就倒胃口的话,显然不适合干这份工作。” “话是这样说,”荀牧摇摇头:“但太早接触这些东西,对于他而言,太过残忍了。我还是建议,循序渐进的来,再给他一些适应的时间,多接触一点案子,再去直面这些,比案子更让人寒心的事儿。” “随你吧。”见自己劝服不了荀牧,苏平摆摆手,说:“吃完饭,咱们跟着松一块儿去医院见廖红红,还是去找那女辅导员再问问情况?” “他们不都在一个医院么。”荀牧翻个白眼。 “哇,不是我说,你对受害人后续治疗情况一点都不跟进的么?”苏平放下碗,说:“昨天晚上,廖红红转院了,送去了精神卫生中心,目前于临床病区二区接受治疗,阿珂在陪着她。” “噢?还真没人跟我说过。你咋知道的?” “阿珂发群里了。”苏平耸耸肩。 “呃,我起床到现在还没看群呢。”荀牧赶紧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翻了半天,他忍不住皱起眉:“没有啊。” “没有?”苏平一愣,也掏出手机,查了查后,呃一声,说:“貌似前段时间我把你给踢出群了。” “蛤?”荀牧张了张嘴,盯着苏平:“你,踏马,把我,踢出群聊?” “谁叫你平时吃饱了撑的动不动就发红包。”苏平翻个白眼:“抢又抢不到,偏偏还有提醒,不点掉吧强迫症心里又难受,看着闹心,干脆踢了。” 荀牧嘴角抽了抽。 …… 最终,荀牧和苏平还是选择前往武警医院,见见辅导员。 毕竟廖红红的事儿,只能算作是一个疑点,但辅导员遇刺的案子,别说告破了,目前就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反正廖红红已经交给了松哥,他俩也信任松哥的能力,回头问问就是。 来到普外病区,辅导员这会儿正在换药,两人便在边上等了等,等实习医生离开,才走到床边。 “警官。”辅导员笑了笑:“我听说,案子破了是吗?” “还不能算破。”荀牧说:“嫌疑人已抓获,他们也招供了,但相关证据正在搜集、勘验,预计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结案。” “人抓到了就好,我也能安心养养伤了。” “你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问题不大,”辅导员说:“刺破了肠子,做了个小手术缝合好就没什么事了,再修养两天,明儿或者后天就能出院。” “那就好。”荀牧颔首,又说:“关于刺伤你的歹徒,你还能回忆起什么吗?” “啊?”辅导员一愣:“不是,人不已经抓到了吗?” “刺伤你的,与杀害朱瑜芹等学生的,并不是一帮人。”荀牧说道。 辅导员错愕不已:“怎么会?” 跟着迟疑一阵,又摇头说:“真的想不起来了,当时天黑,那一块正好离俩路灯都远,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他跑的飞快,冲过来就把我撞进水池里头了。” “那么,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没有吧,”辅导员说:“我就一兼职辅导员,能得罪什么人啊。” “兼职?” “啊,不是那个兼职。”辅导员摆摆手:“我是学校人文社科部的,负责三生和大学语文这两门课,同时兼职朱瑜芹她们班的辅导员。” 荀牧了然,接着说:“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再小的事儿也不要忽略,比如哪位学生缺勤没来,或者,您负责辅导的班级的奖助学金评定等。或许在你看来极小的事儿,学生就会耿耿于怀。” “这……”辅导员皱眉,仔细回忆了片刻后,摇摇头:“这要说起来就太多了呀。 我上课的时候点名不勤,所以经常有不少学生翘课,有时候翘的实在过分了,也会请他们班长或者学委上来点点名,抓抓考勤。 但点名一般都放在快下课的时候,我也会提前通知他们班干部,为的就是给他们个机会,过来上课,所以实际被登记缺勤的学生不多,可总归有几个老油条,算下来也不少。 只是点名而已,最多影响下平时分,按理说,不应该干出这种事吧?” 苏平终于出声:“嗯。按说,通知了都不来的老油条,根本就不在乎考勤这种事儿,确实不可能为此怀恨在心。 那么,你最近点名的时候,有没有相对特殊些的学生?比如平时成绩非常好,就缺勤了一次,然后被你点到的?” “那没有。”辅导员摇头。 苏平又问:“奖助学金这一块呢?” 辅导员视线往边上一斜:“这一块能有什么问题?我们班评选奖助学金一向公平公正公开,成绩线达到要求后就直接公开投票,能有什么问题?” ------------ 第136章 癔症 眼睛外斜,不敢直视问话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心虚的表现。 虽然也并不绝对,但再加上她语气一下变得有些激动,且开始用反问句来回答问题,则心虚的概率很大了。 荀牧和苏平都是老刑警,自然看得出来。 很显然,问题应该就出在评定奖助学金这一块了,至少,评定奖助学金的过程绝对不像她说的那么公平公正公开。 而她选择隐瞒的原因就在于…… 在奖助学金上动手脚这事儿,比她遇刺遇袭更加恶劣。 左右她也没受到太严重的伤,这点医药费损失她还承担得起,但要这事儿曝光了,恐怕得丢掉工作,可能还会纳入不良行为记录,后果相当严重。 “那么,”但苏平也没记着拆穿她,和荀牧用眼神交换过意见后,只进一步问道:“你们奖助学金评定,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女辅导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老实说道:“就在上月中旬,现在是新学年嘛,正好考核评定上学年的综合成绩,评选奖助学金。 不过在上星期,名单才算定下来,报上去。毕竟这其实也不是个轻松活,那么多人呢,得一一核对成绩,得按照规定计算学分与各项成绩是否达标,接着还要投票,最后才能报上去,等上边终审。” 苏平接着问:“参选名单和最终名单,你手中有备份吗?” “这个……有的,但不知道被我放哪儿了。”女辅导员说:“应该是在U盘里边,但我好几个U盘呢,时不时还老丢……” 说到这儿,她又犹豫了一阵,轻轻咬着下唇。 她猜出荀牧和苏平察觉到这一块的问题了,否则也不会一直揪着不放。 因此,她很快下定决心,说:“警官,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那学生……我就不跟他追究了……” “刑事案件,属于公诉案件,不是当事人不追究,咱们就不查办的。”苏平声音淡漠了几分,带上了点公事公办的味道:“你的诉求,以及是否原谅歹徒,确实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最终判决结果,但也仅仅只是影响。 毕竟,犯罪行为,不仅仅是直接伤害到当事人本人,如果不处理,将来还可能会影响到他人,因此,他必须受到应有的惩处。 你的伤,我会请法医临床的同事做个伤情鉴定,但就目前以我的经验看,至少都是轻伤,已构成刑事犯罪标准,我支队已立案调查,单单凭着你的个人意愿,无法撤销。” 辅导员张了张嘴。 苏平却不再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只说:“你好好休息,好好养病吧,我们就不打扰了。你放心,这件事儿的真相,我们肯定会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给你一个交代。” …… 走出病区后,荀牧看向苏平,问道:“老苏,你真确定,这起袭击事件跟奖助学金评定有关?” “不确定。”苏平摇头:“但很显然,她大奸大恶的事儿或许没干过,但寻常的亏心事恐怕做过许多,再问下去,很难有收获。 有这个时间在她身上耗着,倒不如问问她的同事、朋友乃至学生,说不定还能有更多线索,有助于迅速锁定嫌疑人。” “果然,”荀牧说道:“我就说,只凭着这点儿蛛丝马迹,你不可能这么武断的认为本案就与奖助学金评定有关了。 嗯,另外,这桩案子按理说其实侦查难度应该并不大,歹徒的作案动机应该只是寻常的矛盾伤人,但交给大队侦办到现在,半点结果都没有,甚至连当事人都没询问过,这里头有问题。 是,咱们最近几乎把里里外外所有单位都给得罪了一个遍,但……其他单位管不着,刑侦大队,作为咱们的下属单位,咱们难道还不能管了吗? 不管他们是能力不足也好,还是出于这样那样,外部内部的原因而出工不出力,消极怠工,这帮小崽子,都得好好整治整治了!” “确实。”苏平拧了拧脖子,压着火气说道:“不想干就不要干,混在位置上浪费资源,占着茅坑不拉屎,几个意思?” …… 与此同时余桥市精神卫生中心。 相比于武警医院,这家医院位置要偏上一些,也更远,松哥和祁渊才刚刚赶到。 下车后,见祁渊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松哥拍拍他肩膀,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祁渊回过劲来,摇摇头,说:“也没有,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这会儿有点懵。” “嗯?昨晚几点睡的?” “三点多接近四点。” “怎么这么晚睡?” 祁渊再次摇头,没有解释,只岔开问题,问道:“松哥,廖红红的情况好像很严重啊,都转到这家医院来了,问询工作恐怕是不太好展开,你打算怎么办?” 松哥见他不想说,也没多问,顺着他的话题说道:“先和她的主治医师聊聊吧,瞧瞧能不能从医学方面找到解释,查清楚她当时究竟碰到了些什么。 在既往史啊,病情啊这方面,他们其实比咱们更加专业,术业有专攻嘛,他们就是做这项工作的,说不定医院这边已经把前因后果都问清楚了呢。” 祁渊轻轻颔首。 两人一路来到住院部,走到第二临床病区医师办公室,找到名女医生,出示证件表明来意之后,便轻声问道:“请问,负责廖红红的是哪位医师?” “我就是,”她说:“廖红红是我们医疗组负责的。” “你好,”松哥立马说道:“病人她现在怎么样了?” “总的来说,并不理想,情况相当不稳定。”医生摇摇头,说:“经过我们医疗组的综合评估,一致认为,她这种情况,应该是癔症。” “癔症?” “一种潜意识影响下,受主观推动,却不受主观控制的有目的性精神临床疾病,”医生展开解释道:“临床实践中,除去遭受某种重大刺激或药物作用等少数情况外,大多数癔症,常常都发端于困境之中而危难之时。 而癔症发作,往往能够帮助病人脱离这种环境。” ------------ 第137章 癔症 “癔症?”祁渊有些不明所以:“癔症发作的病人不是都很躁狂那种吗?我看她表现倒是挺安静的呀。” “不是。”医生摇摇头,解释道:“癔症发作,出现可能性比较大的反应模式包括三种: 最常见的无疑是各种兴奋性反应,包括狂奔、乱叫、情感爆发,甚至伴有冲动毁物、伤人、自伤和自杀行为; 此外还有抑制性反应,比如昏睡、木僵、瘫痪、聋、哑、盲及分离性遗忘等;以及各种退化反应,比如幼稚行为、童样痴呆。 这类精神疾病还普遍存在一种非常普遍的特征——如果无人关注,病人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正常,而其中很多人会遗忘掉自己发病时的表现;而如果有人关注,发病表现可能会愈加夸张,给人种病人是在“演”的感觉。” 祁渊呃一声,说:“听你这么一讲,这病在外人看来还真像装的……” “是啊,”医生叹了口气:“正因为这种特性,让我们对癔症的发现与治疗工作非常难以展开。” 松哥接过话,问道:“那,医生,她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以往她有没有过发病史?还有,她想逃离什么环境?” “发病史这块,我们认为是有的。”医生说:“我们给她做过相当细致的临床评估,所以才得出她的病,应该癔症发作的结论。 具体的评估方式就不展开说了,我直接说结论吧。 廖红红这个女生,相当内向、脆弱敏感,而且并不具备长时间保持情绪稳定的能力,在大五人格当中,偏向于神经质性人格。 她时常感觉到孤独,内向的背后,也有着受受关注的渴望——这是许多癔症患者的共有特性之一——而且她的家庭…… 怎么说呢,根据评测结果,她主观上认为,家庭并不能给她带来关爱与关怀,只能给她带来压力与种种情绪化的冲动,因此她与其他家庭成员的关系并不好,但同样的,她也渴望得到来自家庭的关爱。 而癔症发作,无疑是个途径,每次发病的时候,不论家里人是关心,还是烦躁,亦或者别的什么情绪,对她而言都是一种关注。 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种深藏在她潜意识里的渴望,但这并不影响获取关注成为她的目的,而且该病每次发作都能促使她目的达成,这种正向反馈自然也就慢慢成了导致她发病的诱因。 而这一次,促使她发病的诱因实际上是存在的。” 祁渊试探的问道:“孤独?” “没有错,我们也认为是孤独。”医生点头:“正好放假,多数学生要么回家,要么去旅行,她却因为经济原因,也因为家庭并不能让她感受到幸福,因此既没出去旅行,也没回家,这是孤独,同时也隐藏着对家的渴望。 另一方面,六名女生聚在一块儿,但因为她的内向,自觉无法融入这个群体,也并没有主动拿出合适的方法融入其中,她与小群体之间就存在一种割裂感,加深了她的孤独。 最后,是独自去打开水这一行为,外加开水房相对狭窄的空间环境,彻底激发、引爆了她的孤独感,从而癔症发作,产生种种抑制性行为。 当然了,抑制性反应本就没有兴奋性反应来的那么张扬,明显,因此多数人实际上并没有发现她的问题。 而时不时去开水房打水的学生,跟她打的招呼,也在她潜意识里被认作是一种低限度的关心,因而延续了抑制性行为的持续时间。 癔症发作同时与学校命案发生,可以说是一种巧合、偶然,但这种巧合与偶然,又反过来加大了对她的刺激,让她误以为自己撞鬼了,进而导致她精神极不稳定。 后边你们问询的时候,案情进一步刺激到了她,这就导致她癔症再一次发作,出现昏迷症状。此时,这种症状实际上是一种本能的逃避反应。” “原来如此。”松哥恍然大悟。 按照医生的诊断结果,这桩血案,最后一个疑点便告破了。 但这时,医生又说:“癔症更多的是一种心因性疾病,很难根治,而有了这次遭遇的刺激,我们担心她将来癔症发作的频率还会提高。 如果真的想要根治,心理治疗与心理干预必不可少,但更重要的,还是家庭因素。要不能让她真切感受到家庭对她的惯性,她恐怕还会在潜意识里,利用癔症发作来博得关注。 但癔症发作的频率高了,因为这种疾病症状的特殊性,很难让人去特别重视,反倒可能会觉得烦躁,但发作期的病人实际上是很敏感的,哪怕她自己其实并不能感受到…… 那么,这种心烦,很可能也会演变为另一个刺激源,最终形成恶性循环,即她越发病,周围及家人则越烦越嫌弃,而这种反馈,又会促使她发病频率提高。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找来她的家属,到我院里,咱们共同商量出一套应对的方法,即使无法根治疾病,至少也试试降低发病频率。” “这个……”松哥有些为难。 廖红红的家属至今没有露面,可想而知,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很显然,他们对这个女儿,可谓毫不关心。 甚至因为廖红红并非被他人“害”成这个模样的,而是自身疾病发作,因此不可能弄到赔偿…… 为了避免承担并不算少的医药费,他们干脆直接不过来。 松哥不想以这样的恶意去揣测廖红红父母,但奈何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大。 医生察言观色,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只能叹口气,摇摇头。 对她而言,尽心尽力的去治疗好廖红红,并尽可能降低将来的发病率,甚至根治她的癔症,就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自掏腰包帮病人垫付医药费,好让她家属过来配合治疗的。 也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去道德绑架人家。而且,太过圣母的无底线帮助,也只会助长各种歪风邪气,反倒是好心办坏事了。 况且,就病人家属很可能不愿意掏医药费的情况看,就算有人将这笔费用给承担了,恐怕,他们也拿不出耐心去配合医生与病人,严格执行治疗计划。 ------------ 第138章 收队 松哥还是去见了见廖红红。 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许多,因此,也可以看出来,这确实是个相当内向且敏感的女生,不自信与惶恐俩字,时常直接显现在她的脸上。 想来,她在学校里应该也经常受到各种各样的欺负吧,不论有意无意,明里暗里。 现在或许还好,但小学初中阶段,受到欺负恐怕是难免的,再加上父母的漠不关心,种种经历,恐怕早就在她心理留下了极大的创伤。 这些,也是造成她癔症发作的潜在因素。 纵使以松哥的亲和力,廖红红对他依旧存在着深深地戒备,但在这种“刺激”之下,对看护照顾她的宁雨珂,反倒信任了不少。 见宁雨珂能照顾好她,松哥也就不再多留,聊几句后就和祁渊离开了。 车上,祁渊终于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搞什么鬼,搞什么鬼嘛!一个个都爸妈都这副样子。既然不想养,不想负责,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来?这些女生,来到世上难道就是为了受苦吗?” 松哥轻轻摇头,却没有接话。 祁渊不甘心,又说:“他们这种行为,算是恶意拖欠医疗费用吧?算是违法行为吧?要不……” “强制传唤他们过来?行不通的。”松哥摇头道:“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廖红红毕竟已经成年了,加上他们实际也没有表露出过让我们将廖红红送到医院的意向……” “什么意思?”祁渊眉头一皱。 “如果他们不愿意,这笔治疗费用,也没办法强行转嫁到他们头上,只能由廖红红自行承担。” “自行承担?她怎么承担?”祁渊一下变得非常激动:“她还只是个学生啊,几千块的医药费,她怎么承担?” “是吧,相当难办。”松哥叹了口气:“一旦涉及到钱的事儿,就总会叫人头疼的不行。 想要妥善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恐怕也只能想办法向廖红红的父母施压,让他们乖乖过来掏钱了。” “这种人,”祁渊嘟哝道:“简直不配为人父母!松哥,你说能不能想办法把这事儿爆发了,从舆论上给他们施加压力?” “绝对不行!”松哥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说:“先不说这么干会不会造成别的什么恶劣后果,就算她父母迫于压力掏钱了,你让廖红红以后怎么办?她爸妈以后有会怎么对她?” …… 中午,卫校食堂。 苏平听说了这些事儿后,眉头一挑: “好办,先试试看能不能将这笔钱给追回来。如果实在追不回,廖红红父母软硬不吃,坚决不肯掏钱的话,我以个人名义,和廖红红交涉。 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掏钱,先把支队这笔费用垫上,等将来她毕业了,每个月还我两百三百块钱,还清了也就是了。” “这主意不错。”荀牧点点头:“也算是给廖红红一点压力,一份动力。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人关心,哪怕只是陌生人,也让她知道自己努力还有点用,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她,缓解她的病症。” “我没想那么多。”苏平摆摆手:“几千块钱,对我来说压力倒不太大,而且这钱只算是借她的。 当然了,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回头你和她的主治医生商量下,看看能不能借此制定出一套治疗计划吧。” “好。”荀牧颔首,想了想,又说:“这钱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这样,咱俩一半一半吧,风险也小一点,万一要真的看错人,损失也不那么大,就当买了台新手机当天就摔报废了呗。” “随你。”苏平也没拒绝。 松哥笑笑,说:“那我也出一份。嗯,我问过医生,整个治疗阶段,医药费总额大概需要一万一二左右,咱们一人四千上下,倒也可以承担。” 祁渊张了张嘴,又缩缩脖子,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他也有心出一份力,可他那点见习工资,也就勉强混个温饱,一千块都挤不出来,怪尴尬的。 苏平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对松哥轻轻点头。 松哥也发现了祁渊的表现,有些好笑,便岔开话题,缓解他的尴尬,问:“对了,辅导员遇刺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问了一圈,目前有五个怀疑对象。” “噢?这么多?”松哥有些诧异。 苏平嗯一声,说:“两名是学生,其中一名,当初跟她小叔子闹矛盾,因她拉偏架被记了过,而她小叔子则只是通报批评,有可能因此怀恨在心,不过时间比较久远了,嫌疑不大。 一名是她班上的学霸,参与了这次奖学金的评定,但最终被刷下去了,原因不明。 另外,据调查,评定奖助学金人选之前,这名学霸的竞争对手请她吃了顿饭,饭局上有没有其他“交易”就不清楚了,反正这事儿,同学中也有点风言风语。”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另外三人是同事,两名是职称矛盾,怀疑她在职称评定考核中动了手脚,把那两人刷下去了;一人是因为论文纠纷,怀疑她窃走自己的论文成果发表。 不过这三者,按理说不至于上升到持刀伤人的程度,而且,这三人都是女性,不太符合她的描述,嫌疑同样不大,接下来派点同事走访走访,如果她们能提供不在场证明,就能直接排除嫌疑了。” 松哥了然:“也就是说,作案嫌疑最大的,还是那名学霸?” “嗯。”荀牧接过话:“我们也走访了几位同学,这人成绩虽然不错,但思想品德这块不大行,算是典型的才高德低吧,如果奖助学金评定这块真的有问题,他真有可能提起刀去捅人。” 苏平应一声,接着说:“他目前也待在学校,下午时候,咱们跟他接触接触就是了,想来这案子不难破。” 顿了顿,琢磨一会儿,苏平又说:“松,这事儿,就交给你吧,咱们打算撤了,继续配合巡视组的工作任务。 裴德岳遇害一案,至今没有揪出与幕后主使者相关的证据,让人有点不太踏实。” “成,”松哥说:“包在我身上,我会尽快查清真相,找到证据。” “嗯。”苏平又看向祁渊:“小祁,你也留下来,帮忙。” “好的。”祁渊连连点头。 ------------ 第139章 行李箱藏尸 当天下午,松哥就带着祁渊查清了真相。 刺伤辅导员的,果然是那名所谓“才高德低”的学霸,并从他储物柜角落当中搜出了一柄清洗的干干净净的匕首。 见状,学霸的心理防线直接崩溃,当场就把什么都给招了。 招着招着,他又忍不住连连控诉,说这名辅导员掉进钱眼里了,毫无公平性可言等等。 这些情况,松哥如实反映给了校方,校方称会好好查清楚这件事儿,松哥便带着学生与证据,返回刑侦支队。 至此,卫校两桩案件统统告破,而结案报告的书写工作,则交给了祁渊。 傍晚,廖红红的父亲终于赶到余桥,在精神卫生中心与她和警方见面,并不情不愿的掏了医药费。 得知廖红红并没有大碍,且她与凶杀案根本毫无关系,他便又借口家里生意繁忙,溜了。 对此,苏平忿忿不平,却也没有办法。 晃眼又过去一星期时间,这段日子里,荀牧和苏平愈发“神秘”了,经常一整天一整天的见不着人。 想来,是针对褚子阳的调查,进入了一个相当关键的时期。 十六号,周三,早上六点五十。 最近有些变天,温度骤降,早晚的体感温度仅有十度左右,还挺冷的。 祁渊穿好衣服,正打算出门赶去支队上班,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赶紧走到床边,翻出手机瞅了眼,见是松哥打来的,有些奇怪,这么大早怎么就来电话了?便立即接通,问道:“松哥,怎么了?” “小祁,你现在在哪儿?” “呃,还在家里,正打算出门……” “那正好,你在你家楼下等我五分钟,我马上过去。”松哥说:“出案子了,荀队苏队那边抽不开身,叫我负责。” “啊?什么案子?” “车上说。” “哦,好。” 挂断电话,祁渊赶紧收好手机钱包,火急火燎的出门。 砰。 门一关,祁渊心忽的一揪。 缓缓回过神,伸手进口袋掏了掏,忍不住又一阵苦笑。 “每周忘带一次钥匙成就达成(1/1)。”自嘲的摇摇头,他决定先不管了,案子要紧。 火急火燎的下了楼,松哥还没到,他便掏出手机,翻了翻社会新闻,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等会要查的案子。 刚翻了一小会儿,便听到一阵喇叭声,抬头一看,才见松哥的车就停在跟前。 他赶紧把手机装好,快步跑了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坐好系上安全带。 松哥瞧了他一眼,问道:“咋了,沉着张脸,昨晚又没睡好?” “不是,我又忘带钥匙了。” “呃……” 摇摇头,祁渊岔开话题,问:“松哥,出什么事了吗?我刚翻了新闻,也没见……” “案子才刚发,记者鼻子再灵,恐怕也没那么快出报告,更何况,现在的新闻,大部分权重都倾向了娱乐版块和体育板块,社会新闻反而没几条。”松哥摇摇头。 祁渊又问:“那,到底是什么事儿?” “行李箱藏尸。”松哥想了想,说:“今早,一个年轻男人拉着行李箱到小区的快递服务网点寄件,说是要把行李箱寄到帝都去。 帝都那地方嘛,你也知道,查的比较严,服务点的工作人员就要求当场开箱检查一遍,结果就发现,行李箱里放着三颗脑袋,把人吓了一跳,当场报警了。 指挥中心接到报案,一方面让附近派出所的同事过去问问情况,另一面,也直接把案子转给了我们支队。但因为荀队苏队都比较忙,这案子就交给我负责了。 时间太早,大家都还没到支队,我就单独通知了他们,这会儿应该都在往目的地赶。嗯,寄件人也还在现场,已经被控制住了。” 祁渊大致听过一遍后,直接说:“我觉得这个寄件人应该并不知情,否则他没理由同意快递服务网点的工作人员开箱。” “嗯,确实。”松哥说:“我知道这情况后,就让派出所同事把他手铐给解了,等咱们到现场仔细问问再说。” 祁渊又问:“对了,那个小区的快递网点,竟然这么早就开门了吗?” “那是个二十四小时服务网点。” “哦。” …… 很快抵达金宏小区包裹驿站服务店,即案发现场。 松哥左右看看,发现柴宁宁和凃仲鑫来的比自己还早,便带着祁渊上去打了声招呼,又对派出所民警说声辛苦,便看向寄件人,给他递了根烟。 “抱歉,刚刚我们的同事手脚粗暴了点,没伤着吧?” 年轻人接过烟,点上,道了声谢,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也想不到,好端端的,我行李箱里的东西怎么就变成三颗脑袋了?” “能说说你原本打算寄的是什么吗?” “电脑和键盘,”年轻人说:“前不久我去帝都看阅兵,在朋友家赞助了几天,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电脑带错了,把他的电脑给带了回来,我的电脑在他那边。 带错了,那当然要换回去啊,我就打电话跟他说了。嗯,说着说着又聊了点别的,正好聊到键盘…… 他是文字工作者嘛,想换个好点儿的机械键盘,我就寻思着,我的旧键盘刚换下来,cherry家的,还不错,挺好使,只用了六个月,还很新,放着吃灰有点太浪费了,就说送给他,所以就把键盘也塞进去了。 再加上得买点防震的气柱啊,不然一路颠簸别把电脑给摔坏了,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嗯,昨晚,东西都备齐,我就把东西都装进了行李箱里,打算今早上班的时候,顺便下来把快件寄了。本来都一切正常的,结果到了这儿,行李箱一拆开,里头的东西竟然变成了三个脑袋,我都吓了一跳。” 松哥听完,想了想,又问:“是你报的警,还是网店工作人员报的?” “我俩一块打的妖妖灵。”年轻人说:“很快你们的人就来了,大概问了几句情况,二话不说就把我给铐了起来。” 松哥听了苦笑一声,摇摇头,再次道歉,随后接着说:“看样子,只有一种可能——你的行李箱被人给换了。” ------------ 第140章 问询 年轻人点点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他很快就继续说:“下来的时候,我把行李箱放在了单元楼门口,先走到一边把垃圾扔了,跟着又到边上买了瓶水,回来就直接拖着行李箱来这边了。” 祁渊忽然问道:“笔记本电脑,应该算是贵重物品了吧?不应该随身拖着么?怎么会就这样大喇喇的给放单元楼门口?” “可能我性子就这样吧,反正行李箱装着,谁能想得到那里头是啥啊。”年轻人说:“关键是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垃圾池边上都是脏水,可恶心人了,一拖过去行李箱肯定会弄脏。 我就寻思着,反正大清早的也没几个人,而且我又走不远,谁能偷啊,这不,回来的时候,行李箱都还在,也是这行李箱跟我的一模一样,偏偏放的位置也一样,我就直接提着走了呗。” “那么,你当时有留意到谁在你后头也拖着个行李箱下楼么?” “没有,没注意到。”年轻人摇了摇头:“警官,拜托你们,可一定得尽快把那人给找到啊,先不说被冤枉不被冤枉的事儿,行李箱里的那台电脑可贵了,17寸的败家眼,年初的时候才买的,三万多块钱呢!” “啊?”松哥被吓了一跳:“多少?三万?” “对啊,差一块就三万六了,他才买不久。”年轻人焦急的说:“这钱我可赔不起,拜托你们可一定要把人给逮住,把电脑给我弄回来啊。” 松哥深吸口气,说:“成,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尽早破案,把人给逮住。” 等他说完,祁渊又问:“这么贵重的电脑,当时怎么会弄错呢?” “他家当时有五台电脑,”年轻人解释道:“一台是水冷的台式,一台外星人,一台败家眼,一台微星,还有一台XPS超轻薄款的。 其中败家眼和XPS是他自己的,其他三台是借来对比评测的,评测周期到月底,外星人和微星月底就要还回去,台式说是送他了,他打算用来当粉丝福利送出去。” 顿了顿,他又说:“我自己的电脑是一条神船,配置也不差,就是做工方面略微粗糙些,价格也只有他这台电脑一半不到。 他就寻思着,把我这电脑借过去,一块做个对比评测,自己的败家眼先借我玩一段时间。 这不,后边要回来上班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搞岔了呗,我那台电脑还在那边呢。 哎,别说,虽然配置都是一样的,但还是我自己的电脑用着舒服,别看神船便宜,做工看着也粗糙,但散热用料是真的扎实,比他这台还略好点儿,我情愿用自己的打游戏。” 祁渊明白了,轻轻点头。想了想,他又问:“那么,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得罪人?什么意思?”年轻人愣了愣,跟着很快反应过来,诧异的问:“你们不会觉得有人在栽赃嫁祸,搞我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祁渊点点头。 年经人挠挠耳朵,思索了一会儿后,摇头:“不至于吧?为了搞我,特地杀三个人?” “未必是为了嫁祸你而杀人,可能是杀人后才想到要嫁祸你,这个因果关系请不要颠倒。” 他哦了一声,又继续思索起来。 过了半天,他才摇头说:“想不到。我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你们可以去问问,我人缘还是蛮好的。反正吧,我是实在想不到有谁能这么陷害我了。” 祁渊又问了几个问题,年轻人一一回答,见实在没什么收获,他才放弃,看向松哥。 松哥轻笑道:“那么,麻烦你了,就先问到这儿吧,麻烦你留个号码,后续的调查工作可能还需要你的配合。另外,如果你想到了什么,也烦请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没问题。”他立刻点点头,报出了自己的号码,又伸手一指,说:“我家就在那栋楼,702室就是,你们随时可以过来找我,只要我在家。 那个,那我现在可以去上班了吗?公司有点远,再不过去怕要迟到了。” “没问题,你去吧。”松哥点点头。 目送他离开后,松哥才轻声说:“小祁啊,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刚刚问了许多毫无必要的问题。” “啊?”祁渊眨眨眼睛:“有吗?” “关于栽赃嫁祸。”松哥轻声说:“怎么可能会是栽赃嫁祸呢?” “不是嫁祸的话,太巧合了吧?”祁渊皱眉:“同样的行李箱,同样的位置,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还是说,这个人在撒谎?” “偏生,这事儿可能真就这么巧。”松哥摇摇头:“首先说栽赃嫁祸这个可能性为什么可以排除。 因为想要达成栽赃嫁祸的目的,需要达成的条件太多了,不但得买一模一样的行李箱,新旧程度都差不多,还得时刻盯着这人,等他出门,再找机会把他的行李箱置换掉。 如果他一直提着行李箱人的话,那就直接没机会了,条件如此苛刻,一般人恐怕根本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而对方将脑袋放在行李箱里,我估计,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抛尸、埋尸。而且说起来,将行李箱拉到深山老林中埋掉,或者拖到江河湖海边塞几块大石头进去沉尸,来的都要比栽赃嫁祸靠谱。 就像你刚刚说的,没有人会傻到为了栽赃嫁祸去刻意犯罪再泼脏水,而另一方面,栽赃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一般就是走投无路,不栽赃嫁祸没办法把自己摘出去,才会选择这么干。 毕竟,栽赃这事儿,本身的风险也是很大的,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把自己给搭进去。至于深仇大恨,直接把他杀了不好吗?犯得着栽赃?” 祁渊张了张嘴。 片刻后,又问:“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在撒谎呢?有没有可能,他自作聪明,想故意用这种方法把自己给摘出去。呐,从结果上看,很成功,咱们下意识的就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了。” ------------ 第141章 勘察结果 松哥眼珠子一颤,原本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表情严肃许多。 片刻后,他点点头,说:“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可能性并不高。 正常来讲,作案人的思路应该是尽可能避免案情曝光,从而选择毁尸、抛尸,这才是比较稳妥的做法,就跟栽赃嫁祸一个道理,实在不行了,再想这些法子,尽可能把自己给摘出去。 而直接曝光案情,无疑太过冒险,除非他对自己的手法具备相当自信,同时又觉得咱们当刑警的统统都是酒囊饭袋,否则没理由这么干。 虽然你从‘我们下意识的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这一结果出发,逆推认为这可能就是他的套路,这当然是一种推理方法,但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综上,我依旧认为,他不是本案的作案人。” 虽然还是反驳,但他表情比起先前,已经郑重了许多。 祁渊也明白这个道理,轻轻点头,接着说:“那么按照惯例,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查清尸源与死亡时间了?” “嗯。”松哥应一声,摸出烟,给他分了跟,就在服务网点外头蹲地上抽了起来。 祁渊左右瞅瞅,发现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同事过来,和松哥打声招呼后,大多也都是三三俩俩的散在各处,不由问道:“松哥,不用先安排任务的吗?还是等人齐了再说?” “现在不好安排,”松哥摇头:“先等老凃现场勘验的差不多了,抹去血迹与其他污渍,拍了照片后,大家伙再分散拿着照片去走访,这样才能尽快确认尸源,然后进一步确定死者的其他信息。 否则就这么去问,被询问人不知道死者长什么样,自然,哪怕认识死者也说不上来了,而没有这个前提,只从是否听到奇怪的动静这类相对泛化的问题中,想得到线索,太难,问询效率极低。” “明白了。”祁渊颔首。 又等了一小会儿,凃仲鑫走了过来。 “老凃,”松哥立马站起身挺直腰以示尊重,问道:“怎么样?” “勘察的差不多了,一男两女,看牙齿,大概推测出了死者年龄,小的在岁之间,两名年纪较大的死者都在岁左右,从年级上判断,像是一家三口。由此推测,本案可能是灭门案。 死因现在没有办法明确判断,毕竟只有头颅,其他部位未见,颈部砍创及离断面也没有生活反应,脑袋为死后才被砍下的。” 祁渊忍不住问道:“那么,如果找不到身体其他躯干的话,就无法判断死因了是吗?” “也不是,初步推测应该是失血过多,”老凃摇头:“你看,断截面肌肉稍显苍白,这是生前大量出血的特征之一。 死因这块往往都会产生全身症状,比如机械性窒息产生的玫瑰齿现象,再比如失血性休克产生的皮肤黏膜色泽浅淡、尸温较正常情况略低等。 做解剖的话,还能根据脑组织不同部位、不同程度的不同性质的病理学改变,做进一步的判断。 总之死因好确定,但要确定致命伤,并由此得出更多线索的话,就得想办法找到尸体的其他部位了。” “那死亡时间呢?”松哥问道。 “角膜尚清晰,颜面部有少量散在尸斑,指压即褪色,尸僵不明显,口部可较轻易推开,突击死亡时间距今不超过十二小时。”凃仲鑫说: “更具体的时间就得等会去做个解剖才能确定了,仅有脑袋的情况下,凭借尸温推测并不靠谱。” “照片都拍了么?” “拍好并传回技术大队了,让他们简单处理下,别看上去那么狰狞恐怖,就能发给大家。” “好,辛苦了。”松哥连连点头,又问:“死者头部有没有其他损伤?比如头皮损伤、擦伤和徒手伤之类的。” “额部和左侧存在表皮剥脱的现象,也就是擦伤。当未见生活反应,为死后伤。”凃仲鑫说:“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了,具体的,等解剖完再说吧。 嗯,你拿个主意,咱们法医科是继续待在现场,看看能不能收集到更多的尸块呢,还是先带着这几颗头回去做个解剖?” “先回吧。”松哥说:“如果发现新的尸块,我让人给你送回去。如果发现尸块的现场比较特殊,再通知你到现场看看。” “也行,那我就先回啦。”凃仲鑫颔首,拧开保温杯,抿了口热茶,满足的哈口气,说:“这鬼天气,说降温就降温,可真冷啊。 你们几个也是,注意着点,别着凉了。都还没吃饭吧?等会记得腾空去吃口热的,喝点热饮。” “放心,我们都晓得。”松哥微笑着回了一句。 目送他带着法医科的人,装起头颅离开,松哥又领着祁渊走到柴宁宁的身边,问:“柴姐,怎么样,勘察完了吗?” “行李箱很新,保护膜都没有撕干净,”柴宁宁说道:“我推测应该是新买的,就在这几天了。样式倒没什么特殊,牌子也没有听过,应该是小厂商生产的,这种情况下想要撞箱,有太巧合了。 另外,箱子上存在不少指纹,但同时也有少量的血指印,虽然经过擦拭,但在鲁米诺尔试剂下还是可以显形,只是纹路就被抹没了。好在内垫上还有两枚指印并没有被擦除,我拍了照片,你瞅瞅。” 松哥过来瞧了一眼,说:“看指印上的纹路,凶手带了编织手套啊。” “嗯,盛装头颅的时候应该是戴了。”柴宁宁颔首:“不过,在此之前,他肯定也触碰过这个行李箱,而且从血指印看,他清理工作做的也很粗糙,估计就是大致抹了抹,清理的不太干净。 所以,行李箱拉杆、箱体及保护膜上的指纹,说不定还有一组是他的。回头采集下这个网店工作人员的指纹,做个排除就是。对了,那个小年轻的指纹你留存了吧?” “放心,十指都留了,留完才让他走的。”松哥回道。 ------------ 第142章 推测 “那就完事儿了。”柴宁宁拍拍手,说:“仅仅一个行李箱,可勘察的地方不多。可惜你又直接排除了那小年轻的嫌疑,不然还可以再去他家瞅瞅。 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也先收队啦,行李箱我先带回去,瞧瞧还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的线索。 哦对了,最重要一点差点忘了说,行李箱里,发现几根头发,通过色泽、长短及直径做个简单的目测,不是三名死者的,很可能是作案人所留,回头我交给法医科遗传学实验室,瞧瞧能不能提取到DNA。 如果可以的话,等你们锁定嫌疑人了,等你们锁定嫌疑人了,那这就是非常有利的铁证。甚至运气好点,直接通过指纹锁定作案者,再通过DNA确定犯罪事实,这案子直接就结了。” 松哥点点头,表情轻松不少:“看样子,这桩案子虽然大,但应该并不难破,凶手的手法还蛮粗糙的。” “嗯,是这样没错。”柴宁宁说:“那么,推理侦查的工作就交给你们啦,我先回了,有事儿随时叫我。” “好。” 柴宁宁带着痕检员刚走,松哥等侦查员便收到了技术队发过来的照片。 乍一看,虽然因为避免面容太过血腥恐怖造成不好的影响,照片经过技术修正,死者的五官有一定程度的失真,但与三颗头颅都还有八成以上的相似。 视觉与记忆本身就是相当主观的东西,大脑同样会对这些信息进行实时修正,想来凭着这些照片,如果有人认识死者的话,肯定能认出来。 松哥便给大伙儿布置了任务,随后挨家挨户进行走访。想来,死者应该也是这个小区的居民才对。 “那个,松哥,挨家挨户上门的效率有些低了吧?这会儿毕竟是上班高峰期,很多人不是已经出门,就是准备出门了,挨家走访,很容易扑空。”祁渊忽然说道。 “确实是个问题,但也没办法。”松哥点点头,接着问道:“怎么,你有主意?” “不如派些人,在小区的各个出入口蹲着,”祁渊说:“来一个问一个,这样效率应该还更高些。” “好主意!”松哥连连点头,立马抄起对讲机,临时更改了先前的命令。 他们这组刑警人数不多,就七个人,算上祁渊也就八个,好在这个小区只有三道门,每道门安排两人后,松哥跟祁渊还能空出来。 “咱们俩,这是要去报案人家那栋单元楼走访吗?”祁渊见松哥并没有往小区门方向走,而是走向刚刚那个年轻小伙指着的那栋单元楼,便问道。 松哥点了点头:“行李箱是在单元楼门口被置换的,那么,作案人,或者说案发现场,应该也在那个单元楼,才有可能搞错、搞岔。而案发现场很可能就是死者的家,死者或许就是这栋楼的住户,咱们走访应该能有收获。” “可是,怎么会搞错呢?”祁渊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装着尸体的行李箱,作案人应该全程提着才对吧?又怎么会搞错?” “确实,这个问题我暂时也想不通。”松哥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又猜测道:“或许,行李箱不止一个?” “嗯?” “这行李箱还蛮重的,单元楼里虽然有电梯,但一次最多也就只能拖两个走。而如果凶手把尸块都装在行李箱里,三人尸体,至少需要三四个行李箱才装得下。 这样一来,他就得分两趟,或者更多趟,去转移这些行李箱。那么自然就存在搞混的可能,错拿走了报案人的箱子,而把自己的,装有尸块的箱子留在了现场。 按照这个思路推测,凶手应该有车,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先分趟次将行李箱从电梯内转移到单元楼门口,再从楼门口转移到别的地方。” 祁渊还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分几趟走呢?先把两个箱子带下楼装上车,再回去接着拿……” “凶手哪能想的这么面面俱到。再说了,单元楼门口就在电梯间和他车的中间,以门口作为‘中转站’的话,全程都可以看到自己的箱子,实际上还是蛮保险的。 或许在发现楼门口还有个行李箱,且箱子还与他的一模一样的时候,他也有过顾虑,担心搞混,考虑过要不要把箱子直接装上车。 但这样一来,电梯间的行李箱就看不到了,那样会让他很不踏实,所以犹豫过后,他应该还是把行李箱放在了门口,只是多留了点注意力。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空间记忆力与分辨力,最终还是把箱子搞混了。 而且当时留给他的时间其实也不多,天知道那个行李箱的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傻傻分不清哪个箱子是自己的,就免不了要开箱检查,一开箱他可就暴露了,所以就不得不赶紧依据着自己的记忆力,把行李箱赶紧装车。 这个时间应该很短,总共不会超过两分钟,行李箱虽然没万向轮,只是普通的双定向轮结构,但要拉动也不费劲,加上路程其实也短,手脚快些两分钟完全可以搞定。 而且听那个小伙子的描述,他离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三五分钟应该还是有的,如果凶手能在两分钟内完成这一切,确实可以与他直接错开。” 祁渊了然的点点头。 说着,他俩便走到了单元楼门口,仔细看看,还真跟松哥说的差不多,电梯间到楼门口不过七八米距离,而楼门口到外头的停车位也就十多米的样子。 “凶手应该也住在这栋楼里吧?”祁渊抬头瞧了瞧,说:“这会儿他应该抛尸去了,等会说不定还会回来。咱们都穿的便衣,或许能堵个正着。” “悬。”松哥摇头:“寄快递结果行李箱里发现了三颗脑袋,这么离奇又具备话题性的事儿,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了,凶手一回来就能听说,哪怕咱们穿着便装,他应该也能猜到,行李箱终究还是拿错了,出了差池。” “那他也不一定会直接跑吧?”祁渊说:“万一他对自己的布置还算自信呢?或者不甘心就这么亡命天涯,说不定还会选择先回家看看,再决定是跑是留。” “希望吧,总之先问问。” ------------ 第143章 走访 走访工作展开的并不顺利,直到十点多,这整栋楼还在家的住户都问过了一遍,却依旧没有收获,没人认识照片上的三名死者。 小区三道门的民警同样没有收获。 无奈下,松哥只能申请发布网上尸源协查通报,又调取了小区内的监控录像。 “尸源不明,调查工作暂时无法进行了,”松哥对祁渊说:“先去吃点东西吧,一上午没吃饭,饿得慌。” 说着,他又拿出对讲机,下了暂时收队的命令。 一干刑警找到家茶餐厅,随意吃了点东西。 吃到一半,凃仲鑫来电话了。 “啊,老凃,怎么啦?尸检有发现?” “受害者身份确定了。” “嗯?”松哥放下筷子,轻声问道:“就确定了?怎么确定的?” “年纪较大的女性受害人有过服刑记录,大概在四年前因寻衅滋事入狱,上个月才刚放出来。所以基因库中有她的DNA。” “噢?” “具体的,我让技术队同事发一份邮件给你吧,你到时候自己看。” “好。” 挂断电话后,他重新拿起筷子,说:“尸源确定了,大家赶紧吃,吃完咱们找个地方一块儿研究研究,商量下看看接下来该怎么搞。” “好。”几人点点头,手上嘴上的动作都快了不少。 一共吃了五十多笼点心,大家伙儿可算都吃饱了,便喊服务员过来结账。 接着,他们回到小区,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围成一圈。 松哥掏出手机,翻了下邮件,点开,轻轻颔首,说:“没有错,照片看着都挺像,年纪也相差不大,应该就是他们了。” 方常立马说:“快讲讲看,死者是谁?” “男性死者叫朱伟兵,今年四十一岁,本地户口,关于此人,目前就只有这些信息,更多的还得咱们去查。 他妻子许云,今年三十九岁,四年前因与朱伟兵闹矛盾独自离家,与酒吧内酗酒闹事,将一对大学生情侣打至重伤,获刑四年,后因表现良好减刑三个月,于上月中旬出狱。 他俩女儿名叫朱玉雯,今年十八岁,同样没有更多信息了。” 祁渊问道:“他们住在这个金宏小区吗?” “不是,他们住城东的必贵院小区。”松哥摇摇头:“楼如其名,不但非常贵,而且这家公司,不论入驻哪座城市,那座城市的房价必然暴涨。” “呃,他们是租的还是买的?” “买的,户口所在地就在那儿。”松哥说。 祁渊撇撇嘴:“龟龟,这一家子人还怪有钱的嘞。” “咱们得过去看看,进一步了解受害人的情况,才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进行。”松哥说:“老方,你带两个兄弟留在这儿,继续走访,争取把现场给找出来,我们其他人赶去必贵院问问。” “行,这里就交给我吧。” “小祁,你打个电话回去,请图侦科派四名同事过来,两名到这边调查监控,两人去必贵院。哦,还有技术队跟痕检科,也让他们派点人过去。” “好。” …… 金宏小区位于西市区,要赶到城东,距离不远,跑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向门卫出示证件,表明来意后,他们便直接来到物管办公楼。 图侦科的刘勋和小赵已经先一步到了这儿,查看监控。 “松哥。”刘勋打了声招呼,说:“监控表明,昨天下午五点左右,受害人朱伟兵一家就出了门,开车离开了。我们刚和金宏小区那俩同事也问了遍,他们是六点半到金宏小区的,车子现在还停在里头。” 松哥点点头,问:“他们出门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嘛?” “没有,挺正常,朱伟兵手里还提着一件牛奶,我们推测,他们一家应该是去朋友家串门的,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遇害了。” 松哥轻轻颔首。 祁渊则问道:“松哥,咱们要去他家看看吗?” “嗯,是得去瞧瞧。”松哥说:“那儿虽然不是现场,但说不定也有不少线索,比如家里有电脑的话,登录社交软件,可以迅速确定受害人的部分交际圈子。” 刘勋说:“柴姐跟我们一块到的,她已经带着技术队和痕检科的同事过去了。” “嗯,我们也去瞧瞧吧。”松哥说道。 接着,他向物管问下路,便带着祁渊等人立刻赶到朱伟兵家中。 “哟,来啦。”柴宁宁瞅见他们几个,说:“技术队的小高,正在提取死者的聊天记录。啊,朱伟兵的堂弟,就住在隔壁单元,1103室,你们要不要过去问问?” “噢?行,我和小祁过去看看。”松哥立马说道,接着又看向其他几名刑警:“你们就留在这儿吧,柴姐,你让小高先把死者朋友中,住在附近的单独列出来,咱们一一走访过去。” “好。” …… 1103室,松哥敲了敲门。 “谁呀?”里头很快传来女声,声音不小,但有点闷,人应该就在门另一头。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民警,赵擎松。”松哥说道:“有桩案子,需要向您了解下情况,方便开下门吗?” 女人警觉性相当高,依旧没开门,只是问:“什么案子呀?还有,你能不能出示下证件?” 松哥立马从口袋中掏出证件,对着猫眼示意了下,接着问:“您认识朱伟兵吗?” “啊?伟兵哥?”防盗门立马拉开,一名穿着围裙的女人站在门口,有些焦急的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请问,这里是朱伟田家吗?”松哥没立马回答,反而问了一句:“您跟朱伟田,朱伟兵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老婆。”女人回答,接着似乎觉得有歧义,又立马补充:“我是朱伟田他老婆,我叫刘海心,发生什么事了吗?呃,那个,先进来说话吧。” 松哥点点头,和祁渊一块儿,走了进去。 想了想,松哥决定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朱伟兵被害了。” “啊?” “一家三口都被害了。”松哥又说:“所以,我们想向您了解下他们一家子的情况。” ------------ 第144章 老板 “这……”刘海心张大了嘴,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好端端的,怎么一家子都被害了?啥情况啊?” “具体情况暂时不明,所以我们才……”松哥说道一半,鼻尖儿忽然抽了抽,问道:“什么味道?” “哎鸭!”刘海心从位置上跳了起来:“我的锅!” 说着,她赶紧跑到厨房,跟着又听嗤的一声。 祁渊微微侧目,看见厨房里有一团白雾。 跟着,刘海心又从厨房出来,推开客厅窗户,说:“不好意思,正准备做饭呢,热着锅,结果忘记了,锅烧的通红,幸亏发现的早。” “没什么事儿吧?” “应该没事,火我关了,煤气也关了。”刘海心摇摇头,跟着又问:“警官,到底怎么回事呀?他们怎么死的?” “目前还在调查,我们也仅仅只是发现了朱伟兵、许云和朱玉雯三人被砍下来的脑袋而已,不久前才查清,死者是朱伟兵一家。”松哥说:“您对他们家有了解吗?” “挺熟的。”刘海心颔首,说:“咱俩家住得近,加上嫂子之前不是在坐牢吗,他一个男人带着孩子,又要上班,怪不方便的,就让他们在咱们家吃饭了。 他还要给钱呢,我家阿田不让——阿田他妈妈在他小时候跟人跑路了,他爸就天天酗酒,酒精中毒死了,是伟兵哥他们一家拉扯长大的,他们家对阿田可好,这套房子首付都是伟兵哥借我们的,我们哪里好意思要钱呀。 上个月,嫂子出狱的时候,我和阿田还去给嫂子接风洗尘呢,一大家子有说有笑的。” 松哥轻轻点头,两家关系亲密到这种程度,比之亲兄弟还强些,那就好办了,至少,应该能知道不少相对比较隐私的消息。 但同样的,这么亲密的关系,也会让刘海心在叙述的时候,难免受到主观倾向的影响。毕竟绝大多数人,实际上都是帮亲不帮理的。 于是,松哥又问:“能说说朱伟兵是干什么的吗?” “开宠物店的,他有家猫舍,有家犬舍,卖的猫猫狗狗都有血统证。”刘海心说道:“他还送了我们一家布偶呢,都说这猫是行走的人民币,这只猫品相还很棒,估计得不少钱。可惜它胆子比较小,这会儿躲在屋子里呢。” “猫舍犬舍?” “对。”刘海心点点头:“他不走量,走精品,猫舍里猫不多,也只有布偶、暹罗、缅因、英短和美短这几个品种,每种就几只吧,疫苗打完,绝育做了才出售。 犬舍就比较大了,虽然一样每种才几只,而且也得打完疫苗昨晚绝育才出售,但种类多很多,市面上常见的基本都有,最便宜的也得六千多,基本上都过万。 他倒也卖种猫种狗,就是不绝育的,带血统证而且有参赛获奖证书的,不过少很多,而且也贵,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一只都有。” “这么说,他很有钱咯?” “是蛮有钱的。”刘海心点点头:“而且,做生意嘛,讲究以和为贵,所以他脾气特别好,反正我没听说过他跟谁闹矛盾。 他卖的猫猫狗狗,因为规模不大,价格又贵,所以走得也是诚信路线,很少跟买家产生纠纷。 至于同行就更不用说了,普通的宠物店跟他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价格相差太离谱,其实完全没有竞争。而其他猫舍犬舍的,其实也没竞争,因为大家量都小,搞这种精品猫舍、犬舍,也是因为真的喜欢宠物,否则也开不下去。” “我们调查到,他妻子许云,四年前曾经因为寻衅滋事、故意伤人而被捕入狱,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知道,也是因为宠物的事儿。”刘海心点点头:“当时是有一只德牧,获奖了,是种犬,没绝育的,他想卖出去,价格也谈拢了,三十五万。 但后来有个老板,愿意出六十万买,他自己加也有两只获过奖的母犬,就缺只公犬了,听说父母都获过奖的话,后代能卖好几万呢,六十万很快也能回本。 嫂子就有点心动,想要毁约,把狗狗卖给这个后来的老板,伟兵哥就不乐意,说得有契约精神,两口子就吵了起来。 他们其实很少吵架,但就因为这样,平时就积累起了不少矛盾,一吵起来就爆炸了,再加上伟兵哥平时很宠嫂子的,这一落差,嫂子可能受不了吧,就直接摔门跑了,在酒吧喝了几杯。 之后,听伟兵哥说是酒吧里那对小情侣看嫂子就一个人,里头又没空位置了,就想坐她对面,嫂子不乐意,又吵了起来,嫂子就抓起红酒瓶哐啷一下砸在小伙子脑袋上,又抓起板凳狠砸人小姑娘。 基本情况就这样了。嫂子入狱以后,也有人劝过伟兵哥离婚,伟兵哥不愿意,说变成这个样子,他也有责任,还很罕见的也跟人吵了一架。 之后他就一直安安分分的做生意,时不时的带雯雯去看看嫂子,上个月嫂子转移到看守所,准备办理出狱手续,他前一天晚上九点就到门口等着,就为了能尽早看到嫂子。” 松哥轻轻点头,瞥了祁渊一眼,见他正做着笔记,便暗暗点了点头。 祁渊很快停下,见松哥没再问话,便开口说:“刘女士,听您的描述,朱伟兵脾气较好,性格温和,喜欢与人为善,是这样没错吧?” “嗯,是这样。” “那么,许云呢?她脾气怎么样?”祁渊问:“是否比较暴躁?” “这个……”刘海心迟疑了下,说:“有一点吧,但不能说是暴躁,说急躁比较合适。她本身就是直筒直性子,有一说一,不会看人脸色和场合那种,就是有点低情商。” “这样啊,”祁渊沉思片刻,又问:“她出狱这一个月,有跟人再闹过矛盾吗?” “应该没有,也不至于吧。”刘海心摇摇头:“出狱后还能往来的,交情都蛮深了,对嫂子也足够了解,不会往心里去。” “那么,他们昨天晚上,似乎是去做客去了,你知道是去谁家吗?” ------------ 第145章 意外 “总结一下吧。” 楼下,松哥看向祁渊,说道。 祁渊点点头:“首先,受害人一家昨晚去见的人相当关键,可惜,刘海心也不知道他们去谁家做客了,接下来的调查重点,应该是这个; 其次,如果刘海心没撒谎的话,朱伟兵、许云一家,确实不会与人有什么根深蒂固的矛盾,这桩案子,我认为更可能是由许云‘低情商’的性格而引起的冲动作案,那就又回到了上一点,他们昨天去谁家了。” 松哥点点头,跟着又发现祁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怎么,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祁渊摇摇头:“可能是我有点想多了吧,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当然。” “噢?”松哥虽然有些不以为意,但还是笑道:“虽然太过主观的臆测确实不太可取,但想都想了,不妨说说看。” 祁渊哦一声,组织了下语言,便说:“他们一家子,会不会是去赔礼道歉的呢?” “嗯?” “许云不是低情商吗,不知不觉间可能得罪了不少人,但入狱这四年,这点小矛盾应该早就给消弭了,朱伟兵又是生意人,讲究以和为贵的话,说不定会想着借这个机会,带着老婆去一一登门道歉。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又吵起来了,对方便一怒之下,把他们都给杀害了。” 松哥若有所思:“以朱伟兵的性子,不是没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但既然时隔多年,当年的口角矛盾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恐怕更不可查,确实没有实际意义。 倒不如还是单纯从人际关系入手,与朱伟兵一家认识且住在金宏小区的,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则纳入重点调查对象范围中。 相信,这个范围应该也不太大了,不会太难差,没必要再想七想八,节外生枝,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顿了顿,松哥又继续说:“当然,你热衷于去思考,去解谜,虽然有点想当然,但仍旧是好事儿,荀队苏队也和你一样,喜欢去多观察、多想、多验证。可他们不会为了去解谜,而拖累整个侦查组的调查进度。 而且,他们许多想法,看似也很想当然,但那是依托于经验与现有线索得出来的合理猜测,而不是天马行空、漫无目的的瞎猜,我觉得你要真喜欢,可以试着王者一块去发展。” “嗯嗯。”祁渊连连点头。 他看得出来,松哥对于他脑子里的那些想法,已经从一开始的不认可,到现在慢慢去接受且鼓励自己往这个方向去走了。 这当然不是松哥的想法改变了,而是他确实认可了祁渊在这方面的潜力,才让他继续往这个方向走,并给出合理的建议。 毕竟新人都爱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上这条路,大多数刑警,还是只适合去实事求是的一步步推理,因此对于新人,松哥都建议他们别想太多。 …… 傍晚,松哥直接掏出手机,整了个多人视频,直接开会,让众人汇报下调查进展。 意外的是,各刑警基本都一无所获,没查到实质性的线索。 死者一家的人际关系也大概筛查了一遍,结果发现,目前查到的这些人当中,没谁住在金宏小区。 小区内的监控,也只拍到他们一家进了单元楼,电梯监控则显示他们到了九楼,而楼道中并没有监控,不清楚他们去了哪一间。 倒是方常提供了一条线索。 “我查到国庆假期前,朱玉雯与她舍友闹了矛盾。”方常说:“当时就在宿舍里头,大概原因是,她舍友外放开麦与人打游戏,声音很大,朱玉雯说了她几句,两人便发生争执,打了起来。 两人都受了点伤,朱玉雯头皮轻微撕脱,她舍友汪晓晓则是眼底充血。说起来都是看着吓人,实际并不严重的轻微伤,两人被校方各打五十大板,通报批评并记小过处分。 值得一提的是,汪晓晓正好住在金宏小区,具体哪一栋目前还没有查到,再给我点时间吧。” “噢?”松哥看了祁渊一眼,随后嘀咕道:“竟然还真是上门赔礼道歉的么……” 接着他又对方常说:“老方,这条线索相当关键,目前唯一能查到的,住在金宏小区且与朱伟兵一家有关系的,仅此一户了,得继续跟进。” “我知道,等会吃个饭我就继续查。”方常说道:“不过我建议啊,再晚些时候大家应该都下班了,再走访一遍那栋楼吧。哦对了,你早上已经走访过的房号给我下,免得走重复了。” “成,没问题。”松哥说:“小祁都记着,等会我让他拍张照片发你。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就先散会去吃饭吧,等会我去问问柴姐他们有没有新发现,再给你们安排任务。” 见大家都没有要补充的了,松哥便结束这次多人视频电话,看向祁渊等几人,问:“怎样,晚上吃点啥?” “下碗面条吃吃吧。”有老刑警提议:“最近事情多,比较忙,作息太混乱了,肠胃也不大好,吃点面条养养胃。” 几人连连点头,显然都赞同他说的。 “那好,吃面条去,”松哥说:“你们搜搜附近哪家面馆评价好些,我给柴姐打个电话。” “我来打吧。”祁渊掏出手机。 松哥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很快挂断电话,祁渊抿抿嘴,说:“不出意料,死者家里没发现特别的线索,技术队那边,她也帮我们问了下,电脑各个记录也都导出来了,目前同样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聊天记录,也没说昨晚去了谁谁谁家。” “行吧。”松哥摆摆手:“先吃东西去,回头再说。嗯,这家山城小面看着不错,咱们就去那吃吧。” 话音刚落,他手机又响了起来,发现是方常打的,不由纳闷的接通:“老方,怎么了?” “刚心血来潮去瞅了瞅,”方常说:“那个,早上你问话的那个寄快递的小伙子,住在哪间房来着?” “702啊,他说的,怎么了?” “不对呀,”方常说:“我隐约记得这个数字,刚就去702问了,住的是位老人。” “啊?” ------------ 第146章 现场 晚上九点,刑侦支队办公大楼三楼,刑侦技术大队办公室。 小高抓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等接通后,他立刻说:“松哥,汪晓晓一家今天清晨购买了前往帝都的机票,十点十分落地,之后行踪暂时查不到,得给我点时间,而且一些手续也得再跑跑,否则没法登陆个别兄弟单位的网络查询。 至于报案人李瑞,目前似乎同样不在余桥,他购买了早上八点前往新安的动车票,但却在潭州提前下了车,并转而登上了前往山城的高铁,并于下午三点左右抵达山城,目前同样下落不明。” 与此同时,金宏小区。 松哥难得的板着脸,连连点头,等小高讲述完后,说声辛苦,拜托他继续跟进,便挂断了电话。 方常立马问道:“怎么样?” 松哥把大致情况转告给方常,说:“目前看,汪晓晓的父母,还有这个李瑞,都具备作案嫌疑……” “嗯。”方常不等他说完,便接过话道:“这段时间里,老海查到,汪晓晓的眼睛,伤的比想象中更重,充血的左眼在前天晚上忽然出现视物不清的情况,如果不能妥善治疗,恐怕会失明。 这可是天大的,一辈子的事儿,如果朱伟兵一家昨晚真的是来见汪晓晓家人并赔礼道歉的话,一言不合,汪晓晓她父母真可能杀人。 不过,他们一家并不住在这栋楼,按理说,嫌疑相对来讲较小一些,之所以前往帝都,也未必是潜逃,很有可能是带汪晓晓去看眼睛。” 松哥嗯一声,说:“是这样。至于李瑞……虽然不清楚他和朱伟兵一家到底有什么关系,什么过节,但一来,他撒谎称自己住在702室,并在报案且接受过我们问询后,忽然离开余桥,这两者结合……” 方常又打断他,说:“先前因为图侦科的同事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而且重点盯得也是朱伟兵一家,以及按照你的猜测,重点盯带多个行李箱的嫌疑人,所以才一无所获——他们并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嫌疑人。 而我发现李瑞在撒谎,702住的并不是他后,就拜托图侦的兄弟再过了一遍监控,结果发现,他平时都是在九楼出入电梯,按理是住在九楼的。 值得注意的是,朱伟兵一家,昨天也是在电梯抵达九楼的时候离开。” 松哥问道:“九楼都问过一遍了么?” “没。”方常摇头:“九楼一共七户,有一户你上午就问过,但就是截止目前,也仅仅只有三户人在家,还有四户没回应。” “物管科的住户信息查过了么?” “查过,但这信息很久没更新了,没查到李瑞的名字。” 松哥啧一声,说:“既然如此……我申请调只警犬过来吧。受害人死于失血过多的话,现场血腥味肯定很重,清理都清理不掉,警犬应该能闻到。” 方常点了根烟,说:“是个办法。如果找到了现场,差不多就能坐实李瑞的犯罪行为了,到时候直接发布追逃令和协查令就是。对了,小祁人呢?” “不知道,”松哥摇摇头:“他说他想去九楼瞧瞧,就随他了。” “这有什么好巧的。”方常吐口烟雾,说:“他还能直接把现场找出来不成?这小区硬条件都还不错,根本闻不到味道,我都趴门缝嗅过,怕是只有警犬才……” 话音未落,松哥对讲机响了起来:“报告,报告,松哥,我是祁渊,我好像……发现现场了。” “嗯?”松哥一愣,赶忙抄起对讲机,问道:“说说,在哪儿?” “903室!” “好,我们马上上来!”松哥将对讲机塞回腰间,笑眯眯的看着方常,调侃道:“呐,你看,打脸来的是这么快。” 方常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个新人,还真有两把刷子,怎么发现的?”、 “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 坐电梯上了九楼,电梯门刚开,就见到祁渊一脸激动的站在那,手里还握着自己的手机。 “行啊小祁,”方常一出来就说:“怎么发现现场的?” “靠它,”祁渊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又指了指边上的防盗门,说:“这些门上都有猫眼,当然,从外往里看的话,画面特别小,基本什么都看不见。 我就下载了一些凹凸面镜效果的滤镜软件,用软件大致修正畸变画面,拿摄像头对准猫眼,咔嚓一拍,就发现903室客厅有大量鲜血,肯定是现场无疑了。 也亏得现在手机都有超级夜景功能,伸手不见五指的画面都能提亮,跟夜视仪似的,虽然我这手机成像效果不咋地,但好歹能看见不是。” “厉害啊。”方常赞道:“小伙子脑子很灵活嘛。” 松哥接过他的手机,瞅了眼照片,点点头:“确实,这间房,应该就是现场了。嗯,小祁,麻烦你打个电话,让老凃和柴姐过来一趟……哦对了,顺便开一张证明,手续这块别出问题了。” “好。”祁渊拿回手机,立马打了电话。 方常和松哥则走到903门口,打量了眼防盗门,忍不住微微皱眉。 看锁芯,很明显,这起码是B级锁,以他们掌握的那点开锁技巧,根本没法对付。 而门本身也有防卡纸撬锁的设计,门上带着大概两指宽的裙板将门缝遮掩住,就算李瑞并没有反锁门,只是随手一关就走了,也没办法用卡纸直接把门给撬开。 于是,松哥又看向祁渊,说:“小祁,你再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时,顺便带个开锁专家过来。” “开锁专家?”祁渊一愣,说:“我记得,柴姐她就……” “术业有专攻,柴姐对付不了B级锁。”松哥摇摇头:“从支队过来要经过个看守所,你让他们去带个入室盗窃的惯犯过来,擅长技术开锁的那种,开完咱给钱,还给他计立功表现。” “小偷……”祁渊呃一声,跟着便点点头说:“行吧,我知道了。” 说着,他便再次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第147章 勘查 半个来小时后。 一名戴着手铐,穿着橘色马甲的男子,正满头大汗的鼓捣着门锁。 方常眉头一挑,看了看时间,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你到底行不行啊?这都鼓捣了十多分钟了,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锁王?” “警官,再给点时间呗。”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要能敲掉猫眼,再把我的工具带来,这门又没反锁,一分钟都不用我就能把它打开。 但你们又不同意,非得技术开锁,那就得要点时间呐,这可是C级锁,没那么容易搞开的。” “还要多久?”方常问道。 “我也说不准,赶巧的话很快,不巧得一样样试的话就少说还得十分钟。不然你们把我手铐打开呗,那样能更快一点。” “打开手铐?行啊。”方常调侃道:“可你一个锁王,手铐开了,怕不好解释吧?就不怕咱们等你开完锁翻脸不认人,说你意图潜逃?” “不怕不怕,我看得出来你们是正经人。”他嘿嘿一笑:“否则嘛,寻常警官要咱们办点事儿,直接拉着就走了,哪像你们,又给钱又给记功申请减刑的。” 方常抬头看了松哥一眼。 松哥轻轻点头。 他便掏出钥匙,给这锁王把手铐解开了。 “哇,真解啊?”他有些愣,接着又连连道谢,说:“这手铐戴久了,一下解开,还真舒服,从没感觉这么舒服过。话说你们不怕我跑啊?” “咱们这么多人围着,你脑抽了才跑。”方常翻个白眼,又好奇的问道:“师傅,我看你也不像是个混人,怎么就入室盗窃被关到现在?” “嗨呀,被人给整的。”师傅说:“之前接了一单开锁的生意,我也瞅了人的身份证,没啥问题,就上门把锁给开了,然后我就走了呗。 谁知道,那混球搞我,那间屋根本不是他家,他就一小偷,听说我开锁能耐好,刻意找了我,然后把人家家里给搬空了,那户人家还蛮有钱,他偷走的东西得有二三十万。 那家伙偷东西都带了手套,我没有啊,门上,锁上都是我的指纹,末了他还特地找到我,给我一串金镯子说是道谢,我也猪油蒙了心,竟然拿了,后来案子一发,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呗。唉,被判拘禁都是好的了。” “你这个确实……”松哥嘴角一抽,说:“等刑满了出来,到派出所登记下开锁资质证书吧,少点麻烦,所里也会给你个软件,以后有人找你开锁,身份证一刷,万事大吉。” “我也想啊。”师傅说:“可我这种蹲过号子有前科的,哪里能登记这个了?” “那你来咱们支队,我帮你想想办法。”松哥又说:“你帮咱们忙,咱们也帮你个忙,你看怎样?” “哟,这感情好,那就谢谢警官啦。” 说着,吧嗒一声,他嘿嘿一笑,轻轻推开门,说:“好啦,完事了……我去,啥味儿啊这么重?血?” “来之前不跟你说过么,这是命案现场。”松哥摆摆手:“回去后嘴巴严实点儿,不该说的别乱说。” “好。”他连连点头,跟着伸出双手:“警官,把我铐上送回去吧。我可不想再出什么岔子,眼瞅着我刑期都要满了,再出意外太亏。” “行。”方常把他双手铐上,看向两名刑警:“你俩带他回去。” “好嘞。” 三人刚离开,一直靠在墙边双手环胸闭目养神的柴宁宁,才缓缓睁开眼,默默的戴上口罩,穿好手套鞋套,当先进入房间中。 她先用蓝光手电打着光晃悠了一圈,才回到门口,啪嗒一声把等打开,又将手电熄了,放回腰间,对几名痕检员招招手,让他们进去。 之后,老凃也戴上了手套,带着两名法医走进现场。 松哥瞅了眼,七八人往里头一钻,这套一室一厅的小套间就显得相当拥挤了,便没进去凑热闹,而是让人待在门口等着。 方常左右看看,忽然眼前一亮,迈开大步跑了出去。祁渊一愣,问:“方哥这是干啥去?” 松哥摇摇头:“不知道。” 其他几名刑警也饶有兴趣的转过头,看向方常离开的方向。 跟着,几人脸色都黑了黑,有些无语的别过头去。 就见方常拍了拍电梯口的金属垃圾桶,嘿嘿笑了笑,直接双手抬了起来,哼哧哼哧的往回跑。 接着把垃圾桶往地上一顿,从口袋中摸出烟,散了一圈,自己也叼起一根抽了起来。 松哥忍不住扶额:“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家伙这么逗逼?” 方常耸耸肩,不以为意。 半根烟功夫后,柴宁宁便走了出来,瞅见边上的垃圾桶,又瞧瞧围在垃圾桶边上抽烟的刑警,忍不住皱了皱眉。 祁渊有些心虚,猛吸一口后,默默把烟头掐灭了。 柴宁宁目光又落到松哥身上,轻声说:“现场没有受到太大破坏,凶手没怎么清理,估计是没来得及,所以勘察难度并不大。 我大致判断了一下,对现场做了个简单的还原——凶手是在饭桌上忽然发难的,瞬间以具备威胁性的武器挟持住了一名受害人。 随后,他就以此作为威胁,逼迫其中一名受害人将另一名死者绑住,限制行动,之后,他便直接以锐器割开了被他挟持的受害者的脖子,又扑上去迅速砍死那名尚能活动的受害人,最后,便是被限制住行动的死者。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应该不太长,加上隔音良好,左右两间房又没住人,因此没人听到动静。现场有搏斗痕迹,但凶手也很快结束了‘战斗’。 最后的肢解,则是在卫生间进行的,我们在卫生间内发现了不少骨茬子和血迹。另外,客厅内还放着两个行李箱,几个麻袋。 麻袋内装的倒都是尸块,而两个行李箱中,一个装着被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内脏,还有一个,则是以防震气柱包裹好的笔记本电脑和机械键盘。” “噢?”松哥若有所思:“还真有笔记本跟键盘?难不成,这家伙是拿错了自己的行李箱?” ------------ 第148章 出乎意料 说着,松哥瞧了一眼祁渊。 先前他反驳祁渊的猜测,认为李瑞不应该自作聪明的冒险玩这么一出,毕竟是从他带去的行李箱里发现的脑袋,像赶到现场的民警一样直接当场把他铐上才是常理。 之后带回去,家里一搜,立马真相大白。 像松哥和祁渊这样,仔细想了想,觉得他没有理由这么干,直接放了,才是反常。所以他这么干,十有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算再天真也不该蠢到这种程度才对。 但后来发现这人有不小的嫌疑,貌似就是凶手的时候,虽然祁渊什么都没说,而且松哥也并不太在意这种事儿,但严格讲来,他还是被打脸了。 这会儿再听说其中一个行李箱中确实放着笔电和键盘,他思路一下便活络了起来。 严格说起来,他也不算是被打脸。 祁渊脑子转的同样非常快,立马接话说:“如果他真是情急之下拿错了箱子,那么一切都好解释了。他早上的说辞,也不过是情急之下硬憋出来的,或许有死马当活马医,垂死挣扎的意味。 只是他运气好,恰好碰到了我们这帮‘高素质’的警察,还去寻思分析了半天,又恰巧分析出他不太可能干这种蠢事,按理没有作案嫌疑,就直接把他给放了。” “确实,”方常点点头:“不过,这个李瑞跟朱伟兵到底啥关系?先前调查朱伟兵一家的人际关系的时候竟然都没查到。” “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不曾想,柴宁宁却摇了摇头:“今早带回去的行李箱,上边还有指纹,有印象吗?” “嗯,怎么了?” “除了拉杆把之外,行李箱上,再没发现李瑞的指纹了。 当然,箱体上的指纹完整的很少,大多都有所残缺,仅有的四枚完整指纹也并非拇指、食指上的,所以户籍科的指纹库也派不上用场。而这些残缺的部分,也和李瑞对应不上。” “嗯?”松哥若有所思:“行李箱上还有其他人的指纹?” “而且,”柴宁宁继续说:“其他几个行李箱、编织袋上,也留有少量的血指印,我都提取并固定下来了,并对比了下李瑞的指纹照片,发现,两组指纹之间,有着明显的、肉眼可见的区别。” 祁渊接过话:“这是否意味着,凶手或许不止李瑞一人?” “不,”柴宁宁摇头:“从现场痕迹来看,为单人作案没错,凶手只有一人。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这个李瑞,未必是凶手。” “噢?”这下松哥都有些纳闷了:“行李箱内有三颗脑袋,撒谎,而他说的另一个行李箱明显也在现场,且电梯监控今早的画面也表明并没有人提着两个以上的行李箱下楼,也就没有错拿的可能性。 再加上潜逃,这种情况下,他还未必是凶手?” “我只是基于痕检结果给出我的判断,”柴宁宁再次摇头,说:“至于具体情况如何,怎么调查,真相怎么样,还得你们去查。 不过,我个人倒是建议你们联系联系李瑞,看看电话还能不能打得通,说不定情况和你们想的不一样呢? 至少早上你们问询的时候我也瞄了几眼,阿渊说的倒也讲的过去,可他表现的太过淡定了一些,而从现场情况看,凶手心理素质不该有这么强,老凃就跟我说了,从尸块上的砍创看,凶手下刀的时候手都哆嗦的。” 松哥想了想,嗯一声,回句知道了,便掏出手机,迅速给李瑞打了个电话过去。 如果李瑞真与本案无关,那也就没有打草惊蛇的说法,而如果他是凶手、策划者或者参与人,他人都开溜了,同样也无所谓打草惊蛇。 有些出乎意料,电话很快接通了,松哥便立马开了扩音。 对面先开了口:“你好,请问是赵警官吗?我留了你电话的。” “哎,是我。”松哥语气轻松的问道:“你现在在哪儿?方便过来趟吗?今早这桩案子,还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 “呃,这个恐怕不太方便。”那头说道:“我现在在山城啊。” “噢?” 根据技术队的调查结果,李瑞确实在潭州时下车转道去了山城,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哪儿,也没想到他直接就承认了。 “早上刚到公司,老板就让我去一趟新安出差,说有一场重要会议叫我代表公司参与。”那边的李瑞似乎是怕松哥他们误会,赶紧解释说: “结果我刚上动车,又通知我会议取消了,那边出了点意外事故短时间解决不了,叫我去一趟山城总部,具体什么事儿也没说,我就只好在潭州下车,改去山城了。” 顿了顿,那边又说:“呃,你们好像说过,叫我最近不要离开余桥……实在抱歉啊,我给忘了。这样,麻烦你跟我们老板说一声,我也给我老板打个电话让他另外派人来,我瞧瞧晚上还有没有回余桥的飞机。” 松哥眉心又拧紧了几分,李瑞这个表现,倒真让他有些看不透了。 心念电转,想了几秒钟,他又问:“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家是702室对吧?” “对啊,怎么了?” “有一个问题,”松哥决定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今晚我同事继续走访的时候,正好问到了702室,里边住的是位老人。” “什么?”李瑞的语气听上去非常惊讶:“不可能啊,你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还是跑错楼了?” “是17栋3单元702室吗?” “呃,是没错。不应该啊,怎么回事儿?我就住那,总不能我连自己住哪都记不住吧?还是说你们觉得我撒谎?不是,我有什么必要撒谎啊?对我又没有任何好处。” 听到这话,几名刑警面面厮觑,都有些懵——这到底什么情况?哪里出错了? 难不成,李瑞跟人合租了?可也不对啊,如果是合租,也没理由与一位老人合租,那样太不方便了,找个这样的室友是想当儿子不成? 再说,就算是合租,老人应该也会说才对。 沉默了几秒,方常忽然轻声向松哥请示了一下,得到他同意后,便接过手机说:“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刑警,方常,今晚就是我走访的702室。” 2百度一下“不合理真相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 第149章 线索? 在方常和李瑞交谈的时候,其他几名刑警,也分成了几个小团体,两三人一组的在边上小声交流。 祁渊就说:“很奇怪啊,李瑞没理由到了现在还在撒谎,这么说来,他应该就真是住在702室没错了。那,702室的那个老人,是谁?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不,”松哥反对道:“别的先不说,你忘了吗,图侦的同事查到一条线索,电梯内的监控视频表明,李瑞平常都在九楼出入电梯。 而且,昨天晚上,朱伟兵等三名死者,也是搭载电梯来到这一层,现在尸块就在房间里的行李箱、编织袋里躺着呢,而偏偏今早,李瑞也是从九楼提着行李箱进电梯,最终在包裹驿站被撞个正着。” 祁渊轻轻皱眉,有些糊涂了,纳闷道:“那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哪怕听上去再怎么不合常理,也只有一种可能了。”松哥说:“李瑞他在撒谎。” “看还是那句话,他没理由到现在……” “不,我们不知道理由,不代表他没理由。”松哥微微摇头,打断他说:“就像今天早上,我同样认为,他没理由故意曝光这桩案子,又伪装成毫不知情的模样。 在这桩案子中,我还是难免受到平时所谓的经验的束缚,还是有些想当然了,这是错误……或许也未必是错,现在真相还很模糊,扑朔迷离的,姑且就先当是错误吧,犯了错,咱们就得承认。 但是,仅仅是承认错误,还不够,我们还得去反思错误,总结错误,避免再犯才行。 很明显,现在的情况,和今早其实非常像,虽然许多情况看上去不合常理不合逻辑,有着大量的矛盾点,但……这个李瑞,依旧有可能,因为某个我们不知道的理由而撒谎。 反正他绝对不可能住在702,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着的先坐电梯跑到九楼,再跑楼梯回到七楼吧?光这一点,就足以推翻他的说辞。” 祁渊若有所思。 见状,松哥又轻笑道:“老方显然也想到了这条线索,才会把手机给拿了过去,自己和李瑞交流,我反应都比他慢了几拍。” “嗯?”祁渊回过神,忍不住看向站在一边,依旧在和李瑞交流的方常,问道:“那方哥他会怎么做?直接揭穿他吗?” “显然不会。”松哥轻轻挑眉,说:“虽然李瑞可能已经猜到咱们盯上他了,但是,咱们依旧不能就这样撕破脸。 像这样通过电话进行交涉的方式,对我们来讲其实非常不利,很是被动,因为对方一旦被激怒,或者心虚,随时都有可能直接挂断电话,到时候再想重新取得联系就难了。” 祁渊其实也只是问问而已——就算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聊些什么内容,可起码也能看到方常神态轻松,语气平缓,显然聊的还比较愉快,不可能直接尖锐的揭穿对方谎言。 而且聊着聊着,方常还摸出了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过了一小会儿,又把手机递给了松哥。 松哥接过,瞅一眼,便了然的点点头,走到一旁,掩着嘴,用他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祁渊见了,也没凑上去听,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几位刑警身上。 他们都是他的前辈,想来对本案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见解,先不论这见解是对是错,但他们的经验以及基于经验的思维方式,都值得祁渊去学习。 很快,松哥回来,将手机还给方常。方常看了一眼,声音抬高了些,高声说:“好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你提供的这些线索,对破案相当关键,我们稍后就会去一一核验。 另外,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也希望你尽快赶回余桥,配合咱们工作。嗯,好,好的,那就先不打扰了,再见。” 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松哥,方常又瞥了一眼自己手机,笑道:“嗯,怎么说?” “根据定位,他在大学城一代,另外我也通知了荀队,请他帮忙联络当地的同事,予以方便,帮助咱们将李瑞盯住、抓住,荀队他同意了。” “我知道,看通话记录大概就能猜得出来。”方常摆摆手,说: “我想问的是,你打算怎么整?先让当地同事把人扣住,还是咱们直接派同事去拿人?” “不知道,暂时拿不定主意。”松哥摇头,接着一扬下巴:“你这边呢?跟对方扯这么久,聊什么?” “嗨,这不是为了方便技术队的同事定位么,所以就跟他东拉西扯的。”方常说:“不过,聊着聊着,还真发现了些不太对劲的事儿。” “噢?” “首先就是702室,”方常接着说:“他反反复复提到这个房间,而且有时候语气、语序都有些莫名,说实话,还是有点细思极恐的。 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一种提示,他想告诉我们,并非是他住在702,而是702这个房间,还有房间里那位老人,有什么问题? 其次,公司,老板,这几个字眼他也反反复复提出过好几次,让我们打电话给他老板‘求证’他确实是去山城出差的意图非常明确,这里头,或许也有东西,不如咱们等会就打个电话过去瞧瞧。” 松哥轻轻点头,跟着又问:“还有呢?” “那台电脑,帝都的那位朋友。”方常说道:“同样的,这些事儿他也在反复提及。 将这些东西都串在一块儿,我甚至怀疑,他这会儿,会不会是被某些人,以某种手段给胁迫了,此刻正身不由己,甚至可能干了一些事儿,想通过这种办法来跟我们求助? 当然,我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其实不大,哪里有那么玄奇的事儿哦。不过这些东西,倒也确实值得注意,咱们最好留点心思,下点功夫,好好查查,把这些线索都给串起来,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嗯。”松哥倒也认可,说道:“既然如此,电脑,等会就让柴姐带回去叫技术队的同事好好查查吧。702室,咱俩这就下去再看看,至于李瑞的老板……” ------------ 第150章 迷茫 “您好,我们是刑侦支队的办案刑警,我叫赵擎松,这一位是我的同事,方常。” 702门口,松哥敬了个礼。 老人了然的点点头,说:“哦哦哦,方警官我知道,之前才来过,嗯,警官,坐,进来坐吧。” “叨扰了。”松哥身子向前一倾,微微鞠躬,随后和方常一块走进房间。 走的时候,他也寻思打量了眼,发现这房间和命案现场,903室的户型一样,就是左右颠倒对称了下,都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说不上狭**仄,但离宽敞也差得远。 “老人家,您一个人住吗?”方常则问道。先前他过来问询的时候,也仅仅只是简单的问了些问题,许多方面都没深入了解。 “是呀,”老人一面烧水,一面说:“老伴去了以后,我就自己一个人住啦。 唉,她还在的时候,天天吵天天吵,没个安宁的,心烦,这忽然去了呀,还怪想她。两人拌嘴拌一辈子了,忽然没个人跟我吵架,总觉得少了点啥。 真想快点下去呀,下去以后,就能和她再吵一架了。唉,偏偏吧,说想下去想下去,身体却老实的很,先前出去玩,正好碰到小地震,谁跑的都没我快……” 老人说到这,自嘲的笑笑,轻轻摇头,又打开茶叶罐子,从中捻了一小撮茶叶出来。 “您儿女呢?” “大女儿嫁到国外啦,幺女在帝都呢。”老人摆摆手:“儿子儿媳倒也在余桥。 不过,我看他们两个小日子过得蛮好的,我插进去反而大家都不自在,不如出来住,逢年过节聚一聚,吃个饭,父子俩反而不会闹掰,多好。” “您可真开明。” “嗨呀,什么开明不开明的,就是不自在,我也想自己住的舒服点嘛。”老人说道,同时抬起烧好的开水,烫了烫茶具。 将第一泡茶水倒杯子里,清洗了一番,倒掉,重新添满,将茶汤分出了三杯,用镊子分别递给松哥和方常,他才问:“对啦,警察同志,到底怎么啦?出事了吗?你们都过来两趟了。” “谢谢。”松哥接过茶,但没喝,直接放在了桌上,并说:“实不相瞒,发生了一桩命案,我们就是为了这事儿……” “命案?哦,就是今天一直在传的那桩案子吧?说是一个小伙子行李箱里放着三颗人头的?”老人眨了眨眼睛:“真有这事儿啊?我还以为是假的呢。听说那小伙子当场被枪毙了。真的假的?” “呃……”方常嘴角一抽,知道这么具备话题性的东西肯定会广为传播,并进而衍生出各式各样,或夸张或正常的版本。 但没想到被当场击毙这种压根经不起推敲的流言都能流出。 松哥则说:“您说笑了,除非确认目标具备犯罪嫌疑,并具有一定的威胁性,同时以暴力手段抗拒配合调查,而且经过多次警告依旧无效,还会对周围群众造成威胁与危害,我们才可能开枪。 至于那位小伙子……” 讲到这儿,松哥顿了顿,还是决定有所保留,说:“他这会儿好好的呢,目前真相尚且不明,所以才需要进一步调查。” “这样啊。”老人点了点头,跟着摸摸口袋,从上衣里翻出包烟,散给两人。 “谢谢,不用了。”松哥摆摆手,没收。 他便自个儿点上,抽了两口,才摇头说:“你们问错人啦,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散步的时候听来的,你们也说了,做不得数,都假的。” “也不一定都是假的,您都听到了什么呢?” …… 半个钟后,两人离开。 老人并不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他说知道的事儿,都是些传到已经完全变了性质的谣言而已。 另一方面,老人也拿出了自己的租赁合同,以此确认了,自去年三月起,他就一直住在这儿,今年三月还续了一年房租。 凭着这份合同就能证明李瑞在撒谎,而老人则应该确实不知情。 “话是这么说……可,702这个房间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方常纳闷道:“李瑞非得逮着这个房间说事儿?” “不知道,看着是一切正常的。”松哥摇摇头:“问问其他人有没有什么发现吧。” “嗯。” 两人回到九楼。 祁渊见到他俩,立马迎了上来,说:“松哥,方哥,刚打电话给李瑞的老板了,没有那回事儿。” “啊?” “公司并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出差任务,反倒是今儿一天没看到人,他们有些奇怪,老板给他打了电话,说是家里出事,走得急,没来得及请假,让老板干脆计他旷工,过几天就回来。 倒是老板还蛮好说话的,直接给他批了假,让他不要着急,好好把事情给处理完了再回来。所以我们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老板也有些纳闷。” “你怎么说的?”方常忽然问道。 “我就按松哥交代的,直接表明了身份啊。”祁渊愣了愣,说:“我也有让他不要把这事儿往外传,也有让他近期别联系李瑞,怎么了吗?” “不是这个,”方常摆摆手:“你以什么理由找的李瑞?” “就说李瑞是重要证人,但没说是什么案子。” “那还好。”方常颔首,说:“这方面,这个李瑞果然也在撒谎。但,老板这边到底有什么问题呢?为什么他会反复暗示我们去找他老板? 又或者说,这其实并不是暗示?可不是暗示的话,这种一问就会被拆穿的谎言,到底有什么意义?” “难不成,他被人挟持了?”松哥说道:“就像之前那桩汽油桶藏尸案一样,作案人赵南芸被限制自由,身不由己,各种明里暗里的向外暗示求救,想方设法引起注意。” “不对吧,”祁渊摇摇头:“想引起注意的话,今天早上咱们询问他的时候,直接向咱们坦白、交代,寻求帮助,不就好了吗?干嘛非得跑到山城去,然后用这种法子暗示咱们?难不成他脑袋瓜子有坑?” 方常耸了耸肩:“天知道什么情况。要我说,再联系联系山城那边的同事吧,看看相关手续办完没,先拜托那边同事把他扣起来再说。” ------------ 第151章 被动 正说着,柴宁宁走了出来。 “柴姐。”松哥立马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她摇摇头,说:“照片、证据之类的,咱们得带回去勘验勘验,才能得出结论,至于其他的,刚刚就跟你们讲的差不多了。” 顿了顿,她又抬抬手上的行李箱,说道:“电脑什么的,我帮你们直接带回去交给技术队的核验吧。” “好,谢谢柴姐。” “客气。”柴宁宁摇摇头,寻思了下,又说:“给你们提个建议吧,我感觉你们似乎有点魔障了,尤其是你,松,这桩案子,你办的可不怎么漂亮,不像是你一贯的风格,怎么啦?有心事?还是太累了?” 松哥一愣,跟着苦笑一声:“可能是累着了吧。” “那就得注意休息。”柴宁宁轻声说道:“这桩案子,你们调查的太过被动了,有点儿被李瑞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这样不行,得挣脱出来,按照你们自己的节奏往下查才是。” “噢?”松哥若有所思。 柴宁宁接着说:“还有,这间屋,指纹固定后我都大致提取了一遍,确实和你们提取的,李瑞的指纹,有着肉眼可见的差别。 所以说,他家虽然并非是像他说的那样住在702,但也不一定是这间。总而言之,不要让惯有经验束缚了你,思路还是得发散一些,问询不像审讯,大案不是非此即彼的。” “明白了,多谢柴姐提醒。”松哥重重的点点头。 目送痕检科撤离,方常才咽了口唾沫,重新点上根烟,蹲在垃圾桶边上。 抽了两口,他眼珠子一转,把祁渊打发进室内,让他管凃仲鑫问问情况,这才对松哥说道: “松哥,你有没有觉得,刚刚柴姐气场好强啊,比苏队都不差了,要不是她一向脾气很好,她一开口我说不定腿就软了。” “柴姐可是副主任科员,论级别可是和苏队齐平呢。”松哥轻笑一声。 “这和级别有什么关系。”松哥吐口烟雾,翻个白眼,说:“荀队还是高配的副处呢,论级别比苏队高两级,还不是经常被苏队怼的没脾气?老凃是正科,也没感觉到他有啥气场啊,跟邻家老人似的。” 说着,他不着痕迹的对着祁渊的背影努了努嘴,轻声嘀咕道:“该不会是因为她弟弟在这儿,想表现表现?” “去去去,把柴姐想成什么人了?信不信我去她那打小报告啊?” “别别别,松哥,哥!我错了成么?” “好了,说正事。”松哥摇摇头,脸色严肃起来:“柴姐讲的没有错,咱们的思路出了问题。 先前都还好,但自从发现这个现场之后,节奏就彻底乱了,一直被李瑞牵着鼻子走。 不管李瑞到底是什么目的,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不能掌握主动权,这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儿。” “嗯,”方常脸色也严肃起来,说:“这方面,是我的问题,我的思路最先偏掉的。接下来,还是走回正途,从人际关系开始调查,一点点把整个案情给捋清吧。” “同意,今晚大家整理下线索,明天再……” 话音未落,他手机又响了起来。 掏出一看,号码格式明显不对,首先不是11位的个人移动电话,看着也不像是固话,反倒像是网络虚拟号段。 “诈骗电话?”松哥脑海里本能的就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没办法,大多数诈骗、传销、推广产品的电话,用的都是虚拟号段,因此一看到这种号码,本能的都会想到是诈骗电话。 可惜,身为刑警,松哥并没有拒接电话的权利——哪怕明知道可能是诈骗电话。 “喂?你好,这里……” 话刚吐出几个字,他就忍不住皱眉。 方常见他这表情,有些奇怪,轻声闻到:“怎么了?” 松哥摇摇头,放下手机,摁下免提。 扬声器中便传出一阵旋律,旋律总体还算平和,而且听着有些耳熟。 但下一刻,歌词唱出,几人脸色都变了变。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娃娃哭了叫妈妈……” 方常脸一黑:“什么鬼情况?妹妹背着洋娃娃?” “听着像,”松哥嘀咕道:“这谁啊,这个恐怖梗都多少年前的了,还这么放出来玩?肚子里没货也不能这样闹笑话玩烂梗啊。” “这歌蛮多各种各样的魔改版本的。”方常接过话,说:“哦,说蛮多也不对,就有那么一版特火,然后根据歌词还传出了各式各样的背景故事,玩些什么细思极恐的手段,就连原作者出来辟谣了都没用,照样传。” 一面说,他一面掏出手机,联系上技术队,让他们试试看追踪这条虚拟号段——虽说虚拟号比正常的移动号码、固话来的要更加难以追踪,但也并非无法锁定。 “所以说,这谁啊?又打的啥主意?”松哥接着说:“换个寻常人也就算了,可能真会被他吓的睡不着觉,但咱们……呵呵。” 说到这儿,前半段旋律唱完,那头直接挂断了电话。 两人一脸黑人问号,搞不清楚状况。 “咱们可能只是想多了吧?”方常眨眨眼睛:“应该只是个寻常的恶作剧而已?” 说着,方常又瞅了瞅手机,微微皱眉:“山城?” “什么山城?” “技术队锁定了这个号码的网络IP地址,在山城,具体位置不清楚……正好,李瑞也在山城,那,这到底是恶作剧,还是……” “先记下,但别管。”松哥摆摆手:“刚刚才说,别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事儿,我派个人跟进就好,咱们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案子本身吧。” “成。”方常轻轻点头,说道:“咱们也进去吧,老凃现场尸检工作应该已经完成了,问问情况。” “嗯。” 两人并肩往房间里走。 然后发现门框有点窄,松哥主动顿了一步,才跟着进去。 进门,就见地上铺着一张大大的塑料膜,上边放了一堆尸块,凃仲鑫正蹲在一边,跟祁渊细细的讲着些什么。 ------------ 第152章 矛盾 “老凃,”方常见了,立马好奇的问:“发现什么了吗?” “嗯哼,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凃仲鑫说:“不过基本上都和小柴说了,她应该有转告给你们吧?” “是致命伤那些么?”松哥先问一句,才说:“如果是的话,那她直接以犯罪过程还原的方式告诉我们了。” “嗯,都差不多。”老凃应道。 方常笑笑,问:“那您老跟小祁聊什么呢?” “小祁对这些尸块比较感兴趣,我就大致给他解答下,怎么去判断有无生活反应这一鉴别生前伤与死后伤的重要依据,以及相较于完整的尸体,判定死亡时间的方式有什么区别。 另外像大致判断尸块的部位,以及受害者年龄、性别之类的方式,我也一一举例告诉他了。 难得他想学嘛,正好这儿又有现成的‘大体老师’,我就给他讲讲。” “现成的材料……”方常嘴角一抽:“凃老,你这话传出去会挨喷甚至挨打的。” “我可没这么说啊,你别扭曲我的意思。”凃仲鑫瞪了他一眼。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松哥摆摆手,岔开他们的话题,问道:“凃主任,死亡时间呢?能给出个大概判断不?” “昨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这是极限,没办法更精确了。”凃仲鑫说。 “八点半到九点么?行,我知道……” “等等?老凃,你确定?”方常却忽然打断松哥,看向凃仲鑫。 凃仲鑫微微皱眉:“死者死亡距今不过二十四小时,将大致死亡时间精确到半小时以内,这个把握我还是有的,至于误差……这个时间段,就是将误差考虑进去了,否则我就直接给你们一个准确的时间点了不是。” “不对啊,”方常嘀咕两声,跟着掏出手机,说:“那个,等会儿,你们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说着,他便跑到一边去了。 凃仲鑫有些纳闷,看着他的背影,对松哥问道:“小松,这小子怎么了?搞什么鬼?” “不知道。”松哥同样一脸懵,只轻轻的摇了摇头。 过了一小会儿,便见方常走了回来,轻声说:“我刚又和图侦科的同事确认了一遍,昨天晚上七点半,李瑞就出了门,九点过三分才回去。 如果三名死者的遇害时间真的是昨晚八点半到九点之间的话,再结合凃老您跟柴姐推测出的犯罪过程,李瑞根本不具备作案条件啊。” “噢?”松哥微微皱眉。 过了一会儿,他眉心便又展开了,说:“看样子,真的像柴姐说的这样,虽然李瑞身上疑点重重,且连续说了多个极其容易被揪穿的谎言,但他真的不是凶手,至少不是直接凶手。 那么,很大概率,他就是知情人了。可既然知情,为什么不说呢?他到底碰到了什么事儿?” “不清楚,天晓得。”方常摇摇头:“这桩案子,感觉上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啊。” 顿了顿,他又嘿一声:“要我说,就照我之前的提议,先别管三七二十一了,拜托山城那边的同事把人扣起来,咱们再派俩代表过去审一审就是。 你要嫌麻烦的话,不然我过去吧,我过去把人给带回来,嗯,有时间的话还可以顺便吃一顿火锅啥的……” “得了吧你。”松哥难得的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说道:“如果先前不确定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涉案,且本身又具备作案嫌疑的话,那还好说。 毕竟按照规矩,先前的情况,也确实满足了传唤条件,足以给出书面传唤通知他要求配合调查,并可留置二十四小时。 可现在既然明明知道他并不具备直接作案条件,咱怎么还能昧着良心把他给扣下?” “呃,”方常挠挠头,说:“不具备直接作案条件,不代表就和本案无关呐,间接犯罪,还有遥控组织、胁迫他人犯罪,为犯罪分子出谋划策,不都是犯罪行为嘛? 再说了,万一方常实际上也想让咱们扣押,让咱们传唤呢?这谁说得准是不是?” 松哥扶额,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他虽然办案多年,但像这桩案子这样复杂的情况,实际上也并不多见,这会儿确实头疼。 “行啦松哥,”方常又劝道:“你就这么想想,如果换做是苏队,他会怎么干?” “十有八九会按照你刚刚的主意办。”松哥苦笑一声,说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 “好啦,没什么好可是的。”方常说道:“先把人控制住,如果他真的没参与犯罪,那么实际上,他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想来山城的同事也不会吃饱了撑的为难他,至于咱们几个,你还信不过咱们吗? 相反,万一他被人胁迫呢?万一他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呢?咱们这么‘坐视不理’的话,会不会反倒酿成大错?松哥,这会儿可不是……” “醒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松哥叹口气,摆摆手说:“我先打个电话问问苏队……” “不是,这还问什么啊,苏队他肯定会这么干的啊,跟了他这么久,他什么脾气你还不了解吗?” 苏平轻轻摇头:“我的意思是,先问问他,与当地同事联系上没有,协查手续准备好了吗,如果已经达成协议,那我就直接和那边的同事联系。” “哦,哦!”方常有些尴尬,挠了挠头。 很快,松哥便挂断电话,点头说道:“没问题,已经联系上了。嗯,既然是你的主意,这方面就交给你吧,你和那边的同事交涉,如果需要过去一趟的话,就你过去好了。 如果李瑞真的有问题,或者他明里暗里的暗示说他需要保护之类的的话,你就把他带回来。否则…… 总之你也是个老刑警了,该怎么办自己心里有数才对。” “成,那就交给我吧。”方常嘿嘿一笑,搓搓掌心,跟着看向祁渊,笑嘻嘻的问:“小祁,怎么样,要不要跟哥一块过去瞅瞅?出远差嘛,你早晚也得经历的。” ------------ 第153章 身份 “方哥,出差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嘛?赶明早的动车过去多好,五个小时也就到了,干嘛非要赶这会儿的火车?” 火车卧铺,祁渊忍不住吐槽。 “嘛,火车差不多也就九个来小时,睡一觉,明早儿九点也就到了,不怎么耗费精力,多好。”方常说道: “再说了,这种事儿,赶早不赶晚,你真当我跟松哥是讲着玩的啊?还不是担心李瑞他出事?” “可是……当地同事不已经答应先将李瑞给控制住了吗?那咱们早点过去晚点过去……貌似没多大影响吧?” “呃……”方常挠挠头,压低声音,说:“这时间不更充沛一点嘛,明天中午还能在那边吃顿火锅……话说,山城火锅那么出名,你不想趁这机会吃顿正宗的?” “所以感情你还是想吃……”祁渊嘴角抽了抽,吐槽道:“你吃吧,我就不了。” “咋?你不喜欢吃火锅?不是,竟然还有人能不爱吃火锅?那分明是连歪果仁都没办法抗拒的诱惑好伐……” 祁渊有些无奈,总算明白为什么松哥这样的人,为什么都会忍不住对方常翻白眼了。 身为刑警,这家伙有时候着实不靠谱了些,先前了解不太够,但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也…… 好在,小事儿上边他比较随性,正事上还是能靠得住的,并不会坏事,否则松哥恐怕也不会放心让他过来,还同意自己也跟上。 但他依旧在那喋喋不休,祁渊也有些无奈,只好解释说:“不是,我前不久得了火锅,医生跟我说最近饮食得清淡些,少油少盐,更不能吃辣,怕是不能吃痔疮了。” “哦,”方常声音戛然而止,有些无趣的说道:“那太可惜了。” 祁渊苦笑着摇摇头。 他其实对山城火锅也着实感兴趣,但问题是身体真的不允许,么得办法。 “行吧,早点休息。”方常看了看手表,觉着时间也不早了,便说:“睡一觉起来差不多也就该到地方了。” “好的,方哥晚安。”祁渊说道。 这会儿这个硬卧包厢内倒是出奇的安静,六张床仅有他们俩睡在下铺,其他四张都是空的。 毕竟国庆刚收假不久,这会儿并非出行高峰期,又是晚上的班次,所以人非常少。 别说这个包厢了,就是整节硬卧车,都没有几个人,除了火车车轮在铁轨上发出的“逛吃逛吃”声外,半点动静都没有。 但太安静了,反倒让祁渊有些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在狭小的卧铺上滚了滚,他终于忍不住问:“方哥,那个,你睡了吗?” “没呢,咋?”方常有些纳闷。 他也算是个人精,早看出来,对于自己话唠这个毛病,祁渊虽然说不上排斥,但也并不喜欢,且觉得有些无奈。 正是察觉到这点,他才决定不再继续说下去——当然,也不至于有意见啥的,毕竟话唠嘛,对于这种事儿已经习以为常,心胸大多都还是比较开阔的。 所以也没想到祁渊会忽然主动找他搭话。 就听祁渊问道:“这桩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太古怪了吧?但我感觉,你和松哥貌似都有想法,能说说吗?” “这个啊,”方常想了想,摇头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就是一种直觉……” “想多了。”方常轻笑道:“松哥他的风格,你应该很了解,没有确凿的证据或者依据的话,他不会随意下结论,更不会瞎猜的。 别看他年龄不大,按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古板、很考究的人,办案风格跟荀队、苏队有着极大的区别。所以,他永远都不会胡思乱想,只会循规蹈矩的整理思路,发现线索,往下查案。 也正因如此,碰到这桩案子,他就头疼的不得了,包括我提出的,先把李瑞给控制住,咱们过去问话,这一其实还蛮正常的行动,在他眼中都觉得有些激进了,我都劝了好久才同意。 但另一方面,如果碰到不是这么矛盾的案件,他则能够爆发出相当惊人的效率,在整理线索,寻找方向这一传统的破案技巧方面,哪怕是苏队,碰上他恐怕都得甘拜下风。 也正是因为这样,咱们重案要案大队,最重要的第一探查组,他是组长,从这就能瞧出荀队苏队对他的看重了。也可惜,这桩案子,对他而言并没有用武之地…… 呃,不能这么说吧,只要给他时间,讲道理,他肯定也能把这案子给漂漂亮亮的破了。” “那个,方哥,”祁渊眨眨眼睛:“可是……我问的不是松哥的办案风格啊?” “emm,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扯远了。”方常挠挠头:“总而言之吧,松哥这会儿应该是正头疼着,而不是发现了什么,有什么想法,你估计是误会了吧。” “那你呢?” “我?哈哈哈,没有啦,我能有什么想法。”方常打了个哈哈:“我还觉得你有想法呢。别想那么多啦,赶紧歇着吧,明儿……” “我还真有些想法,方哥可以帮我评议评议吗?” “噢?” “我在想,李瑞跟朱伟兵一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先前的人际关系排查当中,没有发现这个人呢?” 方常眉心拧成了个疙瘩,说:“小祁,你……你想错方向了吧?嫌疑人跟受害人的关系,从来都不是靠‘想’就能想出来的啊,只能凭借调查……” “这不是初步调查没结果嘛。”祁渊说道:“猜测,我只是猜测,这个李瑞,会不会就是四年前,与许云闹矛盾的那对情侣中的一人呢?” “嗯?”方常脸色忽然严肃了起来。 “除此之外,我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跟朱伟兵一家车上关系了。 而,我自认为这个猜想也不是毫无意义,如果他真的是那对情侣中的一人,那么他便具备重大作案嫌疑了,同样也具有作案动机,甚至他女友也得纳入调查目标当中。 但如果他不是,那他或许就与本案并没有直接关系,而大概率是以另一种并不寻常的方式,被迫卷入了本案当中。” ------------ 第154章 山城 方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紧跟着,他便掏出手机,趁着火车没进隧道,这会儿勉强还有信号,赶紧给松哥打了个电话,把祁渊刚刚的猜测转告给他。 信号还是不太给力,好些地方,他反反复复说了两三次。 末了挂断电话后,他还以信息的形式,再把重点给发过去一次。 随后他才看向祁渊:“小祁,这么重要的猜测,你怎么不早点儿说?” “呃,主要是先前我也不太确定,”祁渊说道:“而且我觉得,你们应该也想到了才对,但没想到一直没提。” 方常皱了皱眉,说:“就像你说的,如果李瑞真是那对情侣之一……” 顿了顿,似乎又觉得重复一遍祁渊刚刚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便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只道:“反正消息已经转达过去了,交给他们查吧,至于咱们,专心睡觉,养精蓄锐才是真的。 毕竟火车上信号不好,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嗯,抽根睡前烟去不?” “好啊。” …… 次日清晨。 他们运气不错,这班火车,难得的没晚点,清晨九点十七分,准时抵达山城站。 下了车,两人就直接在车站门口找了家店,吃点小笼包填饱肚子,随后便直奔沙区公安分局,呈交上介绍信、协查申请出等文件,办好手续之后,又往虎溪街道派出所跑。 按照松哥与当地联系的结果看,本案由虎溪派出所提供协助,因为根据定位结果,李瑞所处的位置,就在他们的辖区范围之内。 “你好,你们是来办事的吗?需要办理什么事务呢?” 刚一踏进派出所办公楼一楼大厅,便有位女警迎了上来,露出甜美的笑,柔声问道。 见状,祁渊有些感慨,不愧是座以热情、文明、人性化等诸多优点著称的网红城市,就连派出所这种地方,服务态度都这么好。 换做余桥,哪怕民警素质同样不低,但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绝大多数民警都不会去主动询问前来办事的人们需要做什么,并引导他们去办事。 只有市民们过来问的时候,他们才会开口说。 方常同样感到有些意外,再想想自己余桥的情况,不免就有些赧然,当即也客客气气的说:“你好,你误会了,我们是余桥市公安刑侦支队的……” “噢!”女警恍然大悟,脸上笑容自然了许多,不像刚刚那样带点公式化的意味,豪爽的拍拍方常肩膀,说:“是你们呀!昨天区支队的领导就通知了你们今天会过来一趟,没想到这么早。” “区支队?”祁渊有些愣。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山城属于直辖市,下边单位的编制都比余桥高了整整一级——隶属于市局的刑侦队伍叫刑侦总队,隶属于区分局的则是支队。 不过县级就没那么特殊了,县局下属刑侦队伍依旧较刑侦大队,并非支队级别。 女警连连颔首,接着又说:“咱们所长跟刑侦队的赵队在等你们呢,我现在带你们上去?” “麻烦了。”方常微微躬身。 女警领着他们上楼,所长办公室门开着,里头俩民警正商量着什么,一人坐在主位上,年纪上看去得有四十出头,一督警衔,另一人则年轻许多,看着三十岁不到的样子,穿着便装。 “所长,赵队,余桥方面的同事到了。”女警敲了敲门,随后说道。 “哦,余桥的兄弟啊。”中年民警立马抬起头站起身,满脸堆笑:“请进请进!” 便装民警也站起身,对他俩点头示意。 女警很快退了下去。 “那个,怎么称呼?”中年民警问道,跟着立马说:“哦,差点忘了,先自我介绍下,我是虎溪派出所所长,王立德,这位是咱们副所长,兼虎溪街道公安刑侦大队队长,赵蕈。” “王所长,赵队,你们好。”方常立马说道:“我叫方常,这位是我同事祁渊,这次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说笑了。”王立德立马摆摆手:“本来就是分内的事儿,什么叫添麻烦了?” 顿了顿,他又皱起眉,说:“不过,很抱歉,我得告诉你一则坏消息。” “什么?”方常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但还是赶忙问道。 “昨天收到你们的通知,让我方立即行动,小赵就亲自带队立刻去了嫌疑人落脚的宾馆。但很可惜,咱们还是扑了个空,到地方的时候,人就已经不在了。” 方常眉心拧的更紧了。 片刻后,他问:“那么,宾馆的监控调查了吗?嫌疑人是孑然一身还是两个人?” “五个人。” “啊?”方常眨眨眼睛,有些错愕。” “两个老人,三个年轻人,”赵蕈接过话,说:“两老人看着像是一对夫妻,而三个年轻人则是两男一女,而且,两人与那位女性的关系似乎都相当亲密。” 顿了顿,赵蕈又说:“监控我带回来了,就在我的U盘里,来,大家一块儿看看吧。” “好,麻烦了。” 赵蕈很快从口袋里掏出U盘,插入王立德的电脑当中。 很快打开一份文件,他和王立德便让到一边去,给方常和祁渊腾出位置。 监控拍的很明显是宾馆大堂的位置,这家宾馆生意似乎还蛮不错,虽然这会儿并不是高峰期,按理说这座网红城市没多少外来游客,但堂前依旧人来人往的。 很快,赵蕈便说:“注意,人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果然就看见五人缓缓走进大堂当中,从监控的位置上看,恰巧能够拍到他们五人的面容,角度可以说相当不错了。 祁渊则注意到一件事儿——五人中唯一的女孩儿,就站在李瑞和另一名男子中间,一下挽挽李瑞的胳膊,一会儿又牵牵另一人的手。 见状,祁渊忍不住微微皱眉:“不是吧,他们在干什么?这女孩脚踏两条船,他俩竟然还能忍?” “咳,咳咳。”赵蕈听了,忍不住干咳两声,说道:“根据他们开房时登记的信息看,这女孩儿与另一名男子应该是兄妹关系。” ------------ 第155章 猜想 “兄……兄妹?”祁渊一愣,跟着就闹了大红脸。 方常也忍不住斜他一眼:“我说小祁,你年纪轻轻,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净是这些想法?” “不是,我……” 不等他解释,方常便又打断他:“奇怪了,你明明都没经历过多少案子,怎么就习惯性的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了呢? 这倒也不是什么错,只能说是职业病吧,但你以后最好还是注意一点,自己心里想想,或者跟我们说说都没关系,可别让受害人嫌疑人他们听了去,小心挨投诉。” 听她这么一说,祁渊也懒得解释了,只挠挠头,哦一声表示明白。 接着往下看,便见前头站着的老太太摸出了五张身份证,递给前台的服务员。 直到这会儿,这五人看上去都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举止亲密,就如一家人一般,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 李瑞也压根就不像是“逃犯”。 但下一刻,李瑞便似乎发现了前台的监控,抬起头发了会儿呆,便忽然一阵挤眉弄眼,跟着又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些什么。 但很快,那女孩儿便又抱住了他的胳膊,他脸上表情一僵,跟着瞬间恢复如常,并微微低下头吻了女孩儿的额头一口。 女孩看上去很是满意,身子往他胳膊上贴的更紧了些,还把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两眼笑的眯了起来,嘴角高高扬起,就像是被全世界宠爱的小公举。 男人也同时笑了笑,并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如果没有先前那一幕的话,祁渊说不定会认为,这男的笑容里满是宠溺,可结合先前他冲着摄像头挤眉弄眼,再加上目前对他的一些判断,让祁渊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再看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很快办理好手续,五个人便往里走,进了电梯。 一只手从祁渊和方常的脑袋中间穿过,啪叽叩了下空格键,画面暂停。 “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吧?李瑞的表现相当不正常。”赵蕈见他俩回过头,便说道。 “嗯。”方常颔首:“看监控,确实不对劲,总感觉,他像是被人给挟持了的样子。” 祁渊则注意着另一个方面,问:“赵队,我觉得他好像是在无声的说些什么,你们这有懂唇语的专家吗?能不能分析下他……” “嗯,”赵蕈轻轻颔首,打断他说道:“恰好,我学过唇语,所以昨晚把监控拷贝回来后,我就对着分析了许久,最终得出结论。 他说的意思是,救救我爸妈,他们有危险。” “什么?”方常大吃一惊。 见状,赵蕈轻轻摇头:“看样子,你们下火车后到现在都没跟你们同事联系吧?凌晨我得知情况后,就立刻转告那边了。” 方常微微皱眉,掏出手机。 片刻后,他又放下了,说:“我先把这边的情况都了解一遍吧,嗯,他们五个办好手续开好房间,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赵蕈耸耸肩:“硬要说的话,昨天晚上九点多,他们五人便又离开了宾馆,目前不知所踪。” “九点多……”方常扶额:“松哥给他打电话,也是在晚上九点多。这么说起来的话,他挂了电话后不久就跑了吗?这帮家伙,竟然这么谨慎。” 赵蕈从口袋中掏出烟,散了一圈,自己却不抽,直接把烟放回口袋,并说道:“这桩案子,我听你们同事也大概说了一遍,结合目前的线索,我有点儿想法,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听?” “赵队你说。”方常赶紧说道。 赵蕈讲道:“其实很明显了,有人劫持了这个叫李瑞的人的父母,胁迫他去干一些他并不乐意做的事儿,但他并不甘心,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提醒你们,给你们线索。” 方常连连点头,这是明摆着的,不用他说也知道,便跟着追问:“那,然后呢?” “问题就在这儿了,”赵蕈说道:“他分明与你们单独接触过,有机会直接面对面的向你们寻求帮助,可他为什么没这么做? 还有,案件最开始,那个装有三颗人头的行李箱,不论从哪方面都没有办法解释——不论是他有意通过这种方式揭露案情,还是凶手胁迫他以这种方式将行李箱曝光。 如果是前者,那么还是那个问题,想要揭露案情,为什么不在与你们单独见面的时候说清楚呢?这就很矛盾了。 但如果是后者,胁迫,那可能性也不大,就像你们同事说的,凶手没理由主动把案情曝光,除非他具备反社费人格,想以此制造恐慌。” “嗯,”方常点了点头:“问题的焦点之一,也是最大的谜团之一,就是这个行李箱了,我们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可是……” “感觉不论怎么想,都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对吧?”赵蕈问道。 “赵队你有想法?” “想法说不上,就是个思路。”赵蕈轻轻摇头,说道:“其实你们也只是陷入了一个怪圈当中,道理很简单的。” “噢?” “伪装,这一切都仅仅只是李瑞的伪装。”赵蕈深吸口气,说:“他先以一场‘意外’来让这个案情曝光,而之后,又扮演起了‘被胁迫者’身份,以此脱罪。” “什么意思?”方常一脸懵逼,没听太懂。 “简单而言,他一手策划并参与了这桩案子,但又想撇清自己的关系,就用‘被胁迫犯罪’的方式,企图逃脱制裁。”赵蕈说道: “由于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到犯罪当中——因为根据法医尸检结果,结合监控探头录像,死者遇害时间段内,他根本不在家,不满足作案条件。 以此为前提,再通过策划与表演,做出自己只是被胁迫而不得不撒谎的姿态出来,再有‘主动配合’咱们调查,曝光案件之类的功劳在,他有极大的概率会被免罪。” “是这样么?”方常这回听明白了,可还是不太能理解:“虽然听起来像是这么一回事儿,但他倒地是不是被胁迫的……人一逮到,一审讯,岂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 第156章 身份 “难说。”赵蕈摇头道:“到时候他们各执一词,一方无辜的说从来没有胁迫过李瑞,李瑞则笃定他们挟持自己父母以胁迫自己,咱们该信谁? 偏偏吧,除非自首,否则很少有作案人老实交代自己罪责的,再加上咱们在审讯之前就有了先入为主的判断,你说咱们会倾向于相信谁?” “自然是倾向于相信李瑞的。”方常点了点头,但接着又摇头说:“可是他们劫持没劫持过李瑞父母,恐怕……” “这并不构成影响。”赵蕈摆摆手:“李瑞完全可以这么说,他们挟持了李瑞父母来逼他就范,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父母是否被劫持,因为他并没有条件回去确认,甚至连电话都不能打。 这样一来,双方都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又无法证否对方,纯粹从主观角度出发判断的话…… 虽然还是得遵从疑罪从无的原则,他们胁迫李瑞犯罪的罪名或许不成立,但这并不影响李瑞被胁迫犯罪的可能成立,并最终争取到免罪、缓刑或其他程度的减刑。” 方常捏着下巴皱着眉,说:“这么讲倒是合情合理了,逻辑也说得过去,但总觉得……怎么好牵强的感觉?” “因为完全没有依据吧。”祁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我倒是觉得赵队说的蛮在理的,确实存在这种可能,而且咱们先前还都没有想到过……不过,因为并没有客观证据支撑,所以……” “是这个问题。”赵蕈颔首说道:“但只要你们兄弟发现,李瑞父母并没有受到挟持的话,那我想,我猜的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吧? 你们自己看监控啊,反正我觉得李瑞的样子,不像是被人挟持了,至少看起来他还是蛮自由的,至于对监控挤眉弄眼时,那个女子看过来时的反应和表现,瞅着也更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心虚,而不是求助被发现的惶恐。”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方常又低下头寻思起来。 祁渊又问:“他们开的房间,你们查过了吗?” “当然,不过没发现什么线索,”赵蕈回答道:“硬要说的话,就两个用过的套子,在宾馆的纸篓里找到的。 这个发现,也让我更加坚定我的判断,李瑞和那女子关系太亲密了,根本就不像是被逼迫着参与犯罪的模样。” 顿了顿,赵蕈一耸肩:“嘛,总之我也就是给你们一个参考,具体的,还得你们自己判断,这桩案子,咱们只是协助,需要帮忙的话,咱们能帮自然就帮了,但更多的还是看你们自己。” “嗯嗯,我知道的。”方常立马说:“总之,辛苦你们了,感激不尽。” “没有,都应该的,分内之事罢了。”赵蕈摆摆手,接着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当务之急,自然还是先将这帮人找到再说。忽然离开到现在都没出现,摆明了就是心虚啊。”方常说:“所以找到了,先用传唤人把人扣起来,押回余桥去,别的再说。” “找人的话,我帮你跑跑手续,调取下这一带的安防监控和交通探头吧,我三舅就在交管局任职,想来不会为难咱们,手续很好跑。” “拜托了。” “另外,你们要不要试试再打打李瑞的电话?我联系下分局支队的同事,让他们帮忙定位下看看。” “好的,不过不用麻烦他们了,我给松哥打个电话,让他拜托咱们那的人试着定位就是。” “那样精度不高啊。”赵蕈很是上心的说道:“申请调阅这边的基站信息权限也得跑手续,怪麻烦,时间还不短,不申请的话,精度低了点,不利于咱们锁定他们确切位置。” “这……”方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说:“那成,那还是拜托你们了。” …… 与此同时,余桥公安刑侦支队。 松哥坐在自己位上,翻着手中的报告。 大致看过一遍后,他才抬起头,对坐在对面的刑警问道:“老海,这份报告,没问题吧?” “我核查过几回,没有任何问题。”老海摇头道:“李瑞跟死者一家并没有任何联系。 但他的女友秦卿卿,则是当初许云入狱一案中的当事人之一,虽然最后鉴定结果为轻伤,但对她的伤害,不仅仅是轻伤那么简单。而且在那之后不久,她就与那小伙子分手了。” 松哥了然的点点头:“那么犯罪动机就是打击报复了,倒也说得过去。” “还有一件事儿,”犹豫了一小会儿后,老海又抿抿嘴,说:“在许云入狱之后,朱伟兵和秦卿卿联系挺频繁的。” “噢?”松哥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不太确定,因此很快又说:“或许只是替许云赔礼道歉吧?” “赔礼道歉的话,不会走动的那么频繁,联系的也不会那么长久。”老海摇头说:“而且在那之后,朱伟兵就新买了套房,给秦卿卿居住。 但在半年前,许云即将处于的时候,秦卿卿就搬出去了,房子也被朱伟兵转手卖了出去,两人还断绝了往来。 有传言说,他俩之间有着不正当的超友谊关系,而当许云即将出狱时,他担心两人之间的关系被许云识破,这才断绝往来。” “传言?哪来的传言?” “朱伟兵的合作伙伴与竞争对手说的,或许有造谣中伤的目的在,所以我没写进报告里,”老海说:“但朱伟兵买了套房,半年前卖出,这件事情是属实的。 我也查询了那个小区的住户信息,秦卿卿她也确实‘租’住在那套房子里面。” “这样啊,”松哥还是有那么一丝怀疑,又说:“可朱伟兵分明是亲朋都公认的好男人,而且他对许云也确实好……” “松哥,人设这东西,你还信么?这年头,能有几个人不是时刻都戴着面具的?”老海却耸耸肩:“再说了,见过形形色色违法犯罪行为,咱俩自己也是男人,他为什么对许云好,恐怕也很容易想通吧?” ------------ 第157章 追踪 “……”松哥沉默。 许久后,他才轻叹口气:“是因为内疚吧?禁不住诱惑,偏偏又没完全丢掉良心和底线,所以对许云产生了愧疚的情绪,这才千方百计对她好,想要以此补偿,让自己好受一些。” “这种想法,其实本质上也蛮自私的。”老海耸耸肩:“不过也算人之常情了,而且并不罕见。 许多男女出轨之后,往往不是对另一半忽然冷漠许多,爱答不理,要么便是一反常态,忽然加倍的对对象好,嘘寒问暖。” “明白了。”松哥轻轻颔首,接着又问:“那,秦卿卿和李瑞之间呢?他们俩怎么说?” “从调查上看,朱伟兵应该是不认识李瑞的。”想了想,老海说:“秦卿卿和李瑞谈了快三年了,想来他俩的关系应该也会瞒着朱伟兵才对。 至于李瑞是否知道朱伟兵,知道自己秦卿卿跟朱伟兵有着不正当关系,那就不好说了。 如果是近期才知道,秦卿卿再卖个惨,或许他脑袋一热,也会产生杀害朱伟兵的犯罪动机,从而参与到这桩案子中来。 不过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半年,李瑞为什么会近期才知道这事儿,就说不准了,还是得把人逮住,审一审才能清楚。 总之,秦卿卿的作案嫌疑很大,而李瑞的嫌疑也并不能排除。 另外还有个很关键的人,秦卿卿他哥,秦皓宇。 我们又仔细走访过了一遍,案发那套房子,其实也不是李瑞租的,李瑞租的是的住户是秦皓宇。 同时,直接作案人仅有一人的话,秦卿卿想要杀害受害人一家,难度也挺大,哪怕趁其不备忽然暴起挟持了一人也很难,所以我们怀疑,当时秦卿卿或许也‘不在家’,而动手的是秦皓宇。” “嗯?秦皓宇?”松哥竖起手掌,示意老海先暂停一会儿。 翻开笔记本,仔细整理了下思路后,松哥才问:“秦皓宇和李瑞,在那儿住了多久了?查过吗?” “查过,我们联系上了这两间房的房东,住的都蛮久,秦皓宇住了五年多了,一直没搬,李瑞也住了三年。”老海回答:“我怀疑,李瑞应该是在秦卿卿到秦皓宇家做客的时候,和她偶遇,产生了交集,才走在一块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而认识,这都不好说,时间上有点久了,不容易查到,我们问了李瑞和秦卿卿的朋友也没得到确切的回答。” 松哥若有所思,接着问:“还有呢?朱伟兵一家昨……前天是去的谁家?李瑞还是秦皓宇?” “很显然是秦皓宇呗,人就死在秦皓宇家啊,这还用问?”老海纳闷的回答道,按理说松哥不会问这种明摆着的问题。 “呃,抱歉,刚有点走神,没问清楚。”松哥摆摆手,重新组织语言,才又问:“从先前的调查看,朱伟兵一家和秦皓宇也没有关系吧?他们为什么登门拜访?” “可能是因为秦卿卿吧,赔罪嘛不是。” “可如果朱伟兵与秦卿卿有染,心虚之下,没胆子带着她老婆去秦卿卿家赔罪的吧?”松哥说:“而且秦卿卿要么住爸妈家,要么住李瑞家,也没理由和秦皓宇挤一间单间不是?”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老海点点头:“不过,说不定是许云的主意呢?不都说了嘛,她虽然情商低了点,脾气也暴躁,但心肠不坏,提出要为自己当初做的事儿赔罪也不意外。” “算了,这些细节的东西,没必要想太多,人逮住了问吧。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些人究竟跑哪儿去了?” “安啦,他们肯定跑不掉。”老海说:“山城的经济实力可是比咱们强的多,监控密度也更大,先通过他们手机信号大致定位一个区域,接着细细的调取监控展开排查,肯定能逮到人的。” “嗯。”松哥叩了叩桌子,说:“希望吧。对了,等会麻烦你打个电话给老方,把这些事儿都转告给他。” “好。” …… “怎么样?” “不行,没人接了。”方常摇摇头,说:“或许,是那个女嫌疑人不给他接了?而他出于某种原因同意了……” “那就得多费点事了。”赵蕈说着,排排技术警肩膀,说:“麻烦你了,多费点心思,给个大概范围吧。” “好的。” 手机基本时刻都会与基站交换数据,因此,实际上并不需要在通话状态或上网状态就能定位,只是这时候数据吞吐量较小,难以锁定具体位置,误差会有些大罢了。 上网上传、下载数据与通话的时候,数据吞吐量增大不少,这时候利用三角定位或别的精确定位方式,能将误差控制在十米乃至五米之内。 “抱歉,我接个电话。”正在这时,方常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瞅一眼来电显示,立马对赵蕈说一声,见他点头后便走到一旁接通电话。 聊了大概三五分钟,他挂断电话回来,说:“赵队,我们这查清楚了,案发现场,是那名女性嫌疑人她哥哥租的房子……” 把情况又转告给赵蕈后,赵蕈轻轻一笑,摇头道:“我的猜测都跟你们说啦,这些线索,对我们来讲,知不知道其实区别都不大,咱们只要逮住人就好了。” “也对。”方常颔首,没说什么了。 赵蕈又看了眼时间,说:“快中午了,技术队这边定位,图侦调取监控进一步确定位置,也需要不短的时间,少说得三四个钟吧。怎么样,要不要先去吃个饭?” “可以呀,赵队有什么推荐的?” “火锅吧。”赵蕈挑眉:“你们千里迢迢来一趟不容易,不尝尝这边的老火锅也太可惜了。正好,最近忽然降温,阴雨连连的,你们穿的又淡薄,不如吃顿火锅暖暖身子,去去寒气。” 说着,他忽然扭过脖子,看向一名刑警,问:“孙儿,分局外边类家老火锅给有鸳鸯锅?” “我啷个晓得哟,从来都没点过,”那刑警头也不回的说:“你自己去问一蛤嘛!要次就次九宫格啦,此啥子鸳鸯锅?” ------------ 第158章 告诫 山城这边的鸳鸯锅,跟别地儿有点不太一样,并不是一个阴阳鱼的形状,而是大锅套小锅,里头的小锅就巴掌大一点点。 相比鸳鸯锅,其实叫子母锅更合适。 由此可见,他们对于“鸳鸯锅”的态度。 鄙夷,不辣连弟弟都算不上,就是个儿砸! 有些火锅店甚至直接打出标语,不卖鸳鸯锅,微辣是最后的底线。 当然啦,还是逗趣的成分居多,实际上选择鸳鸯锅、子母锅的,也并不是特别少,中间那点小小的清汤,烫点儿叶菜吃,解解腻还是挺好的。 店内一片热火朝天,连长了痔疮的祁渊,都忍不住夹了块老肉片,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学着赵蕈涮起鹅肠黄喉千层肚来了。 吃到后边,祁渊被辣的嘴唇都肿了一圈。 停筷后,方常瞅他两眼,忍不住调侃道:“小祁,你不是长了痔疮不能吃火锅嘛?我瞧着你吃的比我还多哎。” 祁渊听了,苦笑两声,点根“事后烟”沉默不语。 赵蕈忍俊不禁:“没事,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小小痔疮怕什么?” “嗯?”方常有点纳闷:“山城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嘿,我问你啊,这边除了火锅外,什么最多?” “呃……不知道。” “肛肠医院哇!技术杠杠滴,收费都不贵,包治包好!” 祁渊险些没被一口烟呛死。 事后烟抽完,方常借着上厕所暗摸摸跑去结账,被赵蕈发现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先一把夺过他手机,又一把抓走他钱包,跟着使出招擒拿把方常牢牢锁住,才艰难的掏出自个儿手机,让服务员扫了码。 方常脸涨的通红,等赵蕈放开他时,才忍不住翻个白眼:“我去,赵队你也太狠了,抢个单跟打架似的。” “你自己不地道啊,”赵蕈耸耸肩:“说好我请,你竟然还敢套路我。” “错了,哥我错了,我不敢了。”方常投降。 回到技术大队,赵蕈问了下情况,得知嫌疑人大概位置已经确定,目前正在联合图侦科、交管局调取附近一带的监控,锁定嫌疑人的具体位置,预计一个小时内可以完成。 显然,这么一桩大案,嫌疑人逃亡到了山城,让山城方面的刑警也相当重视,手续什么的很快跑完不说,且多单位还都联动了起来——当然,这也与山城一向重视公安这一块的工作有相当关系。 “那咱们就在这等会儿吧。”赵蕈对方常和祁渊提议道:“只要发现嫌疑人下落,我就立刻带人协助你们过去拿人,怎么样?” “嗯,”方常当然没什么意见,连连点头,并掏出烟,给忙碌的刑警们都散了一根。 祁渊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期待神色。 马上就能逮到嫌疑人了,也意味着,这桩满是疑点与谜团的案子,即将告破了。 “别太激动,”方常见了,轻笑道:“人没逮到,没审讯,没将证据链补完,就什么都说不准。咱们的推测虽然听上去还算合理,却也未必符合真相,不到最后一刻,案情都可能发生反转。” “我造。”祁渊说:“可不管他们是不是作案人,逮住后,都算有了个结果吧?至少你们猜的对不对,也能见分晓了。” 说着,他忍不住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赵蕈,压低声音道:“说起来,这赵队还真厉害,竟然连李瑞在扮演被迫犯罪的受害人角色这种可能都能想得到。亏我还自认脑洞大,却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脑洞?”方常挑了挑眉,左右看看,见没人关注着这边,便板起脸说:“小祁啊,说难听点,你别生气。我觉得,你有点飘了。” “啊?” “脑洞?什么脑洞?根本就是无根据的瞎猜罢了,咱们破案,并不需要这种想当然的脑洞。”方常严肃的说: “像赵队也好,苏队荀队也好,他们猜测的时候,至少是以客观证据、线索为立足点,然后通过经验进行逻辑推演,他们这叫推理。 而你,经验不足,逻辑有时也难以自洽,有时甚至都不是从客观事实立足出发的,只是思路相对比较新奇而已。 就像同样是浮在水面上的植物,他们经逻辑推理得出的猜测就像荷叶,有根有茎,有理有据,而你的猜测却像无根浮萍,偶尔倒是能猜对,但却得碰运气。 只是他们碍于你的面子,说你脑洞大,但对办案来讲,这其实是贬义词你知不知道?所以啊,咱可千万别再沾沾自喜了,抓紧丰满起你的经验,并学会立足于事实,把根给扎牢了吧。” 祁渊张了张嘴。 “松哥已经提点过你好多次了,”方常点根烟,又说:“但你还总时不时的冒出些很想当然的说法。当然我不否认你说对过好多次,可从根子上来说,你这思路就不可取。 但为什么老是不改呢?运气好说对了几遍,给了你正向反馈,这是很重要的原因,却也不是好事,它会让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另外他们顾虑你的面子,没有明说,导致你也有点不以为意,压根没把这个错误记到心底里去,甚至还以为他们在夸你,这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今天,我就来当当这个恶人,来彻底点醒你好了,我就给你说明白,这就是个错误,脑洞就是个贬义词,明白? 你也别怪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看得出来,他们都很重视你,很看重你的潜力,说不定哪天就爬我头上,成我的上司了。 别的嘛,我也不说,我也不至于因为你比我年轻就不服气,说起来,荀队还比我小几岁呢,支队上下谁不服他? 但我不希望在我头上指手画脚的人,是个啥也不懂的毛头小子,而是个靠谱的,有能力的,能带着我们一块破案的天才警探,明白不?” “我懂了。”祁渊脸色不是太好看,但还是郑重的点头:“我一定改,让自己再好好沉淀沉淀,不再向之前一样轻浮。” “你懂就好啦!”方常拍拍他肩膀:“加油吧小伙子!” ------------ 第159章 世故 两点五十。 一名图侦警忽然喊声找到了,便站起身回过头,看向赵蕈,说:“老赵,找到了!好家伙,竟然跑回火车站那去了,住在洪福小区四单元7楼。” “小区?”方常走了过来,问:“隐藏在小区里头的黑宾馆么?” “应该不是,估计是短租房吧,”那图侦警想了想,说:“这几年短租房不很流行么? 市面上就好几个相关平台,价格嘛比宾馆便宜,空间也更大,住着更加舒服,无非服务方面差了些,没人帮忙打扫房间什么的,可更有家的感觉。 而且这种平台虽然也要实名制登记,但他们登记平台跟咱们公安并没有联网,加上你们出于各方面顾虑,没发布网上追逃和协查令之类的信息,所以走这种平台也相对安全。 当然,毕竟还是要实名登记,他们心里可能也打鼓,未必敢住,所以倒也不排除黑宾馆的可能。” “管那么多!”赵队摆摆手:“知道人在哪就好了,住的啥跟我们有啥子关系?如果是黑宾馆的话,顺手处理掉就是了呗。” 顿了顿,他抓起对讲机,吼道:“都有,立刻出警,目标洪福小区四单元七楼!快点快点,别再让人跑了!” 说完,他把对讲机挂回腰间,看向祁渊和方常,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那个,你俩等我下,我去见见黄队,请他调动下火车站派出所的兄弟,让他们先过去堵着门,别叫那帮哈批又收到风声跑路了。” …… 沙区占地面积不小,足足四百多平方公里,虽然公安分局离火车站很近,祁渊他们十来分钟也就赶到了,但从大学城虎溪派出所过来却不近,还得再等个半个来钟才行。 瞧了瞧堵在几道单元门处的派出所民警,祁渊想向赵蕈提议要不别等了,直接冲上去拿人,却被方常眼神制止,随后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跟自己走到一边。 “怎么了方哥?”祁渊有些疑惑不解。 “你想让赵队直接带这边的同事上去拿人吧?” “嗯……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方常抿了抿嘴,说:“先不说赵队跟他们不是一个所、一个刑侦队的,不好下令让他们干什么,就算可以直接带人往上跑,在确定目标跑不掉的情况下,他也只会在下边等着。 而且,咱俩不能提醒,一提醒可就得罪人了。” “为什么?” “功劳啊。”方常耐心的解释说:“这桩案子,死亡一家三口,算是重要要案了。 这边的同事协助咱们抓获嫌疑人,功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赵队和他手下人来说还不错,可再拉一帮人上去,就不够分了。 这些民警在下边守着配合,倒是能分润到一点苦劳,算是赵队让给他们的一口汤喝,也是避免嫌疑人逃脱而上的保险,可要他手下人没来,这帮同事冲了上去,拿下了人……这不坏事了球了?功劳怎么算?怎么分?” 祁渊张了张嘴。 他当然知道,多部门协同,乃至同部门多机构多单位协同,里头弯弯绕绕都不少,要考虑的问题很多,但他也并没有想的这么细致。 主要也是因为他深处刑侦支队,跟的又是荀牧和苏平俩根本不在乎这些的主儿,从而产生了惯性思维。毕竟对支队而言,下边哪个大队,哪个中队拿到的人根本就无所谓,只要人抓住了就可以。 但对下边大队、中队而言,竞争的方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没接触过,所以脑海里没有概念,这些事情,等他转正后下方基层历练时早晚也会学习到。 看他表情,方常又接着说:“我说啊,你别看赵队大大咧咧,热心非常的样子,但年纪轻轻能爬到他这位置,除了确实有两把刷子有两份能耐外,能是个没半点心机的直肠子? 要我说,他其实精明得很,所以你看,来了后什么都不说,就跟那帮同事抽烟聊天拖时间,等自己的人过来,而其他同事也识趣,讲规矩,啥也没提,就这么守着。 这要真是个直肠子,哪里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怕就直接跟你想提议的那人带人跑上去了。 但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有默契的事儿,偏偏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所以才叫潜规则,你一开口把这事儿挑明,那赵队再不甘不愿也只能带着这帮同事上去了,那你说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下边这些同事也是,别指望这么干他们就会感激你,本来只要来这儿站一站就能喝到汤,忽然被你搅了局多了不少事儿,往后说不定还得和赵队他们那波人扯皮,麻烦的要死,又得罪了赵队,你还想他们感激你? 所以啊,我跟你讲,以后碰到这种人情世故的事儿,和工作、破案没有直接关系,又不至于直接影响办案效率的,那就当做不知道,少说少做听指示就好了,明白吗?” 祁渊抬头看了方常一眼,轻轻点头。 他心里当然也有点不服气,觉得这种风气不行,可同样的,他也不是白纸一张啥都不懂的年纪了,即使不服气不认同,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在这种场合去顶撞方常,落他面子。 说几句后,赵蕈鞋底擦着地,一步步蹭过来了,笑眯眯的问道:“你们聊啥呢?” “啊,赵队,”方常笑笑,说:“在聊中午那顿火锅呢,真想再吃一顿,但怕是没机会了,等人待着,咱们还得赶紧把嫌疑人押解回支队去呢。” “嘛,不用这么赶的嘛,你们大可以就在这里先审审,把事情搞清楚定下来再讲,别人其实没犯事儿,平白就这么被你押回去,也不好说。”赵蕈一面说,一面给方常和祁渊递了根烟。 三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起来。 很快,赵蕈手底下那帮人赶到现场。见状,他冷笑两声,将烟头一丢,踩灭,挥挥手说:“可算来了。走吧,上楼干活去!敲门,拿人!” ------------ 第160章 拒捕 咚咚咚! 有刑警敲响了门,而赵蕈站在一边,背靠着墙,双手持枪,满脸戒备。 方常与石羡玉没配枪,只握紧了警棍。 早在他们赶过来,等虎溪派出所刑警赶到的时候,火车站派出所民警就已经查阅了该小区的监控,得知嫌疑人的落脚的确切房间号。 “谁啊?” 房间里很快有人问到,声音听着像是李瑞的。 “你好,物业,”那民警说道:“下边住户投诉你家漏水啊,开门我检查检查。” “漏,漏水?”李瑞有些纳闷:“没有啊。” “地板漏水,你们这能看出来什么?”民警适当的露出不耐烦之色:“开门我检查检查,真要漏水我也好管上头报修!” “那……等等啊……” 门内传出哐啷声,显然里头的人相当谨慎,哪怕人在家,也反锁了房门。 很快防盗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 那民警见状,瞬间往前一蹿,半推半撞的把门撞开,同时大声喝道:“警察!办案!老实点,别动!” 门里正是李瑞,他本被民警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又听着一声大喝,不由得整个人都懵了,呆呆的问道:“警……警察?” 屋子里另外三人脸色一遍,也站了起来。 这时,赵蕈也冲了进来,抬起枪,对着他们喝到:“都给我举起手来,蹲到地上!” 李瑞立马乖乖照做,那三人中,一对老夫妻对视一眼,跟着也乖乖举起手蹲下了,只剩名年轻女孩,满脸不服的瞪着赵蕈。 “警察?你们搞什么?凭什么抓我们,我跟你说……” 见他们没反抗,就秦卿卿似乎有些抗拒心,赵蕈也舒了口气,放下枪,跟着往房间里走了几步,同时掏出证件,说: “你们涉嫌参与一桩凶杀案,受余桥公安刑侦支队请求,我山城公安沙区分局下辖虎溪派出所刑侦大队对你们执行传唤,这是传唤证与协查申请书,你们可以检查一遍,然后,请配合我们……” 话没说完,他又皱起眉,问道:“还有个人呢?” “狗警察,我和你们拼了!” 正这时,忽然有个年轻男子高举着菜刀,从厨房方向冲了出来。 赵蕈脸色一变,他的枪只是用来吓唬人的,为了防止走火,并没开保险,这会儿再开却来不及了。 而且室内狭小,子弹打在墙上弹跳,也很危险。 不得已,他只好赶紧后退两步,打算先争取些时间,把枪装好,再想办法把这人擒拿下来——虽然看着亮闪闪的菜刀,他也有点儿发憷。 这时,一抹黑影闪过,就见方常直接甩出了自己的警棍,正正的戳在那男子的脸上。 祁渊见状,赶紧冲了上去,一棍子打在他小臂上。 他一吃痛,菜刀脱手,跟着祁渊又一棍打在他侧肋,让他痛呼一声,最终被祁渊擒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他被拿下时,一旁满脸不服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关切又惊讶的喊道:“哥!” “秦皓宇?”祁渊低头看了眼被自己膝盖压着的男子。 说实话,这个男人蛮强壮的,要不是急晕了头,又正好被方常一棍子砸在脸上直接打蒙了,被祁渊抓住机会打掉菜刀又在身上连续敲了几下的话,就凭祁渊这小身板和三脚猫似的擒拿功夫,还真搞不定这人。 而这会儿功夫,秦皓宇也回过劲儿来了,本能的开始挣扎。但他双手被祁渊反剪着牵制住,后心也被祁渊膝盖抵着,很难使上劲儿不说,动作大了还把自己整的老疼,便很快放弃了。 只是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嚷嚷着警察打人,要投诉什么的,不过祁渊根本没搭理他。 秦卿卿却捂着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秦皓宇,似乎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忽然凶性大发,提着菜刀冲出来就要砍警察。 至于方常,则看着震惊不已的秦卿卿,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赵蕈这才深吸口气,把枪插回腰间,走上前来,低头看着秦皓宇,握了握拳,有些恼怒。 本来后退两步紧急避险是常规操作,谁也说不出什么,但偏偏方常和祁渊俩“挺身而出”,衬托之下,他就有点儿丢脸了。 不过左右都是小事儿,他还不至于情绪失控,很快就松开了手,只是摘下手铐递给祁渊,随后瞧着还在骂咧咧的秦皓宇,沉声说道:“你这家伙,胆子不小啊,竟敢对着咱们持刀行凶。 你知不知道,就凭刚刚这举动,哪怕你跟凶杀案没关系,一个拘留也绝对少不了!” “呸!”秦皓宇吐口唾沫,别过头去,也不再骂了,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时,秦卿卿才回过劲儿来。 “不是,怎么回事?命案?什么命案?”她焦急的问道,跟着又看向秦皓宇:“哥,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忽然拿菜刀?你想干什么?” 秦皓宇没回话。 秦卿卿又看向李瑞:“李瑞,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昨晚我就觉得奇怪,你就接了个电话,为什么忽然就要走,问你又不说……” “秦女士,”方常这时走了过来,轻声道:“简单来说,我们在你哥秦皓宇家中,发现了大量的血迹,以及装有碎尸的行李箱、编织袋。 同时,你男友李瑞,昨天清晨寄快递时,也于他行李箱中发现三颗头颅,当时我们认为他并非作案人,只是行李箱被人置换,可随后调查发现疑点越来越多…… 因此,我们认为,秦皓宇,李瑞,二人与这桩凶杀案有关,因此决定对他俩执行传唤,配合我们调查。” 顿了顿,他视线缓缓转移,落到了至今未发一言,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已泪流满面的俩老人身上,继续说:“至于你们,涉嫌包庇,所以,也请配合我们调查。 当然,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倘若你,或者说你们对本案真的不知情的话,我们自然不会为难。 至于秦皓宇、李瑞。倘若他们与本案也没关系,甚至被人胁迫,我们也会还他俩一个公道。只是,秦皓宇意图袭警……” ------------ 第161章 押解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的了。” 警车旁,方常正在给松哥打电话:“李瑞暂时看不穿,秦皓宇心里肯定有鬼,否则情绪不至于那么激动,都抓起菜刀想暴力抗法了。 至于秦皓宇父母,应该也知情,所以一直在那哭哭啼啼的。嘿,要我说,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儿哭有用?哭两嗓子死者就能复活啊? 哦,秦卿卿貌似真的不知情,我看她表现也不像是装的,估计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次说不得还以为是一大家子出来旅游的呢。” 顿了顿,他又问:“松哥,咱们现在直接带着嫌疑人先回余桥吗?还是怎么说?” “先回来吧。”松哥道:“在那边不太方便,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地儿。对了,还有件事儿,刚李瑞老家那边的派出所同事打来电话,他父母好着,并没有受到任何胁迫。” “行,我知道了。”方常想了想,道:“那我直接买最近的高铁票回余桥吧,我办完交接、押解手续就请赵队他们送我去西站。 呃那个,你记得帮我跟铁路公安的同事打声招呼,让他们帮帮忙,连着估计不知情的秦卿卿在内,要看五个人呢,我和小祁俩忙不过来。” “成,放心吧。”松哥说:“到达时间说一声,我带人去站台接应。” “好的,那我也去和赵队说说。” 挂断电话后,他找到赵蕈,递上根烟,同时说:“赵队,辛苦啦,既然人已经抓到,咱也不叨扰了,还是尽快回去,把案子破了再说。” “嗯,正事要紧。”赵蕈接过烟,点点头,跟着笑道:“以后有机会再来山城玩啊,给我电话,我请你们吃串串。” “一定一定。”方常连连点头,又说:“那,手续方面……” “回去我就帮你们办了,你到时候在文件上签个字就成,我派人送你们到西站去。” “那就麻烦你了。” …… 晚十点,余桥南站。 刚下高铁,就见松哥带着老海等三名刑警围了上来。 “辛苦辛苦,”松哥说道:“等这桩案子结了,我帮你们申请个假。” “什么假不假的,哪有这么好申请。”方常摆摆手,说:“路上半点意外都没出,除了秦皓宇外,其他人都很老实,倒还算轻松。” “噢?秦皓宇那小子咋了?” “胆子忒大,而且还不死心,借口上厕所躲进了卫生间里,想要砸玻璃逃跑。 嘿,我就服了气了,先不说那钢化玻璃,就凭他的拳头和手铐能不能给砸开了,就是能砸开,高铁时速三百多公里每小时,他这要跳下去还能有命?” “还有这事儿?”松哥也有些目瞪口呆,在飞速行驶的高铁上意图砸破窗户跳车逃跑,这人思路还真有点惊奇,怕不是脑壳呗哈士奇啃了。 跟着他又纳闷道:“那你咋发现这事儿的?” “我就在门口守着呗,”方常说:“见那小子半天不出来,里头又时不时传出点砰砰砰的动静,我就找来乘务员让拿钥匙来把门开了。 开门的时候他看上去倒是老老实实的,但看他手腕和手背、指头都通红通红的,再结合刚刚动静,哪还能不知道什么事儿啊。” “我说,”松哥声音压低了一点儿,问道:“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点儿问题啊?” “是有点。”方常也压低声音,瞅了眼,说:“我不是说智商方面啊,就是觉得,这家伙怕是个偏执狂,认死理的那种。 先前拘捕他的时候胆敢拿菜刀暴力抗法也就算了,高铁上还想跳车,感觉特别一根筋,认死理,到现在都还一点恐惧心都没有,更看不到悔意。 不过智商方面绝对没问题,这小子聪明的很,交流起来也没问题……呃也不说没问题吧,问他什么都不说,但偶尔讲几句,逻辑方面都是清晰的,除非他主观上不愿意,否则不会有什么阻碍。” 松哥点点头,表示了然,跟着问:“路上,你们有没有探听出点什么?” “没问,高铁上不方便。”方常摇头,跟着看向祁渊,说:“不过小祁倒是和几人都聊了会儿天,你可以问问他。” 松哥抬头,见老海他们仨看着五人,而祁渊正往这儿走,便轻轻点头。 寒暄两句,松哥便直入正题,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这个嘛,”祁渊组织了会儿语言,说:“秦皓宇暴躁得很,什么都不肯说,这边没什么收获。 李瑞就畏畏缩缩的,讲没两句就当着我的面偷偷瞧秦皓宇几眼,天知道他是真的有顾虑还是装的,关于案子的事儿同样什么都不敢说,只要一聊到这块就闭上嘴沉默。 我也试过旁敲侧击的试探着问问,但他很警觉,没用。 秦卿卿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是来旅游的,还做了套相近的旅行计划和吃饭菜单,像九宫格老火锅、串串香、万州烤鱼、来凤鱼和璧山兔什么的都写进去了。 倒是两个老人,透了口风,可以确定,人是他们害死的,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也并不清楚。” “噢?”松哥一下来了精神,赶忙问道:“他们怎么说?” 方常也竖起了耳朵。 虽然有铁路公安派出的乘警帮忙,但五名嫌疑人,尤其还有非常不老实的秦皓宇在,还是牵制了他太多精力,根本无暇他顾,所以祁渊这会儿说的,他其实也不清楚。 “是秦皓宇他爸说的,”祁渊道:“说,昨天晚上,秦皓宇忽然慌里慌张的找上门,说他犯事儿了,杀人了,问该怎么办。 老人一听这话就炸了,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就说,那一家子人欺负他妹,也就是秦卿卿,说什么,四年前打了她不算,后来许云坐牢以后,朱伟兵仗着有钱多次玷污秦卿卿。 他知道了这事儿,一怒之下,就把人约出来,杀了。杀了以后他才慌了,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爸原本也六神无主,但听了这事儿,立刻怒不可遏,就站在他这边了,然后……” ------------ 第162章 问询 话听到这儿,松哥便察觉到了问题。 所以他伸出手,让祁渊暂停下,并问:“秦皓宇他爸说,他把受害人约出来杀害?” “嗯,没错。” “这说法有问题吧?”松哥又问:“如果是约的朱伟兵一人,又怎么会害了他们全家?而要约朱伟兵一家人的话,又是以什么理由?” “这个我也不清楚。”祁渊摇头:“高铁上实在不方便展开审讯,只能聊天似的讲个两句,就算发现了写问题或者自相矛盾的地方,也不好揪穿并问到底。 总之吧,硬要说收获的话,就是确定了秦皓宇杀人——总不能他亲爸亲妈都在污蔑他吧?另外,也可以确定作案动机了,这个妹控估计是想给秦卿卿讨回个公道吧。” 松哥点点头,说:“也是。那你继续说。” “基本就这些了。问清楚前因后果后,俩老人当然不会再指责秦皓宇什么了,也没了要教训他的心思,只剩下对‘杀人偿命’这一惩戒的恐惧,然后就举家跑路了呗。” “那李瑞呢?”松哥又问:“他怎么和他们混到一块了?” “不清楚,不好问,等会儿回到支队再慢慢审吧。” “也行。”松哥嗯一声,接着考校道:“那你觉得,咱们应该先审谁?” “这个嘛……”祁渊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大胆的说:“个人建议的话,先问询秦卿卿吧。她似乎没有直接参与到本案当中,对情况也不太了解。 这样一来,她心里估计反而没那么多畏惧心,虽然也有点抗拒心理,但不会那么强烈。 虽说没办法从她身上直接了解到本案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但至少可以把她和朱伟兵的关系给弄清楚,并方便我们进行合理的演绎推理,得到接近真相的猜测。 到时候再用这份猜测,去审讯秦皓宇和他父母,案子估计就不难破了。至于李瑞,我建议放到最后,这个人的行为矛盾点太多,比较神秘,不如等咱们掌握的线索与证据足够多了,再去审他,避免又被他干扰、迷惑。” “和我想的差不多。”松哥拍拍他的肩膀:“嗯,人也押解到了,咱们就先回去再说吧。” …… 四十分钟后,众人回到刑侦支队。 把嫌疑人分开关进留置室,松哥又去了支队长办公室一趟,发现荀牧和苏平都还没回来,门锁着,便决定暂时不向他俩汇报了,径直来到问询室,让人把秦卿卿请过来。 很快,老海就把秦卿卿给带过来了。 祁渊对这个女孩儿印象还蛮深刻的,毕竟面对警察能“据理力争”,质疑他们办案合法性的人不少,乃至胡搅蛮缠的都挺多,但面对手持枪械,严肃非常的办案刑警,还敢这么做的就没几个了。 但这会儿,这女孩儿和中午时表现完全不同,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忧心忡忡的模样。 很显然,她有些担心自己的家人,而且由于先前有意思的“隔离”,她到现在都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在他进来之前,这些情况,祁渊也大致和松哥说了,松哥一直在制定问询策略。 “警官,”三人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秦卿卿率先开口:“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抓我哥?他……” “他涉嫌杀人。” “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他怎么……” 松哥抬起手,打断她,随后看向祁渊。 祁渊了然,说:“先前抓捕的时候,你应该也听到了吧?我们在他家中发现了碎尸。” 秦卿卿抿了抿嘴。 她当然听见了,可一来当时太过震惊,二来不愿意相信,出于某种保护机制,就自动“遗忘”了这些事儿。 “他涉嫌杀害的,是朱伟兵一家。我想,这一家子,你也很熟悉吧?”松哥接过话说:“朱伟兵的老婆许云,曾经因对你出手,以寻衅滋事、故意伤人罪获刑,尔后,你又在朱伟兵名下的房子里住了好几年……” 秦卿卿猛地抬起头来,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能说说你和朱伟兵的关系么?”松哥直视她的眼睛。 “我……”她张了张嘴,可很快又闭上,并别过头去。 “郑重建议,你最好配合我们,这很可能关系到你家人最终量刑……” “什么?”她瞪大双眼,又惊又怒:“你们这是威胁么?” “说笑了。”松哥嘴角微微扬起,轻笑道:“这年头,怎么还可能以这种手段威胁嫌疑人家属?别的不说,监控可是一直开着呢,要咱们敢威胁你,检方很快就会派出检察官处置咱们了。” 顿了顿,他又说:“只不过……同样是杀人,因为动机不同,最终量刑自然也并不一样。毕竟刑罚只是惩戒手段,而非目的,恶意杀人、抢劫杀人自然比义愤杀人、激情杀人来的恶劣,量刑也会更重。 同样,倘若朱伟兵真的对你做过什么事儿,你哥出于愤怒而将他杀害,最终判决下来时,很可能会获得一定程度的减刑。 当然了,你也别试图撒谎,污蔑朱伟兵什么的,我们会调查求证,如果发现你试图撒谎以为你家人和李瑞争取到减刑机会,那么,非但这刑不能减,你可能也涉嫌包庇等罪责,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秦卿卿咬了咬下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叹了口气,似乎想通了,微微低下头,低声说:“算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说就是。虽然有些丢人,但做都做了…… 既然你们能查到我在朱伟兵的房子里住了几年,我想,你们恐怕也会以为我是被他包养了吧?” 祁渊微微皱眉,暗想,难道不是?他们猜错了。 不想这时秦卿卿却自嘲一笑:“你们猜对了,某种程度上说,我确实被他包养,至于我……说实话,也没什么乐意或不乐意的,我也说不清对他究竟是什么个感情。 嗯,警官,你们想听听这里头的故事吗?” ------------ 第163章 前因 “不想。” 祁渊抿了抿嘴。 见习好几个月,算上大五一年实习期,碰过、看过的案子也不少了,里头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故事扎堆,大多都蛮狗血,祁渊是一点儿都不好奇。 这个回答也让秦卿卿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祁渊,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松哥也吃了一惊,瞥了祁渊一眼,不过没说什么。 他资历比祁渊老得多,这些故事,早就听到腻歪了,当然也没有任何的兴趣。 至于打断被询问人的节奏……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现在主动权掌握在警方手中。 过了好一会儿,秦卿卿才回过劲来,转过脸朝向另一边,说:“那我就不说了。简单讲,我和他是有些不正当关系。” “你为什么会住进他的房子里?”松哥问道,同时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个字,并将本子推到祁渊面前。 祁渊低头一看,了然,知道松哥这次打算以较为频繁的询问来引导秦卿卿回答,而不是完全让她想到什么说什么。 “朱伟兵邀请我的,说是赔礼之一,不收房租。”秦卿卿说:“那时我刚和前男友分手,从他家里搬出来,正找房子,朱伟兵就找到我了,我看那房子正好和我上班的地方挨得进,就住进去了。” “前男友?”松哥佯装不知道这事,问:“就是那个被许云打的男生?你们为什么分手?” “就因为那事闹得矛盾。”秦卿卿回答道:“他想借这事儿讹一笔钱,再管其他人借一点,把房子首付款给搞出来。我看不起他这行为,吵了几架,最后就分手了。” 松哥了然,接着又问:“你和他是怎么发生关系的?” “一块儿吃饭,喝醉了,然后就那样了。那件事后,他一直想方设法补偿我们,看着倒蛮有担当的,一来二去,我也原谅他了,和他成了朋友,经常一块吃饭,唱歌。 慢慢的,有了点小暧昧的感情,再喝了酒,就那样了呗。” “酒醒后,你们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心里有点失落,有点慌张,又有点……高兴吧?蛮复杂,也记不清了。之后有个把月没联系,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吧,不知道你们懂不懂。 最后还是他主动联系的我,又是吃饭,看电影,喝奶茶……呵,他也就只会这几套,蛮直男的。不过联系的相对频繁了,关系也就升温了,后来又自然而然的…… 再之后,就是日久生情了吧,关系也就慢慢稳定了下来。我没收他钱,也不花他钱,我不是为了钱跟他在一块的。只不过确实住他房子里,所以你们说我被他包养……你们说是就是咯。” 祁渊眼角微微抽搐。 这个日久生情……用的真好。 “后来为什么又结束了这段关系?” “他老婆要出狱了,他慌。”秦卿卿说:“慌到六神无主,多次在我面前失态的那种,不断的暗示我搬出去,并结束这段关系,但偏偏又舍不得断彻底那种感觉。 矛盾就这么滋生了,我也和他吵了两回,慢慢的…… 怎么说呢,我一开始看上他,是觉得他有责任有担当,但在我面前这幅表现,又把责任担当四个字丢干净了,我越来越失望,也就没心情继续下去,最后就搬走了。” “李瑞呢?” “他……”秦卿卿握了握拳,闭上了眼睛:“是我对不起他。” “他知道你和朱伟兵的关系吗?” “当然不知道,不然以他的脾气,不和朱伟兵拼命才怪。”秦卿卿摇摇头说:“我知道这事儿不对,对不起他,可是……可是…… 我满欣赏阿瑞的,也很喜欢他,想跟他踏踏实实的过日子,结婚。但也喜欢朱伟兵,他身上的成熟,还有跟我在一起时的担当,都是阿瑞不具备的,我也舍不得丢…… 脚踏两条船,很渣吧?你们肯定觉得我渣,其实我也觉得,我和朱伟兵,两个都渣。但因为我也两个都喜欢,两个都想负责,所以,反倒也满能理解朱伟兵的,也因为这个,我不觉得朱伟兵和我的关系,影响到他的担当。 嘛,反正你们也不会理解的,就是这个意思吧。我知道我对不起阿瑞,所以平时,我能让也基本让着他,想尽办法对他好,希望能补偿补偿,让我少点愧疚…… 至于朱伟兵,我想跟我应该是一样的心态吧。” 松哥了然的点点头,倒是和他先前跟老海讨论时,得出的猜测差不多。 眼珠子一转,松哥又问:“那,你哥想来是知道这事儿的吧?” “原先不知道。” “噢?那就是近期才知道的了?” “嗯。” “怎么知道的?”松哥有些纳闷,但没表现出来,依旧淡淡的问道:“没理由,先前你与朱伟兵关系密切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发现,断绝来往了半年多后却又忽然知道了这事儿。” “怎么说呢……他听见了我跟朱伟兵吵架。” “吵架?” “也是我心态失衡吧。”秦卿卿依旧没回过头,就这么侧着脸说:“前不久我看见一条推送的新闻,说他买的那个楼盘,房价暴涨。 本来我是不感兴趣的,但那个小区我住了那么久,就有点好奇,点进去看了,结果发现,那小区,15年到现在,四年功夫,每平米涨了一万二,他那套房子,七十多平,净赚九十万。 我再问他,发现房子确实不声不响让他卖出去了,我心里一下就有点不平衡,感情老娘被他白玩两三年不算,他还算了九十万?” 祁渊抬头看了她一眼。 说实话,朱伟兵的事儿姑且不谈,她这心态祁渊就不认可,人家房子卖出去赚了钱,关她什么事儿了?有什么不平衡的? “我也知道我这心态不对,可是,可是……”秦卿卿终于回过头来,叹了口气,说:“在这笔巨款面前,我就是不甘心,要不是我,他压根就不会买那套房给我住吧?也就赚不了这笔钱…… 想到这儿,我没忍住,就联系了他。” ------------ 第164章 误会 “之后呢?”松哥再次开口,平静的问道。 “我和朱伟兵吵起来了。”秦卿卿说:“我还没开口,他就很着急的要和我撇清关系,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之后我再打过去,他可能是因为着急——或许他老婆当时就在他的边上吧——刚接通就直接破口大骂,然后又挂断了电话。 我也来了火气,说实话,原本只是有点儿不甘心,想向他要点儿交代的,也不是说非得分一部分钱,反正让我痛快了也就好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别的都无所谓,快落最重要了,我得顺心,我顺心了那就万事大吉,我也好说话,但要是谁让我不顺心了我就要让他也不舒服。 这样很自私,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也承认,但人活一世本来就累,这要再不顺心,未免也太辛苦了点呗,谁还不是被爸妈宠着的小公举啊,凭什么要让着那些不相关的人是不是?” 松哥皱了皱眉,但很快又展开了,轻轻点头:“然后你又联系朱伟兵了,是吗?” “没有。”不想秦卿卿却摇头道:“我气急了,气的想砸东西,然后就准备好报复他。 本来只想要个交代,让自己顺心也就是了,但这下他把我给惹毛了,我非得让他大出血不可,至少得从他那摸出二三十万来。” 祁渊忍不住了:“你这是敲诈勒索,犯罪的,你知道吗?” “敲诈勒索?”秦卿卿冷笑:“我可不打算勒索他,我哪能勒索……哦,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想拿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威胁他吧? 呵呵,我还不至于这么下作!毕竟,不管他掏不掏钱,我跟他这些年的关系,我是一定要让他老婆知道的。 他这么着急的跟我撇清关系,挂断电话,甚至半年前把我从他家赶出去,要和我断绝往来,不就是担心他在外面偷腥的事儿被他老婆知道吗? 呵,那我就不服气了,半年前我忍他一次,这回老娘无论如何不能忍,这事儿我必须让他老婆知道,看他到时候怎么收场,敢惹毛我,还想舒舒服服顺顺心心的过? 本来嘛,大家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讲,他心虚什么,这下好了,大家鸡飞蛋打一拍两散。 至于钱,我自然会用我的方式去让他乖乖给我,什么方式你们也别问,我还没计划好呢,反正绝对不会违法犯罪。” 祁渊啧了一声。 事情还没发生,自然,也就由得她随便怎么说了,反正他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同样,松哥显然也并不打算浪费时间精力在这方面去追究什么,便又问:“既然不是你又联系的他……” 没问完,秦卿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并打断他说:“他联系我的。” “噢?” “我气还没消呢,他就打电话给我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来道歉认错的,那时候火一下就消了不少,当然没全消,只是理解他了,他怕我跟他的事儿被他老婆看穿嘛。 但没想到我竟然自作多情了,电话刚接通,他就很冷淡的问我找他到底有什么事,说早就讲好要彻底断绝关系了,为什么还忽然找他。 好哇,这一下我火更旺了,直接在电话里又和他吵了一架,劈头盖脸一顿骂,把他骂急了,他就说我是疯女人,直接挂了电话。 害!可把我给气死了,老娘咽不下这口气,又打了过去。不过这回冷静了一点儿,直接先点明我不是跟他吵架的,然后就开门见山的提了房子的事儿。 他倒是挺敏感,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他不愿意给钱,一毛不拔,说这是他的正当投资收益,没理由分我一部分什么的。 接着就是没完没了的吵架,吵了两三天,我就一直在寻思着要怎么把这钱给要出来,那些天都一直心不在焉的。 直到在我哥家,我又和他吵了一架,没忍住爆发了,被我哥听了去。我哥很生气,逼问我前因后果……” 讲到这儿,秦卿卿就顿住了。 松哥也没继续往下问,思索了起来。 秦卿卿反倒是接着讲述起来:“我没敢说实话,其他人我都不在乎,真的不在乎,但我哥,我爸妈,我不能…… 我也知道其实我是理亏的,怕他们知道后会对我很失望,看不起我。所以我就隐瞒了很多事儿,说朱伟兵……欺负了我。 我哥果然怒不可遏,直接说要报警,我一下就急了,说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好久,哪里还有证据,而且要真报警,传出去了我名声怎么办?被阿瑞知道这事儿他又会怎么想?我们都要结婚了,我不想节外生枝。 幸亏啊,我哥被我劝的慢慢冷静了下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好,之后我哥又问我怎么办,我就说,我肯定不能就这么吃亏,绝对不能让朱伟兵好过,既然不能报警,那就叫他出出血赔点钱吧。 好不容易稳住了我哥,并让他帮我保密,我就赶紧跑了,然后又联系上了朱伟兵,嗯,我是打算最后一次联系他了。 出了这档子事儿,我也不敢再找他,但就这么放弃又有些不甘心,就想最后一次,成最好,不成也就算。 但没想到,他竟然也忽然松了口风,说愿意给我三十万,然后拿着钱彻底滚蛋,别再联系他,不然他就要告我骚扰什么的。 说实话,那副施舍的语气,我听着很不爽,可是我真的也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了,三十万就三十万吧,不求那么多,也就同意了。 又过了几天,他约我见面,给了我三十万现金,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我去存好钱,也想彻底揭过这事儿,就跟我哥说这事儿已经解决了,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提,我也不想再回忆这事儿了,就挂断了电话。 但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把朱伟兵给杀了啊。明明……明明他都不知道朱伟兵这个人,我压根没说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他怎么……怎么找到朱伟兵的?” ------------ 第165章 疑点 技术大队办公室,小高把秦卿卿的手机还给了松哥,同时说道:“调查过了,秦卿卿的手机没有问题,并没有中木马程序,也没有用于监听的硬件…… 毕竟现在都是一体机,想要硬件监听并不容易,至于木马嘛,不论是基于安卓定制的各大国产机品牌也好,还是IOS,一般人想入侵也没那么容易,秦皓宇就是有心,估计也做不到。 你们的猜测,可以被证否了。” “不是窃听么。”松哥接回手机,交给老海,让他带去还给秦卿卿,跟着便说:“那就奇怪了,秦皓宇是怎么会有朱伟兵的联系方式的? 还有,听秦卿卿的意思,朱伟兵在给了钱之后,对她的印象应该极其恶劣才对,哪怕是处于心虚,以及许云主动提出登门道歉,也不可能再选择跟秦卿卿见面吧? 而且许云也不该再提出登门道歉才对,毕竟当年那事儿的另一位当事人,就没见他们去找,何况当年也已经赔礼道歉过了,没理由再去一次。 就算去,也应该是到秦卿卿家,又怎么会跑到秦皓宇家?” “或许……”祁渊想到一种可能,接话道:“咱们想岔了,除了秦卿卿这层关系之外,秦皓宇和朱伟兵一家,还有别的联系? 而秦皓宇杀害朱伟兵家三口,也未必全是为秦卿卿讨个公道,只是作案时发现他就是秦卿卿口中‘玷污’了她的那个人,所以后来向父母求助的时候才以此为借口?” 松哥抬头看向他。 他被看了有些心虚,咽了口唾沫,问:“怎……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不,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松哥轻轻摇头,跟着十指交叉在一块儿,放在肚子上,一边思索,一边说:“除了这个问题之外,李瑞是怎么和这桩案子牵扯上关系的,又为什么会和他们一块儿到山城…… 问题不少啊,本以为问询过秦卿卿之后,咱们对本案会有个大致的认识,能解开大部分谜题,但没想到,貌似更加复杂了,除了动机基本可以确定外,原有的疑点没解开,反而还多了几个问题。” “是啊,这桩案子,确实……”祁渊挠挠头,不确定的问:“要不,咱们也别管那么多了,直接审讯秦皓宇事实?我总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有点心眼跟心机,但……应该不至于太难对付才是。” “给我半个钟,”松哥说道:“我整理整理现有线索,你也准备一下,然后就提审秦皓宇吧。至于李瑞……放放,在放放,我有预感,这才是最难啃的骨头。” 祁渊点点头,不说话了。 “去吃点东西吧。”松哥又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说道:“高铁上的东西味道不咋地,下了车后你和老方也都没吃饭,赶紧先去吃点填填肚子吧,等会审讯秦皓宇的时候,我叫你。” “好。”祁渊点点头,他确实也饿了。 “慢慢吃,别着急,”松哥又说:“要到时候你还没吃完,我等你。” …… 半小时后,祁渊便回来了。 见状,松哥轻轻一笑,对他轻轻点了点头,说:“走吧。” 踏入审讯室,秦皓宇已经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 他就坐在椅子上,低头扣着指甲。由于手腕被铐着,他的动作看上去有点儿别扭。 “秦皓宇?” “嗯,我是。”他放下手,定定的看着松哥。 一会儿后,他又别开目光,说:“行了,别问了,我招。人,我杀的;尸体,我砍碎的;跑路,我提议的。 这案子更其他人都没关系,既然我被你逮到了,那我自认倒霉,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就算要挨枪子我也无fuck说。” “还挺硬气。”松哥轻笑道:“你说你杀人,动机呢?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欺负我妹,够不够?”秦皓宇冷哼一声:“四年前莫名其妙就把我妹打了也就算了,我看他们还算有诚意,心诚,卿卿也原谅他们了,就不想再追究什么。 没想到,朱伟兵那家伙胆子竟然这么肥,还敢对我妹纠缠不休……”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他欺负你妹的?”松哥打断他,开门见山的问。 秦皓宇皱眉:“卿卿说的。有一回她跟朱伟兵打电话吵架,让我听见了,就问她怎么回事儿,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我再三逼问她才说的。” 顿了顿,他又很紧张的说道:“这事儿跟卿卿没有关系,她完全不知情,你们别……” 松哥摆摆手,再次打断他,说:“我们刚刚已经问询过秦卿卿了。嗯,你放心,咱们讲究以证据说话,不会污蔑她,目前也暂时不认为她具备有作案嫌疑。 但是,有个问题,秦卿卿刻意与我们强调过,她并没有说过‘玷污’她的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是朱伟兵的。” 秦皓宇眉头拧的更紧了。 迟疑了一阵后,他才接着说:“不,她说了,不然就像你说的,我怎么可能知道欺负她的是朱伟兵?或许她当时是顺嘴说漏了,自己都没注意,所以没印象吧。” “噢?”松哥颇有深意的盯了他一会儿。 他似乎有些心虚,坐立不安,开始不自觉的扭了扭身子。 见状,松哥却又主动岔开了话题,问:“那么,你是怎么把人约出来的?而且不仅仅约了朱伟兵,还将他们一家三口人都请来了。 还有,伤害你妹的是朱伟兵,硬要说的话,许云也算,可这事儿,他们赔礼道歉过了,许云还坐了四年牢,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你为什么要连她一块杀了? 就算你心里依旧有气,朱玉雯呢?人家一个刚上大学的姑娘,招你惹你了吗?连她都不放过?” 秦皓宇咬了咬牙,别过头去:“我他妈那会儿哪里有的选?我还能杀一个放两个不成?我想弄死他们,可我不想偿命,只能都杀了,然后趁你们没发现的时候跑。 要把人放了,一报警,你们通缉我,我哪里还跑得掉?等被你们抓了,吃颗枪子,到黄泉路上再跟朱伟兵打一架吗?” ------------ 第166章 来龙去脉 松哥轻轻点头。 虽然看不起他殃及家人的做法,也不认可他的行为,但他的心理却并不难理解。 而且类似的情况,松哥见过,听过不少。 本月13日,黔省便发生一桩命案,男子入室盗窃被撞破索性杀人灭口。 月,春城一男子因欠债无力偿还萌生盗窃想法,实施犯罪过程中被发现,将一家室内4人杀害。 类似案件还有太多太多。 听上去最让人愤怒与难以理解的一桩抢劫杀人案,凶手仅“获利”几十元罢了。 这些凶手当然都是些丧心病狂之徒,但也并不是说他们就能无脑到为了几十几百块钱杀人,只不过犯罪过程被撞破了,或者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有暴露风险,为了逃避惩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犯下更大的罪责。 其中当然也有“头脑发热”或“一时冲动”之类的主客观原因在,但这些原因同样并非他们犯罪的理由。 点头后,松哥又问:“那么,上一个问题——为什么将受害人一家都约过来——请你解释一下。如果你无法给出合理解释,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从最开始,你就打算把他们一家都给杀害了?” “放里良的屁!”秦皓宇急了,赶忙说:“我跟朱伟兵他老婆和他女儿又没有仇,犯得着杀他们吗? 别的不说,我可是知道,现在都讲究人道主义,少用死刑,只杀一人的话我未必会被判死,但要灭门怕是死缓都别想指望了,我怎么可能打算把他们一家都杀了? 我只是想给我妹讨个公道啊,虽然确实有干掉朱伟兵的想法,这个我可以承认,但要如果他态度好点,我也不是非得杀他不是? 踏马的,鬼知道他脑袋里怎么想的,竟然把一家老小都给带过来了。艹,他犯了这事儿他就一点儿都不心虚吗?按理说他不是应该想方设法的瞒着他老婆和孩子吗?鬼知道他怎么会带上老婆孩子一块的?” 松哥啧了一声。 看秦皓宇的表现,倒不似作伪,这么说的话,这桩案子显然还藏有大秘密才是。 当然了,秦皓宇这会儿的表现与被拘捕时,及高铁上差距太大,要知道抓捕的时候他可是直接拿菜刀要砍人了。 虽说有着当时情急下头脑发热的可能,而这会儿冷静下来后便决定如实招供,但这个人,还是得保留有几分警惕。 想了想,他又问:“既然你是打算给你妹讨回公道的,那么,为什么又请他们一家子吃饭?” “没想请他们吃饭的,是他老婆自作主张点的餐,送餐员跟他们前后脚就到了,那娘们儿还跑我厨房张罗了一会儿,拿了碟子碗筷把饭菜装好摆开。 俗话说得好啊,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果只是朱伟兵也就算了,这个面子我压根不会给他,但他老婆和他女儿…… 唉,反正我就觉得,他们都做到这份上了,也算有诚意,不如就在饭桌上一边吃一边把事儿给说开,给我妹一个交代,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松哥听到这儿,若有所思,迅速抓回笔记本,在上边记了几笔,接着又继续问道:“这么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为什么你又忽然下手?” “因为话没说开,一言不合紧跟着又吵起来了。”秦皓宇说:“饭桌上吃了两口,我就说了我妹的事儿。 朱伟兵她老婆就接话,说当年的事儿是她不对,今天也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希望卿卿能原谅他们。 而朱伟兵这时候就放下了筷子,脸色有些难看。 我听了就说,哪有那么容易,干了这种事儿,一句赔礼道歉就想得到原谅不成?那我强了她家人完了提一箱旺仔牛奶点一桌菜过去道歉你们就原谅我好不好? 本来朱伟兵他老婆还蛮客气,但听到这话就炸了,咱们就吵了起来。艹,老子心里本来就有火,没想到那娘们儿火气比我还大,鬼知道她生什么气? 我也懒得去想,懒得去管,吵着吵着老子没耐心了,就干脆跳起来把他们女儿给扣住,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打断一下,”松哥忽然说:“坐在餐桌上,你哪来的刀?如果是冲进厨房的话,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们早就反应过来了吧?哪还能被你劫持?” “我口袋里藏了一把刀。”秦皓宇说:“本来就打算朱伟兵这老小子不给我和卿卿一个交代的话,劳资就嫩死他,没想到之前一直没机会用…… 反正就那样了,我抓了他俩女儿,让他们老实点。他们一下冷静下来,呵呵,这人就是,贱皮子,好好说不乐意,非得等老子动刀子才肯冷静下来。” 祁渊翻了个白眼,就他说的话举的那个例子,换谁不炸毛,何况一向心直口快低情商的许云。 秦皓宇又接着说道:“我就叫他们夫妻俩把自己的鞋带给解下来,然后让朱伟兵老婆把他手脚都给绑住,再用透明胶带封了他的嘴。 他俩不太乐意,我手上就用力了些,他俩女儿就一直哭,脖子被我划破了一道口子,他们急了,才乖乖照做。 完了以后,看着他们,反正我越想越气,就干脆一用力,把那女孩儿脖子给割开了,然后又冲上去几刀捅死那老娘们儿,再干掉朱伟兵,然后拖到厕所把他们砍碎,装箱装袋。 干完这些,累了,真的累,就在床上躺了会儿,打算其他收尾的事儿等歇够了再说。 这事儿……说实话,本就是一鼓作气的事儿,一停下来歇息着,就越想越不对味,越想越害怕,慢慢的彻底冷静下来,慌了,就想跑路,可我能跑到哪里去啊?就只好找了我爸妈…… 之后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呗,我们跑到了山城,但还是被你们逮回来了……既然没跑掉,那我也干脆点,我认。 至于当时拿菜刀想砍你们,我也承认是一时脑热,还抱有侥幸心理,想着能再跑掉。毕竟要挨枪子得罪,一害怕,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反正当时被你们打死也是死,被抓回去枪毙也是死,不如拼一把咯。” ------------ 第167章 揣测 听完秦皓宇的讲述,松哥沉默良久,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又看。 祁渊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两分钟后,秦皓宇有些坐不住了,问:“警官,你们倒是给句话啊,我讲的有啥问题?或者,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嗯,”松哥回过神来,抬起头,想了几秒,又问:“李瑞呢?他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那就是个巧合。”秦皓宇耸了耸肩。 “巧合?”松哥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说?难不成,他不是和你们一块去山城的?” “当然不是了。”秦皓宇说:“那家伙给卿卿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也怪我们没和,也没敢和卿卿说清楚,骗她我和爸妈要去山城旅游,然后她也跟上了,又不好交代她千万别跟其他人说,他就给李瑞讲了呗。 也是巧了吧,李瑞正好要去山城出差,等到地方,偏偏工作又取消了,想要来找我们。 我们真不好拒绝啊,他跟卿卿马上就要结婚了,碰巧又都来了山城,他要过来找卿卿,我们有什么理由? 唉,主要还是因为做贼心虚吧,怕他察觉到了什么,因为我们一家子平时对他都蛮热情的,算是认可了他,把他看做一家人了。咱们这会儿心里有鬼,当然不敢表现出跟平常时候有什么不同来。” “这样……么……”松哥再次思索起来。 但这次没持续多久,只几秒后,松哥就继续问道:“你们关系已经亲密的像一家人了?” “那可不,六月份我爸妈跟他爸妈见过面,打算明年就挑个良辰吉日把他们的婚礼给办了,那不就基本相当于一家人了呗。 卿卿跟他也谈了两年多,算知根知底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也都看在眼里,加上他家虽然不在余桥,但结婚后还是常住这边,相当于半个入赘了,爸妈他们哪还有不满意的道理。” “那你呢?”松哥紧跟着又补充问道:“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这怎么说?就那样咯。”秦皓宇回答说:“一开始心里是有点不舒服,但看那小子对卿卿是真的好,人也勤恳上进懂礼貌,好相处,见了面儿一口一个大舅哥,一来二去的,我也就认了这个妹夫了。” “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不说了吗?勤恳上进懂礼貌,好相处。” 说到这儿,秦皓宇也觉得不对味了,同时似乎也想起先前李瑞可是一块儿被铐回来的,他们五人,只有秦卿卿“幸免”,没享受这种待遇。 他嘿了一声,赶紧问:“不是,你们这么问他干什么?难不成,你们怀疑他跟我一块犯了这事儿?呵,这事儿还真跟他没关系,我一个人干的,你们别多想了。” “那么……”松哥犹豫一阵,还是问:“你知道这桩案子为什么会这么快曝光吗?” “为什么?”他有些愣,一路上他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而且祁渊和方常也没多说,他还真不清楚这事儿。 “他昨天早上去寄行李,行李箱里发现了三颗人头,就是朱伟兵他们一家子的。”松哥说: “还有,他根本没有出差任务,而且还先买了前往云海的车票,跟着在潭州提前下车,转而去了山城找你们。” “什……什么?有这回事?”秦皓宇大惊失色。 “还有,他一直半隐晦半明显的向我们透露一条信息——他被人劫持了,迫不得已干下这些事儿。” …… 审讯结束,老海他们进来,把秦皓宇带去留置室。 松哥和祁渊却没有走,依旧坐在审讯室里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俩人眉心的疙瘩一个比一个大。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还是祁渊先开了口:“如果秦卿卿参与本案,秦皓宇还有包庇她的可能,如果是李瑞,秦皓宇没理由包庇他啊,就算有把柄被他捏在手里也不太可能,毕竟灭门案,十有八九要枪毙的。” “不止如此,这个秦皓宇的供词,其实也很有问题。”松哥一面吞云吐雾,一面说:“他一面说,自己杀人,完全是为了给妹妹出气,各方各面都像是个……妹控。 可另一面,他又怎么讲的?如果朱伟兵态度诚恳,愿意给秦卿卿一个交代的话,他就不追究这事儿了? 嘿,别说妹控了,就一个寻常的关心自己妹妹的大哥,都不该会有这种想法这种说法吧?” 祁渊沉默不语。 半分钟后,他才掐灭烟头,同时说:“的确,虽然秦皓宇努力把自己表现为一个“妹控”,但他的证言,他的行为,在许多细节方面,都无情的戳穿了他这个谎言。 而且除了言语上嚷嚷了两句,急切的表明自己对秦卿卿好之外,实际上整个审讯过程中,他都没有真正表现出对妹妹的关心。 甚至在我们说,在审讯他之前,已经问询过秦卿卿了,他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化的反应。” “不只是秦卿卿,对他父母,其实也是。”松哥接过话:“他应该很清楚自己父母涉嫌包庇罪,但他问都没问,自己爸妈会怎么样,现在如何了。 这些方面都证明,他其实蛮自私自利的——虽然某些方面表现的也还算仗义,但究竟是真的仗义,还是仅仅只是伪装,借此提高自己口供的可信度,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归根结底,绝大多数时候,他想到的都只有他自己,他潜意识里就压根没考虑到其他人,包括秦卿卿,包括他爸妈。” “可我想不通,”祁渊纳闷道:“杀人乃至灭门的罪都招了,而且知道李瑞有问题后,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可为什么还选择隐瞒?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或许……是量刑?”松哥边思考边说:“他似乎懂点法律,那么或许也有可能知道,哪怕是灭门的大罪,但如果是处于激情杀人、义愤杀人,受害人有错在先犯罪在先的情况,依旧有可能争取到死缓,乃至无期。 既然灭门案已经被‘坐实’,狡辩也狡辩不了,不如认下并竭尽全力争取轻判,因而隐瞒自己真实动机,以妹妹的事儿做文章……会不会就是到如今他还在撒谎的原因?” ------------ 第168章 李瑞 “很有可能。”祁渊精神一震,恍然大悟。 顿了顿,他又说:“按照这个思路来说的话,秦皓宇作案动机另有其他,那么他与朱伟兵一家,很可能有大矛盾,接下来,应该想办法查清楚这事。” “嗯。”松哥轻轻点头:“明儿再仔细摸排一遍。这个不担心,只要有了方向,不愁挖不出真相来。 那么现在应该关注的另一个问题就在于,李瑞,究竟在本案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了。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装有笔记本电脑与键盘的行李箱放在案发现场,同时又拿走装有朱伟兵一家头颅的行李箱到快递网点去寄件? 就像你刚刚说的,结合咱们的推测,秦皓宇是个相当自私自我的人,或许连替秦卿卿顶罪都不可能,更别说帮李瑞挡枪了。 所以至少作案过程方面,他交代的是实情,有且只有他一人直接参与了本案,而且这也和柴姐跟老凃共同得出的推测相吻合——直接作案人仅一人。 既然如此,哪怕这桩案子有李瑞在幕后推波助澜,但毕竟没有直接参与,且按逻辑咱们其实也很难发现他参与其中,那他为什么还要来蹚浑水搅一局把自己也给搭进来? 就算他想让本案曝光,直接报警也就是了,匿名报警的话,秦卿卿也不可能知道是他‘举报’的自己老哥,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啊。” “确实,这个问题……”祁渊苦笑道:“反正我是毫无思路。也不知道如果荀队苏队也参与了本案侦办工作的话,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恐怕也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关于李瑞为什么参与本案这点,根本就是毫无思路,毫无线索。”松哥摇了摇头。 说着,他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另外还有件事儿,查过了,李瑞有个朋友在帝都,等着他把电脑给寄回去,关于这方面李瑞并没有撒谎。” 祁渊忍不住又点了根烟,只觉得脑袋里一团乱。 见状,松哥微微摇头,拍拍他肩膀,说:“得了,别自寻烦恼,这事儿就先放下吧,在找到其他线索之前,先别瞎猜了。” “嗯,”祁渊应一声,犹豫了小片刻后,又忍不住问:“那,咱们现在要不要再审审李瑞?说不定,能得到一些线索或者调查方向呢?” “是该先审讯一遍。”松哥轻轻颔首,并问:“不过在审讯之前,得先制定好一套计划,这块骨头,绝对比秦皓宇更加难啃。” “或许可以从他和朱伟兵之间的关系入手。”祁渊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管这里头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有一点总归不会错,李瑞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涉入这桩案子中来,他跟朱伟兵肯定也有矛盾,具备作案动机。 不过先前人际关系排查时,就没查到他跟朱伟兵的关系,哪怕后来怀疑上他了,有针对性的查过他和朱伟兵,也没发现联系。 那么,他与朱伟兵的矛盾,根源会不会就在秦卿卿身上?毕竟,秦卿卿算是跟朱伟兵做过相当时间的情人,而这段时间里,又同时与李瑞好上了,算是脚踏两条船。 倘若在定了婚之后,李瑞发现秦卿卿曾经与朱伟兵有染,且就是自己与秦卿卿好的期间……因感情上的事儿而产生杀人动机,貌似也挺常见的吧?” 松哥点点头,这方面他自然早就想到了。 可矛盾归矛盾,动机也仅仅只是动机,这个思路,依旧不能解释李瑞为什么在已经近乎完美的将自己摘出来,根本看不见他与朱伟兵一家遇害这桩案子的关系的情况下,又要重新跳回这个旋涡里。 见松哥点头之后就陷入沉默,祁渊也没再次开口,担心打断了松哥思路。 但很快,就见松哥自嘲笑笑:“刚才说了没线索的情况下别胡思乱想,这会儿倒好,思维忍不住又发散开了。 嗯,不讲这个,目前秦卿卿是我们发现的,能将李瑞与朱伟兵联系起来的唯一线索,不妨就先以这个方向切入,看看能不能套出点话来吧。” 说完,他便抓起桌子上的对讲机,说:“老海老海,麻烦你再走一趟,把李瑞带到审讯室里来。” “还是刚刚那个审讯室吗?” “嗯,对。”松哥回答:“另外,可以的话,走慢点,别说话,想办法在路上给他施加一点压力,这样待会儿咱们审讯起来,也能轻松不少。” “知道了。” 松哥把对讲机放回桌上,又等了七八分钟,才见审讯室门打开,李瑞被押了进来。 看到松哥和祁渊,他抬起头,抿了抿嘴,神色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然。 “李瑞,又见面了。”这次松哥没再等待,反而主动开口,笑眯眯的说:“只是没想到,再次请你‘配合’调查,竟然会在审讯室里。 嗯,昨天早上,咱们问答的还蛮愉快的,怎么样,这会儿,要不也选择配合咱们,把该招的招了?” 李瑞低下头,并没有回答。 见状,松哥有些失望,但也不着急,只继续说:“你不肯讲,那么还是我问你答吧。 就目前调查到的情况看,你并没有直接参与到朱伟兵遇害一案,顶多就是在背后推波助澜,促成了这桩案子发生,是吧?” 李瑞还是没回答。 松哥便接着开口道:“如果猜的没错的话,那……你应该就算个从犯,就是算上你之后欺瞒也潜逃的行径,被判死的可能性不大,甚至无期都不一定会落在你头上。 那么,就有争取减刑的机会,不如老实跟我们说吧,坦白从宽嘛。” “我承认我骗了人,也承认我心虚逃了,这是既定事实,否认也没用。”李瑞终于开口:“但别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推波助澜?朱伟兵一家遇害,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松哥嘴角扬起了一瞬。 他不怕嫌疑人抵赖、狡辩,甚至不怕嫌疑人抗拒配合,就怕嫌疑人一直保持沉默死活不开口,这种嫌疑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但既然开了口…… 他就有把握,至少从李瑞身上翘出一两条线索来。 ------------ 第169章 碰壁 “行啊,”松哥便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撒谎,为什么心虚潜逃?” “我……”李瑞张嘴:“我……”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昨天到现在,还有高铁上那么长时间,都没想出个理由来?”松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不着急啊,咱有的是时间,你慢慢想,实在不行,说出来咱们一块儿参谋参谋嘛!” 李瑞:“……” 见状,松哥又忽然问:“你都知道了吧?” “什么?”李瑞被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问的有些错愕。 “朱伟兵和秦卿卿。”松哥又说出两个名字,不过也仅仅只是两个名字而已。 李瑞的反应却相当明显,立马攥紧了拳头,同时脑袋也低了几分,仿佛是担心被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这就是你的动机吧?”松哥又问。 祁渊目光一斜,叙述的扫了松哥一眼,心中了然,跟着目光便迅速落回到李瑞身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瑞再次别过头去。 “是么?”松哥下巴扬了扬,李瑞的回答在他意料当中,并不意外,因此便又说道:“听不懂吗?那我问的详细点好了。朱伟兵之所以一家三口都出现在秦皓宇家,跟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胡扯!我什么都不知道!”李瑞反应出奇的大,声音吼的也不小:“有本事你们就拿出证据,没本事就别瞎猜冤枉我!小心我投诉你!” 松哥轻哼一声,对他这话同样不以为意。 “那个行李箱,到底怎么回事?”松哥又问。 “我不知道!我踏马也奇怪,好好的行李箱,里头的笔记本怎么就变成人头了?要不是……” 松哥听到这儿,立马提起了精神。 但李瑞却像忽然意识到自己太激动,险些说漏了,立马闭上嘴巴,随后干脆别过头去,一言不发了。 见状,松哥又问了几个问题,可李瑞却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开口,让松哥大感头疼。 分明已经把李瑞刺激到了这种程度,可他竟然猛地回过神,并且还找到了对于他而言最正确的路子——保持沉默,缄口不言。 这也是让松哥最头疼的情况。 不得已,这次审讯只能草草结束。 老海把李瑞押走之后,祁渊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松哥,现在怎么办?这家伙什么都不肯说,这次审讯根本啥线索都没获得……” “也不能说一无所获吧。”松哥轻轻摇头:“至少确定了,他是知道秦卿卿和朱伟兵的关系的,因此也具备作案动机。 但具体的作案手段,却是个迷,且最重要的,行李箱……算了,这会儿也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具体的明儿再说。” 祁渊听了,微微皱眉。 片刻后,他才叹口气,点了点头,说:“确实有点累,那……就听你的,今晚先这样吧,松哥你也早点休息。” “嗯,去吧。”松哥颔首。 目送祁渊也离开后,松哥抿抿嘴,身子渐渐放松,瘫软在椅子上,两眼看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他眼睛便失去了焦距。 又过了许久,他才摇摇头,又坐直了腰,抬手抓起笔记本细细的看起来。 老海回到审讯室,见松哥还在里头,微微一愣:“松哥,你怎么还在这?接下来还要审谁么?秦皓宇父母?” “不了,他们毕竟年纪蛮大,虽说突击审讯一般不会被认定为是疲劳审讯,可是……算了,明儿再审他们吧。” “都行,你决定。”老海耸耸肩,接着问:“那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看看笔记,理一理思路。” “回办公室看或者去值班休息室看呗。”老海提议说,接着又吐槽:“这儿光线多差啊,也不怕瞎眼。” 为了给嫌疑人施加压力,审讯室面积一般都不会太大,天花板也不高,同时光照强度姑且不论,色温往往都是很冷的,呈惨白色甚至偏蓝白色,让人特别容易疲劳、压抑,总体而言呈现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 总而言之,坐在这里头,哪怕什么事儿都不干,也绝对是件很累人的事,很难得到放松。 “走过去怕思路断了。”松哥却摇摇头:“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稍微坐会儿就走。” “行吧,那你记得关灯啊,不然半夜里苏队他们要回来的话,又得说咱们浪费了。” “知道了,去吧。” …… 第二天一早。 祁渊照例起了个早,洗漱完毕后,迅速吃完早餐,便打算去找松哥。 稍一打听,得知松哥在技术队办公室,便又立马寻了过去。 “松哥,我很确定,朱伟兵的通讯记录咱们反反复复查过许多遍了,没有可疑的通话记录,也没有李瑞、秦皓宇打给他的记录。” 还没进门,就听到小高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他绝大多数通话,对方号码身份都能查到,跟李瑞和秦皓宇没关系。 部分没法查的——比如虚拟号段,或者实名登记疑似有问题的,这类号码要么属于中介、信贷公司,要么干脆就是诈骗电话,基本都在接通后几秒内就被挂断了。 总之吧,如果通话记录方面有问题,咱们肯定第一时间跟你说了,不可能等到现在你来问是不是。” 这时,祁渊走进了技术大队。 松哥注意到他,轻轻点头示意,接着又对小高问道:“那,微信……秋秋的聊天记录呢?” 小高耸耸肩。 “还没查到?”松哥眉头大皱。 “没办法,死者手机又没找到,电脑端的记录有着明显的缺损,不知道是被删了还是没同步,且没发现什么问题。”小高摇头说:“我们倒也跑过手续联络过软件所属公司,要求他们提供配合…… 可最近这段时间咱们支队跟其他单位和许多大佬的关系闹得多僵,松哥你应该也清楚,总之他们并不愿意配合,想方设法的设置一些合法门槛,给我们下绊子提要求…… 所以完整记录咱们现在都还没弄到。当然,如果你着急,我倒是可以试试用黑客手段瞧瞧能不能把记录搞到,当然,只是试试,我可没把握能攻破这家的防火墙。” ------------ 请假一天嘤嘤嘤 ------------ 第170章 人设? 松哥低头看着电脑屏幕。 当然,他其实不太懂这些,目光对焦点也并没有落在屏幕上,只是在出神而已。 思忖了好一会儿后,他轻轻摇头:“黑客手段就算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刚也说了,咱们支队现在得罪了不少人,日子不好过,再让人抓到把柄…… 还是走正规途径,尽快查清记录吧。另外,秦卿卿、秦皓宇和李瑞三人,前天的活动轨迹图,能导出来吗?” “这个倒是没问题。”小高立马说:“得亏国产软件大多流氓,恨不得把用户的所有隐私信息都给收集全了,不少应用更是无时无刻都在使用着手机的定位权限,加上他们几个这方面意识都不强,定位一直开着…… 所以介个定位图没啥问题,我马上就能弄出来,到时候给你发过去。” 松哥点点头:“那就拜托你们了。尽快搜出线索,不然这个李瑞不好办,他什么都不肯说,想套话都套不了,只能想办法收集些客观证据了。” “行,交给我吧。”小高应道。 松哥又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技术大队办公室,祁渊自然立刻跟上。 出去了之后,祁渊才开口问:“松哥,这桩案子……在李瑞这一方面,不会不了了之吧?” 松哥停下脚步,脑袋微微一歪,问道:“怎么会这么觉得?” 祁渊被他吓了一跳。 虽然他脸色并不难看,嘴角还照旧带着一丝微笑,但已经足够了解他的祁渊还是通过他的表情看出了一丝烦躁。 这对他来说太罕见了,可见这桩案子让他有多头疼。 见祁渊不答话,松哥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本案太过复杂了,”祁渊回过神来,立马说:“即使嫌疑人已被抓获,甚至秦皓宇都已经招供了,却依旧还有大量的疑团无法破解,到现在都还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关键是,李瑞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到杀人这一犯罪行为当中,想要找到他与本案相关的客观证据,恐怕不容易。 偏偏这个人又还很聪明,这会儿选择缄口不言保持沉默,这也就让咱们一点儿方向都没有。 现在办案可是都讲究证据,而包括松哥你在内,咱们支队的刑警大多也讲究规矩,如果没有客观证据,哪怕李瑞表现的再过非比寻常,且无法解释受害者头颅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行李箱中,咱们还是办不了他。 最终,因为证据不充分,他很可能会被无罪释放,那么……” “会有证据的。”松哥打断他,摆摆手说:“不用担心,会有证据的。只要他参与到了这件事儿,就不可能彻底扫清所有线索,斩断瓜葛,只要调查下去总会有收获。”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查?” “针对目前的几个疑点发力,”松哥想了想,说:“首先是确定秦皓宇跟朱伟兵的关系,他杀人,应该不是……至少不全是为了秦卿卿,他们之间肯定有别的矛盾。 先把这方面调查清楚,将杀人案本身给破了,这是当务之急。只要这个目标达成,其他疑点,按理说好破。 至于李瑞……可能还得通过聊天记录入手,反正只要他与本案有关,那肯定会与秦皓宇、朱伟兵等双方当事人有联系才是,找到这个联系,才能进一步破解谜团,否则就像你说的,根本没有头绪。” 祁渊灵光一闪,若有所思。 过了两三秒,他不确定的问道:“松哥,你的意思是否是……不管这桩案子真相如此,咱们姑且将它割裂为两件事,一是秦皓宇杀人,二是李瑞与本案的关联……”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这桩案子,李瑞显然也参与了,但参与程度有多高,以什么形式参与的,甚至是否是他一手策划的本案,目前还是未知数。 但这一切,跟秦皓宇显然没有关系,按道理,哪怕秦皓宇被李瑞利用了,他也完全不知情,所以他是他,李瑞是李瑞,这方面不能并起来……” 松哥嗯一声:“是这个意思。” 祁渊捏捏下巴,再一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松哥同样如此,嘀咕道:“倒是李瑞利用秦皓宇,或者借刀杀人这个可能……你倒是挺敢想的,这或许确实是个思路。” “噢?”祁渊诧异的瞅了松哥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什么都没说。 …… 中午,大家伙儿吃过饭后,方常、老海和王兆三人联袂找到松哥。 恰好祁渊也在,帮着松哥整理线索。 松哥抬起头,露出招牌式的阳光般温暖和煦的笑容,问道:“怎么啦,你们仨一块儿过来,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我这边查到了秦皓宇跟朱伟兵的关系。”方常当先说道:“秦皓宇曾经在朱伟兵手底下工作过一段时间。” “嗯哼?”松哥下巴扬了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解释起来蛮复杂的,”想了想,方常说道:“秦皓宇先是帮他当过兽医…… 当然,他并没有兽医资格证,学的也不是这个,相应的证件什么的都是伪造的,当时宠物市场这块相对混乱,管理也并不严格,让他混了很长时间。 后来管理的严格了,他就没再当兽医,只是单纯的帮忙卖宠物,又过了几年便辞了职,基本就是这么个情况。” “伪造……证件?”松哥伸手在桌面上叩了叩,轻声说道:“这和朱伟兵喜欢宠物的人设不一样呐。” “松哥,你也知道这只是人设而已。”方常挑挑眉,不以为意的说:“说不定这只是人家的一个宣传策略而已嘞?卖宠物嘛,店主本身就爱宠成痴的话无疑会让买家更容易放下戒备心。 至于实际情况怎么样,那就只有天知道咯,反正我是不信这家伙真有他对外说的那么好的,让不具备兽医资格的员工当宠物医生,还帮他伪造证件就是证明。 而且,这些宠物店,还有宠物诊所虽然也隶属于他,可他从来没露过面,谁知道他干过这些亏心事不是?” ------------ 第171章 婊立坊 松哥轻轻点头。 形形色色的犯罪接触的多了,他对人性中的恶自然也有着十足的了解,轻易就理解了方常的话。 “这还不算。”方常又接着说道: “如果说他直接负责的猫舍犬舍,猫猫狗狗都能追根溯源,饲养条件优良且负责,可以说是相当合格正规的猫舍犬舍的话…… 那他名下其他的那些宠物店,就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卖的可就是来自于猫场、狗场及后院的猫狗了,甚至可能还有流浪猫狗的后代。 嗯,听名字可能觉得这些猫场、狗场还蛮正规的是不是?但实际上由于缺乏必要的监管,这些猫场狗场里的猫猫狗狗,说是生活在地狱中都不为过。 它们的生活条件简直太过恶劣了,就拿猫举例吧,十几只猫猫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铁笼子里,过着如肉猫一样的日子不说,大多数猫身上还因为打架或者被笼子划伤,身上都有不少伤口,甚至伤口都已经感染化脓。 而且,肉猫肉狗好歹因为需要长肉,食物和水是不缺的,但这些猫就不一样了,只能吃从菜市场捡回来的,别人不要的禽类内脏、菜叶,喝的水也特别脏,猫场里头苍蝇满天飞,条件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而那些宠物店过来,也基本不看猫狗的,幼猫幼犬都是一笼子一笼子的带走,然后集体一块儿冲个澡,看上去干净些,就放着出售了,至于身上会不会有病,有什么病,根本不管。 更过分的,看到猫狗精神不好,甚至会给它们注射激素,让它们看上去相对活泼一些,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买的时候猫狗明明很精神,带回去买多久就不行了,成了星期猫星期狗的原因——意为它们很难活过一星期。 这还是幼猫,运气好能被一个不错的主人买走,以后日子还算凑合,一些成猫成犬那才叫惨,它们一辈子就为配种而生了,不断的怀孕、生产、怀孕、生产……” 祁渊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这帮家伙……这是人干的事儿?太过分了吧?这……” “比这更加过分的事,还有很多,我见过。”松哥摇摇头,轻叹口气,跟着又看向方常:“不过,你怎么对这些狗场猫场了解的那么清楚?” “我搜到了几篇报告,另外,市郊有一家猫场,我抽空去看了一眼。”方常说道:“拍了点照片,你们瞧瞧。其他不说,那里的环境,那里头散发的恶臭,比起案发现场来将可是恶心太多了,我都忍不住直干呕。” 松哥接过手机,翻了翻,然后默默的递还给他。 “朱伟兵就是这个样子的人。”方常耸耸肩道:“开着犬舍猫舍,同时抨击那些花鸟市场宠物市场的宠物店,也抨击这狗场猫场,说这些地方多么的不正规,生活在这里的猫猫狗狗多惨。 还说什么,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让大家要么选择以领养代替购买,要么就到他们这类正规猫舍、犬舍等可以追溯猫狗来源的地方买,让那些黑暗罪恶的狗场猫场失去经济来源,无法继续运营下去,从而杜绝这类惨剧。 人设玩的飞起的同时,他自己名下在各个花鸟市场里还都有宠物店和宠物用品店——后者店铺里卖的商品不乏假货。之前还开了不少宠物诊所,许多医生都是伪造证件的,后来查的严才关停了好几家。” “我有个问题想不通。”祁渊等他说完,立马便问道:“既然他自己也经营着这样的宠物店……那他为什么还要抨击这些宠物店和猫场狗场呢?他就不怕影响到自己店里的生意吗?” “说真的,人家真不一定怕。”耸耸肩,方常说:“抨击这些地方的人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该了解的早就了解这些事儿,不想了解的人,这类信息再多他们照样也会选择性过滤。 换句话说,不管他发不发这些文章,会去这类宠物店买猫买狗的,照样会去,又怎么会影响生意? 再说了,多少人买猫买狗只是三分钟热度,脑子一热就买了,热乎劲过掉又把猫狗送人乃至直接遗弃了…… 哪怕真的看到这些文章,恐怕也只是爱心泛滥个两三分钟,之后该抛哪去抛哪去,半点触动都不剩下,这才是常态。 更何况,那些猫舍犬舍的猫狗太贵,领养又大多是土狗土猫,很多人并不乐意,还是想养个品种的,觉得有面儿,哪怕是个串,是后院猫狗或者这类猫场狗场出来的——因为便宜。 然后明知道花这点钱买来的猫狗不可能好到哪儿去,偏偏又在秋秋啊朋友圈啊贴吧啊微博啊这些地方,发消息发照片问人家,我家这猫这狗品相怎么样啊纯不纯啊…… 呵呵,他们养的怕根本就不是宠物,养的是品种,养的是面子,养的是虚荣心!” 祁渊咽了口唾沫。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按理说,猫场狗场的利润应该比那些宠物来源不正当的宠物店高得多吧?毕竟售价贵不少,那他为什么还要开这些宠物店?” “不想放弃这块市场呗,谁会嫌钱多?”方常用理所应当的语气回答道:“好多集团名下不都会搞许多子品牌,囊括各个价位段,既有高破天际的奢侈品,又有相当亲民的同系列,这道理很好理解吧。 毕竟那块市场就这么点大,想赚更多钱,自然得瞄准中下层市场继续发力咯。再说真正能追根溯源的宠物也不多——那些带血统的宠物,多数主人可舍不得像猫场狗场那样拼命压榨自己的心肝儿让它们不断生。 来源有限,数量不多,这也意味着总利润高不到哪去不是。” “所以,朱伟兵这个人,可以算是个‘伪君子’了,典型的婊立坊式无良商人。”松哥十指交叉,说:“那他跟秦皓宇之间又有什么具体的矛盾,查到了吗?” ------------ 第172章 争气 “别看我,”方常耸耸肩:“我跑趟市郊暗访狗场就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还动用了两名线人,和治安队那边的关系,没工夫查别的了。” 松哥当然理解方常,但这话也没问他,便挑了挑眉,又看向老海和王兆。 “具体消息没探查到,不过有大致的猜测。”老海当即回答:“事实上,经过我和小王走访发现,朱伟兵名下这些宠物店员工,和老板的关系都不怎么样,且流动性很大,能熬过三个月试用期的都不足一半。 因为他对员工特别苛刻,工资待遇什么的先不说,各种扣工资的由头太多了,而且动辄骂人,老板架子十足。 甚至有员工猜测,他就是故意用这种法子来逼走员工的因为老员工的聘用成本无疑要比试用期员工高得多,如果大家都待不满试用期,显然要省不少钱。 至于秦皓宇……还认识他的老员工倒是有一些,因此探听到了些消息,当然,难免真伪。 简而言之就是,他跟朱伟兵大吵了一架,然后愤而辞职。” 祁渊忍不住问:“海哥,秦皓宇是什么时候辞职的?” “国庆期间。” “这么近么?”松哥啧一声:“排查受害者人际关系的时候,竟然没查到秦皓宇?” “主要是他这几家店开的都相对……怎么说呢,”老海抿抿唇,解释说:“比较小心,没有曝光吧,调查时间其实也相对紧张,直到今早我们才发现他在艹人设。” “那秦皓宇什么时候入职的?”松哥又问。 “这个不清楚,”老海摇头:“他们没签劳务合同,朱伟兵也不给下边的员工缴纳五险一金,所以不太好查,回头研究研究工资流水推断下吧,三个月试用期,那几个月流水肯定很少。” 祁渊纳闷道:“他同事也没印象吗?” “印象这玩意儿,会骗人的。”老海说:“印象比较深刻的事儿,可能过去两三年,回忆起来感觉上还是在前几个月似的,而像工作这种日复一日的重复劳动,哪怕只干了半年左右,感觉上也会像待了好几年。 员工中的老人,就连自己究竟入职了多久可能都得好好想一想,更别说同事待多长时间了,反正有说两三年的,也有说三五年的。 但我觉得都不准确,因为走访一圈后发现,如果算上秦皓宇,他是朱伟兵手下资历最老的员工了,没有之一,第二老的才干了一年多,所以他究竟干这份工作干了多久,他前同事说的都做不得数。” “有可能是两到三年,”犹豫一阵,祁渊大胆猜测道:“秦卿卿和朱伟兵有着不正当关系,持续时间大概就是这个数。 而秦卿卿曾经被许云‘打’过,之后才和朱伟兵相识,要秦皓宇此前也一直在朱伟兵手底下工作的话,未免太巧合了些。 再说,除他之外最老的员工才撑了一年多,他一个能杀人的家伙,按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脾气不会太好,不应该能坚持这么久。 所以我猜,是秦卿卿牵线搭桥,把自己哥哥介绍给了朱伟兵,朱伟兵才聘用的他,并且因为这层关系,朱伟兵对秦皓宇‘另眼相看’,毕竟某种程度上也算非法的‘大舅子’了。 也因此,秦皓宇才能在他手底下待这么久,先是当宠物医生非法行医,又是当普通员工甚至可能是店长到前不久。 两人决裂的原因,或许也是因为朱伟兵与秦卿卿断绝了关系,甚至朱伟兵对秦卿卿产生了厌烦情绪,才一拍两散的。而秦皓宇就因此怀恨在心,想杀人报复。” “倒是合情合理。”松哥有些诧异的瞧了瞧祁渊。 虽然他的猜测依旧没有客观证据支撑,但逻辑性方面却强了许多,不再是非常主观且想当然的瞎猜了,进步蛮大的。 松哥有些好奇,不过是去了趟山城,一天的功夫,祁渊怎么就成长了那么多。 想着,他就忍不住扫了方常一眼。 方常却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没注意到他的眼光。 “倒是可以结合秦皓宇的工资流水,印证下这个猜测。”老海这时则点头说道:“如果通过流水推测出的时间,跟秦卿卿入住朱伟兵名下套房的时间差不太多的话,小祁你猜的就很可能是正确的了。” “嗯。”松哥也回过神来,轻轻颔首,说:“必要的话,也可以再提审秦皓宇好好问问。 当然,最好是你们这边确定了,我再去用这些证据来敲碎他塑造起来的人设,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说不定,他就老老实实的招了。” 见几人点头,松哥又微笑着看向王兆:“小王,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王兆摇头:“我今儿和老海搭组呢,基本都让他给说完了。” “那就继续侦查吧。”松哥说:“总的来讲,单单就秦皓宇跟本案,已经有比较明确的方向了,接下来按部就班进行调查就行。” “那李瑞那孙砸怎么办?”方常问道:“听说他很硬气,什么都不肯说?不应该啊,明明拘捕他的时候怂的一批。” “这话说的,我们又不动刑,什么硬气不硬气?”松哥失笑道:“只不过有点小聪明,做出了对他而言最正确的选择罢了。 但说起来,他什么都不肯说,咱们也没有头绪,确实很让人头疼啊。 咱们得想办法打破僵局才行,不然等荀队苏队他们腾出手,又得麻烦他们了。最近这几个月,不是他们亲自带咱们组破案,就是咱们组像他们求援,这可不行,得招人闲话的,咱们自己要争口气。” “明白!”几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严肃起来,纷纷点头。 祁渊见了,若有所思。 诚然,因为荀牧和苏平“调教”的好,支队内各部门关系都不错,竞争虽有,但并不会因为竞争坏事,环境可以说相当理想。 可做的不好,闲话总归会有,毕竟总还是存在竞争的。 而近几个月不少案子要么影响恶劣,要么确实难破,这的确算客观原因,但绝大多数人,也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因此松哥说得对,这口气,自己得争。 ------------ 第173章 关系 山城一行,着实让祁渊成长了许多。 至少让他明白了,这个世界,其实没有所谓的净土,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江湖就少不了纷争。 不管愿意与否,这就是个大争之世。 有人不想争,就成了咸鱼,除非含着金钥匙出生,否则难免被淘汰。 但残酷的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罕见咸鱼,往往比寻常人更加努力、上进、勤奋。条件越好,越是上进,这才是常态,纨绔子弟往往只在暴发户中出现。 支队环境不错,却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还远达不到纯粹的标准。或许苏平算是个纯粹的刑警,但也仅仅只是他一人,改变不了大局。所以他能力极强,资历极深,依旧只是副队。 至于荀牧,论纯粹,也比不上苏平。 而松哥,说情商高比较合适。 所幸支队里的刑警,都有底线,至少知道自己是个警察,都对得起自己大檐帽上的国徽,对得起自己肩膀上扛着的衔章。 他们都是及格乃至优秀的。 因为苏平容不下纯粹混日子的老油条。 “想什么呢?” 正出神时,松哥忽然拍了拍祁渊的肩膀,笑道:“这么入神,人都走了,老方跟你打招呼你都不回。” “啊?啊,抱歉抱歉,方哥他……” “没事儿,他没那么小心眼,不回往心里去的,谁还没个出神的时候。”松哥摆摆手,跟着问道:“怎么?案子有思路了?” “没。”祁渊摇摇头:“脑阔疼。” “呃……”松哥愣了半秒,跟着也摇摇头,没说什么。 祁渊想了想,又说:“不过,秦皓宇是不是由秦卿卿介绍给朱伟兵的……问问秦卿卿不就清楚了么?” “嘿,对呀,还真是忙糊涂了。”松哥立马抓起手机,说:“我这就跟老海说说。” 见状,祁渊没再出声,低头开始继续整理起调查报告来,希望可以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晃荡过去,傍晚,祁渊站起身,想活动下有些酸疼的肩颈,顺便扭扭腰。 不过也不知道是低血糖还是站太猛的,刚一起身,眼前便黑了黑,身子也微微一晃,有些不稳。 松哥抬起头,见状,赶紧问:“怎么了?” “没,有点晕,可能……” “低血糖!”松哥当即就说:“这种情况对我们来说太常见了,得小心,最好口袋里放几颗糖。” 说着,他也站起身走到饮水机边,打开下边的储物柜,拿出个水杯,倒了点葡萄糖,搅开递给祁渊,说:“来,喝了会好受些,看时间也差不多到饭点了,喝完咱们就去吃饭吧。” “不,不用了。”祁渊习惯性的摆摆手:“这会儿已经好了,估计就是一过性的眩晕……” “泡都泡好了,喝呗。”松哥又递了递杯子。 “好吧。”祁渊接过,一饮而尽。 “走吧,叫上老海他们一块,”松哥说:“就在支队门口随便找家火锅店吧,边吃边聊聊,然后……” 祁渊脸色变了变,咽口唾沫,试探着问道:“那个,松哥,咱们今晚能不能不吃火锅啊?” “咋啦?”松哥笑道:“吃了山城的老火锅,瞧不上咱们这的啦?嫌没滋味儿?” “不是,”祁渊苦笑着解释:“主要吧,前些天涨了痔疮,本来都快好的差不多了,结果昨天没忍住诱惑,跟着方哥他们吃了顿,昨晚撇大条的时候就火辣辣的疼,一擦屁股还出血了……” “呃……”松哥笑容微僵:“那你还坐得住?” “还好,不严重,不拉就没太大事儿……” “那我们去吃点清淡的吧。”松哥说道。 “不不不,”祁渊想了想,说:“还是你们去吃吧,我去买点绿豆粥应付应付就好。” “别,一块吧,最近压力大,都有点上火,吃点养生的好。”松哥略一寻思,说:“去吃粉藕排骨煲吧,我知道有一家,也在支队附近不远,味道很可疑的。” 祁渊张了张嘴:“松哥你咋啥好吃的都知道?” “嘛,不吃点好的哪里对得起自己拼命工作是吧?” “好像……也有道理。” …… 松哥找的店生意还蛮火爆的,偏偏大桌又只有三桌,他们十一个人,得排队等。 坐在等候位上,祁渊左右看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撕开糖衣扔进嘴里含了起来。 松哥则看向被拉来的小高,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小高,查到点什么了吗?” “还没有,不过手续都跑的差不多了,今晚,最迟明天,就能拿到想要的记录,想来到时候一直困惑着你们的谜团就能解开了。”小高回答。 “好好好,辛苦你了。” “应该的。”小高摆摆手。 松哥又看向老海。 这回不等他开口问,老海就回答说:“查出来了,时间上吻合,小祁猜的没错,秦皓宇是托秦卿卿的关系才进去的。 而且再次走访调查的结果也表明,在秦皓宇辞职之前,朱伟兵对他的态度跟对其他人确实不一样,他虽然不是店长,没有这个名头,但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们也问询过秦卿卿了,她却并不清楚这事儿,只知道秦皓宇卖宠物,但不知道他是在给朱伟兵打工。不过,她依稀记得,朱伟兵似乎也确实向她问过秦皓宇的事儿。” “这样么。”松哥若有所思:“秦卿卿并没有牵线搭桥,把秦皓宇介绍给朱伟兵,而朱伟兵也管她打听过秦皓宇……” 顿了顿,他又问:“话说,朱伟兵当时怎么问她的?是问她有没有兄弟姐妹,还是直接问秦皓宇是不是她哥?这个问题你们问了吗?” “问了,她没什么印象。” “可惜了,”松哥说:“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基本能确定,估计是秦皓宇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知道了秦卿卿和朱伟兵的关系,觍着脸‘上门’。” 方常浓眉一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秦皓宇,可比我想象中还要恶劣啊,简直可以说是恬不知耻了。” ------------ 第174章 突破口 终于排到号,众人进包间,上桌,点菜。 厨房效率倒是高,各式饭菜很快便端了上来。 祁渊看着一桌子的菜,怔怔出神。 “怎么,没胃口?还是不合口味?”见他许久没动筷子,松哥主动拿起他的碗给他打好汤,同时问道。 “谢谢松哥。”祁渊接过,说:“在想案子的事儿呢。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似乎忽略了什么?” “噢?” 几名刑警也一边喝汤,一边抬眼看他。 “单单只是闹矛盾丢了工作,按理说,怎么着也不至于上升到杀人吧?”祁渊提出自己的看法:“要说秦皓宇小肚鸡肠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朱伟兵,我信,但要动了杀心,就有点站不住脚了。” “简而言之,丢工作不足以成为秦皓宇的杀人动机,是这个意思吧?”松哥说道,见祁渊点头,他便放下碗,说:“这确实是个疑点。 而且在秦皓宇已经承认杀人的情况下,实际上,他的具体动机,才是彻底侦破此案的关键,同时也是最终决定他量刑的关键因素之一。” “或许,秦皓宇‘辞职’前和朱伟兵爆发的那场矛盾,才是关键?”祁渊提出自己的看法。 松哥轻轻点头,看向老海。 “问过了,不成。”老海摇头说:“虽然不少人都知道秦皓宇和朱伟兵大吵了一架,然后愤而辞职,但争吵的具体内容却没人清楚,他们不过听了一鳞半爪而已。” “噢?当时他们在哪吵的?” “楼上,三楼。”老海说:“那家宠物店是个高复式,八米半左右,让分成了三层,最底下卖宠物的。 猫区和狗区分开,狗区大一点,三分之二,高三米五,顶上是复试的第二层。猫区小很多,只占三分之一,但很高,有五米,所以猫的数量也不少,顶上是复试的第三层。 二三层错开,占地都是一楼的三分之二左右,所以有一半是‘重合’的,二层是宠物寄养的地方,里头堆满了笼子,但有与三层的垂直投影重合的那一半相当低矮压抑,只有一米五高,另一半好很多,也有五米高。 三楼是诊所和美容间,看病、绝育、洗澡美容都在这儿,总高三米五,感觉还可以,而且这回的宠物医生靠谱了,资格证是真的。 当时他们就在这儿吵得架,把医生都赶下去了,所以除了吼得特别大声的那几句让人听见以外,争吵的内容根本没人知道。更别说,吼得声音大,也就‘失真’了,再加上离得又不近……” “那就麻烦了……有监控吗?” “监控有,也提取回来了,但没声音。”老海说道,跟着嘿一声,诧异的问:“松哥,你不会是打算通过读唇语把他俩的对话内容给翻译出来吧?嘿不是我说啊,这难度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嗯?”松哥挑眉:“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 “哎哎哎,你当真了?”老海眼睛一瞪。 祁渊有些纳闷,老海反应怎么这么大? 难不成…… 他会读唇语?这任务得落到他头上? 果不其然,松哥跟着就说:“当然,除此之外,除非秦皓宇主动招供,否则恐怕没办法得知他们到底在吵些什么了。嗯,老海,你辛苦点,麻烦了。” “可效率……” “效率确实会很低,但总归是个法子,耗点时间就耗点时间吧,咱们不要着急,慢慢调查就是。”松哥说:“等翻译出来了再核对核对,嗯,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咱们组里,毕竟只有你懂唇语。” 老海啧一声,说:“你听我说完。他们都是侧面对着监控机位的,角度不是很好,唇语……不一定靠谱。 另一个监控机位中,朱伟兵倒是正对着,还可以尝试下猜猜,但秦皓宇确实背对着的,唇语都看不见,根本没法分析。” “那就先把朱伟兵说的话翻译出来,能得到一半的对话内容也不错了,花费点儿心思,说不定能直接把全部内容大概分析出来。”松哥说: “到时候连推测带瞎蒙,搞点信息出来,我再提审秦皓宇,把握也更大,或许就直接让他招了。” “行吧,”老海嘬了口汤,跟着双唇抿了抿,最后才说:“我尽力而为,但什么时候能搞出来……说不准。” “没事儿,你什么时候翻译出来了什么时候给我就好,走访的任务就先放到一边。到了这份上,走访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出来了。” 老海轻轻点头。 “秦皓宇这边基本明朗,少许疑点也不是没希望解开,好办。”方常一面打饭,一面说:“但李瑞怎么办?到现在都毫无头绪……难道真就只能靠聊天记录了吗?” “除了聊天记录……或许还可以从秦皓宇身上下功夫。”祁渊不确定的说了一句。 “噢?”众刑警目光再一次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他身上。 方常还直接问:“先前你们审讯秦皓宇的时候,没问过?不对啊,我看过审讯记录,秦皓宇根本不知道李瑞参与进本案的事儿,而且你们也分析过了,他没理由包庇李瑞。” “可是……”祁渊咽口唾沫,犹豫一阵,还是说:“他总还是跟本案有关系的吧?我推测很可能是利用了秦皓宇,否则他没必要心虚的跑路,也不至于在审讯的时候什么都不敢说。” 松哥轻轻点头,鼓励道:“小祁,继续说。” “嗯。”祁渊有了点信心,接着说:“如果是利用了秦皓宇杀人,那么,他总得知道秦皓宇跟朱伟兵有矛盾,还得知道秦皓宇约了朱伟兵吧?否则利用就无从说起了。 至于朱伟兵一家三口一块儿上门,或许是秦皓宇主动约的,只是为了尽可能降低被判死的概率,才把杀害许云和朱玉雯说成是逼不得已,但这种可能很小。 更大的可能,是李瑞得知这事儿后,设法让本该秦皓宇一人赴约,变成了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过去。 问题就在这儿了——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儿,又怎么知道秦皓宇有心杀人的呢?咱们,可不可以在这方面着手调查,寻找突破口?“ ------------ 第175章 行李箱 “突破口么?”松哥应一声,张开嘴,吃了一筷子的菜,又扒拉两口饭。 祁渊顿时看向松哥。 嚼了嚼,把饭咽下,又塞了两口,舌头一卷给推到左腮帮子里,松哥才一面咀嚼一面说:“这个方向我们也想过,但是意义并不大。 就算李瑞是通过套路秦皓宇而得之他与朱伟兵的矛盾,并发现他有意杀害朱伟兵,甚至得知了他的大致计划,并知道了他约朱伟兵的时间…… 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就算这些信息李瑞统统都知道,而且我们也能证明李瑞他知道,可这就能证明他参与到本案当中了吗? 不行,不行的。”松哥摇摇头,咽下饭菜,连说了两声不行,才继续道: “在秦皓宇行动之前,李瑞他大可推脱说,以为秦皓宇只是在开玩笑,并没有当中——简单说,你朋友跟另一伙人有矛盾,说要杀了那帮家伙,小祁你会当真吗? 显然不会,所以李瑞如此推脱,合情合理。 至于之后,发现他行李箱里有三颗脑袋,其中有朱伟兵的,他应该认识,但同样可以推脱。 毕竟那三颗头颅血肉淋漓,不仔细看,真未必能认出来,再加上血淋淋的场景本身就让人不舒服,而且死者表情狰狞可怖,他说不敢仔细看,而且和朱伟兵不熟,所以没认出来,同样合情合理。” “不对吧?”祁渊皱眉:“如果他没认出来,为什么要撒谎然后开溜跑到山城去?这里解释不通。” “倒也确实。可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他当时认出来了,算是个知情人,却选择知情不报,并溜到了山城。说起来,这确实是犯罪,但就是坐实了,顶了天,也只能定一个包庇罪,仅此而已。 但李瑞在本案中犯的事儿,显然不仅仅只是个包庇而已啊,关键在于,他以何种方式参与了本案,参与程度多少,作案动机是什么,这才是最重要且最关键的。” 顿了顿,他又看向小高,说:“哪怕小高那取得了聊天记录,并分析得李瑞想办法联系上受害人一家,并以某种方式劝服他们全家一块去秦皓宇那…… 实际上,也未必能取得本质上的突破,这也是咱们头疼至今的原因所在,因为这条线索或许能一定程度上推动案情,却不一定足以作为突破口,否则在小高刚刚已经打过包票的前提下,我们都没必要谈论李瑞了。” “这样么……”祁渊张了张嘴。 跟着又恍然大悟,自己能想到的事儿,经验丰富的前辈们或许也能想到,这不奇怪。 显然,松哥他们早有这个想法,但发现这么做意义不大,才放弃了这个计划。 照这么说来,李瑞这人,确实难搞。 想了想,祁渊又有想法,问:“那李瑞为什么要接电话,且还承认自己跑到了山城呢?还有就是,他们开宾馆的时候,李瑞对着监控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明明他父母并没有任何危险…… 山城那边,虎溪派出所的赵队倒是提出过一个看法,说李瑞可能同样参与了本案,但又想逃避责罚,所以佯装被胁迫犯罪,倒也蛮有理的,很多方面其实也说得通。 可现在看却根本不是这回事儿,李瑞也完全没有指认秦皓宇胁迫他犯罪的意思,反倒像是不知道怎么应对咱们的审讯而不得不强迫自己沉默……” 听到这儿,方常忽然说:“会不会事实就是这样,只是李瑞忽然觉得不靠谱,才放弃了这个打算,又通过试探发现其实咱们并没有掌握多少他犯罪的证据,便选择沉默?” 松哥放下碗,思索了一阵,无意识的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很快,他就摇头说:“不会。如果他有直接参与其中,秦皓宇会说。而秦皓宇没说,说明他做的非常隐蔽,没必要摆出被胁迫犯罪的姿态来,那样更加危险,倒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不对,不对,”祁渊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行李箱!我们一直都认为他没必要拉着行李箱去快递点曝光本案,而且,他当时的说辞也不算撒谎,他要给他朋友寄电脑和键盘,这是确有其事的。 但偏偏,他的行李箱里装的东西变成了人头,而装着笔记本电脑和键盘的箱子却出现在了现场…… 这里头肯定另有隐情,而李瑞他也因此被迫进入了咱们的视线当中,身不由己的卷入了本案。因此他故作镇定,半真半假的对我们说了那番话,并幸运的赌对了。 可这其中侥幸成分太高,他心里依旧不踏实,因此刻意错指了个楼牌号给我们,跟着又迅速的逃到山城。 这一环当中,他可能以为自己被人算计了,并进一步怀疑到秦皓宇身上,以为是秦皓宇看穿了自己的设计,反过来把他给拉下水。 但这家伙相当聪明,他瞬间又想到了个重新从旋涡中心挣脱出来,至少也有大概率争取到减刑的法子——佯装被胁迫犯罪——并照此执行。 所以在入驻宾馆的时候,他无声的对摄像头表达自己的父母有危险这层意思,还很干脆的接通了我们的电话,并继续谎话连篇…… 而最后,他试探出来,秦皓宇根本不清楚他参与了本案的事儿,他认为的算计他的,其实另有其人,他才彻底慌了,并放弃了被胁迫犯罪的计划——或者说是没心思继续执行下去了。 因此,他在面对咱们审讯的时候保持了沉默,但同时,绝对也是心事重重的! 那本案关键显然就落在这个行李箱上了,突破口也在这儿,他的行李箱到底是如何被置换的?不管我猜没猜对,这个问题都很重要。 同时,如果我猜对了,心事重重、忧心忡忡的李瑞,哪怕不开口,显然也只是强撑着,他忧心的事儿,就是他心理防线上的最大破绽,咱们未必不能借此攻破他。” 松哥诧异的看着祁渊,跟着立马低下头,一双漆黑的眸子轻轻颤着,显然在迅速思考。 方常则张了张嘴,跟着竖起大拇指,对祁渊点点头,轻声说:“你这番推测……还蛮精彩的!” ------------ 第176章 方向 涉案的行李箱是个关键点,这显而易见,在座的都清楚。 但他们都没能像祁渊一样,捋出一条线,将本案的各个关键点都给串联起来,且并没有太大的逻辑问题。 可就是捋出线索来,想整整以此打开突破口调查,难度同样不小,李瑞的行李箱究竟怎么被置换的,就是个大难题。 毕竟从案发到现在,三天时间,他们一直都没放弃破解行李箱谜团,却至今没有收获。 这个突破口,并不好突破。 “啪嗒!” 松哥抬起头,点了根烟,随后继续沉思。 其他人也都没心思吃饭了,纷纷把碗一推,点上烟思考起来。 “李瑞和秦皓宇这俩嫌疑人,对此事显然都不知情,可以排除他俩置换的可能。”方常忽然开口,打破沉寂:“意外‘拿错’的可能性也不存在。 咱们把监控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并没有人拿着类似款式的行李箱出入电梯,李瑞所谓把行李箱放在门口去扔垃圾和买水也只是临时想到的说辞,监控表明,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提垃圾,去寄快递时手上也没有拿水。 而且,如果是意外‘拿错’,他的行李箱也不可能出现在现场。 很显然,本案绝对还有一名至今都没露面的知情人,在李瑞和秦皓宇眼皮子底下把两个行李箱给置换了,但动机不明,手法不明……” 讲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摇头说:“算了,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事儿,当我没说。” “置换行李箱,应该并非恶作剧——也没有人有胆子在命案现场搞这种恶作剧,一定另有目的。”老海接过话:“那……不管他是否知道李瑞也参与了本案,目的之一显然就是把他给拖下水,咱们或许可以往这个方向查查。” “还有监控。”祁渊立马说,但跟着又泄了气,摇摇头:“抱歉,我忘了那栋楼只有电梯有监控,走道和单元楼门都没有,这人只要足够谨慎不坐电梯的话,想来也什么都查不到。” “还有一个方向。”松哥似乎终于理清了思路,弹弹烟灰,说:“这家伙如何知情的。等彻底拿下秦皓宇之后,得好好问问,他与朱伟兵闹矛盾的事儿都有谁知道。 先确定个大概的调查范围,之后的事儿,相对就轻松了。只要能将这个知情人找出来,或许,就能问出李瑞参与本案的方式。 再不济,有这么个知情人在,要击溃李瑞的心理防线,或者干脆影响他的判断,让他意识到招供比顽抗到底更有利,本案就破了。” “还有个问题。”祁渊想了想,问:“这个目标,究竟是知情人还是参与人?如果只单纯是知情人的话,他为什么不报警? 而如果是参与者……哪儿又冒出来个参与者?朱伟兵一家得罪了这么多人? 而且,没必要吧?如果说秦皓宇只想杀了朱伟兵,且这个意志并不是那么坚定,而李瑞又想把他们一家都灭了,在后边推一手还可以理解。 但这个参与者呢?既然有李瑞的参与,这一家子人都被灭口了,他干嘛还要蹚浑水?难不成这人对这家子的仇恨大到这种程度,不推一把不甘心? 另外,他又为什么要把李瑞重新拉近这个旋涡中来?很难理解啊。 当然了,只要能找到这个人,这些谜团应该都能解除,但如果能提前破解谜团,或许……这个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单纯‘知情’而未参与的可能性应该不高,否则就像你说的,他可以直接选择报警,不需要搞的这么麻烦。当然了,也不排除他担心被李瑞报复的可能,不过暂时不需要考虑。”松哥接话说: “那么单纯从他同样参与其中的角度考虑……你刚刚说的也有道理,这里有着解释不通的矛盾,除非向你所言,他和朱伟兵的矛盾,大到了不亲自参与其中设局而不甘心的程度,哪怕为此冒点险。” 顿了顿,他又摇摇头:“但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如果有如此大的仇恨或矛盾存在,按理应该很难抑制,咱们先前走访调查的时候,就应该能查到点蛛丝马迹。 所以……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他更李瑞是合作关系,共同在背后推动该计划,并在最后关头坑了李瑞一把。” “嗯?”方常手抖了抖,一截烟灰落进碗里。 他赶紧把烟灰连带着一小块米饭给挑了出来,随后说:“那这人就有意思了,和朱伟兵一家都有仇,想灭他一家三口,又和秦皓宇有矛盾——当然未必是矛盾,但确实是借他之手杀了人,大大加重了他的罪责。 这还不算,又跟李瑞有矛盾,合作的好好的,却又在最后关头推了一把,把他给坑死了……啧,这么复杂的人际关系,应该很好查。” 祁渊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欲言又止。 这个动作被松哥捕获到,便问:“怎么了小祁,有想法?没事,大胆说出来。” “我在想……或许有一个人,非常巧合的满足上述矛盾。” “嗯?谁?”松哥有些愣,但紧跟着灵机一动,不确定的问:“是……秦卿卿?” “对。”祁渊点点头,说:“她跟朱伟兵有矛盾,这显而易见,毕竟都快从仇人变情人了。 曾经被许云打了一顿,这也是个矛盾,她或许不曾完全放下,可能还怀恨在心。何况她和朱伟兵闹掰,某种程度上说,其实也跟许云有关——虽然许云在这里其实非常委屈——她未必不会迁怒许云。 再有,到现在咱们其实已经可以确定,秦皓宇并非他自个儿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妹控,相反,他对秦卿卿或许压根没多少兄妹之情,反而一直在利用她。 秦卿卿是个聪明人,或许也能发现秦皓宇干的那些操蛋事儿,心里不舒服很正常,甚至因此产生怨恨也可以理解。 至于李瑞……我想,他之所以参与进本案,恐怕也和秦卿卿脱不了干系,毕竟女友,甚至可以说未婚妻,在与自己谈恋爱期间还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厮混了两年,心里肯定有火。” ------------ 第177章 证明 “但这火,不该只针对朱伟兵,”顿了顿,祁渊接着说:“应该还有秦卿卿。说起来,秦卿卿跟朱伟兵那点事儿,某种程度还能算两情相悦呢。 所以,她并非被保养,而更应该视作为劈腿,李瑞心里怎么可能没气?那他跟秦卿卿,搞不好也吵过一架,爆发过矛盾,亦或者出于某些原因强行压下来了,但没能逃过秦卿卿的观察。 那以秦卿卿的性子,心里绝对也会产生个疙瘩,同时和李瑞又有共同“仇人”,合作的基础有,矛盾也有,最后关头反过来坑李瑞一把,不是没可能。 再有,以秦卿卿和秦皓宇、李瑞的关系,想来不难弄到他们俩家的钥匙,同样也有条件做到不声不响的将行李箱给置换了。 想来李瑞也是确定朱伟兵一家死亡,策划了许久的事儿终于落到实处,这才松了口气吧,加上他朋友催电脑催的应该也蛮急,毕竟半个月了,所以他才决定翌日一早把电脑给寄了,然后去上班,不想出了这档事儿。 李瑞现在说不定也猜到是她了,但不敢供出来,因为一旦供出她,就意味着默认自己参与了这桩犯罪,只能因而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说完,他便看向松哥。 松哥却未置可否,只轻声说:“秦卿卿……么……” “如果真的是她……这个女人,有点可怕啊。”方常也轻声嘀咕道:“先前装的可真像,连咱们都完全没看穿。但……真的会是她吗? 总觉得,虽然推测起来合情合理,各方面条件也恰好满足,但……总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要被主观想法和过往经验给误导、影响了。”松哥轻声说:“这桩案子和以往我们经办过的那些,都不太一样。 小祁的推测既然有道理,那么咱们便不妨查一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证明或证否她的作案嫌疑。 不过……有点难办,她和李瑞不一样,李瑞的行李箱里发现人头,又反复撒谎欺骗咱们,还逃到了山城,咱们虽然没有关于他涉案的客观证据,但怀疑他也合情合理,满足传唤留置调查条件。 而且他包庇罪至少是坐实了的,咱们也可以长期羁押他,他只能配合,没有别的选择。 可她……连留置调查的条件都不满足,如果她不配合的话,咱们很难办。嗯,先侧面调查看看吧,先确定下,秦卿卿有没可能知道秦皓宇想做什么。 实在不行,也只能想办法借助推测出的猜想,看能不能套路下李瑞了,要能击溃他心理防线,那一切都好说。” 顿了顿,他又看向祁渊,露出一丝微笑:“小祁,如果真如你所想,案子破了你当记首功!” 祁渊腼腆的挠挠头。 功劳什么的,他当然不会推脱,他收的也确实心安理得,一桌的前辈们也都认可,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况且该是自己的功劳,硬是推脱掉,也未必能收获友谊之类的东西。 但直接应下,也有点…… 所以他干脆装傻挠头。 “吃吧,别光顾着说忘了吃饭啊。”松哥猜出了他的想法,轻轻笑笑,岔开话题说:“赶紧吃,吃完回去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接下来该怎么整。 这一下子发现了突破口,还不止一个,那究竟怎么发力,怎么调查,也得有个计划。这些回头再说,吃饭,等会真凉了。” 众刑警也纷纷露出微笑,发现突破口,大家心里无疑都松了口气,不复之前那样心事重重,便又重新端起碗筷,大口扒拉起来。 这回没再讨论案子,专心吃饭,吃的倒是都很快,十来分钟后,盘子就都光了。 嗯,毫无浪费。 松哥付了饭钱,一招手,大家一块儿回到了支队,来到他们探组的大办公室。小高他们也没有走,留了下来,看看松哥有没有什么吩咐,好照着做。 松哥目光最先落在小高他们身上,想了想,他们这边的工作暂时不需要调整,便先让他们回去了。 于是办公室内就只剩以他为首的七名刑警外加祁渊。 “松哥,我觉得,要不先试探试探李瑞吧,”方常率先开口:“先证明或证否小祁的猜测再说,免得白费劲儿。 以你的审讯经验看,哪怕这孙砸还是不肯开口,你也能通过他的微表情来获得想要的答案才对。 不过,如果猜错了,被他看出是试探,以后想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可就难了,恐怕就只能通过完整的证据链,堂堂正正的压服他。 但到了那种程度他招不招都已经无所谓了吧?证据链完整,意味着都可以零口供定他的罪了来着。当然,他那会儿肯定会招,而且拥有口供,也更加保险……” “但或许值得赌一把。”老海说:“刚小祁说的很对,他心里绝对有个疙瘩,这个疙瘩,就来源于‘有人知道他犯罪全过程’。 那么,借着彼此消息不对等而营造出囚徒困境,很大概率引爆这个疙瘩从而彻底击溃他心理防线,让他老实招供,你们觉得呢?” “值得一试。”松哥犹豫一阵,说:“不过,得先确定秦卿卿是否具备置换行李箱的条件,如果没有,就意味着猜测错误,试探也就无从说起了。” “从‘不在场证明’着手吧。”王兆拍拍胸膛:“交给我,我去问她,先问她能否提供不在场证明,再去证明或证否。” “嗯,你直接先去吧,我们等你消息。”松哥轻轻颔首。 重新找到了方向,大家都干劲十足,王兆也不觉得累,直接转身就走了。 但同时,他们心里实际上也有些忐忑——好不容易,不但找到了突破口,还进一步锁定了有条件完成这些事儿的嫌疑人,可作为打开突破口的手段,万一猜测错误,可又重新回到原点了。 所幸指向此人的线索,或者说足以锁定他的条件不少,哪怕嫌疑人并非秦卿卿,案件也不至于陷入泥沼。 很快,松哥手机响起,王兆打来的。 他直接开了扩音。 “松哥!秦卿卿没能提供不在场证明!” ------------ 第178章 入套 “秦卿卿没能提供不在场证明。”松哥挂断电话,说:“那么,她参与本案的可能就无法直接排除了。 赌一把吗?就赌秦卿卿与李瑞合作,用这条线索去套路李瑞。如果我们猜对了,那么,为免‘吃亏’,哪怕没有击溃他心理防线,他也很有可能会直接招供,顶多会想办法在招供的同时给秦卿卿泼脏水罢了。 当然,要能直接击溃他心理防线,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如果赌错了,也有两种可能如果他合作对象并非秦卿卿,那他很可能会直接看穿我们的虚实,下次审讯就难办了; 如果他没有合作对象,倒是不影响,咱们可以有选择的透露,不提出‘合伙人’的事儿,只透露出秦卿卿知道他干的事儿,并且坑了他一波。 想来也足以引爆他心里的那层顾虑,让他张开嘴了。” “三分之二的概率,值得赌。”祁渊摸了摸下巴。 众刑警又一次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方常轻声说:“你这概率论……学的可真好。” “咳咳。”祁渊挠挠头。 “除非他的合作对象不是秦卿卿,否则应该能成。”松哥摆摆手,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接着说:“而且哪怕咱们猜错了……无非取证难度相对大些罢了,不至于破不了案。所以……提审李瑞吧!” “我没意见。”方常说道。 老海几人对视一眼,也纷纷点头。 “那么,老方,你跟我主审,其他人在监督室做好记录,顺便也帮我们参谋参谋。”松哥说:“如果他开了口,必要时你们也可以结合他的口供,快速调查一番,或者找秦卿卿、秦皓宇核实。 总之即使有了突破口,李瑞可能也并不好对付,大家都上点心,随机应变吧。” 顿了顿,他又看向祁渊。 祁渊知道,松哥虽然说得轻松,但对这次审讯相当看重,是以并不打算带着他旁听,自己只能到审讯室去。 他当然也理解,况且身为见习警,各种大案要案的审讯,他应该是参与过最多的了,人带着他是情分,不带也没什么,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儿他可干不出来。 于是他便对松哥点点头。 松哥见了轻轻一笑,站起身:“那么,老海,还是由你去留置室把李瑞带出来吧。” “好。” …… 二十分钟后,审讯室。 这回李瑞有了“经验”,从被带进来至今,吭都不吭一声。 松哥和老海倒也早有准备,不以为意,却也同样没开口,就坐在他对面,一份份的翻着调查报告,似乎是在整理思路,制定策略。 厚厚的一叠报告书,天知道要翻到什么时候去。 渐渐地,李瑞有些不安,眉头紧锁,脑袋低垂,腮帮子有些鼓,好像在咬牙撑着。 但终归是让他撑住了,愣是什么话都没说。 松哥将资料一放,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 “怎么样,先前的借口想好了吗?” 他本能的张了张嘴,但还没出声,便又闭上了,并别过脸,不敢看松哥和老海。 “哟,闹小孩子脾气呢?多大人了还玩这种把戏?谁先开口谁小狗?”老海扮演着白脸的角色,冷嘲热讽。 李瑞翻了个白眼。 “行,你不说,我说。”老海冷笑道:“我们查到了件事儿,你应该很感兴趣吧?想不想知道你行李箱怎么被换掉的?” 李瑞浑身绷紧了一瞬,用力的抓住扶手,掌背青筋显现。 “你这么负隅顽抗,死不开口,无非是料定自己手脚干净,秦皓宇对你参与其中的事儿根本毫不知情,不可能供出你,所以有恃无恐对吗? 可惜,秦皓宇不知情,不代表所有人都知情,就有这么个人,把你动作统统都看在眼里,并且趁你不注意,换掉了你的行李箱,让你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出现了个巨大的破绽。” 李瑞咽了口唾沫,但还是没出声。 “最后给你个机会,招,还是继续沉默?当然,你可以选择赌一把,看看咱们能不能零口供定你的罪。” 李瑞低下头,依旧沉默。 很快过去了半分钟,松哥隐晦的对单向玻璃那边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他电话便响了起来。 他抓起手机一看,站起身:“抱歉,我接个电话。” 说着他就直接走到一边,接通电话,将声音压低到恰好能让李瑞勉强听见的程度,问:“怎么了老方? 噢?见到秦卿卿了么?嗯,她松口了?成,等着,我这边的审讯马上就结束了,等会我亲自过去看看…… 李瑞?呵呵,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他自己不争取,我也没有办法。” 说到这儿,他瞧瞧瞥了李瑞一眼,见他小脸煞白,嘴唇微微蠕动,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心中那块石头不由落了地,又说:“就先这样吧,我尽快抽身过去。” 挂断电话,他回到座位上,又整理了下资料,露出微笑,温和的说:“李瑞,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们也不勉强你……” “不!我说!”李瑞终于开了口,但看他依旧死死抓着椅子扶手的动作,以及紧绷的身子,略略狰狞的表情,就知道他内心依旧挣扎。 只是…… 秦卿卿绝对有可能、有条件知道他犯的事儿,同样也有能力置换他的行李箱。 所以他落进套子里了。 老海静静的等了他一会儿,便站起身,不耐烦的说:“不想说就算了,劳资懒得逼你。走了松哥,咱们去审……” “我说,我说!”见老海真的要走,李瑞彻底慌了,被这个老掉牙的套路逼的放下挣扎,连忙说:“我承认是我把许云约过去的!” 老海顿足,斜了他一眼。 沉默两秒,老海说:“你知道秦皓宇想杀人。” 犹豫一阵,见老海脸上又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李瑞只得点头:“是……” “但你不仅仅想让朱伟兵死,许云你也不愿意放过,对吗?” “是……” “为什么?” “这对夫妻俩……”李瑞深吸口气,咬了咬牙,终于吐出那三个字:“都该死!” ------------ 第179章 报复 老海这回没有接话,只盯着他。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又别过头去,说:“许云其实知道卿卿跟朱伟兵的事儿。” 顿了顿,见还没有人回话,他又接着说:“她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可实际上……她恨,不但恨朱伟兵,还恨卿卿,恨卿卿不知检点,勾引她老公。 甚至她还恨我,恨我没看好卿卿……呵,简直莫名其妙,无理取闹! 出狱这段时间,她一直谋划着报复,怎么针对朱伟兵的我不清楚,但对我…… 她让我染上了瘾,独瘾——一回我在KTV,厕所里,他们好些人过来抓着我,二话不说就拿一个针筒刺进我血管里,把药水都打了进去。 我想过报警,可她却威胁我,报警了,我也得接受强制戒独,我吸独的事儿就彻底抖出去了,再者,她大不了再坐几年牢,可我爸妈…… 呵呵,我可去她大爷的吧! 但不得不说,我真的没办法,还真就只能被她威胁着……毕竟,我被抓去强戒没事儿,而且我特地查过,主动报案说明情况,主动申请戒独,这个记录是不会计入档案的,没人能知道。 只是朋友的目光……这个没有办法,只能认了。 可我爸妈怎么办?我要接受戒独,爸妈没人照顾,那个疯女人恐怕真能干出些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可她是当面威胁的,我……我没有证据,就是报案,这项罪责也不会加大她的量刑,而她给我注射独品的事儿,其实也判不了多少年。” 他似乎也是憋的久了,这会儿敞开来说,竟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双眼微红,声音不断拔高,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癫狂。 他又接着说:“更何况,她就算坐牢了又怎么样?她人脉那么广,都能找到人来按着我给我注射独品,还对付不了我爸妈了? 我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只能认栽,甚至连去戒独所都不敢,怕被许云那娘们发现了,误会,去对付我爸妈。 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尝试着自己戒啊,可是……戒不掉,真的戒不掉,我连烟都戒不了,怎么可能戒独? 就这样,短短三四个月,我的瘾越来越大,砸在里边的钱越来越多,整个人也……就是很焦虑,很心虚,而且总觉得她又要搞我,我都怀疑自己得了被害妄想症了。 我就去了趟帝都,想着看看阅兵,找找朋友散散心,或许会好一些,可是没用,一回到余桥,我又还是焦虑,还是觉得她要搞我,要害我。 我都快被逼疯了!干脆,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搞死她!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秦皓宇那家伙竟然也被朱伟兵炒鱿鱼了,呵,活该,他那个人……” 说到这儿,他便忍不住连连吐槽,把秦皓宇的毛病给说了个遍。 倒是和他们先前了解到的差不太多。 只是没想到他对秦皓宇的怨念竟然这么深,足足吐槽了有十多分钟都还没停下来,先前骂许云的时候都没那么夸张。 或许在他心底里,秦皓宇比许云更加可恨吧。 在他眼中,秦皓宇简直就是个败类,借着秦卿卿的关系管他蹭吃蹭喝、借钱不还也就算了,平日里也没少欺负他们这对小情侣,各种为难不说,还美其名曰是考研。 不知不觉坐回位置上的老海,只得轻咳一声打断他——虽然面对这么难缠的嫌疑人,按理不该随意打断他的讲述才对。 毕竟心理防线被击溃之后,心境波动的状态相当不稳定,一旦讲述被打断了,他很可能会重构防线,到时候再想审讯,便异常麻烦了。 不过听到这现在,李瑞的动机已然确定,哪怕他再次沉默,问题其实也不大了。 好在李瑞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听到松哥的干咳,顿了顿后,他就说:“以秦皓宇小肚鸡肠,又不怕事儿特别莽的性子,说要杀朱伟兵,还买好了刀,准备好了蛇皮袋,确定好了抛尸地点还租了一辆小轿车,那就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了,他肯定要行动。 我就寻思着,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借着秦皓宇那家伙的手,把许云也给干掉。 说起来还是挺难的,只能在确定秦皓宇肯定要动手的时候,把许云也给叫过去,或是让她亲眼瞅着秦皓宇杀人,或是让她陪着朱伟兵一块,让朱伟兵宰了。 至于报复……呵,她死了,谁还能报复我?再说,只要策划的好,也绝对没人知道是我干的,到时候,等风波过去了,我就主动去戒独…… 我晃悠了整整三天,依旧没找到好机会,想要让她在秦皓宇动手杀人的时候偶然看到,并撞破这事儿……太难了。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办法,让她跟朱伟兵形影不离,这样秦皓宇想动手的时候,绝对绕不过她。 秦皓宇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一开始看到许云和朱伟兵一块儿,可能会顾虑,但绝对忍不了太久,找不到机会后就很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两人一块干掉。 反正这事儿我也没和他说,只要许云一死,呵呵,谁知道这事儿我参与到里头了。” 讲到这儿,他又顿了顿,看向老海和松哥。 他依旧一副状若癫狂的模样,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觉得一个人讲述的有些无聊,他竟想要个“捧哏”了。 老海审讯经验同样丰富无比,哪还能不懂他的意思,当即便问:“那么,你是怎么做到让许云形影不离的跟着朱伟兵的?” “很简单啊。”李瑞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满足表情,说:“卿卿她知道了朱伟兵卖房大赚一笔的事儿,心里不平衡。 我就想办法接近许云,管她表忠心,说没看好卿卿确实是我的错,我现在想挽回这个错误,帮她做事儿。 她当然不信,不过没关系,我就把卿卿心里不平衡的事儿又告诉她,叫她小心着点,别朱伟兵股念旧情,给卿卿分钱了。 至于这事儿本身,呵呵,她连朱伟兵出轨都发现了,卿卿最近依旧缠着他的事儿,不可能发现不了吧?” ------------ 第180章 计划 李瑞攥紧拳头,笃定的说:“那么,只要她够聪明,就绝对不会把这事儿点名,但一定会找借口找理由把朱伟兵看的死死的!” “这么肯定?”老海问道。 “当然!”李瑞哼一声,说:“我能感受到她恨朱伟兵恨得咬牙切齿,但表面上偏偏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还不就是为了钱呗,担心跟朱伟兵闹掰了,离婚了,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不得不跟朱伟兵虚与委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那她绝对舍不得让卿卿就这么分走几十万。呵呵,果不其然,之后我又观察了她几天,果然见她一步不离,死死的跟着朱伟兵,朱伟兵去哪她去哪。 而朱伟兵又心虚,什么都没说。 其实也很好理解,发生这种事儿,没被揭穿的时候当然是心虚的,想方设法捂着,眼瞅着要被揭开,那又更心虚了,甚至恼羞成怒,着急下还能动手打人,而等完全揭开,又无所谓了,呵呵。” 老海挑眉:“你懂的还挺多。” “卿卿她不就是这样的么……”李瑞忽然叹了口气,情绪也整个低落了下去,说:“一开始想方设法的遮掩,特别心虚,等见我似乎要搞清楚事情真相了,脾气就暴躁了许多,跟我吵架,甚至动手打人。 等我真正确定她和朱伟兵确实有一腿的时候,她又无所谓了,呵,男人女人,在这方面都一个德性。” “她知道你明了她跟朱伟兵的事儿了?” “嗯啊,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个月前吧。” “那你还跟她……订婚?” 李瑞低下头去。 老海和松哥对视一眼,同样保持沉默。 秦卿卿竟然知道李瑞已经看穿了她和朱伟兵的关系? 可她先前压根没说。 看样子,她确实有相当程度的隐瞒。 只是,看李瑞的讲述,她不像是与李瑞合作把许云一块儿带进这个要命的大坑里的模样,从他的供词上看,他更像是在瞒着秦卿卿在做这一切。 尤其是以她纠缠朱伟兵想分钱为由,让许云寸步不离的跟着朱伟兵,情理上说,也不像是出自她的手笔,她按理也不该同意。 但从他最终依旧与秦卿卿订婚的情况看,他对秦卿卿,似乎还有相当深的感情,莫非,是有意在替秦卿卿隐瞒么? 明知道秦卿卿“坑”了自己一笔,还在替她打掩护? 这个李瑞,难道还是颗痴情种子不成? 不知不觉间,李瑞已抬起头,暗暗的打量着老海和松哥两人。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啊,我干脆也认了吧,瞒着并没有意思。我家穷,但卿卿她家还蛮有钱的,结婚的话,我家彩礼双倍还,额外送一辆雅阁和三十万嫁妆,房子和装修甚至全套家具也是他们出。 我……我不想努力了,就此当一条有房有车的咸鱼,倒也不赖。出轨就出轨呗,我看开了。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不妨带点绿,呵呵。” “为了钱?”老海眼睛一眯,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见他略显紧张,身体依旧僵硬,以及相当不自然的脸色,老海明白了。 钱什么的,只是说辞,他果然还是在乎秦卿卿的。 甚至于,他还担心老海与松哥起疑,故意说自己是为了钱,才和秦卿卿订婚。 否则也不会到了现在这种程度,还本能且自然的,亲昵的叫着“卿卿”了…… “这就是你的全套计划?” “是啊,我也就只干了这点事儿罢了。说出来,果然舒服多了。”李瑞松了口气,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问:“警官,能不能问下,我这会被判个什么罪?” 老海啧了一声。 身为执法者,却并不代表着他对刑法就有相当深入且专业的研究,更多时候只是对刑诉法比较了解罢了。 刑法这块,他和大多数刑警,其实根本比不上法律工作者的半点皮毛。 因此李瑞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法回答。 “按逻辑来说,”还是松哥开了口:“许云的死,与你的谋划脱离不了干系,如果不是你的设计,许云很可能不会死亡,因此你至少得负间接甚至直接责任,而秦皓宇,直接责任跑不了。 换个方向来说,你明知道让许云黏着朱伟兵很可能会被秦皓宇一同杀害,却依然这么做,定罪的话,应该是故意杀人罪。” “应该?杀人?”李瑞嘟哝两句,忽然展颜笑笑,点点头:“行,我明白了。” …… “比想象中顺利。” 出了审讯室,和众刑警汇合,老海黑脸散去,露出笑容。 松哥也轻轻点头,说:“这下子,李瑞、秦皓宇两人的事儿,基本搞清楚了,只剩下最后一个疑点了——行李箱究竟怎么被置换的。 或者说,置换行李箱的人,真的是秦卿卿吗?” 祁渊说:“我看李瑞似乎有替秦卿卿打掩护的意思,所以……应该不会错了吧?” “噢?你也看出来了?”方常瞧了他一眼,跟着又摇摇头,说:“但我觉得未必是她干的。 首先,听李瑞的讲述,虽然确实有掩护秦卿卿的倾向,但通过他供述的计划过程,都没有秦卿卿参与的迹象,所以,秦卿卿应该并没有直接涉案。 也就是顶多只是知情罢了,但,这也分为两种可能——她可能确实知情,并置换了行李箱将李瑞拉下水;要么,仅仅只是李瑞认为她知情,认为她干了置换行李箱的事。” 祁渊张了张嘴,跟着微微皱眉,说:“不对啊,如果秦卿卿并没参与,李瑞他在掩护什么呢?掩护她可能知情的事儿,避免她因包庇罪入狱? 不对,别忘了,松哥和海哥可是以秦卿卿为由,诈得李瑞招供的,也就是说,在李瑞的理解中,是秦卿卿向我们交代了一切,他再隐瞒也没有意义,这才选择招供。 既然如此……他掩护个什么劲儿?” “嗯?”老海被这话一提醒,眉心忽然拧成了个疙瘩,若有所思的说道:“难不成,所谓的掩护,都是假的?李瑞在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对她的维护来让我们反过来怀疑她?” ------------ 第181章 动机 “那么,他实际上,是在给秦卿卿泼脏水咯?以此报复秦卿卿出卖他?黑哟喂,我就说,怎么可能有男人对这种事儿毫不在意,这家伙,呵!” 松哥看了他一眼,同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跟着又摆摆手,压下这些想法,说:“总之,李瑞招了,这是个大突破,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取证,倒也简单,证明李瑞染有独瘾,且与许云单独接触过几次就行,聊天记录什么的,应该也能作为佐证,证据链补齐不难。 另一方面,李瑞在案发后的异常表现,也都招了,倒是和小祁猜测的差不太多。小祁,很不错,那番推理相当精彩,值得鼓励,继续加油。” 祁渊挠挠头,腼腆的笑笑,跟着想到件事儿,说:“不过李瑞被抓至今,瘾头都没有发作,估计这瘾其实也不算重吧?” “不,发作了,只是还能抑制住。”老海摇摇头:“审讯时,他身体非常僵硬,微微颤抖,表情也很不自然。 这应该不全是紧张、愤怒、绝望等情绪造成的,独瘾发作导致身体难受,应该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回头请凃主任给他做个血检吧。” “嗯。”松哥应一声,又说:“接下来,就剩秦卿卿了,她不具备不在场证明,目前又没有其他客观证据表明她参与犯罪,不论是证明还是证否她的犯罪嫌疑,都相当不易。” “难不成还是得靠诈么?”方常撇撇嘴:“如果秦卿卿真参与了犯罪也就算了,要没参与,这么诈一通,被投诉了咋办?” “确实麻烦,”松哥叹了口气:“这算是我从警至今,接到过的波折最多的案子了,原以为李瑞招供后,本案就可结案,但没想到……” “也算早有预料了。”老海接话说:“在小祁提出,李瑞可能也不知道是谁置换的他的行李箱,且这事儿成了他心结的时候,就该有这种心理准备,即李瑞招供,本案依旧不算完。 不过我觉得,距离破案应该也并不远了,结合秦卿卿的表现,我实在不认为她有涉案的可能,甚至坑了李瑞一把的,也未必是她,她理应全然不知情才对。 不是我自夸,这么个小姑娘,想骗过咱们所有人,可能性着实不大。而李瑞……我也更倾向于认为,他在祸水东引,想让我们对秦卿卿起疑。” “那置换行李的会是谁?” “不知道,但不是已经有筛查条件了吗?先按着查呗,查到了就问问,要查不到的话,排除一波下来,那十有八九就有秦卿卿了。”老海如是说道。 “嗯,这事儿不着急,慢慢查就是。”松哥接过话,下巴一扬,说:“当务之急……提审秦皓宇吧,目前的线索已经足够,不怕他继续在动机上做文章美化自己了。” “我跟小祁去吧。”方常说道:“提审他难度已经不大了。” “别放松警惕。”松哥提醒道:“目前关于他那些‘风评’,某种程度上讲只能算道听途说而来,无法作为客观铁证证否他关于动机上的供词,他要咬牙抵赖说外人污蔑他,咱们也没什么好法子。 所以,千万别掉以轻心,最好还是能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一五一十的将前因后果都给吐出来。” “好。”方常颔首,跟着又问:“那犯罪过程了?” “犯罪过程这块,他应该没撒谎。”想了想,松哥说道。 “也是。”方常摊摊手,接着轻轻一笑:“也是他运气好吧,劫持的认知,正好是朱伟兵与许云都非常在乎的朱玉雯,如果劫持对象换做其他两人,未必能完成这桩灭门惨案。” “这叫运气好?”老海翻了个白眼:“如果他犯罪未遂,顶多是被朱伟兵一家子揍一顿,量刑也不会这么重吧? 以他现在的罪责和犯罪动机来看,我估计死刑是没跑了,怕是死缓都争取不到。” 松哥摇摇头,没说话。 …… 审讯室内。 秦皓宇的心理素质,比他们先前预估的要差很多。 方常刚抖出一些消息,他立马就慌了,忙不迭的承认自己先前撒了谎,然后一个劲儿的认错。 倒是让祁渊对他的鄙视又多了几分。 “行了,”看他哭啼啼嚷嚷了好一会儿,方常才不耐烦的打断他,问道:“既然不是为你妹妹出头,那么,你为什么害死朱伟兵?” 祁渊暗暗撇了撇嘴,低下头,轻声嘀咕道:“他该死。” 果然,嚎了许久的秦皓宇抿抿唇后,便咬着牙说:“他该死!” 祁渊翻了个白眼,十个有预谋的杀人犯里,得有六七个这么说。 似乎受害人该死,他们作为凶手,罪责就轻了许多似的。 方常用胳膊肘顶了祁渊一下,示意他严肃点,随后又看向秦皓宇,问道:“怎么回事儿?” “他骚扰我。” “嗯?”方常愣了愣,跟着问:“骚扰你?怎么骚扰的?” “就是……那种骚扰。”秦皓宇忽然有些扭捏,深吸口气后,说:“他是个双。” “啊?” “就是,他是个双,他看中我了,要搞我。”秦皓宇露出一副十分恶心的表情,说:“我受不了,尤其是,他丫的竟然有回灌醉我,把我整肛裂了…… 踏马的,劳资咽不下这口气,就跟他辞职,他竟然用钱收买我。嘿,老实说看到钱我还蛮动心的,但他紧跟着又威胁我说,他拍了照片,我要敢走,后果自负。 妈哒,我这小暴脾气,不能忍!忍不了!最后就跟他大吵了一架,辞职走人。 没想到,踏马的他竟然真的敢把照片传出去,也就是那时候起,我兴起了必须要干掉这人的想法,他不死以后我不得安宁。报警?呵,劳资又不是娘们儿,报警有屁用?” 听到这儿,方常和祁渊面面厮觑。 竟然……是这么回事儿? 怪不得,秦卿卿和朱伟兵闹掰许久,秦皓宇却依然在他手底下上班,原来是因为他也看上秦皓宇了…… 只是没想到,这个自私自我的家伙,竟然如此刚烈。 嗯,刚烈男子肛裂了,想杀人,合情合理…… ------------ 第182章 诡异电话 翌日一早,松哥安排好任务,便留下祁渊后宣布散会。 “坐。”领着祁渊回到办公室,他才翻出一叠调查报告递给祁渊,说道:“某鹅那边终于松了口,把记录送过来了,问题挺大,确实可以作为佐证。” 祁渊迅速看过,点点头,问:“那,松哥你找我过来……” “就找你讨论讨论案子。”松哥摆摆手,递给他一根烟,并问:“怎样,你觉得秦卿卿她,到底有没有涉案?毕竟当初是你提出的方向。” “这个……”祁渊挠挠头,说:“原本我是觉得,同时与李瑞、朱伟兵和秦皓宇扯上关系,且同时和他们有矛盾,或者说具备产生矛盾的可能,未免太巧了些,所以本案应该跟她有关才对。 可昨晚审讯过李瑞之后,就觉得不太对劲了,他在讲述犯罪过程的时候,全然没有秦卿卿参与,而且逻辑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应该是实话。 毕竟,要他真的想包庇秦卿卿,而将她摘出去的话,仓促之间,肯定会有逻辑漏洞才对。但看聊天记录也好,收集到的其他佐证也罢,也都没有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秦卿卿顶多只是知情?” “应该是。”祁渊颔首:“而且,李瑞想给秦卿卿泼脏水的可能性,应该也不小,但估计是临时起意,刚开始讲述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想法,因为那时他心理防线刚被击溃,想不了那么多。 而后边,估计他也恢复点理智了,这才开始尝试着有预谋的引导我们的思维。” 顿了顿,祁渊又说:“但秦卿卿知情的可能性依旧很大,因为不论是李瑞还是秦皓宇,都表明了秦卿卿手中有他们家的钥匙。 那么,在秦皓宇逃到自己爸妈那儿,李瑞又睡着了的情况下,秦卿卿完全有条件将行李箱给置换掉,就算李瑞中途醒来,看到是秦卿卿,估计也不会起疑心。” “那么,监控呢?”松哥问道:“秦卿卿在案发当晚,并没有……” “监控不能说明事儿,因为有且只有电梯内有监控,而九楼,其实也并不算太高,如果秦卿卿谨慎一些,完全可以走楼梯上去。 也正因如此,先前我们排除李瑞直接作案可能后不久,又觉得不对,他在案发时离家的监控视频也就不足以作为不在场证明了,直到秦皓宇落网才确定他确实没直接作案。” “倒也是。”松哥颔首,想了想,再次问道:“那么,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的?” “这个……”祁渊被问住了,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港道理,秦卿卿至少得确定朱伟兵杀了人,才可能去置换尸体。 但一来,朱伟兵也好,李瑞也罢,他俩手机都没中病毒,也没什么监控监听的硬件设备在,秦卿卿又怎么知道秦皓宇作案了呢? 不可能是他们主动告诉她的,否则招供的时候就直接说了。至于探听……探听到秦皓宇想杀人甚至已经付出行动,这倒是不难,李瑞都能猜到,她指挥更了解秦皓宇。但具体的时间要把控好,就难了。 做不到这点,置换行李箱,也就无从说起,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你也没想明白啊。”松哥吐口烟雾,轻轻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卡在这个行李箱上……” 话音刚落,他手机又响了起来。 看向手机屏幕,他微微皱眉:“虚拟号段?咦?这个号段有点熟悉……” 接听,他直接问:“你好,请问……” 刚吐出几个字,他又愣住了,跟着立刻放下手机,开启扩音。 一段其实还蛮好听的旋律自扬声器中传出:妹妹背着洋娃娃…… 祁渊打了个激灵,看向松哥。 松哥使了个眼色:→_→ 祁渊一脸懵:∑(′△`)?! 过了一会儿,他又猛地反应过来,走出几步,掏出手机给技术队的小高打了个电话。 一首歌唱完,自动挂断,松哥脸色难得的有些难看,哼了一声:“险些忘了这个恶作剧……不过,这到底是谁打来的电话?什么意思?” 祁渊没接话。 气氛就这么凝滞下来。 过了几分钟,小高敲了敲门,走进来,打声招呼后说:“查到了,这次虚拟IP的定位在余桥,而且有了相对确切的位置,在备南新村的一家网咖附近,嗯,网咖名字就叫‘一家网咖’,怎么样,要派人过去吗?” “派几个便衣同事过去吧,要快!”松哥说。 “嗯,备南新村离的不远,很近,骑摩托三分钟左右就能到。” 松哥立马安排老海过去瞧瞧。 跟着,他又纳闷道:“小高,你分析过这首歌没有,瞧出什么来了吗?” “没。”小高摇摇头:“歌曲应该就是在网上下载下来的,音质不咋地,估计设了个程序吧,只要目标接通,就会自动播放这种音乐。程序不复杂,懂点编程,很容易弄出来。” “这是魔改版的歌,据说背后隐藏着一个恐怖故事。”祁渊捏着下巴,说道:“会不会,是那个知情人,在借用这种办法隐晦的提醒我们什么事儿呢?这首歌跟这个案子有关?” “还是那个问题,有这心思,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可能……他担心暴露?”祁渊挠挠头:“不一定是怕被作案人暴露啊,有没有可能,他自己也不干净,所以……” “也或许只是你们想多了呢?”小高有些不以为然:“搞不好这就只是个单纯的恶作剧而已。” “应该不会,太巧合了。”松哥说:“发现现场的时候,来了一通电话,当时定位是在山城,恰巧,李瑞和秦皓宇他们也在山城。 现在,又来了一通电话,定位是在余桥,而嫌疑人也被带回了余桥。在我看来,他恐怕是一直跟着嫌疑人他们……” 听到这儿,祁渊忽的灵机一动,问:“咦,难不成,这个人,就是咱们一直在找的知情者?” “不排除这种可能。”松哥嗯一声,轻轻点头:“那么,他选择这首歌,应该是另有深意…… 也不知道老海他们,能不能在这人离开之前到达目的地,找到他。” ------------ 第183章 事故 “妹妹背着洋娃娃……”祁渊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先前就说过,这个魔改自童谣的所谓恐怖歌曲,有着若干个所谓的来源版本。 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单单看歌词本身的话,显然就是个‘爸爸’以斧头砍死‘妈妈’的故事。歌词里有一句‘爸爸砍了很多下’,估计是碎尸,影射本案么? 另外歌词结尾,讲述‘爸爸’让‘娃娃’帮他一块儿把‘妈妈’埋在树底下,之后又举起‘斧头’拨开了‘娃娃’的皮,做成了洋娃娃,埋在树底下陪着‘妈妈’…… 如果真的是影射什么的话……这首歌歌词里,分明只有‘碎尸’这一特征而已,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吗? 帮忙?旁观?被害?” 松哥瞧了他一眼,摇摇头:“这种莫名其妙的谜题,很可能是人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谜底与谜面之间的联系或许相当牵强,想要解密……难。 还是把人逮住再说吧,实在不行……哎,脑瓜疼,真是一波三折。” 正说着,松哥手机再一次响起。 “噢?老方?他发现什么了?”瞥一眼来电显示,他赶紧接通,并顺手开了扩音。 “松哥,重要发现,秦卿卿她,或许跟本案没有任何关系。” “噢?” “我找到她的不在场证明了。” 祁渊张了张嘴,跟着又闭上了,没说话。 松哥瞥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笑两声,随后低头问:“先前不说秦卿卿没法提供不在场证明吗?” “我觉得应该是有点难言之隐吧。”松哥嘴抽了抽,说:“案发当天晚上她在泡酒吧,一直到十点左右,监控可以证明。 嗯,她喝的烂醉如泥,出了酒吧后,就被人‘捡尸’了,带到就把附近的宾馆,一直到天亮才离开,她显然不具备作案条件,也不存在置换行李箱的可能。” “捡尸……”松哥嘴角抽了抽,跟着说:“行,既然她有不在场证明……算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回来吧,歇会儿,或者去帮小王调查也行。” “我去找小王吧,尽早把这案子结了,脱了够久了。” 松哥眉毛一挑:“嘿,你咋骂人呢?” 方常:??? 片刻后,他默默挂断了电话。 松哥摇摇头,收回手机,看向小高和祁渊:“没什么事啦,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好的。”祁渊点点头,说:“那我去整理下证物鉴定报告什么的,拟定下结案报告的草稿,有事叫我。” “嗯,去吧。” …… 二十分钟后,便有位刑警拍了拍祁渊的肩膀:“小祁,松哥找你,在小会议室。” “噢?哦,我知道了,谢谢啊!” “客气,快去吧,貌似挺急的。” “好。” 来到小会议室,便见老海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脸上、胳膊上有些淤青,还有几块地方破了皮,手肘处甚至缠上了绷带。 松哥则坐在他边上,拿着棉签小心的给他上药。 不时有抽气声传出,听上去还蛮疼的。 见到祁渊,两人动作一顿,齐齐转头看来。 祁渊愕然,忍不住问:“海……老海?你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模样?嫌疑人竟敢暴力抗法?他人呢?” “跑了。” “跑了?”祁渊更加诧异,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他……你……你不是有枪吗?” “先纠正一点,我压根没见到目标,身上的伤也不是来自于他。”老海默然,过了片刻后才说:“我带着阿先赶过去,结果却在一个路口,被辆闯红灯的轿车给撞了…… 我坐在后头,阿先最后关头把我推了出去,肇事司机也打了方向盘,所以我只受了点轻伤,但阿先他……重伤,昏迷,已经入院。我是估摸着自己没啥事,叫派出所同事把肇事司机控制住后,赶回来报信的。 那嫌疑人,我也委托派出所同事过去了一趟,但没来得及,人已经跑了,估计打完那通电话他就下机走了,目前派出所同事还在那里调监控,查上机下机记录。” 祁渊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问:“先哥他……没大事吧?” “肝脏破裂,颅内出血,身上多处骨折,正在进行手术。”松哥抬头看了祁渊一眼,轻声说:“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他不一定能熬过去。就是捡回来一条命,也会落得终身残疾,不能当警察了。” “什么?”祁渊握了握拳。 松哥叹口气,说:“我已经通知了荀队苏队,他俩立即批了款,请人送到医院把手术费给交了。但…… 我也通知了阿先的家人,很快就回到,小祁,麻烦你,替我招待一下他们吧,等会儿,开车送他们去医院。我跟老海随后赶到。” 祁渊双手松开,长长的吐了口气,随后郑重点头:“交给我吧。” …… 十分钟后,刑警阿先的父母和妻子便赶到了刑侦支队。 一见到祁渊,他母亲便走上前,抓着祁渊的手:“警……警察同志,我儿子……我儿子他,没事吧?” “你好,伯母。”祁渊竭力挤出一丝微笑:“放心吧,先哥他,已经在医院接受治疗了,没事儿,肯定不会有事的。” 阿先父亲也走上前,双目通红,咬着牙,问道:“警察同志,手术……大概要多少钱?我好抓紧……” “不用。” “荀队?”祁渊回头,果见许久没露面的荀牧站在身后。 他对祁渊点点头,随后轻声说:“阿先是任务中负伤,他的治疗费用,由我们刑侦支队全额承担。” 说着,他敬了个礼,严肃的说:“伯父伯母、嫂子,我是刑侦支队队长,荀牧。很抱歉,出了这种事儿,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兄弟。” “不,不怪你,不怪你。”阿先的母亲却非常明事理,松开了手,后退两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有你这样的领导……我们也放心了。 阿先他,阿先他……他是我们家的骄傲!” “嗯,他是英雄。”荀牧重重颔首,同时说:“伯父伯母,我带你们去医院吧,等手术结束后,你们也能第一眼见着他。” “麻烦了。” ------------ 第184章 目标 祁渊最终还是没去医院,因为荀牧和苏平腾出空,亲自去了,他俩叫他留在支队,协助松哥尽快把这桩案子给结掉。 “他们亲自去了么,也好。”松哥点点头,把医用酒精的盖子拧上,对老海说:“没什么事儿了,老海,你也去医院打针消炎吧,损伤面积比较大,别感染了。” “好。”老海也没强撑着,轻轻点头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 祁渊赶紧问道:“没问题吧?要不我送你过去?” “不碍事儿,能走回来就能挪回医院去。”老海笑笑:“你还是留下来帮松哥吧,我这两天,估计都没办法出外勤了,你辛苦点……” “不辛苦不辛苦。”祁渊赶紧连连摆手。 老海离开。 松哥看向祁渊,问道:“荀队还有其他指示吗?” “没有。”祁渊轻轻摇头,说:“只是叫我们尽快结案……可能,他们那边的调查也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亟需大量人手参与行动?” 松哥若有所思,随后轻笑着摇摇头,但没给出解释。 祁渊也没多问,只在他边上坐下,转移话题道:“松哥你刚刚叫我过来,还有别的事儿吗?” “啊,有的。”松哥点点头:“你跟我一块去趟一监,查一个人。” “噢?”祁渊眨眨眼睛:“调查有进展了?” “嗯,”松哥再次点头,说:“小王摸清了一条重要线索——曾经有个扒手,被李瑞送进了监狱。” “噢?” “地铁上,”松哥说:“李瑞瞅见扒手偷个老民工的钱包——那民工可能是刚发工资吧,钱包鼓囊囊的,得有好几千块。 李瑞那时候还是大学生,蛮有点热心肠,当场就上去抓着那扒手的手腕,连着钱包一块儿带出来了。 因为他出头,也激活了一车厢人的热血,十来个青年和他一块儿,跟着民工押着扒手在下一站下了车,找车站的执勤同事报案,然后又扭送到就近的派出所,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配合做笔录。 之后调查发现,这扒手不仅仅是在地铁上扒窃,还干过入室盗窃的事儿,那些积压未破的案件,现场留有他的指纹。 最终,证据齐全,涉案金额较大,扒手获刑六年半。 不过他因在狱中表现良好,还有两回协助狱警制止了狱内暴力事件的记录,争取到了减刑,最终实际服刑大概四年左右就被放出来了——嗯,挺巧,和许云服刑时间差不多长,也差不多时间被放出来,一个月前出狱。” 祁渊皱眉:“这个人,跟这桩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他偷过朱伟兵家里的东西,涉案金额较大,而且朱伟兵也是他偷过的人中,最有钱的。而他在被羁押于看守所中调查时,曾经遭遇过几次毒打。” “你怀疑……打他的人,是朱伟兵授意的?” “对,所以需要去一监验证验证。”松哥颔首:“同时和朱伟兵、李瑞有关系的,除了秦卿卿之外,目前就查到他了,不管怎么说,得查查。” “成,我知道了。”祁渊点头,又奇怪道:”不过,怎么去一监?不是应该去看守所么?” “那几个打人的,因故意伤害罪获刑,因此判刑后便被押解到了一监,连带着相关档案一块儿,听说后来他们还犯过事儿,且又打了这人几顿,所以一监那边的档案会比较全。” “哦。” …… 两小时后。 松哥放下案卷,嘀咕道:“那几个人,都是朱伟兵的员工么?因醉酒后聚众斗殴被处以刑事拘留。 他们调查期间又在看守所内殴打曹旭辉——也就是那名打手——而加重处罚,获刑三年,其中两人还接着在狱中寻衅滋事殴打致曹旭辉重伤,又被加判了五年,至今依旧在服刑。 看样子,果然是朱伟兵派来的人。不过,朱伟兵不是与员工关系不好么?员工怎么会不惜坐牢进来帮他‘出气’?” 祁渊眨眨眼睛:“很明显是花钱了吧?” “肯定是花钱了。”松哥说:“但也不应该,五个人,其中有两人服刑八年,三人服刑三年,这价钱可不少,一人一年起码得给个几万吧?他和员工关系不好,要价说不定更高,这就几十上百万了,他舍得掏那么多钱?” 顿了顿,松哥接着说:“我知道一种特殊的职业,职业坐牢人,收取一定数量的钱财后,故意犯事儿进号子里,替一些人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从稳妥方面考虑,朱伟兵也应该找这些人才对吧? 或者说朱伟兵接触不到这些人?还是……” 又一个钟后,松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他提审了两个依旧在服刑的员工之一,发现,还真是朱伟兵委托他们想办法进看守所里教训曹旭辉一顿的,每人给五千块钱。 这帮法盲完全没意识到,这么干属于严重犯罪行为,而且下手也根本不知道轻重,就这么把自己搞进了牢里。 他们慌了,试图联系朱伟兵,还真联系上了,但朱伟兵连先前的五千块都想赖掉不给,也完全没有帮他们跑关系解决牢狱之灾的念头,他们就这么白白坐了牢。 他们当然不服,供出朱伟兵,但由于完全没有证据,朱伟兵一没给他们转账,定金都没给,二也不是通过电话或者QQ微信之类的手段联络,而是口头约定…… 因此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对朱伟兵一点影响都没有。 其中两人咽不下这口气,竟然就把火撒到了曹旭辉头上,将他胖揍一顿。 “这事儿还真是……”祁渊苦笑道:“想来,这个曹旭辉应该也把账计到朱伟兵头上了吧?甚至把他送进牢里的李瑞,也怀恨在心? 所以他想方设法的立功,表现好的不行,以便争取到减刑尽快出去报复他们?” “不排除这种可能。”松哥轻轻点头,说:“何况,监狱可是个人才扎堆的地方,只要有心,可以学到不少东西,他或许在里头…… 总之先想办法找到这个人吧。” ------------ 第185章 结案 曹旭辉的消息,其实并不难查。 再加上网吧的上机记录中,也发现了这个人的名字,监控探头里也发现了他的身影。 足以肯定那个号码是他打给松哥的了,只是到底有什么目的,目前还无法确定。 傍晚,日落时分,曹旭辉的落脚点确定,方常和王兆俩立马带上传唤通知书,把他带回了支队。 他倒是蛮配合的。 问询室内,松哥和祁渊还没说话,他就率先开口:“你们终于查到我头上了吗?嗯,比我预料当中要晚了一天,我还以为你们逮到李瑞后,很快就能查到我呢。” 松哥应一声,说:“看样子,你早就做好了准备?” “啊,差不多吧。”曹旭辉说:“我也不打算跟你们卖关子了,行李箱,我换的;那两通电话,我打的。” “为什么?” “看李瑞那家伙不顺眼吧。”曹旭辉嘴一斜,吹了吹刚长出来的刘海,但没吹动。 挑了挑眉,他又接着说:“情理上讲,他做的没错,怪不了他,我要是不偷东西,也不会被他逮到,坐牢。 本来我都想通了,决定在牢里安安心心改造,出来了学门手艺,再不济去工地卖苦力也成,但没想到,我都进牢里了,有些人还不让我好过……” “所以你就决定报复?” “嗯,”曹旭辉大方的点点头:“差不多吧,出来后,和家人朋友团聚了一阵子,就重新回到余桥打算搞他俩了,跟踪了他们好一阵子。 没想到啊,李瑞竟然也跟踪起了朱伟兵,还和他老婆眉来眼去的。我觉得有意思,就按捺住性子,看他们打算干啥子。” “然后你就发现,朱伟兵一家被杀了?” “是啊。”曹旭辉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我跟踪了朱伟兵还有李瑞两个很久,确定,李瑞还好说,朱伟兵他,简直就是个人渣。 我甚至都放弃报复李瑞的想法了——我看到他染上了独瘾,以后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算是受到了报应。但这个朱伟兵,我不想放过他。 但没想到他竟然被杀了……看到他们一家被杀的时候,老实说,我心里也蛮复杂的,有解气,又有点…… 怎么讲呢,虽然朱伟兵恶劣了点,但……哎,他死就死吧,连累上老婆孩子一块就过分了,祸不及家人不是? 而且我也看出来了,那个男人——应该是李瑞的大舅哥吧——他似乎只想杀朱伟兵的,朱伟兵老婆女儿一块受灾,跟李瑞逃不了干系。 我当时就不忿了,再看李瑞得意的样子,就觉得,不行,不能让他害死人还能逍遥法外——他先前不正义感十足揪穿了我吗?那我也揪穿他,让他体会体会风水轮流转的滋味。” 松哥若有所思:“所以你就趁着秦皓宇离开的时候,把行李箱置换了?” “那家伙叫秦皓宇么?”曹旭辉眨眨眼睛,随后轻轻点头:“啊,是的。半夜里,我趁着他不在家,李瑞又喝了点酒睡的死,撬开了两家门。 接着发现李瑞收出了个行李箱,和秦皓宇装尸体的那个箱子一模一样,我就给调换过来了。 我原本是寻思这,只要这小子摸了行李箱,不管发现里头有问题要丢掉也好,还是啥都没发现提着行李箱出远门也罢,都肯定脱不了干系了。 嘛,如果他要丢掉,我就直接报警呗,到时候箱子上有他的指纹,而且也还是他丢掉的,跳进黄河李也洗不清。如果是出远门,嘿,直接被安检机发现了,那他绝对也跑不掉。 当然,他没发现最好了,如非必要,我也不想报警,不想跟这桩案子扯上关系,麻烦,太麻烦了。 哪里想到,你们可真行啊,第二天他去寄行李,当场被发现有问题,报了警之后,你们竟然就这么眼睁睁的把人给放走了?服,我真的服。” 祁渊面色赧然,有些尴尬。 方常却不为所动,语气平淡的继续问:“那两通电话,怎么回事儿?” “还不是人跑了,我替你们着急。”曹旭辉翻个白眼:“我追李瑞追了一路,追到山城,等到了晚上,你们人还没过来,我只好用在牢里学到的法子,买了个虚拟拨号软件给你们打电话提醒你们啊。 就算是虚拟拨号,你们也可以定位的吧?一定位,山城,过来逮人呗。” “那为什么选那首歌?” “我搜了一下,应景啊,那首歌正好也讲的碎尸案,想来你们应该可以联想到这桩案子。” 祁渊脸有些黑,有点想扶额,但忍住了。 “第二通电话呢?” “怕你们跟之前一样,又傻乎乎的把李瑞给放了,再提醒提醒你们。”曹旭辉说:“碎尸案,李瑞,碎尸案跟李瑞有关系。” 祁渊这回忍不住了,扶额。 曹旭辉又说:“而且这次我不打算跑了,你们来我就认,然后把我看到的事儿都跟你们说,你们要追究我非法入户我也认。 但没想到,忽然听说过来这边的警官出车祸了,被车撞进了医院,我有点慌,别你们把这事儿联想到我头上来,觉得是我喊人把警官给撞了的,那可真就太冤了,就立马下机跑了呗。 后来转念一想,不对啊,李瑞那个情况,你们都能因为证据不足把人给放了,说明你们跟其他人不一样,是讲规矩办事儿的警官,我就没跑路。不然我早就跑咯,哪还会在家等你们?” …… 最后的疑点,就这么给破了。 离开问询室的时候,祁渊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相……竟然这么简单?”祁渊嘟哝道。 “是啊,很多时候,真相真的并不复杂,很简单。”方常有些感慨的说:“难的只是如何找到线索,确定方向,并通过有限的证据,把这个并不复杂的真相给查清楚,仅此而已。 所以,小祁,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松哥总让你别想太多,别脑补太多。因为很多时候,猜对还好,万一猜错,就真的把整个方向给带偏了。 不过这回,你做的很不错,进步非常大,山城一行,没有白去。” 祁渊抿抿嘴。 片刻后,他又展颜问道:“那,咱们接下来可以休息休息了吗?” ------------ 第186章 探望 休息是没办法休息的。 这桩案子虽然完结了,但收尾工作还差许多。 毕竟,李瑞和许云,勾连出了“独品”犯罪,他们得联合缉毒大队一块儿把贩卖给许云和李瑞独品的那个团伙揪出来,再转交禁毒支队。 公安系统内的机构设置的还蛮复杂的,禁毒支队与刑侦支队平级,缉毒大队却又隶属刑侦支队。 两个单位干的活也大有不同,禁毒工作负责禁毒宣传,规定违禁药品的种类,同时参与到相关法规的制定工作,戒毒所也隶属于他们,由他们负责。 缉毒大队则主要负责打击独品相关犯罪团伙,缉拿涉案犯罪嫌疑人等,主要在一个“缉”字。 也有些地方,缉毒大队隶属于禁毒支队。 当松哥将情况转告给缉毒大队后,立即引起了他们的重视,随后松哥便协助他们,将这个团伙揪出来。 倒也没费什么劲儿。 李瑞知道自己铁定要被强戒了,倒也干脆,同时似乎也下决定不再复吸,很干脆的便将贩子联系方式与面貌特征,以及交易地点给供了出来。 缉毒警们经验丰富,设了个小套,就把人给逮住了,之后顺藤摸瓜的往上查,仅仅三天时间,便直接将这个规模并不大的小团伙直接捣毁。 设套拘捕有别于钓鱼执法。 前者是目标已存在客观犯罪行为,利用设套的方式使目标放下戒心,引诱出来方便抓捕,且所设的套本身不得作为定罪证据,必须排除; 而后者则是在目标并无犯罪行为,仅有潜在犯罪念头或犯罪倾向时,通过诱使的方法使得目标犯罪,随后抓捕。 前者是合法的常规执法手段,而后者则为违法违规坚决禁止的行为。 至于这个小团伙的的货源方面,则涉及到另一个更大的犯罪集团,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捣毁的,得缉毒大队与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合作,长期布局才成。 这后续工作,松哥和祁渊他们也就不参与了。 本案告破,老海他们都长松了口气。 几个月以来,终于有一回在并非荀牧、苏平领导,也没有他们的帮助下侦破了一桩大案、难案了。 有些流言蜚语,虽然松哥不在乎,但方常、老海他们听着可不爽,这下子也能坦然面对了。 小团伙最后一名成员落网,李瑞、秦皓宇押解到看守所执行拘留,且逮捕申请通过后,方常忍不住提议道:“走吧,终于结案了,咱们聚个餐吃顿饭怎么样?” “你们去吧,”松哥摇摇头,说:“我去医院看看阿先。” 提到阿先,几人高涨的热情立马被泼了盆凉水,都冷却下来。 老海眼睛有些红,说:“我也去。” “那,咱们都去吧,一块看看他。”方常抿了抿嘴,说:“听说手术相当顺利,他恢复的也还好,昨晚就醒过来了,咱们却一直腾不出空去看他,现在结案了,总得去探望探望。” “那就一块。”松哥挑眉:“你们先走,我去食堂拜托他们帮忙熬碗鸡汤送过去。” “那个,”祁渊说道:“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瞧见苏队又买鸡送到食堂后厨了。” “噢?”松哥想了想,说:“那咱们带点水果去吧,总不好空手。” “嗯嗯。” …… 二十分钟后,众人赶到武警医院。 松哥让老海先顺路去换个药,其他人则来到神经外科病区。 阿先受伤颇重,其中颅骨骨折、脑组织挫伤并发颅内出血,以及肝脏破裂都是致命伤,好在他的血型属于大众血型,医院血库中,该血型的存储量并不少,最危险的失血性休克给解决了。 而缺血再灌注损伤等,武警医院也有相当丰富的预防经验,没有大碍。 相比之下,颅脑损伤更加危险、严重,因此术后,阿先便先被送到重症监护室,后又转到了神外病区接受治疗,肝外科专家每天会诊两次。 松哥他们赶到的时候,阿先正和他老婆说说笑笑,精神状态看上去相当不错。 他老婆则在给他喂鸡汤。 祁渊瞥了一眼,还是那个熟悉的保温壶,傲娇苏平实锤了。 再看,鸡汤非常淡,基本看不到油星子,想来也是苏平考虑到阿先肝脏破裂,对油脂的消化能力受损,饮食得以清淡为主,刻意嘱咐食堂把油撇干净。 而且算下来,阿先被禁食了三天,今天刚好“解禁”,苏平便送来了这碗汤,更是细心到了极致。 “松哥。”阿先发现他们,打了声招呼。 但他浑身多处骨折,起不来,甚至脖子都不怎么能动,只好歉意的对他们笑笑。 “阿先,嫂子。”松哥露出微笑,轻声问:“恢复的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脱离危险了,”阿先开朗的笑道:“没什么事儿,之后只需要安心养伤就好,躺个一段时间就能接受康复训练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出院。” 顿了顿,他笑的更加灿烂:“医生说我体质好,虽然多处骨折,但问题也都不大,不影响工作,不会落下残疾的。” 他媳妇儿听了,忧心忡忡,但很快又挤出笑容,说:“你呀,说这些干什么?先安心养伤才是真的,别落下病根子,以后后悔。” “不会不会,”阿先说:“放心吧,我肯定配合医生调查。” 说完,他眼珠子转了一圈,问:“对了,老海呢?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松哥说:“得亏你推了他一把,他就受到点轻伤,我让他先去换药了,等会让就过来看你。” 方常也插嘴道:“阿先我跟你说,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等你好了,可非得叫他请你个十顿八顿的,好好宰他一笔!” “什么救命恩人,”阿先缓缓摇头,轻声说:“也就我坐在前边,如果换做是他的话,肯定也会第一时间把我推下车的。” 闲聊两句,他耐不住了,问:“松哥,案子呢?案子怎么样?” 他媳妇儿抿了抿嘴。 松哥点点头:“放心吧,破了,所有疑点全解,结的漂漂亮亮的。” “那就好。”阿先松了口气。 他媳妇则将勺子递过去:“来来来,接着喝汤,张嘴,啊~” ------------ 第187章 交谈 “警官,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十分钟后,病房外,阿先的妻子低着头,双手捏着衣角,一幅犹犹豫豫的模样。 松哥看穿了她的想法,轻声说:“你不想再让他当刑警了,是吧?” “嗯……”她轻轻点头,声若细蚊,脸色纠结。片刻后,她又咬咬牙,声音抬高了一些,说道:“不是刑警不好,而是……太危险了,阿先他差点就送了命,我……我不想让他继续冒险。” “这样啊……”松哥沉默了几秒,想劝劝她,却发现自己完全没立场。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谁都没有资格要求他人冒险,要求他人牺牲,更不能劝。 因此几秒后,他便抿着嘴,扬起嘴角,说:“嫂子,放心吧,你先叫他安心养伤,等伤好之后,我会劝劝他的,你们也劝劝,就算不辞职,负责文员方面的工作也还不错,也没危险。” “谢谢。”她立马道谢,接着又忧心忡忡的说:“可是,他恐怕不会同意的……” 与此同时,方常等人忽然从病房里跑了出来,火急火燎的跑下楼。 祁渊顿了顿脚步,看了松哥一眼,犹豫一阵,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快步跟了上去。 松哥有些纳闷,但也没太在意,只以为又出了案子,寻思着回头再跟上就是了。 于是他便轻轻摇头,说:“可我没有开除他的权限,况且真开除了,他心里恐怕也不好受,会认为这是自己人生中一大污点。” “我知道……”阿先的妻子叹了口气,说:“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如果他不听劝还是要当刑警,以后安排任务的时候,照顾照顾……” “抱歉,不能。”松哥摇头:“我会劝他退出一线外勤岗,但如果他不愿意,我只能一视同仁,没法优待,否则对其他兄弟不公平。 不只是阿先,大家都一样,有自己的家庭,有妈生有爹养,大部分还有老婆孩子,一样会为他们担心。 我只能保证,我会尽量保护好他们,其它的,抱歉。” 她咬了咬下唇,几秒后,轻叹口气,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 “客气。” …… 回到病房,阿先看到松哥,挤出一丝笑,问:“松哥,我媳妇她……没为难你吧?” “为难我?”松哥一愣:“这话怎么说?哦对了,她去药房给你取药了,一会儿就回来。” “我知道。”阿先先应一句,跟着问:“我没猜错的话,她会拜托你劝我辞职,或者让你以后多照顾照顾我。” “没有的事儿。”松哥摆摆手笑道:“嫂子她很明事理。” “我媳妇儿我了解,”阿先轻声说道:“松哥,你别搭理她,胡闹么这不是。” “行啦行啦,人家也是为你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松哥左右看看,接着说:“你呀,就安心好好养伤,也别怼你家媳妇儿,别让我难做。嗯对了,小祁他们哪儿去了?” “他们啊,”阿先想了想,说:“刚老方接到个电话,然后和他们说两句就急急忙忙的跑了,我问他们出啥事儿也不讲,不想让我担心吧。” “噢?”松哥想了想,说:“我问问。”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问了两句,他双眼忽的一瞪,难以置信的问:“什么?行,我知道了,马上下去。” 挂断电话,他看向阿先,犹豫一阵,又抽出板凳坐下了。 “怎么了?”阿先问一句,见他不想说,便又挤出笑容:“有急事儿你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没事儿,去了好些人了,多我不多,你这边没人顾着可不成。”松哥摇头,抬眼看了眼点滴,还剩三分之一,不急,便又从袋子里拿出个苹果,洗干净坐回来,刮开了一点皮,随后用铁勺子刮果肉下来递到阿先嘴边。 阿先哭笑不得:“干嘛呢松哥,gaygay的。” “你还不好意思了?”松哥挑眉:“吃吧,补充点维生素。” 阿先还是有些别扭,抿了抿唇后才张开嘴。 松哥又刮,同时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啊,出了这档事儿,你还想当刑警不?” “怎么忽然问这个?”阿先笑笑,又吃了口苹果,想了想,才轻叹口气,说:“讲实话,确实犹豫过。这次差点就把命丢了,要不是运气好,也得落下终身残疾。 但车祸这事儿,扯到刑警头上,太牵强。是,我知道刑警算是和平年代里牺牲率最高的职业之一了,但……怎么说呢,总得有人干这行吧?” 笑了笑,他又说:“再说了,刑警,其实也没那么危险呐,面对可能持枪的歹徒有特警队的兄弟,还有防弹衣防刺服,小心些,总要不了命的。 而且不当警察,我能干什么呢?做生意?没那个脑子,上工地卖苦力?还是去房地产当置业顾问? 嘛,不都是拿工资干活嘛?有什么区别?刑警我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转行?” “这样啊,”松哥一面刮着苹果,一面点头:“也是,没必要给自己贴属性标签啥的,一份工作,好好干就是了。” “那你呢松哥?”阿先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转行?” “没呢,现在就挺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拿一份不高不低的薪水,养得起家糊得了口。”松哥说:“不过……你孩子两岁了吧?不为他考虑考虑?申请转个文职怎么样?” “你女儿不也三岁了么。”阿先依旧微笑。 “得,当我没说。”松哥挑眉。 一个苹果很快吃完,正好,阿先的老婆也回来了。 见着松哥手上一个碗装的苹果皮,她愣了愣,跟着轻轻一笑,说声辛苦。 松哥起身,说:“阿先,我有点事儿,下次再来看你。嫂子,不好意思,我……” “没事儿,你去忙吧。”一对夫妻异口同声的说道。 目送他离开,阿先目光流转,落到他妻子脸上,轻声问:“你回来挺久了吧?都听到了?” “嗯。”她笑容逐渐消散,点点头,叹了口气,坐回他边上,盯着他看了良久。 半晌后,她又叹口气,说:“我也不劝你了,好好养伤吧。” ------------ 第188章 支柱,坍塌 武警医院楼下,松哥满脸焦急,拉着祁渊问道:“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 “我也不知道。”祁渊轻轻摇头:“听说苏队中弹,送到了这家医院,我们就赶紧下来了。” “苏队人呢?没事吧?” “还在路上,没到。”祁渊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动静,几人回头,见一队医务人员飞快的推着担架床往急救绿色通道跑,便赶紧主动让了位。 荀牧送了一路,直到他们上了电梯,才握了握拳,回身看向松哥他们。 几人也赶紧走上前,问:“荀队,苏队他没事儿吧?” “他中了两枪,一枪在肩窝,一枪在大腿,股动脉被打破了,失血很多,必须第一时间输血治疗。”荀牧解释道。 “怎么回事儿啊?” “我们逮住了一个关键的嫌疑人,”荀牧又握了握拳:“不想褚子阳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竟然起了灭口的心思,在咱们带人回来的路上忽然发动袭击。 老苏推了我一把,替我挡了枪,肩膀中弹,又把嫌疑人压到座椅下,自己大腿再中一弹…… 袭击者被于辰击毙了,三人,土枪,用的钢珠弹,之后他和袁友冲俩去追查褚子阳。 放心,这家伙跑不掉,胆敢毅然灭口,就说明他已经到了绝路!而且经过这么一出,嫌疑人对其彻底死心,决定以自己了解到的褚子阳的犯罪证据,来换取自身安全,当场决定指证他。” 松哥招牌的温和笑容消失不见,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祁渊也握紧了双拳,脑袋里不由自主的,像过电影一样回忆起有关苏平的一幕幕,包括第一次出现场时,毛毛躁躁、失魂落魄的就往便利店里钻,结果被苏平跟拎小鸡一样掐着后颈拉了出去…… 想着想着,在场刑警眼圈都红了。 没人关注案子,只在乎苏平。 方常和松哥甚至不自觉的抬手往后腰摸去,摸空了才反应过来,他们是下班后才抱团来看阿先的,从一线勤上退下来,配枪自然也就交上去了。 见他们的模样,荀牧轻叹口气,摇摇头,说:“放心吧,老苏不会有事,罪魁祸首,咱们也绝对不会放过。” 几人轻轻点头,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了些。 …… 凌晨一点。 荀牧红着眼,与松哥他们会合,轻声说:“没事了,老苏运气好,没伤到骨头,子弹速度不快,也没产生太严重的空腔效应,经过抢救已经彻底脱离危险,重症监护室都不需要待,住院几天,静养半月,就能恢复的七七八八。” “那就好。”松哥松了口气,说:“这帮家伙,竟然如此猖狂,胆敢半路袭击咱们,妄图灭口,简直,简直……” 说着,他脸色又略略狰狞起来。 能让他这么个老好人恨得咬牙切齿,实在不多见。 顿了顿,他接着问:“荀队,罪魁……” “已逮捕。”荀牧冷笑着说:“别看那家伙平日里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抓捕时直接尿了。真可惜,没现场看看他那糗样。 放心,老于老袁俩,性子和老苏如出一辙,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褚子阳躲不掉。” “那么……这个由多个犯罪团伙组建而成的松散犯罪集团,也该彻底崩解了吧?”松哥问。 “嗯,他们的支柱都垮了,剩下这些人,自然一个都跑不了。”荀牧轻声说:“裴德岳的死,真相也已经确定。 他事儿发了,被通缉在即,褚子阳抢在行动前让他跑路,他却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反过来宰褚子阳一笔。 褚子阳给了钱,他也心满意足,决心跑路。但这个行为,也让褚子阳发现这人并不值得信任,跑路也有再被抓的风险,不如一了百了,干脆灭口。 于是就委托了手下另外一条线,让姚瑞斌他们,把裴德岳干掉。 至于老房东……呵,没有欠赌债不得不跑路这回事儿,老房东也是褚子阳的人,之所以叫裴德岳承包这套房的建筑工作,则是为了洗钱。 姚瑞斌和裴德岳的竞争,倒确实是真的,不是演戏,褚子阳手底下好些犯罪团伙,且相互间都互不认识,其中施工队就有三支,让他们相互竞争,也是为了压低成本。 对于褚子阳而言,手底下的这些人,就像是他养的几条狗,但他这个狗主连狗粮都不舍得喂,只打算让它们吃屎,而它们不愿意,便采用了这种竞争的手段,败者饿死,胜者吃屎。” 讲述到这儿,荀牧停了停,见几人都没说话,便继续道:“至于所谓的老房东,知道的秘密太多,死了,尸体同样被砌在了那栋楼承重墙里。 不止如此……那栋楼里的尸体,可不止这两句。或许是尝到了甜头,暴露的可能非常低吧,他们往里头扔尸体,扔的肆无忌惮。 或许也是因为想多李永利用这栋房子吧,当时这栋楼,工期拉的相当长,盖了很久。” 几人依旧沉默。 半晌后,祁渊才问:“以褚子阳的罪责……够判死了不?” “妥妥的。”荀牧颇有深意的说道:“到了这份上,恐怕,他的合作伙伴都巴不得他死了,他不死,他们良心不安。 而他的竞争对手,估计也不会死咬着不放,继续利用他做文章了。能将他这么个核心人员掰倒,他们应该会见好就收,免得对面忍无可忍掀桌子。 毕竟身处那个局中,除非局势彻底明朗,掌握了绝对的优势,否则最重要的还是平衡。而褚子阳倒下,算不得绝对优势,他们说不得,反倒会主动做出一定的让步。” “这些事儿,我不懂,也不想动。”方常轻声说道:“对我来讲,这桩案子破了,涉案人员抓了,大概率判死,歹徒也被当场击毙,算是给苏队一个交代,这就够了。” “你们。”荀牧轻轻摇头,说:“抓紧休息吧,明儿老苏就该醒了,到时候,咱们再一块儿去看看他。” 随后看向松哥,问:“对了,阿先恢复的怎么样?” ------------ 畸变 ------------ 第1章 矛盾 双十一,电商狂欢日,苏平出院。 休息了大半个月,虽然走起路还有点跛,但已经没有太大的影响了,闲不住的苏平,第一时间恢复工作。 至于阿先,预后也相当稳定,不过还得再住几天,观察观察。 “苏队!”吃早餐的时候碰到苏平,祁渊有些兴奋:“好久不见,你出院啦?” “屁的好久不见,你不天天往医院跑么。”苏平翻个白眼,同时嘴角微微扬起,问道:“最近怎样?” “还行,就是凌晨时熬得有点晚,疯狂剁手,花呗白条信用卡都被我刷爆了。”祁渊扶额:“今天一看购物车,嗯,估计明年都不需要再囤东西了。” 苏平笑笑,闲聊两句,又撤回案子:“褚子阳怎么样了?先前我住院,你们都不跟我讲,现在可以说了吧?” “啊,在看守所畏罪自杀,撞墙,不过被救回来了,之后都招了,就等开庭。另外,捣毁了三个大型犯罪集团,十来个小团伙,巡视组离开咱余桥,去其他地市调查了。这桩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畏罪自杀还被救活,看样子不是他人动的手。”苏平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说起来,这桩案子,可算过去了啊。” “是啊,有点儿虎头蛇尾的感觉,不过……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嗯。”苏平也有点唏嘘,忍不住抬头,却只看到天花板,随后便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快速喝完粥,两人各自去干活。 十点,荀牧却又和苏平一块,着急松哥、祁渊等刑警开了场会。 …… 会议室。 “本月九号,凌阳区分局刑侦大队接到一桩报案,”荀牧说道:“死者宋秀贞,被其丈夫发现死于家中,衣衫不整,有被侵犯痕迹,死因为机械性窒息,具体的说,是被人掐死的。 大队第一时间展开侦查,现场留下的证据还是相当多的,包括指纹与DNA等生物学证据,很快便锁定了嫌疑人阮轩民。 但与此同时,阮轩民的家属,却请来了律师,并向大队呈交了一份四年前的伤情鉴定书,鉴定表明,阮轩民曾因车祸导致外阴坏死被完全切除,彻底丧失了性能力。 而痕检、法医现场勘查无不表明,本案为单人作案,杀人、奸尸者为同一人,这份报告,无疑排除了嫌疑人的作案可能,大队向我们申请指导,我同意了,本案现在归我们支队直接负责。 另外,律师刚刚到我办公室坐了会儿,那份报告我看过,鉴定结果还是咱们的法医科临床鉴定办给出的,可以查到记录,没问题,并非伪造证据,当年车祸的肇事司机因肇事逃逸,被处以五年徒刑,现在还在牢里蹲着。” 顿了顿,荀牧问道:“关于本案,你们有什么看法?” 松哥接话:“听起来,本案一大难点就在于,指向阮轩民的犯罪证据,与其不具备作案条件这两者之间的矛盾了。那么,现场到底有什么证据呢?” “客观证据主要有四条,”苏平抢白,说:“第一,死者破碎的眼镜片及现场遗落的一柄带血匕首上,有阮轩民的指纹。 嗯,虽然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但凶手是持有凶器的,受害人身上也存在刺创、砍切创,只是都不致命,且较为浅表,可推测为是受害人在与凶手搏斗的过程中,将凶器给打掉了。 第二条证据,现场散落有带发囊头发;第三条,死者指甲缝内留存有皮屑组织。这两条证据,在阮轩民被拘捕后便第一时间做了鉴定,头发、皮屑,都属于他所有。 第四,法医推测宋秀贞死亡于九号下午四点半到五点之间,死者丈夫报案时间是六点二十。而周边监控表明,四点零七分,阮轩民出现在现场附近,五点二十二分离开。” 顿了顿,苏平才接着说:“综上,这桩案子其实并不复杂,就下边大队同事收集到的线索,哪怕阮轩民抵死不认,也足够零口供定他的罪了。 更何况,还有其它的补充证据,比如,阮轩民与宋秀贞认识,阮轩民,是宋秀贞的高中生物老师,教了她三年。不仅如此,阮轩民和宋秀贞还算亲戚,他是宋秀贞堂叔的小舅子,平时也算颇有往来。 但偏偏,阮轩民不具备那方面的能力,而且据调查,外因被切除之后,他心理似乎也产生了些许畸变,或许是激素分泌方面的原因,又或者是无能为力而产生的别的想法…… 总之,他表现上虽然并没有出现女性化之类的特征,还是个正正常常的大老爷们,但性取向方面似乎有些许改变,电脑硬盘里的小片片也以钙片居多。 可能是因为外因被切除,那方面感受不到快感了,而前列腺却依旧能接收到刺激的原因吧,这方面我也不太了解,但这一点,进一步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松哥摸摸下巴:“要照这么说的话,杀人还有可能,奸尸……确实没那个条件。而杀人与奸尸如果是同一人所为的话,他的作案嫌疑就可以排除了。” 祁渊插话:“那么,判断这两种犯罪行为系同一人所为的依据是什么?” “现场没有被清理过的痕迹,且仅有一组指纹、鞋印。”苏平看向他,说道:“案发现场存在大量血迹,哪怕另一名凶手穿戴着手套、鞋套,也会显现出相对应的痕迹,因此可以排除多人作案的可能。” “那会不会是栽赃嫁祸?”祁渊又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说道:“但有一点更奇怪——阮轩民认罪了,对自己杀人、奸尸的罪责供认不讳,还在招供书上签了字。” “嗯?”松哥抬起头:“认罪了?什么情况?难不成,他在茂名替别人顶罪么?” “可能性不小,比栽赃嫁祸大许多。”苏平点头道:“不过,他的家人显然不了解内情。 又或者他们知道,但无法接受他替人顶罪的行为,且又担心他因顶罪而获刑,所以着急忙慌的把能证否他犯罪的证据给列了出来。” ------------ 第2章 顶罪 将案情大致告知他们后,苏平便直接领着他们奔赴凌阳区案发现场,荀牧则留在支队中,应付律师与嫌疑人家属、死者家属。 律师还好说,双方家属都快打起来了,让人非常头疼,苏平应付不了这种局面,至于松哥,更不适合,毕竟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所以只能由荀牧留下应付着了。 现场距离支队不近,开车跑了半个钟才到。 留守的大队民警和他们打了招呼,撕掉临时封条,开门把他们请进去。 “血迹不是很多,看样子宋秀贞的刀伤确实不算重。”苏平说道:“作案人持刀都无法杀害宋秀贞,反倒被她把刀给打掉了……作案人在搏击方面应该并不比宋秀贞强多少才对。 可持刀都对付不了宋秀贞,赤手空拳下,他又怎么把人掐死的呢?死者把刀打掉之后,体能也到极限了?” 松哥则在门锁边上勘察了一会儿,说:“门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而据询问死者老公得知,他们在家都是关着门的,且安全防范意识较强,陌生人敲门不会开,推测应该是熟人作案。” “熟人作案……”苏平啧一声,又左右瞧瞧,没发现什么线索,毕竟分局刑侦大队已经勘察过一遍,证物都取回去了。 现场走访一圈,同样没什么收获。 各线索,依旧都指向阮轩民。 直到收队,本案都没有突破。 晚九点,会议室。 荀牧一片疲惫,显然当事双方家属都不好对付,耗费了他不少精力。 扫一眼,他便知道苏平带的这队人,怕是没什么收获了,便直接看向凃仲鑫,问道:“老凃,尸体你应该重新检查过一遍了吧?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 “算有吧,”凃仲鑫起身说:“宋秀贞生产过,顺产,荫道较为松弛,但尸检发现,其会阴依旧被撕裂,除了作案人动作粗暴,以及受害者已死导致应激扩张、润滑作用消失外,侵入物直径较大,也是重要原因。” 祁渊张了张嘴。 这倒是一条线索,问题是,具备确切作案嫌疑,具备一定的客观证据的情况下还好说,否则怎么查?直接让被怀疑目标脱裤子么? 不过见荀牧等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便没开口。 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荀牧才继续问:“除此之外呢?还有吗?” “死者后脑有一处撞伤,不过并不严重,颅内脑组织未见明显损伤,颅骨也没事儿。”凃仲鑫说:“结合现场照片判断,应该是与作案人推搡中不慎摔跌,后脑撞到了茶几。 之后,作案人立马抓住机会,骑在死者身上,将其掐死,之后迅速奸尸,逃离现场。 另外,受害者身上的锐器伤都相对浅表,凶器为一柄单刃水果刀,不算锋利,推测作案人的力量应该也不大,而且,通过锐器攻击方向判断身高,作案人应该要比死者矮,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间,与阮轩民的身高并不相符。 至于地上的鞋印、血鞋印,我推测要么作案人的脚异常的大,要么就是故意穿了大几码的鞋。” “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柴宁宁接话说:“我们对现场的足迹做过步态分析,发现作案人的步态相当别扭,重心落点也异于寻常情况,推测为鞋子不合脚导致的。 另外,我们通过静电膜采样法,提取了现场所有足迹,发现有一组,不论鞋长还是花纹样式、磨损程度,都与阮轩民被捕当天穿着的皮鞋一致,证明了他近期确实进入过现场。 但血足迹,虽然鞋长与阮轩民一致,但花纹样式却截然不同,磨损程度也并不对等,我又把阮轩民家里所有的鞋都去了过来一一对比,没有能与之对应的。 这就引申出两种可能,要么,先前大队同事得出的‘作案人一人’的判断错误,阮轩民为作案人之一,参与了凶杀;要么,阮轩民在凶手离开后进入其中,干了些收尾的工作,刻意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以此冒名顶罪。” “噢?”荀牧问道:“你认为哪种可能性大些?” “后者,”柴宁宁不假思索道:“通过现场痕迹判断,仅有一人在于死者搏斗,总不能另一名作案人始终在看戏吧?所以我认为,后者可能性相对大很多。” “冒名顶替啊。”荀牧十指交叉:“而且,元凶长得不高,力量也不大,但偏偏那根棒棒特别大么。” 柴宁宁嘴角一抽,坐了回去。 凃仲鑫又说:“另外,我也给嫌疑人重新做过鉴定,没问题,嫌疑人确实完全丧失了性能力,外阴被彻底切除,并进行过尿道口再造术,他没可能侵犯死者的。” “明白了。”荀牧颔首:“那么,接下来的侦查重点,就是盯好他及他家属名下各个金融账户、银行卡的余额及流水了,另外,他家里也仔细搜搜。 如果他是因经济原因而替他人顶罪的话,元凶肯定得付钱,要么转账,要么付现。倘若元凶选择赖账,阮轩民也不可能傻到继续给他顶罪。 毕竟承认冒名顶替的罪责,可比杀人、奸尸来的轻得多,只要他不蠢,应该知道该怎么选。” 松哥补充道:“另一方面,阮轩民的人际关系方面,也必须查清楚。 冒名顶罪,不一定是出于经济方面原因,也可能是出于情感,比如犯罪人是他直系亲属……” “不会,”荀牧摇头:“他没儿子,就一个女儿,父亲在老家,不具备作案条件。至于兄弟……没可能替他兄弟顶罪的吧?除非他是兄控弟控。” “也难说,”苏平接过话,一面翻调查报告,一面说:“他幺弟,比他小十三岁,今年二十八,未婚,光棍。 同时,阮轩民还是个传统且迂腐的男人,‘传宗接代’的观念很强,大队同事调查得知,他和弟弟关系也不错,倘若犯罪人是他幺弟,他考虑到自身情况,再考虑到他弟依旧是光棍,未必不会跳出来,替自己弟弟顶罪。” 顿了顿,他又皱起眉,说:“最大的问题是,他幺弟……也不在余桥,在魔都。” ------------ 第3章 汇款 “小祁。” 次日一早,支队食堂,荀牧端着肠粉坐到祁渊边上,问:“有没兴趣跟我跑一趟春城?” “春城?”祁渊一愣,问道:“去那干……呃,发现嫌疑人了?” “就刚刚,八点零五,阮轩民建行卡收到了一笔汇款记录,六万五。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我觉得有问题,打算过去调查调查。”荀牧解释道。 “荀队怀疑这个汇款人是凶手?”祁渊很快反应过来,同时啃了口馒头,又问:“不过……六万五买条命我信,总有些凶残的亡命之徒,在他们眼中人命特别贱。 但六万五买阮轩民顶罪,不太可能吧?阮轩民作为中学高级教师,咱们余桥教师的收入还是不错的,看案卷,他月收入在九千往上,寒暑假还带薪,怎么看也不可能会为区区六万五顶罪啊。 别的不说,他一坐牢,工作铁定要丢,被判死刑的话命都没了,就算不判死,杀人、奸尸,也得蹲十年往上……” “这六万五未必是‘全款’。”荀牧说:“一次性大额打款,容易被银行的系统锁定,他或许打算以小额打款的方式慢慢还。 而且,打款人名叫阮轩浩,是阮轩民的三哥。” 祁渊沉默几秒,点点头:“几点出发?” “买九点半的票,要坐八小时,下午五点半到,没问题吧?” “九点半……”祁渊看了下时间,抿抿嘴,问:“能晚半小时么?九点半的话,我怕来不及收拾衣服。” “行,十点十五还有一班,八个半小时,傍晚七点到。”荀牧看看手机,说:“我也叫当地的同事帮忙留意留意这个人。” “好,那我这就回家收拾。”祁渊赶忙把剩下半个馒头塞进嘴里,一口把豆浆喝完,擦擦嘴,穿上外套就跑了。 “带件厚衣服!”荀牧对他背影大声说:“春城早晚温差大,今儿十一到二十一度,明儿下雨,十到十五度,蛮冷的。” 祁渊顿足,说声好,便立马跑了跑出食堂,跑到支队门口,打车回家。 …… 七点半,春城南站。 荀牧看了看表,说:“阮轩浩住在北市区,坐地铁过去要一个多小时……这样,我先去市局呈交介绍信和协查申请书,你坐地铁到羊肠村站,在附近找家宾馆先住着,入住了给我发个定位和宾馆名字,我再过来找你。 另外,阮浩轩承包了一家快递网点,这几天快递压力大,他们网点肯定会加班加点的干活,十二点之前应该都在营业,不用着急,等我跟你汇合后再一块儿去找他吧。 对了,我的行李箱,麻烦你也帮我提过去吧。” “好。”祁渊轻轻点头,目送祁渊离开后,便根据指示标出站,来到地铁入口,买好单程票过安检。 过了安检后,竟然还有几名辅警拦着,要求乘客出示身份证,倒是看得祁渊有些诧异,但也没多想,早早就掏出身份证递过去,随后过闸机,上地铁。 …… 九点,祁渊刚开好房间,便听到手机响起,荀牧来了电话。 “荀队,你到啦?” “还有三个站。”荀牧说:“你东西都放进宾馆了吧?我看你刚发了定位过来。” “嗯。” “那我就先不回宾馆了,你直接到地铁口等我吧,我们俩直接蹬单车过去的了。” “好。” 挂断电话,祁渊迅速洗了把脸,便带上证件、手机钱包和房卡出了宾馆。 刚下楼,前台小哥就笑问道:“克哪点?给要我送你过克?” “不用了不用了,”祁渊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摆摆手。寻思片刻,又问道:“你们这儿夜里几点关门?” “不关不关,有人值班。” “好,谢谢啊。” 出了宾馆,大概分辨了下方向,他便迅速跑到地铁口,抬头瞧了两眼,随后给荀牧发消息,说自己在a口,地铁口这有一排共享单车。 很快荀牧出来,跟他汇合,随后掏出手机看了眼导航,往前一指:“就两公里左右,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第五个路口右转,下一路口调头就到了,倒是不复杂。” 祁渊轻轻点头,并问:“那个,荀队,就我俩吗?” “只是问问话,我俩就够了,有需要的话,红云派出所的同事会配合咱们工作的,放心吧。”说着,荀牧扫码开了辆车,并招手示意祁渊快些。 祁渊便赶紧也掏出手机扫码开锁,随后跟他一块儿蹬车跑。 两人骑得不快,但春城夜里车不太多,这一片位置相对又比较偏,没花十分钟也就到了目的地。 锁车,顺着导航找到快递网点,这会儿倒是还灯火通明的,派送员忙前忙后赶着分拣,还有些住得近的下来自提包裹,几个人在狭小的铺面中团团转。 有人注意到他俩,但也没顾得上问,铺面内还有七八人,抓着手机报编号等着拿快递,哪有功夫搭理他们。 祁渊咽口唾沫,就想上去表明身份,却被荀牧拉住了:“等会儿吧,这么多人拿快递呢。” “呃……这怕最少也得等到十一点吧?” “不是那意思。”荀牧解释说:“你看那个拣货的,他和阮轩民长得有几分像,应该就是阮轩浩了。 他牙齿很黄,刚路过的时候,身上烟味很重,路边还有一小堆烟头,他烟瘾应该不轻。再看,那辆三轮车马上就要装满,瞧他大汗淋漓的模样,等会儿应该会抽根烟歇会儿,咱们就上去跟他谈。” “哦。”祁渊点点头。 果不其然,一车货装好,中年男人一抹汗,便走到一旁,点了根烟。 两人立马便迎了上去。 老板娘瞅了他俩一眼,有些纳闷,但还是顾不得搭理。 “取货啊?”看见他俩,中年男人下巴扬了扬:“克里边找我婆娘……” “不,我们找你,”荀牧摆摆手:“请问,你是阮轩浩阮先生么?” “啊,咋个?” “我们是余桥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民警。”荀牧出示证件:“阮轩民,是你弟弟吧?他涉嫌参与一桩命案,我们想向你打听些消息。 你今早在建行给他汇了一笔账,六万五千元,是么?” ------------ 第4章 借据 “嗯?”阮轩浩惊疑不定的瞧了他俩一眼,随后点点头:“是有这回事儿……怎么了?等等……阿民杀人?不可能吧?你们……你们怀疑我?”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荀牧竖起巴掌,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说道:“随着调查,我们发现,案件存在矛盾点,虽然有多条线索指向他,但他的嫌疑依旧不大。” “所以你们怀疑我?”阮轩浩皱眉。 荀牧瞧了他两眼,略一思忖,忽然换了态度,轻轻点头:“对,所以请你解释解释,今早您转给阮轩民的六万五,是怎么回事儿。” “嘿,你们怎么回事你们?转个账你们就怀疑我?”阮轩浩掐灭烟头,似乎被气乐了,说:“我还怀疑你们是不是诈骗犯呢,警服都没穿,拿个证件就是警察了?我怀疑你们的警察身份,你们怎么说。” “没关系,你可以直接打电话求证,”荀牧微笑道:“我叫荀牧,隶属余桥市公安刑侦支队,警号……您现在就可以打妖妖灵求证,有没有我这号人,我是不是警察。 要你还不放心,没关系,咱们可以去派出所谈。总不能为了骗你,咱们特地盖一座派出所吧?” 阮轩浩皱眉,又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片刻后,他作出退步,点点头:“行吧,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年初的时候,我儿子结婚,但因为去年才刚刚承包下这个网店,还没有回本呢,就管阿民借了二十万。 这些日子也陆陆续续还了些,就剩最后的六万五了,攒了一段时间,这不钱够了,双十一还赚不少,就一口气都打了过克,免得弟媳老催,也影响感情不是。” “噢?”荀牧问道:“有借据吗?” “有,”阮轩浩说:“我主动立的,毕竟二十万不是小数目,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也没想着赖,就直接写了借据,在家里,你们等下,我跟我婆娘和三说声,我带你们回家里拿。” “好。”荀牧轻轻点头。 目送他走进铺面里,祁渊忍不住说:“有借据,看样子他没撒谎了,这六万五还真没什么问题…… 荀队,其实我有点想不通,这种事儿,按理拜托这边的同事查查也就可以了吧?咱们为什么要特地跑一趟?” “因为……”荀牧抿了抿嘴,左右看看,跟着摇摇头:“算了,你不用想那么多。” 祁渊若有所思,暗想:“看样子,荀队是不信任这边的同事……” 不过这话能想不能说,他没开口。 很快,阮轩浩又出来了,拿了串钥匙,说:“警官,跟我走吧。” 两人点点头,跟上。 来到阮轩浩家,他让二人随便坐,便走进卧室里翻找起来。 他家不大,而且户型相当奇葩,目测不过四五十平米的样子,竟然分隔成了三室一厅,搞的厨房狭**仄,卧室也只能放下一床一衣柜,客厅也只能摆个沙发,卫生间更是连放洗衣机都勉强。 不过祁渊是跟着荀牧来查案的,不是来看房子的,心里吐槽两句就够了,什么都没说。 不一小会儿,阮轩浩出来了,并拿出来一叠纸。 最下边的是张书写纸,从哪个本子上撕下来的,上头写着借据二字,并明确写明,2019年1月13日,阮轩浩向阮轩民借款20万元,附汉字大写,并写明最迟于2021年1月13日之前还清。 不过没有利息,应该是阮轩民没收。 放款人和借款人都有签名摁手印,借据成立。 在下边是附录,共六条,前五条都是几月几日几点,还款多少钱,最后一条则写着贰拾万元整已还清。 之后是五张汇款凭条。 祁渊仔细看了下,重点看了汇款凭条的日期借据日期都可以造假,但汇款凭条日期却没有造假可能。 最早的一单汇款,两万元,在三月一号。 再加上借据纸张略略发黄,可信度还是相当高的,阮轩浩并没有撒谎。 想到这儿,祁渊忍不住看了眼荀牧,暗想,这一趟怕是白跑了。 从余桥到春城,二等座都得六百一,两人,来回就是两千四,加上一晚上的宾馆,两千五百块钱,哪怕支队报销,祁渊还是不免有些心疼。 刑侦支队的经费,一向不大充裕,财政批的倒不算少,但破案花费太大,而且不时就要到外地外省追凶、查案,还有刑警因公受伤治疗的频率也高,都蛮烧钱,祁渊担心预算提前花完了,上头又不给批,会很麻烦。 就为了个转账记录而跑到春城,祁渊担心有人会借此做文章攻讦荀牧。 荀牧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却不以为意,把借据和凭条放在桌上,问:“阮先生,我能拍个照吗?” “拍,随便拍。” “多谢配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随后,荀牧又问:“好的,你的嫌疑可以初步排除了,不过还是想问一句,从九号到今天,你都待在春城吗?” “在啊,”阮轩浩说:“这不是双十一么,都得准备,能克哪点?” “您儿子呢?” “他啊,他在山城。”阮轩浩说:“儿媳她在山城开了家公司,搞教育的,他么入股了,就留在那边,过年过节才回来看看。 夏天那边太热,也回来住一阵子,但今年这点也热啊,反倒山城那边都还好,听说一直下雨,就没回来。。” “那么……阮轩民呢?”荀牧又问:“你对他应该也有些了解吧?” “啊,”阮轩浩颔首:“我们几兄弟,就他有出息,上了大学,两公婆都是老师,工资高。我儿子也是,从小就看他日子过得好,决定当老师,后来又找了个当老师的老婆,又劝他们搞教育……” 祁渊瞅了他两眼,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我看你们也不差,十个月能还完二十万,赚的钱肯定更多……” 跟着阮轩浩又说:“关系的话……挺好的,不然也不能一口气就借我二十万嘛。 嗯,我们兄弟几个相互间也有亲有远,但大家跟阿民都很好,他重感情,又经常帮我们。” ------------ 第5章 逃犯 回到宾馆,祁渊管前台要了两个桶,装好两桶热水泡脚。 见他拿一次性的香皂在脚上擦了擦,荀牧笑道:“小祁,你还挺讲究。” “没办法,脚臭,大学时候好不容易才调理好,别又复发了。”祁渊回了一句,脑子里想的却是案子。 想了一会儿后,他忍不住问:“说起来,阮轩浩和他一家,嫌疑应该可以完全排除了吧?首先转账这事儿没问题,其次他们离得远,也根本没有作案条件。” “他拿出借据的时候,就可以排除了,关键在于从他身上获得的,关于阮轩民的线索。”祁渊轻声说:“首先,阮轩民为人和善,至少对家人不错,是个重感情的主儿; 其次,就阮轩浩了解到的情况而言,阮轩民也算是一个好老师,有师德,曾经为学生垫付学费的事儿,还被家里兄弟说过,不过这点可以让其他同事再走访确认确认; 再次,四年前那起车祸,对阮轩民的打击非常大,虽然除开医药费外,还获赔八十多万,但咱们种花家的传统,对命根子看的太重了,即使后来看似走了出来,但阮轩浩他们,还是看出他有了点改变,不过说不太清楚。” 讲到这儿,荀牧顿了顿,才接着说: “最后,他们家经济条件相当好,阮轩民本身是高级教师,收入不低,他老婆出来开培训班,收入更高,家庭全年收入在四十万以上。 但他们夫妻俩平日里都还蛮省的,而且在早些年股市行情不错的时候,也还炒股赚了不少,加上四年前获赔的八十万,结合逢年过节聚一块儿吹牛聊天时透露的消息…… 阮轩浩估计,他一家的存款家房子车子等不动产一块儿,得有三五百万往上,甚至千万也不是没可能。具体的,也可以让同事查查。” 祁渊接过话:“这种家庭条件,妥妥小康标准甚至是小富之家了,按理说他不应该会为了钱而冒名替他人顶罪,只能是出于主观情感。” “嗯,没有错,”荀牧颔首:“那么思路就清晰了——首先阮轩民自己并不具备作案条件,其次他的家庭条件决定他没必要为经济方面的原因替他人顶罪。 那么咱们的调查范围,锁定在他的亲朋好友中即可。另外,不在余桥,且近期并没有来过余桥,可以排除,再结合身高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间,这个显然并不常见的身高范围……有这些条件,已经足够锁定嫌疑人了。” “那咱们明儿回去?” “不着急。”荀牧轻笑道:“你之前不问过,简简单单的问询,为什么要特地往这边跑一趟吗?” 祁渊轻轻点头:“是因为不信任这边的同事么?” 宾馆里就他们俩,也没有外人,祁渊也可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了。 “不信任?”荀牧一愣,跟着失笑:“我要不信任他们,还能直接先去把手续办了?” “那……那不是程序要求么?” “程序是死的,在不需要这边同事配合的情况下,可以先斩后奏嘛,先来这儿询问阮轩浩,明儿一早再去把手续补了不就成了。” 祁渊呃一声,问:“那是为什么?” “在逃犯,”荀牧压低声音道:“正好有一名在逃犯出现在春城,我们的主要目的也是他,至于询问阮轩浩……只是顺带,而且恰好用于遮掩目的。” 祁渊眨眨眼睛:“那……之前为什么不说……” “你注意到了吧,”荀牧说:“我刚刚说,利用询问阮轩浩遮眼目的。” “嗯?”祁渊一惊:“你的意思是……咱们内部,有鬼?” “不确定,但不得不防。”荀牧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十一年了,这人逃了十一年了。 早在我成为支队长前,老苏就一直在追,可这家伙警觉地不行,滑不溜秋的,多次缉捕行动都被她躲了过去,所以不得不怀疑,咱们内部有鬼。” “这逃犯,男的女的?” “女,立案下追逃令时才仅仅十九岁,堪称犯罪天才。”荀牧又看了他一眼。 祁渊皱眉:“她犯的什么罪?” “涉嫌有组织犯罪,且是组织重要头目之一,疑似被某大佬包养。 事发时,她劫持了继母与亲父,与我们谈判,但谈判只是幌子,继母早已被她杀害,亲父也已被她毒残,所谓的谈判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创造机会。 等我们全城封锁,在各个车站与交通要道设卡缉拿她时,她已经跑了。” 祁渊张了张嘴。 过了一会儿,消化掉这条信息之后,他才接着问:“那,怎么确定她人在春城这边的?” “褚子阳被抓,你知道的。”荀牧说道。 “她还和褚子阳有关系?” “有,”荀牧说:“而且,虽然褚子阳已经被批准逮捕,羁押候审,但相关调查工作仍未结束,按照以往的经验看,持续时间恐怕得以年计。而巡视组去其他地市,或多或少,也有钓鱼的意思。 这些就先不说了,而几天前,咱们又查到一条信息,这名逃犯,近期还和褚子阳有联系,且讲过某果的事儿,有些担心,问褚子阳意见。 因此我们怀疑她跑到了春城,并改头换面在这儿生活,嗯,褚子阳也承认了,而且她在这儿生活的挺久,得有两三年。 还有,先前褚子阳建议是,让她不要跑,稳住,所以或许还在这儿呆着。当然,也说不准,毕竟褚子阳落网也有大半个月了,她或许也收到了消息,提前撤离,咱们过来,也有碰运气的成分在里头。” “有更具体的线索么?”祁渊忍不住问:“她在哪儿生活,在干什么?” “不知道。”荀牧摇头。同时又瞥了祁渊两眼,不过他没发现,只低头沉思。 过了几秒,祁渊才问:“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老苏给通知。”荀牧把脚捞出来,擦干,把裤腿放下去,同时说道:“另外,我们只有明儿一天的时间,最迟后天一早得走。 呆的太久,她肯定会起戒心,到时候自己就溜了,咱们再待下去,意义也不大。” ------------ 第6章 法网恢恢 祁渊倒了水,脱掉外衣,躺在床上,却没睡,眼睛睁着,在想事情。 他看出荀牧是在试探他了,而荀牧本身其实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不过他也并不在乎,且理解荀牧。 毕竟在队伍中疑似有内鬼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是可疑的,哪怕他只是个新人,也不能完全排除。 至于具体行动,荀牧没有说的太细,祁渊也不多问,明儿跟着荀牧走也就是了,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想着想着,脑袋开始放空,他慢慢便睡了过去。 半夜里,他就醒了,被电话吵醒的。 坐起身一看,荀牧刚翻出手机,歉意的对他笑笑,随后便微微侧过身,接通。 说了几句,就见荀牧忽的掀开被子坐起来,脸色严肃:“行,我知道了,就过去。” 祁渊见了,也顾不得问,默默起身穿衣服。 荀牧把手机收好,主动说:“目标逃了。” “什么?” “所幸她运气不大好,正碰上春城同事大规模查毒禁毒——双十一吗,有些不法分子,会利用物流压力极大,管理相对疏漏的这段时间,运输独品与其他违禁走私物。 她心虚下似乎误会了什么,直接开车调头,被同事发现,引起警觉,发起拦截,她直接冲破了拦截卡,但最后还是被特警挡了下来。 经过搜查,未发现违禁物品,但她的表现依旧引起了这边同事的警觉,怀疑她可能是在逃犯,取了她的口腔上皮细胞、指纹进行鉴定,发现果然是我们的目标。 而正好,春城这边的禁毒局下辖禁毒大队队长,是老苏服役时的战友,便直接通知老苏,老苏又转告我。总之咱现在就去禁毒大队‘领人’吧。” “噢?这么顺利?这也太巧了吧?”祁渊有些诧异,但手上动作也不慢,说话间已经穿好了衣服鞋袜。 荀牧轻笑一声,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让她逃了十一年,也着实该到了落网的时候了。逮着她,褚子阳这一系列案件,才算圆满,咱们队伍里的内鬼,或许也可以揪出来。” 顿了顿,荀牧又说:“不过这家伙消息还真灵通啊,咱们才到春城多久,竟然就跑了,要不是她运气着实不好被禁毒队同事拦个正着,恐怕又得白跑一趟。” 祁渊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在想,”咬咬牙,祁渊还是决定直说:“知道咱们来春城的,应该不少,但咱们有‘调查阮轩浩’这一目的作为遮掩,按理说她应该不至于这么谨慎就决定开溜才对,否则她就该躲到山沟沟里过日子了。 这说明,她是知道咱们真正目的的,那么问题来了,怎么知道的呢?谁告诉她的?” “噢?”荀牧瞧了他一眼,说:“知道真正目的的,只有我和老苏,嗯,回到宾馆后又多了个你。” 祁渊心里咯噔一声,并张了张嘴。 见状,荀牧轻笑两声:“瞧把你吓得。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根本没可能跟她联系。 之前对你确实有些怀疑,也是职业病吧,你应该看得出来,但观察了一晚上,放心,我信任你了。嗯,如果你介意的话,我跟你道个歉……”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很正常的。”祁渊连连摆手。 荀牧又说:“别想那么多了,这回她收到报信,应该就是单纯的警觉。 虽说有别的目的作为遮掩,但事实上,上个月褚子阳被逮捕,应该也让她坐立不安了,得知咱们来春城后,为求稳妥抓紧时间撤离也正常。 如果不是足够聪明的话,我想,她也不可能一躲就是十一年。只是这回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将查毒误认为是抓她,否则她理应也没那么容易落网。 总之这是个很厉害的家伙,可别太小看她了,会吃亏的。而且就算落网,锁定她犯罪证据不难,毕竟早在十一年前,发布通缉的时候,她的罪证就已经坐实了。但要想让她供出其他同伙,招出内鬼,恐怕也不简单。” 祁渊轻轻点头,没说什么。 荀牧也迅速穿好了衣服,拿上房卡就出了门,祁渊紧随其后。 这个点不太好打车,荀牧等了五分钟也没人接单,瞅了瞅,这儿到缉毒队还蛮远的,骑车过去的话…… 正当纠结要不要起车的时候,一辆的士经过,祁渊赶紧伸手拦车。 “克哪点?”车停好后,的士师傅降下车窗问道。 “禁毒大队。” “禁毒大队在哪点?”师傅有点懵。 荀牧瞅了眼地图,说:“菊花村附近,博物馆过去点。” “那有点远呐。”师傅皱眉,不太想接单的亚子。 见状,荀牧直接掏出自己的证件:“请您……” “哎,我没吸独,你们,你们……” “您误会了,我们过去办事的,请您送我们过去。” “好好好,上车。” “打卡吧,车费我们会给,麻烦您到时候开张发票。” “知道了知道了。” …… 二十分钟后,抵达禁毒大队,荀牧付了钱,把发票装进兜里,下车,在门卫处登记好,进入办公楼内。 苏平的那位战友——季庆平——已经在门口等他们有一会儿了。 “你就是荀队吧?老苏跟我说过好些次,可算见到人了。”刚见面,季庆平就爽朗大笑,跟他握了握手,随后往楼内努努嘴:“喏,人就在里头,你们进去辨认辨认,确认无误的话,签个字办个手续,把人带走吧。” “辛苦你们了。” “没啥,应该的。”季庆平摆摆手:“刑侦下边的缉毒队和重案队本来想把人带走,好好调查调查,结果发现是你们余桥那边要拿的逃犯,我就帮你们留下了,免得你们跑呈贡那去,更远。” 一面说,他一面领着荀牧去留置室。 隔着单向玻璃,荀牧看了两眼,皱眉:“是有些像,不过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难免有些变化,她可能还整过容,不好分辨。 但指纹和DNA很难骗人,应该不会错,不然先把手续办了吧。” “都行。” ------------ 第7章 思路 次日一早,荀牧买好了票,和祁渊一块,押着被铐上的嫌疑人登上高铁回返余桥。 同车厢的乘客有些好奇,频频往这儿看,不过也只是看看而已。 祁渊打量了这女人好一会儿,也没发现什么特殊的,总觉得她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聪明,用的所谓计谋也很拙劣。 她竟然时不时就和祁渊说两句,话里行间的意思,无外乎感谢他,但感谢什么又不说,接着又嘀咕倒,这样还没跑出去,也怪不得人了云云。 明显是想把祁渊拖下水,挑拨离间,让荀牧误认为祁渊就是他的同伙。 要荀牧会中这种拙劣的伎俩,也不用当刑警了。 想来就是所谓的天才犯罪,到了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办法可想。 或者说,这个女人实际上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天才,只不过因为势力网相对庞大且错综复杂,让她能多次在刑警缉拿她之前开溜,才造就了她的名声。 毕竟一逃十一年,乍一听都会觉得这女人不简单,有两把刷子。 下午四点,抵达余桥,苏平亲自开车来接,路上几人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开到看守所,把人送进去,办好手续签好名离开。 再次上车,苏平才松了口气,说:“行了,这次任务圆满完成,剩下的都是水磨工夫,咱们没必要太过深究,交给检方和巡视组去审吧。” 荀牧看了他两眼,轻轻点头。 祁渊见状,微微皱眉。 看上去,苏平竟似乎是在逃避? 他竟然不打算亲自审这名嫌疑人? 但很快,祁渊就反应过来,苏平恐怕是难以接受自己的队伍里出了内鬼这事儿。 显而易见,能够给那女人通风报信的,在支队里不会是小透明,能力应该还算出众,否则很多信息都了解不到。 而这样的人,苏平、荀牧都熟,关系也都好。 因此,苏平也好,荀牧也罢,按规定得回避。 是的,得回避,而不是逃避。 想通了这点,祁渊眉头又松开了。 荀牧很快岔开话题,说:“阮轩浩那边,我们调查过了,没有问题,你们这边呢?有没有什么收获?” “没。”苏平摇头:“一筹莫展,阮轩民的亲朋中,完美符合条件,尤其是身高这个条件的,只有子侄辈。 但他们都不具备作案条件,要么在外地,要么与父母在一块,还有的则在补习,或者在校住宿,都不具备不在场证明。” “这样么……”荀牧皱眉。 一路再无他话,三人默默的回到支队,重新投入工作当中,到了晚八点,例行开会,依旧没有突破,荀牧便宣布散会了。 看时间还在,祁渊不打算再挤休息室,想回家一趟,好好休息。毕竟昨天今天两回奔波,加起来坐了接近三小时地铁,十七个钟的高铁,累得慌,休息室显然没有家里舒服。 拦了辆的士,报上自己家地址,祁渊便坐上副驾驶,安全带系好。 “小哥,那么累啊?”的士师傅很健谈,猜出祁渊是刑警,但还是说道:“你们警察可真是辛苦。哎,我堂弟也是侄子,三十多岁人了,还没找到对象呢,家里人都……” 祁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很累,不太想说话。 但说来也怪,除非工作外,并不爱与陌生人搭话的祁渊,却并不太排斥和司机聊几句。 想来,他并非不爱说话,而是不爱主动找话题吧,所以碰到一些健谈的司机先开了口,他也会很自然的回一回。 “对了,小哥,”说几句后,司机又好奇的问:“听说你们前不久侦破了一桩案子,叫什么‘聚众银乱’的,在一栋别墅楼里,好家伙,三十多号人,而且全都是女的,有没有这回事儿?” “蛤?”祁渊眨眨眼睛:“我不知道啊。” “好吧,我懂,我懂。”司机却误会了,认为祁渊只是不想透露案件细节而已。 祁渊则皱起眉,若有所思,脑海中仿佛有条思路闪过,却揪不住,抓心挠肝的难受。 这时,司机又嘀咕道:“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三十多个人,都是女的,竟然也玩得起来……” “嗯?你说什么?”祁渊眼前一亮。 “没,没什么。”司机讪讪,有些心虚。 “回去。” “啊?” “麻烦你送我回去,我有事情要汇报,快!” “哦哦,好!” …… 十五分钟后,祁渊下车,付了车费便立马往支队里跑,一路跑到荀牧的办公室。 果不其然,门没关,荀牧和苏平都在,正聊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俩抬起头,见祁渊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荀牧有些纳闷的问道:“小祁?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手机落下啦?” “不是,荀队,苏队,”喘两口粗气,调整了下呼吸,祁渊走进办公室说道:“我有条线索要汇报。先前,咱们的勘查思路,或许错了,出问题了。” “噢?” “谁说,只有男女之间能发生关系呢?女女之间,也可以的吧?” “嗯?”苏平站起身。 祁渊抿抿嘴,又接着说:“同理,也并非只有功能完整的男人,能干那事儿,也可以用硅胶棒代替。 另外,做那种事儿,并不一定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也可能是为了或许心理方面的……” “你们聊。”苏平立刻说道:“我去找找先前老送过来的尸检报告。” “你坐着吧,身体还没好利索呢,我去。”荀牧压了他肩膀一把,看了祁渊一眼,示意他也坐,便离开了。 苏平没逞强,只问:“小祁,你怎么想到这条思路的?” “刚打车……”祁渊把的士司机说的话转告给苏平。 “这样啊,”苏平捏着下巴:“惯性思维害死人,的确,阮轩民失去了能力,而且性取向貌似还有更改的迹象,但并不意味着他就对异性失去了兴趣。 但……他的身高却不符合痕检与法医方面的推断。他们根据现场以及受害者身上的伤口,做了细致的过程还原,得出的受害人身高不会出错。” 祁渊犹豫片刻,问:“那,会不会是他女儿呢?” ------------ 第8章 自首 “没记错的话,阮轩民有个女儿,上高三。而且,一米五五到一米六这个身高对成年男性而言比较罕见,但对女生来说,就相对常见了。阮轩民为自己女儿顶罪,也说得过去。” 苏平未置可否,沉思起来。 不一会儿,荀牧回到办公室,将一叠尸检报告放在桌上,苏平抄起来翻了翻,说:“荫道内发现有润滑液,但未见米青液,原先以为是戴了套,现在看来,还有可能是用的假货。” “嗯。”荀牧应一声,想了想,又说:“不过……证据怎么办?女性作案的可能确实存在,但这个说法并不被广为接受。 如果没有站得住脚的证据直接进行调查的话,要嫌疑人配合还好,倘若不配合,咱们会面临相当大的舆论压力。” “不方,”苏平平静的说道:“只要查清真相,证据一摆,再对外公开,搞定。” “没那么容易。”荀牧摇头道: “表面上看起来证据完整的情况下,阮轩民他老婆都能请律师到市局大闹一通,当然,她手上也确实握有相应的证据…… 但咱们现在想想,既然嫌疑人可以用硅胶棒作案,那她呈交的证据便也站不住脚了。同理,她的主观观念也告诉她,自己女儿是女的,怎么可能杀人奸尸呢? 再加上现在在很多父母眼里,自己家孩子都是好的……总之,她不太可能接受咱们这一调查结果,哪怕嫌疑人已经招供。 毕竟她呈交伤情鉴定报告的时候,阮轩民自己也已经招供了,可她不认。 当然,她法律意识比较强,懂的维权,这倒也是好事儿,可怕就怕她只把这当工具,对自己有利的时候讲维权,证据齐全完整且无可辩驳了,她还是打着维权的名头撒泼。” “啧,我们办案什么时候要看嫌疑人家属脸色了?”苏平翻个白眼:“她要维权,维去呗。要闹就闹,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荀牧摆摆手:“我的意思是,办肯定要办,但得小心点,得完全造规矩来,一些踩线和打擦边球的手段尽量别用,以防万一。” “知道了知道了。”苏平说。 “那么,按照无罪推定原则,”荀牧又说:“阮轩民女儿无法排除作案嫌疑,满足作案条件还不够,必须得找到能直接指向她的证据。话说回来,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阮海清。”苏平双手抱胸:“挺巧,死者宋秀贞,还是阮海清的班主任来着。”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比较大众的名字,撞名也不奇怪。”苏平撇撇嘴:“老荀,你怎么肥四啊?关注点都在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荀牧扶额:“精神有点涣散,可能是累着了没缓过来。” 顿一顿,他喝了两口浓茶,又说:“好了,言归正传吧,阮海清的犯罪证据,你打算怎么获取?” 苏平没回话,只看向祁渊。 “呃,”祁渊了然,苏平这是在考校自己,脑筋立刻飞速转了起来。 很快他就有了想法,说:“我认为,咱们还是可以以阮轩民为突破口。有了刚刚提出的思路,阮轩民的作案嫌疑,其实也就无法直接被排除了,哪怕他的身高也并不相符。 但与之对应,大量客观物证直接指向他,再加上他自己已经招供,那么不是确实犯罪,就是替人定罪,总归都是触犯刑法的。 那咱们大可以他为突破口,提出上门搜查,展开各项调查,他家人配合最好,不配合那也无所谓,强制执行。 只要能搜出指向阮海清的证据,ok,搞定,咱们就有由头传唤乃至拘传阮海清了,到时候顺着方向往下调查,总会有实锤的时候。 再者,现场也可以再仔细查查。如果真的是阮海清犯的罪,那不管她再怎么小心,而且还有阮轩民收尾,按理总都会留有一定的线索才对。 当然了,也不一定是阮海清犯下的这桩命案,只不过,女性,同样具备了作案嫌疑而已,其中又以阮海清嫌疑最大,其余关系与阮轩民很近的女性,也有可能。” 苏平轻轻点头,又对荀牧一抬下巴。 “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了,”荀牧轻声说:“总体来讲,还算稳妥,就先这么办吧。 嗯,补充一点,可以在外围调查下阮海清,搞清楚她的性格、脾气还有取向,这方面能取得突破的话,案情基本就明朗了。” 顿了顿,他抬腕瞧瞧时间,同时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儿起来再具体安排任务。” “好。”祁渊颔首,离开了。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回家睡,家里更香。 …… 翌日清晨,祁渊起了个大早。 然而刚到支队,还没来得及吃早点,就听到一则消息阮轩民老婆带着阮海清自首了。 “自首?神马情况?”他眨眨眼睛,三口啃掉俩馒头,又一口气嘬掉一整杯豆浆,便迅速往审讯室跑去。 支队审讯室有好些个,他管前辈们问了问,才找到审讯阮海清那个。 监督室内,松哥、老海等好些熟人都在,隔着单向玻璃旁观,显然对这桩案子都相当感兴趣。 瞧了两眼,祁渊便发现审讯才刚刚开始,荀牧一直在问些诸如性别年龄之类的基本信息。而审讯室内也只有三个人。 阮海清已满十八周岁,因此苏平并没让她母亲在场。 当然,她母亲这会儿也在监督室内旁观。 “警官,”问了一会儿,阮海清不耐烦了:“我来自首的,来自首的。你知道自首什么意思吗?我直接把我犯的事儿给你交代完不就好了,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干什么?烦不烦啊?” “噢?”荀牧饶有兴趣的放下笔,看着她:“那你说说看,都犯了什么事儿?” “我杀人了,杀了宋老师。” “动机呢?” 阮海清撇撇嘴:“宋老师太漂亮,我没忍住,吃了她豆腐,她又羞又气给了我一巴掌,然后……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 ------------ 第9章 波折 “莫名其妙打起来?” “就那个意思。”阮海清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打着打着,我看到茶几上有把刀,就抓起来砍她,结果没两下子刀被她打飞了。 我一着急,撞了她一下,她没站稳,摔了,脑袋又撞在茶几上,我当时是蒙的,只知道扑上去掐她,她挣扎,掐了好一会才不动了,然后就死了。” 苏平皱眉,阮海清这幅态度让他很不爽,但很快,他又留意到阮海清双拳攥着,双眼有些红,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这女孩的模样,感觉像是在强撑着。 荀牧低头看眼笔记,接着问:“那么,硅胶棒,哪来的?” “啊?什么……呃,哦,那个啊。”阮海清一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明白了荀牧说的是啥,脸色刷一下就红了,却仍旧强作镇定道:“我在她卧室里发现的。 本来很慌,想着赶紧跑,但忽然发现那东西,就……就……哎呀就那样了呗,你们不都清楚?” “也就是说,这桩案子,是个意外,你原先没想杀人?” “嗯,对。”阮海清颔首,跟着别过头,一脸淡漠,腮帮子却鼓的老高。 “那你去她家干什么?” “补习啊。警官,我高三了哎,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宋老师原先也是我爸的学生,还有点亲戚关系,我上她家补习怎么啦?很奇怪吗?” “补习?只是补习的话,为什么要刻意穿大五码的鞋?” “啊?什么大五码?”阮海清有些懵。 “同学,”荀牧盯着她的眼睛:“冒名顶罪,包庇,同样是犯罪。你既然不是作案人,为什么要浑水跑来自首?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啊?”阮海清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荀牧,连咽了几口唾沫,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浑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案子就是我干的,你们别为难我爸。” “噢?原来是想替你父亲开脱么?”说着,他侧目看了看单向玻璃,仿佛能看见另一面的景象似的。 听到这儿,祁渊也诧异不已,忍不住瞧了眼阮轩民的妻子,却见她同样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感受到几名民警的目光,她握了握拳,说:“这孩子……昨晚她不是这么说的。” “噢?” “她向我坦白说她杀了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想害阿民坐牢,她也清楚阿民知道是她干的所以才替她顶罪,这让她更内疚了…… 我们母女俩谈了好久,最后决定自首,所以今天一早,我就带她过来了。可……怎么回事儿?这孩子,只是想替阿民脱罪?这……” 松哥当机立断,看了祁渊一眼,随后说:“咱们换个地方聊吧,您详细跟我们说说情况,可以么?” 她咬了咬牙,最终轻轻点头。 见状,松哥伸手在耳机上连点两下。 与此同时,荀牧似乎接收到了某种信息,收回目光,又看向阮海清,说:“同学,你的供述,与现场存在颇多矛盾之处,很显然,对于现场情况,你了解的并不多,不像凶手。” “我……” “不要狡辩,没有用。而且,咱们办案讲证据,你,还有阮轩民,到底杀没杀人,你们说了不算,我们只相信证据。”荀牧打断她,说: “所以,不需要煞费苦心的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那样除了让你自己摊上牢狱之灾外,没有任何意义。 再者,你母亲先前托律师给我们提供了一份重要证据,很大程度上,已能排除你父亲的作案嫌疑了,这事儿你应该也清楚,按理没必要跑出来替他顶罪才是,可以还是来自首…… 我猜得没错的话,是有人坐不住了,心急的很吧?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把你给推出来? 我虽然不理解她到底怎么想的,竟会用你来换阮轩民。但……某人一方面给出伤情鉴定报告书,证明阮轩民不具备作案条件,另一方面,却又把你一个女孩子推出来自首,顶罪…… 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知道这桩案子的全过程,也知道实情? 不,如果知道实情的话,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她不应该会想到用伤情鉴定报告书来为阮轩民脱罪才对,除非有人提醒她,或者,她是事后才清楚这些事儿的。 事后知情,怎么知道的呢?她会不会被幕后元凶威胁,不允许说出真相,又想替阮轩民脱罪,所以才把你给推出来?那她这么做会被元凶所接受吗?本身处境会不会很危险? 如果你真的为她好,那么,告诉我们吧。或者,你也因为她的行为而心灰意冷了,只是害怕她,畏惧她?没关系,刚刚我收到通知,她已经被我同事给带走了,你说什么,她也不会知道。” 阮海清呆呆的看着荀牧。 荀牧轻笑:“怎么,被我猜对了?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呵,不要小看我们刑警啊喂。” 她抿了抿嘴,眼泪开始哗哗的往下掉。 半晌后,她才哽咽着说:“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没杀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对不对……但,确实,是我妈,她昨天晚上找到我,让我自首。 我不理解,不愿意,她打了我,说,我要不自首,这个家就完了,我爸要坐牢,还可能会被枪毙,她受到我爸牵连,也可能丢了工作,培训班办不下去了,咱们一家子,一家子…… 她又求我,跪在地上求我,让我帮帮她,救救我爸,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怎么办,我……” 说着,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审讯桌上嚎啕大哭。 “这个……混蛋!”苏平拳头捏的啪啪响,忍不住站了起来。 荀牧看着她,叹了口气,同样点了下自己耳上的耳机,轻声说:“老海,你找个女同事来,带小姑娘下去,好好开解下她。” 说完,他拉着苏平走出了审讯室。 王兆、方常等人围上来,一个个脸色都不大好看。 “原以为阮海清来自首,这桩案子就破了,没想到又出了变数。”方常咬牙道:“什么情况?为什么……” “按理,应该没有母亲会把女儿推出来为自己丈夫顶罪才对,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荀牧打断他,轻声说:“又或者……阮海清实际上并非她亲生女儿。 去查查吧,做个dna鉴定。另外,现在她应该是小松在问话?让小松做好记录,接下来,好好留意这个人,她有大问题。” ------------ 第10章 各执一词 问询室内。 松哥倒了杯水,递给阮轩民的妻子,面露微笑:“阮太太,我这么称呼您可以吧?” 她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但还是轻轻点头,说:“没问题。” “我想求证一下,您女儿来自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她抿抿嘴。 “阮太太,您别紧张,也请您别介意,我们只是想查明真相而已。”松哥眼珠子一转,说:“看您女儿刚刚的表现,以及供词中与我们调查产生的出入……我们认为,她或许并非凶手,本案另有隐情,所以需要再求证一下。 也请您详细的把情况跟我们说说,麻烦了。” “另有隐情?”她皱了皱眉,紧跟着,情绪有些激动:“我老公被抓你们怎么不说另有隐情?证据我已经叫律师呈交上去这么久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放人? 现在我女儿来自首……是,我也不相信她会杀人,更不相信她会奸尸,可她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你们现在又说另有隐情,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怀疑我了? 好哇,我老公没杀人,你们说他冒名顶罪也是犯法,人到现在还被关着。我女儿来自首,你们又说另有隐情,那她一个冒名顶罪也跑不了咯? 接下来你们再找个由头把我关进去,嘿,一了百了,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申诉都没地方申诉,那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儿,真相到底怎么样,是不是就你们说了算了? 厉害,你们可真厉害!我就搞不懂了,我们一家子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了,你们要这么来搞我们?” 松哥默默的看着她表演。 来之前,他和祁渊都戴上了耳机,苏平和荀牧审讯阮海清的内容,以及阮海清的叙述,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两人都没表现出什么来,等阮太太激动的控诉完毕之后,松哥才轻声说道:“请您别激动,我们不会,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您的女儿不像是本案凶手,她自首这一行为存在疑点,所以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事儿……” “那你们是怀疑我逼她过来自首的咯?拜托,怎么可能,她……” “她是您女儿。”松哥打断她,盯着她的眼睛:“您也不想她蒙冤入狱的吧?” “我……”阮太太张了张嘴,有些哑口无言,瞅见松哥的目光,忽的有些心虚,眼神飘忽不定,跟着又恼羞成怒,脸憋得又涨又红,呼吸急促,却偏偏没理由发作。 过了几秒,她总算冷静下来,点头道:“行吧,你们问。” “还是刚刚那个问题,能具体说说怎么回事儿吗?” “没法更具体了。”她摇摇头:“昨晚我下了班,又去找了律师一趟。十点左右。 律师跟我说,那份伤情鉴定报告,其实并不能完全否认我老公杀人奸尸,因为哪怕我老公不具备那方面的功能,其实也不影响做那种事儿,可以用假货代替。” 祁渊有些诧异的瞧了她一眼,这律师厉害啊,思路比较灵活,没僵化,竟然能想到这种可能。 她又接着说:“我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但律师告诉我,说他再次跟你们交涉,要求你们更改拘留罪名,由涉嫌杀人改为涉嫌包庇的时候,是你们队长把这种可能转告给他的,他没法反驳,无话可说。 他原先是计划着先把我老公的杀人嫌疑撇干净,至于冒名顶罪,还是涉嫌包庇,其实都好操作。这没办法,我老公直接认罪了,这点无可辩驳,坐牢是肯定的,但能让他少坐几年也好。 听了他的话,我蛮失望,结果回到家,就看到海清她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看了蛮生气的,这几天为我老公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这孩子怎么还这么不省心,跑回家里来了? 她还要上学呢,高三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晨跑,六点上早自习呢,所以都得住校,不给走读的,哪怕就住在校门口都不允许,太早了不安全,结果她就这么瞧瞧跑回来了,可把我气的。” 松哥微微挑眉。 会撒谎的人,总会为自己说的事儿找个相关且合理的事作为补充解释,以增强自己谎言的逻辑性,听上去更可信一些。 当然,补充解释不意味着撒谎,撒谎的人也并不一定会解释,只是说会这么干的人,在撒谎这一道上都蛮强的。 这女人,恐怕不太好对付。 不过松哥也并不会太过倾向于阮海清,并不认为阮海清说的就是事实,而她便是撒谎,松哥会下意识的将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屏蔽。 只能说两人中肯定有人没说实话,甚至都在一定程度上撒了谎。 阮太太顿了顿,说:“我气的很,就想骂她,但才刚开口,她眼泪就下来了。我一愣,火气立马消了,赶紧问她怎么啦,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还是怎么说,让她告诉我,我绝对帮她讨个公道。 结果她就跟我说,自己杀人了。 我……我那时候真的是,血忽然就不断的往脑袋上涌,手脚都发麻的那种感觉你们知道吗?我都快晕过去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海清这时候才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说,周六下午去班主任家补习时,没忍住占了自己老师的便宜,然后打起来了,失手杀了她。 之后更是冲动之下,玷污了她的尸体,然后慌里慌张的跑路……” …… 与此同时,在指挥室的荀牧和苏平同时皱眉。随后,荀牧抓起麦克风,说了句话。 另一边,小会议室,柴宁宁正柔声安慰阮海清,眼瞅着她情绪稳定不少,忽又微微一愣,摁了摁耳机,随后轻声问道:“同学,昨天晚上,你没在学校住宿,回了家是吗?” “嗯,”阮海清放下面巾纸,抬头看着柴宁宁,轻轻点头:“我妈叫我回来的,说是为了我爸的事儿,我就跟曹老师请假了,他是我们代班主任。 回到家,妈妈不在,我就先写作业,背单词,等到十一点左右她才回来,结果一回来就,就……” ------------ 第12章 提审 (上一章又被内啥了,大概率放不出来……这里简单陈述下吧。上章主要是阮海清母女俩叙述的矛盾的集中化体现,以及阮海清取向问题,嗯,小姑娘承认自己确实对宋秀贞感兴趣。) 挂断电话,松哥表情严肃:“阮海清有没有说实话不确定,但她妈肯定撒谎了,人是她叫回去的,所以我比较倾向于认为,阮海清是在她母亲的逼迫下做出自首决定,本身没有犯罪。” 荀牧轻轻点头:“她人呢?” “放回去了。” 苏平浓眉一挑。 祁渊赶紧替松哥说:“松哥有发短信给方哥,让他带个人去暗中跟上去盯着她。” 苏平眉毛落了回去,轻轻点头,并嘱咐道:“提醒小方,让他注意着点,不要被发现,也别让人跑了。平时不用管,但一旦她出城,立刻拦截。” “明白。”松哥颔首。 想了想,苏平又说:“提升阮轩民,将阮海清前来自首的事儿告诉他,看看他什么反应……算了,我跟老荀亲自去一趟吧。” “我就不去了。”荀牧摆摆手:“嫌疑人随时可能逃离,且这桩案子比我们想象中更复杂,你我俩,总得有个人待在支队,方便指挥。” “也行。”苏平颔首,眼珠子一斜,看向祁渊:“小祁,你跟我走。” “好!”祁渊立马站出来,站到苏平身后。 荀牧又说:“叫技术队尽快查清这一家三口的全部聊天、通讯记录,另外对阮轩民他老婆进行密切监控,一旦她购买高铁票、火车票及机票等,第一时间通知小方,让他做好相应准备。” “明白。”松哥点头。 苏平转身欲走。 “等一下。”荀牧忽然叫住他:“我去吧,你留在这儿指挥。你身体还没好利索。” 苏平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点头,没逞强。 …… 四十分钟后,看守所,荀牧在审讯记录册上签好名,就带着祁渊到审讯室里等候。 看着眼前的铁栅栏和狭窄空间,祁渊忽然想哼一首铁窗泪。 荀牧掏出烟,点上,又递给祁渊一根。 抽了一半左右,阮轩民就被带上来了。看守所民警将他拷在手铐上,对荀牧敬个礼,转身离开,顺便带上门。 “你们怎么又来了?”砰的一声后,阮轩民率先开口:“我不是已经招了么?人是我杀的,事情是我犯的,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我知道我犯了错,犯错就要付出代价,赶紧结案了给我判刑不就得了?查来查去干什么?” “抱歉,”荀牧轻声说道:“很久之前,口供就只能作为证据的补充,而非定罪的铁证了。单凭口供……” 阮轩民打断他:“那现场不是有我的指纹和头发么?你们都说过,这些都是铁证啊。” “你就这么急着坐实自己犯罪,好进牢里度过下半生甚至直接吃枪子?”荀牧眼睛一瞪:“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你老婆你女儿孤儿寡女的,以后怎么办?” 抿抿嘴,阮轩民别过头去,不愿意接话。 紧跟着荀牧又说:“还有,今天早上,你的老婆,带着你女儿来支队自首了。” “什么?”他回过头,盯着荀牧,嘴巴长得老大,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她……她怎么会……” “不相信吗?要不要看看审讯记录册?”荀牧依旧盯着他:“阮轩民,不论你是真的杀人犯罪了也好,还是冒名顶罪也罢,我建议你,最好跟我们说实话。 现在,你女儿自首,你老婆也有了犯罪嫌疑……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苦衷,但毫无疑问,你再不说实话,这么搞下去,你这个家,药丸。 而关于你犯罪,还有两个疑点。 第一,我们经过细密的勘察,确定凶手身高在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之间,作案时穿着大了好几码的鞋,这与你并不相符;第二,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但你的伤情鉴定报告我们看过,你怎么作案?” 阮轩民双手攥拳,沉默不言。 荀牧也没再出声,只静静的看着他,同时扫了祁渊一眼,在桌底下把烟盒子递了过去。 祁渊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便接过烟,将自己手中的烟屁掐灭,又点上一根,站起身走到铁栅栏边,递给阮轩民。 阮轩民抬头看了眼,没接。 祁渊手又伸了伸,他才叹口气,身子撑起来,脑袋前倾,用嘴将烟叼住,抽了两口,低头用手拿下烟,问:“海清她……为什么自首?” “目前还不确定,”荀牧沉声回答:“但我们怀疑,是你老婆逼着她来自首的。” “这……”阮轩民身子一僵,再次沉默。 荀牧也没催促。 发现阮海清并非作案人后,荀牧怀疑过阮太太,并通过她先后表现,推测她一开始并不清楚凶手具体作案方式,也没想到硅胶棒这种可能。 但后来让阮海清这个自称确实对宋秀贞感兴趣的女孩儿来自首,便证明她意识到了,并非只有功能完整的男性才能作案。 加上她带女儿来自首的行为颇不合理,祁渊推测她或许有什么苦衷,疑似受到真凶威胁,只是想不通真凶为什么要威胁她,毕竟已经有阮轩民顶罪,再推出个人来自首,完全没意义。 但后来她说,自己见过律师,得知了这事儿——路上荀牧也打电话求证过律师,确有其事,这方面她没撒谎。 那么她被人逼迫的可能性就小了许多,逼迫女儿自首的行为,应该是自发的。 得出这一猜测后,整桩案子,内中关系,可就太复杂了,引人深思。 这也是当时决定提审阮轩民的重要原因。 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家破了,什么苦衷也就都没意义了。毕竟顶罪无非就出于三个原因,威逼、利诱与情感。 对于胆敢冒名顶替杀人罪的阮轩民而言,自身生死恐怕早已置之度外,威逼也只能用他家人威胁他;而利诱,受益者同样是他老婆孩子;情感,除了父母外,再亲又有谁能亲的过老婆孩子呢? 对某些人而言,父母的分量恐怕都没有老婆孩子重吧。 因此苏平有把握,这次提审阮轩民,他大概率会说实话。而荀牧也清楚这点,所以带着祁渊来了看守所。 阮轩民现在的沉默,仅仅只是暂时的,相信他很快就会想明白,是以荀牧并没开口催促,只静静的等着。 “或许,我应该跟她说清楚了……”良久后,他终于叹了口气。 ------------ 第13章 推测 荀牧和祁渊缓缓坐直了身子。 祁渊抓起笔,迅速记录。 “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我老婆为什么会逼海清自首,是吧?”阮轩民看着荀牧,说:“我大概猜得到,是为了把我捞出去。原因嘛……海清是经过代孕生下来的。” “嗯?”祁渊微愕,抬头看向阮轩民。 “我老婆没有生育能力,”阮轩民又叹了口气,说:“大学时不懂事,跟她那啥,她做过几次人流,结婚后不久又得了子宫肌瘤,切除了,我们没敢和家里人说,家里又老催,就找了代孕。 虽然不合法,但是挺正规的,用我的米青子,她的卵细胞,人工结合后植入别人的子宫里。 但……虽然确实是咱们的女儿,可总归没进过十月怀胎嘛,也不是她哺乳的,付出不多,所以感情也不深,对海清颇为严苛,完全把她当做自己梦想的延续,想操控她的一切。 虽然说她平时挺注意和海清的交流和沟通,关系很好的样子,但我知道这些都是假象,海清只是逆来顺受,但其实心底里相当叛逆。而我老婆,只是享受别人的目光,一提到亲子关系她就非常骄傲。 至于感情……当然不可能没有,就是养宠物养那么多年都有感情了,只是没想象中深吧,或者说,她对海清的感情,没有对我的深。” 祁渊在心里叹了口气。 心理学里有个沉没成本谬误,他学过。 这一理论也叫损失憎恶,简单来说就是,人们在做决策的时候,影响判断的不仅仅是收益,还有是否在此前对此事有过不可挽回的投入,包括金钱、时间与精力等。 这种投入就叫浸没成本。 对一件事,浸没成本越大,就越难割舍放弃。 放在感情上也一样,投入的沉没成本越多,感情就越难以割舍。 这也是对于儿女,多数母亲总比父亲更加关注,更加关爱,也更加上心的根本原因。 医院产科中这种事更常见——往往在半夜里,刚生产过的母亲还要忍痛起来给孩子换尿布、哺乳,而父亲就在边上呼呼大睡,甚至直接以工作为由而缺席。 因为十月怀胎,本就是件巨大的沉没成本,是以孩子在生下来的瞬间,与母亲之间就有了紧密的情感纽带。而父亲则更多沉浸在“我当爸爸了”的喜悦中,却也仅止于喜悦。 当然,随着时间的延续,父亲对孩子投入愈发多起来,感情自然也会愈发强烈。 而阮海清是经代孕生下来的,她母亲没经历十月怀胎,对阮海清的感情或许真没对阮轩民的深。 “这桩案子,不是你犯的吧?”念头在脑海里一转,荀牧便又问道。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认的了。”阮轩民说:“再强撑下去,真就像你说的那样,得四分五裂了。” “所以……” “海清犯的。”阮轩民拳头松开,似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仅抽了两口的烟,也烧到了头,被他轻轻一抖丢出去,却没丢出多远,审讯桌上,打了个滚,掉下地。 瞥一眼,踩不到,他就不管了,只看着荀牧:“你似乎猜到了。” 荀牧十指交叉,点头:“嗯。 虽然猜测过是你老婆逼她来自首的,因为她自首后陈述的内容,与我们推测得出的作案过程有颇多矛盾,她不像是凶手。 但也仅仅只是不像罢了,并不能直接排除作案嫌疑。 由此引申出两种可能——她在撒谎,故意曲解犯罪过程,引导我们得出她是被逼迫自首的结论,进而排除她的嫌疑,让她脱罪;或者她确实没犯罪,纯粹是被你老婆逼着来自首的。 而如果凶手真的是她,那你老婆逼迫她自首的事儿,很可能就是个巧合。她想救你,但目前的证据对你太过不利,同时又发现阮海清又符合各方面的特征,所以把她推出来替你顶罪,结果歪打正着了。” 阮轩民似松了口气,低下头去。 与此同时,荀牧声音却抬高了些:“但是,为了让丈夫脱罪,而把自己女儿推出来顶缸——哪怕对女儿的感情没有对你深,这事儿也不合理,不像是一个母亲能做出来的,除非她压根不是你们亲生女儿。 然而,她是,只不过生育过程较为特殊罢了。而且就算只是领养的,在这种情况下,常理来说,也应该配合我们,帮着我们把真凶揪出来,而不是把女儿推出来顶罪,因为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除了三种特殊情况。 一,她知道阮海清是凶手,但经过问询,这种可能可以排除了; 二,她知道真凶是谁,但这个凶手,她不能供出来,凶手对她而言比女儿还重要,比如你,比如她自己; 三,被凶手威逼,她只能把女儿给推出来,但是,在你已经顶罪的情况下凶手没理由这么做。 所以歪打正着这事儿,说起来太过牵强,逻辑上看,按理只有第二种可能性是合理的,第三种在某些特殊情况下或许也勉强成立。 那么你女儿的嫌疑其实并不大,哪怕她取向真的异常,哪怕她真的对宋秀贞感兴趣。 但你现在承认你女儿是凶手,那就有意思了。 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通过从我们这儿获得的消息中,推测你老婆为了救你,把你女儿推出来顶罪,而你没多想,认定了这种可能。 但逼迫他人顶罪是犯法的,所以你为了让你老婆脱罪,而选择牺牲你女儿呢?毕竟这种情况更你老婆推你女儿出来顶雷又不太一样,她的行为已经涉嫌犯法了,想要捞她,就必须让她的行为合法化。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你老婆犯的罪并不重,为此让你女儿背上杀人罪名并不值当,哪怕在你心中,阮海清的分量还比不上你老婆。 另外还有一点,我们来的路上想过,面临家庭可能四分五裂的情况,你大概率会供出实情,但有一种情况例外——犯罪人是你家庭成员。 但到了这一步,已是非此即彼的问题了,所以你说不说实话,我们都能得出相对应的结论,而现在你的表现…… 呵,你的身高与足长与凶手不符,你女儿逻辑上可以排除作案可能——因为问询过程表明你老婆并不知道阮海清是凶手,否则她没必要对我们撒谎,而逻辑上她又知道凶手是谁,取舍下才会把女儿推出来。 三去其二,凶手是你老婆吧?” ------------ 第14章 真相 阮轩民愕然。 紧跟着,他便激动的想站起身,双手却被手铐牢牢铐住,只能激动的咆哮道:“胡说!你他良的胡说!不是!我老婆他……” “还不认么?或者,你认为自己还能狡辩下去么?”荀牧松开食指,站起身点上烟,一边踱步,一边说:“确实,如果说你妻子是作案人的话,在此前有个疑点没解开。 即,如果案子是她犯的,她应该很清楚就算你失去了相应器官,也具备作案条件,惯性思维下。有了这先入为主的观念,她就不会想到,至少不会笃定的认为拿出伤情鉴定报告就能为你脱罪。 所以我们一度认为,此前她并没有想到可以利用硅胶棒作案,是事后才知道的,而获知消息的来源,则是她给你请的律师,所以才推出你女儿来顶罪……” “对啊!”阮轩民立马顺着说:“她此前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又怎么可能……” “但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荀牧打断他:“宋秀贞九号下午死亡,你当天被抓,你老婆却在十一号早上八点才请来律师送上你的伤情鉴定报告,这意味着什么?” 在荀牧开口的同时,阮轩民依旧喋喋不休。 但当荀牧说完这话后,他戛然而止,紧跟着,身子一软,瘫回了座位上。 “这意味着,她先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份报告可以‘救’你。至于后来怎么知道的,或许是有亲朋好友提出,你四年前就失去了相应功能,不可能犯罪,才打破了她的‘知见障’吧。” 顿了顿,荀牧看他一眼,见他没有反应,才说:“她犯罪的事儿,你之前应该也并不知情,或许你只是见她行为有些异常,才跟踪她的吧? 至于为什么跟踪……你对她不信任?或者对自己没信心,毕竟你失去了那个功能,而你老婆虽然也不具备生育能力,但并不意味着就没有需求。 另一方面……你老婆或许也深受此折磨,却又对你感情极深,做不出对不起你的事儿,导致她心理产生了相应的变化?或者说,她认为……拉拉,并不算对你的背叛? 这些暂且不提,说回案子。 她显然在此前踩过点,所以避开了小区里的监控,而你只是单纯的跟踪,技巧上也并不高明,被监控拍了个正着。 再之后,你目睹了她犯罪的全过程,所以在她离开后,替她收尾,替她遮掩现场?这期间的心理过程,我就不猜了,你自己说吧。” 祁渊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懵逼的目光在阮轩民身上来回转,半晌才回过神。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一个疑点,在本子上写了“鞋子”俩字,递给荀牧。 荀牧轻轻摇头,没回答。 又过了半晌,阮轩民才带着哭腔说:“我能怎么办……她是我老婆啊……我十六岁就认识她,一路走到现在,二十五年呐!二十五年啊!” …… 下午两点,刑侦支队,审讯室。 “阮太太,现在,您还有什么话说?” 她刚被从高铁站抓回来,此刻正捂着脸,不愿意面对。 半晌,她才说:“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跟踪我,还帮我收尾,替我顶罪。他怎么那么傻…… 可就算这样,我也没勇气站出来自首,没勇气去坐牢。我甚至还庆幸,幸亏有他…… 可是,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坐牢啊,怎么办,怎么办…… 最后,我把希望落在了我女儿身上。她周六要去宋老师那里补课,虽然时间上不太对,但谁知道呢?再加上她身高跟我差不多,完全……完全有可能蒙过去的吧,阿民都能骗过你们,我也一定可以。 我不想坐牢,更不想吃枪子,可,我也不想阿民替我顶罪啊,我能怎么办啊?我没得选,我也不想牺牲海清的,可是,可是…… 她还小,才十八岁,虽然成年了,但是,但是应该不可能被枪毙吧,顶多坐牢…… 没关系的,她还年轻,就算坐牢,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出来也就三十多岁,我和阿民多赚点钱,多攒点嫁妆给她,总能让她嫁个好人家,衣食无忧了不是? 那孩子不理解我,我就打了她……幸亏,幸亏她还是很懂事的,最后还是答应我了。我愧疚,我会补偿她,等她出来了我一定补偿她! 可惜最后还是露了馅,万幸你们对我只是怀疑,我就想跑,跑的远远地,我还有钱,我还可以教书,改头换面换个身份,等阿民出来了通知他,叫他过来,依旧可以好好过日子。 海清,海清她不会被判刑的,她是被逼的嘛,学费我已经交了,我会给她留点钱,她日子肯定能过,考个好大学,学费也不贵。她这么大了,可以招呼好自己了……” “这女人疯了。”监督室,松哥难得的口出恶言。 “是啊,疯了。”祁渊抿抿嘴:“阮轩民说的没错,在她心里,女儿的一生都是可以被她肆意安排的。” 审讯室内,苏平一拍桌子,把阮太太吓的一激灵。 跟着,苏平瞅着她,冷冷的问:“鞋子,怎么回事?” “我穿的阿民的鞋子去的……” “你想栽赃他?” “怎么可能!我没有!”她激动的解释:“我没想到他会跟踪我,那么他显然就有不在场证明,你们怎么可能会怀疑他呢? 而我,鞋子尺码跟我不对,我知道你们可以判断身高,那我穿大点的鞋你们就想不到我了吧?完事了我只要把鞋子烧掉就好。哪里想到,就这样你们还是猜到了身高。” “硅胶棒呢?” “是阿民用的……”她低下头:“手术后半年左右,就买了那东西,他平时绑在身上,我们还可以继续…… 可我看得出,他不开心,每次用对他都是个伤害,我不能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开心,就压箱底了。 可我也有需求啊,又不能背叛他……后来实在忍不住,又看了些片子,就想着……如果我和其他女人……就不算是背叛了吧?结果就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那么,为什么杀害宋秀贞?” ------------ 第15章 歇斯底里 “我……” “嗯?” “家长会的时候,我见过她。”阮太太别过脸去:“她很漂亮,我……很心动。 我试过想办法跟她成为朋友,然后旁敲侧击的引导她,但她戒备心很强,一下看出来了,拒绝了我,让我自重,还说,再这样下去,她必须跟我保持距离了,海清也肯定会受影响。 她说自己是个教师,但首先也是个人,她会尽职尽责,但如果自己安全得不到保证,她也会选择自保,甚至报警…… 说实话,这种事儿见不得光,被她这么羞辱,我还是蛮火大的,就喝了好多酒,之后又借酒壮胆再去找她,结果被她打了两巴掌,还说,再有下次,她会直接报警,并告诉我老公。” “你越想越气,就决定杀人?” 她低下头。 几秒后,她又歇斯底里的咆哮道:“你们不懂!你不懂一个家里,男人不再是男人,对家庭的伤害到底有多大!更不知道,这个社会的偏见,对我的刺激又有多大! 你们什么都不懂,只会道貌岸然的坐在这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谴责我!可你们理解过我的苦吗?你们知道我这些日子怎么过的吗? 四年!在阿民做过手术之后,他就变了,虽然还是爱我,可是变得多疑、暴躁,甚至隐约对男人产生了兴趣。 我维持着这个家,忍受着这一切,我有多难?啊?你们知道我有多难吗?我……” “我不知道,也没打算谴责你,”苏平一拳锤在桌子上,冷声说:“可你的悲剧,你家庭的现状,不是宋秀贞造成的! 人家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哪怕被你这个坑娃的妈骚扰影响,依旧没有戴上有色眼镜去看待你的女儿,依然全心全意的辅导她的功课,你呢? 就因为人家拒绝了你,不接受与你产生不正当关系,你就把她杀了?什么强盗逻辑?” “你侮辱我?”阮太太状若癫狂,呼吸急促:“我……我要投诉你!” “尽管去!”苏平冷笑:“我,刑侦支队副队长,苏平!警号050XXX,你记好咯!” “你……你!”她都快要气炸了,全身都在奋力挣扎,可惜双手被铐,根本挣扎不起来,反倒看上去像是在坐电椅似的。 看她这副模样,苏平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好笑。 挣扎了许久,她泄了气,没了劲儿,脑袋后仰,小腹前伸,竟然在双手被铐的情况下,在审讯椅上躺出了葛优瘫,活像条咸鱼。 “发泄完了么?”荀牧干咳两声,叩了叩桌面:“能好好回问题了么?” 她眼珠子转了转,没说话。 关于现场,关于犯罪过程,荀牧又问了好些细节问题,但她仿佛打算将咸鱼进行到底,就是不答。 苏平不耐烦,懒得跟她掰扯,有之前的供述就够了,虽然不能作为逻辑缜密非是即否的犯罪人证言,但结合目前搜集到的线索,足以定罪。 毕竟真相查明,方向明确的情况下,被她丢失、焚毁的证据根本不难找,也不难还原,就是费功夫,仅此而已。 …… “这个家庭,简直畸形!”出了审讯室,苏平袖子一甩,气哄哄的说: “男人车祸切除了气管,变了个人似的,自卑、多疑、神经质,一遍遍的跟踪自己的老婆,取向也受了影响。 就这,最后他偏偏又能义无反顾的为老婆顶罪,自己感动自己,还觉得特伟大,女人也被自己男人和自身需求逼的病态,玉球布满自觉受了羞辱就要杀人。 唯一正常的女儿,也快被他们给逼疯了,不但女人当做自己的延续,百般摆布拼命掌控,最后还为了自己和老公,想把她推出来顶罪? 瞧瞧这一家子,什么情况?妈的!生在这样的家庭,阮海清真惨!半辈子都毁了!宋秀贞也无辜,就这么丧命在这女人手上!” 越说越气,他转过身跛着腿就想去踹审讯室的门一脚,却被荀牧拦住了。 “行了行了,”荀牧劝道:“老苏,你都当了二十年刑警了,什么案子没接过,啥凶手没见着?别气,别气。你自己身子还没好利索呢,想一脚把自己踹回医院呐?犯不着,听我的,犯不着!” 其他人也赶紧围上来劝。 这边的动静传出去老远,楼下会议室里歇着的阮海清都忍不住上来,趴在拐角的墙上,怯生生的往这边看。 荀牧注意到她目光,赶忙向苏平使了个眼色。 苏平目光一斜,身子僵了僵。 几秒后,他长叹口气,随后挣了挣,没挣开众人的怀抱,忍不住翻个白眼道:“行了行了,老子撒气了。小祁,李他凉给我放手,想勒死我啊?” 祁渊立马讪讪的松开手,走到一边。 苏平小心的又瞥了拐角处一眼,抿抿嘴,轻声说:“我就是为这小姑娘还有受害人不值。为这病态女人的畸形心理买了单。” “行啦,别气了。”荀牧说:“把结案报告写完,交上去,申请逮捕,法律会给他们个公道的。” “公道能让宋秀贞复生么?能还阮海清一个童年么?能抹消这对夫妻给她带来的伤害么?” 荀牧沉默。 几秒后,他也叹了口气,说:“对犯罪者的惩罚,只是手段,只是震慑,不是目的。事情已经发生,怎么做怎么想都于事无补,只能希望这种事越来越少了。 严厉打击犯罪,真正做到违法必究,犯罪必惩,加大对那些潜在犯罪人的威慑性,击溃他们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打消他们的侥幸心,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不是面对罪犯暴躁的发泄情绪,捶打空气,你说是么?” “道理我都懂,别给老子灌鸡汤!”苏平斜他一眼:“老子给兄弟们灌鸡汤的时候,你还在警校里打小抄!” “嘿,谁打小抄了?”荀牧被气乐了,跟着又摇头失笑:“算啦,缓口气儿,别说这事了,晚上下班,我请客,一块吃饭去,吃你最爱的猪肚包鸡,成了吧?” “哄小孩呢你?”苏平双眼一翻。 “你可不就是个老小孩么?” 祁渊、老海、松哥等人围在面上,面面厮觑,有些懵。 这小两口……弄啥嘞? ------------ 第16章 休闲 结了案,大家伙又迎来一段赋闲期。 在刑侦支队的日子,其实相当极端。 忙的时候忙得要死,连轴转足不沾地。 闲的时候只能喝茶看报打发时间,或者悄悄玩玩手机打打小游戏,要不是严令禁止,都能聚起来斗地主八十分。 不过祁渊还好,他上进,一天到晚抱着案卷啃。 如果忽略掉案卷底下藏着的只露出一小截的手机屏的话。 没办法,自高中就带上来的习惯,大学警校管得严不敢光明正大玩,也没改掉,现在怕被苏平骂,干脆不改了…… 但人就是很奇怪的物种,忙里想偷闲,闲时又嫌弃无聊。手机如果不是在“干正事”的时候悄悄玩,就总觉得少了点滋味,不是在课堂上睡的觉,总没有那么香。 正当祁渊有些打瞌睡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下来,抓起了他手机。 偷完手机的习惯让他心猛地一揪,条件反射的抬起头。 见到是苏平,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心揪的更难受了。 “小偷小摸的,乍一看还以为你学老鼠啃桌子。”就见苏平翻个白眼,吐槽说:“作为个男人,能不能大方点?缩成一团像什么样?” 说着,他也没看祁渊屏幕,大拇指直接按下电源键锁了屏,把手机递还回去给他,并问:“晚上有没有什么安排?” “没,没有。”祁渊问道:“怎么了?出案子了吗?” “不是。”苏平摆摆手:“没活动的话,陪我去射箭吧。” “啊?” “和平路那有家箭馆,有些日子没去了。正好恢复的差不多,射箭运动量不大也不剧烈,我上肢受伤也不严重,当康复训练吧。”苏平挥舞了下手臂: “老荀要开始准备着年终总结的事儿了,到处跑,忙。松他没事要陪娃,瞅一圈,队里就你单身还没啥事儿,就问你了。” 祁渊眨眨眼睛:“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扎心?” “去不去?” “去,我也挺喜欢……” “去就好。”苏平打断他:“要没案子,下班后停车场等我。” “呃,既然想去就别插旗了好不好?” …… 苏平立ff效果不大强,还真到下班都没啥事儿,祁渊一寻思,自己跟苏平也不是啥柯南体制,便乐呵呵的打过卡,屁颠屁颠的跑到了停车场,在苏平的车边上侯着。 很快苏平便下来了,招呼他上车,开向箭馆。 下班高峰期路上有些堵,不过箭馆离得不远,十来分钟也就到了,苏平将车停在一家俱乐部大楼前。 直接坐电梯上三楼,经车熟路的找到箭馆门店,立马有接待迎上来。 “有卡,会员号183xxxx4615,帮我把我寄存在这的弓拿过来,换根弓弦,50磅的,帮我上好谢谢。”苏平直接说道: “他的话……帮他那根三十磅反曲吧,三十米区两条箭道谢谢。费用直接在卡上扣。” “好的。”接待点点头:“麻烦您再报一下会员号,我记录一下。” 苏平嗯一声,把电话号码再次报出来,接待迅速用手机记号,便跑到前台去了。苏平则领着祁渊直接走向靶区,在边上的休息座椅上坐下等待。 “苏队,你经常来?” “以前经常来,没事就来。”苏平嘴角扯开,微向上扬,说:“这里很正规的,每个靶区都有隔开,也有安全员,回收箭矢时会吹哨示意大家暂停,好方便去拔箭,不过得自己拔。 吹哨的时候,同一个靶区里的客人,身上的计时器会暂停,不耽误什么。最后按计时器上的时间收费,有弓自带箭一小时三十,有弓没箭一百,没弓没箭一百二。 对了,禁止空放,伤弓,要罚款。” “这个我知道。”祁渊说:“之前去门烟大壶县那办案的时候,有家农家乐也有弓箭玩,松哥带我耍过,他们有介绍注意事项。” “那就好。”苏平嗯一声,下巴向上扬了扬:“上次带着任务,没玩尽兴吧?今晚好好玩。” “好。”祁渊连连点头。 等了一小会儿,有人送过来两张弓,祁渊辨认了下,勉强认出了苏平的是美猎,自己的是反曲。但弓到底好不好,他就看不懂了。 他拉了下弓弦试试力道,安全员目光立马投了过来。 然后他便缓缓将弓放了回去,感觉上,同样是三十磅,这张弓手感比之前农家乐的好一些,大概是质量更棒,或者农家乐的弓用了太久而又疏于保养的原因吧。 “以后试弓,搭上箭瞄准靶试。”苏平秒了他一眼:“不然手指头一划,五百块没了。次数多了还会被俱乐部拉黑。” “哦。”祁渊着实不懂这些,挠挠头,轻轻颔首。 苏平穿戴好护臂、箭袋,抽了根弓,拉弦射箭。 咻的一声,箭矢正中靶心,他点了点头,满意道:“还不错,生疏了点,但没落下太多。可惜伤没全好,只能先玩玩三十米靶了。” 说着他又看向祁渊:“试试?” 祁渊嗯一声,也抽出跟箭矢,搭弓拉弦,然后颤抖着手瞄准,射箭。 还是咻的一声,勉强上靶。 “动作不太标准,细节没到位,手抬太高了,与肩齐平就好。”苏平指导道:“瞄准时间太长,抬弓的时候就先大概瞄准,拉弦时精瞄半秒一秒就好,呼吸调整匀称了。 要久瞄也可以,但你发力技巧不对,会抖,稳不住。两肩自然下沉,手臂尽量放手,背肌发力,放箭的时候要果断,别犹犹豫豫。” 祁渊又试了会儿。 但他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试了半个钟才感觉找到了点小窍门,但两臂肌肉早就因为错误的开弓方式而酸软的很了,手放下来时都在微微颤抖,只好先坐在一边休息,看苏平玩。 歇了十来分钟,耐不住手痒,他又跑回自己的道上玩起来,并逐渐入门。 一直玩到九点,箭馆打烊,两人到前台交了弓箭和计时器,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尽兴而归。 “怎么样,好玩吧?”苏平一面开车,一面笑道:“要不要开个卡?会员打七折,买张弓还送三成代金券,划算。” “开卡多少钱?”祁渊饶有兴趣。 “不贵,就……” 话没说完,苏平忽的看到前方有个黑影下落,不由迅速踩了急刹车。 然而他速度还是慢了几分,就听砰的一声,黑影砸在了引擎盖上…… ------------ 第17章 坠楼 “什么情况?”祁渊瞪眼。 “什么什么情况?人!有人掉下来了!”苏平翻个白眼,立马挂空挡拉手刹熄火,随后解开安全带,往后瞅了眼,后方没来车,便打开车门说道:“下车看看!” “哦。” 祁渊也赶忙解下安全带下车。 “酒味好大……嗯?女人?”苏平看一眼:“还有呼吸!快,叫救护车!另外,别动她,避免造成二次伤害。打电话给老荀,告诉他这事儿,立刻立案调查。” “立案?” “既然碰到了,你还想推诿给派出所的同事来查不成?麻烦,咱们自己查了就是了。”苏平说着,一面从后备箱中拿出危险警示牌,一面指了指马路右面:“那栋楼,去问问,看看有没有认识死者的。” “哦。” 见祁渊应下,同时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往楼房那边走,他便往后退出老远,目测距离够了,便把标牌放下,又回到车边上,取下钥匙,关上车门,打电话给保险公司。 把情况大概说明后,他便把手机装回兜里,靠着车,大量起周边环境来。 这儿其实是条巷道,或者说内部道路,距离祁渊住的地方已经不远,再开个百多米,右转也就到了。 所以道路非常狭窄,两侧都是居民楼。 他又抬头瞧了瞧,眼前这栋楼不高,就五层,看女人伤势不算太严重,落下高度估计不高,三楼的概率比较大,四楼也有可能。 想了想,他又打开车门,取下行车记录仪回看了几遍。 “落地速度不算太快,证明跌落高度确实不高。但姿势有些古怪,瞧着像跌落时就已经失去意识的样子…… 这么说,很可能不是意外坠楼,也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推下来甚至扔下来的?” 刚想到这儿,略刺耳的警笛声响起。 “来的蛮快。”他一挑眉,但很快又落下去,在眉心处拧出了个小疙瘩:“不过……怎么会拉警笛?把嫌疑人惊走怎么办?” 警笛越来越近,很快,他便发现来的人并非是他熟悉的同事,而是…… 交警。 “苏队?” 摩托挺好,交警下了车,其中高个儿的交警愣了会儿后,认出了苏平,不由纳闷的问道:“您怎么在这儿?难不成……您撞的人?” “严格来说,她撞得我。”苏平翻个白眼。 “哟,碰瓷?” “不是,从上边飞下来,正好砸我引擎盖上,又弹到了路中心。我怕引起二次伤害,没碰她,已经打急救电话了。”苏平说着,又把行车记录仪递给了他,示意他自己看。 “哦哦。”那交警点点头,结果记录仪,跟着鼻子抽了抽,脸色微变,说道:“酒味?苏队,你不会喝酒了吧?” “她身上的。”苏平一指。 交警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苏平见状笑笑:“要测酒精是吧?来呗。” “谢谢苏队理解。”他赶紧陪笑道,随后对自己身后的同事使了个眼色。 那交警也机灵,很快摸出吹气式酒精测试仪,插上吸管递给苏平。 苏平大大方方接过,用力吹了一口。 “好,没问题了。”高个交警松了口气,又看了两遍行车记录仪,随后说道:“从监控记录仪上看,这应该被定性为坠楼案,而非交通案件。 所以……苏队,这桩案子还是交给你们吧,我通知下其他同事,叫他们不用过来了。 不过有人报警,已经立案了,所以现在我说了不算,所以行车记录仪,我们得带回去再研究下,才能取消立案。” “内存卡你拔走,我有备用的,记录仪你给我留下。”苏平说:“等会我还得回家呢,别路上碰到碰瓷的,解释不清。” “开玩笑了。”高个交警笑笑,迅速拔出内存卡,并把记录仪还给苏平,又说:“晚些时候如果您有空的话,过来一趟呗,我们就简单做个笔录,免得事后又揪出啥事儿,麻烦。” “等会儿我会过去。”苏平说:“另外,视频你等会儿拷贝一份吧,等会儿我们也要用。先给我拷贝件就行,原件等你们‘研究’完了再还我。” “好的,那我们就先回了。” “等一下,你们是本区大队的吧?” “哎,对的。” “好,知道了。” 他们前脚刚走,救护车后脚就来,停在路边,后车厢打开,跳下来几名医务人员,并抬下张担架床。 苏平走上去,又简单把情况告诉他们,他们便很快将伤者抬上担架床,固定好,挪上车。 救护车还没离开,荀牧等人又过来了,苏平便拜托松哥一块儿随车跟去医院。 目送救护车离开,荀牧又问了遍到底怎么回事儿,苏平第三次解释。 “这么个事儿啊……”荀牧捏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后,轻声说:“老苏,这桩案子,你不能办。” “我知道,我是当事人,我得避嫌的。”苏平挑眉,抬头看了祁渊一眼,又说:“小祁应该也打听到那女孩儿是谁了,等她下来,我叫他陪我去交警队做个笔录,完了送他回家。 等那边撤销立案以后,我再带他跑跑现场吧。不过那会儿说不定你们都直接把案子破了。” 荀牧轻轻点头。 不一会儿,大门被打开,祁渊冲里头出来,老海立马上去顶着门,不让它关上,并对祁渊打了个招呼。 祁渊回两句,接着说:“荀队,你来啦?那个,问清楚了,她确实是这栋楼的住户,302的,不过叫啥名字不清楚,房东不住这边,得等他过来才行。 其他的住户跟她并不是很熟,只是有印象而已。不过她的邻居对她评价都挺高,说她是个热心的好女孩,碰见了经常会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有个细节,晾衣服,这女孩晾衣服后,过个半小时左右,等到衣服不再滴水了,她会拿拖把出来把阳台上的水给拖干净,能看出她蛮有公德心的。 哦对了,她住的是单间,没阳台的,衣服只能拿出来晾。当然,内衣之类的还是晾室内了。 还有一条线索,今晚她邻居看到她喝的酩酊大醉,摇摇摆摆的回来,脸上还有泪痕,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吐出来的眼泪,怀疑她可能失恋或者出什么变故了。” ------------ 第18章 排查范围 “苏队,基本情况已经确定完毕,销案了。” 交警大队事故科,先前勘察事故的那名高个交警在做完笔录后,又让苏平等了十分钟,便回来说道。 同时,他递给苏平一个透明的密封袋,说:“您的存储卡,视频我们都看过了,没有问题,直接把原件还您吧。” “谢谢。”苏平露出一丝微笑,点点头。 “您可以去忙您的事儿了,有需要随时找我们。”高个交警敬了个礼,将苏平和祁渊送到门口。 苏平回了个礼,转身离开。 他的车已经被拉走修为了,保险公司也勘查过,全赔,不过他得明儿才能拿回自己的车。 “不能送你回去啦,抱歉啊。” “没事。”祁渊摆摆手,接着好奇的问道:“苏队,先前那桩案子,咱们刑侦支队不是得罪了好多部门嘛,怎么现在又……” “游戏规则就是这样。”苏平看了他一眼,轻声说:“过去了,那就过去了。更何况,我们得罪过的人,大多心里有鬼,被薅的差不多了,新上任的家伙说起来,还承我们的情呢。” 顿了顿,苏平又说:“更重要的是,咱们的立场。咱们刑侦支队,不论是老队长还是现在的老荀,十多年来从不站位,我们的天职也决定了我们不允许站位,否则就很可能从头到尾烂透掉。 既然是中立立场,谁也不帮,那么自然,当公事过去之后,谁也不会再傻傻的跟我们对着干。毕竟面对咱们这样的单位,做到公私分明,当放下则放下是最基础的政治智慧。 换言之……我们被大多数兄弟单位与其他部门‘孤立’的情况,已经是过去时了。还有,你不要管那么做,干好自己的事儿就好。” “哦。”祁渊应一声,轻轻点头。 “你是回家,还是回支队歇息?” “先问问荀队那里需不需要帮忙吧?” “也好。”苏平颔首,掏出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他讲了两句便挂断了,并说:“他们在支队,正在开会。案子还没完,咱们也回去吧。” “好。” 苏平便约了辆车,回返刑侦支队。 到支队的时候,会还没开完,苏平不想进去贸然打断,加上先前玩了许久弓箭,肚子有些饿了,便提议道支队门口的大排档点个虾粥和烧烤,等荀牧他们开完会正好一块吃。 祁渊肚子也饿了,自然同意。 于是苏平便又给荀牧发了条消息,便带着祁渊找了家生意不错的大排档。 虾粥刚上,烧烤也来了两盘,荀牧老海等五人就就到了,几人坐一大桌,边吃边聊。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王轩红吗?”荀牧问一句,跟着就回答说道:“颅内出血,颈椎、肩胛骨骨折,肱骨头折断,肘关节脱位,股骨大转子断折,盆骨骨裂,伤势还是蛮重的,具体怎样还说不太清楚。” “她身份查清楚了?” “嗯,”荀牧说:“她叫王轩红,今年二十二岁,在社区幼儿园——小机灵幼儿园上班,任幼教,单身。” “单身?” 荀牧应一声,接着说:“时间有限,我们只走访了她住在现场附近的几名同事和学生家长,并电话访问了她的几名同学和家属。 她在同事和家长的口碑中都很不错,性格方面总结起来就是大方、乐观、热情,没得罪过人,甚至没跟人红过脸。 至于今晚喝醉的事儿,他们都不知情,询问家属也没什么发现,她家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不过获得了另一条线索,她不爱喝酒,即使偶尔聚会,在KTV里或者餐桌上也只是礼貌性的抿几口,不喝多,最多一瓶啤的。 但医院那边提供的情况是,她酒精血浓度达到三百二十毫克每分升,远超过酒精中毒标准,甚至已接近致死血浓度,她在短时间内肯定摄入了大量的高度酒。” “短时间内大量饮酒?”苏平若有所思,随后又暂且放下,继续问:“现场呢?现场有什么发现?” “发现两组可疑足迹,且现场有被翻找过的迹象。”荀牧说:“王轩红手机还在,但钱包丢了,首饰什么的也丢了。另外老凃赶到医院后,从医生那得知她后颈处还有一道勒痕。 而且走访调查的结果,还有看照片都表明,她平日里会戴一条细项链,但难以确定是铂金的还是银的,推测是直接被作案人扯断带走了。 由此推测,入室盗窃甚至是抢劫的可能性很大,但理论上王轩红应该已经不省人事了才对,且身上也没有其他被侵犯的痕迹,凶手没理由杀人,不该把她从楼上丢下去才是,这点非常奇怪。 另外没逮到人,但案发时你和小祁就在楼下,之后又有我们封锁现场,作案人没可能逃跑,肯定还躲在楼里。 但楼里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天台我们也找过了,据此推测,作案人应该是这栋楼的住户。” 顿了顿,荀牧接着说:“开会前,房东也赶到了现场,提供了各户住户的信息,并陪着我们挨家问了一遍,不过暂时仍未能确定嫌疑人,作案动机是什么也说不准。” 苏平咽下粥,轻轻点头,说:“入室作案,盗窃、抢劫,甚至……把人从窗户推下来,已经构成故意杀人了,所幸楼层不是太高,我的引擎盖又软多少起到缓冲作用,受害人没死,却也是重伤。” “是啊,”荀牧有些唏嘘:“你说你怎么就能碰到这种事儿?也幸亏你车速慢刹车踩的及时,不然一撞甚至一碾过去,搞不好她就交代了。 那时候你就真成了当事人,确定你无责倒是容易,但你身份特殊,随之而来肯定会有不少麻烦事儿,这桩案子你也就完全不能参与了,甚至连我都必须回避。” 耸耸肩,苏平没接话,只自顾自的说:“明儿再次展开细致的访问调查工作吧。那栋楼不高,住户也不多,排查面并不大,想侦破本案应该不难。 赶紧吃吧,吃完我给松打包点带过去……” “得了,你那身子还不能剧烈运动,车又送修了,我送吧。”荀牧嗤一声说道。 ------------ 第19章 唠嗑 次日清晨,祁渊难得睡了个“懒觉”,七点半才起,在楼下买了四个包子啃,吃完后也没去支队,而是步行着前往现场。 现场离他家很近,也就三百多米而已,所以荀牧昨晚就说,让他别白跑一趟,直接在现场附近等着安排任务就好了。 八点,荀牧、苏平俩带着五名刑警来到现场,连着祁渊一共八人,俩俩一组,正好四组,祁渊和苏平安排在一块儿。 待解散后,苏平才说:“今儿咱俩的任务,就是这栋楼了。上班的、不在家的先不管,记下来就行,有人在家的,挨户问过去,工作量不算大,但是也并不小,提起精神来,早点解决了问问别的同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好。”祁渊连忙应一句,接着又好奇的问:“苏队,昨晚荀队他们带人走访的时候,没有让他们待在家里别出门吗?怎么还有去上班的不在家的?” 苏平斜他一眼:“到现在了还问这种问题?一点长进都没有!自己想!” 祁渊挠挠头。 过了片刻,他便想明白了:“是因为没有证据吧?咱们不能光凭一点怀疑就限制整栋楼居民的自由,限制出城已经是极限了,没可能直接禁足让他们不能出门的。” “这不是想明白了吗?”苏平轻哼一声,指了指自己脑袋:“没事多动动脑子,碰到问题自己先想想,想不明白再问。见习五个月了,别还跟个新人一样,只会当伸手党。” “哦。”祁渊又挠挠头,跟着苏平走进单元楼。 苏平行走间还是跛,当然也不是很夸张,就有些不太顺畅的感觉,想来肌肉受损,没那么容易恢复,甚至这毛病都可能要跟他一辈子了。 瞧瞧他背影,瞧着他依旧宽阔的肩膀,想到他受的伤,祁渊心里忽然有些感触。 倒不是心疼,主要是为他感到不值。 辛辛苦苦奉献了半辈子,拼搏了小半生,到头来却也止步于此 想来上边的那帮大佬,不大可能再让他这样的人继续往上爬了,毕竟他能力什么先不说,作为实干派,用起来是真舒服,当放身边也是真腻歪,时不时被顶撞一下,任谁都来气。 他曾经的学生荀牧现在作为他的上司,是一种讽刺,却也是他的幸运,因为哪怕没有荀牧,也会有别的人坐上那个位置,谁都有可能,唯独不会是他。 而好歹,荀牧作为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对他足够尊敬,也有底线,胸中也有一腔赤诚,从来不会去限制他什么,反而可能因为愧疚,对他足够关心。 但 他还能干几年呢?这会儿已经一身伤了,他还能在一线坚持多久? 没有了他盯着,整个支队,乃至荀牧,会否慢慢的变了味? 而他从一线岗退下来,晚年生活又该怎么办呢?那点退休金养老金,真的够他养活一家老小吗? 这么想着,祁渊忽的又有些心酸。 但很快,他又摇摇头,赶紧把这些念头驱赶了出去这种想法太过危险了,万一让它扎了根,只需要一个契机,便会在心中迅速生根发芽,最终将他推进无尽深渊,成为堕落的根源。 “你小子在下边干嘛呢?” 正想着,就见苏平顿住脚步,低头瞅着他,呵斥道:“还不快点上来?发什么呆?” “哦哦!”祁渊连应两声,赶紧迅速冲了上去。 转眼就到了中午,两人效率不慢,把四楼以下的住户都问了一遍。 一楼一车库一商铺不算,剩下每层四户,合共十二户人,仅有两户没人在家,其它的要么留了一人在,要么干脆管公司请假,待在家里等着刑警上门问话,表现的颇为自觉。 而从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看,他们对这桩案子很是上心。 一来案子就发生在他们的身边,多少有些紧张,想尽快配合警方将凶手绳之于法,否则住着都不安心; 二来则是王轩红颇为讨人喜欢,大家伙虽然不知道这姑娘的名字,但印象都很不错,邻里关系难得的挺好,都想替她讨个公道。 可惜还是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且被询问住户,大多没法提供站得住脚的不在场证明。 这些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的住户,案发时他们都在家,都在这栋楼里,许多还是单身,个别成家的,配偶亲属提供的不在场证明也做不得数。 而王轩红的左右邻居,昨晚就说过,他们并没听到什么动静,也没见着可疑人员。 是以一上午时间,既没得到足以推动调查进展的新线索,也没确定作案嫌疑人。 午饭,就在楼下不远处的快餐店解决,点了两份砂锅饭。 吃饱后,苏平和祁渊在楼下坐了一会儿,抽着烟休息片刻。 犹犹豫豫几分钟,祁渊又想到了早上那个问题。 咽两口唾沫,他忍不住问:“苏队,你有没有想过以后退休了怎么办?” “”苏平斜了他一眼:“咋了,嫌我嘴臭巴不得我退休啊?” “呃,”祁渊张了张嘴,自知问了个蠢问题,忍不住懊悔,自己这情商咋就这么低呢。 好在苏平没往心里去,怼了一句后,就抬头望天,抽着烟,说:“退休以后啊,这问题我还真想过。” “噢?” “说来也简单,每天散散步,射射箭,陪老婆拌拌嘴,也就是了。等再老些,拉不开弓了,就在小区里找一帮老头子下下棋,跟老凃去钓钓鱼,多好。 刺激了大半辈子,老了,估计就想平平淡淡的过了吧。你呢?” “啊?”祁渊一愣。 苏平的回答,跟他想问的问题其实不大一样,而苏平忽然反问他,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也是,你才刚入职,日子还长着呢,考虑啥子退休。”苏平摇摇头。 祁渊抿抿嘴,想了想,又换个问题:“听说您有个女儿?” “嗯?”苏平忽然警觉起来,冰冷的眼神剜向他:“你问这个干嘛?” “呃”祁渊瞬间手脚冰凉,隐约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 第20章 富婆 祁渊终究没敢在那个问题上再深入下去,怕越描越黑。 反而苏平频频警惕的瞅着他。 他彻底意识到自己嘴笨,干脆不开口,不说话,保持沉默。 结果半晌后,苏平把烟头一丢,伸脚踩灭,说:“你还算靠谱,勉强能及格,但想当我女婿还差了点,劝你最好收起那点小心思,要敢给我打什么歪主意,老子打断你腿!” 祁渊哭笑不得。 跟着,他又悚然一惊。 “该死,苏队不会误会了点啥吧?看他模样是认定我在打他女儿主意了,偏偏我连他女儿长啥样都不知道…… 他虽然性子直了点,可一点都不蠢,该不会认为我想借他女儿的关系往上爬吧?我tm……麻蛋那,这下事情可大条了。” 偏偏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管怎么说,似乎都只会加深苏平的误解。 “现在只能装傻充愣了……”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直到苏平第二根烟也抽完,掐灭,站起身:“休息的差不多了,继续走访吧。” “好!”祁渊像根弹簧一样弹了起来。 “嗯?”苏平眉头一拧。 这小子忽然这么上心,该不会真的…… 祁渊见他表情,直到他可能又误会了,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误会短时间怕是根本掰不回来了啊,只能用时间去冲淡了。 …… “对了,警官,你们等等!” 中午两点,询问到最后一户人,依旧没什么突破,祁渊有些失望,但苏平似乎早有预料,或者习惯了,并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女主人却忽然叫住了他俩,说:“我又想到一件事儿,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噢?您请说。”祁渊立马回道。 “那个女孩她其实很有钱。”女主人说:“大概年初的时候吧,有一回她上楼,我下楼,正好偶遇碰到了,在楼梯上聊了两句。 就那时候,她来了信息,我瞥一眼发现,好家伙,提现八万块钱。 当然啊,偷看别人手机不对,我本能瞥一眼就赶紧移开目光了。而且八万块钱说起来不多,但小姑娘家家的,这也不算少了吧,还是蛮有钱的了。 你们说她被害,会不会是这个原因?我听说她家里之前的东西都被人摸走了呢。 啧,真的是,你们可能要讲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既然之前的东西蛮多,本身也算有钱,她干嘛不租个治安好点的小区啊,这样也安全很多嘛!” “噢?”苏平来了兴趣,记下这条线索,跟着问:“除此之外,您还知道些什么消息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女主人摇摇头:“真的可惜了,多好一个姑娘,就这么……唉。 警官,这桩案子,真的是入室盗窃抢劫作案吗?噢,太危险了,拜托你们赶紧把凶手抓了吧!这帮家伙也真够变态的,偷东西了还不够,还把人推到楼下,也不知道小姑娘她怎么样了。 噢,不行,这地方不能再住了,等我家男人下班了我就得跟他说,必须得搬到治安好些的小区去,房租贵一点就贵一点,省吃俭用也要把这笔钱给挤出来,不然哪天丢了东西没了命,太不值。” 女主人很能说,絮絮叨叨的事实上碰到这种事儿,许多性格大方外向的人都难免东问西问,何况这桩案子就发生在他们周边,与他们切身相关,多打听几句了解情况再正常不过。 就是很耽误调查进度,一户人家问过去,快的十分钟可能都不用,慢的却动辄得耗费半小时甚至一个小时。 但苏平也理解他们的心情,虽然脾气冲,却也不会不耐烦,反而耐心回答他能回答的问题。 又与女主人说了几句,两人告辞离开,下了楼后,苏平打电话给荀牧。 开的扩音。 “这个问题啊,刚技术队跟我说过了。”荀牧回答说:“她已经醒来,并在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我们调查了她的手机。 小姑娘资产确实不少,流水也高,上午的时候就打电话调查过了,但发现这些资产统统都没问题。” “噢?” “十九岁,她刚工作那年,中了彩票,三千六百万。” “咳咳咳……”苏平被烟呛住了:“多少?” “税后三千六百万。” “……”无言许久,与祁渊面面厮觑两秒,他又将手机抬起来一点,机屁股凑近嘴巴,问:“之后呢?” “小姑娘捐了六百万,剩下三千万,一部分炒股,一部分投资各种理财产品,炒股有赚有赔,截止到去年,小赚百来万吧,然后可能是看行情不好还是怎么说,收手了,重点投资各类相对安全的短定期理财产品。 算下来,每个月获利少的能有五六万,多了八万十万甚至十来万都有。这些收益基本都被她转给父母和弟弟了,只留一点自用。 另外,她家人,还有她朋友,对此事都并不知情,她从未露富,藏得非常好,除了你刚刚问询的那位女士外,她身边怕没人知道她坐拥三千万身家。” 苏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过了一会儿才问:“这三千万……她除了投资理财,从来没用过?” “从来没有。单看她自身流水,她平时过的非常节俭,除了给家人转账之外,自己每个月算上房租水电等七七八八的也不过才花三千来块,手机也是普普通通的千元机。 唯有十一月例外,每年双十一,她都会囤积大量的彩妆类商品,以护肤品居多,每年两三万左右,其他时候都很省。 至于具体为什么不花这钱,为什么每个月都几乎将全部收益转给家人,自己只留点工资过活,又为什么喝的烂醉,还有知不知道谁推她下楼这些问题,小松正在问,等会估计就有结果了。” “哦。”苏平想了想,说:“那我去医院一趟吧。我这边完事了。” “随你,自己注意点身子就行。” “对了,你们那边有要帮忙的么?” “没事,不用,你和小祁去医院吧。” “好。”苏平挂断电话,抬头望天:“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是个富婆啊……” ------------ 第21章 父母 祁渊做出了和苏平一模一样的表情,抬头望天:“真好啊,我也想向她一样,有了巨额存款,衣食无忧,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又能照常的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 “→_→”苏平又斜了他一眼:“可惜因为这钱来的‘太容易’,绝大多数人都不太会珍惜,用不了多久就大手大脚的挥霍光了。之后的日子,其实比中奖之前更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更何况,彩票头奖‘爆率’极低,别白日做梦了。将希望寄托在彩票上的人,大多不得善终。” “我知道。”祁渊点点头:“何况就是中了,而且懂得珍惜,想要抵挡住诱惑不花,照样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太难了,小姑娘能做到这种程度,依旧保持理智,实在了不起,她不简单呐。” “小姑娘?”苏平嗤一声:“这话咱们说说也就算了,你也跟着叫?没记错的话,你和她一样大吧?而且人家工作好些年了,阅历可比你丰富的多。” 祁渊挠挠头。 “走吧,车到了,在村口等着。”苏平踩灭烟头。 …… 武警医院,住院部,普外病区。 苏平和祁渊赶到这儿的时候,松哥还在和王轩红聊着,他俩便没进去,只是先到医师办公室,询问下她的伤情。 “经过治疗,她现在状态大体不错,注意些的话,不至于落下后遗症。”主治医师说道: “当然,她本身的伤还是蛮重的,多亏治疗及时,否则颅内出血量再大些,血肿块压迫脑组织的时间再长些的话,可能会造成短时间乃至永久性的偏瘫。 现在的话,先观察一阵子吧,如果有护工照顾着,两星期后,骨骼初步愈合后就可以出院在家休养了。” “好的,明白儿,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又打量了他两眼:“别只顾着关心别人啊,你呢?你自己没什么事儿吧?” 显然,他对苏平还有印象,而且蛮深的。 “好多了,就是这只腿灵活性差了好多,走起路来有点跛,怪难受。” “这个没办法。”医生摇头:“虽然子弹造成的空腔效应不强,但总还是出现了较大范围的肌肉损伤。 愈合过程中,损伤部位增生大量肉芽组织,之后肉芽组织渐渐纤维化形成瘢痕组织,这种修复属于瘢痕性修复,又叫不完全性修复,肌肉功能自然会出现一定程度的受损,好在不太影响你生活工作。” “嗯,我知道。”苏平点点头:“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没有大碍。” “其他方面没发现什么问题吧?” “没有。” “那就好。有问题及时跟我说,枪弹伤不可小觑,知道吗?” “嗯。” …… 出了医师办公室,苏平俩靠在走廊上。 观察片刻后,发现松哥一直在和王轩红闲聊,苏平便明白,估计问询工作已经结束了,现在只是为了照顾伤者的情绪而在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同时,走廊长椅上,还坐着一对中年夫妻,手挽着手,一脸焦急的模样。 眼珠子一转,苏平示意祁渊跟上,便走了过去,轻声问道:“你好,请问你们是王轩红的父母吗?” “嗯,你是……”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抬起头瞧了他俩一眼。 “我是刑侦支队刑警,苏平,这位是我同事。”苏平说道。 “苏警官。”夫妻俩都站了起来。 “坐,坐着就好。”苏平抬手缓缓虚压,同时也坐到了他边上,并说道:“不用太担心,刚刚我问过医生了,她没有大碍。” “谢谢,我们刚刚也问过了。”中年男人又推了下眼镜,叹口气:“好端端的,怎么就出这种事儿了呢?警察同志,拜托你们,一定要把……” “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苏平说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谢谢。” “不用客气。”苏平摇摇头,接着问:“我有些问题,不知你们方便回答么?” “方便的,你问吧。” “王兆红每个月都会往家里打钱,对么?” “对,打的还很多。”男人点头:“少了有五六万,多了十来万。第一次打的时候我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干什么不正当的事儿了,和我老婆苦口婆心的跟她说了半天。 她再三跟我保证,钱的来路是正的,否则这种直接转账早就被你们警方注意到了,之类的话说了好多次,我们才将信将疑。 我问她在干什么,她就说,在投资理财,炒股这些。我俩又被她吓一跳,还劝她说,这种事风险太大了,一定要小心。 我老婆还劝她,别往家里打这么多了,我俩还没退休呢,日子过得也不错的,不用她操心。真有这份心的话,打个千把两千也就够了,这几万几万的打干嘛呀,打回来被人听说了,还不是要排队上门借钱把钱借光了为止? 再说,她搞投资,那不风险大嘛,手里总得有些钱才行,万一赔了怎么办不是?她自己得留着应急的嘛,她不听,还是照样转…… 我们俩也不敢用,她的钱全部存着呢,我老婆单独开了张卡自己用,她打来的那些钱……哎,就当帮她存着吧,以后她要有需要了再给她就是了,四年下来,也有近三百万了。” “噢?”苏平有些诧异,王轩红打回去的钱,他们竟然都没有用? 祁渊也有些难以置信。 他已经习惯了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知道王轩红有个弟弟,还知道她每个月基本都把投资所得打回家后,他还以为,这又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疯狂地压榨她的价值。 没想到…… “也不是都没用,”王母说:“她说她弟弟的学费,生活费由她出,让我们小点压力。 她还说,生活费不要给太多,每个月两千就够了,免得他花钱太大手大脚什么的,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像手机、电脑、衣服鞋子这类,只要他说,合理,就让我们再另外买了给他。 很多东西都不便宜,手机要三千,电脑五千多,好点的羽绒服啊呢大衣之类的也千多块,我们确实有些负担不起,就动了点。” ------------ 第22章 灌酒 “但是也不太多,”想了想,王父又补充道:“他现在刚上大三,两年多下来,用了八万左右。 每一笔我都记在本子上的,以后等他毕业了,本子交给他,让他工作上班了以后还给阿红。那毕竟是他姐姐的钱,不是他的,他不能这么心安理得的花着。” “是啊是啊。”王母连连点头:“我们养孩子天经地义,我们是做父母的嘛,以后老了,孩子也会赡养我们的。但阿红是姐姐,不是妈妈,没理由替我们养她弟弟,这道理说不过去。 我们俩公婆收入不太高,承担孩子上大学没问题,但再要算上其他要买的压力就大了,没办法动了这些钱,但动了就要还,要他以后工作了压力大还不上的话,我跟老王慢慢的往里补上去就是了。 除了这些之外,就没动过了。哦对了,这钱我们也没敢往外声张,怕被别人知道了,上门来借。 到时候不借吧,坏了感情,借吧,那是阿红的钱,我们哪能自作主张啊?干脆不说,没那些麻烦事儿。而且要让他们知道了,阿红这么多钱,他们直接去找阿红,那不是让阿红难做吗?” 祁渊抿了抿嘴,心里有些感慨。 这对父母,真的没话说。 关键还明事理,不露富,不给女儿找麻烦。 如果他们没说谎的话,那么,生在这样的家庭,王轩红真的算挺幸运的,哪怕没有中彩票,也不至于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 而中彩票的事儿,王轩红没说,祁渊当然也不会多嘴,更不用说苏平了。 沉默一会儿,苏平便又问:“能大致跟我们聊聊她吗?” “嗯。”王父点头,脸上满是骄傲:“她呀,从小就聪明,也很乖巧,可惜成绩一直不太好,她不爱学习,最后上了中转…… 读初中的时候,我们也着急啊,打是没打,但骂了好多次,她不听,反倒叛逆了,叫我们别管她。 到初三的时候,我老婆愁的,头发都白了,经常躲在房间里掉眼泪。舍不得啊,成绩这么差,以后要吃苦的,哪有上了大学舒舒服服的坐在办公室里上班来的舒服? 我俩就吃了没文化的亏,真的不想她以后走上我们的老路。可到了那个时候,没办法了,逼也没有用,随她心意吧,人不学坏就好。 好在不逼她以后,她也没那么叛逆了,在家里非常懂事,经常帮着干家务活……” 巴啦啦说了好多,一直在夸,可见他们对王轩红相当满意。 耐心的等他们说完,对王轩红有了更进一步了解后,苏平又问道:“王先生,虽然昨天已经在电话里问过了,但我想再确认一遍,你们家里最近真的没什么变故,没发生什么事吗?” “真的没有。”王父摇头:“我知道你们的意思,阿红这孩子不爱喝酒,初中叛逆的时候偷偷开过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就没喝了,说特苦,之后也从来没见她喝过,过年回家都是喝饮料的,甜酒她都不喝。 我也很奇怪,她到底是怎么了,喝这么多。要不是知道她单身,我都以为她搞不好是失恋了。” “确定她单身吗?” “确定的。”王母说:“我们天天催呢,暑假的时候还张罗着她去相亲,倒是碰到了个好人家,可惜接触几天后还是没结果,小伙子没那个意思,纯属被赶鸭子上架,她也差不多,两人都没看对眼。” “这样啊……”苏平有些失望,还是没能获得什么消息。 王母比较敏感,似乎看出了苏平的失望,想了想,说:“警官,要不你也进去自己问问阿红吧?她应该知道是谁推的她,不用在这陪我们俩的。” “没事,我们同事已经在里边问了。”苏平摇摇头。 对于受害人而言,多次询问,其实是多次刺激,逼迫他们多次回忆受伤的经历可并不好受,苏平深知这点,所以如非必要,不会待着一个问题对受害者反复询问。 不过他性子就那样,有点儿傲娇,不会解释,只轻轻摇头。 又等了十来分钟,松哥出来了,和苏平及两位家属打了声招呼。 说两句,王父王母忧心王轩红的情况,说了一声,便火急火燎的跑进了病房里。 苏平给了松哥一个眼神——反正祁渊看不懂那眼神啥意思——便转身离开了。 松哥倒是明白了,轻轻点头,让祁渊先跟上,自个儿则前往医师办公室,拿来了她的各个报告单,以及昨天凃仲鑫在场时,做的并留在医院的初步伤情报告也拿了过来。 之后,他拿着报告单到楼下复印一份,把报告单还给实习医生,便往楼梯间走去。 等他走到楼梯间抽烟区,苏平递过来一根烟,他接过点上,并将报告递给苏平,说: “伤情方面,苏队你刚刚应该看过,而法医鉴定这块嘛,也没太多发现,只确定她确实是被人用力推下来的,后背和肩膀上有一块皮肤与衣服摩擦产生的表皮剥脱,且不同于摔下来时的擦伤。” 苏平叼着烟,接过报告,随意看了几眼,随后嗯一声,将报告塞进公文包里,说:“问询王轩红,有什么发现?” “很遗憾,她醉的人事不省,喝断片了,现在状态还很不好,比一般坠楼伤者的状态更差,昨晚的事儿,半点都回忆不起来了。” “那她为什么喝成这副模样?” “被人灌的。”松哥说:“园长灌的她,还下药了,安定,另外灌的酒也不少,所以彻底断片。另外手术时发现,她内衣扣子开了两个,剩下俩也有些错位,不过那层膜完好无损。 有理由认为,灌酒的人对她心怀歹意,甚至已经付出了行动,进行了一部分,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放弃或不得不中止犯罪,把她送到家门口,她自己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 但这部分记忆,她完全不记得,我旁敲侧击的问了问,她完全没印象。而考虑到她现在情绪与伤情都不稳定,所以我没跟她说太多。 可她也猜到了部分,所以我告诉她,她还是完璧之身,让她放心,她才松了口气。” ------------ 第23章 扶弟魔 苏平露出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会儿后,便问道:“喝的这么醉,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她推下去的,是吧?” “嗯,喝断片后基本完全没记忆,什么都不知道,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了。”松哥说道。 “可惜现场也没留有指纹。”苏平啧一声:“这么个案子,凶手都直接锁定到那栋楼里的住户这么小个范围里了,竟然至今没有突破,还真是……” “但应该可以排除矛盾最哦按的可能。”松哥说:“我跟她聊了许久,确定她是个善良且有远见的女人,不大可能得罪人。另外,她至今单身,从未谈过恋爱,也不可能是情感纠葛。” “不,有时候,得罪人并不需要主动,甚至不需要吵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一个态度。”苏平抿抿嘴:“关键,她单纯且善良,虽然听你说,还有远见。但……你听过升米恩斗米仇么?” 松哥眉心轻轻一拧:“你的意思是,作案人可能曾经收受过伤者的恩惠?尔后这种恩惠停了,或者请求帮助被拒,因而怀恨在心?” “不排除。”苏平说道,接着问:“另外,只和当事人聊了几句,你就笃定王轩红真的善良且有远见了?说说你的判断依据。” “呃,好。”苏平颔首,大致组织了下语言后,轻声问:“你们应该知道她中了彩票,每个月都打一大笔钱会家里的事儿吧?而且,刚应该也和王轩红的父母聊过了?” “嗯。” “那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即使父母拒绝,即使她了解父母肯定不会动这笔钱,会将它完完整整的存下来。” “噢?” “那是为她弟弟准备的。”松哥说道:“现在父母可以忍住不动,将来她弟弟毕业了想创业,或者结婚了要买房下礼金,父母拿不出那么多钱,她又主动提出,那么……” “扶弟魔?”苏平挑眉。 “你知道的词儿还真不少。”松哥轻轻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吧。 为此,她一直省吃俭用着,因为钱是为她弟弟留的,能不花的,她一分都不会多花。 因为她很清楚,三千万很多,可是真的不顶用,别的先不提,魔都DìDū一套位置过得去,面积还合适的房子就得这个价了,更好些的,甚至不够。” 苏平这下真诧异了:“她想给弟弟在魔都DìDū买房?” “有这种想法。”松哥抿抿嘴:“当然不是存款,按揭,三千万拿出部分付首付,剩下的继续投资,投资所得一部分用来还放贷,另一部分作为弟弟在那些地方生活的‘生活费’,加上工资,成家立业后也能过得很滋润。” 祁渊挠挠头,忍不住说:“这也太夸张了吧,她难道想养自己弟弟一辈子不成?” “看她的意思,有这种打算。”松哥说:“所以中彩票的事儿,她谁也没说,怕说出去就很难保住这份钱了,因为她实在不太会拒绝别人,也不想用金钱来考验感情。 几万几十万,她确信父母弟弟都能忍住不会动,不会破坏她们相对非常纯粹的这份亲情,但三千万,很容易给人留下种‘花不完’的错觉,进而对心里一些玉望无限放大。 到时候,父母想借这笔钱,她借是不借?借了还不上,她催是不催?不催的话,弟弟的房子怎么办?甚至一点点挥霍光了,怎么办? 还有她弟弟,毕竟才刚上大三,年纪小,自控力差,忽然知道从小就对自己极好的姐姐有了三千万巨款…… 所以她谁都不说,为了守护这份感情。讲起来,还是蛮有远见的。三千万无法让人肆无忌惮的挥霍,但只要能克制住玉望,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没问题的。” “有点过了。”苏平淡淡的说道:“即使做父母的,都很难做到她这种程度。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又没问过为什么?” “她觉得对不起自己弟弟。” “对不起?”苏平浓眉一挑:“怎么说?” “小时候不懂事,皮,和她弟闹着玩,抢凳子,一不小心把她弟推摔了,后脑勺磕出一道疤,枕骨骨裂,动了手术,缝了七针,所幸孩子年纪小,细胞活性高,恢复力强,没留下明显的后遗症除了后脑秃了一块。 当时她爸妈又气又急,却没怪她,更没打她,只是自责自己没照看好俩小孩,并告诫她以后玩闹一定要小心,然后疯了一般的到处借钱,筹手续费。 这事儿对她感触很大,尤其父母竟然没责怪她,反而让她更加难受。她仿佛一夜之间就成长了,变得乖巧、懂事,很会照顾人除了初中时因为成绩不好,母亲脾气也暴躁时,有点小叛逆。” “就因为这事儿?” “嗯。”松哥颔首:“在恰当的时候,一件小事儿其实就足以彻底改变人的一生,塑造好三观,何况这并不是一件小事儿。 明显,从那时候起,到目前为止,她的人生当中,就只有为家庭奉献这么一件事儿,对她而言是真正有意义的了。 再加上她不断的自我催眠,自我感动,以及父母弟弟‘懂事’,或者说明事理,再得到她的奉献后,至少在态度方面做出的精神回馈,也让她非常的受用,也就渐渐地,一步步彻底沉溺进去,再也拔不出来了。” 顿了顿,松哥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墙壁,便又把脑袋扭回来,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道:“松哥,你刚说的‘扶弟魔’三字,挺贴切的。 而且可以预料到,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故改变她的思维,以后即使结了婚了,她的重心恐怕也依旧会放在自己弟弟身上。 说实话,没有哪个男人能……” “得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苏平翻个白眼,挥手打断,接着又说道:“这姑娘有点轴啊,还认死理,钻了牛角尖。 而爱钻牛角尖的人,很多时候,都会不经意间得罪他人,这方面,也得上点心好好查查。还有,她中彩票的事儿,真的无人知晓?” ------------ 第24章 重担 “她没和任何人讲过,但有没有一些细心的人通过种种蛛丝马迹猜到就不确定了。”松哥说。 苏平想了会儿,又问:“那她有没有借过钱给别人?” “有,”松哥点头:“主要是同事朋友,金额一般都不大,几百上千的,最高一笔五千块。” “有频繁向她借钱的吗?” “不少。”松哥说:“人嘛,有一就有再,轻易的向某位朋友借到过钱之后,下次再有困难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久而久之甚至可能在潜意识里把她当成了应急取款机。” “有过借钱不还的记录么?” “目前倒还没有,约定时间不还她也会问问。虽然她有钱,但她心里告诉她那钱不是自己的,再小的数目也会比较上心。” “有黑名单么?” “啊?” “就是,有没有人因频繁借钱,而且老要她催还,因此她直接把人拉黑了不借他了那种?”苏平又问。 松哥想了想,摇头,见苏平张嘴又要问,他赶忙抢白:“苏队,你的意思我懂,她住的那栋房子,我很具体的问过,横看竖看,都没一家、一人在这次问询中,值得怀疑,存在作案动机的。” 苏平又沉默了。 祁渊忍不住暗暗瞥了他一眼,有些奇怪。 如果负责问询的是自己,那他这么频频询问,且问的都是些很寻常,明眼人都能看出只要答案为‘是’,则目标则存在一定嫌疑的问题,还可以理解,甚至很正常。 但问松哥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就有些不合理了,往常他也不会将这些问题抛在除了他这样的实习生外的刑警身上。 沉默一会儿,苏平忽然轻叹口气,抬手拍拍松哥肩膀,又瞅了眼小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几秒后,他嘴角扬起,摇摇头:“你们继续吧,我去别的地儿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苏队,我……”祁渊立马跟上去,却被松哥拉住了。 苏平头也没回,摆摆手,下了楼梯。 “苏队……”祁渊张了张嘴,他发现苏平的状态不大好,有些古怪。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松哥抓着他肩膀,随后松手,用力拍了拍:“不要再照顾他了,千万别。” 祁渊似懂非懂,只轻轻点头。 松哥则又开了口,像是给祁渊解释,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们这些天对他的照顾太过明显,重活不让干,琐屑的工作能揽也全揽掉,有些刺激到他了。 他是个要强的人,他也习惯了照顾别人,而不习惯被别人照顾。一旦情况颠倒,他很不适应不说,还可能会觉得自己多余乃至累赘。 这对他来讲,满残酷的。有其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如果要申请提前退休,随时可以,时而泛起的有心无力的感觉,会让他迷茫、挣扎。这也算是中年危机的一种吧。 尤其闲下来,没事干,他更容易胡思乱想。 这点,我们,包括荀队都没料到,这对他来说不是照顾,而是……我们应该早些意识到这点的,好在今天也不算晚。” 祁渊握了握拳,想到中午说的那些话,或许对苏平也是一种刺激吧。 他忽的有些内疚,有些心酸。 片刻后,他松开手,说:“那我们就帮他,帮他认识到支队不能少了他,帮他重新找到……” “支队没有不能少的人,偌大的单位,少了谁都照样运转。”松哥打断祁渊,盯着他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 “可……”祁渊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可我们不能。”松哥露出微笑,帮他补完:“支队缺了谁都行,也包括苏队。但我们不一样,他和荀队,都是咱们的主心骨。” 祁渊轻轻点头。 …… 下了楼,苏平扶着扶手,轻喘了两口气。 倒不是体能下降了,而是一条腿跛的难受,走起来别扭,需要耗费比平时大许多的体力,让他有些不适应。 走出住院部,他背起双手,抬头看天。 现在不过五点,太阳依旧**刺眼,但再过不久,它终将落下山去。 他肩膀微微往下落了些,四十多岁的老刑警了,哪怕身子骨依旧壮实,哪怕在外人面前身影如何魁梧挺拔,放松的时候,总有些佝偻。 毕竟这些年在肩头上扛着的担子实在太重。 一抹白云飘过,遮住了太阳,光线忽的暗了几分。 苏平眼睛微微一眯,终于可以勉强直视太阳所在那一片天空了。 几道柱状光芒刺破厚厚的云彩,依旧顽强的往下照射。天虽略暗,但区区云彩根本无法彻底遮掩阳光。 他眉心一展,抬起的脑袋缓缓放下,再次迈开脚步,就这背着手往正大门走去,略跛,但依旧稳。 走着走着,他肩膀慢慢的挺拔了起来,背负的双手缓缓松开。 最后大踏步前进,来到门口,拦了辆车:“师傅,去刑侦支队。” 说完,上车,系好安全带,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小柴,嗯,我现在回去,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带上痕检报告,问几个问题。嗯,就这样,回单位了再说,挂了,拜拜。” …… 住院部普外病区,楼梯间吸烟区。 松哥双手撑在窗台手,两根指头夹着烟,扬了扬下巴:“喏,你看。” 祁渊瞧了一眼,默默无言。 “他啊,十六岁入伍,当了六年兵,复员后就当了警察,一干二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中年危机?小问题啦,他肯定能解决的。” “嗯。”祁渊应一声,支队里的刑警,对苏平都有一股迷之自信。 哪怕荀牧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但他没有,所有人都坚信这点。 但祁渊紧跟着又说:“可无所不能,也是极大的压力,让他一个人扛着,对他不公平。这担子太重了,会压垮他的。” “是啊,我们得帮他分担,但不能操之过急,凡事得循序渐进的来。”松哥拍拍他肩膀,又在他后颈用力抓了抓:“赶紧成长起来,早点独当一面,好好干,别叫他失望。” “好!” ------------ 第25章 剖析 刑侦支队门口,苏平付钱下车,看着眼前的大门和办公楼,他嘴角微微扬起。 作为支队资历最老的刑警之一,经历过无数困境与挫折的他,无疑早就相当成熟,会自动给自己灌鸡汤了。 不需要他人安慰,只一个契机,他便将心底那些感觉压了下去。不适应当然还是有些不适应,怅然也还剩一些,却不影响。 毕竟他也很清楚,就算自己身子彻底废了,对于支队而言,同样有用。 发了会儿呆,他便走进支队,回到自己办公室,随后给柴宁宁打了电话。 “报告。”不一会儿,柴宁宁抱着一大叠报告站在门口,轻叩大开的门,并打了声招呼:“苏队。” “来啦?”苏平点点头,掐灭才刚点上的烟,又挥了挥手驱散烟雾,打开窗通风,才招呼柴宁宁过来坐。 柴宁宁面露微笑,坐下,将报告书往前一递,说:“很遗憾,现场又勘察了多遍,可惜仍然没有额外的发现,依旧只能确定作案人为两人。你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苏平接过资料,放到一边,想了想,说:“小柴,我记得你不爱喝酒,对吧?” “嗯,”柴宁宁点头:“当刑警也就这个好处了,哪怕过年,都可以拿这当借口,不需要喝。” “那么,你有被人灌醉的可能吗?” “不会,”柴宁宁摇头:“哪怕没有这个借口,推拖不过,顶了天也就是拿起杯子抿一小口而已。” 她意识到了苏平想问什么,又接着说:“哪怕酒里有药,理论上也不会中招。毕竟溶进酒里的药物不可能太多,否则很容易被发现,而一小口能摄入的剂量就更少了。 除非是氰化物那种剧毒物质,否则……毕竟抛开剂量讲作用,完全是无稽之谈。” “是啊,可王轩红偏偏就中招了。” “说明她愿意。”柴宁宁轻声说道:“她愿意被眼前那人灌醉,并不设防甚至主动迎合。除此之外,没理由让一个不爱喝酒的人醉成那样。” “灌醉她的人叫李杉,”苏平沉默两秒,说:“今年26岁,是王轩红就职的幼儿园园长,算是年少有为了。 另外,他长得还过得去,挺有男儿味,身高一米八三,体重七十二公斤,蛮健硕,身材挺好,练过,且喜欢自由搏击,真斗起来,我没把握能打赢。” “那是你受伤了。”柴宁宁笑道:“受伤之前,肯定能轻易把他拿下。毕竟更厉害的罪犯,你也不是没擒拿过。” “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苏平摇摇头:“持械的话,两个他也得被我打趴下,三个也不是不能打,但赤手空拳真没把握。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 柴宁宁笑道:“打架又不是体育比赛,打赢不就好了,讲什么规矩。” “也是。”苏平深以为然:“傻子才和罪犯讲公平,除了枪比较严格不敢乱用,还不是什么合适用什么。” “忽然提起李杉,你怀疑他?”柴宁宁问。 “有两个疑点。”苏平摇头:“第一,他的身高身材和你们根据可疑足迹推测出的嫌疑人身材特征并不相符;第二嘛,他不住在那栋楼里。” “那?” “但这两件事儿或许有关联。”苏平身子前倾,说道:“办了这么多年案子,咱们都清楚,凶案当中,很多巧合,都有问题。 这事儿偏偏就那么巧,王轩红罕见的喝的酩酊大醉,李杉灌的,可把人灌醉后,就送她回家了。 之后,她就遭遇了入室盗窃,或者说抢劫,人还被从窗台推了下来,正好砸在我车上。” 说到这儿,他一拍额头:“哎,我好像忘记去取车了。” “回头叫小祁帮你取回来不就是了。”柴宁宁果断卖了自己表弟,跟着说道:“巧是巧,但……” “我知道,硬把这两件事儿扯在一块也蛮牵强的,逻辑上也说不大通。”苏平说道:“但有一种可能,就大得多了。” “噢?” “犯罪人早就盯上了王轩红,只是一直没等到下手的机会。直到昨晚,看到她喝的酩酊大醉,被人送到楼下……” 柴宁宁若有所思:“你怀疑,李杉可能看到了这俩或许一直在盯着王轩红的人?” 但不等苏平回答,她又摇头:“不,这种可能性很小,李杉应该也不会注意到。 所以这点并没有意义,他有钱归有钱,可没接受过专业训练,不可能分辨出他在送王轩红回来时,有谁只是单纯好奇的瞥一眼,有谁是在表示关心,而又有谁心怀不轨。 更何况,他当时算得上是‘犯罪中止’后将王轩红送回……呃,当然,考虑到王轩红大概率是故意被灌醉的,郎情妾意说不上犯罪,不过他下了药,这行为…… 先不说这行为吧,总之他当时大概率应该是心虚的,否则就该将王轩红送回家,而不是送到楼下就走人。这种情况下,慌里慌张的,他也不太可能留意到周边情况。 当然,问询的时候,有条件的话,可以试着问问看。” “谁说她贴身衣物不整,是李杉干的呢?”苏平十指交叉。 “嗯?”柴宁宁一愣:“如果不是他干的,他给王轩红灌酒干嘛?” “难说,指不定只是喝的兴起了,酒桌嘛,喝嗨了,看你能喝,就会拼命喊你喝。”苏平耸肩: “反正在我看来,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灌的烂醉,之后不可描述的行为都进行到了一半,还能压制住玉望,中止犯罪行为,把人送回家。” “那酒里的安定怎么解释?”柴宁宁说:“而且,送人送到楼下倒是仁至义尽,可如果对象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就有点难以理解了吧?除了做贼心虚,我没办法想到别的可能。” “或许是做贼心虚吧,或许他真的有这种想法,但他未必有所行动,因为一旦行动,很难靠着主观意志力中止,当然也有先例,可很罕见。”苏平说:“我更倾向于认为,这事儿,是那俩毛贼做的。” “倒也有可能。”这回柴宁宁点了头,接着又纳闷的问:“但按你的意思……这和李杉有什么关系?” ------------ 第26章 悖论 “我没有说有关系啊。”苏平说道:“只是觉得这两件事儿凑一块有些巧合,刚不就把巧合产生的原因解释了吗?” “啊?”柴宁宁愣了几秒,之后才机械的轻轻点头。 跟着苏平又问:“作案人两人,身高都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惯用足都是右足,对吧?” “对。”柴宁宁应一声:“可惜这个身高在咱们这太常见了,没什么标志性,单单那一栋楼的男性住户基本就都在这个身高区间之内。没法作为筛查条件。” “那栋楼里,也没有俩男性合租的。”苏平说道:“说明俩凶手,应该分别租了一套房,彼此…… 哦不,漏了,还有一种可能,多次作案。两名作案人互不认识,先后进入房间内,先进去的,可能偷了、抢了东西,后进去的则杀了人。” “不好查啊,”柴宁宁摇头:“线索太少了,即使排查范围已经足够小,但想找出作案人还是很难。 如果两个作案人间彼此不认识,没关系,都是单独作案,那就更加难以排查了。” 苏平嗯一声,接着问:“从痕检的角度看,两人分别、单独作案,有没有可能?” “当然完全有可能。”柴宁宁说道,但跟着又蹙眉说:“但光凭痕检,无法鉴别是共同作案还是单独作案。” “有可能就行。”苏平轻轻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作案人翻过现场,那么,翻找的范围大不大?” “蛮大,衣柜、床头柜、书桌柜甚至橱柜都被翻过,翻的很乱,显示作案人翻找物品的时候比较急,除了受害人手机外,但凡值钱的东西统统都被摸走了,戴在身上的戒指和项链都不放过。 不过没有发现指纹,显然他作案时带着手套。” “行,知道了。”苏平再次点头,说:“你去忙自个儿的吧,我这边没事了。” “我也没啥事了,等着下班呢。”柴宁宁笑道:“一会儿一块吃个饭?吃完回来整理整理报告就该开会了。” “哟,你约我吃饭?可真难得。”苏平挑眉:“有事儿求我?” “啥呀,没事就不能约你吃饭啦?”柴宁宁脸上微笑不变。 “真没事?” “硬要说倒也有。” 苏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柴宁宁说:“想请个婚假。” “噢?”苏平诧异道:“要结婚啦?和谁呀?” “地税局的,谈了也有四五年,该结婚了。”柴宁宁轻声说:“前段时间抽空拍了婚纱照,但办婚礼摆酒席可没法抽空,只好请假咯。” “这事儿小祁竟然没跟我说。”苏平哼了两声。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呢。” “这样啊……”苏平了然,接着乐呵呵的说道:“那先恭喜你啦!到时候我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哦对了,啥时候?” “一月七号,”柴宁宁说:“本来想下个月再提的……” “没事儿,早点提早点批,也好安排值班表,把你空出来。”苏平打开自己电脑瞅了会儿,说:“你符合晚婚规定,三天婚假,七天奖励假,共十天,回头我帮你申请上去。” “哎哎哎,不用那么久……” “啥不用啊,”苏平打断她:“就结那么一次婚,不得再度个蜜月啥的?十天,就十天。哦对了,你要愿意元旦和过年值班,再把年假调调,我可以再帮你操作操作,放个二十天一个月的应该也没啥问题……” “得了得了,”柴宁宁赶紧道:“你想我放完假回来连轴转个把月啊?你受得了我还受不了呢。” “行,那我帮你申请十天。”苏平一面说,一面道:“就这事儿还用得着约我吃饭呐?你的诉求合情合理,肯定给批……” “嘿嘿嘿,我可没说请你啊,只是约,别想讹我。”柴宁宁开着玩笑说:“我刚就说了嘛,单纯吃个饭,你非要问我有啥事儿。” “行行行,吃啥?” …… “基本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的了。” 晚八点,支队小会议室,几人碰了个头,开个小会,祁渊率先汇报,松哥补充。 荀牧干咳两声,看了苏平一眼,接着说:“我负责走访王轩红的同事,后来受老苏拜托,又重新重点询问了几名对象,有了些相对特殊的发现。” 见众人目光看过来,认真聆听的模样,荀牧接着说:“首先是园长李杉。 这人风评还不错,阳光热心,乐观开朗,再加上年少多金,是园里许多女教师的追求对象,但其中不包括王轩红,原因等会再解释。 当然,那家幼儿园规模不算大,就租了层房,两千多平,装修布置出五十多间教室,就这样了,李杉说是年少多金,但算下来,资产比王轩红多也多的有限。 嗯,扯远了,说回来。虽然同事们没发现王轩红对李杉有意思,但她们还是把她视作最大的竞争对手,因为,李杉在追求王轩红。 结合老苏和小柴谈话后转告给我的推测,有理由认为,王轩红对李杉可能也有些感觉,但总的而言,应该是被动的一方……” “不会,”柴宁宁举手打断,随后站起身说:“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被追求而产生的一点淡淡的好感,不会半推半就的被灌醉到这种程度。 作为个还算聪明的女孩子,她应该很清楚,喝那么多酒,可能会面临着什么,她理应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而她各方面条件其实相当棒,隐藏起来的资产不说,本身身材就很好,皮肤也白,样貌清纯出众,至今依旧是完璧之身,也证明她不是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女孩。 这意味着,她对李杉绝不仅仅只有好感而已。我更愿意理解为,他们实际上早已经确定了关系,只是并没有公开,而所谓的追求,也只是他人将李杉对女友的‘宠’看作是‘示爱’或者‘追求’罢了。” “但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李杉只将她送到楼下,而不是送上门。”荀牧看向柴宁宁,说:“而且在面对问询的时候,李杉虽然表现出了对王轩红的关心,却也相对有限,情绪波动并不强烈。” “这确实是个悖论。”柴宁宁点头:“先前和苏队讨论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但想不通怎么解。” ------------ 第27章 搬家 大家伙儿沉默一阵后,苏平说:“这个问题先放一放。老荀,还问到了什么?” “李杉承认自己给王轩红灌酒了,”荀牧说:“但又补充说只是喝嗨了兴起,再加上看到几乎从不喝酒的王轩红那天竟然喝了不少,就一直劝她喝。 而且他对下药的事绝口不提,我主动告诉他,从王轩红血液中检出安定成分,他依旧否认。 另外我问了技术队,李杉和王轩红都没有开房记录,行车记录仪也表明,聚会散场后,李杉把王轩红一路送回家,路上没有停留,应该也没条件动手动脚。” “等等,”苏平挑眉:“差点忘了这么个细节发,李杉喝嗨了,还开车把王轩红送回家?醉驾?还是找了代驾?” “找了代驾。”荀牧说:“有外人在场,所以李杉在车上对王轩红动手动脚的可能性也很低。关于他,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 王轩红的其他几个同事,则更无法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我认为,咱们还是得把重点落在案发那栋楼的居民身上,再从其他方向展开调查,恐怕很难取得突破。” 苏平点点头,看向其他刑警。 他们先后起身汇报,总的而言,不说毫无收获,总结一下还是能对王轩红有个更加细致全面的了解,可对案子来说,确实没什么突破。 “先散了吧。”苏平轻声说道:“明儿就周末,再对案发那栋楼的居民展开一次更细致的侦查。” 刑警们纷纷点头,散会。 不一会儿,会议室里就只剩荀牧跟苏平两人了。 “难办。”荀牧缓缓开口:“没有明确的证据,无法申请搜查令。” “你想从受害者失窃的财务着手?” “嗯。”荀牧轻轻点头:“不能主动搜查,就只能被动跟进了。等他渐渐放松警惕,肯定会想办法将赃物出手。” “盯梢么?” “对。”荀牧应一声,接着又扶额道:“可那栋楼住户也不少,抽调那么多警力盯着,短期内还可以,长期的话,压力会很大。” 苏平无意识的用手指叩着桌面,思忖一会儿后,说:“盯着独居户就可以了,算下来,独居户也只有六人而已,其中两户身高不大符合,那就剩四户人了,剩下的非独居户,可以问问案发那段时间,有没有人离开过。” “四人的话,可以。”荀牧颔首,想了想,又补充说:“可如果是两人分别作案的话,另一人,恐怕抓不到。” “抓不到也就是在剩下三人里继续做选择题了。”苏平说:“难度不大,总能找到线索的。” 顿了顿,苏平接着说:“明儿最后问询一遍,有发现最好,要没线索,就先收队。哦对了,还有件事儿,考虑到这案子影响太坏,许多住户都起了心思要搬走,房东终于决定在走道上安装监控,算事件好事儿。” 荀牧哦一声,拍拍他肩膀,说:“行了,忙活一整天,估计也累坏了,先休息吧。” “你睡吧,我去把我车开回来。” “要不要陪你?” “不用。” …… 次日清晨,现场,八名刑警早早集合。 楼下停了俩面包车,大门开着,被一块石头别住,不时有人搬着家具进进出出。 “搬家?”苏平发现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孔,昨天刚问询过,还记得他叫刘烨,便打了个招呼,递上去一根烟,并问道。 “啊,警官,谢谢。”刘烨接过烟,点上,同时指了指这栋楼,说:“住不下去了啊,想换个让自己安心点的地方。啊,三楼也有一户人在搬,那女孩儿的邻居。” 苏平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眼珠子一转,问:“搬哪儿去啊?” “和平村,就挨着,但离派出所进,治安听说好很多。”刘烨回答。 不一会儿,王轩红的邻居也下来了,苏平记得他叫许毅。 向祁渊使了个眼色,祁渊会意,走上去跟许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尬聊几句,便切入正题,约他借一步说话,正式展开问询。松哥不太放心他,更了过去。 俩搬家师傅见了,干脆也停下手中动作,蹲到一旁抽烟。 其余四名刑警则进入大楼内开始走访其他住户,荀牧则走到一旁的便利店去买阔落,提着阔落回来后,还给搬家师傅分了瓶。 然后便站在一旁,看着相隔十来米,分别接受问询的刘烨和许毅。 这两人都是独居住户。 赶在这个时候搬家,可能是心虚的表现。当然,也仅仅只是可能,无法坐实他们的作案嫌疑。 两人的表现瞧上去也没什么异常,没有明显的心虚表现,不大好判断。 好在听起来,两人搬家也还是搬在这附近,后续盯梢着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至于打乱昨天商量好的计划。 其中许毅搬进了小区,选择跟人合租,刘烨还是租的小单间,自己住。 聊了许久,祁渊有些词穷,不知道该问什么了,用眼神向松哥求助。松哥便走上去,很自然的接过话,继续和许毅聊了起来。 又聊一会儿,搬家师傅不干了:“能不能先搬呐,中午点还有客人等着,搬完再聊行不行?不然你们聊,我先搬着?” “麻烦你了。”刘烨转过身,对师傅说了声,师傅嘀咕两句便上去了。 许毅神色则变了变,犹豫一会儿后,对松哥说:“警官,你看这……” 松哥露出微笑,轻轻点头:“你先忙。” 与此同时,祁渊、苏平和荀牧三人,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感受到几人目光,他有些慌,不复先前淡定,赶紧招呼着师傅又上了楼。 “他是王轩红邻居?”荀牧问道。 “嗯。”苏平轻轻点头:“他有嫌疑。” “是啊,搬家师傅要自己动手时,他忽然慌慌张张的,一下就心虚了。”荀牧说:“怕是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被装修师傅给看见了。比如王轩红戴的那条项链。” 祁渊接过话:“可咱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接下来该怎么办?” “诈一诈他。”苏平双手抱胸。 ------------ 第28章 目击者 “怎么诈?”祁渊赶紧问道。 苏平摇摇头:“还没想好。” “不如开门见山直接说吧。”松哥想了想,说道。 “容易打草惊蛇。”荀牧点上烟,说:“我建议还是以不变为主,派人盯梢,等他出手赃物再把人拿下。又或者,等老苏你想好怎么诈他能有把握让他招供,咱们再主动和他接触。” “也成。”苏平颔首。 顿了顿,他又说:“他刚刚表现的还是蛮明显的,应该能确定他是作案人之一了,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另一人呢?” “或许可以从安定入手。”祁渊说道:“既然李杉没那种心思,也没有下手的条件,那么,安定或许还真不是他下的。那应该就是作案人下的了。而安定是管控相对严格的处方药……” 苏平横了他一眼:“受害人当时都醉成那副模样了,还用得着下药?” “毕竟还能自个儿走回家……”祁渊缩了缩脖子,嘀咕道:“作案人估计也不确定她到底喝了多少,万一认为她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再给她一粒药也不是没可能吧。” “小祁说的没错。”荀牧轻轻点头,说道:“我这就让人查查吧,说不定会有收获。” “叮铃铃!” 话音刚落,他手机响了。 “喂你好,我是荀牧。” 他赶紧掏出手机,接通,同时开了扩音。 “荀警官,我是李杉啊。”扬声器中传出李杉的声音:“有一条线索,似乎蛮重要的,想跟你们讲讲。” “噢?您请说。”荀牧立马来了精神。与此同时,祁渊也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啊,是这样,那天晚上红红不是喝醉了,我送她回家吗?本来按理说是应该送她上楼的,但我喝的也实在有些高了,在车上撑了一会儿,才打算开门下来。 结果这时候,有个男的过来,扶住了红红,我看红红还对他笑了笑,以为是她男朋友,怕引起误会,我就没下车,让代驾师傅走了。那个,会不会是他把红红推下楼的?” “噢?有这回事儿?” “有,”李杉说:“我自己是喝高了,完全没有印象,但代驾师傅可没有喝酒。 昨天你回去以后,我就越想越奇怪,怎么会把红红丢在楼下就走了呢,我就给代驾师傅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告诉我的,有个男的过来把红红接走了。” “您有那名代驾师傅的电话吗?” “有,我这就发短信给你吧。” “好的,麻烦了。” 看荀牧挂断电话,祁渊有些兴奋:“没想到竟然有目击者,王轩红是被人送上去的。 这和许毅的描述不符,他说王轩红是自个儿跌跌撞撞走上来的,其他人则没注意到情况……这家伙在撒谎! 我就说嘛,作为邻居,如果不认识也就罢了,关系还不错,印象也挺好的情况下,看王轩红喝醉成那个样子怎么也不扶一下。” “马后炮。”苏平翻了个白眼:“更何况他们只是认识,就连名字都不知道,加上男女有别,扶不扶都很正常。” 祁渊挠挠头,并不敢反驳。 很快荀牧收到一条信息,便打了个电话过去,对面很快接通,他迅速表明身份并问了些问题,随后挂断摇头:“代驾师傅只能确定有人来接王轩红,对那个男人的身材特征、穿着都没印象了。” “也正常。”苏平说:“过去两天了,没经历过专业训练的人,确实很难记住这些消息。更何况,当时天也不早,这一带蛮黑的。 可惜一楼的商铺门不朝这儿,否则咱们也不用等到现在才能获得这条线索……嘿,我想到怎么诈许毅了!” 说着,许毅正好又搬着几大箱东西下了楼。 等他把东西放进面包车后,苏平便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看上去已经缓过来了,表情自然,面带微笑,不过呼吸有些粗重,喘了几口气后,才问:“警官,怎么了?” “刚刚得到一条线索,”苏平盯着他眼睛:“案发当晚,王轩红并不是自己跌跌撞撞的回来,而是被人从楼下扶上来的。” “啊?”许毅张了张嘴,笑容勉强了几分:“那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看错了?”苏平冷笑道:“你扶的人,自己还能看错。” 许毅如遭雷劈,懵了一瞬,本能的后退两步,结果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苏平有点儿错愕,这家伙看上去心理素质蛮强的啊,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变得这么不堪? 但错愕归错愕,不影响他继续套路:“说吧,偷走的那些首饰和财物,被你给放到哪儿去了?嗯?” “我……我没杀人,不是我推的!”他回了神,忙不迭的否认。 “没说你杀人。” “我没杀人,我没有。”他却根本听不进去,慌里慌张的说:“我承认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偷了点东西,又看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起了些不该有的念头,对她动了点手脚…… 可只是这样而已,别的什么都没干啊,相信我,相信我!” “你给她下药了?”苏平冷哼一声。 “一……一点点……”许毅咽口唾沫:“她睡得不是特别沉,醒过一次,我就给她吃了片药……但后来我收手了,真的,没有更进一步,我怕,就赶紧回了家。” 祁渊瞧着他,若有所思,他先前的镇定恐怕都是装的,实际上内心慌得一批,得知有目击证人,就再也绷不住,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想来这几天高强度的调查,也给他施加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哪来的药?”苏平又问道。 “我外婆的。”他咽了口唾沫:“前段时间我外婆过来这边检查,我带她去医院看了看,医生开了药。 我寻思着自己这段时间压力也大,睡不好,就留了几片,我外婆也没有说什么。” 顿了顿,他忽然眼前一亮:“警官,我争取立功机会,我有一条重要线索要汇报!” “说!” “或许……我知道把她推下楼的是谁。” ------------ 第29章 洗浴中心中毒案 刑侦支队,审讯室。 “我看到过,她给她家里人转了几万块钱,知道她很有钱。”许毅低着头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住那边,但是…… 我原先没想偷的,扶她上楼也是出于好心,可是……看她喝的那么高,身上戴的首饰好像也是白金的,就……真的没忍住。 那种念头一起来,再加上,谁能知道是我干的呢,以往我家里被偷了,不也没抓到小偷吗,你们抓不到人家,肯定也抓不到我…… 就再也抑制不住了,我就用毛巾,把我摸过的地方都好好的擦了一遍,又回家拿了手套,还有药她偶尔还会动弹一下,说两句话,我担心她醒过来嘛。 喂她吃下药,开始摸东西。然后看着她……她很漂亮,真的,我没忍住,就动了下手脚。但最后还是克制了,偷归偷,但真要干那种事儿,她那么有钱的人,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就赶紧停下,拿上我偷的东西,扯掉她的项链,慌慌张张的跑了。 回到家歇了会儿,我才忽然反应过来,该死的,忘记关门了,别出了啥子事儿,就想把门重新关上,结果就听到外头砰地一声,吓了我一跳。 跟着把门推开一条缝,就看到有个人从她房间里跑了出来,跑上了楼。 他没看到我,我也没看到他脸,但他长头发,到肩膀那儿,这栋楼就一个长头发的,肯定是他。” 松哥点点头,看了祁渊一眼,见他正在做笔记,便又问:“你听到声音的时候,是几点?” …… 监督室,苏平透过单向玻璃盯着许毅,同时问道:“人带回来了吗?” “嗯。”方常说:“他说的没错,整栋楼里就一户长头发的男性,名叫赵宇,在公司逮的他,现在在路上,估计马上到。 抓人的时候,他当场就崩溃了,什么都跟咱们说了,到时候审讯审讯,走个过场就成。哦对了,还有件事儿,这家伙对王轩红有意思,暗恋,一直没敢告白,他路上跟老海说的。 其实该招的他都招的差不多了,作案动机你肯定想不到,竟然是……” 顿了顿,他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摇摇头说:“案发当晚,他加班回家,瞧见王轩红家门开着,不由就走了过去,串串门什么的。 结果进了她家发现,她躺在床上,家里乱七八糟的,像是失窃了,他当时又气又急,就想打电话报警,但紧跟着又瞧见她衣衫不整,裙子向上掀,脑袋更是一懵。 不由自主的走进王轩红床边后,赵宇听见王轩红在念叨着一个名字,瞬间急火攻心,竟产生了王轩红背叛了他的荒谬感觉,当场怒不可遏,抱起王轩红就从窗户边扔了下去。 接着就听见砰的一声,瞧见王轩红砸到了苏队你的车上,你们还下车了,他一慌,就赶紧逃离。” “这人……神经病吧?”柴宁宁挑眉:“怎么啊就背叛了他,他们是确定了关系还是怎么着?单相思把他相出毛病了吧?” “他也说不通自己当时是怎么了。”方常肩膀一耸:“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类似于女神被玷污了的感觉吧,他不能接受。或许在他心里,王轩红只该属于他?” “嘁,表白的胆子都没有,还属于他呢。”柴宁宁翻了个白眼,很不屑。 “荀队,苏队!” 就在这时,监督室的门被推开,一名见习生站在门口,喘着粗气:“你们果然在这儿。” “怎么了?”苏平回头瞧了他一眼:“急成这个模样。” “出事了,”见习生说道:“北街广场的洗浴中心,出了个大案子,五人死亡!指挥中心接到报案,要求咱们支队立刻赶过去!” “洗浴中心?”荀牧眉心一皱,说:“行,知道了,立马过去。” 说着,他看向方常:“你通知老海,让他回来后立刻对赵宇展开审讯,审讯结束后,和小松他们一块过来。” “好!” 说着,荀牧拍拍他肩膀,又掏出对讲机,下令道:“重案大队,一组、二组,全员到停车坪集合,出警!不在支队的,通知下去,赶往北街广场洗浴中心,给他们半个钟时间。” 放下对讲机,他又看向柴宁宁。 “我这就去准备,瞬间通知老。” “嗯,麻烦你了。”荀牧轻轻颔首。 …… 二十分钟后,北街广场洗浴中心。 现场已被派出所民警封锁,警戒线外到处都是围观群众,人人翘首,挤在一堆。 荀牧等人在群众中推出一条路,艰难的挤了进去,越过警戒线,对现场民警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民警摇摇头:“现场目击人表示,当时正蒸着桑拿,有五人忽然倒地,震颤抽搐,等救护车赶到,人已经死了。 另外还有几人,感觉到恶心、腹泻,自述嘴巴里有金属味,怀疑是洗浴中心提供的食品不干净,食物中毒了。除此之外,他们还觉得腿部酸麻,难以移动,正在接受治疗。 对了,这些发病的,跟死亡五人都认识,是工友,同一个装修队的,因为刚收尾了一个大单,结了工钱,老板请客带他们来洗浴中心蒸桑拿,结果就出事了,老板已经死亡。” “嗯?”仲鑫赶忙走了上来,对民警又问了几个问题,随后对荀牧说:“听上去,好些症状都与铊化合物中毒相吻合,荀队,我先去和现场的医务人员交流下,确定中毒症状再说。” “铊化合物中毒?” “剧毒,必须立刻治疗。”仲鑫说:“建议立刻疏散现场群众,至少也得梳理出一条急救通道出来。” “明白了。”荀牧连连点头,当即下令,让刑警们协助派出所民警,对围观群众进行疏散。 又过了半个点,松哥、祁渊等人也赶到现场。 仲鑫早已结束了与医务人员的交流,毕竟中毒患者还得第一时间送医。此时他正在对五名死者进行尸表检查。 “从症状来看,确实与铊化合物中毒很像,不过具体是不是,还得带回去做个检验才成。” ------------ 第30章 硫酸铊中毒 “在洗浴中心中的毒吗?” “难说。”仲鑫摇头道:“急性铊化合物中毒一般有着十二道二十四小时的潜伏期,潜伏期的长短以及症状严重程度,与化合物种类、摄入剂量都有关系。 至于毒性,虽然比不上氰化物,但同样是剧毒,对én的最小致死量低至12毫克每公斤,剂量达到一定程度,同样可在急性中毒反应后,引发闪电式死亡。 这五名死者,舌头红肿,有炎性反应,口腔黏膜呈红黑色,再加上各类典型症状,口服铊盐导致中毒的可能性不低,当然也不能排除洗浴中心提供的食物内含铊化物的可能,建议取样带回去检测。” 顿了顿,仲鑫又接着说:“不过这种可能性相对很小,考虑到铊盐的潜伏期,以及中毒者都是一个小团体内的人,其余顾客未见中毒迹象,按理说,应该是他们来蒸桑拿之前吃的东西有问题。 综上,本案我认为,意外中毒的可能性较大,他杀投毒的可能性较小,却不能排除。” 苏平点点头,接着大喝道:“方常!方常!过来。” 方常听到苏平呼喊,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冲了过来,问道:“苏队,咋地了?” “问过他们一天的行程了么?” “没呢,”方常撇撇嘴:“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中毒症状,全都送医院去了,怎么问啊?不过小王跟过去了,估计在问,我打个电话过去?” “嗯,赶紧打。” “好嘞。”他便掏出手机,给王兆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分钟后,将电话挂断,说道:“问清楚了,昨天中午吃的快餐,不在一块儿吃的,傍晚,他们则在老板家里吃了顿火锅。 吃完大概七点左右,他们又去ktv里唱歌,十一点来到洗浴中心,吃了夜宵自助后泡了个澡,到公共休息区域睡一觉,起来吃了自助早餐又打算蒸个桑拿,结果就出事了。” 顿了顿,方常接着说:“洗浴中心一票能用十二个小时,按理他们中午十二点才到期呢,还想着在里头吃个午饭再走,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儿。 另外,早上这些客人,基本都是晚上那批,部分走了,但更多的还留着,周末嘛,休息休息,就当放松。 从这方面考虑,只有他们中毒,其他顾客啥事儿没有,估摸着问题应该出在昨晚他们吃的那顿火锅上。 昨晚的自助有问题的概率比较小,而且也没法查,没吃完的就都倒了,凌晨五点左右,泔水桶被收走,当然,这些泔水桶或许还没被送到养殖场,打电话问问说不定还能追回来。” 苏平看了他一眼:“那这任务就交给你负责了。” “啊?”方常表情一跨。 “老苏逗你的。”荀牧摆摆手:“去给其他同样吃过自助宵夜的顾客做个血检,宵夜是否有问题也就明了了。” “好嘞!”方常松口气,赶忙点头跑去干活了。 苏平又叫来柴宁宁,让她现场这边勘察的差不多后,带上松哥、祁渊等刑警去遇害老板家里一趟,火锅或许还没收,可以调查一番。 …… 十一点,柴宁宁等人抵达素琴华城,找到遇害老板住的单元楼,用从他储物柜里发现的钥匙开了门,上电梯,直达十二楼,又找到他家,开门。 同时,柴宁宁解释说:“经初步调查,遇害老板名叫苏浩虎,离异,有一女儿,女儿今年十六岁,被判给了他前妻抚养,他目前独居,家里没人。” 松哥等人轻轻点头,没说什么。 很快,门被打开,几人带上手套鞋套,鱼贯而入。 他家挺大,一套大复试,建筑面积少说也有一百四十平,复式第二层目测也有八十来平,可使用面积不小。 家里总体看起来还算整齐干净,但饭厅处却一片狼藉,桌上、地上都有些汤汤水水和油渍,几排鞋印从反映一路延伸到玄关,鞋垫上尤其肮脏。 多人聚餐,又喝了酒,难免就弄成这副模样。 有痕检员迅速走到饭厅,小心的避开地上污渍,对着桌子一阵拍照,随后才开始收集检材,将众人用的蘸水碗分别装好,又取了些菜叶子,舀点儿火锅汤,小心的存储好,放进建材箱里。 柴宁宁则走到厨房,将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品统统取了样品带走检验,松哥和祁渊辅助记录。 东西搜集的差不多后,众人便回返支队,将材料送往实验室进行检验,松哥和祁渊找到荀牧做简单汇报。 但他依旧待在现场,经打听,苏平在法医实验室,两人便来到地下一楼找了过去。 进入解剖室,简单给苏平说了情况,他轻轻点头,并说:“刚刚武警医院和老同时出了检验报告硫酸铊中毒。” “嗯,”仲鑫接过话:“铊盐中毒,隐匿性极强,不论是意外也好,还是他人投毒也罢,慢性中毒也好,急性中毒也罢,都很难被发现,症状容易被误诊为食物中毒,或急性胃肠炎。 要不是曾经经办过一起铊中毒案,而且这些中毒患者除了有胃肠道症状之外,还有下肢无力、麻木、嘴里有金属味等特点,还有五人当场毒发身亡,我恐怕也很难第一时间想到是铊中毒。” 苏平轻轻点头:“现场医务人员开始就没想到,还是经过老提醒才意识到可能是铊中毒的,最后医院进行了定向检查方才确诊。” 仲鑫一面缝合尸体,一面说:“另外,硫酸铊早先曾经被用作为老鼠药和杀虫剂,但近些年应用也很少了,目前老鼠药主要用的是杀鼠醚、溴敌隆、甘氟和肉毒素等。 而硫酸铊,主要用作于实验试剂,常人并不容易弄到手。当然,一些小地方或许还会用硫酸铊来当杀鼠剂用,反正余桥应该没有。” “这么说,它的误服率应该很低咯?”苏平问道。 “按理来说,误服导致慢性中毒的可能性大些,急性中毒可能性应该很小才对,”仲鑫道:“所以不能排除他杀。” ------------ 第31章 假离婚 “还有,胃肠道内容物提取过了,除了结肠内粪便中依旧可以检出少量硫酸铊外,剩余内容物中未检出该毒性成分,昨晚宵夜及今早早餐基本都可以排除了,应该是昨天傍晚他们吃的火锅里有毒。” 讲到这儿,凃仲鑫顿了顿,说:“截至目前,尸检得到的结论差不多就是这些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平轻轻摇头,看向松哥,说:“如果是在苏浩虎家吃的那顿火锅有问题的话,那么,本案的重点就是确定毒物来源,以便于进一步确认为意外案件还是有人蓄意投毒了。 松,你和小祁去毒理实验室外等一会儿吧,检验结果应该很快出来,当确认哪份检材有问题后,立刻展开相应走访。去吧,决定权交给你,进而你和小祁就自主行动。” “明白了。”松哥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和祁渊离开解剖实验室。 刚到毒理实验室门口,分析结果就出来了——苏浩虎家中的食用盐,含有高浓度的硫酸铊,因而他们吃的火锅汤、蘸水内,也含有相对浓度较高的硫酸铊存在。 而食盐存储在调味盒当中,除非苏浩虎本人倒错了盐,否则,可以认为是有人置换了苏浩虎家中食盐。 其中有五份蘸水含盐量较高,分别对应五名死者。 “盐的问题么,”柴宁宁得知结果后,说:“如果是盐的问题的话,意外的可能性就相对较小了,没有谁会蠢到把硫酸铊当成食盐倒进调味盒当中,想来也没有哪个经销商有胆量拿硫酸铊当食用盐卖。 更何况,论价格,硫酸铊可比食盐贵得多。” “所以苏队说的对,”松哥接过话:“当务之急,是得确认这份硫酸铊的来源,只要确认了,案子基本就破了。柴姐,怎么说,调料盒上有发现吗?” “倒是检得好几组指纹,”柴宁宁道:“多数都是苏浩虎的,但有两组与苏浩虎指纹不符,可惜经过多次指纹覆盖、油污污染,指纹有些残缺不全,目前已经提取并固定下来,但能否派上用场,还不好说。” 讲到这儿,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但从食盐中硫酸铊的浓度看,结合他所用蘸水的含盐量分析,他吃盐应该挺重,一顿饭,他所摄入的硫酸铊或许就能达到致死量。 而再看厨房痕迹,他做饭频率还是比较高的,但此次聚餐吃了火锅之后才毒发身亡,基本可以推测出,食盐被置换成硫酸铊,也就是近期的事儿。 所以,调料盒上被多次覆盖、残缺不全的指纹所有人,未必是凶手。因为如果是他换的毒,苏浩虎早就该毒发死亡了,再不济,也会因急性中毒入院才是。” “近期放的毒么,”祁渊忍不住说:“也就是昨天傍晚他们吃火锅之前,苏浩虎上一次做饭之后?” “对,”柴宁宁点头赞同:“但调料盒上没有发现符合的新鲜指纹,作案人投毒时可能戴了手套。 但这问题不大,苏浩虎住的小区比较高档,走廊上都有监控,进现场的时候我就留意到,有两台摄像头位恰好对着他家大门,只要过一遍监控视频,不难筛出嫌疑人。” “那等会我去图侦那边问问。”松哥说道,随后又问:“话说柴姐,能不能分析出苏浩虎上一次做饭是在什么时候?” “这你就有点强人锁男了吧?”柴宁宁挑眉,接着又说:“不过……倒是可以试试,但需要时间,短期内没办法给你结果。” “行,”松哥颔首:“那我们就先去图侦那边问问结果了。” “去吧。” …… 图侦科,刘勋听了松哥的话后,以最高倍数倒放的形式迅速过了遍监控,松哥没干等着,让祁渊在这儿等结果,自己便跑回办公室,通知苏浩虎的父母来一趟支队,将苏浩虎死讯转告给他们,想了想,又给苏浩虎前妻打了电话。 大约半个钟后,祁渊来到支队,说:“松哥,查到了,苏浩虎他们聚餐往前四十八小时内,一共有六人去过他家。 其中三个是外卖员,送外卖的,一个是苏浩虎的前妻,另外两人不认识,但其中一人和苏浩虎有几分像,可能是兄弟。” “噢?”松哥问道:“截图都有留存吗?” “有。”祁渊颔首:“而且他们小区用的是高清监控,很清晰,找了几帧就找到了正脸截图,都不需要技术队做锐化处理。” “那就好。”松哥说道:“把照片发给方常他们几个,想办法确认这两个人的身份。另外,咱们就先别走了,等会儿苏浩虎的前妻会来一趟支队,至于他父母,远在外地,过来最快也得傍晚才能到。” “好。” …… 二十分钟后,苏浩虎前妻——熊云琪——便来到了支队。 瞧上去,她情绪有些低落,见了松哥后,良久才叹了口气,问答:“我能看看阿虎的尸体么?” “抱歉,苏浩虎尸体目前正在接受解剖尸检,不方便。”松哥摇摇头,接着问:“冒昧的问一句,您和他离婚多久了?” “五六年了。”熊云琪别过头去,轻声说:“当初是假离婚,为了买房,哪里想到他竟然出轨……也不能说出轨吧,婚都离了,只能说他假戏真做,找了别的女人。 我受不了,跟他闹掰了。之后就是一大堆的事儿,毕竟当时离婚没想那么多,直接去拿了离婚证。结果财产归属,女儿抚养权啥的统统都没提。 我也不想和他争什么,财产在谁名下就归谁吧,我吃了不少亏,但也不在乎,但女儿绝对不能给他。 最后起诉,我胜诉了,女儿的抚养权判给了我,从此以后我和他就各过各的,互不影响,就这样。” 讲到这儿,她轻笑一声:“现在想想,也真傻,假离婚竟然说离也就离了……算啦,都过去的事儿,只能说,都是命吧。他倒是找过我复婚,可是我真的不信任他了。 没有信任的感情,强撑下去,又有什么意思?破镜重圆?就算粘合起来,裂缝不也还在么?” ------------ 第32章 问询 “离婚后,你们还有往来吗?” “有,”熊云琪点点头:“毕竟也有那么多年感情了,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偶尔还会聚一聚,吃个饭。 再说,虽然女儿的抚养权归我了,可我也总不能不让他看女儿吧?他经常打着女儿的名头来我家,我也不好赶走。 好在咱俩离婚,对女儿影响并不太大,他跟女儿玩的也挺开心。怎么说呢……我不想让女儿缺失父爱,所以也不会拦着他。” 顿了顿,熊云琪又接着说:“另外,我和他保持联系,也不碍着任何人,不会对不起任何人。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单身,没跟人交往,更别说结婚。 我自己养得起自己,也有了女儿,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没必要再找个女人,住我的房子,花我的钱,打我的女儿,警官,你们说是么?” 这话松哥不知道怎么回,只好岔开道:“您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农药厂。” “噢?” “和阿虎离婚后,我卖了那套房——就是为了买它而假离婚的,产权证写的我名儿。也正因如此,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干出那种事儿。” 摇摇头,她接着说:“卖了房,又贷了款,我跟我姐合伙,在隔壁县开了家农药厂,正好赶上国家扶持农业,加上农村转型扩大生产规模之类的原因,生意不错,很快就回本了,还清了贷款,还重新买了房。” “您家主要生产什么农药?” “多了,为杀虫剂、杀螨剂、杀鼠剂、杀线虫剂、杀软体动物剂、杀菌剂、除草剂、植物生长调节剂都有,有机农药、无机农药都做。除草剂、杀鼠剂和杀虫剂为主。”熊云琪回答。 想了想,松哥决定开门见山:“硫酸铊做吗?” “做。”熊云琪瞧了他两眼,说:“不过量不大,怎么,你们怀疑我?来的时候我看过新闻播报,洗浴中心出现中毒案,五人死亡,怀疑死于铊中毒。没猜错的话,阿虎就是死于硫酸铊吧?” “没错。”松哥也大方的点头承认了,说道:“我们在苏浩虎家中厨房里发现了硫酸铊,就放在调味盒里。正好,咱们通过监控查到,昨天中午,您去了苏浩虎家一趟。方便问一下,您去他家做什么吗?” “他邀请我去的。”熊云琪伸手一引,将发鬓夹在耳后,说:“你们可以查他微信,他说有事找我,问他他不说,只叫我过去一趟。” “那么,到他家后,你们说了什么?” “随意聊了聊现状,他说很后悔跟我离婚,说这些年他没找过女人,心里只有我什么的,想跟我复婚,我没同意。”熊云琪回答:“他也知道要在电话里和我说这些,我可能直接就挂了,所以硬是要我上门。 当时我回绝了他,他还不死心,说晚上聚餐吃火锅,问我要不要一块。呵呵,我又不认识他那帮工人,跟他们有什么好吃的,当然没同意,就走了。” “这样啊,”松哥思忖一会儿后,又问:“您的公司在邻县,而房子却买到了余桥……” “喂喂喂,你该不会认为我把房子买在这儿,就是为了方便接近阿虎,好毒他吧?”熊云琪笑了:“拜托,我要毒他,有的是机会,他对我完全不设防的,用得着等这么久吗?房子我都买三年多了。” 顿了顿后,她又说:“农药厂那边,其实不需要我看着,我姐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交给她就是,否则两个决策人挤在一块儿,容易闹矛盾,不如放手,吃分红就是。 我在余桥生活了十多年,大学毕业出来就一直生活在这边,除了老家,这里算是我第二故乡了,亲朋好友大多都在这儿,我不住这住哪里? 再说,现在房子都和学位挂钩的,我不得为女儿学业考虑考虑呐,余桥教育比周边强多了。我需要在这生活,女儿需要学位,我就在这买房咯。” 松哥再次点头,表示明白。 熊云琪又问:“阿虎真的是被硫酸铊毒死的?” “而且投毒时间就在近期。”松哥说道:“昨天傍晚之前,上一次做饭之后。” 想了想,他又示意祁渊把手机拿出来,翻出照片,说:“这两个人,您认识吗?” “他们也去阿虎家里了?” 松哥没回答。 她也没再多问,低头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后,说:“这个人我认识,是阿虎的幺叔。他父辈年龄跨度大,加上当时生的普遍早,阿虎跟他幺叔同岁,准确的说,还要大半年。” “亲叔?” “嗯,亲叔。”熊云琪说道,跟着目光落在另一张照片上,瞧了许久后,摇摇头说:“至于这个……我就不认识了,没见过。” “那您知道他近期是否和谁闹过矛盾吗?” “不知道。”熊云琪耸耸肩:“昨天见面的时候他好像有说,说他最近压力蛮大的,跟谁谁谁竞争很大还是什么,记不清了,当时我也没认真听,只觉得烦的不行。 本来嘛,好好说事儿,或者单纯聊天,我还能陪他聊聊,说说,但他上来就提复婚,我就没那个兴致。 当初离婚后,女儿判给我半年多,我气也消的七七八八了,他提出复婚我还有点意动,只是还在考虑。但再到后来就真的无所谓了,只是他一遍遍提,我真烦到不行。” “麻烦您再好好想想。”松哥说道:“这条线索相当关键,或许有助于咱们直接找到投毒者。” “我真的想不……”熊云琪皱眉,跟着瞧见松哥和祁渊表情,又叹口气,说道:“好吧好吧,我想想,想想……” “不着急,您慢慢想。”松哥又说:“另外,能跟我们讲讲苏浩虎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他啊,普通人呗,有把子机灵劲儿,有点小聪明,说不上投机倒把,也讲不上机会主义,但总有点那种意思。”熊云琪说:“他挺擅长发现机会和钻空子的,也发了笔小财,好在还有底线,不会做的太过。” ------------ 第33章 小聪明 “钻空子?” “是啊,比如炒房。”熊云琪说道:“按理,按揭房在房贷还清之前,是不允许出售的,但他就找了信托公司,把房贷还清了,再转手卖出去,无非额外给信托公司一笔服务费。” 松哥嘴唇轻抿,犹豫了一会儿后,说:“说起来,这种做法还算比较常见了,算不得投机吧?” “确实,放在现在很常见,但放十五年前呢?”熊云琪说:“还记得04年的时候,余桥的房子算下来一平还不到两千,当时多数人的工资也就是这个数了,两室一厅的房子,一个月房租都才几百块钱。 当时倒也有不少人想到了房子能炒,可没人能想到会炒到这个程度,而且对许多工薪阶层来说,炒房还属于高成本高风险的事儿,自认为连资格卷都拿不到手。 但偏偏他头铁,就看中了这个市场,愣是借钱、贷款都要在余桥买两套房子。当时我们都劝他来着,风险太高,万一赔了,或者工作不稳定了,房贷还不上可就完了。 可他不听,还反驳我们说,根本不会赔,哪怕房价涨不了,自己的房子怎么能叫亏呢?房价跌了房子还不给住了不成?至于另一套,租出去呗,收收租金,拿房租还房贷,压力也不大。 反正他是觉得根本没有风险可言,头铁,硬要干,并真的咬牙撑了下来。 结果后来的事儿大家应该也知道,几大房地产公司入驻余桥,紧跟着而来的就是炒房团那帮玩意儿,五年,房价翻了许多,涨到了八千,他转手一卖,刨除利息、手续费,赚了好几十万。 09年那会儿,工资虽然比04年也高多了,但几十万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觉得自己成功了,接着炒,用事实告诉咱们,小资本照样可以玩炒房,算是跟了一波风。” 说到这儿,熊云琪顿了顿,轻叹口气,摇头说:“房价越到后边越恐怖,他狠狠的赚了一波。但…… 不然怎么能说他是小聪明呢,看房价越涨越高,再加上时不时有砖家预测这玩意儿要断崖式下跌,他就慌了,选择退出。 呵呵,当时情况反了过来,我们都劝他,谨慎点是好的,但没必要完全脱离,我跟他说,砖家的嘴,骗人的鬼,他不信,相信自己的投资头脑,觉得房价肯定要暴跌…… 然而……我忘了从哪听到的话,挺有道理的——咱们这的房地产经济就算是泡沫,那也是钢化泡沫,铁锤子照着抡都砸不破,呐,这不前不久那什么地方还出台了房价限降令,禁止随意、无端、无下限降价么。 熬了两年,房价没跌,反而还在持续上涨,他又后悔了,想重新投资,可面上的几个限购令绕不开,他就想到了假离婚,呵……呵呵!” 说道假离婚,熊云琪就忍不住冷笑。 祁渊将这番话则重点记录下来,然后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松哥,示意他自己记录完毕。 松哥便接着问:“他成立的装修公司,你知道不?” “知道。”熊云琪说:“他那点小聪明,很难继续在现在这种市场下占到便宜了,跟不上时代了,就灵机一动,打起了别的主意。 我不知道他具体怎么想的,但能猜得出个大概——无外乎,房地产火,那就盖楼呗,没楼怎么卖? 但他也不想想,那些大地产公司都有自己的施工队或者合作施工队,他一个私人拉起来的队伍,哪里能挤得进去?再说了,余桥这几年,就已经房子比人多了吧? 普通的施工队,他挤不进去,结果又一拍脑袋,决定搞装修公司。不过这次算被他赌对了,刨除那些炒房的,还是有不少人把房子看成刚需,那买了房就要装修,算有点市场,倒也能让他小赚一些。 只是比起先前炒房的暴利,这些利润差了点,他有点不是很甘心,喝醉了后和我抱怨过几句。 但他真的年纪大了,放弃炒房那几年,原先积累的人脉也断了,没人带他玩,他又适应不了新的规则,玩不转。好在装修也算是实业吧,我就劝他踏踏实实的干下去。” “他成立装修公司,有找人合伙吗?” “应该没有。”熊云琪摇头:“成立建筑施工队的时候倒是找过我,但那会儿一来我气还没全消掉,二来我卖房的钱连着贷款都砸进化工厂了,真挤不出钱来,他就走了。 而且其实他自个儿有的是钱,我估计来找我也只是想打着合伙的关系跟我套套近乎,想办法跟我复婚而已。反正我是没听过他有什么合伙人,不然你们查查?他的公司注册过的,挺正规,不是搞个体户。” “行,稍后我们会核实的。”松哥应道,想了想,没什么问题需要再询问的了,便又说:“那这样,熊女士,您先歇会儿,等尸检工作完成,我们再通知您,到时候……” “算啦,”熊云琪摇头打断他:“我已经算不上是阿虎的家人了,就这样吧。如果你们需要人帮忙认尸,我愿意出一份力,但只是单纯的看看……还是算了,过去就都过去吧,没必要再看他被解剖后狼狈的模样。” 顿了顿,她又别过头,轻声说:“更何况,你们应该通知他爸妈了吧?到时候伯父伯母也在场,叫我怎么面对他们?” 松哥沉默几秒,说:“抱歉,是我唐突了。既然您不愿意,我尊重您的意见。” “那,我能先回去了吧?” “没问题。但请您近段时间不要出城,并保持电话畅通,我们随时可能会与您联系,请您配合调查,帮助破案。” 讲到这儿,松哥瞄了她几眼,同时说:“当然,您也可以拒绝……” “没事,早就说过了,化工厂那边,有我姐看着。”熊云琪说:“就当为阿虎最后尽一份力吧。手机我会保证畅通…… 另外,你们先前打的是我对公号码,还有两个私人电话号,你们也记一下吧,那个号码经常接客户电话,要你们同时打进来,可能会漏掉。 ------------ 第34章 性格分析 “苏浩虎,一个胆子不大的投机者,有点小聪明,也有一定的远见,但看的依旧不够远;有主见,但这份主见相当盲目,表现形式也有些奇怪…… 或者不说奇怪,应该说,这是个听起来奇怪,但实际上与大多人共通的一个特点——总是更愿意相信陌生人的建议与判断,而不愿意听信身边的人的意见,如果这个陌生人带点头衔,这种倾向性更明显。 具备一定的风险承受能力,但相当有限,且评判依据似乎是自己的主观想法。 以上,是我根据熊云琪陈述,对苏浩虎的分析,完毕。” 祁渊放下笔记本,看向松哥。 “差点意思,”松哥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投毒,是一种典型的蓄意杀人,动机无外乎矛盾纠纷、情感纠葛与经济竞争等几大类。 你认为,你分析出来的这些性格特点,哪些会导致苏浩宇与他人产生上述几种矛盾?” “投机?”祁渊不确定的问道。 “再详细点。” “哦。”他低头看着笔记本,冥思苦想了片刻后,说:“可能是再次尝试投机,结果赔本了?” “如果赔本,以至于合伙人要毒杀他的程度,可想而知亏的有多大。”松哥反问道:“换做是你,老本都赔光了,难道还有心思请员工吃火锅唱KTV蒸桑拿?” “呃……”祁渊挠挠头,又盯着笔记本看了半天,随后摇头:“不知道了……” “所以说,隐藏的信息没有挖出来。”松哥站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根烟,说道:“记得不,有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苏浩虎想重新投身炒房业,但苦于绕不开限购令,提出跟熊云琪假离婚,并将房产挂在熊云琪名下。 但之后,假离婚到重新扯证的这段‘冻结期’,他却与另一个女人勾搭上了,并惹怒熊云琪,假离婚变成真离婚。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熊云琪的一面之词,未经过求证,还做不得数,但也足以证明,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而听熊云琪刚刚的陈述,我主观上倾向于相信她,即认为苏浩虎与其他女人有染。 而如果这事为真,便说明,苏浩虎这个人,其实不太能经得起诱惑。假离婚期间都做出这种事儿,真离婚了,虽然一直有和熊云琪复合的想法,但毕竟熊云琪始终没开口,他会否……” “呃,那个,松哥,这点我不敢认同。”祁渊打断他,说:“想办法与熊云琪复合的过程,其实可以理解为是一种重新追求。 而多数男人,扣除个别渣男外,追求的时候总是相当专一的,毕竟得不到的才最珍贵,最诱人。 所以我认为,只要苏浩虎还没放弃,那么,哪怕熊云琪一直没松开,始终没同意复婚,他也不会再与其他女人勾勾搭搭。” “倒也是。”松哥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后,轻轻点头,说:“但他意志力相对薄弱,这点不会错。从他听信砖家的话放弃房地产,不久后又后悔想重新入行,如此反复,也看得出一二。 成大事者忌反复,他这样的人,衣食无忧没什么问题,但除非运气实在太好,否则很难真正成材,这和远见与否无关,归根结底,就是意志不坚定。 当然了,意志太坚定也未必是好事儿,虽说绝大多数成功者都是坚定践行自己道路的人,意志极强,但这并不能看做等式,反过来并不成立,因为更多这类人,死在了创业路上,尸骨无存。” 祁渊眨眼:“所以这跟他的死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没看明白。”松哥轻轻摇头: “意志薄弱,反复无常,容易受非熟人影响而摇摆,偏偏下定决心后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看上去似乎有点远见却又缺乏真正的远见,具备风险承受能力,但这个能力有着相当的弹性,很大程度受主观意志影响…… 这种人,绝对不适合作为合作伙伴,因为很容易被坑,指不定合作的好好的,他忽然撤资跑路了。” 祁渊皱眉:“这个思路我刚刚也提过,可你……” “所以没说你讲错,只是没说到点子上。”松哥打断他:“你刚刚的意思是,再次尝试投机,结果赔本了。但实际上,很有可能是,再次尝试投机,但他忽然撤资,合伙人赔惨了。” “所以说……有可能是经济纠纷?” “嗯,但不能肯定。”松哥说道:“另外,熊云琪的嫌疑,也并没有完全排除,没办法,她拥有作案条件,至于作案动机,谁也说不准,万一因情感纠葛杀人呢?感情的事,一时拗不过来,就可能冲动。 不过相对她嫌疑较小,至少我的经验让我主观上倾向于认为她不是凶手。 而苏浩虎的幺叔,还有另一个暂未能确定具体身份的人,嫌疑或许会更大一些。 通知方常查查吧,苏浩虎近期是否有投资行为,如果有,合伙人是否这两人之一。如果还是,再查查合伙人是赚是赔,要赔了,那么,这个人的嫌疑就相当大了。” “哦。”祁渊挠挠头,跟着好奇问道:“毒物来源不查吗?硫酸铊作为剧毒物,管控我记得还是蛮严格的,至少买卖都得实名登记吧?” “当然得查,但未必能有结果。”松哥解释道:“实名登记确实在很多时候都帮了咱们大忙,可惜,只要有心,实名制也不是没办法绕过。” 祁渊嗯一声,说:“那,我这就打电话给方哥?” “我打吧,”松哥说道:“你去痕检科那边帮忙,如果柴姐分析出苏浩虎最近一次在家做饭的时间,通知我。” 顿了顿,他又说:“今天咱俩应该不用再出外勤了……但如果需要,我再通知你。” “好的。”祁渊赶紧点头,起身收拾好自己的笔记本。 “中午一块儿吃个饭啊!”松哥又补充道:“我叫上苏队,你喊着柴姐一起,附近新开了家美蛙鱼头,优惠力度蛮大,评价也很好,听说配上仔姜特别赞,咱们也去尝尝!” “呃……”祁渊顿足,有些迟疑:“不大好吧?” “苏队好这一口。” “哦。”他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 第35章 会议 “苏开勇,苏浩虎幺叔,今年四十一岁。” 晚八点,会议室,老海起身汇报道:“他原先开有一家印刷厂,规模虽然不大,但收益尚可。但近几年,传统出版业、印刷业受互联网冲击,经济很不景气,两年前,他的印刷厂就关门了。 之后他也尝试过转行,办过培训班,没开起来;开过托儿所,因不太注重卫生导致孩子食物中毒被举报投诉,反倒赔了不少钱;开过奶茶店,位置没选好生意惨淡,现在的他是名货车司机。” “这也忒惨了吧?”苏平都愣了:“干啥啥不行啊这是。” “可以这么说吧。”老海一摊手:“期间他找大侄子就是苏浩虎借过钱,前后加一块有六十来万,做生意,赔了,到现在钱都还没还上,还欠着四十多万。 也试过让苏浩虎帮他一把,说合伙投资,看中了苏浩虎的头脑,但苏浩虎没同意,婉拒了。 苏浩虎也跟他朋友吐槽过这事儿,说,向他借钱,然后用他这部分钱跟他合伙做生意,这算哪门子事儿,还不如自己单干了,赔了赚了都是自己的,跟苏开勇一块,岂不是赔了是自己的,赚了算苏开勇的吗? 反正最后苏开勇找他投资拉自己一把的打算没成,苏开勇也不高兴,心里有点意见,想过自立自强等发达了再去找他,可惜硬气了没多久,最后还是软了,又管苏浩虎借钱。 最后一次去找苏浩虎,据他自述,是去还钱的。嗯,还完再借那种,日子实在过不得了,他现在一个月收入就几千,还债要还万多块,老婆都一直跟他闹,都快闹离婚了,难熬。 苏浩虎也吐槽他,说他这种借了还还了借的没劲儿,但苏浩虎也够意思,说可以再借他几十万,叫他去承包个快递网点、水站或者菜鸟驿站什么的,应该稳赚。 他犹豫一阵,没同意,承担不起风险了,只拿着苏浩虎再借他的三万块钱走人。嗯,拿着一万块去还,带走三万块钱,基本就是这样。” 听完老海汇报,苏平沉思一会儿后,问:“这些借款,有立借据吗?” “没有,全凭自觉。” “这么大额的借款,竟然不立借据。”苏平啧一声,又看向荀牧,问道:“老荀,你觉着,苏开勇有没有作案嫌疑?” “不大。”荀牧摇头:“动机自然是具备的,欠了苏浩虎这么多钱,又没立字据,往坏了里头说,只要苏浩虎死了,他不就不需要还钱了吗? 但是,虽然有动机,可从逻辑上讲,如果他真的存有杀死苏浩虎就不用还钱的想法,那苏浩虎主动提出再借他几十万,他应该欣然同意才对,因为这几十万相当于白捡,你们说呢? 更何况,听老海说的,这笔钱,苏浩虎催的并不急,且即使苏开勇还了再借,如此没品的行为,苏浩虎也照样借了。 这说明,这笔债务虽然大,但还款压力不至于大到让苏开勇铤而走险杀人的程度。从这方面分析,我认为苏开勇的作案嫌疑有,但不大。” 苏平嗯一声,问:“另一个人呢?查到没有?” “他叫曹德。”王兆站起身说:“跟苏浩虎是朋友关系,认识好些年了,曾经就是苏浩虎将曹德拉上炒房这条路的,后来苏浩虎退出,他依旧继续,这几年房价爆炸式上涨,让他狠狠的赚了一笔。” “后来呢?”苏平问道。 “苏浩虎找过他,让他拉自己一把,重新入行。” “他同意了?” “同意了。”王兆回答:“原先苏浩虎是他的领路人,如今苏浩虎落伍,他倒也挺乐意重新拉苏浩虎一把的。毕竟市场这么大,别说他一个人,千千万万个他也赚不过来,他自然愿意拉着老兄弟一块发财。 但是苏浩虎总听说房价要降,而且确实有地方开始降了,甚至还出台了限降令,他认为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限降令控制不住市场,反而可能引起恐慌导致崩盘,就萌生退意了,再次觉得房价要跌,想退出。 曹德当然不乐意,劝他,他不听,曹德火了,就决定自己单干,还对苏浩虎放话说以后再后悔找他拉自己一把他可不帮了。 苏浩虎当时就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被曹德劝服了,继续干,但他不同意搞期房,说风险太大,而曹德则认为期房赚头大,只要认准靠谱的开发商就好。 两人闹了点别扭,最后还是分开了,苏浩虎依旧只瞄着现房,而曹德现房期房一块看。 结果吧,真出事了,曹德两套期房烂尾,开发商跑路了,赔了不少钱,不说血本无归也差不多了。” “两人闹别扭了?”苏平问道。 “倒也没有。”王兆摇头:“苏浩虎不是没提醒过他,他自己一意孤行,也怪不到苏浩虎头上。 但出了这种事儿,总归还是有了点隔阂吧。合伙投资不就这样么,亲兄弟都可能闹掰。” “曹德是这么跟你说的?” “嗯。” “那就说不准了。”苏平摇头:“你刚也说了,合伙投资,亲兄弟都可能闹掰。虽然苏浩虎提醒过他不要买期房,但人的心理就这样,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迁怒于苏浩虎。” “emmm,确实是这样没错。”王兆说:“那接下来,咱们重点留意留意他?” “是该留意留意。”苏平应一句,又看向松哥。 松哥站起身:“柴姐分析过,苏浩虎做饭挺勤快的,上一次做饭间隔距离他这回吃火锅,应该不超过四十八小时,但只是推测,结合他点外卖频率,还有根据手机上的买菜付款记录而得出来的,可能有一定误差。 但是,四十八小时内,除了送水送外卖的,也就熊云琪、苏开勇和曹德三个人去过他家,如果本案为投毒犯罪,那么作案人就是他们仨其中之一,错不了。” “那么,明儿一早派个人去熊云琪的农药厂调查下。”荀牧下令:“仔细对比原材料购买量、库存量、消耗量,以及各类农药的生产量、销售量,尤其是硫酸铊,重点查,如果有出入,第一时间汇报上来。” ------------ 第36章 紧急 散会后,苏浩虎的父母赶到支队,松哥和荀牧陪着他俩去辨认尸体,并对他俩好生安慰,承诺尽快破案,将凶手绳之于法,还受害人一个交代。 次日一早,松哥就自告奋勇,拉着祁渊去齐华县,调查熊云琪名下的农药厂。 而且熊云琪也在场,就在车上。 一路,松哥始终在悄悄打量熊云琪,之所以拉上她,实际上也是个压力测试,如果她心里有鬼的话,在拉着她一步步探寻真相的过程中,她难免紧张焦虑,松哥也能对此有个更准确的判断。 不过她始终没什么异常表现,反倒倚着车门睡着了。 这么看来,她要么问心无愧,要么心理素质极强。 从余桥市区到齐华县县郊,还是蛮远的,百多公里,开车得一个半小时左右。 何况他们还得先去县城办手续。 等到了农药厂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好在这次调查属于突击检查,不仅取得熊云琪配合,且熊云琪也承诺不会和厂里头打招呼,一路上祁渊盯着,也确实没发现她通风报信,倒是免去了有人通风报信让有心人早做准备的风险。 这么看来,熊云琪倒确实坦荡。 听闻警方来查,熊云琪的姐姐还有点意外,急急忙忙的跑了下来,陪着笑脸,得知松哥俩来意后,一面让人赶紧去准备记录单子,一面揪着机会把熊云琪拉到一边,询问怎么回事儿。 熊云琪发现祁渊在注意着自己,便微微一笑,摇头说:“放心,姐姐,没什么大事儿,咱们配合着调查就行了,不是来为难咱们的。” “那就好,那就好。”她姐姐松了口气。 熊云琪又说:“姐姐,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儿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我带着两位警官去调查。放心,真的没事儿。” 她姐姐将信将疑,但见她说的坚决,便也点点头,离开了,并通知厂里头的工人,各干各的,只留下负责仓库管理这一块的负责人配合松哥他们的调查工作。 很快,松哥便发现了问题,将一份清单递给熊云琪,并问道:“这份清单有问题啊,用于制作杀鼠剂的高浓度硫酸铊,少了整整五百克。” “什么?”熊云琪吃了一惊,赶紧把清单拿过来比对,看了几眼后,冷汗立马就下来了,焦急的问道:“阿和,怎么回事儿?硫酸铊怎么没了一斤?” 这事儿可相当大条,以硫酸铊的毒性,五百克足以让上千人中毒,集中投毒的话,可以毒死足足数百人,可怕得很。 松哥得知这玩意儿的失窃量竟然达到五百克之后,也被吓了一跳,质问过熊云琪之后,也赶紧掏出手机,把这事儿转报给了苏平。 “五百克?你没算错吧?”苏平都被吓了一跳,咆哮声清晰的从手机听筒中传出:“赶紧的!通知当地同事迅速立案调查,立刻成立专案组,搞清楚这批硫酸铊流落到了哪儿,在谁的手中,快!” “是!” “我这边会立刻通知市局,与当地同事联合调查。总之,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抓获凶手,避免这批剧毒物流落出去,也不能给他再次作案的机会!” “明白!”松哥挂断电话,瞧了瞧熊云琪,再次打通了个电话。 “喂?你好,是虎州市公安局吗?嗯,我是余桥市公安刑侦支队直属重案大队一组组长,赵擎松,警号是050XXX,现因一起投毒案,于齐华县执行调查任务……” 迅速解释完前因后,他立刻说:“现我于齐华县小熊农药厂内,发现库房丢失生厂加工杀鼠剂的硫酸铊五百克,现下落不明,请予以重视,立刻成立专案组调查,找到该批硫酸铊下落,我余桥公安刑侦支队将全力配合!” “你好,具体情况我已知悉,现重复一遍,”对方说道:“齐华县小熊农药厂内,失窃剧毒物硫酸铊五百克,是吗?” “不确定是否失窃,但这批硫酸铊确实不在厂内。” “明白了,感谢你提供的消息,我会立刻转报市局,并通知刑侦支队,稍后会有同事与你联系,请保持电话畅通。” “我知道,我就在农药厂里等着。” 挂断电话,收起手机,他看向熊云琪,问:“怎么样,可查明白了?” 熊云琪咬了咬牙,说:“具体的讲,失窃的硫酸铊不是五百克,而是六百一十七克……赵警官,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这样,咱们全力配合你调查,先将这批硫酸铊找到了再说,你看怎么样?” “嗯。”松哥轻轻点头,并说道:“把你们厂房内的监控录像和员工花名册准备好,另外,负责这一块的是谁?叫过来,我要知道近期内都有谁进入过厂房。” “我这就去做。”熊云琪没二话,赶紧打电话通知她姐。 与此同时,松哥又对祁渊说道:“小祁,你再打个电话给苏队问问情况,另外跟苏队说一下,我建议,立刻密切监控苏开勇与曹德,允许的话,第一时间对他俩展开搜查。” “好。”祁渊知道事关重大,立刻掏出手机。想了想,又把手机递给松哥说:“松哥,要不你来打吧?” “也行。”松哥颔首。他手机要保持畅通,所以才让祁渊干这事儿,既然祁渊怕自己说不清楚,那用祁渊手机自己来也是一样。 很快说完,挂断电话,他自己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猜测是虎州市公安刑侦支队打来的,一接通发现果然如此。 丢失的硫酸铊,挑动着各方神经,有关单位全都迅速动了起来,爆发出极高的效率。 不一会儿,齐华县刑侦大队便先行感到现场,直接半封锁了农药厂,将员工一个个的拉去问话。 松哥见了,微微皱眉,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强制扣留员工并不合规,但他提了一嘴,却不被大队长接受,只好作罢。 同时,几名图侦警也取了监控录像,就在现场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松哥和祁渊帮不上什么忙,就走到图侦警后边,跟着一块看录像。 “苏开勇?”很快,松哥发现了个熟人,立刻喊暂停:“他是投毒案嫌疑人之一!” ------------ 第37章 合作 图侦警赶紧暂停,并将画面放大,同时问道:“你确定吗?” “确定,不会错,就是苏开勇。”松哥立刻掏出手机,翻了下照片,然后将手机递给这名图侦警,并问:“你看,是不是他?” “还真是……”他嘀咕一声,跟着又道:“单单出现在现场,还不足以认定他偷了硫酸铊,我们先把整个视频都看完吧。 另外,也拜托你们帮咱问问,他出现在现场,是为了做什么。瞧着也是大白天的,还有人陪同,估计应该有印象才对。有条件的话,也可以先传唤他到你们支队。” “好。”松哥点点头,强迫自己平复下来。 至于这名图侦警说的“帮”,他没太往心里去,这只是个客气的说法,毕竟齐华县这边大量剧毒物丢失,而余桥那却发生了投毒案,这桩案子与两地都相关,这会儿不是讲谁帮谁的时候,精诚合作才是正途,帮对方也是帮自己。 祁渊很快把这事儿转告给大队其他刑警,并通知熊云琪过来一趟。 熊云琪听了后,立刻叫来她姐询问。她姐看了照片,和松哥说:“我知道他,阿琪前夫的叔叔?阿琪离婚前,我们还一块吃过饭的,但离婚后就很少往来了。 后来……大概半年前还是一年前?反正就这个时间段吧,他忽然找上门,说自己现在在开货车,问我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本来我蛮排斥的,认识归认识,但自从阿琪离婚以后,和他们家的人感觉就隔了一层。就算不说当初的事儿谁对谁错吧,见面也尴尬不是。 但做生意嘛,很多时候不能被感情因素影响,我就听他说完。 得承认他说的有道理,齐华县就这么大,农药厂有好几家,市场早就已经挖掘到极限了,如果想进一步发展,就必须走出去。 但走出去谈何容易,有农药的地方就肯定有农药厂,而且质量方面其实都相差不大,只要不是偷工减料,效果都一样的。 那想要和别的厂竞争,也就只有三条路了,要么开发高效新农药,但对我们这种厂来说哪有那么容易?根本没有研发资金。 要么就搞品牌效应,多打广告再用时间积累。嗯,产品效果是大同小异差不多,但广告还是得打的,可这方面,我们对别地的农药厂也完全没有竞争力啊。 最后就只能打价格战了,赔本赚吆喝,名声打出去,让人认可了,再一点点慢慢涨价,最后还是得走品牌,价格战只是打开市场的……” 松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性格使然,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可这桩案子影响实在太大了,听了半天,以松哥的性子都忍不住,只好开口打断,问道:“你们就这样建立起联系了?” “想进一步发展,外地市场肯定要打开的,但怎么打是个问题。”她顿了顿,说: “他提出的意见是,我们在成本价的基础上,涨个一两成,直接卖一车农药给他,他拉到外地接着卖,怎么卖,卖多少钱,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当然,包装也不用我们的包装,他自己搞。 我不太同意,这样根本没什么赚头,想以批发价卖给他,他又不干了,说运货之类的成本也很高,这么搞他的农药没啥竞争力,最后只能烂自己手里。 扯皮了好几天吧,最后价格定的是成本价涨三成半,不提供包装,他直接拉走,也签了合同,他大概每星期来拉一次货,卖到哪儿我就不清楚了,我问过,他不说。” 祁渊忽然想到件事儿,问:“农药我记得也是需要接受管控的吧?毕竟多少有些毒性,不少农药还是剧毒。他有农药经营买卖的资格证书么?” “有的,我看过原件,还留了复印件,农药经营许可证、工商局的登记证明都有,不然我也不敢这么大量的卖给他啊,一旦出事岂不是咱们厂都得跟着遭殃?” “能看看复印件么?” “好的,稍等一下。”她立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随后又对松哥说:“我叫我儿子去我办公室拿了,很快。” 没几分钟,有个小年轻喘着气跑了过来,递上一叠合同。 熊姐接过,翻了翻,找到相关证件复印件递给松哥。 松哥瞧几眼,拍照,发送给技术队的小高,让他查查。 又过了一小会儿,他手机响起,接通,聊几句挂断,对熊姐摇摇头,说:“假的。” “啊?”熊姐一愣,跟着道:“不可能啊,我查过编号,确实……” “编号是真的,但不是他的。”松哥说道:“他假借他人的农药经营许可证编号,再用自己的社会信用代码,找办假证的伪造了这么一张许可证。 换句话说,他实际上并不存在农药经营资格。” 熊姐一下慌了:“这……” “您也不用太过担心。有合同存在,且您调查过许可证真伪,那么他的行为便构成了欺诈,就这方面而言,您不用对此负责。 现在的问题是,苏开勇前天上午到厂里,除了常规的’提货‘之外,还干了些什么?他的提货清单我有看,结合其他清单对比倒是没什么出入,但并没有提到硫酸铊的事儿。” “这个我不清楚,但按理说他没条件拿走硫酸铊才对。”熊姐低头想了一会儿,说:“这样,赵警官,我把经营部的老刘头叫过来,苏开勇提货一向是他负责对接的,你们直接问他,怎么样?” “好,麻烦了。” 一个电话过去,老刘头很快就到。 大致情况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因此显得非常紧张,松哥才刚问了苏开勇这个人,他就急慌慌的说:“我知道他,确实是我陪他提货、验货和收钱的。 但是……因为合作了好几次嘛,我对他也蛮放心,中间有段时间走开了,闹肚子,上厕所。前后也就走了十五分钟,很快回来,而且我有叫小黄陪着他继续提货。 其他事儿我就不知道了,硫酸铊丢失,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 第38章 拘传 小黄也很快被喊了过来。 “我……我当时是陪着他来着,但熊姐忽然叫我,说上个月的财务单子好像出了些问题。 我寻思着,他也跟咱们合作过那么多次了,没啥问题,这些原材料说起来也并不是太值钱,他就是偷又能偷多少?他肯定也不会干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就让他自己瞧瞧,我去找熊姐了。” “是有这回事儿。”熊姐挑眉,跟着又皱成了个疙瘩:“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你有事儿?忙完你手中的活再过来也不迟啊。” “没想到那么多嘛,那些东西也确实不值钱……” “这是值钱不值钱的问题吗?”熊姐大急:“那可是农药!库房里不少还是高浓度的原材料,剧毒的!碰一点就得要命!” “剧毒归剧毒,他不每星期还拉那么多么?”小黄似乎有些不服气,嘀咕着说道:“真想要干啥事儿,从他拉走的农药里随便弄点出来不就好了,干嘛要偷啊。” “你……”熊姐气急,伸手指着他。 跟着她似乎反应过来,一拍额头:“对啊,他要真想干点什么,直接从自己拉的药里头挪一些就好了,为什么要偷农药?呃,不对……” 说道一半,她又纠结上了。 一方面,她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厂里的农药搞出问题,希望是苏开勇从买去的农药里动了手脚,刚刚松哥也说过,他以假身份买农药属于欺诈行为,自己和工厂并不需要负责的,能把责任全部推出去自然最好不过。 可另一方面,工厂里硫酸铊丢失六百多克已成了既定事实,赖不掉,她又希望尽快找到问题的源头,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在引起更大更恶劣的影响之前。 而现在苏开勇又具备巨大的嫌疑…… 所以她现在心态就徘徊于,是否认定苏开勇偷了这份硫酸铊。 可急切中的她显然忘记了,真相并不以她的意志而转移,警方只相信证据和线索,有着自己的判断。 松哥便问道:“你离开了多久?” “十分钟不到吧,”小黄说:“刚到熊姐办公室,还没开始核对,熊姐发现是自己算错了,我就又回去了。跟着再陪他逛了一会儿,刘叔回来,重新陪着他接着挑货,我就去忙自己的了呗。” 祁渊看向老刘头,就见老刘头轻轻颔首,同时用笃定的语气说:“肯定是他!哦,不对,应该说,如果是他的话,肯定是在小黄走了的这段时间偷偷拿货的,错不了!” 松哥嗯一声,未置可否,只说:“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些,等过完监控瞧瞧还有没有其他人在近期进入过你们的库房吧。” “有是有,但除了他外,其他人没可能拿走东西的。”老刘头说: “其他人我都是全程陪着,人也不多,一共就那么几个,而且要么是咱们自己雇的司机,把农药送到本县和邻几个县的各个镇子、村子里去,要么就是合作经销商来看或。 但他们也只是看货而已,看完了,还是咱们派司机去送货的,那些网点规模都不大,顶多也就负责一个镇子,大多供不起一辆车,供起了也不划算,成本会高很多。” “这样么?”松哥沉思一会儿后,说:“这里的事儿,我会转告给我们队长,让他迅速核实。如果证明是苏开勇偷的硫酸铊,我们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但同时,也请你们配合我们展开……” “放心放心,”熊姐连连保证:“我们绝对配合!说实在的,出了这种事情,咱们比谁都着急。” 说完,她还狠狠的瞪了老刘头和小黄一眼,显然,她记住这两个人了,等这件事儿过去,免不了要秋后算账。 很多当老板的都这样,出了大事儿,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而是将问题推卸出去。 当然了,身为老板确实很难做到面面俱到,只要用好人就是,谁负责的事情出了问题就找谁,天经地义,并没有错。 这次硫酸铊失窃**,老刘头难逃其咎,毕竟这就是他的责任,小黄的责任就轻了许多,毕竟这本就不是他分内的事儿。 老刘头见状,抿了抿嘴,没说什么,他做好心理准备了。 被老板记住,乃至丢了工作,都好过为此承担上法律责任。大多数平头老百姓也意识不到跟一些事儿牵扯上关系后,是否会受到重大牵连,反正把自己撇清楚说自己不知情总没错。 哪怕他全程陪着,猜测苏开勇偷拿了硫酸铊并且投毒作案后,恐怕也会立刻撒谎说自己走开过一阵,这也是人之常情。 祁渊默默看着众人的反应,若有所思。 至于熊云琪,则坐在一旁,抽着细长细长的女士香烟,似乎是在发呆,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丢丢丢,登灯等灯瞪灯等灯……” 铃声响起,松哥赶忙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说道:“抱歉,接个电话。” 说完,他便走到一边,接通:“喂,苏队……噢?找到了?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走回来,说:“各位,查清楚了,硫酸铊,确实是苏开勇偷的,且剩余的那些药物,被他加水灌装打算便宜售卖出去。目前,苏开勇已被依法拘传,带回了我余桥公安刑侦支队。” 齐华县刑侦大队的队长走过来:“人这就抓到了?呼,还好,没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说完,他回过声又嚷嚷道:“通知一下,让刑侦支队那边的人不用来了,案子已经破了,都松口气吧!” “辛苦你们了。”松哥笑道:“晚些时候,你们派个代表来我们支队,办下必要的一些手续吧。” “成,”大队长拍拍他肩膀,说:“你们也辛苦,虽然有些白忙活了。但白忙活好啊,我希望咱们以后接到的报案,统统都是白忙活。” 松哥公式化的笑容更自然且真切了些,说:“也不算白忙活,毕竟没有这一通调查,也不知道还得多久才能锁定苏开勇。” 祁渊深以为然,连连颔首,紧接着却又皱眉低头,在心里嘀咕道:“奇怪了,怎么会是苏开勇呢……” ------------ 第39章 问题 刑侦支队,审讯室。 荀牧和苏平并肩而坐,看着对面的苏开勇。 和绝大多数被拘的嫌疑人一样,他低着头,不时又一阵左顾右盼,喉结偶尔上下滚动,咽几口唾沫。 “为什么偷硫酸铊?”荀牧翻了翻调查报告,便将之放下,轻声问道。 “赚……赚钱。”他咽口唾沫:“那玩意儿老值钱了,巴掌大一袋,能冲兑出上千瓶杀虫剂,一瓶十块都是万把块钱啊,就那么一包,他们也不好发现不是,风险低……” “屁的风险低!”苏平一拍桌子:“丢了六百多克剧毒物,我们余桥,那边虎州,两地公安几千民警都被调了起来,就要全城封锁严查了,你跟我说风险低?” “我也没想到你们对这玩意儿这么重视啊。” “还狡辩?”苏平冷哼道:“从你家中,仅仅搜出八百瓶杀虫剂,提取得硫酸铊404克,还有两百克哪去了?” “我,我卖掉了。”他眼珠子转了转。 “卖给谁了?” “我哪知道,有人出钱我就买呗。” “卖掉的钱呢?” “花了。我欠了一屁股债,有钱就立马还了呗。” “还给谁了?” “还给……还给……”他卡了壳。 “还胡扯!”苏平握拳:“你当我们没查过你的流水么?那两百多克硫酸铊,是被你倒进苏浩虎的调味盒里了吧?” “不是!我没有!”他连连摆手:“他可是我大侄子,我哪能干这事?别瞎说,没有的事儿。那两百来瓶农药,真的被我卖出去了。” 眼珠子再次一转,他忽的说:“大壶县繁昌乡,卖的那儿,你们去问,去查,应该能查到!” 顿了顿,他又说:“嘿,不对啊,哪来的六百克,我偷的药就一袋,五百克规格的,你们别污蔑我。我就卖出去两百瓶,每瓶里头半克左右,加起来一百克出头而已。” 苏平微微皱眉。 看他笃定的模样,不似作伪,但他偏偏又说不出经营所得的钱哪去了…… 另外,既然已经承认自己偷了硫酸铊,那么,五百克与六百克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那么,被他否认的那一百克去哪了? 或者,他知道苏浩虎是怎么死的,所以故意说不知道这一百克硫酸铊的事儿?说起来,苏浩虎家的食盒里剩余的硫酸铊也不多,算上被那帮工人吃下去的,估计恰好一百克左右…… 想了想,苏平再次开口:“我会查的,但现在,你还是给我好好说说,这笔钱究竟怎么回事儿?你说还债了,那么,告诉我,还给谁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你还牵扯其他犯罪活动?” “没,我没有!”他赶紧说道,跟着又低下头,一阵扭捏。 荀牧瞧着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伸手扶额,问道:“你不会拿去嫖了吧?” 苏开勇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他,随后迅速低下头,不发一言。 “嘿,你!”苏平瞪大眼睛:“家庭困难成这样了,你竟然还去嫖?” 看他那副模样,苏平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拍拍桌子,咬牙骂道:“难怪你老婆要跟你离婚!就你这样的,跟着你,日子还怎么过?” …… 与此同时,小熊农药厂。 松哥和祁渊正打算离开,却忽然接到了小高的电话。 说几句后,他微微皱眉,立刻挂了电话,同时叫住齐华县刑侦大队刑警,说:“等等,刚查到两条信息。” “噢?怎么说?” “第一,这家农药厂,早期确实取得了硫酸铊的生产、加工资历,但有效期已经过了,没有再次报批。 你们应该很清楚,哪怕取得了生产资历,农药本身也是需要单独报批的,每个产品都得登记。但他们可能嫌手续繁琐,过期后没有申请复核。” 中年队长轻轻点头,但这事儿牵扯蛮大,与多个部门相关,一想他就感到头大,便接着问:“除此之外呢?还有条消息是啥?” “我们从苏开勇家中确实发现了含有硫酸铊的农药,但经快速蒸馏提取药物后发现,仅有硫酸铊404克,另外,他承认其中一百克以被他兑水售卖,但另外一百克拒不承认…… 总之,他咬牙断定自己只偷了五百克硫酸铊。” “什么?”队长一惊,跟着强自镇定道:“估计是因为有人被毒死了,他想狡辩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不排除,偷窃硫酸铊的不止一人的可能。”松哥严肃的说道:“我们恐怕还不能走。” 队长皱眉,半晌后,咬咬牙:“成!一百克硫酸铊,也不是小事儿,确实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必须查的清楚明白。” “好在还有条好消息。”想了想,松哥又补充说:“结合受害人、中毒患者血检得体内硫酸铊浓度计算出大致摄入量,加上受害人苏浩虎家里调味盒中剩余的硫酸铊,恰好也在一百克出头。 换句话说,即使有另一名盗窃者存在,手中按理也没有硫酸铊了,这起失窃事件,造成其他更恶劣影响的可能性极小。” 队长听到这儿,明显也松了口气,说句那就好,想了想,又说:“支队的人我已经叫回了,既然事态不会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也就不再让他们过来了吧? 另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咱们全力配合。” “帮忙”与“配合”这两个字,他说的稍微轻了些,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心虚。 松哥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虽然看破了他这会儿是在推卸责任了,出了事儿他们不负责,仅仅作为配合方帮忙破案,但也没点破,这会儿,能取得主动配合就已不错,很难再奢求太多。 当然,前提是这六百克失窃的硫酸铊都已被直接或间接锁定,否则,该紧张的又该轮到他们当地刑警了。 “那么,咱们继续过监控吧。该厂监控储存多少天?” “四十五天。”有图侦警回答:“一时半会,恐怕过不完呐。” “分割一下吧,”队长想了想,说:“按照时间分为九等分,每人负责五天的监控,将所有有条件接触到硫酸铊的人都筛查出来。” ------------ 第40章 判断 晚上,松哥又接了个电话,得知了一连串的消息。 老海他们已经去大壶县核实过了,前天下午,苏开勇确实卖出去不少的农药,在当地派出所配合下,挨家挨户走访一圈,将这些农药全数收回当然给了补偿,退回了购买欠款,苏平不让他们做损害老百姓利益的事儿。 农药一共收回217瓶,快速蒸馏后提取得农药93克,加上先前的404克,尚有3克差距,向来是灌装制剂时难以避免的损失。 另外,在审讯压力下,苏开勇也供出了自己找的那位失足女,同样被带回支队审讯,验证了苏开勇的口供。 这女人底子一般,但身材可以,也很会化妆打扮,据苏开勇说手艺口技都很不错,因此开价不低,三千一晚。 “松哥,”得到松哥转告这些信息后,祁渊立刻说道:“我不认为苏开勇是凶手,就像荀队说的,如果他早有预谋想作案,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该拒绝苏浩虎主动提出的,再借一笔钱给他承包快递网点的主意才对。 如果说他心虚,或者良心未泯不忍再管苏浩虎借钱,那他就不会犯下投毒杀人这种事儿了,及时收手悬崖勒马才是。” “但你忽略了一点,”松哥轻轻摇头,说:“别忘了,所谓的‘再借给他一笔钱’的事儿,也是苏开勇自己说的,并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话语中除他外唯一的当事人苏浩虎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祁渊有些发愣。 “你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苏浩虎担心事情败露,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个故事出来。 从可能的作案动机出发,逻辑其实也很简单如果真的是他作案,动机大概率就是经济原因,不想再偿还如此大额钱财了。 既然动机是钱,那么在拿不出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最简单直接的,能排除自己作案嫌疑的方法,无疑还是从钱出发,让自己的作案动机站不住脚。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也不低。苏浩虎再怎么大度,也没理由主动对一个欠了自己几十万的人提出,再借他几十万,开个快递网点吧? 哪怕这个人是他亲叔也不太可能,毕竟他自己的钱也没多到可以这么挥霍的地步,几十万对他来讲也不是个小数目。 再加上苏开勇几度投资失败的经历,哪怕苏开勇拿出个听着很稳妥的项目去找他,他恐怕也得犯嘀咕,犹豫半天,而犹豫的大概率也不是借不借钱,而是怎么尽可能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推诿。” 祁渊张了张嘴,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主观臆测,我们都不了解苏浩虎这个人,也就无从判断他的想法。或许他见苏开勇这么还,一辈子都还不完钱,还了借借了还的也烦,主动找个行之有效的方案让苏开勇去干,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而且,就目前听说到的,苏开勇面对审讯的表现来看,我其实也并不认为他有这个脑子从动机出发,编出这么个可以显著降低自己嫌疑的故事出来。 如果他有这个头脑,加上除了嫖这个臭毛病外,跑业务也算勤勉努力,不应该落魄到现在这种程度。” “那……”祁渊被搞糊涂了:“松哥,你觉得到底是不是苏开勇投的毒犯的事儿?” “你说呢?”松哥说:“三名嫌疑人,熊云琪、苏开勇和曹德,目前只发现苏开勇偷了硫酸铊。” 祁渊再次沉默,不说话了。 “所以,现在重点就在熊云琪身上了。”松哥见状,又说:“熊云琪,同样是有条件弄到硫酸铊的。如果图侦科同事排除了她的嫌疑,那凶手十有**就是苏开勇。而如果没能排除,还得再查。” 话音刚落,就见齐华刑侦大队队长大踏步的了过来。 “怎么了?有发现吗?”松哥瞧见,赶紧问道。 “没发现任何问题,只统计出了一份进出过库房的人员名单,还有次数时间等信息。”他递出一份名单,说:“都在这儿了,你瞧瞧吧,我先带弟兄们去吃饭。” “谢谢,辛苦你们了。” “没什么,分内之事。” 目送他离开,松哥才拿起名单仔细看了起来。 很快看到个名字,他说:“监控拍到,八天前,熊云琪进过库房。” “但她身为这家农药厂的老板之一,进出自己库房,再正常不过,凭此不足以说明什么吧?”祁渊瞥了眼坐在台阶上吃盒饭的熊云琪。 “是啊,再正常不过。”松哥叹口气:“没有直接证据,麻烦了。” “现在是不是有两种可能?”祁渊又问。 “说说看。” “一,熊云琪事先就瞧瞧弄了份硫酸铊,但担心案发后,警方很快便能通过硫酸铊这一重要线索追查到她,毕竟这家厂即使没有再次申请复核硫酸铊生产资历,但管控方面还是很严格的,很容易就能查到硫酸铊少了一百克。 所以她一直犹豫着,迟迟没有动手,直到前天发现硫酸铊又少了五百克,觉着自己抓到了机会,便于昨天下午立刻动手。 第二种可能,这事跟熊云琪无关,苏开勇干的。” “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些?”松哥又问。 “都有可能吧。”祁渊说道,跟着又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叹口气,补充说:“相对而言,第二种可能性大些。” “依据?” “太巧了。”祁渊说:“管控这么严格的硫酸铊,这么些年来也就失窃了六百克,没理由熊云琪前脚刚偷,苏开勇后脚又拿了。 而且除了八天前熊云琪来过一趟外,这些天一直待在余桥,按理也不可能知道库房内又失窃了五百克硫酸铊的事儿。 当然,不排除她根本不知道,只是单纯忍无可忍决心铤而走险的可能,可这样就更巧了不是。 荀队说过,一件事情听起来非常巧,很可能有问题,单纯巧合的可能性非常低。而这个假设当中存在太多巧合,那么,假设很可能不成立。” “打个电话,把消息报上去吧。”松哥递给他一根烟,未置可否,只说:“交由荀队和苏队来判断好了。” ------------ 第41章 发现 余桥公安刑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 荀牧点根烟。 苏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荀牧见了,直接把烟盒对着苏平一丢,自己抽了两口,同时问:“小祁报上来的事儿,你怎么看?” “他有一点说的很对。”苏平抽出根烟,但没点,只横着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说:“熊云琪有作案可能,但满足全部条件,太巧合了。太过巧合,意味着可能性不高,每多加一个条件,概率就得下降几分。” “所以你认为,是苏开勇作的案?”荀牧瞧了他一眼,问:“可没有指向他作案的直接证据,怎么办?” “不,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没想到。”苏平摇摇头:“你应该……不,你肯定能发现吧?” “两人合作?”荀牧试探着问一嘴:“两人都有作案动机,一拍即合,苏开勇偷药,熊云琪下药?” 刚说完,他就摇头:“不,这种可能性太低了。如果这样,那么苏开勇不需要去苏浩虎家,为自己营造不在场证明;熊云琪可以不去库房,撇清自己的作案条件。 而且前置条件是这两者得勾搭在一块儿,得知道对方也有杀人的想法,才能一拍即合,狼狈为奸。但这种事儿,理应是他们藏得最深的秘密吧?又怎么可能随便让别人发现? 所以这个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不是熊云琪和苏开勇。”苏平摇摇头:“而是熊云琪跟曹德。” “噢?” “你还记得曹德去苏浩虎家干嘛的吗?” 荀牧捏捏下巴,摇头:“没有这方面的汇报。” “有的,”苏平说:“小王的本子上有记,很轻描淡写的一句,去卖房,但苏浩虎没要,因为他想全款卖,而苏浩虎拿不出那么多现钱来,也不愿意为那套没太大投资价值的房子背上房贷。” “有这事儿?”荀牧嘿一声:“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你在想事情吧。”苏平摇头,随后说:“相对而言,曹德的动机稍微明显些,熊云琪注意观察的话,未必发现不了。 但你说得对,如果熊云琪真与他人合作的话,上门与去库房,二者可以舍去一个。合作对象是曹德的话,那她就没必要上门,只负责取药就行。 如果偷药也是她,下药也是她,那么,这些事情她完全可以独立完成,没必要平白拖个曹德下水,责任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先不说,知情人多了,反倒增加了她暴露的概率,所以不提了。” “那么最大的嫌疑人,还是苏开勇。”荀牧掐灭烟头,轻声问:“关键问题在于,怎么证明或证否?” “难。”苏平抿抿嘴,依旧在闻着香烟,说:“好在咱们不缺时间。苏开勇确实存在盗窃剧毒物质,及非法经营农药的罪名,这两项是坐实了的,他也承认了,足以直接申请逮捕; 而熊云琪……作为小熊农药厂的法人代表,工厂违规、非法生产批准已过期的高毒性农药,无疑也需要为此付出法律责任,可以拘留,于法也必须拘留调查,不用担心她会跑路。 最后,曹德,目前嫌疑最小,也没拍到他进入过小熊农药厂库房,但是,想要弄到硫酸铊,可不仅仅只有这一个途径而已,派两个同事盯着吧,不用盯太紧,避免他无理由出城即可。” “行,”荀牧说:“那我这就通知小松,让他与齐华县同事交接,将熊云琪拘传并带回来。” “嗯。”苏平应一声,将烟放下,又说:“还有,你不用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而故意藏拙,显得自己很无能的样子,把推理的活都交给我干。你到底啥能力我清楚的很,藏不住的。” 荀牧张了张嘴,随后尴尬的咳两声,指了指他手上的烟:“话说,你怎么不抽啊,就这么闻着?” “你话题敢不敢转移的更生硬一点?”苏平翻个白眼:“多大点事儿,尴尬个什么劲!等会小柴要找我作报告,先不抽,免得让她闻见烟味儿。” “小柴?”荀牧有些纳闷:“不用这么敏感吧?她来的时候不抽不就好了……” “她怀孕了,今儿中午觉得有点不舒服,想找老开个药,老听她反应挺奇怪,查了下发现的,刚半个月。” “卧槽?喜事儿啊!”荀牧跳了起来,跟着又赶紧把本就开着的窗推的更开了些,还连连扇风,想赶紧赶掉烟味,并说:“你怎么不早跟我讲?” “我刚张嘴你就把烟点上了,我还能直接上去把它掐灭啊?”苏平耸耸肩说:“点都点了,抽呗,也别扇了,哪扇得掉?等会我直接去痕检科办公室找她就是。” “行吧,那我就不跟着过去了。”荀牧颔首,随后好奇的问:“怎么忽然找你作报告?现场有新发现?” “好像是,具体不清楚,她在做最后的验证,等会我过去问。”苏平回答道。 …… 痕检科主任办公室。 苏平敲了敲门,随后直接走进来。 柴宁宁正整理着报告书,抬起头便瞧见他,不由笑道:“苏队,正打算去找你呢,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谁找谁都一样。”苏平说:“发现了什么?赶紧说了下班回去歇着吧,不为你自己考虑也为胎儿考虑下。” “嘻嘻,”柴宁宁笑了两声,随后继续低头整理报告书,过了一会儿,才将放好顺序的一叠纸递给苏平,同时说:“都在这儿了,你瞧瞧,我同时大致说说。 简单讲,由于苏开勇、苏浩虎和曹德三个人,身高相近,身材相当。再加上,苏浩虎拖地比较勤,除非多人聚餐,否则一般进门都是要求换鞋的,他准备了相当多均码的男女款拖鞋、棉拖,也没有自己专属的拖鞋,逮到哪双穿哪双。 所以,在做足迹鉴定的时候,相当麻烦,哪怕是厨房这种相对容易留下较为明显鞋印的地方,足迹也没有太大的勘察价值。” “嗯。”苏平点点头,这点他也知道。 柴宁宁接着说:“但,熊云琪相对特殊,在厨房中能否检出她的鞋印,可作为判断她是否进过厨房的重要依据之一……” ------------ 第42章 理由 “所以我没放弃,还是重点研究了一遍现场取得的足迹,包括静电膜采样法取得的肉眼难察的足迹。” “找到她的足迹了?” “没有,所以我放弃了。”柴宁宁摇头,跟着话音一转:“但前不久,我重新瞥见这些足迹后,有了新的发现。” “噢?” “重心,或者说步态,”柴宁宁道:“我发现其中一组足迹,还挺新鲜挺明显刚说过,苏浩虎拖地勤,厨房也不例外,如果是老旧的足迹,即使以静电膜取样也很难提取到,更别说肉眼可见了。 当然,由于苏浩虎死前邀人到自己家吃火锅,人数较多不要求换拖鞋了,厨房内也有不少皮鞋、运动鞋足迹,并对这组足迹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覆盖。 但还是有几枚足迹没覆盖到,而且挺好分离的,根据覆盖情况,还能进一步大致判断出这组可疑足迹留下的时间。 这组足迹的问题在于,其步态明显区别于其他足迹,右脚重心落在脚尖,且脚步虚浮,而左脚重心则在足跟,且其支撑腿为左腿。” “左撇子?”苏平问道,紧跟着迅速回忆起三名嫌疑人的情况与线索,一边回忆一边说:“可三名嫌疑人中,没有左撇子啊。不对,右利手左利足也相当常见,不能这么武断……” “苏开勇的支撑足就是左腿。步态也有些异常,右腿习惯性的只是在地上掂一下,并不用力。”柴宁宁说:“我刻意调取过支队里的监控,看过他走路的步态,不会错。 我怀疑,他右脚可能受了伤,或者受过伤留下病根,也可能是受伤时间较长,因此虽然好利索了,但却留下了这样的走路习惯。” “噢?”苏平放下报告书:“我立马叫人查查。” “我已经拜托小高和老帮忙查了,估计很快有结果,稍等会儿吧。” “行。” 苏平重新拿起报告,仔细的翻阅起来。 如果能证明苏开勇进过厨房,那他的作案嫌疑显然骤升,而且这项证据本身也可以作为破案的重要突破口。 翻了没一会儿,小高就找了过来,瞧见苏平愣了愣,很快打个招呼,随后对柴宁宁说:“柴姐,查到了,苏开勇患有痛风性关节炎,主要发病部位在右腿膝关节与踝关节,病史五年,发作频率高,主要靠秋水仙碱片控制。” “搞定。”柴宁宁嘴角扬起,人轻松了不少,坐回到办公椅上,说:“因为患有通风,疼痛不已,所以发病时走路便本能的以左腿支撑,右脚踮起。 严重的时候,还可能拄拐,右腿尽量避免动弹与接触地面。久而久之,就影响了他的行走习惯,哪怕没发病时,也习惯以左腿支撑,避免右腿发力。” “我这就找老荀商量!”苏平说道,随后扬了扬手中一叠报告书:“这叠报告我就先拿走了。” “拿去吧,本来就是交给你的。” …… 晚十一点,熊云琪被带回支队,松哥和祁渊第一时间对她展开简单讯问。 “你们果然还是怀疑我。”熊云琪坐下后第一句话便说:“也对,我进过仓库,也见过阿虎,还和他离婚了,你们怀疑我很正常。” “我们承认,对你持怀疑态度。”松哥说:“但对你执行拘传,甚至等会很可能直接上升为拘留,却不是这方面的原因。 我们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仅凭主观怀疑就拘留人,否则岂不是想拘留谁就拘留谁了吗? 之所以拘留你,是以为你开办的工厂涉嫌非法生产、非法经营,且证据确凿,作为法人代表,你需要为此负责。 当然,拘留你,也是有齐华县刑侦大队批准的,之所以请你过来,则是因为你与这桩案子有关联,我们需要你协助配合,所以临时……” “呵呵,”熊云琪轻笑两声:“还真是滴水不漏……行吧,我配合,但需要怎么配合?你们问我回答?” “你进库房做什么?”松哥问:“你很少负责农药厂的事儿,属于典型的甩手掌柜,连具体事务都很少管,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进库房看看?” “工厂新进了一批原材料,”熊云琪解释道:“我也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挺贵的,属于合成药,作用强,但分解也快,对环境污染小,很可能是以后这种杀虫类农药的主流。 所以我姐进了一批货,打算报批生产,选择几个乡村做试点运营。嗯,但凡新农药,我们都会申请相关批准,否则打不上包装卖不了货。 至于批准过期的那些产品,应该是疏忽,整个农药厂太忙,上上下下事务繁多,没人盯着这些批准的日期,基本拿到文件就锁文件柜里了。 话说这种事不应该由你们在临过期的时候给出提醒,让我们去补办续期手续么?我们一直就这么好好的生产着,好好的经营着,既没有提醒,也没人叫停啊。” “忘了批准日期?”松哥皱眉,这很明显属于借口,可他不想在这方面过多纠缠,便说:“日期这方面,属于齐华县公安负责,不归我们管。言归正传吧,你是去核查那批新药的?” “嗯,”熊云琪抿抿嘴,说:“我们进了两吨原材料,预计可生产四万瓶杀虫剂,作为初期试点经营用,并获取市场反响,足够。 原材料每吨十四万,两吨共二十八万,算相当昂贵的了,算上其他成本,每瓶农药成本价就得接近十块钱,恐怕没有哪家用得起,容易亏,我不建议我姐尝试。 但既然我姐被说动,就没那么容易放弃,她说这种药如果真的反响强烈,咱们就该抢占先机打出品牌效应,初期哪怕赔本赚吆喝也得搞,我也同意了。 不过,一来我对这药确实好奇,二来原材料价格昂贵,且还没和供应商签订长期供货协议,所以我作为公司明面上的负责人、代表人,到库房负责勘验,没问题吧?” “倒是合情合理,不过,除认真之外,可以提出其他证明吗?” “我姐办公室有合作意向书和采购合同。”熊云琪回答,随后问:“能给根烟么?有点累。” ------------ 第43章 轰动 次日清晨,苏平和荀牧收到松哥的报告书。 “对进入仓库的行为有合理解释,且有充分证据么?”苏平放下报告书说道:“厨房内也没有他的鞋印,而足迹勘察结果证明苏开勇进过厨房,很明显了,提升苏开勇吧。” “嗯。”荀牧应一声:“这桩案子,该结了。五人死亡,三人可能留下严重的永久后遗症,影响包括智力、视力、机体功能等,另两人症状相对轻微,却也同样棘手。 说起来,这桩案子的影响太过恶劣,社会关注度也很高,上头不停施压,要求尽快破案,好在终于……” “本案过后,别地不说,咱们省对‘铊’及铊化合物的管控肯定会严格许多。”苏平轻声说道: “或许将会禁用或严格控制硫酸铊等类杀虫剂、杀鼠剂的生产与销售,熊云琪的农药厂也得受到牵连,毕竟金属铊是从她的厂里流出的,而且该厂关于硫酸铊的准产资格早已过期。” “我有件事儿想不明白。”荀牧说:“我问过,杀虫剂与杀鼠剂,早就不怎么用硫酸铊了,为什么熊云琪的工厂还要生产这么危险的东西,甚至违规生产?” “可能是出于成本、效用乃至口碑等多因素考虑吧。”苏平说:“成本先不提,我也不清楚,但看苏开勇兑杀虫杀鼠剂看,一瓶五百毫升左右的农药只需要添加0.5克硫酸铊,成本应该是很低的。 而硫酸铊的毒性咱俩也清楚,血淋淋的案例摆在咱面前了,想来以鼠啊虫啊的体重,沾了这玩意儿,估计得死一片,效果惊人。 农民哪管危险不危险、环保不环保的啊,反正农药不喝了都得死么,所以考虑的就只有价格和效果了,价格划算效果好,这方面都满足,那就肯定有市场。 何况绝大多数人实际上都并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只要一件东西用习惯了,就很少会去更换的。如果使用的人多,销量达到一层程度,熊云琪那家农药厂当然不愿意放弃。” “倒也是。”荀牧起身,说:“走吧,吃个早餐去,完了提审苏开勇,争取这一次直接拿下他。” …… 三小时后,苏平来到重案大队办公室,把审讯记录册递给祁渊,说:“做份结案报告,下班前交给我。” “苏开勇招了?”祁渊抬头问道。 “嗯。”苏平轻轻点头。 “动机呢?” “自己看。” “哦。” 目送苏平离开,祁渊才翻开记录册,快速看了起来,发现苏开勇自述自己一共偷了一大一小两包硫酸铊。 大的那包500克,小的是125克规格的,但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封装,似乎是机械故障没装满,就这么放到了一边。 对比清单可以算出,那袋只有117克,缺了8克。只是也不清楚工厂为什么分明核算过每日硫酸铊存储量、使用量与用途,却没做个简单的加法去对比总量是否有出入。 至于动机则是因为钱,欠款太多,无力偿还,外加苏浩虎这人,借归借,说话却不好听,让他早就积蓄了一肚子气,自觉作为叔叔的威严都被彻底击碎了。 导火索还是国庆时家族聚餐,有人问到了苏开勇的生意,苏浩虎很不给面子的说他还欠自己几十万块钱,现在给人跑货当司机,让他很抬不起头来。 所以他早就策划着这事儿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直到前些天,去熊云琪厂里提货时,有了单独接触那些农药的机会。而且不少农药放着的位置,就在监控盲区中,包括硫酸铊。 他早就打过从农药厂里偷药的主意——投毒是他能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而熊云琪的农药厂又是他所能接触到的唯一毒物来源。 他想过直接从熊云琪厂里拉的药中抠出一点来下毒,但又担心会被查到,毕竟每次他拉了多少货,拉的什么货,工厂这边都会登记。 那他就很可能会被怀疑。 所以他想偷。那么哪怕被发现了,顶天被判个非法经营农药罪,反正没人知道是他偷的东西,一小袋硫酸铊,估计工厂也根本发现不了,那他自然就没有作案条件。 只是他没想到,对于各类农药原材料,工厂核查工作做的究竟有多细致。 至于苏浩虎主动提出借给他几十万承包快递网点……倒确有其事,可他听着却觉得是种讽刺。 不过他也同意了,毕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可是苏浩虎却没打钱,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纯粹真的只是在讽刺他。 再之后,苏浩虎就死了。 警方找到他,他思虑再三,发现说出苏浩虎给他钱的事儿,对他有好处,而钱并没有转到账,那么他只要再说自己拒绝了,嫌疑就更小了。 于是,他果然被初步排除了作案嫌疑,但没想到偷硫酸铊的事儿发了…… 看完审讯记录,祁渊沉默许久,便摇摇头,起身分别找图侦、痕检、法医科等单位,要来了照片和报告书复印件,开始书写结案报告。 …… 到中午,报告书却只开了个头,毕竟这桩案子挺大,关注的领导也多,不太好写。 吃完饭,他打算休息休息,一点半再继续干活,便到休息室,躺在床上带着耳机,刷直播间。 本来想瞧瞧游戏直播,却忽然发现一个直播间的热度极高,有些好奇,点进去瞧了瞧。 但直播画面却只是一片蓝天和对面的楼宇,瞧着地点应该是个高楼天台。他有些纳闷,莫非是在做极限挑战啥的? 紧跟着,下边聊天室的内容引起了他的注意,里边“跳楼”、“报警”之类的字眼出现了好多遍。 他立马坐起来,仔细刷了刷聊天室,跟着慌忙摘掉耳机下了床,走到松哥的床边拍了拍:“松哥,醒醒!醒醒!别睡,有人直播跳楼了!” “什么?”松哥才张开眼,本还有些迷糊,但听到这话却忽然来了精神,猛地做起身子。 “怎么回事儿?”祁渊把手机递给他,说:“就这个直播间,有观众说,就在刚刚,十五分钟前吧,主播抱着孩子从楼上跳了下去。” ------------ 第44章 掀桌 “二十三分钟前,指挥中心已接到热心观众报案,”支队长办公室,荀牧放下手机,严肃的说:“网监支队很快确定地点,并经由指挥中心调派最近的派出所同事赶往现场。 可惜,当同事抵达时,两条人命已经没了。死者非常果决,哭着与观众聊了几句后,便将手机放在一边,护栏上驾着,随后抱起孩子纵身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聊天室有人说,主播自述是被拐卖过来的,七年了。”祁渊说:“本来已经认命,毕竟有了孩子,丈夫于是也和她领了证。但这些年,丈夫对她非打即骂,时常家暴,不仅打她,还打孩子,终于忍无可忍,决定结束这一生。” 顿了顿,祁渊接着问道:“荀队,这桩案子咱们接吗?” “接。”荀牧说:“查明这女子是否真为被拐妇女,如果是,顺便揪出其背后的犯罪团伙。既然碰到了,就没有视而不见的理。” “我通知下去,”苏平站起身:“这桩案子,由我们支队负责了。” “嗯,”荀牧应一声,想了想,又看向祁渊:“小祁,苏浩虎等受害人中毒案,结案报告是你写吧?” “是的。” “换人,交给其他人写,你跟我们出现场。” “哦。” …… 十六分钟后,百世天地购物中心,财富b座楼下。 荀牧等人下了警车,挤开围观人群,越过警戒线,见到了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 祁渊别过头去,不忍看。 车祸现场与跳楼现场可谓是最刺激眼球考验心理的两类现场了,比之碎尸的冲击力来的都要高许多,此前,祁渊从未见过这么惨烈的一幕。 这时,距离指挥中心接到报案,过了三十九分钟,距离死者跳楼跃下,过了三十七分钟。 “荀队,”现场民警走过来,敬了个礼,说:“大致查了下,死者不是这栋写字楼内任何一家公司的员工,估计是抱着娃来购物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忽然崩溃,也不知道怎么上的天台,然后在上边开了直播,跳楼。 当时并没有围观群众,但当尸体跳下来后,围观人群就慢慢多了起来,我们抵达现场时,这儿已经围了一圈人,大概有现在人数的十分之一左右。 嗯,还有一些记者到场……怎么处理?” “维护现场秩序。”荀牧淡淡的应一声。 通过几句报告,他就知道,这名民警了解的情况甚至还没有祁渊多,便也没多问。 倒是苏平再次开了口:“受害者家属到了吗?” “没有,死者身份也未查明。不过事情闹得这么大,估计他们很快能收到消息。” “行,知道了。” 他也点点头,跟着走到仲鑫身边,问:“情况怎么样?” “很惨,”老说:“楼高32层,过百米,从天台上摔下来,头顶着地,躯体都快碎了。 喏,半颗脑袋碎了一地,剩下半颗倒插进了胸腔里,另外左手离断……孩子好些,脖子也断了,脑袋飞出去挺远。” 苏平抿抿嘴,抬头看了一眼。 正当正午,阳光刺眼,他立刻又低下头来,叹口气,问:“死因与死亡时间这块就不用多说了,这方面没多少尸检价值,拉回支队去,勘验下外伤吧,确定两名死者是否真的长期遭受家暴。”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老捋起成年女性死者的袖子,露出一截手臂,说: “看,密密麻麻的伤痕,抓伤、咬伤、捆绑伤、棍棒伤都有,新新老老交错在一块儿,很惨。一瞧就知道,她肯定长期、频繁受到丈夫毒打。 包括这孩子也一样,身上都是伤,左腿甚至被打的有些变形了。太狠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啊?没点人性!” “做个详细的报告吧。”苏平沉默一会儿后,叹口气,说:“也不好让尸体继续停在这。” “成,知道了。”老站起身,一挥手:“小伙子们,过来搭把手,把尸体装进尸袋里带回去。” …… 这桩案子引起的轰动极大,甚至上了热搜,也因此,死者的身份很快被调查清楚。 她叫常燕,儿子楚道山,她的朋友向警方提供的线索,并给了她丈夫楚明华的联系方式与家庭住址。 苏平黑着脸,第一时间下令,立刻派人前往东柳县明耀乡明南村,将楚明华给带回来。 同时,余桥公安在线发布了一条微博,寻找常燕的生父母,并请知情人第一时间与刑侦支队联系,附上了荀牧、苏平和松哥三个人的联系方式。 两小时后,荀牧接到个来自新安市的电话,自称是常燕的哥哥,询问详细案情,并请荀牧删除该条微博,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这事儿。 但这个请求,被荀牧拒绝了,常燕父母有知情权,且这事儿瞒不了太久。更何况,荀牧也好,苏平也罢,都很排斥打着为某某好的理由而对其隐瞒,哪怕这消息听上去确实非常残酷。 因为不论是谁,都没有擅自替他人做决定的权利。 但荀牧同意,当常燕父母知情且到场后,删除该微博,避免对家属造成多次伤害。 又过了一个钟,松哥回报,已逮到楚明华,正依法传唤,将他带回支队。 傍晚六点,楚明华被带到刑侦支队。同时,老的初步尸检报告也被送到了荀牧和苏平手上,证明两名死者长期、频繁被殴打。 将楚明华带到审讯室,荀牧第一时间签了拘留通知书。 松哥则在一旁汇报:“我们在村里大致问过,楚明华这人,村里风评非常差,一大把年纪了还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压根不事生产,成天在家里喝酒,都是他老婆种地种菜,喂鸡喂鸭,张罗起这个家。 而他们一家子,父母还好,对常燕还算照顾,但楚明华对她却非打即骂,他哥都看不下去,说了几嘴,被他怼过。他父母护过常燕,却被他一块儿打,最终他哥没办法,把父母接走了自己赡养,对于常燕,则爱莫能助。” “爱莫能助?” “他报过警。”松哥说:“但乡里派出所,只会和稀泥,调和,说是家庭矛盾,回去后打的更惨,常燕都跪着求他们千万别再报警了。” “艹!”苏平没忍住,站起身想要掀桌子。 “老苏!”荀牧被吓了一跳:“冷静,冷静点!电脑打印机都在上头呢,贵!你换张桌子掀……” ------------ 第45章 家属 苏平:(□′)┻━┻ 荀牧:┬─┬ノ('-'ノ) 苏平斜了他一眼,气呼呼的松开了手,坐回位置上。 “这人我审不了,你们谁爱审谁审去!”他抱起手,冷哼道:“我怕瞅见他就忍不住锤爆他狗脑袋!” “我去吧。”松哥说道:“其实多数情况已经了解,审讯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不只是走个过场。”荀牧看向他:“得搞清楚,人是在什么时候,在哪儿,管谁买的,花了多少钱,还记不记得住嫌疑人身材面貌特征。 记住,拘留这个暴力犯罪、买卖妇女的家伙,仅仅只是个开始。我们的目的不是抓他,或者说不仅是抓他,而是要捣毁这个犯罪团伙,拿下团伙内全体犯罪嫌疑人,解救被拐受害者。 当然,前提是该团伙并未被捣毁。倘若早就被捣毁,嫌疑人早已落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继续跟进,继续解救其他被拐受害人就是。 哪怕他们已经被抓,但常燕自杀,未必能证明他们对当年的犯罪事宜还有所保留,但足以证明解救工作进行的还不到位,尚有不少受害者未被发现。” 顿了顿,荀牧又说: “算了,事儿比较大,我跟你一块去吧。老苏,你和小祁在这儿等一下,常燕的家属。一个多小时前,他们给打电话说上了飞机,不晚点的话估计也快降落了。 他们没啥行李,出站很快,打车过来大概也就四十分钟,注意着点时间就好。” “知道了。”苏平不耐烦的摆摆手。 目送荀牧和松哥离开,苏平看了看表,琢磨片刻,忽然掏出钱包,抽出三张红票子,递给祁渊。 “???”祁渊一脸问号,纳闷道:“苏队,这是干啥?” “你看这会儿时间,过半个钟,去支队门口打包份虾粥回来。”苏平说:“死者家属怕是没什么心思吃饭,正好,一下午都在忙,咱也没吃,一块儿解决吧。记得要大份的,葱花香菜单独装起来。” “哦。”祁渊默默收下钱。 他倒是想说自己请,但经济不允许。来支队头两月还想着打肿脸充胖子,却被苏平怼了好几次,现在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 十分钟后,苏平接到常燕哥哥的电话,称飞机已降落。 又等了二十五分钟,祁渊离开支队去买虾粥,回来后,在支队门口,恰好看见三人正围在传达室登记,两人年纪大些,看起来有六七十了,一名男子年轻不少,三十多岁的模样。 祁渊走过去,等他们登记完后,才问道:“你们好,请问你们是常燕的家属吗?” “啊,是的。”年轻男子回过身,立马点头,有些激动的问道:“你是负责我妹妹这桩案子的警官吧?” 祁渊未置可否,只轻声说:“请跟我来吧。” 三人对视一眼,立马跟上。同时,祁渊掏出手机,给苏平打了个电话。 “苏队,我在门口碰到了受害人家属……嗯,带到你的办公室吗?三楼那个小会议室?好的,行,我知道了。” 走到办公楼,他顿了顿脚步,等三人跟上来,才微微侧身,手一引:“这边走。” 进了电梯,来到三楼,走进小会议室,将下周放在桌上,他对苏平轻轻点头。 苏平皱眉,对比起实际年龄,他们仨看上去实在太“老”了些。 但转念一想,常燕失联七年,他们恐怕也找了七年,历经沧桑,却不断失望,最终只等来一则噩耗…… 他暗暗叹了口气,说:“我叫苏平,负责常燕自杀案的刑警。” “苏警官,我知道你。”相对年轻的男子走上前,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一路上没怎么吃东西吧?”苏平拆开包装袋上的活结,取出一次性餐盒摆开,又把粥取出来,说:“一块吃点?” “不,不用了。”三人有些拘束的摆摆手,说:“我们在飞机上吃了小面包……你们吃吧。” “不用客气,就是考虑到你们恐怕没吃东西,才买的粥。”苏平招招手说道:“一块吃点儿吧,咱们吃完再说。” 顿了顿,苏平冷哼道:“吃饱了,等会才有力气打人。” “打人?”常燕哥哥一愣,跟着似乎猜到了什么。 三人犹犹豫豫,最后拗不过苏平,坐下一块吃了起来。 苏平没聊案子,只东拉西扯,问他们的工作之类的话,怕说到常燕,他们又吃不下饭了。 聊几句,便也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老父亲叫常学海,老母亲方晴雪,哥哥叫常如山。 一家三口都是教师,曾经都在偏远乡村支教。 常学海与方晴雪就是在支教时认识的,彼此志同道合,接着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双双坠入爱河,之后很快结婚扯证,剩下了常如山。 常如山十岁那年,又怀了常燕,当年计划生育正严,他俩险些都丢掉了工作,最终还是村支书与乡里的领导各种求情,才把工作保住。 因为整个乡就只有三名教师,三人语数英三科全教,从早上忙活到晚上,小学教到初中。 但编制还是丢了,好在夫妻俩也不在意,乡里人也感激他俩,生活上根本不用愁。 再后来,常如山上了县里的高中,又考中师范大学,毕业后追随父母,同样回到乡里支教,为父母分担巨大的教学压力。 可讲着讲着,又不可避免的讲到了常燕身上刚上大学那年,常燕就失联了,据调查是因为长假收假后,图便宜与方便,和其它女孩儿一块包黑车回学校。 一车六人,统统失联。 一家三口便踏上了漫长的“寻亲”之路,但这条路并不好走,很苦,也很烧钱。 为了不连累妻子,常如山提出离婚,他妻子始终没有同意。 而为了解决经济问题,加上随着经济发展,他们支教的乡村也没那么困难了,建起了公立小学,每年也都有不少特岗教师前来支教,他们一大家子便搬到了新安。 常学海与常如山继续当教师,赚钱,常如山妻子也找了份保姆的工作。 作为超一线城市,新安的工资要高许多,而省吃俭用下,开销也在能接受范围内,一个月能攒出不少钱。 方晴雪便带着这些钱,踏遍了大江南北。 说到这儿,三人已不禁泪如雨下。 ------------ 第46章 控诉 苏平默默站起身,散了圈烟,又收好桌子,轻声说:“相信你们先前就了解到了,常女士被人拐卖到咱们余桥市东柳县。 其中一名嫌疑人,她的‘丈夫’……很不想认可嫌疑人这个身份,想来你们也不会承认,但很无奈,他们扯了证,当然,这种非法成立的夫妻关系,哪怕扯了证也是可以驳回的,这个另说。 他已经被我们拘留,目前正在审讯室审讯。另外,或许会刺激到你们,也可能会对你们再次造成伤害,可你们有知情权常女士生前,长期、频繁受到家暴,尸表伤痕累累。” “什么?”常如山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就青了,咬牙切齿:“家暴?家暴!那个混蛋!” 他瞬间明白,为什么苏平会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揍人了。 方晴雪则捂着嘴,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苏平见了,微微低头,沉默起来。 他知道应该委婉些把消息转告给家属,尽可能让他们情绪不那么激动,可他办不到。 或许就是松哥,也玩不成这地狱难度的任务。 恶性犯罪案件当中,有人情味的刑警总会想方设法避免对受害人、受害人家属造成二次伤害。可说起来简单,实际做起来却太难太难。 多数情况下能做到的,仅仅只是在非必要情况下,尽量不提这些事情,减少问询频率,争取一次便将线索收集完毕罢了。 让家属将已被控制的嫌疑人揍一顿,无疑是严重违规,甚至需要为此付出法律责任,但苏平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三位家属发泄了。 揍当然是不会让他们真的去揍的,苏平也没伟大到这种程度。 何况荀牧不止一次和他说过,身为暴力机关的执法者,更应该谨慎使用暴力,这是刑警最基础也最重要的必备素质之一。他挺认可,但做不到,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是以干脆选择回避。 “我要见见他!” “审讯完毕后,会安排你们见面的。”苏平说道。 当然,也会以铁栅栏将他们隔开,是以,他们也没机会揍嫌疑人。 “那……”常如山抬头盯着天花板,双目通红,剧烈喘息,过了许久,才终于勉强平复情绪,颤声问道:“可以让我们看看燕燕吗?” “当然。”沉默几秒,苏平轻轻点头,这也是他们的权利,但…… 他又沉默起来,说:“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她从三十多楼摔下来,尸体……” 那是言语所无法形容的惨烈,常燕几乎失了人形,哪怕老竭尽全力去复原,做美容,让常燕看起来干净些,好看点,却…… 哪怕做了心理建设,但当看到尸体的时候,方晴雪终于还是没忍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平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 常如山父子俩也只是强撑着,一人扶着墙,一人坐在地上,情绪崩溃。 辛辛苦苦找了七年,撑了七年,却听闻噩耗,得知常燕死讯,本就已是个极大的打击。 再得知她遭受家暴,最后还死的如此…… 依旧能勉强撑着,已经是心智相当坚定了。 缓缓退到走廊,苏平给祁渊递了根烟。 两人同时点上,抽两口后,祁渊说:“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说说看。” “我查过,常燕没有上传过任何视频,也仅有这么一个直播记录而已。” “然后呢?”苏平吐出口烟雾。 “理论上讲,这个视频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拥有那么大的‘热度’。”祁渊道出了自己的疑惑:“虽说这起**,除非有人刻意压下,否则只需要稍稍一推,就肯定能引爆舆论,引起极大的社会关注度。 但是,不应该这么快。从她开直播,与观众讲述自己的经历、遭遇,到纵身一跃跳下高楼,短短十来分钟而已。 十分钟时间,不足以让这个视频的热度推到首页上去,甚至如果没有那纵身一跃,这视频或许都激不起太大的风浪。 多数观众,恐怕只会怀揣着恶意,认为常燕又是个想红想疯了的家伙,哗众取宠罢了,没有多少人会去思索事情的真实性。当然,也不排除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引起大量关注的可能,但这需要时间,不短的时间。 可我请技术队的前辈研究过,他们获取了这条直播视频的各项详细数据,很明显,在她跳楼之前,单单只是在哭诉的时候,直播间就有相当热度了。” “原来是这个问题。”苏平沉默几秒,缓缓开口:“你研究过她的银行账户流水吗?” “啊?” “看来是没有。”苏平说道:“她名下有一张储蓄卡可能是瞒着楚明华办的里头是她这七年年来一点点攒下的钱,每个月往里存的都不多,但长年累月下来,也接近十万。 但在她直播前一天,里头的钱,只剩三千了。”说到这,他顿了顿,看向祁渊:“能猜到她用这笔钱干什么了吗?” 祁渊认真思索了一小会儿,不确定的问:“买热度?” “嗯,买热度,不计成本与回报的购买热度和水军。”苏平说道:“或许也包括请人帮她申请账户、实名认证、开启直播间吧。 所以,一开播,她的房间热度就很高,再加上所叙述的内容及具话题性,所以一下就爆炸了。你也说过,这种事只需要推一把,就会爆炸,而这购买的数据,便是背后的推手。” 祁渊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希望自己的遭遇能广为人知吧。”苏平叹息,掐灭了烟头:“她选择自杀,恐怕不是在逃避着什么,而是控诉。她需要听众,需要观众,去听,去看她用自己与儿子的生命,发出的震耳欲聋的控诉。 所以老荀平时看上去那么一个,有些优柔寡断的人,第一时间决定接手本案调查事实,并作出指示,如果控诉为真,立即拘传楚明华,并想办法捣毁这个犯罪团伙。 因为他听到了常燕的控诉,并做出了回应,要让最终造成这桩悲剧的每一个人都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 可惜,常燕终究回不来了,她其实不需要用自己生命去控诉的,只要来我们支队,找到我们……” ------------ 第47章 入驻 “归根结底,是明耀乡的人让她失望了。”苏平又说:“在她心底里,我们警方,已经没有公信力了,她不再信任我们,甚至害怕我们,所以只能选择孤注一掷,去赌一把,赌我们会在社会舆论压力下,好好听听她的控诉。 为什么会这样?这件事儿,值得我们每个人深思。为什么会有人对咱们印象如此之差?为什么会有人认为咱们只会和稀泥? 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们队伍里,确实有烂人,有老鼠屎,有人爱和稀泥。你说呢?小祁。” 祁渊沉默。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苏平又重新点上根烟,抽两口,抬头看向天花板上昏黄的吸顶灯,继续说:“你知道一直以来支撑着我、监督着我的信念是什么吗?” 祁渊摇头。 但苏平没看到。 又没等到回答,他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说:“是我女儿,和这些年来一直处着的一批又一批的新老同事。 我希望他们,还有我女儿,能以自己,能以我身上穿着的这身警服为荣,而不是引以为耻。 我希望咱们是老百姓最信任的人,而不是最畏惧、最不齿的存在。我希望他们在谈论到我们的时候,都能竖起大拇指,而不是翻白眼。我希望咱们能得到肯定,而不是质疑。 可是啊,任何行业都有蛀虫,难以避免。总有些人,为了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大多都是一己之私,而亲手将我们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形象摔得粉碎,还要在碎片上头踩两脚,碾两下。 而我们,只能一遍遍的,将这些碎片,再一块块捡起来,粘回去。 我们愤怒,我们不齿,所以褚子阳一案,我们不惜得罪上上下下所有单位的人,所以本案,老荀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追查到底。” 祁渊终于开口了。 “苏队。说实话,我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注定无法作为这条路上的引路人了。但,我愿意成为追随的一辈子。因为我也希望,这身警服能成为我的荣耀勋章,而不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污点。” 顿了顿,他别过头去,轻声却笃定的说:“我不想做烂人。” “足够了。”苏平拍拍他的肩膀。 …… 深夜,死者家属安顿好,苏平才和荀牧他们会合。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荀牧正在一遍遍的看直播回放。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苏平问道。 “没有。”荀牧摇头:“不知道是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说的根本不全,还是依旧有所顾虑,担心家人被犯罪团伙报复,总之她说的线索非常有限,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是问你这个。”苏平翻个白眼:“审讯的结果怎么样?” “也没啥结果。”荀牧耸肩:“他死不承认自己是‘买’来的常燕,一口咬定两人是正常认识的。关于家暴,他倒是没否认,但只说是自己的家事,还反过来质问我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呵。” “这个混蛋!”苏平握了握拳,胸膛起伏不定,快气炸了。 “别气,这世界上混蛋那么多,你气不过来。”荀牧淡定的瞧了他一眼:“认了家暴,足以申请逮捕了,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查,不用着急。” 顿了顿,他又说:“明儿一早,我就要派人直接入驻明耀乡派出所展开全面调查了,你去不去?” “去。”苏平冷哼一声:“留在这,我怕自己真忍不住把那个混账东西给打死咯!” “那我就留在支队坐镇吧。”荀牧点点头:“明儿一早,八点出发,你,小松、小祁、老海四个人,没问题吧?” “嗯。” “去到那边记得收敛好情绪,别一个忍不住爆发了,会很麻烦。”荀牧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交代小孩呢?” …… 翌日清晨,七点半。 众人吃完早餐,休息了二十来分钟,便在停车坪集合,一块上了苏平 的车。 早高峰堵得很,苏平烦躁不已,时不时拍一下方向盘。 倒是没有鸣笛,还在市区范围内,禁止鸣笛的地方不少。 上了高速路才一下子畅通,随后开了有五十多公里下高速,到达县城,却还得再往回跑二十来公里才能到明耀乡。 等感到明耀乡派出所时,已经快十点钟了。 派出所早就收到了消息,准备好迎接,脸上各个都带着笑,但明显笑的不太踏实,惴惴不安的。 “笑!你们还有脸笑!”苏平冷哼一声:“要不是你们和稀泥,对常燕遭受家暴的事儿不以为意,能出这档子事儿?” “苏队,”有老民警说:“我们也不想的,谁能想到啊。再说了,乡里村里就这个样儿,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我们能怎么办? 夫妻吵个嘴打个架不很正常的事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除了调停还能咋办?总不能拘留送到县里看守所去吧?那别的不说,他老婆就得先跟我们急眼不是。苏队,你要理解我们……” “理解?”苏平更是恼火:“你们……” 松哥赶紧拦住他,避免引发剧烈的矛盾冲突。 苏平懒得搭理他们,要来楚明华一家的详细资料和联系方式等之后,转身就走。松哥昨天虽然进行过简单调查,但毕竟时间有限,调查的不够全面。 见他们离开,那老民警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嘀咕道:“神神气气,有什么了不起的?副队长很拽啊,真大的架子,一来就找咱们撒气。” “好了,”所长是个胖子,斜了他一眼:“少说两句,这事确实是咱理亏在先,你要惹怒了人家,人调查报告上写两句,再跑跑关系,至少得被记一个大过,前途就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呗,”他不以为意:“我都一把年纪了。” 胖子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声音沉了几分:“记大过只是轻的,这事影响太坏,搞不好能扒了你的警服!收敛点吧,别让人抓到把柄,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是是是,知道了知道了。”他摆摆手,又轻声嘀咕:“这妹夫也胳膊肘往外拐,靠不住,当了所长就摆架子了,呵,回去得跟小娟好好说说。” ------------ 第48章 搜寻 路上,苏平越想越气,砸了方向盘好几次。 松哥张了张嘴,相劝,又不敢,怕被怼。 这种事劝过一次也就够了,两次,苏平未必还会给他面子,毕竟暴怒的苏平情商可是小于0的。 左右车子里也没外人,泄泻火也不打紧。 别把方向盘砸偏了开沟里就好。 楚明华在明南村的住所,离乡派出所有着四公里路,即使乡路狭窄不太好开车,时不时还有村民在路上走,而且走就走马路中间,耽误了不少功夫,但十来分钟,也就到了目的地。 “这就是楚明华的家?”苏平停车,抬头打量了眼。 明南村其实说不上穷,毕竟整个东柳县都背靠着余桥,经济发展也不至于太过落后。 村民们住的房子,大多都不赖,一路走过来,看到的不是独栋小院,就是联排套房,最小也有八十来个平方,最矮也有四层。 但楚明华这房子,就在路边边,与其他楼房隔着几十米不说,还很小,很矮,一共六十来平,单层。 二楼起到一半,停了,就几个承重柱竖着,砌了半面砖墙。 可能是他们一家子没钱,楚明华又不懂自己建,还懒得学。 “昨天打听到的小道消息,”松哥说:“楚明华今年四十二岁,在娶常燕之前,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光棍,把家里人急的不行,毕竟当时他也三十五了。 但附近村子没人家敢把姑娘嫁给这位。没说的,就因为他成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长得又一副寒碜样儿,脾气还臭,都说嫁给他一辈子就毁了。 年轻时都好些,年纪越来越大,还在家里啃老,口碑就越来越臭,更没有人愿意把姑娘嫁给他了。” “关于常燕的事儿,有从村民那儿问出点别的消息来吗?”苏平问:“比如她从哪来之类的?” “没有。”松哥摇头:“对此村民们都讳莫如深,即使对楚明华再怎么不齿,但楚明华他几个哥哥,还有他父母在村里人缘都很不错,所以不愿意在这方面跟我们多讲吧。”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知道应该大致都知道一点,毕竟常燕挺漂亮一姑娘,偏偏在这儿举目无亲的,又莫名其妙就嫁给了楚明华,脑子没坏掉都能猜到怎么回事儿。 不过未必能想到是拐卖那些年,许多地方挺流行买西边那些小国的女人回来当新娘的,同样不合法,很难上户口和扯结婚证,婚姻并没有保障,但村民们可不这么认为……” “等等,结婚证?”祁渊忽然想到个问题,开口打断:“办结婚证不是需要户口本么?常燕被拐到了这儿来,哪里有户口本?怎么扯的证件?” “嗯?”苏平转头看向他,跟着一拍脑袋:“还真是,妈的,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忘了这茬……松,立刻给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的同事打电话,查查常燕和楚明华结婚证真伪。” “不会吧?”老海嘀咕道:“扯了证可是常燕在直播时说的,还能有假不成?” “万一她被骗了呢?”苏平说:“她被拐的时候才十九岁,从小又是在山村里长大,接受的信息有限,说不定就被楚明华骗着办了假证。” 顿了顿,苏平又接着说:“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婚姻登记系统和户籍系统,两个系统之间的信息互联有点问题,有人甚至钻空子同时与多人办过结婚证,因为办证后户籍上的婚姻情况并不会自动更新,需要人上门登记。 既然有空子可以钻,那么操作的余地就不小了,比如先办理假结婚证进行户口迁移登记…… 不,我想岔了,即使是因婚姻关系户口迁移,也需要原户籍地开具证明和介绍信才行,光凭结婚证不够。所以肯定是假的。” 摇摇头,苏平做了总结:“而只要结婚证为假,就证明他们夫妻关系并不合法,毕竟现在已不承认事实婚姻,加上常燕临死前的控诉与身上的伤痕,不怕楚明华继续抵赖。” 说到这儿,松哥也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回过头对苏平说:“苏队,问过了,并没有查到关于常燕和楚明华的婚姻登记信息,他们让咱们把结婚证交过去给他们,做进一步的勘察。” “我去吧。”祁渊主动请缨:“送到县民政局就行么?” “不,送县婚姻登记所。”松哥说道:“该县婚姻登记所独立出来了,不再民政局办公地,在县妇幼保健院对面,说是为了方便登记夫妻去做婚检,检查完出了门直接扯证。” “带上搜查文书,”苏平淡淡的说道:“先把结婚证给搜出来,然后带过去检查。” 几人点点头,打开房门进入室内调查。 即使没有结婚证这一处,他们显然也是首先要进来调查的,以提取并固定一些能证明楚明华为施暴方的证据。 派出所既然始终在和稀泥,那恐怕也不会保留什么证据提供给他们,他们只能自己收集。 现在不过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多了个找结婚证而已。 “苏队,”很快,老海便大声喊道:“咱们或许不用劳烦婚姻登记所的同事了。” “噢?”苏平从一个小房间里探出半个头来,问道:“怎么说?” “这结婚证挺假,钢印上的单位都印错了。”老海说:“钢印写的应该是余桥市东柳县民政局,婚姻登记专用章,上边的钢印用的却是余桥市东柳县公安局,户籍办公室。” “这假的有点过分了。”苏平嘴角抽抽,点点头,说:“得,正好少一件事儿。松,通知那边同事,告诉他们不用麻烦了。” “好。”松哥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出,有点闷。 “苏队,”紧跟着,祁渊便喊道:“卧室门后边有一根生锈的钢筋,我瞧着有些问题,你要不要来看看?” “噢?”苏平立马跑了过来,瞧了瞧。 钢筋就靠墙立着,有一米来长,大拇指粗,上边锈迹斑斑,还有不少斑驳的暗红色附着物,跟铁锈混合在一块儿,一时间倒也难以确定是血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 第49章 走访 至于鲁米诺尔试剂…… 配倒是好配,需要的材料他们都随身带着,但这会儿,这个在勘察血迹非常好用的试剂,这会儿并不适用。 鲁米诺尔试剂遇血发出荧光,是因为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含铁,能催化过氧化氢分解,使其化为水和氧,氧再氧化鲁米诺,使其发光。 但这是根锈迹斑斑的铁棍…… “收起来,回头带回去,应用别的法子做血迹检测。记得保护好上边的各种痕迹,好让小柴和老凃做个详细的检测,说不定,他们不仅能判断上边的暗红色凝结物质是不是血,而且还能判断出是否是常燕的血。” “好的。”祁渊点头,小心翼翼的将铁棍用塑料薄膜包裹好,拿到室外放进苏平的车里。 紧跟着,各式各样的物证越找越多,被抽秃噜皮甚至断裂了的废弃电线、打到变形的衣架,沾染了少许血迹——血迹还能看出有少量霉斑——的断裂的木头…… 甚至还有个微微凹陷的铝锅,祁渊拿起来照着自己的脑袋对比了下那个小坑,猜测楚明华曾经就直接拿起这个锅,哐的一下砸在常燕的额头上。 “这间屋子……这间屋子……”苏平气的浑身颤抖:“只要楚明华拿得动的东西,有什么不能作为他打人的工具? 禽兽!这就是个人形禽兽!对常燕而言,这里根本不是家,是做梦都想逃离却又不敢逃的魔窟!” 松哥三人默然。 调查到现在,他们也是愤怒的,只是没有苏平那么夸张罢了。毕竟哪怕是祁渊,也见了不少命案,虽然并没有丢掉情绪,但多少已有些麻木。 事实上,对于刑警而言,办案就得尽量摒弃个人感情,不被情绪而左右。 只是也像苏平说的那样,刑警这个职业是冰冷的,但当刑警的人,那颗心脏应该是火热赤诚的。 …… 苏平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逐渐归于平静,淡淡的说:“物证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开始走访调查吧。 松,你和小海走访楚明华的亲戚,小祁,你跟我在附近,访问楚明华的邻居。” “是!” 目送松哥和老海离开,苏平左右看看,往三十来米外的那栋独栋小洋楼指了指,说:“咱俩就从这家开始。” “好。” 农村里白天一般都不关门,院门大开,楼门也大开着。 苏平走进院子,在楼门前停顿下来,问道:“你好,有人在家吗?” 很快有名抓着扫帚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用带有明显口音的普通话疑惑的问道:“你们是……哦,是市里来的警察吧?查小燕的案子?” “是的,”苏平点头,敬了个礼,说:“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刑警,苏平,这桩案子的负责人之一。” “进来吧,进来说话,我男人在家,让他跟你们聊,我去烧水啊。” 说着,不等苏平回应,她便走了。 苏平看了祁渊一眼,对他轻轻点点头,当先抬腿迈步走了进去。 来到客厅,有个中年男人正抽着烟看着电视,瞧见他俩,立刻站了起来请他俩落座。 “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楚……叫楚……” “楚先生你好,我姓苏,你可以叫我苏警官。”苏平说道:“楚明华涉嫌非法收买被拐妇女及长期、频繁的故意、暴力伤害,目前已被依法刑拘。 我们此来,就是为了收集证据,确定楚明华的罪责,也还常燕一个交代。如果可以,我们还想将那个涉嫌非法拐卖人口的犯罪团伙彻底捣毁,解救出其他被拐妇女、儿童。 我无异道德绑架你,但有一点必须声明,知情不报,包庇犯罪,也涉嫌违法,是以请你尽量配合我们,告诉我们实情。 另外,那个犯罪团伙能卖,自然也能拐。能在这儿卖,自然也能在这儿拐……看你的年纪,应该有孙子辈了吧?多大?三岁?五岁?如果你想给他们一个真正安全的,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那么,就请你尽量配合。 帮我们,也是帮你自己。” 祁渊忍不住看了苏平一眼。 苏平的这番话里,实际上是带有一定的威胁意味的。而这种语气,对于访问调查潜在的知情人而言,无疑是大忌,很容易引起被询问人的逆反心理,原本愿意配合,听他这么一说,反倒什么都不讲了。 当然,事情并不绝对,也有不少吃软不吃硬的人存在,因此方法都可以灵活应用,但前提是得对被询问人有个大概的了解,一上来就威胁,很容易出事儿。 显然,苏平只是面上平静,心底里,还是出于个被气的随时都要爆炸的状态吧。 至于如此咄咄逼人,估计也是先前松哥的一番话激怒了他——昨天松哥大致询问情况的时候,他们都在有意无意的为楚明华说话。 一方面是看在楚明华父母兄弟的份上,另一方面,或许也是因为,常燕怎么说都已经死了,不想再把楚明华给搭进去。 可这么个遭人烦的祸害,真要为他开罪?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此,祁渊也难以理解。 可他更担心苏平在这儿爆发,他可没把握拦下。 果不其然,这中年男人被苏平一串话给说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摇摇头,说道:“老实讲……小燕那孩子惨啊,楚明华他,确实是个混蛋。” 听到这儿,祁渊轻轻松了口气。还好,苏平这番威胁,没起到反效果。 “你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吗?” “这个不清楚。”他摇头:“忽然就冒出来了,估计真像你们说的,是被拐过来的吧。不然就他那样儿,谁家姑娘敢嫁给他?说是在外地认识的也讲不过去,他从来就没出过村子。” “你们就没问过?” “这种事怎么问嘛,大家你知道,我知道,偶尔聚一块小声讲讲也就是了,还能跑上门问,嘿你媳妇是买来的不成?”他说道,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有传言说他们家是从越难那边买来的……” ------------ 第50章 遭遇 顿了顿,中年男人又摇头:“我是不太信这说法的,小燕那娃子普通话说得多好啊,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能是越难买来的?” 顿了顿,他又说:“猜到归猜到,也知道这么做肯定不对,犯法的,可是没有证据啊,派出所都不管,我们怎么管?偷偷报警?被他们知道以后我们还要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能被其他老乡戳着鼻梁骨骂死。” 苏平再一次握紧拳头。 祁渊心一揪,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好在苏平最终克制住了,只深吸口气,并问:“关于他们俩的事,你知道多少?” “开始的不知道多少。”他摇摇头:“他一直藏着,酒席也没办,门也不给那小姑娘出,见都见不到。 后来怀孕了,可能那姑娘想通了还是怎么着,就结婚了,办了婚礼,终于看到了新娘子,别说,可漂亮,特好看,她还在笑。” 苏平忽然问:“你知道他们办了结婚证的事吗?” “啊?他们扯证了?”他一愣:“不能吧?村里也有几个从越难买来的女娃娃,都扯不了证的,后来我们也就都没问了。他们扯证了?难不成……” “是假证。”苏平轻声说,随后道:“看样子,他并没有公开这事儿,只是为了骗常燕而已。” 顿了顿,他又道:“抱歉,请继续。” 他摇摇头:“新娘子的照片,我儿子当时还拍了呢,可惜没保存。她笑的确实开心,也不知道楚明华那小子给她说了什么鬼话。反正呐,邪门得很。 更邪门的,刚结婚那会儿,那小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可照顾媳妇,一点活不让干,有时候和他妈闹矛盾了他妈甩脸色他还护着,还头一遭下地干活了呢,每天早早的扛着锄头下地,一忙活一整天,中午还是那女孩给他送饭的。 不止啊,每天回去,他都会管咱们买只老母鸡,杀了回去炖汤,说给他媳妇喝,说之前一年对不起他媳妇,要好好补偿人家。 也就那时,流言蜚语一下就少了,要真是买来的媳妇,谁能对这么好啊?那看着哦,老遭人羡慕了。有时候干活路过他家,看到她媳妇儿坐在门口晒太阳,拿着扇子,老笑呢,见人还打招呼,嘴可甜。 村里那些年轻的女娃娃,羡慕的不行,看到了回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自己老公讲,你看看人家楚明华。嘿,我婆娘也对我讲过这话。 还有些人呐,不知道想些什么,可能嫉妒?反正成天说闲话,说她就这样闲着,不好,看看楚明华多累,也不知道帮帮忙。 我看那些人就是心眼坏,没看见人家大着肚子啊,帮什么忙?把孩子给帮掉咯。就是见不得人家好。 哦对了,他们家那栋楼,也是那个时候起的,不过当时才盖,还没搬过去呢那会儿楚明华真的勤快,没得说,有些曾经被他们家提过亲的姑娘都眼红了,早知道这人结婚以后变化那么大,当初就…… 可惜啊,好日子过的不久,两年吧,娃生下来一年以后,鬼知道楚明华又受了什么刺激,变回去了,活再也不干了,叫小燕干。 可怜哪,孩子他又不会带,只能小燕背着,一边背一边干活。他还嫌晒着了自己儿子,回去就一顿骂一顿打,她没办法,自己看木头做了个棚子,给儿子挡太阳多重哦,她一个女孩,就这么背着二三十斤重的东西和儿子,在地里干活。 从那时候起,再也没见过小燕笑了,哭,经常看见她哭,抹眼泪,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哦,遭这种罪。针对小燕的闲言碎语又没有了,变成同情,也不知道是同情小燕还是后怕,怕自己当年没想清楚嫁给那人。 关于他老婆是买来的话也又出来了……唉,反正之后几年就是,全靠小燕自己撑起了这个家,完了还经常挨打,稍有不顺心就挨打,有时候楚明华出去喝酒,喝醉了也打。 他爸妈都看不下去了,拦着,护着小燕。没用,那个家伙,发起疯来连他爸妈都打,有一回他爸摔了一跤,说是尾巴骨折了。 他哥听说这事儿,跑过来,跟他打了一架。好家伙,他拿菜刀嘞,要砍他哥。后来啊,他哥就干脆把他爸妈接走,跟他断了关系。 他就干脆带着小燕和儿子,搬到那栋楼去住了没盖好,你们也都看到了,他勤快的时候,活多,没什么时间盖,后来他就懒得管了。小燕嘛,比他更累,而且也不懂这些,怎么搞?没法搞的。 那人真的就是个神经病,我跟你们说啊,小燕她,左手被他剁了两根手指嘞!儿子也被他打,往死里打,真想不通啊。 有人说他以前对小燕好就是为了儿子,可后来看,不对啊,儿子他也根本就不疼不是?搞不懂,又有人说他着魔了,被鬼附身了,我看像,真的像。 不过那鬼是个好鬼,说不定还是小燕的祖宗,看不惯她这么被欺负,就附身了楚明华身上,对小燕好,可惜后来…… 嘛,就是这么个事儿,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没?” 苏平的太阳穴在跳。 但这回不是愤怒,而是疑惑,深深地疑惑。 按照他的讲述,这个楚明华的性格变化,真的奇怪,让人捉摸不透,搞不清楚。 想了想,苏平决定暂时将疑惑压下,接着问:“你知道他都是怎么打的常燕吗?” “不太清楚,但估计打的挺狠的吧。有一次,大概三年前?小燕从家里跑出来了,他就拿根铁棍在后面追,说再跑就把她腿给打断。 后来有人偷偷报了警,派出所的人过来,调了停,小燕跟找到了救星似的说要离婚,结果被劝住了,说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是这个说法吧。 闹了挺久,有三天吧,他们吃住都在派出所,最后可算调停了,结果吧,回去,小燕两根指头就没了。 我们都知道肯定是楚明华那小子气不过剁的,可没有证据啊,小燕也不敢报警,不敢说,只讲自己切菜剁骨头的时候不小心……” ------------ 第51章 论罪 苏平双拳紧握,浑身颤颤,显然是气急了。 总算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直接发作出来,苏平又问了些个问题,见他们一家能提供的线索着实有限,苏平也担心他再讲述关于楚明华虐待常燕的细节自己会忍不住爆发,便告辞离开了。 他也没去下一家继续访问,而是走在农田小径上,身周极低的气压让祁渊不敢靠近,只远远地吊着,隔了大概有五六米的模样。 “离那么远做什么?我还会吃了你啊?”苏平回头看一眼,不由得被气笑了。 “苏队,”他缩缩脖子,小跑着过来,说:“你这模样真的可怕,我怕你忍不住把我当黄明华给锤了。” 苏平翻个白眼。 片刻后,他问:“你怎么看?” “楚明华前后变化么?”祁渊想了想,摇头:“想不明白。就像那位先生说的,就算为了孩子,没理由孩子生下来后连孩子一块打啊。如果生的是女孩还能用重男轻女解释,这…… 硬要说的话……依我看吧,或许他当时得知自己要做父亲了的时候,或许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想要改过,也是全心全意的对常燕好如果是伪装,很难伪装整整两年,那两年恐怕也是常燕极其难得的感到幸福的时候了。 后来,或许是又受到了什么刺激,放出了心中猛兽,这才又回去了,还变本加厉……” “我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而变本加厉,管不住兽欲,我们帮他管,无可救药的,那就毙了。”苏平淡淡的说: “我也不想再在这人身上多费功夫,非法收买被拐妇女、非法拘禁、暴力伤害致人残疾……这些罪责,够他好好在牢里忏悔了。 我现在只想揪出关于当年拐卖常燕的那个犯罪团伙的蛛丝马迹。但可惜,截止目前,依旧一无所获……” 祁渊想了想,说:“为什么不问问楚明华呢?他先前抵死不认,不过是狡辩罢了。此刻犯罪证据确凿,怎么着都会松口,争取立功机会的吧?” “可我不想给他这个机会。”苏平哼一声:“不到逼不得已,我不想从他身上弄到半点证据与供词,最好能零口供定了他的罪,一天的刑期都不想给他减。” 祁渊沉默,过了一会儿后,才说:“可总归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就是楚明华的记忆,恐怕也非常模糊了吧?询问其他村民又有什么意义?根本没可能获得线索的。” “所以我不问了,知道楚明华这些年到底犯了什么混账事就成。”苏平闷闷的说道:“至于线索……楚明华的父母兄弟,未必不知情。 甚至,就楚明华当初那游手好闲的混混样,恐怕也拿不出钱来买媳妇,大概率是他爸妈张罗着买的。” 祁渊张了张嘴:“那他们……恐怕更不愿意说了吧?这种行为也算是参与犯罪了,说出来,岂不是得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苏平没回话。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河边。 苏平蹲下身,捡了块石头,用力对着河面甩出去,打起水漂来。 祁渊看着,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苏平一根。 闷闷的玩了一会儿后,苏平才说:“你忘了追诉时效了吗?” “嗯?” “收买被拐卖或被绑架的妇女、儿童,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苏平说:“同时刑法还规定,犯罪法定最高刑不超过五年的,经过五年则犯罪行为不再追诉。 嗯,前提是未经立案,一旦受理案件立案侦查后,不论何种犯罪,都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 当年常燕被拐一案虽然被当地公安受理,其失踪、被拐本身不受追诉时效限制,但楚明华买下常燕却未立案,至今已经七年,超过追诉时效了。 是以,楚明华父母,哪怕真的出钱甚至从头到尾都在张罗着帮他买媳妇儿的事,时至今日,也不需再承担什么责任。 但,如果他们不配合工作,是为包庇,是为犯罪,该怎么选,相信他们冷静下来后,会做出决定。” 祁渊皱了皱眉。 苏平注意到他表情,轻笑着问:“怎么,心里不舒服?” “嗯。”祁渊握拳:“养而不教是为罪,楚明华游手好闲这么多年,虽然也确实不能将罪责全部推到他父母身上…… 但,明知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帮忙张罗着相亲、结婚,最后甚至买了个姑娘来给楚明华霍霍,怎么也说不过去吧?怎么着也要负责吧?凭什么就能……” “确实。”苏平哼一声,再次甩出一块石头,咬牙切齿的说:“我也很不爽,但没有办法,规定就是这么个规定,无可奈何。 就像未成年人犯罪一样。我一向认为,十四周岁一下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的人犯罪,免于刑事处罚,可以,说他们没有为自己负责的能力,或者心智不全三观为立,那都无所谓,前提是监护人必须受罚。 小孩子不懂事犯了错,可以,这解释说得过去,那么就由没教好、没看好也没管好的监护人出来承担责任啊,不想担责,就不要犯错,或者干脆不要生就好了,想生不想教,哪有这么好的事。 但很遗憾,就目前而言,监护人只需要承担赔偿方面的民事责任……呵,代价如此轻,又怎么能震慑住那些潜在的犯罪人?也正因如此,才会又那么多人以‘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为借口为自己子女开脱吧?” 祁渊再次沉默,过了半天,才咬牙道:“可惜这年头连少管所都被取消了……” “哪道听途说来的谣言?”苏平斜了他一眼: “亏你还是体制内的人!取消的是劳教所,原因诸多,但废除的只是‘劳动教养’这一行政处罚,‘劳动改造’可没被废,具备劳动能力的在刑犯,服刑期间都必须参与生产劳动。” “哦。”祁渊应一句,心里竟松了口气。 苏平又斜他一眼:“可别以为劳改纯粹是惩罚。反了,对于犯人,尤其是长刑期犯人而言,有事可做,从事生产,反而是种人道手段,让他们多少有了些盼头。否则单纯服刑,日子更难熬。” ------------ 第52章 传火 祁渊陪着苏平,离了那条小河,继续在田间小道上晃悠起来。 他不知道苏平在干什么,有什么打算,想看些什么东西,问过了苏平也不讲,便也只得静静的跟着他。 一直晃悠到中午,两人各自买了桶泡面,吃完,苏平才带他坐在田垄上,问:“逛了许久,有没有什么发现?” “村民们都挺朴实勤快的。”祁渊说道。 “是啊,朴实,大多都不坏,除了像极个别类似楚明华这样,哪都免不了的游手好闲的家伙之外,都说得上善良,不会主动去干一些错事。 但……也仅仅只是不会去主动做那些自以为大奸大恶的事罢了。这一片地方,有着太多的法盲,他们干着错事,犯法犯罪,却又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反而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习以为常。 这种事,仔细想想,其实还是蛮可怕的,很多时候,他们都会成为犯罪的帮凶,甚至直接进行犯罪行为,甚至有时候他们明知道不合法,都不以为意。 这种蒙昧下产生的犯罪行为,以及这种不以为意,其实比明知不对而犯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可怕。 就比如上午那位老先生说的,购买越难新娘,并不罕见,甚至他们明知道这么干不对,却碍于人情世故,没人指出,没人报警,他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悲剧的发生,甚至将这些悲剧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怜呐,嘴上他们都可怜这些人,或许也是真的同情,但除了同情这种情绪之外,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表示了,没有人想过自己举手之劳是否就能为他们脱离悲剧,他们甚至当报警当做一种过错,一种耻辱……” “普法宣传不到位么?”祁渊轻声问道。 “不全是。刚说过,他们知道买越难新娘也不对,也是违法犯罪。”苏平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更关键的在于,某些说不上好坏的习俗,在错误的条件下,迸发出来的错误力量,产生的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 这种观念,甚至凌驾于法律之上,会让他们选择亲亲相隐,知情不报,互相包庇。 在这种思维的影响下,基层乡村的民警同事,甚至走上了以和稀泥为主的错误道路。出事了,有人报警,他们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别伤了和气’。 这多么可笑?都动起手犯了罪了,还不伤和气?可笑过之后呢?我觉得咱们大家都应该反省,连我们自己队伍里的人,都有这种人情大于法的观念,你怎么去扭转那些老百姓的观念? 难,真的很难。甚至我们基层队伍的一些人的观念,也太难扭转了。尤其是在这种‘铁饭碗’体制下,左右不过被记过,被开除的太少太少,惩处实在太过有限…… 甚至连扣工资都很难做到,左右不过扣绩效。但那点绩效,又有多少人当真在乎呢?况且,万一强硬处理,伤了人情,收受投诉那不还是扣绩效么? 这种情况下,和稀泥,恐怕就成了他们的生存之道了吧?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们情愿选择站在人情这边,并美其名曰,这是个人情社会…… 怎么扭转?没办法扭转,在不动制度的情况下,乡村基层的情况很难有本质上的改变,因为从老百姓,到执法层,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万事别伤了人情的态度……很难。” “那么……”祁渊若有所思:“如果采用‘轮换’制度呢?派外地人下乡村基层,没隔一段时间两年或者三年再行轮换。 本身在乡村这儿就没有认识的人,也就不会太过顾虑人情了吧?这么做,能不能改变这个现状?” “想法不错,而且事实上,这也是大方向上的主要方针之一,执行了许久了。”苏平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可惜,治标不治本。人情‘产生’的速度,远超你的想象。 被下放下来的同事,可能刚一到岗,当地同事就会为其‘接风’,两杯酒下肚,人情出来了,不好办了。 总不能集体换血吧?那不现实,没有老人带着,新来的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与从未处理过的事务,绝对会手忙脚乱,需要一段不短的适应期。而这段时期很可能就捅出更大的篓子、乱子。” 祁渊抿抿嘴,没接话。 “好了,”苏平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说:“这件事儿,不该由现在的你去考虑,也不是现在的你能左右得了的。就是我和老荀,也只能管管‘三队’中的驻所刑侦中队,其他方面的人,没法管。 但我希望你能把这些事儿记在心里,不求能解决这个问题,但至少你自己别堕落。就像你说的,不要当个烂人” 祁渊皱眉:“那就只能选择听之任之了吗?” “不是,但也急不得。”苏平说:“相信等你们这一代,乃至更下一代人成长起来,居民素质总体提高,会有所好转的。 当初城里的情况,不比乡下好多少,喏,瞧瞧,潜移默化的改变下,现在不管怎么说总比当初好得多了吧?这个世界,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虽然总是有人说成长中的一代是‘垮掉的一代’,但其实扪心自问吧,有多少是以偏概全,又有多少纯粹只是因为成长中的一代没有按照自己的固有三观或心愿去成长、发展而心生不满呢? 事实上,每一代人或多或少都被上一代乃至上上代冠以‘垮掉的一代’的名号,但随着一代代人的成长,世道总归是越来越好的,越来越开明的。 我挺盼望着,等以后我退休了,坐在躺椅上晒太阳,能看到你们这些成长起来的后辈们,完美的接替了我们的任务,甚至做得更好,回头也能笑着夸你们一句,小伙子好样的。” 讲到这儿,他抬起头,轻轻一笑:“当年我执勤的时候,退休的老局长,就曾这么夸了咱们一句,也算是将接力棒交到了我们手中。 而我希望终有一天,你们也能将传到手中的火种,继续一代代的传下去,让薪火不息,精神长存。 更希望这一天来得不要太久。” 祁渊站起身,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只得默默举起手,敬了个礼。 苏平嘴角微扬,畅快大笑。 “好了,去和松他们会合吧。” ------------ 第53章 无所获 “侯明华父母与大哥都承认了,七年前,他们曾向一非法团伙以七万元的价格‘购’得常燕。 而且,他们其实也清楚,常燕属于被绑来的,且早在此前就受过数次凌辱,已非完璧之身,否则价格还得更贵一点。 团伙成员,他们只见到了三个,为首是个刀疤脸独眼秃顶汉子,当时约莫五十岁左右,眼神很凶恶; 主要与他们交谈的是个中年妇女,五十岁左右,兔唇,左手五指黏连,听特征描述像是受过严重的烫伤、烧伤,脸上也都是疤,被泼过硫酸似的; 最后一人是个青年,但因为他没什么特点,所以他们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年纪不大,很高,具体多高也没个概念,长得还算清秀,没了,描述相当笼统。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苏队你看?” “特征报给老荀了么?”苏平咬了口馒头,问道。 “报了,”松哥也夹了一筷子榨菜塞嘴里,嚼了两下,啃口馒头,说道:“荀队说会第一时间对近七年来被逮捕、统计的非法集团、人贩子团伙做逐一筛查。 不过到现在都没消息,估计是未找到符合特征的,是以这个团伙恐怕尚未落网,甚至尚未浮出水面。” “哦。”苏平颔首:“那就有的查了……” “是啊,如果全无目标与方向,想要追查并不容易。”松哥说着,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方向,那就不要方向。”苏平重新拿起个馒头,接着说:“我会跟老荀商量,联合他,向上级申请,掀起一次打击人口买卖犯罪的专项行动,至少将余桥范围内的此类团伙肃清。 据我所知,这类团伙,彼此之间甚至还有一定的交流沟通,比如互换、互相购买拐来的人口。这条‘犯罪链’不仅黑,而且相当成熟。如此无差别的打击一波,或许能获得关于此团伙的信息。 没法获得也无所谓,打垮这些团伙,总归是好事。 咱们刑警,很多时候,注定只能充当救火员的身份,出了案子,才能立案才能侦查,才能将犯罪绳之于法。 不能说错,咱们刑警也没理由惩戒潜在罪犯,就我们刑警而言,能干的顶多只是提高破案率,对潜在犯罪进行威慑,进而降低破案率,防范于未然。 但是,这类犯罪团伙他们不已经犯罪了吗?为什么总是需要这样那样的契机,才会组织起这样那样的专项行动呢?” 祁渊想了想,回话道:“大概是因为没有被发现吧?” “不排除这方面原因,”苏平点点头,跟着却又话锋一转:“但其实更多时候,是因为‘没工夫搭理’,因为‘太忙’,因为‘人少’。” “但这年头谁不忙忙碌碌?又或者,我们太忙,我们缺人手,受害人就活该,就得自认倒霉了?没有这种道理。 当然,我们也无力改变什么,只能说,想办法,尽我们所能,让这个世界少一点遗憾。 你们其实都是好样的,没有谁是老油条,各个都很勤奋,夙兴夜寐,办案的时候恨不得把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挤出来。 所以我也没有否定你们,或者让你们做些什么的意思,只希望你们能因为这桩案子,记住这些事儿。 如果以后你们有能力,有机会,有条件促使整个队伍做些什么的时候,记住这一刻,记住这桩案子,然后去做该做、能做的事。” 几人纷纷放下筷子,满脸严肃,轻轻点头。 “好了,吃吧。”苏平轻笑着说。 祁渊忍不住看了苏平几眼。 他最近,似乎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感慨,话也比以往多了许多。 是因为身体受伤,所以自觉地自己老了吗? 身体滑坡了,连带着心态也…… 一口一口的将馒头吃完,祁渊看向窗外,轻声问道:“苏队,今晚咱们留在这儿,还是回去?” “不留,也不回去。”苏平摇摇头:“去趟县局,找找县刑侦大队的同事吧,这个团伙既然在这儿活跃过,说不定,县大队对他们有一定的了解,手头有些线索。” “哦。”祁渊颔首,众人便上车,往县城开进。 半个钟后,抵达县局。 苏平表明来意,县局领导与大队长都高度重视,第一时间展开勘察,不过显然一时半会很难有结果,毕竟即使有相对具体特征的疤脸独眼秃顶男和硫酸女,描述的都比较泛化,需要人工去一一筛查,工作量很大。 苏平便出门找了家离县局近的宾馆。 次日清晨,八点多些,苏平给县局去了个电话,依旧没有结果。 等到中午,还是没收获,众民警对这几个人也没啥印象,苏平也不打算多待了,找家快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便驱车返回支队。 “常学海一家子呢?”与荀牧汇合,将情况大致报给他,也得知支队方面同样没有收获后,苏平又想起没见着死者家属,便问道。 “去殡仪馆了。” “殡仪馆?” “嗯,案件事实清楚,证据齐全,对楚明华的逮捕申请业已通过,他们就把尸体带去殡仪馆,火化了。”荀牧说: “母子俩没怎么过过好日子,一直在受罪,既然死了,事实又已清楚,早日火化,也好早点入土为安吧。虽然咱们都不信这些,但总得做点什么,何况这样也能让她家人稍微好受一些。” “知道了。”苏平轻轻颔首,又问:“那他们是打算回家,还是?” “方晴雪和常如山母子俩先带女儿外孙的骨灰回去,回他们原先支教的乡村,常学海待在这儿。”荀牧说:“他想等一个公道,等楚明华开庭论罪,他要出席;等劫持走常燕的犯罪团伙被捣毁,他要见证。” “不回老家么?” “没有老家了。”荀牧叹口气:“他们夫妻俩,当初决定支教,就与家里人闹掰了。 当然,一家子没什么说不开的,后来自然和解,但与老家那边的人断了许久联系,也就没什么来往了,他俩双亲先后去世,慢慢的也就把支教的那个山村当成了根。” ------------ 第54章 行动 “根……”苏平脸色沉了下去。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摇摇头,感慨道:“一辈子都奉献给教育的人,不该受到这种待遇。他们这一家子……” “这话说的,”荀牧打断他:“谁又该受到这种待遇?没什么该不该的,不过是咱们失职罢了。” “失职?” “是啊。”荀牧说道:“常燕被拐七年,最后还要用自己的生命发出振聋发聩的控诉,我们才知道她是拐卖案受害人,才知道她和她一家人的悲剧,才决心捣毁这个犯罪集团,不是失职,又是什么? 是,她一直待在明南村,咱们鞭长莫及,可至少失察之罪咱们躲不过吧?而且,如果不是她趁着难得的,带着儿子暂时躲过楚明华的监视与拘禁,来到了咱们余桥,又买了热度,我们说不定至今都不知道这档事儿。” “可那样,母子俩或许就不用死了。” “是啊,不用死了,继续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荀牧自嘲的笑笑,说道:“死亡对这对母子来说,恐怕是解脱吧?若非还想对这个,或者对我们发出控诉,或许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苏平沉默。 荀牧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啊,二十多年了吧?你当了二十多年刑警,看不透这些也就算了,你自己也压根没有想看透的意思。 可你不能把这些沉重的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扛啊,你也老大不小,快五十的人了,还能扛多少年?把什么都背负着,真的是为后来人好吗?不是,不是这样的,最坏的,哪天你扛不动了,让那些人怎么办? 现在啊,这个支队,一把手、负责人、队长,是我。你肩上的重担,该轮到我扛了,你觉得呢? 难不成,老队长把薪火传到了你身上,你握上瘾了,舍不得传给我们呐?还要死死的捏着?” “你这话说的。”苏平轻笑一声,忽的松了口气,坐到了皮椅子上,点了根烟,轻声说:“确实啊,交给你们,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幸亏有你们,真的……老队长在支队里,只有我一个接班人,而我……” “不是幸亏,而是必然。”荀牧笑道:“每一根好苗子,都被你手把手的带出来,耳读目染,以身作则,就如此,如果我们还不能接你的班,未免也太禽兽了。 而禽兽,早早就会被你剔除。” “不说这些,”苏平摆摆手:“我打算向上级申请专项行动,严厉打击拐卖人口犯罪,你认为呢?” “挺好,我发起申请,你联名吧。”荀牧说道。 “没问题。” …… 次日,市局收到了荀牧、苏平的联名申请报告书。 领导班子第一时间碰头,展开讨论。 倒不是讨论行动本身,有人主动发起申请,他们肯定乐见其成,申请被通过是必然的。 但需要下放多少权限,允许支队调动哪些工作支队,调动那些支队里多少人,行动时间持续多久,就需要慎重考虑了。 公安维护的是整个社会的公共安全问题,涉及到方方面面,不可能长期将大部分力量投入到一个方面,厚此薄彼,那样会产生更多更严重的问题的。 说是借口也好,理由也罢,编制有限导致基层人力紧缺,偏偏基层又是事务最多最繁忙的部门,这是事实。 何况已接近年底,太多工作要做。 是以他们需要好好商量,调动多大的力量,维持多长时间,能尽量避免影响其他事务。 讨论到中午,市局方面做出了指示,并给出两套方案。 为期一星期,市局之下任何队伍,允许刑侦支队任意调动,无需另行做出申请,各工作队无条件配合; 为期一个月,允许刑侦支队调动特警支队、便衣支队、巡逻支队、交警支队、治安支队共五大工作队,非一线勤不超过十分之一的力量,各工作队无条件配合,超过时,需向指挥中心提出申请。 “看样子,上头也相当重视本案呐。”荀牧说:“恐怕就是没有咱们的申请,他们也会主动勒令咱们这么做。这下好了,咱们成了给同事增加工作量的恶人。” “恶人不恶人的,无所谓,不在乎,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苏平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只是市局允许咱们调动的力量,着实有些超乎想象了。 挺好,那帮老家伙,还肯办实事,至少还允许咱们去办实事,倒是挺不错的。” “说的他们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似的。”荀牧耸耸肩:“老局长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他选择的接班人,我相信至少不会太差。” “也是。”苏平说道,同时站起身:“我去安排人把大会议室的多媒体设备启动,你召集手头没案子的同事过来开会吧。哦对了,留下三个小组应急,别所有人都调过来。” “等等,你还没说选择哪套方案呢,”荀牧叫住他:“给个准儿,我好回话去。” “方案二,一个月。”苏平摆摆手:“一星期太紧,调动全部力量也太夸张,如此孤注一掷容易出问题,我不想赌。” “知道了。”荀牧掏出手机。 …… 一月之期,转眼过了一半。 随着几阵冷空气先后来袭,余桥也正式宣告入冬,人们都恨不得将大棉被裹在身上。 时而有人三三俩俩聚在一块,讨论时事新闻,说的最多的,自然是大半月前便掀起的专项行动。 半月时间,成果显著,先后共有十一个大小不等的非法团伙被捣毁,其中五个团伙涉嫌非法拐卖人口。 规模最小的,三人,规模最大的,十四人。 都不大,但也足以让人暗暗心惊。 可惜,‘疤脸独眼秃顶男’与‘硫酸脸女’依旧没有消息,即使被捣毁的几个团伙,也表示没听说过这人。 考虑到常燕当初考中的是春城医科大学,也是在春城失联,苏平认为,该团伙或许很少往余桥这边来,而是扎根于春城附近。 ------------ 第55章 扒手 “春城……”荀牧皱眉道:“不好办呐!” “持介绍信过去,申请两地联查吧。”苏平直接说道:“我带小祁过去就好,这边还是由你坐镇。” “我怕你暴脾气上来把那边同事给得罪咯,到时候处处碰壁,更麻烦。”荀牧翻了个白眼:“我去吧,帮你把小祁带上,这里交给你指挥。” “也行。”苏平没意见。 荀牧又接着说:“余桥范围内,各区县的犯罪团伙逮了不少,但目前都还是些小虾米,大鱼并没有被揪出来,你多留意留意。 千万记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发火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一定要沉着冷静,小心应对。” “放心,我知道。”苏平说:“什么时候出发?” “等我把申请上报市局,由市局联络那边,打过招呼咱们再过去吧。上层达成一致意见了,咱们下边配合起来也更轻松一点。” “哦。” …… 转眼又过去三天时间。 大半个月的忙碌下来,祁渊的精神都有些萎靡,睡眠严重不足,让他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头发都没那么光亮了,人也瘦了好几斤。 但看着受害人被解救出来,与家人相拥而泣的场面,他却觉得蛮值。 这天,他解决完手中的工作一大叠调查报告松哥便通知他,说荀牧找,让他到楼下停车坪去。 “好的,知道了。”早先荀牧就和他打过招呼,知道要去春城,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听到通知,便将工作立马交给松哥,跑回休息室提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到楼下找荀牧。 上了车发现苏平也在,他有些诧异:“苏队也跟着去吗?” “不去,”苏平闷闷的说:“我只负责等会把车开回来。否则你们还想把车一直停在停车场不成?” “哦……”祁渊挠挠头。 荀牧通过后视镜瞧了一眼,轻笑两声,没说话。 …… 傍晚六点,抵达春城。 这边跟余桥,其实有着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差,平日里不太明显,但入冬之后就能明显感受出来了。 换做余桥,此刻天早就黑了,但春城这还能瞧到点光亮。 “我们打车去市局那边吗?” “不打,我租车了,手续在网上都已经办好,车会送到停车场那儿,免押的,刷下身份证再授个权就行。”荀牧说:“这次恐怕要在余桥待上一阵子,没车恐怕不大方便。” “噢。”祁渊应一句。 荀牧掏出手机瞧一眼,随后嘿一声:“预约失败?这么活的吗?算了,抽空到门店那边租吧。去市局有公交,挺方便,咱们直接坐公交得了?” “也成。”祁渊没啥意见。 兜兜转转出了高铁站,找到公交站台,两人不一会儿就上了车。 刚开过几个站,车上忽然一阵骚动,便见到个壮汉揪着名小孩的衣领,把他给直接揪了起来,还提着拳头要揍他。 “哎哎哎,怎么回事,怎么打小孩啊?”公交车师父看到动静,赶紧把车停在路边,打起双闪,并喝问一句。 公交车上的人也迅速将他俩围起来,指指点点,连连诘问,还有人直接掏出手机报警。 “干嘛呢干嘛呢?”那壮汉不爽了:“这家伙是小偷!摸了我钱包还有手机!” “小偷?”几人一愣,看向那小孩的眼神就不对了。人们对于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有着发自内心的厌恶,可不会管是偷东西的是大人小孩。 除非扒手长得特帅或特好看,部分异性可能就会因为颜值而动摇。 当下乘客们便纷纷转换阵营,站在了壮汉这边。 “怎么回事儿?小偷?”荀牧推开人群,出示了证件,表明自己是警察,随后询问情况。 壮汉当即说:“这家伙就是小偷!我刚上车呢,就感觉兜里一轻,回过头来就瞧见手机钱包都在这龟孙手里头。 不信你们带回去,查指纹!这手机钱包上边绝对有他的指纹!” 荀牧想了想,又问几句,同时让司机把车上的监控调出来回看一遍。 这会儿车上乘客并不多,事实一下就清楚了,这小孩,确实是个扒手。 壮汉情绪更激动了。 同时,乘客却又分为了两派,一派认为,车上既然有警察,让警察直接把人带走就好了;另一派则认为这俩警察似乎“下班”了,又或者要去办别的事儿,觉得自己左右不赶时间,不如留下等报警后的警察过来。 两派吵吵嚷嚷,一边想走一边想留,让司机很是头大。 祁渊都懵了,看看荀牧,但荀牧却摇摇头,轻声说:“我们不是这边的民警,在递交介绍信和协查通知书前,在当地没有执法权。” 祁渊默然。 过了片刻,忽然有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过来,看向荀牧:“小伙子,你那证件,可不可以再给我瞧瞧?” “没问题。”荀牧当即掏出证件递给他。 “余桥的?不是这边的警察?”中年男人一愣,推了推眼镜,皱眉看向他说:“我说,你不会是假冒的吧?更这小偷,一伙的?看他被揭穿了,冒充警察想要带走?是不是还要把这个小伙子也带走报复啊?” “啊?”荀牧一愣。 那壮汉也吃了已经,似乎有些后怕,跟着就恼羞成怒:“好哇,你们,你们竟然敢伪装警察,我……” 荀牧张了张口,饶是他见多识广,此刻都有些懵,自己可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了些话,也没表示要把人带走,怎么莫名其妙就被当成了一个假警察,并套了个好大的阴谋上来呢? 祁渊就更懵了,脑袋都是空白的。 众乘客则很快反应过来,一时间群情激奋,想留的人声音瞬间盖过想要走的,甚至直接把荀牧和祁渊围了起来,有人还想动手。 “各位别激动!”荀牧见情况不对,赶紧说:“我刚刚听见有人已经报警了是吧?按理,警察在十分钟内就会过来,到时候我们是真是假,一问就知,大家别激动好吧?” 众人依旧狐疑的看着他俩,却没再说什么,只静静的等着警察来。 ------------ 第56章 不对劲 春城公安古渡口分局太和派出所。 这里距离出事地点和平村公交站并不太远,因此当民警赶到后,了解下情况,查验了祁渊和荀牧的身份,便将嫌疑人、壮汉、戴眼镜的老先生和祁渊一块带回来了。 荀牧则继续搭公交前往市局没几个站了,他便打算先去把手续办了再说。 到了派出所,民警客气的给祁渊倒了杯水,询问大概情况,随后便去问询壮汉和老人。至于小孩,没法审讯,只能通知他监护人到场再说。 小孩一直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民警再三追问之后,方才报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二十分钟后,荀牧赶到,小孩的监护人却还没来。 又等了半个小时,才有个中年男子赶到,满脸堆笑,对着民警们一个劲儿的道歉,说给他们添麻烦了,接着又给壮汉道歉,称愿意赔偿全部损失。 由于孩子还小,没法惩戒,加上中年男子态度良好,壮汉慢慢的也就消了火不打算追究了,双方达成和解,民警便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 “身份证户口本带了吧?” “带了带了,”中年男子连连点头,跟着又迟疑着说:“可是……” “可是什么?” “这孩子是超生的,一直没上户口……” “没上户口?”民警愣了一下,神色忽的戒备起来:“什么情况?没上户口怎么证明你是孩子他父亲?” “我……”中年男人一噎,接着梗着脖子:“不是,我是不是他爹还要证明啊?你们问娃子,我是不是他爸?不是他爸他能报我电话号码叫我来接?” “阿……阿爹……”孩子缩着头。 “荀队,不太对劲啊,”祁渊小声说道:“看着小孩的手法,明显是职业扒手,哪有父亲会看着自己七八岁大的孩子沦为职业扒手的? 再说了,看这孩子年龄,早就到了上学的时候了,怎么着,得上个户口办理入学吧?现在早就开放二胎了,就算当初超生的,上户口难度也并不大,他怎么就听之任之不给孩子上户口? 还有,你看这人打扮,看着并不算穷,但这娃娃,瘦骨如柴,偏偏挺着个肚子,明显的营养不良…… 感觉不太对,我听说过,有的人贩子团伙,卖不出去的孩子,就会……” “我知道。”荀牧轻声打断他,随后站起身,将民警拉到一边,小声交流起来。 民警张了张嘴,诧异的看了这中年男人几眼,随后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走回去说:“不行,你没有办法证明你是孩子的合法监护人……” “嘿不是,你这人怎么好赖不分呢?孩子都认得我了,你们还要我怎么证明?”中年男子急了,梗着脖子说道。 此时戴眼镜的老先生还没走,他脑补能力似乎特别强,推了推眼镜,同样狐疑的看着这中年男子。 祁渊担心他祸从口出,赶紧过去把他拉到一边,轻声说:“老先生,你别说话,小心引火上身,这事儿我们能解决。你要不相信咱们,不然就在这看着吧,监督,监督我们办案,行吗?” 老人张了张嘴,看看孩子,看看中年人,又看看祁渊,最终轻轻点头。 此时,中年人却和民警吵了起来。 名民警说:“这样吧,你留点检材,我们送去做个司法鉴定,很快的,只要能证明是亲子关系……之后上户口的手续,我教你怎么办,这样行吧?孩子这么大了,也不能不上户口,他总得上学。” “不用你们多管闲事,手续我都办好了,就等着啥时候抽空,给娃娃上了户口,好安排进学校。”中年人态度不似刚来时那么谦逊了,强硬的说道。 说完,想了想,他眼珠子一转,又补充说:“这娃调皮捣蛋的很,听说要上学,就离家出走了,我找好些天没找到人,可把我急得,没想到竟然当了小偷……” 民警依旧怀疑,态度强硬:“同志,您无法拿出客观证据证明他是您的孩子,我们无法将他交给您,除非您同意做亲子鉴定。” “不是,你们这……变着法子诓我钱啊?” “由我们发起的亲子鉴定,无需缴纳半分钱,免费的。”民警盯着他。 “嘿,你们这就有意思了,证明我儿子是我儿子……”中年男人冷笑道:“你们怎么不让我证明我是人呢?” “同志,不要狡辩,不要强词夺理。”民警依旧强硬:“一个免费的亲子鉴定,最多只要两个小时,就能证明一切,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现在有理由怀疑……” “怀疑怀疑,怀疑什么?我凭什么平白无故要让你们抽血?万一抽血抽出问题……” “不需要抽血,只需要拿棉签在你嘴里蘸一蘸。” “那……那也不行!”中年人依旧强词夺理:“病从口入懂不懂,万一……万一……我有亲自鉴定,在家里,我让人给拿过来!” “也行。”民警说:“请让你家属将亲子鉴定,或者其他任何可以证明你与这孩子关系的证明书拿过来,包括出生证、准生证等,我们都认,并向你公开道歉。” “你……你等着!”中年人气急败坏。 这时,小孩子左看看,右瞧瞧,忽然鼓起勇气,攥着小拳头大声说:“他不是我爸爸!警察蜀黍,我是被他拐来的,我想我爸爸妈妈,我想回家!” 老先生张了张嘴,错愕不已,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 中年男人刚打了个电话,还没来得及接通,便立马挂断,往小孩这冲了过来。 祁渊见了,赶忙冲上去拦住他,却被他推了一把,没办法,祁渊只得整个人抱上去,喝道:“别动!你想干什么?” “你个小兔崽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中年人挣扎着,远远指着小孩:“你……好哇,你不读书,不想读书,就想把你老子我送到牢里去是不是?我告诉你,休想!妈的,等把你带回去,看我不揍死你我!” “同志!”民警抄起了警棍,戒备的看着他:“不要在派出所里动粗!你说你有亲子鉴定报告,请立刻让人拿过来。 否则,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涉嫌非法买卖人口!” ------------ 第57章 揪穿 又过了半个多钟,有名中年女人来到了派出所。 她只有半边脑袋有头发,脸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痂痕,整张脸严重毁容,一张兔唇颇引人注目,且左手五指严重黏连,想个蹼似的。 打一眼看见他,祁渊便立刻警觉,看向荀牧。 荀牧当然也记得这副明显的特征,但他没有轻举妄动,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说。 见荀牧二人打量女人,中年男子立刻解释:“这是我老婆,早些年她在化工厂上班,被硫酸灼伤了。” 女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轻点头,随后从包里翻出了张有些发黄的证件,递给中年男子。 男子接过瞧了眼,又递给民警,不爽的说:“喏,亲子鉴定!这下没问题了吧?” 男孩儿一见,慌了,他刚刚说过那种话,回去了恐怕会被打死的吧,当即就抱着荀牧的大腿,高声嘶吼道:“不是,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爸爸!警察叔叔,救我,救救我!我会被他打死的!” 民警瞧了眼亲子鉴定,又抬头看了男子一眼,随后将鉴定报告书递给了荀牧。 与此同时,祁渊则挪到了眼镜老先生身边,轻声问道:“同志,你还在拍呢?” 老先生瞬间警觉,猛地转过身来,镜头对准祁渊:“你要干什么?我跟你讲我不怕你,录着像呢!” “您想哪儿去了。”祁渊苦笑,指了指自己肩膀:“我们的执法记录仪也开着呢,况且刚不是说了吗,请您监督。” “嗯?” “现在事情你也看到了,情况……有些复杂,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必须得慎之又慎。”祁渊又说:“因此,您拍可以,甚至想上传也可以,但不许掐头去尾,断章取义,更不允许恶意剪辑造谣,要传就诊断传,可以吗?” “那没问题!”老先生立马拍着胸膛保证,同时眼珠子一转:“那我可以开直播吗?” “……” 祁渊无语一阵,跟着摇头。 老先生又一脸戒备。 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又误会了,祁渊只好轻声解释:“老先生,您也看到了,根据这名汉子的控诉,这两人,很可能有问题。 那您试想一下,他们俩手下,像这样的孩子会不会还有好几个?会不会有别的同伙呢?您这么一开直播,引起他同伙警觉,带着其他孩子跑了怎么办? 除恶务尽,如果这两人真的是人贩子,那么他们的非法团伙就必须被彻底捣毁,被拐的孩子也必须被解救出来,如果因为直播……” “明白了,”老先生足够聪明,立马点点头,想了想,又说:“你放心,这视频我也不会轻易上传的,除非你们宣布案子破了,或者,你们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不管了,我才会曝光。” “感谢您的理解。”祁渊轻轻一笑。 与此同时,荀牧将鉴定证明放到了桌上,满脸严肃:“抱歉,同志,你提供的这份亲子鉴定材料……是假的!” “假的?”他吃了一惊,慌慌张张的说:“怎么可能是假的?你……你血口喷人!你自己查,明明有公章……你到医院……” “证明本身没问题,但身份有问题。”荀牧盯着他的眼睛:“我不太懂医学和法医遗传学,但……我至少知道,‘xy’这对特殊染色体,在做亲子鉴定的时候,父子是鉴定‘y’染色体,而母子则是鉴定‘x’染色体。” “那又怎么样?有什么不对么?不都是染色体,不都是我的基因?”中年男子梗着脖子狡辩。 “当然不对,”荀牧冷笑:“若后代为儿子,则儿子的这对染色体,x来自于母亲,y来自于父亲……换句话说,其x与父亲无关,y与母亲无关。 这上边,鉴定的却是两条x的之间的关系,图谱倒是一一对应了,但只能证明,他与送检材料所有人具备‘母子’关系,而非‘父子’关系…… 然而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你和他之间存在‘父子’关系,不得不说,相当耐人寻味呐,为了这份鉴定报告,跑了不少关系,动了不少头脑吧?” “你……你……” 跟着,荀牧又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女人,说:“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余桥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刑警,冯霖。 这次来到春城,是因一桩拐卖案件相信你们也看过新闻,知道那桩闹得沸沸扬扬的直播自杀案了吧?不错,她就是拐卖案件中的受害人之一。 很不巧,经走访,我们获得了一条重要信息,其中一名女性嫌疑人……兔唇,被毁容,脸像是被泼过硫酸,左手五指黏连失去绝大部分功能……” 女人依旧淡定,看着荀牧,说:“所以你们就千里迢迢找到了这儿?也是本事,隔着千多公里,都能找过来……我这也算自投罗网了吧?” 说完,她看了中年男子一眼。男子勃然色变,转身就想跑。 荀牧一栋,但大腿还被那孩子抱住,孩子似乎哭累了,沉沉的睡了过去,却始终不愿意撒手,紧紧抱着。 好在民警反应也极快,手在办公桌上用力一撑,瞬间翻了过来,随后飞起一脚就狠狠的对着男子后腰踢去,直将他踹倒在地,随后坐在他背上,掏出手铐将他拷了起来,并大喝: “老实点!别动!乖乖配合我们,取一份检材,验证你和那孩子的真实关系!” 老先生拍到这儿,终于按下了停止键,收起手机,不由自主的鼓了鼓掌,并感慨着对祁渊说:“警官,好样的,你们干了件大好事儿啊!” “应尽之责。”祁渊微笑。 “真好,”老先生说:“像你们这样的人更多一些就好了,这样的事儿,恐怕也不会老是发生……” 祁渊轻笑,这既是夸奖,却也是讽刺,当应尽之责变为值得褒奖的事儿,当完成最基础的工作都被当成了标杆,就证明这一行已经让太多人失望了。 回应完老先生,祁渊又看向荀牧,便见荀牧小心翼翼的把那孩子的手给掰开,轻轻的抱了起来。 ------------ 第58章 审讯 审讯室。 “叫什么名字?” “卢秀航。”中年男子低着头。 “年龄?” “四十七。” “籍贯?” “保山人。” “民族?” “汉。” 问了些常规问题之后,荀牧便切入正题:“孩子从哪拐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 “这事平时都黄姐负责,我都不清楚的。” “黄姐是谁?刚那女的?” “不是,她是刘姐,黄姐还没抓到呢。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住在茉莉唐朝,是个别墅园区。” “团伙里还知道些什么人?说清楚,特征,住址,联系方式!” 他便申请要来自己的手机,然后一个个的报名字,报了有八个。 荀牧接过来看了几眼,便问:“这里头,有没有一个刀疤脸、独眼、秃顶的男人?” “啊?”卢秀航愣了一下,有些懵的摇摇头:“没有啊。” “没有?那你认识这人么?” “不认识。”他再次摇头。 荀牧皱眉,同时看了民警一眼,民警会议,轻声说:“名单已经传到支队上去了,他们会重视的。” “嗯。”荀牧轻轻颔首,接着又问:“那张亲子鉴定证明,怎么回事?” “买来孩子的时候做的。”卢秀航低头。 “买?” “嗯,”卢秀航说:“我们这很多孩子,都是人养不起,或者没法养,像初高中生大学生生的,就会卖给我们。 我们买的时候,会要他们一点血,做亲子鉴定,好当做是自己的孩子卖出去。这样价格能高点,别人也放心。 做鉴定嘛,基本上就写我们的名字咯,黄姐在医院里有点关系,只要有血的话,弄个鉴定报告很简单的。” “那怎么不上户口?” “上户口还怎么卖啊?到时候就说,超生了,上不了户口,养不起,所以只能卖了……有亲子鉴定报告,买家也不会想太多,基本看看孩子,满意的话就直接付钱了呗。 还有一些孩子是拐来的,那就没办法了,没有亲子鉴定,价格上会差上一点,也不太安全,都是黄姐亲自负责出手的。 但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卖得出去,卖不出去也不能烂手里啊,就只能让他们卖卖花,不然就训练成小偷。这一块是赵哥负责的,他训练好后,再把孩子给我们。” “那么,卖不了花,当不了小偷的呢?”荀牧脸色沉了下来。 “当不了小偷的有,卖不出去花不至于。”卢秀航说:“斗南那大批大批品相不太好,但其实也过得去的花,随便捡不要钱的,到时候运回来随便买,都没成本。 找些人多的地方,一朵花咱卖的也不贵,专门挑年轻情侣下手,十有仈Jiǔ都会买。” 顿了顿,卢秀航又说:“你们不会以为,我们会把这些小孩手脚打断送去乞讨吧?还真有这样的,但我们干不来这种事儿,又不是非得这么干不可,何必呢?卖花多好啊,嘴甜点,一天能卖几百呢,过节的时候更好卖。” 荀牧轻轻松了口气,缓缓点头,幸好,他们还没恶到那种程度,或者说幸亏这个团伙的负责人,还有点经济头脑,不至于恶到那种程度。 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卢秀航都相当配合,一一回答。 于是审讯很快结束,他被带到了留置室,跟着,那名中年女人便被带了过来,坐下。 她表情依旧淡定,甚至还笑眯眯的,看着荀牧几人。 “名字?” “刘侯亚,五十二岁,花城人,原本在化工厂上班,后来出了事,成了这鬼样子,工作也丢了,赔也没赔多少钱,老公抱着儿子跑了,一个人没法过,只能走这条路。 我早就想过会被抓,被抓了我也就解脱了,嘿,正好。嗯,我应该会被判死吧?二十多年了,我前前后后卖的人得有好几百,掐死的孩子也能有十多二十个吧,应该够被你们判死了。” 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祁渊只觉得背上起了一股寒意,鸡皮疙瘩爬了整个身子。 “你原先还有个搭档的吧?”荀牧问道:“疤脸、独眼,秃顶,似乎还是个狠角色,他人呢?” “死了。” “死了?”荀牧有些诧异:“怎么死的?” “不开眼的傻子,拐了惹不起的人的女儿,”刘侯亚似乎在说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儿:“当天晚上就被人找到,砍掉了手脚,装行李箱扔盘龙江里头了。嗯,四年前的事儿。 这事儿是黄姐告诉我的,我当时都被吓死了,幸亏我没和他在一块,不然也得死……当时我们有四个人,那三个都死了,就我在外头躲了许久。 去年,那大佬被抓,跳楼死了,他小弟貌似有交代这事儿,不过尸体一直没找到,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想关注也关注不到。 我嘛,在外边躲了半年多,见那大佬也没再追究的意思,可能没想到还有我这条漏网之鱼吧,反正我回来,就找了黄姐,继续跟着她干呗,不然我还能干什么?我这幅样子,谁会要我? 黄姐嘛,听说跟那大佬也有一点关系?好像被那大佬包养过一阵子,具体我也不知道,也不敢瞎打听。” “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能怎么认识,同行呗,相互之间多少都知道点儿,偶尔也会有点小摩擦啥的,同时多少也还有点交情。不然你以为那大佬怎么这么快就能查到咱们拐了他女儿?” “这些年拐走的人,都卖到了哪儿?” “那我就记不清楚了,这么多人,哪能一个个记住啊。不过主要也就那么些地儿,十来个县吧,离这里都远。 当时疤哥的主意,麻烦归麻烦,但安全一点,就算人逃了,也很难找到我们,而且跨省的事儿,你们办起来也麻烦,无形间咱们就更安全了。 后来跟黄姐干,我也是这么和她建议的,她听了,而且做得更绝,人在外地拐,拐了带回来,如果是买来的就在这做个亲子鉴定再卖外地去,卖不掉的就又带回来,偷钱,或者卖花。 偷钱的少了,手机不好卖,多数人身上也没多少现金,我知道的就十来个吧,多数都去卖花。也是他们倒霉,这都能被你们碰上个。” ------------ 第59章 结束 凭着卢秀航与刘侯亚的指证,春城公安立刻出动,很快便将这帮犯罪嫌疑人尽数逮捕。 因为半年前的孙小果案,以及迅速组的到来,此刻春城警方可谓是高度敏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是以效率高的惊人。 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一犯罪团伙落网,为了争取到立功的机会,自然就供出了更多的其他各类犯罪团伙的存在,尤其“黄姐”本身还是个交际花,各路牛鬼蛇神都认识不少。 说起来,对于春城公安而言,这可是个天大的功劳,或许有极个别人暗暗烦恼甚至心惊肉跳,但面上,也无法表露出丝毫来。 是以他们对荀牧二人,也就更加热情了。 四天后,夜,招待所。 祁渊泡着脚,问道:“荀队,那个刘侯亚……我们是带回去,还是留在这儿给他们审?” “你觉得呢?” “不知道。”祁渊摇摇头:“跨省办案,麻烦不少。我们将刘侯亚带回去的话,就意味着,也接过了刘侯亚一手造成的这堆烂摊子。 她这些年,天南地北的拐人、卖人,足迹遍布九省三十四个市县,此刻年关将近,各单位部门都相当忙碌,想要将被害人一一解救,助他们踏上漫漫回乡路……恐怕不容易。” “解救的过程,不需要我们一市一县的跑,”荀牧摇摇头:“联络当地同事,请他们解决即可,再不济,可以上报省厅乃至公安部,申请帮助,由他们直接发起相关救援行动。” 顿了顿,他看了祁渊一眼:“怎么,你嫌麻烦了?” “怎么会?”祁渊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本就是分内之事,就是我们的工作,怎么会嫌麻烦? 嫌麻烦的话,干脆辞职不干刑警了,就像苏队说的,刑侦支队不是偷懒的地儿,受得了就做到最好,受不了就辞职滚蛋,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平白浪费了编制。” “说的挺好。”荀牧轻笑:“你不错,对得起老苏这些日子的教导。” 顿了顿,他又说:“春城方面,同意咱们将刘侯亚带回去了,明天办好相关手续,就可以将他押解回余桥。 其他方面,不需要太担心了。” “他们竟然肯这么轻易的放手么?”祁渊一愣。 荀牧嘴角微微扬起:“你刚刚不说这是个大麻烦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放手?” “麻烦那也是相对而言的。”祁渊说:“对基层而言是麻烦,可对上层而言就是功劳了……” “能看清这点,还算不错。”荀牧肯定的点点头,随后便轻叹口气,说:“常规情况下,自然是不肯轻易放手的,但现在可不是常规时候啊。 这回捣毁的犯罪团伙太多了,功劳很大,事情也很多。虽说不需要他们跑腿,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即可,但自己的人究竟能干多少事儿,他们还是相当清楚的。 既然功劳已经很大,那又何妨让给我们一点汤水喝呢?是吧?” 祁渊抿抿嘴,没答话,只是抓起遥控器,将空调温度开高了些。 荀牧见了,便掏出书看起来。 …… 次日下午三点,两人押解着刘侯亚回到余桥。 苏平再一次提升刘侯亚,她表现依旧平静、淡定。 这种人,连苏平都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审讯完毕之后,便让人带去看守所了。 之后半个月,支队上下依旧忙碌,一方面,专项行动尚未结束,而另一方面,犯罪团伙被捣毁之后,并不意味着任务结束,甚至远还没有结束,他们还必须得尽可能将所有受害人都解救出来。 至于那些已经与“新家庭”产生感情,不愿意割舍,不愿意离开,生活的也还不错,甚至可能换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受害人,自然也没有办法,只能告诉他们,有问题随时报警,然后尊重他们的选择了。 如此又持续了将近十天,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苏平和荀牧请大家伙儿吃了顿饭,并给松哥、祁渊等这段日子最累的几人放了个假。 回到家,祁渊发现家里已经落了一地灰尘了。 “得大扫除啊……”祁渊拍拍额头:“我这是多久没回家了?正好,前段时间抽奖中的吸尘器还没开封,今天用了吧。” 撕开包装,看着还蛮简约的设计,祁渊轻轻一笑,简单组装好,发现电量竟然还充盈,便直接使用了。 还挺好用的,此前他一直认为吸尘器挺鸡肋,觉得只要扫扫地再拖一遍也就差不多了,他也不是女生,留的又是寸头,地上没多少头发,一般也没啥困扰。 加上吸尘器蛮贵的,感觉靠谱点的都要千多块,百元左右的某宝爆款倒也有,但他总觉得价格差距这么大,肯定不好用。 但这回一使,才觉得真香,瞬间就喜欢上了。 家里没多少大件的垃圾,吸尘器很快吸过一遍后,拖把轻松一拖,家里便干干净净,又换了床单被套,他便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打算利用难得的假期好好歇一歇。 迷迷糊糊间,他很快便睡着了,一睡就睡到次日中午。 他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刚醒来就一个激灵,再瞧是苏平打来的,便第一时间接通了电话,同时慌慌张张的掀开被子,打算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问苏平出了啥事儿,是不是来案子了,地点在哪儿。 结果又是一哆嗦,身上都被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瞧把你紧张的。”苏平轻笑声从扬声器传出:“不是案子,别慌,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呢,一块吃个涮羊肉?” “好啊。”祁渊松了口气,放下提在手中的袜子,说:“在哪儿呢?几点集合?” “五点半吧,到时候我到你家楼下接你。” “好,那我先洗个衣服。” “洗呗,这还要跟我汇报啊。挂啦,傍晚见。穿多点,蛮冷的。” “嗯。”祁渊应一句,赶紧穿上毛衣,随后哈口热气,搓了搓胳膊,到卫生间洗漱,洗衣服。 他买不起洗衣机,只能手洗了。 也舍不得放热水热水是太阳能的,单独计费,比冷水贵了一倍多。 ------------ 第60章 涮羊肉 五点二十,祁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下了楼。 在寒风中站了一小会儿,便看到苏平的车,他一向非常准时,说五点半过来接,那就肯定是五点半,不提前,不推后,误差最多两分钟。 上了车,苏平瞥一眼,皱眉:“怎么冻成这个模样?手都紫了。” “洗衣服嘛。” “洗衣服不会用热水啊?” “热水贵……”他轻声嘀咕。 苏平一噎,刚想吐槽两句,又想起他见习期那点紧巴巴的工资,不由叹了口气,说:“回头我帮你申请个职工宿舍吧。 条件跟你现在的差不多,三十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就在支队大院里头,很近。水电费这方面都有优惠,不过没啥家具,得自己置办,宽带也得你自己拉。” “那就谢谢苏队啦。” 苏平摇摇头,没再回话。 很快开到目的地,苏平停好车,跟荀牧等人汇合。 大概是因为天气太冷了吧,这家店面并不小,足足有三层的自助涮羊肉店生意相当火爆,虽然时间还挺早,但门口却已经排起了长龙。 祁渊搓搓手心,问道:“苏队,要不咱们还是换一家吧,这么多人,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本身火锅吃的就久,自助就更……” “我们预定了,留了个包间。”苏平瞥他一眼,上前与服务员交涉一番,服务员便领着他们上了楼。 “十个人,要清汤锅底,麻烦先给我们上壶热奶茶。”苏平说道。 “好的,”服务员点点头,并说:“自助蘸料台在外边,吃的在楼下自己按需拿就好。需要烧饼、羊肉串和稍麦么?还有羊蝎子、羊杂汤。” “噢?怎么卖?” “羊肉串每人送一串,不够的话每串三块,”服务员说:“清蒸羊蝎子一斤二十四,黄焖酱香的三十四,其他都免费,你们点我们就做。” 苏平想了想,说:“先一人来一碗羊杂汤吧,其他暂时……嗯,你们有什么要的么?” 众人摇摇头,表示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唯有祁渊举了手:“麻烦给我个烧饼。” 说着,他看向苏平,说道:“那个,不好意思,中午没吃饭……” 苏平翻个白眼:“饿了就吃呗,跟我不好意思啥?肚子是自己的,想吃啥吃啥就是了。” 祁渊挠挠头。 “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暂时没有了。呃,那个锅麻烦快点儿啊,天冷。” “好的。”服务员退了下去。 祁渊站起身:“我去拿点吃的。” “先打一箩筐羊肉卷上来,”苏平也没客气,说道:“蔬菜暂时不用,先吃肉再说。哦,腐竹弄一些,有羊杂的话也弄一点来。有苹果醋的话再拿几瓶苹果醋,解腻。” 祁渊眨眨眼睛。 松哥轻笑着站起身:“我也跟着下去吧。” “我也一块。”方常说道。 “等等,”松哥问:“你们要啥口味的蘸水?香辣的?酸辣的?还是自己搞?” “我要芝麻酱加点韭菜花就好。”祁渊想了想,说。 “哟,会吃啊。”苏平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点头:“行,给你弄。要辣椒吗?” “要两勺吧,油辣椒。” “你们呢?” “跟小祁一样就好了。” 片刻后,三人提着几个大箩回来,锅底也上好了,真等着锅底烧开呢。 不一会儿,羊杂汤又上来了,苏平站起身帮着把汤分给众人,随后坐下说道:“这家店我也第一次来,但看评价不错,就来了。” “你呀,一大把年纪还不想着存点养老钱?”荀牧轻笑着说:“一天天就是吃,那点工资都让你吃完了。” “存啥,房贷都快结清了,”苏平咽下嘴里的羊肚,说:“留点钱给女儿当嫁妆,再张罗着搞个酒席,出点装修钱就好了呗。” 祁渊一脸羡慕。 苏平注意到他眼神,瞪了他一眼:“小祁我警告你,别打我女儿主意。” “噗,”荀牧失笑:“我说你啊,自家盆里那朵花儿看的这么紧,不许人打主意,就直接考虑她以后嫁人的事儿了?矛盾不矛盾?” “雨女无瓜,要你寡!”苏平翻个白眼。 “行行行,来,吃。”荀牧笑呵呵的,抓起装着羊肉卷的篓子就倒了几十片羊肉下去,同时说: “这涮羊肉啊,按理说得用新鲜羊肉切成薄片,夹着在锅里涮个几下,即涮即吃,那肉才醇香不膻,鲜嫩非常,再用芝麻酱一裹,香的很呐。 可惜了,这会儿没那个条件,这肉都是冻肉,毕竟自助嘛,不能要求那么高,咱人也多,就直接烫熟了吃吧。” “就你还在我面前装行家?”苏平撇撇嘴,把羊杂汤喝完,夹了一筷子肉往蘸水里转一圈,塞进嘴里嚼两下,点头:“嗯,羊肉味儿挺足,还好,起码是真羊肉,差不多可以了,来,都吃都吃。” 吃火锅的氛围最是热闹,哪怕不能喝酒,几人就着苹果醋,慢慢的大家也就敞开了,你一言我一语的侃大山吹着牛,热火朝天。 祁渊渐渐放开,忍不住用胳膊肘儿碰了碰苏平,问道:“苏队,你印象里最惊险的案子是哪件?” “惊险?”苏平眼角往上看,想了想,说:“要说惊险……” 他捋起袖子,亮出右手小臂上那道长长的疤,问:“知道这疤哪来的?” 祁渊张了张嘴,瞎猜道:“歹徒砍的?” “啥歹徒能砍得这么歪歪扭扭,拿美工刀在我胳膊上画龙啊?”苏平大笑着把袖子放下,随后摇摇头:“救人,被划伤了。 有十多年了吧?当时我还在派出所基层历练,是历练的最后一年了。接到报案,有人要跳楼,一小姑娘,二十来岁,说是被上司潜了,接受不了。 我们和消防都过去了,组织张罗着救人,地上铺着气垫……不过没用,那楼二十多层高呢,有气垫也够呛,最好还是能把人拉下来。 我就和消防上了顶楼,有人跟那小姑娘谈判,我跟另一个消防的兄弟使了个眼色,和他一块瞧瞧过去,打算把人抱下来。 结果……嘿,人抱住了,我脚滑掉了下去,幸亏当时消防的兄弟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拉住我……” ------------ 第61章 揭短 讲到这儿,几人都吓了一跳。 这段经历,不只是祁渊,就连荀牧也不清楚,不由自主的都将目光落在了苏平身上。 苏平看着手臂上的疤,轻轻笑道:“这道疤就是那会儿留下的,被护栏上上的瓷砖刮伤,而消防的兄弟抓着的,偏偏又是这只受伤了的手。 那会儿的感觉怎么说吧,有点懵,脑袋里一片空白。都说人临死的时候会快速的过一遍自己这一生,但我完全没那种感觉,什么都没想,什么都不知道,懵,很懵。 上边仿佛也乱糟糟的,挺吵,那兄弟就拉着我的手,我好像还在本能的挣扎 最后究竟怎么上来的,我记不清了,总之是得罪了。在天台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躺着,嘴里还叼着根烟,也不知道谁塞给我的,边上围了一帮子人 后来所长、老局长都来了,我傻乐,以为他们要表扬我呢,哪里想到,老局长劈头盖脸就对我一顿骂,说我蠢,完全没有防护,竟然敢干那样的事儿。 还说救人重要,自己更重要,我那样不管不顾,搞不好人没救着,自己也搭进去,幸亏结果是好的 更出乎意料的还在后边,我没有等来表彰,反而等到了公报批评,等到了七天禁闭,写了二十多篇检讨。” 祁渊张了张嘴:“怎么会?这这对你也太不” “不,”苏平轻笑,摇摇头:“我理解老局长,也认为他做得对。易地而处的话,如果你们干出这样的混事儿,我也得批评你们,关你们禁闭,让你们不停的写检讨。 很多时候,是功是过,不纯粹以结果论,也得看过程。老局长说得对,我太冲动,考虑的东西太少,那回真的是运气好,否则的话,我和跳楼的那小姑娘,或许都得死。” 祁渊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平又夹了一筷子羊肉,同时说:“所以啊,我希望以后你们面对各类突发情况的时候,千万别头脑发热就不管不顾了,一定要多考虑几步,考虑清楚自己的行为,究竟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别好心办了坏事。 这跟我们不提倡见义勇为,其实是一样的道理,不是这种行为不好,而是对广大群众而言,见义勇为,未必能起到好结果,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也可能会惹的自己一身骚,专业的事儿,最好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办,你说呢? 或者这个例子不太有说服力,那我再举个例子。看到交通事故,受害人重伤,就躺在马路上,怎么办?把人挪到路边安全的地方吗? 没进过专业训练的人去一碰,受害人可能就遭到了二次伤害,原本还有一口气,被你一碰死掉了,这怎么算?过失杀人?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刻拨打急救与报警电话,有条件的话,在后边摆个危险指示标,或者用别的办法提醒后方来车注意这里有伤者,提醒他们绕行,而不是脑子一热,把受害人挪走或者直接搬上车送到医院。” “就你还劝人别脑子一热。”荀牧忽然轻笑一声:“整个支队里,分明就你最莽了好吧?” “嘿,”苏平挑眉:“你说啥?我最莽?” “难道不是?”荀牧耸耸肩:“当初不知道谁,吃饭的时候碰到了个抢包贼,好家伙,直接一脚把人家从摩托车上踹下来,肋骨断了三根。” “那叫事急从权,只能用这法子把人拦下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小毛贼溜了吧?” “是是是,你有道理。”荀牧撇撇嘴:“那前年在高铁站,有人掉下铁轨了,你刷一下冲下去抱着人就一个滚翻 本来人都不在列车驶过来那条铁轨上,小心点啥事没有,这下好咯,被你一抱一摔,骨折了,最后你还赔了人家万多块。 你说说,就你这样还不莽呐?还敢劝人别头脑发热好心办坏事呐?我看你还是自己多反思反思吧。” 苏平动作僵住,脖子梗的老粗:“你你你,啥意思你?揭我短是吧?你等着” 荀牧哈哈一笑:“你有本事,你也揭我短呐。” 祁渊等人瞬间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奈何苏平憋了半天,也憋不出句话来。 众人又哄堂大笑,苏平他就这么个性子,记好不记坏,要让他揭别人的短还真蛮难为他的。 倒是荀牧自己曝了几间糗事,让大家乐呵乐呵。 “我刚办案的时候也闹过笑话,”松哥见了,也笑眯眯的说:“当时下放到东柳县派出所基层呢,有村民报警,说家里十多只鹅暴走了,场面十分混乱,请我们过去帮忙。 嗨呀,当时网络没现在那么发达,哪能知道那大鹅竟然那么牛批哇,派出所几个老人倒是知道,面面厮觑的,但我不当回事儿,自告奋勇就上了。 好家伙,那大鹅可叫一个厉害啊,一只还能眼疾手快的揪着脖子,结果那是整整十多只,还懂配合 当天我就被十多只大鹅追着,满村子跑,那叫一个狼狈,到现在那村子里都还有我的传说呢。幸亏最后全副武装的派出所兄弟们跑出来解围了,不然估计更狼狈。” 祁渊张了张嘴:“大鹅真的那么牛吗?” “咦?你初高中不是在老家农村读的书吗?竟然不知道?” “呃,”祁渊挠挠头:“我们村子没有养鹅的。” “怪不得。”松哥了然,随后说道:“要说多厉害,倒也确实有夸张的成分在内,其实只要经验丰富点,对着鹅的脖子一揪,也就拎起来了,关键不要怕,嗯,就跟打蛇差不多。 不过要不懂套路,硬肛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鹅,尤其发起脾气来的大鹅,可凶了我跟你讲,追着你打,又啄又拍的,不好惹。一只还好说,两只就得手忙脚乱,一群的话,有多远跑多远吧。 最关键的,你不能下死手啊,农村里吃粮食虫子长大的鹅,得多贵啊,打死几只一个月工资就没了你说是不。” ------------ 第62章 酸菜鱼 吃完涮羊肉,大家aa结了账,便散场了。 祁渊回到家里后,发现衣服还没干,便抿抿嘴将它收进屋子里挂着,打算明早再晾出去。 打了会游戏,看了看比赛视频,瞅着时间不早,便干脆睡了过去。 次日正是周末,没轮到他值班,他又可以歇两天。 不过这天他起的就蛮早了,天刚蒙蒙亮便醒了过来,搓搓手取取暖后,换了身衣服,便将昨晚收回来的衣裳又拿出去晾晒,随后简单洗漱洗漱,开了灌八宝粥。 天气太冷,他也不想出门,就打算宅在家里。 然而刚喝完八宝粥,他就又接到了电话。x “凃主任”他瞅了眼来电显示,立刻接通,纳闷的问道:“凃主任,怎么啦” “没事儿,”凃仲鑫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问:“你今天还休假吧难得空闲,钓鱼去” “啊这么冷的天啊”祁渊有些不想动,说:“这天气,鱼都不会开口吃食吧” “哎,水下可比水上边暖和多了,”凃仲鑫说:“底层鱼类还是会开口的嘛,那些肉食鱼,力道可大了,钓起来的感觉特别好,要不要试试” 祁渊看向窗外,犹豫一阵,终于咬咬牙:“行,那我在家里楼下等你” “好,半个钟后,我到你楼下接你。哦对了,老苏也来。” “好。”祁渊又问:“要带啥鱼饵” “我都有,你带上鱼竿和钓箱就好。” “好。” 挂断电话,祁渊活动活动身子,便回到卧室,趴在地上把床底下的鱼竿给摸了出来,又踩着椅子将衣柜顶上的钓箱拿下来,检查了下装备。 本来祁渊是没有这些东西的,这玩意儿也不便宜,但几次和凃仲鑫一块出去钓鱼,却老用他的设备虽然他并不在意,但祁渊心里还是不大舒服,便从牙缝中挤出了点钱来,买了套鱼竿和钓箱。 仔细瞧瞧,按照凃仲鑫教的法子,保养得倒还可以,不需要怎么收拾,便将东西都准备好,把除了鱼竿之外的其他工具放进钓箱里去,便坐等凃仲鑫上门了。 半个钟后,凃仲鑫再次来电话,说自己快到了,他便背起钓箱,拿起鱼竿下了楼。 很快瞧见苏平的车,他挥挥手,随后将钓箱鱼竿放到后备箱去,上了车,问道:“今儿去哪里钓啊” “蒙关县。”凃仲鑫说:“我了解过,大蒙水库前段时间刚下了鱼,鱼情特别好,钓起来比较有意思。” “人放的鱼” “也算半野生吧,那片水库的渔业被人承包了,”凃仲鑫说:“老板特地拦了一角鱼情最好的地儿,给我们钓鱼,八十块钱一天,不算贵,钓上来的要带走或者放生都可以。 要能钓到条大的,咱们今晚就去老苏家吃饭,我跟你说,老苏做酸菜鱼那可是一绝,哇,鸡蛋清一裹,搞点巅峰勾芡,抓一下腌一会儿,先煎后炒再加两罐啤酒一炖,那滋味,啧啧啧。” 砸吧砸吧嘴后,凃仲鑫又嘿嘿一笑,说:“反正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吃过比他做的更好吃的酸菜鱼,我也试着自己学过,奇了怪了,就是做不出他那个味道,明明步骤都是一样的。 可惜咯,他是个大忙人,平日里可都没什么功夫做饭,一年到头难得吃上一会。” 擦擦嘴角,凃仲鑫看向苏平:“哎,老苏,以后咱俩都退休了,合资开个酸菜鱼饭点咋样保准大卖!”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苏平轻笑,说:“也就小时候跟我爸去钓鱼,跟他学的鱼汤。你学不会,那是因为你不走心。” “不走心嘿,我还不走心,你开玩笑了吧”凃仲鑫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爱吃鱼” 说着,他从裤兜里翻出烟,给了祁渊一根,随后降下车窗,点上。 “哎哎哎,你们别在我面前抽烟啊。”苏平翻了个白眼:“欺负我开着车抽不得是不” “得了你,少抽两根又要不了你命,”凃仲鑫耸耸肩。 祁渊轻笑,也来了好奇心,问道:“苏队,你那酸菜鱼,到底怎么做的是不是用的酸菜有啥讲究” “讲究是有,都是他从老家带来的老坛,”凃仲鑫接过话:“他三婶婶自己酿的,味道老好了。可我从他家里也挖了酸菜回去,就是整不成。” “做法老凃刚都讲完了。”苏平耸耸肩:“简单说,鱼切段,抓着盐巴、姜片还有红青椒末抹匀,再加两碗花雕酒,蒙上保鲜膜腌两个钟,回头捞出来沥干,看量打两三个鸡蛋清进去,淀粉两勺,抓匀了再腌个半钟头。 完事儿下油锅,两面煎黄,再把鱼块取出,爆香后下生姜大葱彩椒,翻炒一阵子,下鱼,把先前腌鱼的汁儿倒下去,大火收汁,再放两把酸菜酸萝卜,两瓶啤酒,大火烧开转小火炖十五分钟,最后洒点葱花就搞定了。x 这样做,鱼肉香而不柴,但也别指望有多嫩了。想要吃的嫩一点的话呢,就不煎,切片,腌制入味,其他步骤一样,等啤酒烧开了再下鱼片,烫会儿就出锅,也很好吃。” 说着说着,苏平嘴角轻轻扬起:“年轻时候,老爸天天都这么炖鱼给咱们几兄弟吃,后来大了,又跟老苏一块,钓鱼炖鱼,咱俩女儿可爱吃了,两条三四斤重的鱼,她们俩能吃的精光。 草鱼不好,不是说肉不好,碎刺太多了,吃起来麻烦,罗非鱼也不好,肉太柴,烤着吃或者做糖醋鱼合适,酸菜鱼不大合适。乌鱼鲟鱼最棒了,肉质也好,也没小刺,省心舒服。” “厉害了苏队,”祁渊由衷的说道:“我就不行,炒菜做饭弄熟了加点盐巴就好,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所以说你过的没趣,”凃仲鑫摆摆手:“你们这代人过的都没趣。干吃有什么意思,自己搞食材,自己做出来,美滋滋的吃,那才得劲儿呢! 你们太浮夸了,啥都现成的,没劲,没劲儿!” “也不能这么说。”苏平轻笑:“每代人有每代人的活法,我看我女儿过的就蛮有意思。” “你女儿干啥你能觉得没意思了”凃仲鑫嘁一声,吐口烟雾。 不合理真相 ------------ 第63章 垂钓 “这里就是大蒙水库?”祁渊左右看看,诧异的说:“挺大的啊。” “算不上大,按蓄水量看,只能算中型水库。”仲鑫摇摇头。 祁渊又问:“在这儿养鱼,得多少钱啊?” “谁知道呢,没问过,想来也不便宜。”仲鑫找了个地儿,说:“看,这一片,天然的鱼窝子,藏鱼之地,看水面上这些鱼星子……不过水草多,钓底的话得小心点儿,别挂底了。” “呃,不用先交钱吗?” “不用,吊着吊着,会有人划船过来收费的。”仲鑫放下自己的钓箱,说道:“小祁,你先调窝子料,重腥,加强雾化,再拌点儿酒糟米进去,窝子就打在前边五米左右的地方,打准咯。 老苏,你调钓饵,怎么调不用我多说了吧?” “放心。”苏平应一句,便拿出几个折叠塑料盆,一面倒饵料,一面问:“你要整搓饵还是拉饵啊?” “八二分吧。”仲鑫说:“先用拉饵跟窝子料一块聚聚鱼,注重雾化,量不用太多……搓饵也少搞点,看看鱼情怎么样再说。” 言罢,他已然装好了鱼竿鱼钩,开始测水深。 “水深四米二左右。”不一会儿,他说一句,又从嘴里吐出一团口香糖,包裹在鱼钩上,继续调整浮漂。 祁渊也很快拌好窝子料,小心的往前抛去,随后接过仲鑫递来的鱼竿,拿了份苏平整好的钓饵,开始垂钓,仲鑫则和苏平再各自调整自己的那根鱼竿。 “中鱼!”忽然,祁渊手腕猛地向上一抬,鱼竿举的老高。 “哟,这么快开张了?”仲鑫侧目看了眼,呵呵直乐。 “这鱼还不小嘞,”祁渊也笑呵呵的,同时小心的溜着鱼,约莫三分钟左右,便拿起抄网,将鱼捞了起来。 “青鱼,三斤多四斤的模样,不错。”仲鑫说:“可以啊,开张大吉,来来来,咱们进而比比谁掉的最多。” 祁渊颔首,把鱼放进鱼护里,又将鱼护下水,继续拉饵垂钓。 “中!”这时,苏平也裂开了嘴,同时嘀咕道:“我说老,你该不会是下小药了吧?还是这鱼饿老久了?这么好中?” “去去去,你俩调的饵,下没下药你们自个心里没数哇?”仲鑫翻个白眼,说:“估摸着天气冷,承包主也懒得喂。水库里其实也不需要怎么喂,这生态系统还是蛮完善的,自己能找吃的。” “花鲢,”苏平往上抬杆,大鱼浮出水面,跟着又很快沉了下去,乐道:“蛮肥的嘞,今晚剁椒鱼头有着落咯。” “还整剁椒鱼头?” “看几点收工咯,”苏平说:“要撤的早,咱们就搞全鱼宴。嗯,我得先打电话通知我老婆去买点豆腐,没有豆腐的鱼是么得灵魂的。” “好好好,”仲鑫夸张的吸溜了下唾沫,跟着也忽的站起来:“哟哟,这鱼情真的棒啊,又中鱼嘞……难得,这野钓竟然搞出了称斤塘的感觉。” “好事儿,”苏平说:“以往跟你出来钓鱼,十次有五六次空军,剩下几回收获也不大,大物少得可怜,白条奶鲫倒是多的一匹,难得大物扎堆,偷着乐吧。” 仲鑫合不拢嘴,也没回话,只抄着鱼竿跟钓上来那条鱼博弈。 “力大得很啊……哎?罗非?”他皱了皱眉,脸上表情僵住。 “罗非怎么啦?”祁渊纳闷。 “罗非身上骨刺多,不好脱钩,容易被扎伤,麻烦。”苏平解释:“而且罗非属于外来物种,喜欢吃别的鱼类的卵,相当霸道。” “嗯,如果钓到罗非……还有清道夫,这种鱼也很讨厌,钓到这两种鱼的话,尽量就别放生了,摔死埋了吧。”仲鑫好心情被破坏了许多,撇撇嘴: “我看过帖子,水库承包主没搞罗非,那会严重影响到其他鱼的收成,要养也只会单独隔开了养,这些罗非,我估计是哪些不知所谓的家伙放生到水库里来的,简直就是好心办坏事儿。” “别摔死啊,”苏平说:“我家小区楼下多的是猫猫狗狗,带回去,回头我一块蒸熟了,给它们喂点。这个冬天它们怕是不好熬啊。 对了,小祁,你家里有没有不用的纸箱泡沫箱啥的?有的话给我点,我找功夫给它们做个简单的小窝,也能遮风挡雨取取暖。” “有呀,”祁渊说:“最近应该是没啥事儿了,我明儿也不上班,带过来跟你一块弄吧?” “成,多个人多份力。”苏平颔首,接着手腕一台,再次中鱼。 又是罗非,他皱了皱眉。 倒是祁渊运气好,又中了条花鲢。 一直钓到中午,三人的鱼护都快爆了,鱼情好到令人发指。 钓鱼的人倒也蛮多,虽然天气冷,可还是阻挡不了广大钓友的热情。 众人收获都挺不错,看来这会儿挺适合钓鱼的。 可惜过半都是罗非,对仲鑫和苏平而言,算是美中不足。但好在没有更让人厌恶的清道夫。 “走吧,”仲鑫瞧了瞧意犹未尽的祁渊:“装不下啦,今儿就先到这里吧,再多也拉不回去,做鱼还需要时间,回去也得个把钟呢。” “行。”祁渊抿抿嘴,果断收杆。 苏平拉来一个大箱子,又捞了许多被水打湿的落叶,铺在箱子底下,跟着和祁渊一块拉起个鱼护,将里头的鱼一条条扔进箱子里,铺满一层,便又铺上点湿叶子和湿面巾纸,然后再放鱼。 至于花鲢、青鱼什么的,他们只拿了两条,多了也吃不完,太浪费了,不如放生。但罗非鱼却是毫不客气,统统带走。 一大箱子接近装满,苏平又犯了愁:“这么多,小区里流浪猫也吃不完啊……老,你有没有承包主的电话?让他来处理多余的罗非鱼吧。” “行,刚留了电话的,我打给他。” “嗯。”苏平应一声,又伸伸指头:“小祁,你把咱们刚留下的垃圾清理一下,一块儿打包带走。” “好嘞,知道啦!”祁渊赶紧说道,当即翻出个塑料袋,把地上的烟头、鱼饵的包装袋之类的东西收起来。 ------------ 第64章 聚餐 一行人来到苏平家,仲鑫还特地把老婆女儿给接过来了。 祁渊也终于见到苏平那位传说中的女儿。 长得挺好看的,有种邻家小妹的感觉,但祁渊不敢看,怕苏平误会,只得一直在厨房里帮忙,杀鱼去鳞挖内脏等。 祁渊才发现,苏平的厨艺原来是真的棒,一把刀在手中简直超神了,刷刷刷的,处理起鱼的速度非常快,还很干净。相比之下,祁渊就有些笨手笨脚,往往苏平弄好七八条鱼,祁渊才搞好一条。 仲鑫好些,但也没苏平那么熟练。 嗯,目前搞的都是罗非,水库承包主最终还是没要那堆罗非,可能嫌麻烦吧,卖也卖不了多少钱,让他们要么摔死要么带走。 苏平舍不得直接摔死,干脆带回来,打算先统一处理好了然后放冰箱里冻着,以后有机会慢慢弄给流浪猫狗吃,自己偶尔也能搞一两条糖醋鱼。 虽然他也想给流浪猫狗吃点新鲜的,但其实说起来,对这些动物而言,有的吃就不错了,干净卫生已然是奢望,再要求新鲜,就是道德绑架,且强人锁男了。 鱼实在太多,哪怕苏平动作熟练无比,且祁渊、仲鑫都在帮忙,但依旧从两点忙活到了傍晚,才算把鱼处理干净,随后统统装进冰箱急冻里。 苏平的老婆满脸不爽,嘴上嘀嘀咕咕,说苏平一天天的正事不干竟搞这些事儿,但手上动作丝毫不满,把鱼塞进冰箱后,便又拿起美工刀,搞起简易的小猫窝来。 苏平笑笑,不以为意,祁渊则继续低头切姜丝剁蒜末整辣椒。 仲鑫看了,走过来接过刀,说:“行啦行啦,看你就没怎么用过刀,你这么切得切到啥时候去,一边歇着吧,厨房也不大,三个人太挤了。” 祁渊挠挠头,有点心虚。 苏平的女儿就在外边呢…… 看他那模样,苏平也有些忍俊不禁,笑道:“行啦行啦,出去歇着吧,看会电视啥的都行,别杵在这儿了。” “哦。”祁渊这才挤了点洗洁精,把手洗干净,出去了。 苏平的女儿抬头看过来,对他轻轻一笑。 他有些拘束,挠挠头,坐到沙发上,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苏冉,你呢?” “你……你好,”祁渊说:“我叫祁渊,苏队手底下的见习生。” “呀,你就是那个祁渊呐?”苏冉很活泼,眼睛笑成了月牙:“我听我爸提过你,他很看好你呢。” 祁渊干笑。 “不要这么拘束嘛,”苏冉递过来一盒曲奇饼干,问:“吃吗?” “谢谢,不了。”祁渊摆摆手:“听说苏队弄鱼很有一手,我想留点肚子等会儿多吃些。” “老爸他做鱼确实是很棒。”苏冉点点头:“就是这些年做的越来越少,机会难得,一定要多吃些。” 顿了顿,苏冉又说:“我在省公安学院上学,后年毕业,读的刑侦技术专业,到时候你就是我前辈啦,多多指教哟。不过,老爸估计不会同意我进余桥支队的,唉。” 讲到这儿,她抓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 仲鑫的女儿也从厕所里出来,对他打个招呼,随后在苏冉身边坐下,两人看上去挺熟。 吃了几块饼干,苏冉又抽了张湿巾擦擦手,忽的掏出手机,咽下饼干,问道:“维和吗?” “嗯?” “和平精英啦,我玩狙贼6,咱们打三排?” “好啊,”仲鑫的女儿立刻掏出手机。 祁渊想了想,问:“秋秋区还是微信?” “都行,你平时在哪区?” “微信吧。” “成,加一个。” 三人便坐在沙发上打起游戏来。 “雨林图?” “节奏快点嘛。”苏冉说:“我跟你跳吧。” “好,那跳派南?” “你决定。” 玩游戏时间过得总是飞快,四把下来,天也就黑了。 因为玩的机会比较少,祁渊技术蛮菜的,一直被两名女生带躺,还躺了一把鸡。 苏太太和太太看了他们仨一眼,也没说什么,只一面闲聊,一面架好大圆桌,随后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帮忙打下手,端饭端菜什么的。 祁渊看了一眼,正好自己角色死了,便退出游戏,说:“也差不多该吃饭了,你们玩吧,我去厨房帮忙。” “这把打完就不玩了,”苏冉盯着屏幕,说:“我俩也过去帮忙,不然老爸又要说咱们了。” 祁渊笑笑,走进厨房。 正好一大盆鱼汤出锅,苏平斜了他一眼:“咋,不玩了?” “不了,我来帮忙。” “那把这锅汤抬出去吧。”苏平说道,跟着又说:“对了,醋没有了,你等会下去帮忙买瓶醋上来,给你们弄蘸水。白米醋陈醋都要一瓶,白米醋随便买,陈醋要紫林的。” “好嘞。”祁渊应一声,把鱼汤端出去放好,便跟两位太太打声招呼,随后飞快的下了楼。 “老苏也真的是,”等他回来的时候,苏太太忍不住嘀咕道:“怎么能叫客人去买东西?我得好好说他! 那个,小祁啊,实在不好意思,竟然让你跑了腿。那个,多少钱?阿姨给你……” “不用不用,小钱,”祁渊笑道:“苏平平时可照顾我们了,再说过来蹭饭吃,帮帮忙不也是应该嘛,姐姐千万别见外。” “叫谁姐姐呢?”苏平从厨房里探出头:“你也不害臊。” 祁渊嘴角一抽。 “小祁你别搭理他!”苏太太翻了个白眼,冲着苏平吼道:“人家小后生爱怎么叫怎么叫,碍着你啥事儿了?赶紧给我做饭去,耳朵竖的那么高,想偷听啥呢你还?” 苏平缩缩脖子,赶紧回去继续干活了。 “剁椒鱼头搞好没有啊?蒸锅不会烧了吧?” “不会不会,刚下蒸锅呢,得大火蒸一会儿。”苏平的声音传来:“那几份菜你们保鲜膜先裹一裹,别凉掉了,别的马上就来,十五分钟!” “好。”苏太太应一声,便拿出保鲜膜,将盆子一个个的裹好,同时对祁渊说:“等会儿啊,马上出锅了……哎对了,你抽烟不?老苏那有几条好烟,我去给你拿。” “不不不,不用了。”祁渊赶紧摆摆手。 ------------ 第65章 中毒 吃饱饭,几人聚在一块打了会牌,瞅着天色晚了,苏平便送祁渊回家。 第二天没再出去,天空飘起了雨夹雪,冻得慌,让在家里休息,一直到傍晚,苏平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申请通过了,下个月抽空搬过去。 周一,休息的差不多的祁渊早早赶到了支队。 雨夹雪停了,变成小雨,三四度的细雨雾随风飘零,偏爱往人的脸上、衣领里钻,冷冷的冻入骨髓,祁渊撑起了雨伞,但根本就没用,挡不住。 早上食堂特地供应了热姜汤,不少粥品里也添了姜丝。 祁渊知道,肯定是昨晚苏平提前通知后勤处弄的,支队只有他这么细心,荀牧都比不上。 “头发怎么湿漉漉的?”苏平端着一份肠粉,做到祁渊对面,说:“早上没什么任务,吃完早餐,赶紧去值班浴室冲个热水澡,别着凉了,回来再喝完姜汤。这天气感冒,难受,影响工作状态。” “好。”祁渊微笑。苏平总是这样,一点儿小事儿都会往心里去,上心,偏偏又用半命令的语气说出来,让人不得不去做。 挺烦的,但就像个老父亲似的,总在不经意间扛起风雨,安排计划好了一切,而叛逆的儿子却总想反抗,想走自己的路,甚至为了对立而对立,偏偏不那么干。 苏平的情商,真的说不上高,但如果能走进心里,又会不自觉的把他当做依靠,并不应他身体不大行了,这座靠山就被削矮了。 祁渊当然过了叛逆期,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早在大学时他就接受过太多负面的消息,虽然不成真正触碰,只是道听途说,但在夜里,也难免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也担心自己不经意间得罪人。 而事实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确实会得罪不少人,至少毕业这几年的路,很不好走,非得狠狠受过几顿挫折,才能破茧成蝶。 但很幸运的是,他真碰到了意外,碰到了苏平这样堪称凤毛麟角的领导。 喝完粥跟汤,祁渊打声招呼,转身离开,走到值班室,找了身干净的衣服后便进浴室迅速冲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 换下来的衣服也并不脏,他直接挂了起来,接着便到食堂又要了碗姜汤,喝完。 十点,松哥一脸严肃的走过来。 祁渊错愕,问道:“怎么了?又有案子?” “不是。”松哥摇头:“北边,旧城棚户区,有一家子捡了几只死猫回去炖汤,吃出问题了。” “啊?” “猫是小区里的流浪猫,夜夜哀嚎,居民受不了投诉,物业就下了药,药死了那批流浪猫狗,人捡回去,吃了,一家四口统统中毒,最小的孩子,两岁出头,不治身亡,剩下三人倒没啥事,脱离了危险期。 案件疑点不大,区大队也就没报上来,直接经手调查了,我哥们儿转告给我的,整个余桥刑侦系统之间,这类事件,不会成为秘密,很快就传遍了。” 祁渊皱了皱眉。 松哥说:“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啊,虽然赶不上08年那会儿,但估计跟15年恐怕差不多。 15年余桥下了中雪,三天,之后几年,雨夹雪都不见。今年……才十二月上旬,雨夹雪下来了,昨儿气温破了零下二。这还没到小寒呢,我怕可能会冻死人。 而且,药死猫狗,不是个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小区物业这么干,再让人捡了去吃,怕还得出事儿。我担心的是这个。” 祁渊张了张嘴,跟着又叹口气:“这种事儿……难说。这些年见不到流浪汉了倒还好,加强宣传,劝诫过度饮酒,冻死人的事应该可以尽量避免。 至于药猫药狗,只要不违规操作,我们就没办法阻止,相关法律法规还不完善,只能加强监督管理,要求物业将这些猫狗尸体妥善处理了。不过这似乎是治安支队的事儿,我们也很难插手。” “是啊。”摇摇头,松哥看向窗外,点了根烟。 就这时,苏平、荀牧和仲鑫也并肩走了过来。 “荀队,苏队。”两人赶紧打声招呼。 “北边棚户区的事儿,听说了吧?”苏平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荀牧接过话:“最新进展,不是意外,是谋杀。” “噢?” “物业用于药猫狗的是溴联苯鼠隆,又称大隆,是一种比较常见,且合法合规的杀鼠剂,对猫狗以及人类同样具备毒性。”仲鑫解释说:“而四名受害人体内,除了发现大隆之外,还发现了四亚甲基二砜四胺。” 祁渊眨眨眼睛,一脸懵逼。 仲鑫推了推眼镜:“这个名字你们可能比较陌生。嗯,它俗称毒鼠强,是一种剧毒性、高危害物质,对各类动物、包括人类毒性都极高,经常被人作毒药害人。 又由于性质稳定,不易分解容易造成积累,有二次中毒的可能,所以早就被命令禁止生产、销售与使用,早些年就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回收、销毁了。” 荀牧嗯一声,说道:“物业能不能弄到毒鼠强且不说,但区大队同事收集了猫狗尸体,还对那口锅里的食物做了检验,里头确实未发现毒鼠强成分。 是以受害人体内的毒鼠强,肯定另有来源,这或许并非意外案件,而是谋杀,大队方面,正式对咱们支队提出了协查申请。我打算接手本案,松,召集你们组人手,这就出发吧。” “知道了。”松哥表情严肃,立刻点头同意。 五分钟后,松哥负责的调查组集合完毕,两辆警车直奔北部老城区而去。 路上,松哥问道:“受害者中毒前接触过什么人,查了吗?” “那边的同事正在问。”荀牧说:“剂量并不小,达到了致死量,目前认为,婴儿死亡,也是毒鼠强中毒导致的,毕竟婴儿抵抗力与毒抗性虽差,但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怎么早上才发现毒鼠强?”祁渊问道:“中毒不应该第一时间做血检的么?昨天晚上入院的时候,就应该发现了啊。” “忘了我刚说的么?”苏平回头看了他一眼:“锅里,并没有毒鼠强成分存在。” ------------ 第66章 切入 “嗯?”祁渊吃了一惊:“也就是说……他们是在医院里中毒的?” “很可能吧,而且时间应该是在第一次抽血检验、常规治疗之后,今早再次抽血化验之前。 据大队同事报告,医院是在经过洗胃、输液输氧等中毒的常规应急治疗,脱离了生命危险后,于今早发现中毒患者发生全身抽搐现象,再次血检,才发现他们体内含有毒鼠强成分的。 嗯,当时最小的孩子已经死了,大队同事得知此事,还以为是大隆中毒导致的,这事儿也在咱们圈子里传开,后来血检结果出来,才发现他们又中了毒鼠强,并推测孩子很可能也死于毒鼠强。 截止到向我们发出申请时,那对夫妇已经恢复了意识,请求我们查清楚真相,孩子的尸体也会第一时间转到咱们支队法医科,进行尸检,所以老凃这次没有跟来。” “那重点怀疑对象就该是住院后与他们有过接触的人了。”祁渊说:“医院病房里有监控吗?” “当然没有。”苏平翻了个白眼:“只有走道有。大队同事也不是傻的,早就调取监控了,同病房的病人,出入过病房的患者家属和医师护士,他们已经弄了份名单,作案人,应该就在这份名单当中。” 祁渊颔首,不再多问。 很快来到区人民医院,与区大队刑警汇合,了解情况,松哥则带着祁渊前往病房,在病房外,见区大队刑警正在里头问询,便没进去打搅,而是站在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苏平和荀牧也上来了。 “怎么说?” “里头在问,怕打断他们节奏,等会儿再说吧。”松哥往掌心哈了口气,用力搓搓。 苏平轻轻点头,下巴往楼梯口抽烟区扬了扬:“抽一根去?” “好。”松哥和祁渊立刻站起身,跟着他和荀牧走到楼道口。 “大概情况我了解了,跟先前说的差不多,重点就在那份名单上。”苏平一边抽,一边说道:“他们这边也推测,四名受害者,是在接受过治疗后,才再次中毒的。 时间估计就在昨晚十一点到今早八点之间——前者是入院患者接受治疗的时间,后者是早上查房发现受害者有了别的中毒反应,且孩子死亡的时间。” 祁渊接过话:“那回头凃主任做完尸检,这个尸检估计能更精确一点,到时候结合监控,筛出这个时间段内进入过病房的人,案子也就明了了吧?想来不会太难才对。” “想得简单了。”苏平却摇头说道:“没有那么简单的,比如……如果有人在他们注射的点滴当中动手脚的话,这个时间跨度,可就长了。 再极端一点,某个护士作案,暗中将毒鼠强溶解了注入药物当中,再让其他护士将药物带进病房,打入点滴当中,谋划得好,而我们又没想到这一方面的话,她甚至完全可以不在咱们的调查名单中出现。 总而言之,如果那么容易的话,大队这边的人也不是酒囊饭袋,不会轻易向我们申请协助。就目前而言,他们是碰到难关,且无法突破了。” 祁渊张了张嘴:“什么难关?” 苏平指了指荀牧手中的调查报告书,没回话。 “但苏队经验可丰富的很,基本上任何可能,都能料到,不会给嫌疑人这种脱机取巧,脱离视线的机会。”松哥此时却轻轻一笑,拍出一个马屁。 苏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 松哥又岔开话题,问:“名单拿到手了吗?” “在手上呢。”荀牧扬了扬手中的报告书,说道:“因为是夜间,所以人不多。 他们所在的是大病房,五张床位,一家四口占了三张——婴儿是那名女子抱着的,不额外占床位,但也因为如此,当女子恢复意识,发现怀里的儿子都硬挺了的时候,情绪直接崩溃了。 另外两张床位也躺着人,乱吃药膳入院的,一对老夫妻,算上各自家属,这方进出过病房的有七人。 再算上值班护士、医生、实习生等,刨除他们自个儿一家四口外,共有十八人具备下药的可能与条件。” “十八人,这么多?”祁渊诧异。 “不算多了,”荀牧摇头:“一个医疗组,副主任一名,主治医师一人,住院医三人,实习生四人,加上这个病房的责任护士一人,护士长一人,算下来刚好十一个,加上另一组病人及家属,十八个。” 祁渊挠挠头:“人这么多,恐怕不大好查呀。” “没有证据,无权限制他们自由,也无权强制调查。”苏平说道:“所以尽可能态度放好点儿,争取到他们主动配合,先做个排除法吧。 那对老夫妻和他们的家属,嫌疑相对小一些,他们理应不具备作案动机才对,当然,如果存在些极端想法,与医院有过过节,想要蓄意制造医疗事故,却也难说,是以不能完全排除。 护士、医生、实习生同理,能与受害者接触的这些人,似乎都没有杀人的动机,这不太合理,动机很可能隐藏的较深,难以发现,要多加注意,问询和做外围调查的时候,得重点问问他们的经历与人际关系等。” “怪不得,”祁渊恍然大悟:“就是因为这份名单难有收获,且难以取得实质性的证据,是以他们才……” “嗯。”苏平淡淡的应一句,说:“自昨日至今天上午,该科产生的所有医疗废物、垃圾,已经全部被截获,受害人的点滴瓶、针头,同样有针对性的收集了起来,希望从中能发现些许铁证吧。” 祁渊用力抽了口烟,将烟雾统统吸进肺里,随后又缓缓将之吐出,才轻声问:“那我们这边呢?该怎么展开?” “你认为呢?”苏平看向他:“说具体点,别拿走访调查、排查人际关系之类空泛的话搪塞我,要说就说怎么走访,怎么排查。” “首先得确定受害者初次醒来,恢复意识是什么时候。”祁渊说:“这期间,是否注意到有人接近他。恢复意识后,是否再次昏迷或昏睡,这是第一要务……” ------------ 第67章 问询 荀牧赞许的点点头,问:“然后呢?” “如果没有,就得考虑嫌疑人是尚在昏睡期动的手了,这样线索会少些,只能从‘动机’切入考虑。”祁渊接着说: “动机刚刚苏队说的很清楚,可以分为两个方面——要么,和受害人一家有私人矛盾;要么,和这家医院有恩怨纠葛。 那还是得从名单本身着手,对他们及他们的亲朋进行走访调查,重点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与受害者一家的关系;另一个,则是查询是否有过医患纠纷等。 如果排除了其他病人及其家属的作案可能,嫌疑人范围落在了医护人员身上的话,则重点考虑他们是否曾经受过什么不公正待遇,包括评级考核乃至受到潜规则等等。 不过我认为医生的可能性比较低,查房的时候是一批人同时进去的,按理说没有作案条件,就是作案,毒发速度也不会那么快。相比之下,时不时就会进入病房,且是单独进入病房的护士,嫌疑大点。 当然,如果有医生、实习生提前单独进去过,那嫌疑就大了。 以上,是我所认为的案件调查切入点,荀队、苏队、松哥,你们觉得?” “嗯。”松哥轻轻颔首:“基本上比较全面了,我没什么好补充的。” “第一点,那位同事应该正在问。”苏平则说:“等他出来后,可以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收获,左右也是老刑警了,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个问题。 但如果他真没意识到,那咱们就重复问询一次便是,并不碍事儿。 当然,受害者的主观判断,其实也做不得准,所以我们可以直接进行第二步了。受害人家属就交给我和老荀搞定,松,你带人先问一遍医护人员和实习生吧。” “好。”松哥颔首,就要掐灭才抽了一半的烟头。 苏平摆摆手:“不差这两分钟,抽完再去。” “嗯。” …… 三分钟后,松哥掏出对讲机,将任务安排下去,随后便领着祁渊去了医师办公室,找到了负责受害人一家的医疗组组长——廖国锋副主任。 “廖主任,你好,我是刑侦支队的刑警,赵擎松,”松哥问道:“关于这起中毒案件,我想找你了解些情况,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们怀疑是有人在医院里投毒吧?”廖国锋轻笑一声,点点头,说道:“到我值班室里来吧,咱们单独聊聊。” “那就再好不过了。” 三人便走到廖国锋的值班休息室,他给祁渊和松哥倒了杯水。 随后便主动说道:“我是今早七点十分左右到医院的,在食堂吃了早餐,四十分到办公室,八点和值班的同事交接班完毕,就领着我们组的同事和实习生开始查房了。 大概八点半左右吧,查到那间病房——他们是第四组,每组大概耗时五分钟左右的样子。 咱们这样的内科病房,查房工作其实不多,无非就是问问患者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不适感,从而决定今天用药及用量方面是否需要调整,是否需要安排再接受一次检查等,而病症比较严重的,会测测体征。 倒不像外科病房,动了手术嘛,大多都有伤口,每天都要换药,不过据我了解,他们换药应该也是在查房结束之后,再安排实习生去的。 不好意思,扯远了,说回来吧。等查到他们那间病房的时候,我发现患者的症状非常奇怪,竟然在浑身颤抖,我就拿起他们床位的简要报告书看了眼,大隆中毒,已做急救处理,体征基本稳定。 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赶紧安排在现场做了抽血,第一时间送化验科,同时我在同事去护士站取抽血工具的时候,仔细观察观察四名中毒患者的体征,这才发现最小的孩子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当时大家伙都有些慌,我其实也有点儿六神无主的,好在还是稳住了,赶紧先通知负责调查他们中毒这案子的警察同志,然后催促同事快点,赶紧抽血走紧急绿色通道,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中毒,好第一时间处理。 化验结果道很快出来了,结果发现是毒鼠强中毒。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很惊讶,赶紧就把昨天负责入院记录的那名主治医给喊了过来,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毒鼠强中毒这么重的症状,大病历和入院报告上怎么都没写。 那同事也很委屈,从护士站中抱来了病历本,并从系统上也调出了电子病历,两份病历都有相当详细的血检报告,根本没有提到毒鼠强中毒的事儿。 我又打电话去了化验科,多次询问,确定他们入院的时候,血液内并没有毒鼠强成分,我这才确定,这不是医疗事故,而是有人在患者接受治疗之后蓄意投毒谋杀,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大队的警察同志。 紧跟着,就是针对那三名患者做急救。已经死去的人,我们也很遗憾,凶手当然要绳之于法,但对我们医生来说,活着的人更重要,不可能说为了配合你们破案,就白白浪费掉最佳的抢救时间。 所以当时我就着急我们组的人,第一时间对三名患者进行抢救,主要是输液、调节体液平衡、打点利尿激素,促进毒物排出还有对症治疗这些手段了,面对毒鼠强中毒,没什么太好的法子。 同时也用上了无痛胃镜,但他们肚子里空空如也,入院的时候就洗过胃的嘛,估计不是经口中毒的,以我的经验看,摄入毒物的方式只可能是随着点滴进入他体内。” 松哥择重点把他说的这些信息记录下来,跟着问道:“廖主任,请问你有怀疑目标吗?” “我?”廖国锋指了指自己,摇头失笑:“我怀疑什么啊,拜托,我只是医生,充其量也只能配合你们调查,我能怀疑谁呢?” 松哥也轻笑,跟着道:“实不相瞒,我们通过监控以及对这桩案子的初步了解,认为嫌疑人不外乎是同病房的患者及其家属,还有你们这些进入过病房的医护人员了。” 廖国锋点点头:“理解。” “患者及家属另说,医务人员这块,可以给我们大致介绍介绍吗?” ------------ 第68章 了解 松哥和祁渊过来问询之前,仔细研究过荀牧手中的那份名单。 名单上,除了病人与家属外,每个进入过病房的医护人员的进入时间和次数都有详细记录。 其中,前一天晚上值班的两名住院医,一名实习生,都单独进入过病房,住院医一次,实习生三次。 另外,两名护士也分别进去过两次。 这五个人,自然都具备重大嫌疑,是需要重点关照的。 不过松哥没开始就说出来,那样针对性太强了些,而是很泛化的问了廖国锋,怎么看他医疗组内的医生、实习生。 廖国锋当然也知道松哥的用意,毕竟他先前已经很清楚明白的说了,他们这些医护人员,同样具备作案嫌疑。 但他似乎依旧不想当恶人,犹豫了一阵后,便摇头说:“几名实习生的话……说实在的我接触不多,并不了解,很难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剩下的,一个主治医,三个住院医,我倒是熟,他们不可能作案的,没道理啊,他们又不认识这患者,彼此间没啥深仇大恨,图啥呢?” “那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先从那名主治医师说起吧。” 廖国锋张了张嘴,跟着轻轻点头:“他呀,很勤勉热心的小伙子,最近正在准备着考副主任呢,以我看呐,以他的技术水平,准保可以成功。 另外那三个小姑娘,也是勤快人,而且业务掌握相当熟练,又足够敬业,等年限到了考主治医,肯定也一考一个准。” 见他尽说好话,松哥也没法子,毕竟没有任何指向他的客观证据,他本身嫌疑从逻辑上讲也不大,刑警也不能强迫他做什么,说什么,只能说是尽量争取他的配合罢了。 能配合最好,不愿意配合,也没奈何,只得又问了些其他的一些问题,打算从侧面了解这四个人,尤其是昨晚值班的两名住院医。 廖国锋爱说好话,无所谓,就是说好话,一样会吐露出大量的信息,以松哥的经验,照样可以从中分析出大量的线索来了。 当然,廖国锋同样是个老狐狸,不难看出松哥的意图。不过,他只是不愿意说同事的坏话,免得传出去落个不好的名声,却不代表他不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两人心照不宣之下,便将那四人给说了个遍。 出了值班休息室,两人又聚一块儿讨论。 “总的来说,两名住院医,在人格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大缺陷。”祁渊当先说道:“听起来,也没有受到医院的不公正待遇。 当然,这方面或许是廖国锋有所隐瞒,毕竟他是这些住院医的顶头上司,医疗组组长,如果有什么不公正待遇,源头恐怕也是他,他不太可能将这些事儿说出来,还得再问询问询其他人,了解情况。 至于私人矛盾,按理说应该是不存在的,虽然住院医的职称不高,但依旧算得上是精英了,月收入都在万元以上,和受害人一家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按理说除了医患关系之外,并不会产生别的交集。 是以我个人认为,那两名值班的住院医,作案嫌疑应该不大,但不能完全排除,具体的,得再走访一番才能确定。至于实习生……廖国锋并不了解,他们主要是住院医带着,得询问他们才能知晓。” “嗯,差不离。”松哥颔首,说:“继续走访吧。也不知道其他人收获怎么样,另外,毒物来源也不知道查到没有。如果能查到,就不用废那么大的功夫了。” “毒物来源应该不难查吧?”祁渊问:“毕竟毒鼠强早就被全面禁止生产与使用了……” “正因如此,所以反倒难查。”松哥摇头:“毒鼠强的生产加工难度其实并不大,成本也低,加之毒性强,未必没有黑作坊偷偷生产、销售。 他们本就是见不得光,隐于地下的存在,以我看来,怕是并不好查。即使查到了相关渠道,想要问出究竟是谁买的药,估计也并不容易。 当然,这方面就和销量挂钩了,渠道销量越大,调查难度自然也越大,如果渠道销量小……不过如果销量小,难以为继,恐怕人家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卖这种药了。” 祁渊挠挠头。 “总之毒物来源是个突破口,但不能抱太大希望。” “哦。” 交流了片刻后,两人又找到该医疗组内唯一的主治医师徐剑华。 他同样把两人带到了值班休息室,然后散了圈烟,不过祁渊和松哥都没有收。 “廖主任么?他人很好啊,特别照顾我们……呃,你们怀疑他是凶手?别逗了,怎么可能呢? 身为副主任,他其实已经很少直接负责与病人对接了,只是每天查房的时候露个面,指导指导,之后主要精力都在做学术方面的研究,写论文什么的,为晋升主任做准备。 我们是内科嘛,不像外科,主任副主任是手术的主力,到他们这阶段其实已经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了…… 总之他除非出门诊,否则基本不可能和患者单独接触了,而查房的话,我们都在边上看着,他总不可能当着我们的面下药吧?不可能不可能,肯定不是他啦。 小曹她们嘛……她们很好啊,勤快,比起我当时可要勤快多了,肯干活,也愿意干活。 廖主任也挺照顾她们的……不公正待遇?怎么可能?没有的事儿,真要有不公正待遇,都不用她们说,廖主任首先就得替她们找个公道回来,咱们科室别的不说,就俩字,团结,没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儿。 实习生?呃,这届实习生说实话,不大行,就一个女生比较勤快,剩下两男一女都比较懒,喊了才会动,不喊就坐在边上玩儿手机,上班了就等下班,混日子似的。 值班的时候也不情不愿,摆着张脸不知道给谁看,这种态度,以后毕业了怕是……算了,不说他们,说不定他们压根就不想当医生呢?哪个专业还没点混日子的学渣了是吧。” ------------ 第69章 焦虑 “我叫舒玉梅,今年二十七岁,家住……” “不用那么紧张,就找你大致了解些情况,你就当闲聊好了。”松哥微笑着打断她,问:“你昨晚值夜班,是吧?” 这是松哥和祁渊问询的第三人了,也是第一个住院医。 “嗯,昨晚是我和小曹值班。”舒玉梅抿抿嘴,轻轻点头。 “凌晨三点左右,你进入过病房?” “去过一次,”舒玉梅说道:“另外两床的病人血压下降比较厉害,家属找到我问我怎么办,我就过去瞧了眼。” 松哥轻轻点头,看名单上的时间,确实是有家属先从病房里出来,敲了值班休息室的门,过约莫十分钟左右,舒玉梅才进病房的。 顿了顿,舒玉梅又接着说:“那对老夫妻是喝了含有草乌头跟附子的中药导致乌头碱中毒入院的,血压下降、心律失常等都是乌头碱中毒的常见症状。 治疗方面……简单来说主要还是对症治疗,我瞧了瞧,血压低的确实有些危险,就又回到办公室,开了电脑登录了廖主任的账户开药。 之后就再没回休息室了,一直待在办公室,病人这情况也睡不了,就想着写写论文草稿。 过了一个小时吧,我想再去病房里看看情况,小曹看我累,就提出替我过去,我没拒绝。 情况还算稳定,我也放了心,小曹就回去休息了,之后是实习生看我在写论文,就自觉说去关注病人情况的,那女生走的还很勤,半个小时就过去一趟,回来就给我暴雪呀。 我挺感谢她的,还寻思着,今天要下班的早的话,请她吃顿饭呢,没想到碰到了这种事儿。” “她一共去了几次?” 舒玉梅立刻回答:“三次,每次血压我都有记录,好调整用药,也会考考她这样的血压需不需要做进一步处理之类的,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也就是说,你和曹医生分别去过一次病房,实习生去过三次,是么?” “对。” “那实习生一直待在办公室?” “是啊,她比另外三个人勤快很多。”舒玉梅说:“昨天是安排她和另一个男生值班的,但那男生十点多就去值班室睡了。 她嘛,基本安排到值班,都是在办公室熬着的,有家属找就去看看,然后通知我们,没家属找她就看书、做题,很用功呢,说等毕业了想考咱们医院的编制。” 顿了顿,舒玉梅才似乎后知后觉的问:“你们……你们不会怀疑那女孩是凶手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就算她投毒,她得有动机吧?她又不认识病人,干嘛干这种事儿啊,平白毁掉自己大好人生,她那么努力一个人,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呢? 或者你们怀疑小曹?不会,怎么会是她呢?她也不认识患者啊。”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一步,松哥也不藏着掖着了,便问:“那么曹医生是否遭遇过医院的不公正待遇?” “你们果然怀疑她……” “实不相瞒,每个单独进入过病房的人,以及病人家属,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松哥盯着她眼睛:“当然,也包括你。” “我……” “不过不需要担心,仅仅只是正常的怀疑罢了,请你们配合,展开问询工作,并不是为了验证怀疑,恰相反,是为了排除你,你同事,你所认为不可能作案的人的嫌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舒玉梅点点头。 “所以,如果你真的关心曹医生,关心那名实习生,就如实和我们说。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人,最终都是让证据说话,不是你们干的,便怎么都不需要担心。 可如果有所隐瞒,或许会很麻烦,因为在完全排除你们的嫌疑之前,我们可能还会再与你们联系几回。相反,你越配合,麻烦自然越少。 况且我们绝不会对其他非执法人员泄露你说的任何话,是以,不管是好是赖,请放心讲,不要有顾虑。 考虑清楚了吗?如果考虑清楚了,就请回答,曹医生,她是否受到过医院的不公正待遇?” “我……”舒玉梅咬咬下唇,眼帘低垂,过了片刻后,才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她没有说过,我也没有见过。”舒玉梅再次摇头:“但是……她最近表现的似乎确实相当低沉。” “噢?” “我和她其实是校友来的,早在学校就认识,都学生会的,她小我一届,我是院学生会宣传部副部,她是干事,大四那年我退出学生会,她继承了宣传部副部的职位。 所以我们认识很早了,交情也不潜,对她还是蛮了解的。她原本是个非常阳光开朗的女生,什么事儿都打击不了她。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少了,人也消沉了,还瘦了,似乎很焦虑…… 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说不清楚,潜移默化的改变吧,还真难说得清楚,不过应该不是太久,就近期,就几个月的事儿。 其实我问过她,她说是家里催婚催的紧,烦,加上工作也累,好久没休息了,过段时间就能缓过来,所以也没太在意。 基本就这样,但是……赵警官,相信我,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女生,不可能干出投毒的事儿来的。” “放心,我们会认真调查的。”松哥点点头:“那么,那位实习生呢?” “不确定,我对她了解其实很有限。”她摇摇头:“她们这样的实习生都是在每个科室里倒的,这个科室待一个月就去下一个科室这种,她才来了一个星期,接触并不太多。 但刚刚就说过,她很努力,很勤快——或许同组的同学那么咸鱼她心里可能会有些不忿,但那也跟患者没有关系不是? 至于医院方面,她也不是医生,仅仅是来实习的,也就跟我们这些人接触接触,碰不到医院管理层的,能受到什么不公正待遇?” “倒也是。”松哥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接着又随意的问道:“那,值班护士呢?” ------------ 第70章 排除 “护士?”舒玉梅愣了两秒,跟着反应过来:“她们应该是进去给病人换药的吧。 毕竟额外开了药嘛,家属去急诊病房取了回来就得交给护士安排输液,药物也比较多,中途需要换药很正常的,家属一按铃她们就过去了。 而且,说是值夜班,但也不能真的叫人一宿不睡觉第二天白天接着干活不是,制度是制度,但太疲惫的话,很容易出问题的,输错液产生医疗事故更是麻烦。 所以多数其实都会商量一下,值班的那一组轮流来,这样每个人都能睡一会儿,休息休息,都不用熬一整宿,虽然累还是累,不过多少也能够恢复点精神不是嘛。 再说了,夜里也没多少事儿,虽然必须得有人值班,但其实用不着那么多人守着,一个也就够了,安排一组几个人同时值班,也是为了相互间能轮换轮换,都得到休息。” “原来如此。”松哥轻轻点头。 舒玉梅又道:“就说啊,都是有原因的,她们也不会干这种事啦。” “那你觉得,病人家属呢?” “也不可能吧,他们应该也不认识的,而且他们一直昏睡,也不会在住院期间跟他们闹矛盾,没理由投毒吧。 就算要投毒,他们哪里来的药?提前准备?那提前准备是想害谁呢?自个儿爸妈么?不提前准备,那家病人半夜才送过来的,一晚上功夫他们也搞不到毒鼠强吧?” 松哥看了祁渊一眼。 祁渊会议,轻笑道:“早上查房的时候,人多,且当时就发现他们的异常了,是以仅参与了查房的人,可以直接排除嫌疑。那对老夫妻,按你们所说,中毒症状相当严重,也不具备作案可能。 那么拥有作案条件的,就只有单独进入过病房的你、曹医生、那名实习生以及两个护士,还有那对老夫妻的家属了。 这个不可能,那个没理由,人全部都排除了,那是谁投的毒呢?谁有动机投这个毒呢?” 松哥扶额。 祁渊这番话,说的真臭。 但松哥本来的用意也是让他试着扮扮白脸,在允许的范围内稍稍刺激刺激舒玉梅,而很明显,祁渊领悟了意思,做的也挺好。 果不其然,舒玉梅张了张嘴,跟着便蹙起眉头,脸色不大好看了。 好在她也没说什么,只道:“具体是谁,我真的不清楚,反正在我看来,确实没人有理由干这种事儿。 毒杀他们一家有什么好处?真要有仇的话那也就算了,可咱们这些人,要不是因为他一家住院,可能见都没见过他。” “抱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松哥扮红脸救场:“开始时就说过了,每个人都具备嫌疑,希望你能理解。 当然,也仅仅只是我们主观认为的具备嫌疑,因为根据监控结果,凶手肯定隐藏在你们之间,是以希望你们能配合咱们,仅此而已。 我们以怀疑的目光看待任何可能与本案有关系的人,但也请放心,我们不会轻易的把你们中任何一位视作法定意义上的‘嫌疑人’,在取得客观证据之前更不会对你们采取任何强制措施,一切的‘配合’需要,都是请求。” 舒玉梅脸色好看了些,但她还是摇头:“抱歉,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我真不认为咱们中的哪一个会是凶手,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了。” “没关系,你已经提供了不少线索,非常感谢。”松哥站起身:“就先到这儿吧,不知道是否方便提供下联系方式? 如果之后想到了别的什么线索,比如谁近期的行为比较奇怪,有异于平常的话,就像曹医生那样忽然变得有些消沉这一类的情况,也请联络我们。” “好。”舒玉梅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和家庭住址,同时接过写有松哥联系方式的纸条。 离开休息室,目送她离开,松哥轻声问:“目前问询了三人了,小祁,你怎么觉得?” “她说的有道理,那对老夫妻的家属应该没条件弄到药,嫌疑可以排除。而实习生与护士,嫌疑似乎也并不大。 唯有曹医生,相对可疑。 一来是性格方面的变化,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忽然变得消沉焦虑低气压,肯定有缘由,说不定就是工作事业方面出了什么变故; 二来是她忽然主动提出帮舒医生去看看病人,完了直接去值班室睡觉,这个行为,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似乎是想创造单独去病房的机会似的。” 顿了顿,他又皱眉道:“不过……还有个问题,既然是去看那对老夫妻,那么家属应该也会注意、注视着她,在他们面前跑去毒杀另一家庭的中毒患者岂不就暴露了吗? 从这方面看,她似乎也并不具备作案条件,凶手作案的时候,应该是病人家属也都睡着的时候才是。那值班护士的嫌疑就相对较大了,或许可以查查夜间护士铃被摁响几次……” 松哥轻轻颔首,又微微摇头:“排除病人家属的嫌疑,有点武断了。 他们当然没可能在那一家子患者入院之后弄到药,但并不意味着不能提前准备——如果他们早先与医院产生过医疗纠纷的话,提前备药,以待时机出现也并非没可能。 至于曹医生的作案嫌疑…… 我想,去查看那对老夫妻的血压并询问基本情况,顺便到另外三床看看同样因中毒入院的患者,对其他人而言,这个举动应该非常正常吧?他们未必就会起什么疑心了,甚至当面下毒,他们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因此,询问患者家属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下这个问题,问问他们是否见着那名医务人员接近过那一家子。” “明白了。”祁渊颔首,表示受教,随后又问:“那我们接下来,问询谁呢?” “不需要了。”松哥说:“其他人,有老海他们负责,每组询问两三名目标,刚好把任务安排下去。 先歇会儿吧,等他们也问询完了,咱们碰个头,汇总下信息。嗯,咱俩抽根烟去?” “好啊。” ------------ 第71章 缘由 半小时前,另一间值班室,老海和方常正在问询曹医生。 她叫曹羡。 “你们是在怀疑我吧?你能肯定是要怀疑我的,因为确实,我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对,在你们看来,这大概就是最大的嫌疑了?”她很主动的说道。 老海和方常其实还没收到这方面的线索,并不知道她近期性格变化有点儿大,但这并不影响什么,方常依旧面露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轻声问:“能具体说说么?最近碰到什么事儿了?” “唉,一言难尽。”她轻叹了口气,扭过头,看向窗外,轻声说:“本来不出意外,我应该在半年之前结婚,现在孩子可能都有三四个月大了。” “噢?跟你男友闹出什么意外了吗?” “他欠了一屁股债。”她抿抿嘴,摸出兜里的女士香烟,点上,回过头定定的看着老海,说:“去年六月,他撑不住了,资金链断裂,向我坦白,说前前后后,连本带息,欠了七万四。 当时我很震惊,问他怎么欠的,他说布置婚礼,拍婚纱照,装修贷,每一笔都是为了我们两个,原本欠了有二十多万,大半年来拼了命的工作,偿还,已经还掉了十多万,但剩下七万多,真的没办法了。 我其实,没有太责怪他,毕竟贷款也算用在了正途上。当然,很气,但不是气他为什么欠这么多钱,是气他为什么不跟我说。我这些年来,虽然没刻意存钱,但存款也有些,他跟我说了,就不用这么苦了。 然后我就把钱给他还了,提前还款,平台还算靠谱,提前还款利息按日结算,当然有一笔违约金,可不多,一千块,算上利息,不过六万出头罢了,比按期还少了整整一万。 还完之后,我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并告诉他,以后不要这样了,有什么事儿,和我商量着来,他也很感动,同样,也很拼,申请了个健康证,白天正常上班,晚上和周末就送外卖……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我怀孕了,跟他讲,他很开心,然后说,过年回家就和我扯证,婚礼的事儿其实都已经张罗好了,只是新房没交付,怕我介意,才迟迟没有办。 我笑他傻,我又怎么会介意这些呢,他呀,就是太宠我,凡事都只知道为我着想……吗? 到了一月份,婚期一天天的临近,每天忙完工作就要张罗着婚礼什么的,累,真的特别累,但累过之余,想一想,憧憬憧憬未来,还是觉得很甜蜜,不自觉的就会笑出来。 跟他认识这么久,长跑这么些年……快十年了吧?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大学不是一个学校,甚至不在一个省,异地了五年,后来他放下一切来到了这儿找我,然后就一直同居……其实在我心里,已经和夫妻没区别了。 但其实啊,果然还是渴望一场婚礼的吧? 我就这样笑着,到十一点多,他回来了,脱掉外卖工作服,忽然扑通一声就跪我面前。 我很吃惊,心里也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问他怎么了。 他慌慌张张的跟我说,他忘了还有一笔款,三万多,当时不知道是系统崩溃还是什么原因,还款入口的链接是灰色的,还不上,他也没在意…… 连续三天没有还上,他也急,以为碰到了套路,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管了,没想到半年多都没人催收,以为放贷公司倒闭了就。 哪里想到今天忽然催他还债,加上罚息竟然要还七万,他和对面大吵了一架,一晚上也没送外卖,不断的协商,最终协商的结果就是,他们那边也确实有责任,罚息就算了,按照正常利息算,本息四万。 我当时都晕了,婚礼一天天的临近,各种钱都已经一点点花出去了,完全没有存款…… 但我也没有太怪他,按他的说法,这确实也不是他的责任,毕竟他都坦白了七万多的债务,没必要瞒着这三万。 最后我一咬牙,从信用卡里现金贷了四万块钱出来,给他,叫他赶紧把这个钱给还掉,解了燃眉之急再说,然后拼命从牙缝里抠出钱来,还上。 又过了七天,我接到了一个催收电话,我才知道,他还有债,他竟然还有债…… 当天我就逼问他,到底欠了多少钱,他和我说了实话,四十多万,问他怎么欠的,他说网赌。 而且,他其实和家里坦白过了,只是一直瞒着我,家里帮他上了三次岸,可最后他还是没戒赌,又欠,家里被他掏空了,完全还不上了,他才向我坦白的,而且坦白竟然也只是一部分…… 之后,通讯录全面决堤、崩溃,打进来的电话越来越多,涉及的平台越来越多,我真的心惊胆战的…… 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婚不接了,分手,房子本来我家里也没出钱,装修他操办的,车子他买的,婚礼投入的钱能退就退了,不能退就当喂了狗,给他的四万我也不要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他走他的我过我的。 这两年房价暴涨,他拖个信托公司把房子卖出去,到手应该能有六十万左右吧?没有我的束缚,走投无路了想来他也会卖,能上岸我就嘱咐他,再次下水那也是活该不关我事了。 如果他一次性跟我交代清楚,说实话,我未必这么愤怒。四十多万,确实很多,但以我的工资,以我的家庭条件,不是还不清楚,日子还长,我俩才二十多岁,哪能被四十多万难倒呢?大不了接下来几年辛苦些就是了。 可他呢?先瞒着我和家里说了三次,走投无路了才找我,还遮遮掩掩有所隐瞒,说什么张罗婚礼装修,都是屁话,我问清楚了,婚礼,装修,都是他家里出的钱,他欠的每一笔都是赌债。 而且在我帮他还了七万,他转手就又把钱套出来继续赌了,还输个精光,十一月是靠向朋友借熬过去的,还了的钱还是套出来接着赌,想回本,十二月也是,一月,借无可借了,又找我。 我根本看不到他悔改的决心,这个男人太让我绝望了,原谅他这一次,绝对会再有下一次,他家人不就原谅了他三回吗?” ------------ 第72章 坚强 “有什么用,”说到这里,曹羡冷笑连连:“还不是那个样子,屡教不改屡错屡犯,跟我坦白后还了钱竟然还再次套出来继续赌…… 死心了,真的对这个男人死心了,和他在一块,看不到任何希望,真的。 所以我走的很决绝,也幸亏没结婚吧,运气真好,在婚礼之前事情都爆发了出来。 甚至往阴谋论的角度想想,他忽然提结婚,会不会就是怕全面爆发了我承受不住,所以先用一本结婚证捆住我呢?毕竟离婚,总比分手来的更加沉重许多吧? 第二天一早我就请了假,半个钟就在医院附近找到了合适的小房子,找搬家公司上门把我的东西带走,不多,一面包车就可以拉走。 他给我买的护肤品、化妆品、衣服、包包,我统统都没要,我就拿走了完全独属于我的,我自己买的东西,免得以后给他留口舌。或许很浪费,那些东西出二手也出不掉,但是无所谓了。 然后他就央求我,让我不要走,对搬家师傅发脾气,我就打电话报警,他抢我手机。 搬家师傅也是暴脾气,把我手机抢了回来,还警告他别欺负我,让我要报警就报,这种男人…… 唉。 你们警察来的真的很快,三分钟不到,两名警官到现场了,详细问了究竟怎么回事儿。他遮遮掩掩的说闹矛盾,要分手,马上就要结婚了不想就这样,不想让我走,想让我冷静冷静云云。 警察听了也劝我,搬家师傅也劝我,说小两口不容易,别就这样闹别扭,还说自己回去了,没搬成家,也不收我钱,确实是个好心人呢。 但那时候我也在气头上,冷笑着听那个男人说完,就将,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就叫人大度,你们怎么这么自我呢,当时两个警官和搬家师傅听了都有点难堪。 好在我没完全失去理智,立刻跟他们道歉了,然后详细道来,那个男人就面如死灰,警官和搬家师傅看他眼神也不一样了…… 之后警察勒令他不许阻止我搬家,警告他不许骚扰我,否则直接以骚扰论处,轻则拘留重则判刑,还告诉我以后千万别惯着他,他说什么我都别听,联系我我就报警。 之后就搬走啦,很快搬好,我没告诉他我搬到了哪儿,也没告诉其他任何人,包括玉梅,包括爸妈,我怕他会想方设法打听到我的住处…… 我还换了手机号,旧手机也没停,只是拉黑了他,同时设置拦截,拒接任何陌生来电,秋秋微信都设置了不允许通过电话号码添加我,不允许访问通讯录,空间朋友圈拦截一切陌生人。 网购也只用新号码这样,同时新号码也没告诉任何人,它只是用来接陌生来电的,而如果说出去,陌生来电是不是他,就讲不清了。 这一套设置,其实都是从谢邀下机乎学到的,真的很有效,这近一年来,除了他偶尔利用qq号和朋友qq联系我当然我添加了之后发现是他理都没理完全没有受到他的骚扰。 我没有再欠债务,也没有拆东墙补西墙,血淋淋的教训摆在我的面前呢。而且运气真的不错,酒店退回了四万定金,一万二交了半年房租,第二个月连着工资,申请提前还款把四万债务还清了,省吃俭用一个月,直接上岸。 然后,我也把自己多余的信用卡全都销户了。或许有卡神能把卡玩的很好并从中源源不断获取收益,但我知道我不是,沉迷进去我只会成为卡奴。 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我很少超前消费,这次的教训,更是让我直接把白条停了,花呗额度主动降到一千,信用卡额度调整到五千,够应急也就好。 每个月工资奖金什么的,到手能有一万三四,存两千块进微信零钱通里,等着交下一个半年的房租,留三千块在身上用,剩下仈Jiǔ千全部存进存钱卡当中,那张卡没开网银,没开快捷支付,只开了短信账单提醒。 就这样,我日子依旧过的很好,存款也渐渐多了起来,至今十一个月,我存了七万七千五,再存几年,或许就够首付了,而且如果职称能升成功,收入还会涨。 所以每一天都过的很踏实,家里包括我都有医保和额外买的商业大病保,我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意外了。 但这件事的伤害,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本来我应该能存下八万多甚至九万的,这没掉的一万,不是花掉了,是看病了,先直接找的精神科,发现轻度抑郁症,药物治疗,维持乐观就够,就没接着看,而是找了心理咨询师,定期接受咨询。 这,就是我这一年来的故事,我想,足够解释我性格变化的原因了吧?至于病人家属,抱歉,我并不认识他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下药? 或者你们觉得我其实是在报复医院?觉得我近期变化是受到了医院的不公正待遇?呵呵,恰相反,我很感激医院,很感激这份工作,也感激自己学到的技术,和让我拥有这份技术的学校与父母。 否则那四万块钱,可能会成为我跌落深渊的起点,你们说呢? 因为接触过,所以敬畏。因为敬畏,所以感激,今年一月份起,医院就已经成了我第二个家了。” 老海迅速、简要但准确的记录完这些信息,随后将笔一松,略微活动活动有些发酸的指头,同时抬头看向曹羡。 但他嘴皮子刚动,曹羡就轻笑说:“不用安慰我,我都看开了,而且我的咨询师给我了足够多的安慰,配合着药物,我恢复的相当好,渐渐的,也要走出来了。 最近这一两个月压力又比较大,主要是睡眠没睡好,忙着论文的事儿。换做以前或许不是事儿,可我也回不到以前了,那个乐天派的我,没有了。” “那么……”方常斟酌片刻,还是决定直接问:“根据监控,凌晨的时候你进了病房,单独进的,对吗?” ------------ 第73章 心理 “嗯,是有这回事儿,”曹羡直接承认: “我替玉梅去的,我当天的论文计划告一段落,她才刚刚开始。我知道这有多难,不想她打断思路,所以主动说帮她忙,回来告诉她病人血压结果,让她早点休息,就回值班室睡觉了。” 老海记上一笔,接着又问:“你们医疗组的人,你应该都挺熟的吧?” “嗯。” “那有发现谁最近表现比较异常吗?” “没有,最异常的就是我了吧?” “实习生呢?” “不了解,他们才来不久,不熟悉。”她说道,想了想,又补充:“硬要评论的话,分配到咱们组的实习生,有个女孩儿很勤快也很主动,其它的,呵呵,咸鱼。” “值班护士呢?” “那就不清楚了。”她摇头:“认识,碰到了也会聊聊,但仅此而已。咱们和护士的工作,既配合紧密又相互独立,尤其现在都搞电子办公,更没什么直接联系了。” “噢?” “反正用药什么的都直接在内网系统下达,家属取了药上交护士站,另外一些护理措施什么的,也是这边下达那边就收到了,平时咱们都待办公室,她们都待护士站,交集其实不多。 倒是偶尔会一块吃个饭,有时候也会去护士站拿些东西,或者她们来办公室问点事情,不过不频繁,像性格变化之类的,真看不出来。” “好吧。”老海又记了一笔,接着又补充问了些看似并不太重要的细节问题,曹羡都一一作答,对照笔记,看不出破绽。 “感谢你的配合,”方常见没什么要问的了,便说:“大概情况我们已经知悉,方便的话,还麻烦你留个联系方式,如果想到什么线索,也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曹羡颔首,拿起纸笔记下两个手机的电话号码。 写完后,她犹豫一阵,又问:“住址要记吗?” “看你个人。”方常扬了扬下巴:“问询也不非得上门,打电话约你出来或者到单位找你也一样的。不是有切实嫌疑的重点怀疑对象,住址可留可不留的。” 老海微微侧目,瞅了瞅方常。 方常余光瞥见,抬起脚轻轻提了提他小腿,示意他别露馅。 曹羡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捏着笔杆犹豫两秒,便道:“那我还是写了吧。” 说着,她便迅速将地址也写在笔录册子上,又在落款上签了名,随后将小册子还给方常。 离了值班室,老海忍不住嘀咕道:“想让人写就让,不让就说不用,再不行说个随便就好了,你扯那么多干啥?难道还指望看她反应进一步判断她有没有嫌疑?” “是啊。”方常挑眉:“这不明摆着的吗?” “那你看出啥了?”老海说:“不写地址显心虚?写了也有可能是欲盖弥彰啊!或者犹豫一阵再写不对劲?那毫不迟疑的下笔也可能是故作姿态不是? 要我看啊,你最近研究微表情心理学走火入魔了吧?本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你信?” 方常翻个白眼:“你这是质疑心理学在问询与审讯中发挥的作用咯?” “呸,”老海撇撇嘴:“问询审讯很多时候本就是心理博弈,怎么可能没用? 只是你那半吊子就没必要拿出来晃了吧?除了经验丰富的极个别专家外,谁能真说出个所以然来的? 要我讲,除了极少数标志性的典型动作,其他绝大多数动作表情都不能拎出来单独研究,还得考虑人本身的习惯,同样场合同样动作在不同性子的人身上,那可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意思。” “倒也有理。”方常点点头,跟着又嘿一声:“不对,老海,你今儿吃火药啦,我不就想试试新学的技巧么,你这么激动的怼我干什么?” 老海耸耸肩:“没怼你,只是告诉你用错方法了。” “那该用啥方法?你讲讲看。”方常挑眉,接着又想到了啥,说:“哟,差点忘了,你不是警校出身,是通过省考招警考试进来的,本身是应用心理学专业的吧? 抱歉抱歉,这么多年过去,差点忘了。emmm,我这算不算班门弄斧?” “也不至于,许多细节方面不大相干的知识我也忘的差不多了。”老海轻笑: “只是提醒你,心理学类目的畅销书,哗众取宠的,或者说故意拿些似是而非或者未被明证、玄之又玄的理论居多,干货极少,你当故事书或者杂书看看就好。 真的想学点东西,那就买教材去系统的学,虽然枯燥是枯燥了点,但只有这样才能真学到东西。” “成,那有啥子推荐的?” “首先普通心理学和心理学史,这两个是基础。”老海掰着手指头说道:“研究完这两本,你要还感兴趣,那和咱们平日办案相关度比较高的就是犯罪心理学、人格心理学、变态心理学和行为心理学这四本。 感兴趣的话,微表情心理学可以继续看,不过更推荐微动作心理学,这两本在一大堆心理学类的杂书里都还算比较靠谱,也还算实用。” “明白了。”方常说:“犯罪心理学在警校里学过,我先买别的书瞅瞅看吧。还剩个实习生,咱们这就问问去?” “好。” …… 与此同时,护士值班室。 王兆与阿先刚问完一名护士,正在问询第二人。 “昨天凌晨么?确实去过病房,换药水。 半夜里病人血压降低,医生给开了升血压药,那病人体液平衡也很紊乱,需要纠正,而且打钾会很疼的,病人年纪也大,血管耐受力不好,输液速度不能太快,时不时的又有家属按铃,也得去瞧瞧。” “半夜里是否发现毒鼠强中毒那一家子有什么异常?” “挺好的呀。”护士说。 “噢?”阿先抓住了重点,立马问道:“你注意那三床病人了?” “是呀,他们也在输液,又没人照顾,每次去的时候总得瞧瞧他们的药水还剩多少,估算下时间过来换药吧?”护士理所应当的问:“怎么了吗?” ------------ 第74章 结果 “没事。”王兆摇摇头,示意护士不需要那么敏感,同时桌下的手瞧瞧打了个手势,提醒阿先注意,并说:“那一家人,输液量也很大吗?” “当然了,急性中毒入院的病人,输液量大多都不小。”护士说:“中毒基本都伴随有电解质紊乱,体液平衡被破坏的症状嘛,这些都得纠正,就需要输液。 另外,多数情况下,排尿排汗是将毒素、已分解的毒素产物及代谢终产物排出体外的最主要途径了,是以还得插上导尿管,然后注射利尿激素和大量生理盐水加速排尿,基本输液都是一输一通宵的。” “了解。”王兆又问:“你和另一名护士交替去的吗?” “是啊,她守前半夜,到三点,我守后半夜,两点半就起来听听注意事项方便交班。”护士说道:“我差不多九点多十点去休息的,睡四个半小时起,她也差不多情况,七点半起准备八点交班。” “交完班就能休息了吗?” “哪能啊,值了夜班第二天白天照样要干活的,到下午六点才能下班,”护士摆摆手: “所以轮到值班基本就相当于从早上八点上到第二天下午六点,三十四小时呢,每星期值两次,中途不轮着休息的话谁受得了。 听说区二院护士值完夜班早上就可以休息,真叫人羡慕,我老早就想跳槽过去了,可惜竞争太大,哎,我要是个男生该多好啊,这年头男护士可吃香,基本想去哪家去哪家,医院都抢着要。” “你要是个男生,恐怕就不会学护理了吧?”王兆微笑道。 “也是嗷。”护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下一个问题,你有发现哪位同事最近表现不大对劲的吗?” “不大对劲?” “比如情绪方面的变化。” “这个呀,我想想。”护士双眼本能的上抬一阵,做思索状,接着很快便说:“护士长。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嗷! 我们都觉得,她最近是家庭出问题了还是更年期了,好奇怪的,尤其这两个月,变化太大了。 原本她脾气很好的,我们都叫她大姐,也是打心底里把她当大姐,但最近却好急躁,动不动就发火,血压好像也有点高,我看她吃过几回降压药了。” “还有呢?” “还有……曹医生吧,曹艳……哦不不不,曹羡,你们知道她不?”护士又想了想,很快说:“原本也是个很阳光的小姑娘,来咱们护士站都是笑眯眯的,但今年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成天板着脸,很少看她笑。” “还有呢?” “没了吧?没了,真想不到了。”她这回摇了头。 王兆又问了几个问题,护士一一作答,便结束了这次问询。 离开护士值班室,阿先掏出手机一瞧,说:“嘿,松哥叫咱们整好了去走道尽头那个楼梯间吸烟区找他。” “那过去吧,俩问询对象都问完了。”王兆颔首,把笔录册往怀里一揽,说道。 “嗯。” …… 吸烟区。 祁渊散了一圈烟,刚好把他剩下的小半盒给散完,便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松哥点上,说:“都讲讲吧,各自有什么收获?” “我们问询室曹羡和那名实习生。”老海说:“曹羡自称近期有轻度的抑郁症,原因是前未婚夫欠下巨额赌债,且无悔改决心,愤而分手,取消了婚约,并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对她影响颇大。 其他方面嘛,我个人认为她的嫌疑还是无法完全排除,不过似乎并不具备作案动机。 至于实习生,挺正常情况一姑娘,也看不出什么来,也不大可能受到医院不公正对待,同样不具备作案动机,嫌疑很小。”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对了,还想说一点,我认为嫌疑人的动机为私人恩怨的可能性应该很小,更大可能是报复医院,只是这一家子正好赶上了。 毕竟这一家人半夜里才入院,这大晚上的,上哪去弄毒鼠强然后给嫌疑人下毒是吧。所以受害人一家的人际关系,我觉得没必要废那个心思去具体排查了。” “嗯,这点我们也发现了。”松哥颔首,看向王兆:“你们这组呢?” “两个护士都没什么问题,倒是听说护士长最近表现不大对劲,可能是更年期或者家庭出了情况。”王兆说: “不过单独进入病房的名单中,根本没有护士长在,何况她昨天下午六点就下班回家了,有着充足的不在场证明,假手于人下毒的可能性都很小。” 他刚说完,阿先便紧跟着补充:“我也有一点想说我认为,名单上的这一组人,单独进入病房的时间距离发案时间越接近,嫌疑应该越大。 毒鼠强是高毒性药物,致死量小,发病时间短,而两名护士每次进入病房,都会下意识的瞧一眼那一家子,看看当前的药水还剩多少,如果毒发时间在半夜里的话,按理早就被发现了,不会等到查房时。 从这方面考虑,负责守后半夜班的护士张海明,凌晨六点二十左右进入病房的实习生林淼,以及始终待在病房内的另一对患者夫妻家属,作案嫌疑相对大许多。” 顿了顿,阿先又答:“张海明是否具备作案动机暂时无法确定,虽然没看出问题,却也不能直接排除嫌疑;家属不大了解,不做评论,至于林淼……” 听到这儿,方常接过话说: “这女生应该不具备动机,刚说了,私仇的可能性可以临时排除,她一个实习生,和医院也不存在任何矛盾,尤其她还这么勤快,动手能力也强,曹医生对她评价颇高,实习评价肯定是优。” “这么说来,另一对患者夫妻的家属和张海明嫌疑较大么……”松哥弹弹烟灰,忽然看向祁渊:“小祁,你怎么判断?” “不好说啊,我也没接触过张海明。”祁渊挠了挠额头,看向王兆和阿先俩,问道:“她有表现出可疑的地方吗?” “刚说了,没有。”王兆耸耸肩:“无法排除嫌疑,也没发现潜在动机。不过她抱怨过值班挺累,也说想跳槽到区二院,那家医院护士值班后次日清晨就可下班休息,不过因竞争太大放弃。” ------------ 第75章 气话 指腹在胡茬子上轻轻滑过,不轻不重的刺激力道,还蛮舒服的。 搓了会下巴,侯永便道:“确实让人有点儿难以捉摸啊,如果是家属闹事儿,动机恐怕是此前的医疗纠纷了。 而倘若此前就存在医疗纠纷,又怎么会再把家属送到这家医院来?过来讹诈么? 重复逮着一家医院讹,可信度就太低了,多数人主观情感上都不选择相信他们,而争取不到舆论认同,讹诈就难以进行。 从这方面判断,家属,理应也并不存在针对医院的作案动机,而若是针对这一家个人,先不说他们到底认不认识,就是有私人恩怨,你们也说过好几遍了,这么短时间,他们弄不到药,没条件。” “言外之意,你怀疑护士?”松哥问。 “但我拿不出任何事实依据。”祁渊手一摊。 “你们呢?也都觉得,对比之下,护士的嫌疑最大?” 几人对视一眼后,老海说:“曹医生的嫌疑也不能排除,但不看动机因为都没发现他们的作案动机单纯从作案条件及逻辑上看,确实是护士的嫌疑最大。” 松哥从口袋里摸出了笔记本,翻看翻看,随后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笔,在名单后边打了几个符号。 “那接下来等等荀队和苏队的问询结果就好了。”将本子收好,他又说:“老海,你给法医科打个电话,请他们去解剖室问问主任目前发现什么结果了,他这会儿估计正在解剖,腾不出手接通。” 老海颔首:“好。” 松哥接着看向方常:“你也打个电话回去问问,毒物来源的事儿有没有摸清楚了。问询这边始终没能找到突破口,依旧什么证据都没有,到头来,恐怕还得从这个最艰涩的方向寻求突破。” “嗯。” 祁渊犹豫片刻,问:“如果,毒物来源这边也完全没有突破呢?就像你先前说的,这东西……” “确实,而且很可能完全没突破。”松哥说道:“那我们就不得不面临最大的难题了,得在完全没有客观且直接的证据的情况下,通过经验与推理,将真凶给揪出来,获得供词,再通过真凶供出的线索找到证据,结案。 难度会很大,但也不是全然无法做到。玩过剧本杀吧?大概就是这样了,以往也碰到过类似的案子,绝大多数,都能解决的。” 祁渊轻轻嗯了一声。 很快,方常放下电话,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线索,正想办法请求其他相关部门协助,打算先将售卖毒鼠强的非法途径给逐一找到,必要时申请线索悬赏。 但即使做到这一步,也很难保证非法经销商能记得每个从他手里购得毒鼠强的人的模样。 一来销量应该不会太少,二来我们基本已经排除了私人恩怨作案的可能,凶手真正的目标或许是医院,那凶手准备时间估计不短,提前几天甚至半个月一个月的,就把毒鼠强先弄到手了。 要近期购买的毒鼠强,经销商或许还有点眉目,看到照片能指认出来,但过去这么久,怕是完全忘记了,瞧着照片都不知道目标是谁。 话说回来,实在没办法,咱们或许可以换个思路毒鼠强已经被全面被禁止,不仅生产与销售,购买和使用同样是违法行为,无非罪责不那么大。 咱们可否联合相关执法单位,再发起一次行动,将这些非法购买毒鼠强的人统统逮回来,该罚罚该判判,抓着抓着说不定就顺着线索摸到这个案子的证据了呢?” 祁渊眼角微微抽搐:“不能吧?前不久荀队苏队才发起一次类似这样的行动,再麻烦他们,岂不是……” “这可不是麻烦,送功劳呢。”方常撇撇嘴:“得罚款,这是创收来着,不信你瞧瞧交警队在外边贴罚单拍违章的多勤快。再说马上年底,也是在给他们业绩的机会。” “老方!”松哥蹙眉:“怎么说话的?贴罚单拍违章是创收?那那些太阳底下站岗指挥的咋说?” “那些大多都辅警……” 老海轻轻踩了他一脚。 方常嘟哝两句:“都是自己人嘛,说说还不行了。” “你也知道都是自己人啊。”松哥有些无奈:“外人说咱们也就说了,咱们兄弟单位自己还说,多难堪呀? 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贴罚单拍违章,罚款是进咱们的腰包?想多了嘿,顶天也就是算个绩效。 那跑绩效有什么错?啥时候勤奋工作也变成错啦?就因为人家干的是收钱的工作?收钱就开心啦?银行柜员还天天收钱收到心烦嘞,又不是自己的钱有什么开心的? 退一万步说,罚单可有乱贴的?违章可有乱拍的?贴了罚单拍了违章不认还可以申诉呢,到处都是摄像头,有什么好逼逼叨的? 就因为违章时间短过错小,被罚就不服气啦?自己没犯错当然可以理直气壮,但犯了错不思悔过反而抱怨执法力度太大又是哪门子的道理嘞? 你难道就没发现,成天抱怨交警贴单的,不大多都是成天违章的么?外人说两句这种抱怨的话也就算了,你也能跟着讲? 道理你都懂,可咋就偏偏这么大嘴巴子呢?闹哪样,搞啥子?” 一开始还是心平气和的劝着,但说道后边,松哥似乎也来了火气,话便越来越重。 祁渊很少看到松哥这副模样,显然,方常讲的那些,已经触犯到了松哥的底线。 但同时他也纳闷,方常同样是队里的老人了,大嘴巴是有点大嘴巴,连跟他不熟的情况下方常都能过来忍不住指点两句,批评批评,指出错误,可也仅此而已罢了。 这会儿却不是大嘴巴可以形容了,简直没脑子这种话他就算真要说,私下里讲讲倒也罢,被捅出去坑的也只是自己,但大庭广众下跟其他同事这么吐槽出来…… 大家以后怕都得跟他保持距离了。 想到这儿,祁渊忍不住余光瞥了方常两眼,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气着了,心里不由得又咯噔一声。 “尼玛,不会打起来吧……” ------------ 第76章 计划 方常最后克制住了脾气,咬咬牙:“抱歉,我说错话了。 但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想说,向他们求援,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嗯。”松哥淡淡的点点头,瞧了他两眼,又说:“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要回支队休息下?” “……”方常握拳,最后闷闷的应一声:“知道了。” “行,都散了吧,老海,你们再去和科室主任、医院管理层负责人接触接触,尽可能多收集些线索,确定这些嫌疑人与医院之间,到底具不具备潜在矛盾。” “好。” 几人很快都走了,只留祁渊和松哥还待在吸烟区。 松哥又摸出烟,分给祁渊一根,同时压低声音:“有话就问吧。” “松哥,”祁渊摆摆手表示抽不动了,随后也压低声音问:“你和方哥,不会在演戏吧?” “嗯。”松哥嘴角轻轻扬起,随后迅速落了下去。 祁渊纳闷道:“演给谁看哇?总不能是这些医务人员吧?” “当然不是。”松哥摇头,却没再细说,看的祁渊一头雾水。 还想再问,松哥却忽的一扬下巴:“荀队苏队来了。” 祁渊刚忙转身,打了个招呼。 荀牧微笑点头,跟着问:“你们刚开过小会了吧?怎么样?啥结果,说说看。” 松哥便简单的汇报了下情况,并将他们讨论的结果以及得出的猜测一五一十的转告给荀牧和苏平,最后还将与方常闹的“矛盾”也跟他说俩了。 他俩对视一眼,却也没进一步的表示。 片刻之后,便听苏平说:“我们询问过病人家属,也有个怀疑对象,或者说,有位家属,具备作案条件,但动机尚且不明,做不得准。” 荀牧接过话说:“那对老夫妻年纪大了,这次中毒虽然没要半条命,中毒症状也不算太重,但家属都非常紧张,毕竟老人嘛,摔一跤都可能进重症。 是真的关心也好,还是仅仅想着在老人面前好好表现以便继承遗产时更有优势也罢,只要真的对老人好都不是啥大问题,圣人论迹不论心嘛,总之他们表现的都相当上心,决定彻夜看守父母。 不过他们年纪也不小了,熬通宵挺累的,商议后便决定,今晚两名女眷先歇着,白天照顾父母,夜里三兄弟轮班,从晚上九点开始,一人守四个钟。 最后一人,是幺弟,五点左右才开始守的。是以如果想要投毒的话,他的机会最大,毕竟看监控,护士六点都还进病房换过药水,看过另一家子情况,当时也还没发现患者有毒鼠强中毒的病症。” 苏平轻声说:“他叫封固,松,回头你把他和张海明的身份信息都往支队里发一份,让他们调查毒物来源的时候,重点注意下这两个人,最好能做出一份行为轨迹图来。 这样针对性稍微强一些,毕竟查他俩买没买过毒鼠强,与调查买过毒鼠强的人中有没有他俩之一,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知道了。”松哥说:“稍晚些我就通知回去。嗯,接下来咱们还需要做什么吗?” “去帮忙调查毒物来源吧,这个工作量蛮大的,你们这帮精英都被我调到这儿了,他们难免有些吃力。”荀牧略一思忖,说道: “至于我俩……就按方常说的,向其他相关兄弟单位请求协助,先将余桥范围内所有制造、销售毒鼠强的窝点与非法经销商统统捣毁了再说。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咱们这边能先有收获,到时候只需要他们出人一一捣毁,就再好不过。” “心。”松哥说:“我申请问询犯罪嫌疑人熊云琪和她姐姐。都是制造、售卖农药的,她在这一行里应该有着一定的人脉和关系网,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哪怕余桥并非她们的主要业务范围。” “可以,直接去吧,看守所和检方那边我会打个招呼。”荀牧说道,想了想,又补充说:“还有,调查重心稍微倾斜下。 市区范围内,毒鼠强市场应该很小,毕竟打击力度极大,且大隆的毒鼠效力并不比毒鼠强弱太多,但安全性则强不少,是以这类非法渠道的生存空间应该相当小。 重点放在周边的几个郊县吧,那些地方,或许还有市场存在,嫌疑人或许也会往这些地方购置毒鼠强。这样一来,咱们线索便也多了一条,查查嫌疑人近期是否去过这些郊县,因什么原因去的。” “知道。”松哥颔首,这道理他自然都懂,并不需要荀牧提醒,但既然说都说了,他也不会讲什么,答应了就是。 “这就去吧。” “好。” …… 祁渊跟着松哥一路来到停车场,上了警车。 “怎么,有心事?”松哥将车子发动,提醒祁渊系上安全带,随后轻笑着问。 “啊?”祁渊回过神,问:“怎么了?” “没,倒是你,心不在焉的。还在想我和老方的事儿?” 挠挠头,祁渊说:“是啊,想不通你俩整这么一出是为了啥,但……既然与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等嫌疑人都没关系,那,会是谁呢?这个‘有心人’是啥身份?是不是支队里的内鬼?是否跟本案有关?” “想的倒挺远。”松哥依旧温和的笑着:“不过差不离了。跟本案没太大的关系,只是此人将将浮出水面,是以近段时间,荀队和苏队都让我们找机会有意无意的钓他一钓。” “噢?”祁渊眉头拧的更深了:“可当时在场的就我们六个,你跟方哥在演戏……呃,总不能……” “他们仨都没问题。” “啊?”祁渊被吓了一跳。 他们仨加松哥、方常都没问题,那岂不是说…… 可也不对啊,如果怀疑自己,松哥又怎么会好整以暇的解释? “别太紧张。”松哥摇摇头:“没问题是一码事,会不会把这事儿传出去又是另一码事。 当然,他们仨嘴巴都严,按理不会主动传播,可方常却是大嘴巴子——至少他一直是这么表现的。 所以他臭着脸回到支队,一定会有人问他怎么了,而他也一定会把这事儿说出去。” ------------ 第77章 见面 顿了顿,松哥接着说:“到时候,老海他们虽然不会主动讲,但当有人想向他们求证的时候,他们也会默认,那么消息自然就能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了。 总而言之,多数时候,演戏并不需要当面,甚至当面演戏还有被看穿的风险,利用间接的方式把消息传出去,再好不过了。” 祁渊沉默,没有接话,松哥也没再继续讲。 “松哥,”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祁渊终于皱了皱鼻子,问:“你觉得,支队里,真的有内鬼吗?” “……”松哥瞧了他一眼,没回答,他也没继续追问。 又过了好几秒,松哥才嗯一声,道:“有。而且究竟是谁,也多少有些眉目了,只是尚不太确定。” 祁渊十指交叉,放在肚子上,两三秒后才接着问:“揪出他后,支队里要搞一波大动作了吧?” “不一定。” “嗯?” “某些时候,内鬼也能为我们所用的。”松哥轻声道:“而且很好用。” 祁渊往后一靠。 几秒后又直起身子,伸手到座椅下拉了下把手,双腿一撑,将椅子往后推了些,再次靠在椅背上。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祁渊叹息道:“如果是熟人……咱们该怎么面对他呢?心里会很不舒服的吧?” “是啊,毕竟是自己兄弟。”松哥抿唇,跟着又摇头感慨道:“可惜,在他选择堕落的那一刻,就没再把我们当兄弟了。既然如此,何必顾念旧情?” 一路再无他话,直到抵达看守所,两人才又聊了几句,随后在传达室做了登记,又进入看守所签署了相关文书,这才在负责人带领下来到审讯室,坐等熊云琪被带上来。 他们效率还蛮高的,一根烟没抽完,熊云琪便被带上来了。 出于对女性及非吸烟者的尊重,祁渊本能的就要把烟头给掐了。 同时,他又忽的看到松哥递过去一根烟,才忽的想起来熊云琪是抽烟的。 “不好意思,忘了准备女士香烟,这个抽吗?” “谢谢。”熊云琪轻笑,探出上半身,用略略泛白的嘴唇叼住烟头,松哥又帮她把火点上。 “看你面无血色的,似乎有些营养不良了,吃不饱吗?”松哥问。 “没,伙食挺好的,是我自己没胃口。” 回答一句,坐回椅子上,她又低头用被拷在桌上的手夹住烟,吐口烟雾,闭上眼睛,片刻后便笑道:“不知道是我太久没抽了,还是说你这烟呛,才两口,脑袋竟然就有些晕。” “太久没抽是这样的。”松哥微笑:“喜欢的话,这包都给你。” “不用了,谢谢。”她摇头:“正好戒掉。本来也都已经戒了,被你这么一勾,反倒又犯起瘾来。” 顿了顿,熊云琪又问:“来找我什么事儿?” “余桥这边的农药经销商,你有认识的吗?”松哥也开门见山。 “认识几个,但不多。”熊云琪道:“我不负责销售这块……事实上我什么都不负责,只管出钱,然后吃分红,都是我姐姐在管,你们应该问她。 当然,毕竟一直待在这儿生活,加上干的也是这行,还是认识两三个的,他们的工厂或者经销点都在郊县,不过平日里也待市区这儿生活。 说起来,倒也应酬过几回,在一块儿吃过饭,谈过合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名字给你们。不过号码和住址记不住,除非你们能给我手机,否则我也报不上来。” 她没问松哥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信息,直接表示愿意配合。 这个女人一向蛮聪明。 显然,她清楚自己的罪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能争取到立功机会的话,缓刑不指望,但减刑还是能很轻易的争取到的。 “你说,我写。”松哥道,同时取出一个证物袋和一个充电宝,递给她:“存放了许久,可能没电了,你充一下,等好了就报给我吧。” “好。” 几分钟后,她手机重新开了机,便很快打开通讯录,报出了几个名字,随后又翻了翻相册和备忘录,补充上两三个地址。 记录完后,松哥又问:“这些人里,有没有不那么老实的?” “都是啊。”她继续匍匐下身子吸烟,抽了两口才再次抬起头,面带微笑的说道:“做生意的,哪有几个老实的。” “我们的意思是,不做老实生意。”祁渊犹豫两秒,补充道。 “什么叫不做老实生意呢?”熊云琪饶有兴趣的看向祁渊:“违法乱纪?我们这样过了准许时间依旧违规生产硫酸铊算不算?又或者,偷税漏税?还是……” “非法生产、销售早已被国家严令禁止生产、销售的剧毒农药。”松哥打断她,直接说道:“有这样的人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熊云琪摇头:“这种事儿,往往都是大秘密,大把柄,被人抓住就凉凉,哪能轻易泄露出去。” “那你觉得是否有人悄悄干这些事儿?”祁渊问道。 “……”熊云琪沉默两秒,轻轻摇头:“难说,干或许都有可能干,但没有证据,也完全说不准,难讲。” 说完,她又立马问道:“怎么,又有人用农药犯罪么?用的是什么?” 祁渊不敢回答,便看向了松哥。 “嗯,”松哥倒没什么顾虑,毕竟熊云琪目前还在被羁押调查当中,又与本案并无关系,说了也无妨,便直接道:“毒鼠强,一家四口都中毒了,就在医院里投的毒,一人死亡,不足两周岁的婴儿。” 熊云琪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毒鼠强?开玩笑的吧,弄毒鼠强那可不是违规生产那么简单了,指不定就会被判危害社会公共安全,严重了要吃枪子的!” “你倒是挺了解。” “正好了解过。” “那这么看来……你确实不知道这块市场水有多深。”松哥抿唇,说道:“由于毒鼠强成本低廉,生产简单,即使全国上下发动过数次全面清缴,并三申五令严禁生产,却依旧有着并不太小的市场。 当然,这年头也难弄到了,更早些的时候,毒鼠强这玩意儿,甚至还能直接从农贸市场上购买到。” ------------ 第78章 情况 熊云琪沉默,没接话。 半晌后,她才摇摇头,说:“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现在这种时候偷偷生产、销售毒鼠强。 而且,以我对这些同行或合作伙伴的了解,他们或许并不是真正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甚至可能想方设法的偷税漏税,或偷工减料、虚假宣传什么的,但生产毒鼠强……不可能的,他们没那个胆子。”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我姐姐或许知道些有这样的胆子的人,不如,你们问问我姐吧,她认识的同行比我多得多,人际关系也比我广不少。” “也好。”松哥沉默几秒,轻轻点头,站起身:“总之,还是感谢你的配合了,情况我们会如实上报,尽可能帮你争取从轻处罚甚至减轻处罚的机会。 而如果你提供的这些名单中,确实有嫌疑人存在,那么……” 熊云琪面带微笑:“谢谢。” 松哥甩了甩手上的烟盒:“真的不需要给你留吗?” “……”熊云琪脸上闪过一丝挣扎,随后果断的摇摇头:“不需要了,谢谢。” “祝好。”松哥轻轻点头,和祁渊离开了审讯室。 “松哥,”出门后,祁渊便问道:“接下来要去哪儿?找熊云琪她姐?” “先打个电话吧。”松哥说:“她被罚了笔款,缴纳了保证金后,就一直处于取保候审的状态,目前人在齐华县,属于限制出行的状态,过去挺废功夫的,一来一回相当耽误事儿。 想来以她的状态,问起这些事儿,她应该也会配合我们的才对,毕竟越是配合,态度越好,立功的次数越多,到时候开庭审判时,争取到从轻处理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懂了。”祁渊颔首。 松哥又说:“走吧,先回车上,在车上问,同时做好记录。这样,人名电话号和地址之类的信息,你负责记录,其他信息,比如这个人的喜好、人品以及她对这个人的评价之类的,我来记,咱俩错开,记录压力也不会这么大。” “好。” 两人便和看守所民警打了声招呼,走到停车场,回到了自个儿车上,松哥掏出手机,给支队里的文职辅警打了个电话,让找找熊云琪她姐的电话号码。 原先他倒也有,不过案子办完便删掉了,笔记本上的记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但支队的案卷里肯定有相应记录,找到相关案卷即可快速找到号码。 等了约莫五六分钟左右,松哥便收到了一条短信,上边有目标联系方式,他便立刻打了电话,开启扩音,随后将手机放在支架上,报出笔记本抓着笔准备记录。 彩铃响了许久后,那头接通,松哥当即表明身份,随后询问:“请问是熊女士吗?” “啊,是你们啊,我还有印象的。”熊女士立刻说:“怎么啦,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有一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松哥立刻说道:“近期,我们余桥又发生了一桩投毒案……” “又一桩?不是,我的农药厂目前还处于停业整改阶段,没有……” “放心,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只是想询问询问,您是否认识其他的农药生产、经销商呢?” “这……能不能问一句,这次是什么毒啊?” “毒鼠强。”松哥回道。 “毒鼠强?”熊女士诧异的问了句,接着顿了好几秒,才小声说:“这玩意儿……这年头,不可能有人搞的吧? 反正真做生意的,不可能卖这东西,根本犯不着,准入资格拿到了,老老实实生产就是,毒鼠强虽然成本低了点,效果也确实不赖,但大隆和硫酸铊的成本也并不高多少 当然,硫酸铊的准入资格门槛高些,手续更麻烦些……好吧,我可能没什么资格说这些,讲了也不太有说服力,但事实如此,没必要,就算违规生产硫酸铊也好过搞毒鼠强,毕竟一个准产一个严禁,风险不一样。 至于那些没拿到准入资格的……说实话,如果我们知道有这样的人,保准第一时间就给举报了。 准入资格都拿不到,肯定是又没钱,又没关系的,不用担心被报复,而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他们偷偷生产这些农药,侵占的是我们的利益,哪还能眼睁睁的看着? 再说了,万一人家贴咱们的牌子,冒充咱们的经销商卖假货怎么办?那侵害的可是咱们的利益哎,所以只要被我们发现了,那绝对没客气的。” “这样啊,”松哥蹙眉,看了祁渊一眼。 见状,祁渊想了想,又问:“那么,熊女士,可否麻烦你将你所认识的同行、合作伙伴这些,整理一份名单,跟我们说说呢?” 那边沉默了几秒。 片刻后,她的声音才再次从扬声器中传出:“可以,不过一个个的报名字电话,太麻烦了。这样吧,我请个懂电脑手机的朋友,过来帮我把这些信息都打包整理成一个文档,然后发给你,怎么样?” 祁渊看向松哥,见他点头,便到:“行,这样,你发我们支队邮箱吧,我报给你,你记一下。” “好的。” 报过邮箱后,熊女士那边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才又主动说:“这样,我这段时间,也帮你们打电话给这些同行、朋友好好问问吧,如果有消息的话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那就再好不过了,非常感谢你的配合。”祁渊高兴的说道。 “不必,对你们有用就行,不过事先说好了,我个人是觉得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原因刚刚讲的非常清楚,希望你们……” “请放心,我们理解。”祁渊说道,又看向松哥。 松哥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便开口说道:“这次情况,我们会如实跟当地的同事说明,不论是否有实质性的帮助,都请他们给你计个立功表现。程序上说,你的配合,对我们的帮助确实很大了。” 电话那头的语气轻松了不少:“太感谢了,那就……合作愉快,我尽力帮你们。” ------------ 第79章 调整 “不好办呐,”见松哥收回手机,祁渊犹豫一阵,还是说道:“现在看起来,这追查非法生产、销售毒鼠强的组织或个人,可真不好找……” “找倒是简单,难的是尽量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锁定他们。”松哥摇头说道:“市场得有买卖,即有买家就肯定有卖家,而这类小成本商品,有卖家便不可能仅有一个买家。 万不得已之时,咱们只要发布悬赏令,赏金开高一些,总会有人向我们举报这些渠道的。只是悬赏令一发,就以为着公开部分案情,也意味着凶手及经销商都能收到风声,届时或许还有麻烦。” “可是……”祁渊有些迟疑:“购买和使用毒鼠强,也是犯罪,举报就意味着‘自投罗网’,会有人为了那点赏金而……” “这个世界,不缺法盲。”松哥打断他,轻声说:“更何况,谁说了解、知道这个存在的‘买家’,就一定要购买他们家的毒鼠强了呢?”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祁渊若有所思。 松哥面露微笑:“所以放心,嫌疑人跑不了,咱们现在只是想尽量不打草惊蛇而已,所以比较谨慎,调查方式也以间接调查、外围调查为主,难度自然相对就比较大了。 但随着调查深入,线索逐步增加,方向日益明确,肯定会越来越轻松的,到后期甚至就仅仅只需要付出机械的体力劳动即可。 你也见习半年了,仔细想想以往侦破过的案子,是不是大多都这样。” “了解。”祁渊颔首,表示懂了,随后又问:“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认为呢?”松哥没回答,反而问起了他的意见。 他眸子转了两圈,思考几秒,提议道:“要不,咱们去农贸市场和花鸟市场逛一圈吧?” 松哥追问:“为什么?” “农贸市场、花鸟市场,也有销售农药,尤其是蟑螂药、老鼠药的。”祁渊回答:“苍蝇、蚊子、蟑螂、老鼠,这四害,不论城市农村,都深受困扰。 如果说类似除草剂、杀虫剂之类的农药,仅在农村有着相对较大的市场,而城市除非是养花养草的家庭,否则个人没什么需求的话,那对付这四害的工具与农药,不论在哪,需求都普遍存在。 小区高层住户或许好一些,只要卫生工作做的相对好点儿便基本不会受到这方面的困扰,可老小区低层住户以及城中村,对此却烦不胜烦,做好卫生只能减轻而不能根除烦恼,棚户区就更不用说了,是以…… 是以这些产品,在城市里理应还是有市场的,而农贸市场,尤其是农贸市场内及周边的流动摊位,也肯定有卖这些东西的。 咱们只要找到两三个人,打听打听情况,说不定,就能有所收获。” 稍稍一顿,祁渊又接着说:“相比于周边郊县,其实我更倾向于认为,凶手手中的毒鼠强是在市区所购买的。 我们从动机开始分析,不论是可能性较小的个人原因,还是相对较大的报复医院,其目的不外乎杀人或制造污点,制造**罢了,投毒只是手段而非目的,投何种毒,就更加无关紧要。 是以选择药物的时候,我想凶手会考虑的不外乎两个因素毒性的大小及弄到手的难易程度。 毒性太小,达不到目的;弄到手太难,则又太繁琐,且越难就代表着越特殊,越特殊就意味着越容易被发现,风险越大。 是以我认为,如果毒鼠强真的需要特地跑一趟郊县才能弄得到的话,凶手大概率就会放弃这一作案手段,改换其他方法了。 于是要弄到毒鼠强,大概率只有两个途径要么在周边直接购买;要么便是出去旅游或回老家时灵机一动顺便买了带回来。 如果是后者,则意味着计划周期相当长,但倘若凶手的根本目的是对付医院,计划周期长也可以理解,是以并不能排除,带我们调查起来就太过麻烦了些。 所以我个人建议,从医院及嫌疑人住所附近的农贸市场、移动摊位开始走访调查。” “精彩,”松哥嘴角扬的更高了几分,连连点头,肯定道:“不错,真的很不错,思考起来有理有据了,逻辑方面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虽然还是有些主观。 不过要你完全摒弃主观,也是为难人,总而言之,嫌疑人在附近购买毒鼠强的可能性确实不小,荀队说市区市场小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或许确实欠考虑了,毕竟他也是人,很难十全十美。” 顿了顿,道:“你开车,咱们先回区医院,在附近走访调查一番,我给荀队打电话告诉他你的看法。” “好。”祁渊特开心,立马应了下来,毕竟受到肯定,总归是叫人非常受用的。 两人各自下车,调换了位置,祁渊便点火将车辆发动,松哥则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聊了几句后便挂断,松哥说:“不错,荀队也认可你的判断,自称自己小区住久了有些不食人间烟火,让我替他跟你认错呢。” “呃……”祁渊张了张嘴,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松哥又笑道:“总之你的思路没错。不过,郊县市场也并不能放弃,毕竟不能完全排除可能。 荀队是这样考虑的,先集中力量调查各大农贸市场,同时派人继续跟进熊云琪和她姐姐这条线,至于周边区县,则先请当地刑侦大队的同事帮忙大致了解下情况,你看怎么样?” 不同于先前的考校,这一回,松哥是真心实意的在询问他的意见。 祁渊则赶紧说:“这样当然最为稳妥,再好不过了。不过,咱们人手毕竟还是紧张,不然向派出所同事请求协助? 术业有专攻嘛,他们始终在基层打交道,认识的这方面的人也相对比较多一些,请他们帮忙,或许效率能比我们自己干要来的高许多。” “不错的主意。”松哥再次点头:“正好,荀队他也是这么想的。” ------------ 第80章 摸排 农贸市场,祁渊和松哥俩快速走过,很快便来到卖农药之类的摊位区,便挨个的问过去。 恰好他俩都穿着便衣,倒是挺适合伪装的,以家中老鼠成灾为由,买高效的老鼠药。 祁渊担心这样有钓鱼执法的嫌疑,但松哥向他解释,这算设套,而并非钓鱼,只要不以设套本身作为定罪证据即可,祁渊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找不到目标,两人都不大担心,只要这市场里有卖毒鼠强,而且张海明那个小护士都能买到,他们肯定也没问题。 事实上,也是问熊云琪时,松哥说过早些年农贸市场都有卖毒鼠强的,给了祁渊灵感,他才提议来这儿的。 早些年卖的多,近些年没发现,但谁知道是真的没卖了,还是隐藏的更深换了个名目了呢?毕竟针对毒鼠强的严打,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上层依旧不会松口,但基层上的力度总会渐渐减弱。 “老板,有没有老鼠药啊?” 第四家农药摊子,松哥问道。 “你们要买啥子的哟,”老板问:“我看你们一路走过来,瞧瞧看看,啥也没买。其实药效都差不多的,他们家的不行,我这边的怕也不行。你们家老鼠很难搞?” “难搞哦,”松哥煞有介事的说:“一开始好有效果的,后来慢慢的也不知道学精了还是怎么着,根本没用,想买点更好的,他们家都没有。” “你们平时用的啥子药哦?” “大隆啊。” “大隆?不会产生抗体了吧?”他嘀咕一声,又说:“大隆算是很强的老鼠药了,这都没效果的话……其它的你们用过没有?” “呃,基本都用过了,有个胆……胆什么醇的?”松哥说:“那玩意儿也用过,也是开始有效果,很快就不行了。” “胆钙化醇?”老板问一句。 “对。” “那我也没法子了。”老板摇摇头:“你去别家问问吧,我跟他们卖的东西都差不多,效果也都一样,他们那没有你要的,我这也不会有。” “老板知不知道谁家有更好的?” “要知道的话我就直接去进货了啊。”老板翻个白眼:“有新药、好药,大家都悄悄进来悄悄卖,想知道得自己跟搞批发的打好关系打听消息。” “好吧,谢谢老板了。” 两人便离开这个摊位。 祁渊轻声问道:“松哥,你说,刚那老板,有没有问题?” “怎么讲?” “他是真的没其它的药,还是看我们是生面孔,不敢把藏起来的非法药物拿出来?” “都有可能吧,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小点。”松哥说:“生面孔不生面孔的怕做不得数,农贸市场人流量那么大,而且张海明也不像经常逛市场的人。 关键其实没必要这么谨慎,没几个人真的关心自己买的农药究竟是啥,只关心到底有没有用,他随便编造个名字把毒鼠强扔出来,暴露的风险就很小很小了。 就算被抓,只要瓶子上没有毒鼠强这样的标签,到时候推脱说自己不知道卖的是这玩意儿就是,虽然这么推脱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但别忘了大多数人都是法盲,不少人还信奉不知者不怪。” 祁渊了然,轻轻颔首。 两人继续挨铺子问过去,且依旧没有收获。 祁渊便说:“松哥,咱们这么挨个的问,怕是要引起怀疑了。” “怀疑什么?别的铺子没有咱们要的东西,咱们换地方问不很正常么。”松哥说:“寻常人买菜也有挨铺子问的呢。” “寻常菜铺子又没啥大问题……” “多数药摊子也是。”松哥耸肩:“至于有问题的,或许会心虚,但不会因为心虚就不做生意。他们胆子比你想象中的大,否则也不会干这种事了。” “哦。”祁渊了然,想了想,又说:“不过固定摊位干这种事儿的可能性恐怕也小,不如咱们去流动摊位瞧瞧?” “没剩几家了,先问完吧。”松哥说道:“除非有绝对的把握,不然问询到一半放弃,更改思路,在走访当中可是大忌,最终可能什么线索都没办法发现,这种侥幸心理是有不得的。 既然已经开始走访,那就不看概率,可能性再小也得问过去。” “明白了。” 两人继续问询,不过专卖老鼠药蟑螂药的铺子真的太少了,毕竟这一块的市场相对还是比较小,不太赚钱,是以干这行的自然也就不多,毕竟固定摊位和铺子的租金也不便宜了。 但流动摊位卖这个的缺不少,多的是卖山货、蜂蛹、蛇酒、老鼠药蟑螂药等东西的,就连给人算命看手相的都有。 早些时候农贸市场外头还有一大堆摊子,近五六年申请文明城市,大力整顿市容市貌,扩建了农贸市场,严厉打击那些摊位,也就没有在外头摆摊的人了,都是在市场内摆着。 相比固定摊位而言,租金方面便宜了不少,对于那些小商贩而言,其实也可以接受,只是从摆摊不花钱到要花钱,这个0到1的转变比较困难罢了。 一旦接受之后,便入了温水,哪怕对这些移动摊位的租金缓缓涨价,他们也只捏着鼻子认。 大致看了一遍,两人又开始挨摊走访。 “老鼠药啊,找我准备错,我这药药性可强了!”终于,有个摊位的人拍着胸膛说道。 松哥敲了敲,说:“你卖的这些,我都用过啊,没用,我家老鼠可都成精了,咋都毒不死。” “不可能!”那人喊一句,跟着左右看看,从白色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约莫二三十毫升左右的透明小瓶,里头装满了白色粉末,递给松哥说:“你试试这个,咱们苗家的不传之秘,对付老鼠绝对有效!苗家你知道吧?” “哟,真的假的?小哥你是苗家人?”松哥眼前一亮,随后饶有兴趣的问道。 “那当然!”他挑眉:“我这卖的都是苗药,避蛇的硫磺,大补的泡药酒的药材,老鼠药蟑螂药,啥都有,你瞧瞧还有什么需要的不?” “不需要了,就这瓶吧,多少钱?” “三十。” “这么贵?” “效果很好的我跟你说,这一瓶够你用好久,把你家老鼠全部毒死!” ------------ 第81章 方向 下午,刑侦支队,毒理检验室。 “你带回来的七瓶药,有四瓶是毒鼠强。”负责毒理检验的法医说:“另外三瓶也是国家明令禁止生产使用的毒鼠剂,这帮家伙,果然胆大妄为。” 顿了顿,他又说:“至于你买回来的那几包所谓‘苗药’,假的,没啥球用,添加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搞不好反而有害。 我不否认‘苗医’、‘蒙医’、‘藏医’和‘中医’确实有独到之处,我个人也曾经研究过,蛮欣赏其中许多理念的。 但问题是,打着这些旗号招摇撞骗的,以及无脑吹的人都太多太多了,两者结合,给这些传统医术带来了致命的伤害与摧残,老祖宗遗传下来的东西不说被被彻底糟蹋败坏,却也差不多了,真是叫人恨的牙痒痒。” “关键得加强打击力度。”松哥顺着他的话应一句,跟着便很快岔开,说道:“您先忙,我还得赶紧安排人把这七个售卖禁止生产使用的剧毒物的非法商贩给逮住,别走漏了风声。” “行,你去吧。” …… 傍晚,七名嫌疑人便被带回了刑侦支队,一一展开审讯,并给他们一组照片让他们辨认。 松哥和祁渊则审讯那位自称是苗人的小哥。 “叫什么名字?” “宋祖聪。” “年龄?” “三十四。” “籍贯。” “鲁地泉城人,汉族。” “你不说你是苗人吗?” 宋祖聪梗着脖子:“不这么说人能信我卖的苗药吗? 我有什么办法,好好做生意人都不信,一说是苗家出来的,就有了一大帮脑残,卖的倒也挺好。” “为什么卖毒鼠强?”祁渊翻个白眼,问道。 “什么毒鼠强?” 祁渊拿出个证物袋,里头是他卖的药:“这玩意,毒鼠强,剧毒,早许多年便被严令禁止生产销售和使用。” “什么鬼?我不知道啊,进货的时候人没跟我说,只说是特效药特别有用的。”他慌慌张张的说:“你们……你们钓鱼执法!” “你可以投诉,”松哥淡淡的说:“你手机还在你身上,投诉电话我也可以报给你。” “你……你们竟然这么猖狂,连投诉都不怕……” “我们一切行为都在法定允许范围内,甚至全程都有录像录音,只是你没发现而已,为什么要怕?”松哥轻声说:“钓鱼执法,是我们钓鱼在先,诱使你犯罪,自然不被允许,这种情况你是无罪的。 但事实却是,你犯罪在先,我们设套只是为了抓捕,而不是为了定罪,也不需要‘你售卖违禁品给我们’这一客观事实作为证据,自然…… 算了,不与你解释,你的罪责不算重,估计不多时就能等到快速庭审,到时候会有公诉律师为你辩护,你要有疑虑,直接问他。” 说完,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他又掏出一叠照片:“行了,别狡辩了,事实清楚证据齐全,由不得你狡辩。现在帮我们一个忙,争取立功机会,说不定可以减刑。” 他眼珠子一转:“你要我做什么?” “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你见过,跟你买过药的。”松哥说:“他手里的药出事了,你要能认出他来,给你记大功。当然,事先说好,能否从轻处罚我说了不算,配合不配合也看你。 看仔细了,好好想想,别瞎说,否则非但无功,还有大过,罪加一等。” “那我试试。”他眼珠子再转,也不再强自辩解,点了点头。 照片一张张的放下,分为好几组,每组十张,十张放完后才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如果没有直接过,如果有则先扫到一边继续放。 几组照片统统过完,仅有一组里有他觉得眼熟的人,松哥便又将这组照片拿过来,一一展开,最后让他选出认识哪个。 他推出了一张照片。 “曹羡?”祁渊瞧了眼照片,微微一愣,暗想:“这不是那个前未婚夫赌球欠了一屁股债,最终推了毁约分手并性格大变的住院医么?” 松哥也略显意外,但很快又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上个星期,她找我买药了。” “买什么药?” “就你们买的那个,说家里闹老鼠,怎么杀都杀不干净,问我有没有厉害点的,我就给了她这个。” “毒鼠强。”松哥抿了抿嘴,看了祁渊一眼,祁渊会意,立刻给苏平发了条消息。 …… 九点,晚例会。 还有几名刑警没到,荀牧决定等一会儿,便和到场的几人先私下交流。 “不是曹羡下的毒,”苏平说道:“她确实买了老鼠药,但没开封过,还没来得及使用。 而且她家确实老鼠不少,毕竟环境不大好,在城中村内,还有,她也并不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药,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买了回家,之后就忘了这事,从来没用,所以嫌疑不大。 最关键的,毒理实验室检验过,虽然瓶子一样,看上去也很像,都是白色粉末,有少许结晶体,但里头并不是毒鼠强,而是胆钙化醇。 其实也就是维生素d3,并非严格管控药物,也不是处方药,虽然也可以用作杀鼠剂,不过用的不是非常广泛。 估计应该是哪个叫宋祖聪的家伙,进货渠道除了问题吧,人估计也确实没跟他说卖的是啥药,只跟他说肯定有效,所以胆钙化醇和毒鼠强混用卖给他。 所以,曹羡的嫌疑,到这里,差不多可以排除了。” 松哥纳闷道:“既然不是曹羡,那会是谁呢?七个商贩,有三个认出了曹羡,却没认出其他人来。” “说明凶手不是在那家农贸市场买的药。”荀牧接过话,说:“又或者今天恰好没去。流动摊贩嘛,都不固定的,市场管理员按天收租金,哪天没有过去也很正常。 总之已经有眉目了,你们的思路应该没有错,继续排查下去,毒物来源这个突破口,应该很快就会被打开。” “那其他方面呢?”松哥又问:“张海明还有病人家属封固,这两个嫌疑最大的人,有取得其他方面的突破吗?” ------------ 第82章 排除 荀牧缓缓摇头,随后说:“不仅他们俩,其他作案可能相对较小的嫌疑人以及受害者家属方面,都没有任何收获。 至于医院方面…… 你们应该也清楚,如果嫌疑人的作案动机真的是报复医院,则意味着他很可能受到了来自院方的不公正对待。 对医院而言,这算是一个丑闻,如非必要,铁定会想办法藏着掖着。 而换个角度想,受害者一家中毒,幼子死亡,并非是出于医疗事故,而是因为有人投毒,除了是在医院中毒这一点外,与医院根本没有关系。 这种情况下,他们并不能感受到什么压力,想让他们自曝丑闻,难。 动机这条路,不说走死了,但短时间内也很难有所突破,除非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下去,反复收集线索及问询,才有可能硬生生靠着推理破了本案。 但这样就有些不值当了,如果可以,还是从毒物来源这一块着手吧,这个方向,短期内应该能有突破。” “明白了。”松哥颔首。 又等了一小会儿,人来齐了,荀牧便宣布开会。 凃仲鑫率先站起来,说:“经过详尽的尸检,以及对其他三名受害人的检查报告进行细致分析…… 算了,过程我不多说,直接说结果吧,推测受害人李俊锋,死亡时间为早上七点二十到七点半之间。 结合药物代谢动力学等方面综合计算考虑,包括李俊锋在内,四名中毒患者的中毒时间则都在凌晨六点半到七点左右。” “噢?”荀牧捏着下巴:“这么说来,倒是足以排除掉大部分嫌疑人了,这个时间段进入过病房的,只有实习生林淼,护士张海明二人,再加上一个封固……” “不,未必是他们,”凃仲鑫打断荀牧,说道:“发现毒鼠强的那瓶生理盐水内,还发现了乙酸乙酯成分,另外,四个塑料瓶封胶上,都发现了多余的针眼。” “多余的针眼?”苏平问道:“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凃仲鑫说:“生理盐水、葡萄糖还有转化糖都是常见的输液药物或药物载体,除了直接使用,用于补充水分、电解质、糖分或纠正体液平衡外,还可用于做其他治疗药物的载体,比如头孢等抗生素。 我看过四名病人的处方,主要是以维生素K1作为解毒药使用,这些药物被注射入生理盐水注射液内,随静脉滴注进入人体,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药物,用于对症治疗。 是以注射液的封胶上,自然会有小针眼存在,那是因为要将药物打进注射液里形成的,无法避免。 将处方与输液瓶一一对应、检查后,我发现,导致四人中毒的塑料瓶封胶上的针眼各多了一枚。 以此推测,凶手投毒的方法,便是先以乙酸乙酯溶解毒鼠强,再将溶液注射入这些药物内,进而随着静脉滴注进入人体,最终便导致了毒鼠强中毒。” 顿了顿,凃仲鑫又接着说:“当然,作案人的投毒方式,其实你们也早有猜测,猜的也仈Jiǔ不离十了。 但我要补充的一点是,受害者中毒时间,与作案人投毒时间,这是并不相关的两码事。 完全有可能,作案人于数小时之前投毒,但直到接近天明时分,值班护士张海明,才刚好用到有问题的那瓶注射液……” “不,”苏平忽然开口:“这个可能性,其实我早先就想过,但现在差不多可以排除了。” “噢?”凃仲鑫有些好奇的看向他:“怎么说?” “如果是这样,受害人中毒时间应该各不相同才对,”苏平说:“毕竟好几瓶注射液,里头各有一瓶有问题,那没理由说正好都集中在六点半到七点之间中毒,太巧合了。 当然,我也知道注射药物其实是有顺序的,并不完全随机,如果他们使用的药物有严格顺序的话,当我没说。” 凃仲鑫若有所思,沉默了一小会儿后,便摇头:“前半夜的药物确实有严格顺序,但到了后半夜,每瓶注射液内的药物就都一致了,是以确实不大可能是提前太长时间搞的,我失虑了。” 苏平点点头:“那么目前至少明确了一点——嫌疑人范围,可以锁定在张海明、林淼和封固三人身上了。封固投毒不太可能通过注射液着手,可能性相对最小,林淼次之,张海明嫌疑最大。 痕检科,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们今儿翻了大量的医疗废弃物,”柴宁宁站起身,说道:“并从中将注射器单独区分出来,送去毒理实验室一一鉴定,最终于四枚注射器中发现了乙酸乙酯与毒鼠强成分,推测为作案凶器。” “噢?”荀牧立刻追问:“可有发现指纹?” “很遗憾,没有。”柴宁宁摇头道:“嫌疑人为医务人员,一次性手套对他们而言唾手可得,稍微有点反侦查意识的,想来作案的时候都会戴上手套避免留下指纹才对。 不过问题不大,封固弄不到医院里头的注射器,弄到了也不大可能扔进医疗废弃物里,至于林淼,查查她在患者中毒前是否去护士站领过注射器即可。 但不排除她事先摸走了四枚注射器,藏在口袋里,带进病房注射的可能,可能性相对小些就是了。” “所以目前可能性最大的,依旧是张海明,是么?” “我是这么认为的。”柴宁宁颔首,想了想,又补充说:“当然,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林淼领了注射器,或者带了注射器进入病房,那么她的嫌疑就将最大了。 因为实习医生,顶多干点换药、拆线之类的工作,而输液、打药这块属于护士的职责,她用不着注射器,也不应该用到。” 讲到这儿,她微微一顿,又说:“我倒是提议,咱们不妨以林淼作为突破口,想办法证明或证否她手里曾经有过四枚注射器。 如能证明,以目前的调查进度动用传唤乃至拘留等强制手段,要求她配合调查了;而如能证否,十有仈Jiǔ,投毒人便是张海明。” ------------ 第83章 栽赃 “问题是,最大的可能,是既无法证明,也无法证否。”苏平轻轻摇头,否认了柴宁宁的提议,说:“按照疑罪从无的大原则……本案依旧难有突破,不妥。 还是针对张海明展开调查吧,既然她嫌疑最大,那就重点查她,别想着另辟蹊径了。” 柴宁宁哦一声,坐了回去。 “其他方面呢?”荀牧问道:“有收获吗?” 方常站起身,瞥了松哥一眼,随后别过头去,对荀牧说:“报告,我和老海,在派出所同事配合下,摸排了三个农贸市场,发现有疑似售卖违禁药物的摊位共计十三个,违禁药物已收缴,正在等待检验结果,摊位老板已控制。 因为违法行为尚未坐实,或者说,已确定存在违法行为,但不确定所售卖违禁药物具体为何种种类,是以暂未展开询问。 不过想来开完会后,结果也就该出来了,随时可以拿一组照片去询问,只是能否获得线索,暂时也无法确定。” 荀牧颔首,又看向其他刑警。 他们一一起身汇报,结果与方常大同小异。 见暂时没什么本质上的收获,且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他们去完成,荀牧便也没多耽误时间,很快宣布散会,让大家各自去干活。 次日清晨,老海等几名刑警分别找到荀牧,先后汇报了同一条线索。 张海明确实出现在那几个农贸市场之中,并向这些摊贩打听老鼠药,是以被这些摊贩认了出来。 最终,她在两名商贩处,分别买了瓶药,都是毒鼠强——这两家商贩也知道自己卖的是毒鼠强,对罪行供认不讳。 “汇报一下位置,谁离医院最近?”荀牧立刻抓起对讲机询问。 松哥很快汇报:“我在医院附近的派出所,离医院一公里左右。” “就你了,”荀牧说:“立刻前往医院,盯着张海明,我叫人把传唤通知书给你送过去。别跟着回来,你和小祁就留在医院里,多注意注意其他医务人员和封固等几名患者家属,在盖棺定论前,其他人嫌疑依旧不可完全排除。” “明白。”松哥很快回道。 十点,张海明被带回支队。 十点半,柴宁宁汇报,未在张海明家中搜到疑似毒鼠强的药物,可能被处理了。 十一点,护士长报案,称在家中发现几只死老鼠,并在角落里发现少量白色粉末状物质,结合案情推测疑似毒鼠强。 柴宁宁和凃仲鑫很快带着民警上门,小心的将这些物质收集完毕,带回支队勘察,确定这些白色粉末为毒鼠强无疑。 松哥和祁渊第一时间对护士长展开询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护士长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张海明是来过我家,来吃饭呢,我请她来的。” “为什么请她上你家吃饭?” “主要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吧。” “噢?” “她想考主管护师职称,也就是参加护理中级资格考试,”护士长说道:“按照时间,明年她工作年限就应该够了,可以参加考试,但……” “怎么了?”松哥见她停顿,配合着问道。 “今年三月,咱们科室出了起医疗事故,属于注射失误导致的局部组织坏死,坏死达体表面积3%左右,并无大碍,但已达四级医疗事故标准。 她当时向我求情,还向我送礼,并想办法与患者协商准备私了。我犹豫再三,觉得不能帮她隐瞒,让她有侥幸心理。 左右不算大事,按理并不会太过影响她的职业生涯,就当长个教训也好。当然,我也有私心,我担心替她隐瞒,会影响到我自身……” “所以你如实上报了?” “是,最后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进行了细致的检查鉴定后,判定此次**为医疗事故。 自那时起,她似乎就对我怀恨在心了,开始各种编排我,说我脾气暴躁,家庭不幸福什么的。 说实话,对她,我是有愧疚的,所以她说的这些话,我也没太往心里去,听之任之。 前段时间,听说了职称考试的事儿,听说她原本明年就可以报考了,结果受这次处罚,得满三周年之后才能报考…… 我就更加愧疚了——当然,只针对她个人,不针对此事,如果有机会重来的话,我想我还是会如实上报,而不会徇私包庇。 但对她这个人,我心里总归过不去,手底下的护师出了差错,我其实也有责任的,便越想越不是滋味。 前几天,我终于下定决心,请她到我家吃饭,并郑重对她道歉,也想在经济方面给她点补偿。她没说什么,那天我们聊得也挺开心的,我以为她也解开心结了。” “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祁渊皱眉。 护士长抿抿嘴:“我没想到她会干这种事,而且我认为她已经放下了,所以就没汇报,也是担心你们会因此怀疑她,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吧,我对她还是有点愧疚。 但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嫌疑,更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害我…… 她在我家投毒鼠强,是为什么呢?想毒死我吗?但我也查过相关资料,毒鼠强很少因为皮肤接触而中毒的,她洒在我家角落里,对我影响并不大啊。 要不是因为老鼠死了几天,发臭了,在家里闻到怪味儿,发现了几只死老鼠…… 发现死老鼠的时候我都没反应过来呢,看到她被你们带走,我才忽然想到这个可能,这些老鼠,不会是吃了毒鼠强死的吧,才想到家里好像确实有些白色粉末,也才联想到可能是她在我家吃饭的时候投的毒……” “或许,她是为了栽赃嫁祸。”想了想,祁渊说道。 松哥看了他一眼。 祁渊立马闭嘴不言了。 “栽赃?栽赃我什么?”护士长一愣,紧跟着立刻反应过来:“该不会是想栽赃我投的毒吧?” 祁渊不敢回答了,看向松哥。 “说起来,你也算是受害人,而她是嫌疑人,是以你确实拥有知情权。”松哥也犹豫一阵,随后说:“问询她的时候,她曾经跟我们说过,你最近情绪变化很大,不知道是因为家庭不幸福,还是到了更年期。 嗯,就像你刚才讲的,听到她在同事面前编排你的内容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或许是想把我们的视线往你身上引,如果再在你家里发现毒鼠强,你可能真的会被我们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幸亏你当天下班的早,与患者一家完全没有接触。” ------------ 第84章 收尾 审讯室里,张海明尚在强行辩解。 但在苏平先后抛出摊贩的指证、监控视频与半年前的医疗事故等线索与证据之后,她便沉默了。 或许是觉得没有办法再抵赖,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坦白,对自己罪责供认不讳。 至此,本案结案。 又过了两天,一家三口恢复的七七八八,但精神却濒临崩溃。 夫妻俩在医院里大吵了一家,女子责怪男人为什么要贪那一口肉吃,捡死猫回家,若非吃出问题住了院,幼子也不会丧命。 男人则一面辩解,一面对张海明,对医院恨的牙痒痒,同时还对妻子的不理解感到愤怒非常——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想让家人能有口肉吃。 毕竟他每个月收入不过区区三千多块,而今年猪肉很贵,牛羊肉则一向都不便宜。 扣去幼子奶粉尿布钱,还得攒一些过年,他们家已经许久没吃上肉了,见到几头死猫,当真欣喜若狂,他觉得这些猫是雨夹雪天,冻死的。 是以才带回家,清洗处理干净,美滋滋的炖了锅肉。 哪里想到竟然吃出问题了呢。 存了一年的工资,加上往年过年回家也勉强省了一点攒下来的几万块,近乎全部填进医院里了。 后边毒鼠强中毒的钱倒是没再需要他们承担,但仅仅大隆中毒的治疗费用也不少了。 男人只能期盼着,张海明,还有张海明的家属,能再赔些钱。 和他妻子争吵的时候,她妻子提到住院费,他便没忍住,把这想法给吐露了出来。 女人更是暴怒,幼子都死了,他脑袋里想的竟然是钱? 于是两人便直接动起手来,被闻讯赶到的医务人员制止,随后报警,经派出所民警调停,和好。 听松哥说了这个消息,祁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跟着松哥一块,走到外头,靠着走廊的小窗,点根烟,闷闷的抽了起来。 “又是雨夹雪啊。”祁渊轻叹口气:“这几天格外冷呢。” “最冷的时候还没到。”松哥吐口烟雾:“不论今天,还是今年。” “噢?” “再过会儿,雨夹雪就该转小雪了,傍晚时甚至可能下中雪。” “可我觉得雨夹雪比较冷。” “也是。”松哥应一声。 “太难了,”祁渊又说:“像他们这样的人,真的太难了。三千块钱自己用或许还好,但要养整个家……” “难吗?”松哥抿抿嘴:“这么难,为什么还要生二胎呢?怎么养?养得起吗?要不生这个孩子,两夫妻一块工作,也不至于这么难。 这话或许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感觉,但我没有质疑或否认之类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惑,为什么还要生呢? 就算要生吧,老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也有句话叫穷则思变,这年头就算没有一技之长,跑腿卖力气勤快点一个月也不止三千啊,办个健康证送外卖四五千还是能有的吧? 就算身体问题办不了健康证没办法送外卖,送快递呢?拣货呢?或者替搬家公司搬货呢?我看那男人也五大三粗的,但凡拼一拼,不至于这么难。 虽然身体饭吃不了一辈子,但靠卖力气把孩子供出来还是没问题的吧?怎么就不思变通呢?过的这么困顿,是不是很大方面归结于自己?” 祁渊没接话,他阅历不够,至今也并没有遭遇社会的毒打,自认为没资格评判什么。 松哥见他不答,也没说什么,默默的把烟抽完,掐灭,随后说道:“抓紧把手里的活干完吧,过了中午,可能会很忙。” “噢?这段时间案子多发吗?” “倒不是。”松哥说:“关键咱们余桥,不怎么下雪,所以应对雪天和道路结冰这样情况的措施,相对就比较滞后,经验不足嘛。 总的来说,每到下雪天,交通拥堵是肯定的,到时候交管局会很忙,他们忙了就会向我们要人,到时候免不了过去帮着干活。” “懂了。”祁渊了然。 松哥拍拍他肩膀。 祁渊也赶紧猛抽两口——他正常抽烟的速度比松哥这样的老烟枪还是慢得多的——便又掐灭还剩五分之一截的烟头,快速跟了上去。 回到办公室,做报告,写报表,期间他还找文员要了些文档资料,回来又继续整理,可算赶在午饭前,勉强把安排下来的,属于自己该做的任务给大致完成了。 至于松哥等人,则比之祁渊而言轻松了许多——毕竟大多相对比较简单的文字录入与偏向于总结这一类的工作,大家都习惯性的交给实习生、见习生与辅警文员去完成了。 刨除实习生、见习生不说,辅警文员的主要工作,实际上便是这个,用于对有限的警力进行补充,一定程度上将民警的精力与劳动力解放出来,投入到更有用的地方。 但并不意味着民警本身就不忙了——当然,支队一级的直属民警,闲的时候确实闲的发慌,但派出所基层民警,一年到头除开休假,完全没有空闲的时候,手上永远都有着一堆办不完的案子。 是以对辅警的需求最大的,还是基层派出所。 午休时间,松哥拉着祁渊一块去吃午饭,老海等人也在,至于方常,还在扮演者与他们“闹矛盾”的状态,一个人离得远远地,板着脸闷闷的吃饭。 “听说了吗?”扒拉了两口饭后,阿先如是问道。 民警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同样有八卦之心,喜欢吃瓜,且分享瓜的时候开场白也大同小异。 松哥看向他,微笑道:“怎么了?” “就前几天刚结的案子,”阿先脸色有些严肃:“受害那一家,半个多小时以前,女人从楼上跳下去了,男人悔恨不已,趴在窗边也想跳,被护士给抱住。 那十四岁的长子,好像也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呆愣愣的……” 祁渊手上的筷子一顿,长叹了口气,又扒了两口饭,却觉得怎么吃怎么没滋味,不由放下碗。 “别浪费。”松哥瞧了他一眼,轻声说。 他抿抿嘴,摇摇头,又重新拿起筷子。 ------------ 第85章 忙 下午,交管局果然通过指挥中心,向各支队、大队级单位请求支援。 他们这些民警就是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往哪里搬,苏平便手一挥,划了些相对比较空闲的人手,亲自领着去帮忙了。 他们主要负责东三环这块,此地因道路结冰而出了连环车祸,五车相撞,幸亏因车速都不太快,虽有伤员,但伤的都不太重的样子。 但这场车祸也导致三条车道堵死,仅一条车道尚可勉强通行,造成了极大的交通压力,是以必须尽快处理了。 可这会儿交通事故太过频繁,市区各地都有,哪怕挂牌交管局的交警支队将能派出的警力都派了出去,依旧难以应付,是以只能向其他支队求助,他们的专业交警负责指挥,请他们帮忙干点简单的活酱紫。 苏平带出来的二三十人,同样分派到东市区各地,最终拉上东三环的,只有祁渊、松哥和老海。 他们都骑着警用摩托。 风雪打在身上,冷的人骨头都疼了。 抵达目的地时,交警立刻送来几杯热水,让他们暖暖身子,同时说:“苏队,麻烦你们了。 这样,指挥交通,避免再次发生意外的活,你们腾出个人来吧,其实很简单的,制止那些暴躁司机无脑加塞,然后按顺序让几条车道的车辆依次通过尚能通行的那条车道就好。 剩下的,配合事故处理大队的同事把事故车拉走,其实主要也就是帮忙系下缆绳和倒车时候帮忙看一下就好,同样简单,现场我们都拍过照片了,做了事故责任划分,处理顺序也已经定好,没太多技术活。 总之尽快先把车道腾出来,解决拥堵问题。之后也麻烦大家受点累,分散开来些,主要守在几个出入口大致指挥指挥,主要是便道问题,这天气让大家尽量别变道了,防止再次出现事故。 怎么样,没问题吧?还有什么我没解释清楚的吗?” “很清楚了。”苏平颔首,看了祁渊一眼:“指挥按顺序缓解交通压力的活交给你,可以吗?” 祁渊咽了口唾沫,本能的摇头。 松哥便站出来,说:“我来吧。” “你不行。”苏平摇头。 这方面的指挥其实很简单,但责任也相当重,关键就在恢复秩序这四个字上。 如果没有秩序,让他们无脑加塞的话,交通就彻底瘫痪了,谁都别想走,而若能恢复秩序,依次通行,顶多只是慢一点罢了,相当于通过个设计上相当无脑的红绿灯路口而已,问题便不太大。 但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恢复秩序可没那么容易,松哥脾气太过吻合,不适合干这事儿。 老海便又站出来。 苏平打量他两眼,颔首:“热水喝完,赶紧去吧,等会我找机会给你再倒一杯。” “好!”老海应道。 交警便又递给他一个口哨,同时说:“新的,没人用过。” 老海轻笑,颔首,接过口哨便跑到一边。那儿还有个交辅警在指挥着,老海也不仗着民警身份瞎叨叨,反而请教他该怎么搞,说听他指挥。 其他人则三三俩俩分散开,各自帮忙。 过了一个来小时,事故车终于都被拖走——实际上半小时前,再次腾出一条车道后,交通压力实际上就小许多了。 但事故处理完毕后,苏平等人却没能按那名交警规划的那样,到各个出入口帮忙指挥,而是又骑着小摩托跑了,去下一个地方救火,以及在道路上撒盐预防道路结冰什么的。 一直忙活到晚上九点多,车流量骤降,交警支队自己能应付过来了,他们才算解脱,苏平便带他们回到刑侦支队,把摩托停好,换上自己的车,又带他们去吃涮羊肉,等十一点左右,各自送他们回家。 次日,交管局早有准备,交通压力便相对小了许多,没再管他们求助,他们便又清闲了下来。 临下班前,苏平再次来找,问道:“射箭去不?” “好哇!” “走起,玩两个钟,去我家吃饭。”苏平笑道:“我老婆买了只大鹅,五公斤,她炖大鹅可香了,松,小海,你们几个都来啊。” “好啊。”小海和松哥立刻说道。 苏平又说:“你们要射箭的话,自个付钱,人太多我请不起。” “那哪能叫苏队再出钱呢。” 祁渊挠挠头,有些尴尬:“那个,苏队,我……我微信上把钱转你吧?” 苏平瞧了他一眼,看出他有些难堪,便点点头:“好啊。” …… 平平淡淡的过了三天,刑警们手头上的活却又渐渐多了起来,毕竟也是时候搞年终总结了,还有明年的年假请休时间申报等,都得填。 另外便是大家都比较关心的“年终奖”。 多数民警部门其实都没有啥年终奖这一说,不过是将平时扣除的部分津贴在年底时,以节日慰问等形式下发给通过年终工作审核的刑警罢了,钱其实也不多,少的几百,好点的千多,就是苏平荀牧也不过三五而已。 但好歹也是钱,他们工资并不高,这些钱也不想放弃。不过说起来,他们平日里基本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硬要省的话,一年的全部到手收入都可以攒下来,倒也挺有盼头。 除此之外,年终本身也有一堆事情要做。 或许小毛贼也想着最后捞一笔回家过年,也或许想着年终奖下发或即将下发大家都蛮有钱的,年前这段时间,可是两抢一盗类案件的高发期。 是以按照惯例,每年这个时候,便衣支队、治安支队与刑侦支队,都会成立“打击‘两抢一盗’专项行动组”,而行动组里,大概有五分之一的民警,五分之二的附近,剩下都是见习生实习生。 所以祁渊又忙炸了,每天起早贪黑,偶尔还要值大通班,和松哥或其他前辈们一块窝在车里蹲点,吃泡面和压缩饼干吃到想吐,人都瘦了两圈。 这天夜里,他便又和松哥,窝在一辆面包车中蹲点。 这一片,最近连续发生了七起盗窃案,疑似为团伙作案,且具备一定的反侦查意识…… ------------ 第86章 坠楼 “松哥,”蹲点的过程颇为无聊,祁渊便忍不住问:“这帮家伙,接连作案七次,用的手法都相同,却始终没有被抓……” “怎么了?”松哥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当地派出所同事有问题?不会,如果他们真的有问题,就不会管咱们专项行动组请求增援了。想来,应该是这帮家伙的反侦查意识比较强吧。 从申请报告上看,他们作案之前都会先行蹲点,只偷无人在家的住户,而且作案时都带着手套鞋套,所以除非像我们这样蹲点抓现行,否则想逮人还真不容易。” 说完,他又抬起带主动夜视功能的望远镜仔细观察起来。 虽然受限于望远镜的体积,主动夜视距离很近,只有十来米的样子,但由于同时也集成了微光夜视技术,更远些也同样能看的非常清楚。 “不是啊。”祁渊回答说道:“只是奇怪他们的作案手法,七次,接连七次盗窃,却次次都能得手…… 先不说反侦查意识,单单作案手法而言,也并不是多么高明,无外乎就是用硬卡纸开锁,但凡反侦查意识强一些,出门随手反锁下,都不会被盗吧? 基层方面也不是没做过安全防范方面的宣传,这些人,怎么偏偏就是不长教训呢?” “安全防范宣传只是一方面,”松哥轻叹口气:“有些人,你就是宣传一百遍,甚至家里人也不停地对其耳提面命,可依旧不会有太大的效果,听不进脑子里,就像有的人不论说了多少遍,一样会中了电信诈骗的招一样。 甚至有人被基层同事和银行柜员提醒了无数遍,还能一边说自己天天看法制频道防范意识极高,一边趁着民警不注意就在手机银行上给骗子转账了,简直没得说。 但咱们换个角度想想,不加强治安巡逻力度,以及对这类盗窃犯罪的打击力度,反而怪被盗者安全意识不强,是否有些说不过去呢? 仔细想来,除了损失相对有限之外,指责他们防范意识薄弱,与针对其他重大刑事案件的‘受害者有罪论’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了? 确实,基层警力相当紧张,我也在基层待过三年,非常理解他们,但对盗窃类案件的打击力度有限,许多案子立案后就完全没下文了,却同样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犯罪成本太低,是以许多潜在的罪犯都有侥幸心理,这也是导致此类犯罪高发的一大重要因素。 夜不闭户,并不值得宣传,但同样的,只一遍遍的反复宣传,加强老百姓在安全防范方面的意识,让老板姓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却也同样是一种悲哀…… 更悲哀的是,单凭你我等少数几人,根本无从改变什么。我们能做的,只是在这种时候,尽职尽责,打击犯罪。” 祁渊挠挠头,哦了一声。 正要在说些什么,忽听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坠地。 松哥脸色骤变,说:“有人从楼上摔下来了!走,快过去看看!” 祁渊也知道,碰到这事儿,肯定没法再蹲点了,毕竟救人要紧,相比较之下就是让这个盗窃团伙警觉逃离,也根本没什么。 两人很快下了车,迅速跑了过去。 那人还没失去意识,只在地上趴着,不断的呻吟,一条腿严重扭曲,显然已经骨折。 看到祁渊和松哥,他脸色一变,就想往远处爬,但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他又如何爬得快?没两步便扯到了伤处,又疼的冷汗直冒。 见状,松哥眯了眯眼,如此心虚的表现,透露的信息相当多。 但他没说什么,只让祁渊赶紧打救护车,随后便迅速跑了过去,蹲下,说道:“行了,别跑了,再跑你的断骨错位,腿还要不要了?想截肢不成?” 他果然被吓住,咬咬牙,不敢再动。 松哥便问道:“怎么回事?从楼上摔下来的?” “嗯……”那人似乎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倒也干脆,说:“我承认,我是个小偷,蹲点了好久,以为那家人出门了,这才跟兄弟一块摸了进去。 结果在卧室里摸了一会儿,我兄弟才发现床上躺着个人,把我俩都给吓了一跳。当时我俩就有点慌,但也只是有点,以为那人应该是睡着了,就商量是趁着他睡着继续干活,还是稳妥点直接放弃离开这儿。” 说着,似乎疼痛难以忍受,他抽了几口冷气。 见状,松哥轻叹口气,还是宽慰道:“别担心,已经叫了救护车,很快就好起来了。” “谢谢,你们是好警察。” 松哥默然,果然出现的第一时间,身份就暴露了,但他并不后悔,何况这人就是今晚的目标之一,入室盗窃的小偷。 正想到这儿,又有一人从前方居民楼的大门处跑了出来,见到松哥,他愣了一瞬,跟着拔腿就跑。 松哥反应奇快,大喝一声站住,便迅速追了上去。 身为一线刑警,跑步的速度不是盖的,不一会儿便追了上去。那人尚不甘被抓,从腰间掏出匕首便刺,见状,松哥不得不掏出警棍用力往他手腕砸去,随后又接连几棍打在他背上、腹部,将他直接给打趴下,随后翻出手铐铐在他腕上,又押着走了回来。 与此同时,祁渊正蹲在另一名小偷边上,轻声询问着什么,见到松哥押着嫌疑人走回来,他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对松哥点点头,接着继续低头询问这名嫌疑人。 等松哥走回来后,祁渊正好也询问完毕,站起身,说:“松哥,这人,他很配合。” 听到这话,松哥手中的那名嫌疑人立刻狠狠瞪了地上的断腿男子一眼。 男子毫不示弱的反蹬回去:“都已经这样了,敢说不敢认吗?你以为还能跑得掉?左右也不是太大的罪,不如招了,说不定还能争取从轻。” 那嫌疑人依旧等着他,但很快,他目光便没那么凶狠了,过了片刻,又轻叹口气,抿抿嘴,别过头去:“算了,招了就招了吧……” ------------ 第87章 线索 “这两人都是惯偷,在此之前,他俩还犯下了整整七起盗窃案,累计犯罪所得约莫两万元。 原本他俩都是开锁店的学徒,结果游手好闲,啥技术没学到,就整会了用硬卡纸开锁,便干脆不干了,两人成伙,转挑城中村里,住户不在家的房间下手。 今儿本也是搭伙行窃,结果入室后没多久,就发现有人躺在床上,把他俩吓了一跳。 摔下来的这人,胆子比较小,提议放弃,另一人不甘心,觉得反正那人都睡着了,不会有事。 说着,他还走到床边看了眼,结果发现,那人竟然已经死了,没有心跳和呼吸,胸上插着一枚匕首,把他俩又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回过劲来,想着反正人都死了,不可能在醒来发现他俩行窃之类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值钱的东西都摸走。 摔下楼的这人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也有些不甘心,就同意了。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胆小的毛病,为了给自己壮胆,干脆走到床边想摸走死者的手机。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尸体脑袋竟然忽的动了一下,直接把他给吓破了胆,当下慌不择路,从卧室窗子里跳了出来,摔在楼下,就成这样了。 而另一人同样被吓的够呛,但没这么不堪,又多留了一会儿,结果才发现原来是老鼠的锅。 基本上就这样了,因为出了命案,所以我在从那名胆小的人口中得知此事后,便第一时间打了你的电话。” 楼下,祁渊在给苏平汇报情况。 另一边,救护车业已到场,正在给那名嫌疑人做检查。 “伤的很厉害,”医生过来说道:“内出血严重,大腿肿的可怕,必须得第一时间拉回去,可能需要动手术,你们看。” “去吧。”苏平颔首,跟着左右看看,对老海说道:“老海,还是辛苦你随车跟去医院了。” “好,放心吧。” 医生点点头,让护士把人抬到担架床上,跟着便推着担架床上了救护车,鸣笛离开。 紧跟着,苏平又看向另一名被铐着的嫌疑人,问:“叫什么名字?” “武成。”他抿抿嘴。 “偷了多少东西?” “不都被你们搜出来了么?” “就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手机和钱包?” “不然呢?”他叹口气说道:“被你们逮着,我自认倒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赖也赖不掉不是。” “带我们进现场看看吧。” “哦。” 一行人很快上了三楼,武成指向一间屋子:“喏,就那间,一室一厅的出租屋,不大不小了。 我们蹲了两天……今天下午五点的时候人还活着,我很确定,我俩看到他回家了来着,过了一个钟左右,有个带着墨镜帽子口罩的人从这间屋子里出来了,之后再也没人回来。 那人应该就是凶手了吧?但我们没看到他怎么进去的,也是奇怪。不过他身高身材跟死的那人都很像,所以我们才没认出来,以为是他…… 这天气冷得慌嘛,戴帽子口罩也很正常,戴墨镜倒是奇怪了点,但我们也没想那么多,万一人是去蹦迪的装酷呢是吧?” 祁渊嘴角抽了抽。 但没说什么,受害者下午五点时尚未死亡,六点,疑似凶手的人离开,且凶手身材特征也与受害者相当,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苏平轻轻点头,没急着进去,等凃仲鑫和柴宁宁进去了一会儿,又带着小偷走到走廊镜头,递给他一根烟,随后解开了他的手铐,将他手铐于身前,方便抽烟。 之前一直是背负在身后的来着。 祁渊想了想,问:“苏队,我进去看看?” “去吧。”苏平应一声。 祁渊便带上手套鞋套,走进室内。 这间出租屋其实条件还蛮好的,一室一厅,连着厨房和卫生间在内,各个小间的面积其实都不小,总面积加起来目测得有五十平,一个人甚至一对情侣住的话,都算是相当理想的户型了。 就是房租恐怕也不便宜,即使是个比较偏僻的城中村,恐怕也得上一千。 年轻人偏爱小区房,一千的房租,又是这样的地段,差不多可以租到间带厨房的单间了,是以这个价格的一室一厅,恐怕并不好租。 但转念一想,租房子的可不止年轻人,对于带娃的年轻夫妻而言,单间的空间稍显不足,一室一厅的话,租金也没便宜太多,这儿条件更好,估计也有不少人愿意咬咬牙多付那么几百的租金。 况且小区房租金大多都得半年付,季付的都少,而城中村允许月付,押金相对也少很多,竞争力其实并不小,总的来说应该还是不愁租的。 他走到柴宁宁边上,问:“姐,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 “乍看并没有异常,凶手应该拖过地清理过现场,肉眼难见多少线索。”柴宁宁说:“正准备上鲁米诺尔试剂,之后再细致的一寸寸的摸过去,应该能有发现,至少血足迹什么的,估计可以找到。 另外拖过地的地面,也很容易留下脚印,到时候瞧瞧怎么提取固定比较合适,再不济,用静电膜总可以提取到的。 哦对了,那个小偷,有提供什么线索吗?” “他说受害人五点回家,六点有个与受害人身材非常相似的人离开,带着帽子口罩墨镜,疑似凶手。” “与受害者身材特征相似么?还有死亡时间,倒也算是条线索。”柴宁宁颔首:“可惜,死者我也瞧了眼,身材特征方面完全没特点,身高目测一米七到一米七五左右,体重六十公斤上下。 这个年龄阶段,在咱们南方,许多年轻人都这个身高体重,实在算不得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 “好歹是条线索了。”祁渊微笑,想了想,又说:“那,姐,有要帮忙的么?没有的话,我去卧室里瞧瞧?” “去吧,暂时还不需要帮忙,咱们搞得定。”柴宁宁扬了扬下巴,随后便不再管他,低下头从勘察箱中取出药水,开始配置鲁米诺尔试剂。 ------------ 第88章 方向 祁渊缓缓踱进了卧室。 凃仲鑫正带着自己的助手,以及两名见习法医,在做细致的勘察。 他很快发现了祁渊,抬头瞧了眼,说道:“哟,小祁,来啦。” “凃主任,”祁渊打个招呼,又将自武成口中得到的信息转告给了他。 “死亡时间在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么。”他瞥了尸体一眼,颔首说:“倒是和尸温、尸斑分布与性状及尸僵程度等尸表检查所取得的信息,推演出来的死亡时间相接近。” 祁渊又问:“凃主任,看出他是怎么死的么?” “机械性损伤、呼吸衰竭,或者失血性休克,都有可能。”凃仲鑫下巴一扬,说:“他身上足足中了七刀,胸腔两刀,估计造成了血气胸,也可能刺破了主动脉弓。 胸腔四刀,其中一刀很可能刺破了肝脏。你应该清楚,肝脏是人体的重要血库之一,肝脏破裂本身,注意引发损伤性休克导致受害人立即死亡,亦或者肝脏破裂导致的大量内出血,也可能让死者死于失血性休克…… 从尸温看,受害人尸温较正常在此温度、湿度下的尸体为低,显然失血量不小,失血性休克死亡的概率相对极大,具体的,还得回去做个解剖才知道。 不过这都没太大的意义,从尸表检查看,作案人仅一名,是以不论死者究竟死于何种方式,其实都没啥影响了。 用的刀嘛,确实是柄匕首,目前无法判断是受害者的还是凶手的。不过有一点,匕首没开刃,挺钝的,虽然同样能杀人,但要做到这种程度,凶手的力气不小啊。” 祁渊默默记下了这条线索。 随后他又问:“现场有搏斗痕迹么?我瞅着,不论客厅和卧室,都不算太乱的样子……” “有,但不明显,受害人应该没多少抵抗的余力。”凃仲鑫摇头说道:“我根据血迹和现场的少许痕迹判断,凶手应该是一把将他推到了床上,随后一刀便狠狠的照着他腹部扎了下来,跟着,拔刀、扎刀,拔刀、扎刀…… 先后七刀,受害者便渐渐失去了意识,很快死去——期间可能踹了凶手一脚,凶手撞到了衣柜,但由于死者此时力气已经不大,没能做进一步动作,凶手便又扑了上来。 死者也挣扎过,在凶手身上抓挠过,可惜现在天冷,穿的都厚,没能从凶手身上挠下皮屑组织,指甲虽略微翻卷,但从指甲缝里仅仅只能瞧见些许丝质的纤维物。 总之吧,从尸体身上和现场,暂时没能找到足以直接指向凶手的证据,即使经过解剖,这方面线索恐怕也不会多——小柴那边取得突破的希望估计也不太大,毕竟凶手的身材特征你们都知道了。 所以,除非运气好能找到凶手留在现场的头发丝等生物学证据,否则……想破本案,重点还是看你们能否从死者的人际关系圈子当中取得突破了。 怕就怕,凶手与受害人根本不认识,那就有点麻烦,成悬案的可能性很大……” “应该不至于吧?”祁渊抿抿嘴,说道:“无差别作案,很少入室的。而如果说是入室盗窃、抢劫升级为杀人的话,那受害者的财物凶手也并没有取走哇,最后还是那个武成带着同伙进来,摸走了手机钱包和电脑啥的。” “的确,我只是这么一说,实际上概率很小,凶手和死者之间应该是认识的。”凃仲鑫说道:“另外,你刚刚将,那俩小偷并没有看到嫌疑人是怎么进这房间的?” “嗯。”祁渊颔首:“这点我也有点纳闷,虽然没问他俩是怎么蹲的点,但看他们语气,加上连死者什么时候进门,嫌疑人什么时候离开都能说的一清二楚,想来,至少这套房子的房门处,他们是盯得死死的。 换句话说,凶手入户,很可能不是走门。这么说,难道他是翻窗进来的?那他为啥要这么干呢?担心走廊和大门有监控?那他下午五六点的时候,翻窗岂不是更明显?楼下的人一抬头就能见着了。” “想办法问问那俩小偷,怎么蹲点监视的吧。”凃仲鑫说道:“另外也关注着点凶手入户的方式。 我虽然不直接负责破案,只管尸检,但这么多年下来一点经验还是有的。这份经验就告诉我,这两点,或许会成为成为你们破案的关键。” “嗯。”祁渊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房间不小,但人多了,难免还有些碍手碍脚,祁渊发现自己着实帮不上什么忙,便打个招呼,离开了。 出到门外,苏平和松哥还在走廊尽头,似乎又点上了根烟,瞅见他出来,苏平便问:“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暂时没什么发现。”祁渊摇摇头,随后把凃仲鑫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苏平。 “这才多久,能有收获才是怪事儿。”苏平摇头道:“不要太猴急了,见习这么久,该明白这个理才是。” “我知道。”祁渊轻声说:“就是觉得,总得干点事儿……” “咋,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苏平轻笑:“非得看你忙的连轴转才觉得你在干事儿,哪怕仅仅只是是瞎忙活甚至帮倒忙,否则就是在偷懒混日子的煞笔领导么?” 祁渊挠挠头。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该动的时候就给我动起来,别杵在一旁偷懒,没事儿的时候,爱干嘛干嘛去,站边上抽烟都没事儿,没人会说你。” “知道了。”他应一句。 苏平嗯一声,又看向松哥:“房东怎么还没来?打个电话催一下。” “搞不好又睡下去了吧。”松哥说道:“这么冷的天,又大晚上的。” “再问问,”苏平坚持道:“能来咱们就等着,不能来就叫他明儿一早再过来都没关系,咱们就不在这儿干等了,干别的活去。总之叫他给个准信。” “行,知道了。”松哥应道,将烟叼在嘴里,接着便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随后拨通了个号码。 “喂,你好,我是刚刚联系你的……” ------------ 第89章 上进 半个钟后,房东感到现场。 他肩头与发梢上还有片片洁白的雪花,尚没来得及化掉。 “又下雪了啊?”松哥问道,同时递过去一根烟。 “是啊,又下雪了,这鬼天气。”房东年纪看上去不太大,四十岁出头的样子,接过烟,道了声谢,点上,又说: “真的是,以往一年到头顶多一两场雪,很快就停了,今年……啧,听天气预报说下星期回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啊,真冷,难受。”松哥认同的点点头,又说:“实在太麻烦你了,这么冷的天,又是大晚上的,还得叫你跑这么一趟。只是出了这档事……” “倒是没什么,我的房子出了命案,确实也该过来看看。你之前给我电话时候我睡得比较迷糊,挂断后又睡过去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没事。”松哥微笑,几句话的功夫,他发现这房东还蛮好交流的,而且挺明事理,表情便轻松了不少,又问:“这间房子的住户,你有印象吗?” “有啊,挺上进一年轻人,咱们经常一块儿闲聊。” “噢?” “我平时也住这里的,顶楼。”房东伸手往上指了指,说:“收租也挺方便的,离我开的厂也近,周末的时候,也会跟几个看的对眼的租户聊聊天,玩玩牌打打麻将之类的。” “那你现在住哪儿呢?” “住和谐路那边,小康世纪。”他说:“那套房子装修的时候就自掏腰包整了地暖,冬天住起来舒服,平时只有我爸妈住,他们年纪大了身子骨弱嘛,今年冬天实在太冷,我们就一家老小都搬过去了。 那房子四室三厅,接近两百平,也不会挤,反正也就住三四个月嘛,虽然离工厂远了一点,但相比这么冷的天……也可以忍啦。” 祁渊嘴角一抽,羡慕的泪水往心里流。 松哥到没什么一样表现,依旧面带微笑,问道:“所以,这间房的住户给你的印象还蛮好的?” “嗯,挺勤快一小伙子,我拉他打过牌,打过麻将,他都不会玩,也没工夫学,一门心思都是工作。”房东点点头:“说实话,这种人这年头太少见,我对他印象还蛮深刻的,就也跟他闲聊了几遍。” “能具体说说吗?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挺多,”房东说:“他是学什么……机械自动化,对,就是学这个的,现在在烟厂上班。 可惜啊,烟厂是个啥情况,管你什么学历、专业,进去了就得先在厂里头当一线工人历练着,要么切丝要么卷烟要么包装——这都他告诉我的。 因为上边的坑位有限,有人挪走了,腾出空位,他们下边的人才能继续往上爬。 那多难呀,先不说关系户就有一大堆,就是跟他同专业的,硕士博士那都一抓一大把,天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能轮到他?要我看,不出意外的话,他恐怕是得在基层待个一辈子的了。” 松哥对此事倒也略有了解,所以并不多么意外,只是问:“他没想过转行吗?” “想啊,怎么不想,虽然福利待遇其实还不错,但太累了,没盼头。”房东说道:“所以他就说了,一直在想办法考公务员,可惜考了两年也没考上,慢慢的就绝了这个心思。 现在他在一边自学编程、拍照和PS,想着转行呢,一边在开网点。他自己不进货不囤货的,用代发,好像是叫什么幺六八八?反正是跟绑着了,有人在他店里下单,那边就直接发货,他赚个差价这样。 我问过他这事儿,他说没问题,那什么幺六八八本来就是面向他们这样的小网店的官方批发商城?反正就那么一会儿,规则允许,他不算钻篓子,一个月赚的也不多,千把块钱,刚好够交房租的,好在也不耗费他多少精力。 反正就这样咯,他一面开源节流,一面寻思着怎么转行,过的挺辛苦的,说是要攒钱,攒首付买房子,跟女朋友结婚……可惜上个月的时候,还是分手了。” 顿了顿,房东叹口气:“多好多上进的小伙子啊,可惜了……其实他的专业跟我开的工厂也对口,我也需要这样的人才,知道他是学这个的时候,还请过他跳槽到我们厂里…… 他其实也挺异动的,但问过我几回,知道我的厂其实更多的还是靠人工,自动化很少,他进来顶多也只是帮忙修修机器这样,工资待遇也没办法给他开更高,他说专业其实并不对口,最后就没来。 嗯,基本就这样了,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松哥想了想,整理下他刚刚提供的那些线索之后,便问道:“他的性格方面,您有所了解吗?” “挺阳光向上的呀,脾气也很好。”房东说道。 顿了顿,他似乎又觉得这个评价有点绝对了,便又说道:“不过这方面我就真的没办法给你们准信了,了解是有一点了解,可是只是闲聊过那么几回而已。 我个人是蛮欣赏这个年轻小伙的啊,年轻,勤劳,有上进心,不甘现状,所以评价方面,难免也带有点主观色彩。我是真的挺欣赏他,不过,了解上也不是那么全面……” “我们理解。”松哥颔首,又问:“那你知道他和谁闹过矛盾,或者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个不清楚,他没说过。” “你刚刚说,他有个女朋友,是吗?” “嗯,对。” “在一块生活吗?” “没有,他们异地呢。”房东摇头:“我倒是见过一回,带回家吃饭的,当晚有没有一块过夜就不确定了,反正第二天就没再见着人。我也没问,这种事儿,也不好问嘛,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是吧。” 松哥再次点点头,略一思忖,又问:“你认识他的朋友吗?” “认识一个。” “噢?”松哥有些诧异,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房东竟然还真认识。 只听他说:“玩牌的时候认识的。当时问他要不要玩,他说不会,不过他朋友在,好像是他大学同学,说想玩玩,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 第90章 关系 房东提供了受害人朋友的联系方式,苏平补充了几个问题,见他没法再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便结束了这次问询,房东也懒得回去了,干脆上了顶楼家中休息。 松哥掏出手机,问道:“苏队,现在给他打电话吗?” “都快两点了,明儿……天亮了来吧。”苏平摇头:“今晚就先这样了,等小柴和老凃勘察完现场,就先收队,走访工作天亮了再正式展开。死者家属方面,也一早再说了,至少让他们再睡个好觉。 另外,你们先退出专项行动组,我会另外安排相对空闲的同事顶替你们,你们精力重点放在这桩命案上,可以的话,尽量尽快破案。” “好的。”松哥颔首。 想了想,苏平又说:“通知下去,早上八……九点吧,九点,来我办公室集合,开个短会,汇报下情况。 可以的话,劝劝小柴,别那么拼了,怀着孕呢,大晚上出警,孩子还要不要了?我说她不听,你们试着……” “啊?”祁渊愕然:“柴姐她怀孕了?” “你不知道?”苏平诧异的看向他:“你不是她表弟吗?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不知道?” 祁渊挠挠头:“不知道啊,想来她没跟家里人说吧,否则我爸妈肯定得转告我,让我帮忙照顾照顾,毕竟我在余桥也就她这么一个亲戚,她也一样。” “怀了有一个多快两个月了。”苏平了然,点点头,又说:“不管她处于什么原因没声张也没和家里人说,但怀着孩子呢,这么拼肯定不行,想办法劝劝去,不行的话就告诉你爸妈,让家里长辈看着点。 胡闹么这不是,平时干点日常的轻松点的活也就算了,跟我们一块儿没日没夜的熬,怎么受得了?” “知道了。”祁渊轻轻点头,说:“我劝劝她,不行就让我爸妈劝。” “嗯。” …… 清晨,八点五十左右,祁渊、柴宁宁和凃仲鑫等人,便来到了苏平办公室集合。 苏平抬头看了眼柴宁宁,说:“小柴,开完会,把工作交接一下,就歇着去吧。” “这怎么能……” “我说行就行。”苏平斜了她一眼:“痕检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扛着,这么大一个科室,也不是你一人扛得起来的,你得相信你手下,相信你同事,即使没有你盯着,他们也能干的很好,并不比你差太多。” 柴宁宁抿抿嘴,最终轻轻点头。 “都有什么发现?” 凃仲鑫推推眼镜,说道:“尸检结果出来了,解剖暂未进行,因为经过勘察认定,没那个必要,就用活检针取了些检材做鉴定。 嗯,死者赵广博,今年二十四周岁,无疾病征象及既往病史,也无任何中毒迹象,系机械性损伤致死,死亡时间在昨晚下午五点到五点半间。 单人作案,凶器即为现场发现的,尚插在死者胸口处的双刃短匕首,匕首柄部未发现掌纹、指纹,凶手作案前应该仔细清理过这柄匕首,且作案时带着手套。 另外,匕首本身并未开刃,但柄部有明显磨损,局部甚至形成了包浆,估计买了有一定时间了,且经常被把玩。不过暂时没法确定这柄匕首究竟是死者的,还是作案人的。 基本就这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平摇摇头,看向柴宁宁。 “现场倒是提取到了一组可疑足迹,经鉴定为篮球鞋鞋印,鞋底花纹磨损较为严重,”柴宁宁说:“推测,要么穿了许久,要么经常运动。 步态分析方面,没什么异常,身高推测与死者近似,但那名被抓了现行的入室盗窃犯,已经提供了嫌疑人身材特征与死者接近这一线索,是以这方面的勘察价值并不大。 另一方面,现场暂未发现其他生物学证据,回头请人先做一遍细致的勘察吧,先将现场所有头发丝之类的物体收集起来,再用吸尘器扫过一次,把取得的物质进行细致的分离鉴定,或许能有所突破。 但这么做工作量就太大了些,一时半会搞不定的。 另外还有个发现——我们在楼下的垃圾桶中,发现了一枚刀鞘,推测与匕首是配套的,可惜上边同样没发现指纹,目前正在做进一步的细致勘察,希望能有所发现吧。” 苏平在地点头:“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剩下的工作,交给其他同事就好。” 柴宁宁没再犟,只点点头,说:“那有需要的话叫我。” “嗯。” “那我也去歇会儿。”凃仲鑫伸个懒腰:“忙活了一通宵,可把我给累坏了。” “去吧。” 两人便并肩走出了苏平的办公室。 看着他俩离开,苏平目光又落到祁渊身上:“你劝过小柴了?” “嗯。”祁渊颔首:“凌晨三点左右收队,我就联合痕检科其他同事硬是叫柴姐去休息了,分析工作主要都是其他人干的。只不过,七点半的时候,她还是醒了过来……” “休息了就好。”苏平嗯一声,又道:“安排下你们的任务吧。 首先,技术队对死者手机进行了分析,通过研究通话记录与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确定了一份亲朋、同学的名单,进而的任务,就是先比照着这份名单做一个大致的走访,先将死者人际关系真正确定下来再说。 目前看,与死者关系相对比较密切的,便是他大学室友兼烟厂同事,也正是房东所提高过的那人,叫石坤森,与他同岁。 此外,目前确定仍旧住在余桥,与死者尚有往来的,还有五人,分别叫周安泰、刘建舟,徐德康、陈文友与陈绍。 松,小祁,石坤森、周安泰两人,交给你们走访;老海、小方,你俩负责刘建舟、徐德康和陈文友;剩下个陈绍,他住的比较远,在南市区,来回就得两个钟,小王,阿先,你俩负责吧。 这些人的住址与联系方式,我等会单独发给你们。” 见众人都点点头,苏平又说:“重复一遍,你们的第一要务,是经由这六人摸清死者人际关系,搞清楚谁与他走得近,是否和谁闹过矛盾,今晚例会的时候,你们得交一份详细的关系图上来。 至于死者父母,我会通知他们过来的。” ------------ 第91章 父母 赵广博是余桥本地人,父母同样也住在余桥,与他租的屋子仅有七公里距离,离支队则差不多五公里左右。 是以二十分钟后,赵广博的父母便来到了支队。 “警察同志。” 接待室,赵母颤声问道:“阿博他……他真的被人害了?不会搞错了吧?你们……肯定是搞错了对不对?” 苏平抿唇。 太多受害人的家属,不愿意接受自己家人已经遇害的事实。可惜…… 当然,也有极少数受害人,经家属辨认后,确实并非自己孩子、丈夫或父母,也确实让他们松了口气,但总有人需要接受这一悲剧,为之痛哭流涕的。 更何况,随着刑侦技术的不断发展,经过指纹识别,这种情况,愈发少见了。 是以,苏平其实已无数次直面过这种情况,但就算经验无比吩咐,他依旧无法“习惯”。 因为此时此刻,他要做的,无异于彻底击溃死者家属的侥幸心,击溃他们最后的一点“妄想”,将血淋淋的残酷事实直接剥开展现在他们面前。 “很遗憾,”苏平叹了口气,摇头道:“经指纹鉴定,死者确实是赵广博无疑……而且,您二位的联系方式,我们,也是在死者的手机中发现的。” 赵母身子一僵,跟着便软绵绵的靠在了椅背上。 苏平又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理解他们之类的话,不是亲历者,根本没资格说理解,虽然这种话有时候确实能安慰到家属,但很多时候,也反而只会刺激到他们。 “警察同志,”赵父稍微好些,理智尚存,还在强作镇定,问道:“我们……我们能看看阿博吗?” “没问题。”苏平轻轻点点头:“请你们来的目的之一,也在于此。” “他已经被解剖了吗?”赵母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的问道。 “放心,没有。”苏平说道:“他的死因、死亡时间等,都非常明确,是以无需再进行解剖了。所以,您二位的孩子,是全尸。” 赵母捂着嘴。 对于他们而言,赵广博尚且还是全尸,恐怕便是最大的安慰了。 “带我们去看看吧。”赵父站起身,说道。 苏平轻轻颔首:“请跟我来。” 说着,他便迈开脚步,带着他们两人往地下室法医科走去。 此时凃仲鑫已经睡下,不过法医科另有主检法医师在,苏平表明来意,他便带着几人走进解剖实验室,随后又越过一个小门,来到尸库,找到冻着赵广博尸体的冰柜,将之拉了出来,又掀开覆盖在上边的白布。 赵广博就静静的躺在那儿,双目紧闭,眼窝深陷,脸色苍白且略微发青,尸表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寒霜。 赵母看着,又一次捂住了嘴,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 过来一个小时左右,赵广博的父母情绪才堪堪恢复了些,苏平便再一次带他们来到接待室,给他们倒了两杯茶,还给赵父递了根烟。 赵父接过,道谢。 “能问一下,您二位,了解自己的孩子吗?” “说了解也了解,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在余桥。”赵父吐出口烟雾,语气低沉的说道:“就是读大学的时候,他考中了哈工大,太远了,回家的少。 毕业以后,他回到余桥,但工作忙,回家的次数也同样不怎么多,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吃个饭,住一晚上。 就这么一直在身边,要说了解,那当然是了解的。 但说不了解吧,其实也不怎么了解。他从小性子就比较独立,其实很少跟我们交流,有什么事儿,很多时候,也都选择闷在心底里头,不跟我们讲。” 苏平轻轻点头,对此却也并不意外。 现在大多数的家庭,都是这么个情况,父母对孩子,都处于介于了解与不了解的情况。 不过对于孩子的性格什么的,大多把握的还是比较准确的。 是以苏平便问道:“能说说,赵广博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吗?” “嗯。”赵父想了想,说:“闷,倔,主要就这两个。” “噢?” “这孩子从小都闷,”赵母接过话,说道:“从小就很内向,不爱说话。或者说,他只爱和同龄人,玩得好的人说话,对我们,对其他长辈、亲戚,一直都很闷。 可能也是教育方面的问题吧,我们这边,大家伙儿普遍都比较热情,他这么闷,别人大多不会觉得是他性格方面的问题,反而只会说他没礼貌什么的。 这么说,其实挺不好,对他影响蛮大的,越说他就越闷,越闷别人就越说……就成了恶性循环。我们也讲过他好几次,没用,反而让他……唉。 另外就是倔,认准了的事儿,反正无论如何一定都要做到。就拿成绩来说事儿吧,印象最深刻的一回,大概是初中的时候? 那段时间,他沉迷游戏,成绩下降了——他跟老师关系很好的,成绩下降的厉害,老师就觉得奇怪,问他怎么回事,跟他谈话谈了好久。 后来他就下定决心,戒了游戏,说下回一定要考满分……可真不得了,语数英,生物物理,历史地理七科,科科都拿了满分,成了学校里的传奇…… 其实包括他后来工作,也是这样。 烟厂条件很好啊,一开始我们都不了解,就都鼓励他进去,正好专业也对口不是,毕业那年,他就参加了考试,笔试拿了第二,面试成绩也很高,就进去上班了。 结果上班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两年过去,我们也就劝他没必要再继续死熬下去了,他嘴上说好,要转行什么的,也确实学了很多东西,学的还都很快,很好,也开了家淘宝店…… 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压根就没放弃,还一直在死熬着——否则他早就考上公务员转行了,之所以两年都没考中,笔试都没过,不就是因为压根连书都没看么…… 反正啊,他肯定是还死抱着希望,倔着呢,不愿意转行,宁愿在烟厂里死磕着,磕的女朋友都跟他分手了……” ------------ 第92章 舍友 与此同时,松哥和祁渊也来到了石坤森家。 烟厂工人,辛苦是辛苦,也没什么熬头,但单看福利待遇的话还是相当可以的,至少每周都有双休,倒班是累些,但会合理安排时间的话,还是挺自在的,休息或者学习的时间都绝对够。 “你们是……”石坤森打开门,脸上满是睡意,显然松哥敲门的时候他还睡着。 “您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刑警,赵擎松。”松哥出示证件,说:“直说吧,您的工友、同学赵广博,已于昨日确定遇害……” “什么?”石坤森眼睛一瞪,瞬间睡意全无:“博仔他……被人害了?不能吧?什么情况?” “嗯,他已确定身亡。”松哥说道:“是以,咱们来找您了解些情况。我们能进去说话吗?” “请,请进!”石坤森依旧满脸惊愕,却还是让开了身子,请松哥和祁渊进来说话。 祁渊打量了一眼,石坤森住的同样是一室一厅,不过面积上比赵广博的小了不少,目测只有三十平出头的样子,好在石坤森东西并不多,看起来倒也不怎么拥挤。 客厅虽小,但摆个茶几,种点多肉,倒也给人蛮温馨的感觉。 他家还养了只猫,挺常见的橘胖,一点不怕生,见他坐下,便踮着步DuangDuang的跑了过来,身上膘子一颤一颤的,弹性十足。 石坤森将橘猫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一手习惯的就往它下巴挠去,它扬着头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时不时的轻轻转动下脑袋,略微调整下位置,让他挠挠别的地方,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 松哥递过去一根烟,他抬手接过,那胖橘便在它怀里站了起来,伸长脖子闻了闻他手里的烟,跟着便露出嫌弃的表情,后腿一蹬,跳走了,自己回到房间去。 “你这猫,还挺有意思。”祁渊微笑着说:“我也想养一只,可惜没时间陪它。” “养只猫倒是挺省心的,管吃管水,放个猫砂盆,偶尔陪玩一下就够,不像狗天天都得遛。”石坤森说:“不过你们这样整天整天不回家的,倒确实不适合养。” 顿了顿,他点上烟,吐口烟雾,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问道:“怎么回事?博仔他,怎么被害的?” “他死在自己家里,身中好几刀。”祁渊说道,随后便问:“听说,你跟他关系很好?” 问询的性质,虽然比审讯要来的柔和的多,但总体而言,还是类似的,询问人都得掌握主动权,回答了被询问人的问题后,必须抓紧时间将自己的问题给抛出去,免得被询问人没完没了的问下去。 而且询问之初,给出的问题最好是限定的,非是即否,最为合适。等掌握主动权,将话题引到他们需要的路上来之后,就灵活许多了。 “嗯。”石坤森颔首:“我俩都是余桥人,在哈工大宿舍碰面的时候,就觉得非常有缘分,很投缘,从那时起关系就很好。” “所以毕业之后,你们一块回了余桥,一块考中烟厂?” “对的。”石坤森再次点头。 “听说他还有个女友,是这样吗?” “嗯。” “什么时候谈的?毕业前还是毕业后?” “毕业前,实习的时候。”他回答道:“我俩都是回余桥找的实习单位,他俩就是那时候好上的。 不过咱俩实习单位不是同一个,我在船舶厂,他在冶钢厂,所以具体怎么认识的,不是很清楚。”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听博仔讲过,他女友是他们公司的会计,也是余桥本地人,人长得还蛮漂亮,挺高的,有一米七,穿上高跟鞋就比他高了。” “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吗?” “这个我真不清楚,没听他说过,我也没问。”石坤森摇头:“反正偶尔一块吃饭什么的时候,我都是直接叫‘嫂子’的。” “我记得,赵广博比你小三个月吧?” “那又有什么影响?”石坤森有些纳闷的眨眨眼睛:“不叫‘嫂子’总不能叫‘弟妹’吗?” 祁渊挠挠下巴,缺少社会毒打的他,一不小心又暴露低情商这事儿了。 好在他很快岔开话题,又问:“听说他们感情挺好的,对吧?” “对啊,都要谈婚论嫁了,可惜,后来还是分手了。”石坤森摇摇头,说道:“主要是咱们这行吧,前途是有,但太渺茫,看不到什么希望。 分手的时候,博仔拉我喝酒,很难过,跟我说,女方家里听说他是在烟厂里上班的时候,原本非常满意,但后来深入了解了,发现他恐怕一辈子只能当工人,而且又不打算转行,又不打算考公务员,慢慢就有了意见。 成年人了,谈恋爱哪有那么童话,得不到家里的认可和祝福,感情也没打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也就吹了呗。” “噢?”祁渊有些纳闷:“他不打算转行?可我听说,他一直在积极地学习编程之类的之时,也在一直在考公务员呐。” “一个市高考状元,学习也刻苦也勤奋,考公务员考了两年连笔试都过不去,你信?”石坤森反问一句,随后又细细的解释说: “博仔他这人,倔,认定了烟厂,那就非得在这条路上走到黑不可。学编程也好,考公务员也好,都是敷衍家里的,其实他压根没看书,压根就不想离开烟厂,拗上了。” “原来如此。”祁渊了然,接着又想到件事儿,问:“那你呢?” “我也没打算转行啊。”石坤森耸耸肩:“我爸妈去的早,也没兄弟姐妹啥的,还不想谈恋爱,单身挺好,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哪怕一辈子当工人其实也蛮不错的,这份福利待遇,对我来说相当棒了,混呗,混下去就完事了。” 顿了顿,他又说:“不管什么人,都有自己的作用,总有人要当工人嘛。本科生又怎么样,哈工大毕业又怎么样,当工人就浪费了?我可不觉得。 反正我挺满意现在的工作的,也没打算继续往上爬。大学时我成绩在班里就中等偏下,能考进烟厂已经很满意了,其它的我也不求啥,每天上上班,打打游戏,吸吸猫,挺好。” ------------ 第93章 深入 祁渊轻轻点头,人各有志,没得说。 又瞥了松哥一眼,见他在对自己使眼色,便知道自己有些歪楼了,赶紧扯回正题,问:“你觉得赵广博的人际关系怎样?” “啊?” “就是你认为他这性子容不容易得罪人?” “那挺容易的。”石坤森说:“他成绩好,又倔,本身其实还挺内向的,不大爱说话,熟悉的人还好,不熟的人可能会觉得他挺傲,看不起人,其实他半点这种心思都没的,纯粹是性格问题。 读书的时候倒没啥,大家相处久了彼此也就知根知底了,但上班的时候就真挺无奈的。 外边的世界不比象牙塔里头,人心太复杂了,一旦第一印象不大好,之后就很难扭转。 所以他在厂里……和很多人关系都不怎么样,跟工友关系也就一般,不好不赖,但跟班长,跟车间主任就挺差的了。 尤其跟他班长,怎么说呢,他班长进厂五六年了,一直想往上爬,一直爬不上去,可能就有点儿神经质了吧,加上本身也只是普通三流大学毕业,就有点看不惯他那样的高材生。 不只是他,他们组还有个硕士,也被那班长针对,但是人家情商高会来事儿,拍的他班长蛮舒服,所以你们应该就都懂了。 基本也就那样吧,这些都是他跟我说的,不过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跟他没在一个车间。” “换句话说,”祁渊问道:“毕业之后,他和绝大多数工友的关系都不太好,是这样吧?” “嗯。” “那是否和谁闹过矛盾呢?” “没有吧。”石坤森立刻回道,跟着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过了片刻,才笃定的摇头说:“我印象里是没有。别看他又闷又倔,但其实脾气很好,大学四年,工作两年,从来没看他和谁闹红脸。 跟他女友……哦,应该叫前女友了,跟他前女友应该例外,从来不吵架的情侣应该是不存在的吧?毕竟关系越亲密,其实就越容易闹矛盾,脾气也越不容易压抑。 所以跟他前女友,跟家人,应该还是吵过嘴的。不过我也没真正见过,不了解。 但他们不可能对博仔动手的吧?家人就不说了,跟前女友,那也是和平分手啊,硬要说,我还觉得是她,是她家对不起博仔呢,她总不能把博仔给害了吧。” “你从未见他跟人闹过矛盾?”祁渊重复道。 “从没有。”石坤森说:“他真的脾气很好,啥事儿都不会往心里去,反正我没见他跟人闹矛盾。 但同时,他那种闷闷的性子,说起来,倒也蛮淡漠的,所以真正关系好的其实也不多,我们宿舍仨勉强算,跟以前班里学委的关系也挺好,还有少数几个高中、初中同学也还有联系,别的就没了。 哦,跟他前女友,也算是动了真感情,别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这人,人际关系应该还蛮简单…… 啊,对,还有个,他租的那房子的房东。很奇怪,两人差着二十多岁呢,竟然也能成忘年交,聊的还蛮好。不过那房东人确实不错,挺照顾他的,我还跟他打过几次牌呢。” 祁渊看向松哥,示意自己没问题了。 松哥便干咳两声,润润嗓子,问道:“他的朋友,你应该都熟吧?” “部分熟,高中初中朋友就不认识了。”石坤森说:“不过还在联系的高中初中同学也不多,也就三五个吧,剩下的我基本也都认识。毕竟大学认识到现在了,交际圈子还是比较重合的。” “能给我们一份名单吗?最好附上电话号码和住址。”松哥说道。 “好的。” 过了大概十分钟,石坤森将本子还给松哥。 松哥接过一看,上边名字不太多,就十来个。 “认识的朋友自然是不少的,但是大部分都不在余桥。”石坤森解释说:“大学在哈工大读的嘛。” 松哥颔首,想了想,又问:“他有没有得罪……” “刚不是就说了嘛,从没见他和谁吵过嘴。”石坤森打断道。 “不是闹矛盾,”松哥摇头:“而是得罪人,可能是不经意间得罪的,比如占用了谁的资源,让人怀恨在心这类。” “这个……”石坤森语气迟疑起来,边思索边回忆。 过了半晌,他轻轻摇头:“没有影响,应该是没有吧。他性子淡漠,从来不争不抢,能得罪谁?” “那他信奉‘公平’吗?”松哥忽然问。 “啊?”石坤森一愣:“什么意思?” “他倔,也闷,跟烟厂拗上了。”松哥说道:“但想来他的心思,与你还是不同的吧?说到底,他还是想往上爬,还是想出人头地,至少认准了自己是能够在烟厂混出头的,对不对?” 石坤森张了张嘴,随后轻轻点头。 松哥轻笑:“这又怎么能叫不争不抢呢?” “……”石坤森抿了抿唇,摇头:“大抵是咱们理解的‘不争不抢’的意思不同吧。我想说的是,他想要什么,只会凭实力,不会凭手段,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就拿奖学金来说,上大学时,他成绩是同专业第一,奖学金就该他的,谁都服气不是。” “换句话说,你也认可我的看法,他还是想往上爬的,只是并不想动什么手段,只想凭实力,对吗?” 石坤森点头:“对。” “但出了社会,毕竟就和大学不一样了。”松哥又递给他一根烟,说道:“实力大多数时候不再有‘考试成绩’这一相对公平的途径给出评判,又或者说,很多东西,不是靠着实力强,就能争取到的了。 大家都是工人,拿什么来证明自己比别人强呢?干的活比别人多?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除了证明能吃苦,又能证明什么实力? 偏偏,你说他一向凭借实力来争取到自己想要的,那么,他应该是很信奉‘公平’这两个字的吧?毕竟,当实力出众的时候,‘公平’便是对他最有利的条件。 所以……他应该挺不甘心的吧?当‘公平’失去,他会否产生别的什么想法?” ------------ 第94章 排除 “我不知道……”石坤森喉结上下滚动,摇头:“没见过这种事儿。” “你认为以他的脾气,会否去控诉,抗争呢?” “或许……会的吧?”他迟疑着回答,但又立刻摇头:“可我不确定,只是猜测而已。” “放心,我们晓得。”松哥说道,跟着又问了些许细节方面的问题,见石坤森没法提供更多有价值线索,便结束了这次问询。 警车上,祁渊忍不住问:“松哥,你最后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想到了一种可能。”松哥一面发动车辆,一面说:“赵广博无法忍受这种非常‘不公平’的竞争,想要与之抗衡,可能在默默的收集那些人跑关系甚至行贿受贿的证据,搞不好,还被他查到了什么。” “于是幕后之人便跳脚了?”祁渊张了张嘴:“这……”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松哥说道:“我们要做的便是证明,或者证否这条思路。” “恐怕会遭受到不小的阻力吧?”祁渊扶额说道。 “那是自然。”松哥说道:“这类人,反侦查能力往往都不会太弱,而且关系网错综复杂,很是难办…… 但我们刑侦支队,又何曾畏惧过他们?诸如这类案件,你见习这半年来也经历了不少了吧?” “倒也是。”祁渊嗯一句,松开了手,不再担心什么。 很快,又来到周安泰公司楼下——来之前就大致调查过了,他今天没得休息,得加班。 给他打了通电话,告诉他在楼下的鹿角巷等他,松哥便带祁渊去点了三杯热饮。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左右,便见到个瞧上去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跑过来。 祁渊走过去,问道:“你好,请问是周安泰周先生吗?” “是我,你就是刑侦支队的警官吧?” “请跟我来。”祁渊笑笑,带他入座。松哥则将那杯热饮对他推了过去,说道:“随便点了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谢谢。”周安泰道谢,颔首,问:“警官,忽然找我,怎么了吗?” “您是赵广博的朋友吧?” “对啊,我们是高中同学。” 祁渊瞥了周安泰头顶一眼,心下了然,又看了眼笔记本,果然是程序员。 “他遇害了。”松哥说道:“死在家中,身中数刀。” “什么?” …… 晚八点,众刑警顶着风雨,回到了刑侦支队。 苏平瞅一眼他们,决定将开会时间往后顺延半个小时,叫他们赶紧先去洗个澡再说。 八点半,小会议室。 苏平干咳两声,问道:“松,让你们做的人际关系图弄好了么?” 松哥站起身,推过来一张移动白板,上边标满了箭头与指示标语,另外贴了部分照片与名字。 “这就是受害人的详细人际关系图了——当然,人不在余桥的,被暂时排除在外。 经过细致的走访问询,我们最终发现,有且仅有赵广博的车间班长,在近期与他发生过较为激烈的矛盾冲突。 其起因为,赵广博认为车间班长违规操作,容易损伤机床,班长不服气,认为自己在烟厂里干了数年,经验丰富,不需要他指指点点,并声称这么做的效率比较高,对于工人而言,效率就是生命。 赵广博再次反驳,坚称如此操作虽然能有限的提高短时效率,但非常容易造成机床故障,甚至缩短机床的使用寿命。 此时班长说了句很难听的话,大概意思是,‘你不就是学这个的吗?坏了你修啊,你不会修你进厂干嘛?你不会修你还想往上爬?毕业证怎么弄到的?花了多少钱?’” 苏平眉头拧了起来,问:“这场冲突,发生在什么时候?” “上月底。”松哥轻声道:“而且这仅仅只是最近的一场冲突而已,实际上,诸如此类冲突,时有发生,平均一两个月就得有一回。 我们走访了他大量亲朋,都说,赵广博的脾气其实很好,没见他与谁闹过红脸,这个车间班长——许泰华——恐怕是唯一一个与他爆发过不可调和激烈矛盾的人了。” 顿了顿,松哥又说:“但,这张照片墙上,每一个人都用有不在场证明,昨天下午五点到六点期间,不是未下班,就是在吃饭,亦或者在逛街,都有相应的监控及人证可以证明。” “全都有不在场证明?”苏平指头又习惯性的在桌子上轻点起来。 “排除无差别杀人,排除入室盗窃、抢劫上升为蓄意伤害致人死亡,排除这些亲朋以及唯一爆发过矛盾的车间班长的嫌疑……”沉默片刻,他又轻声问道:“你们觉得,凶手的作案动机,以及本案性质,到底是什么呢?” 松哥与其余人对视一眼后,说:“经走访,包括车间班长在内,都说了一个关于赵广博的非常鲜明的性格特点,就是‘倔’,认定了什么事,死活都不肯回头,要么撞得头破血流,要么便将挡在前边的墙彻底撞穿。” 苏平轻轻颔首:“嗯,不错,他父母也讲了,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松哥又接着说:“而烟厂里,这些年其实好一些了,但不良竞争却依旧存在,他很可能会起一些心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苏平嗯一声,说:“倒也算是一个方向。取得什么明证了吗?” “暂时没有。”松哥摇头:“现场虽然有翻找的痕迹,但,由于赵广博死后,还有武成俩入室盗窃,是以很难确定哪些痕迹是他俩留下的,哪些是凶手翻找东西时候留的。 换句话说,即使赵广博收集到了些许证据资料,放在家里,被凶手给拿走了,我们也很难将这部分痕迹分离出来,确定案件性质。 不过,间接线索倒有一条,我在网上查到了那柄工艺匕首,同时拿到了小刀进行对比,发现其制作非常精良,有大量手工打磨的痕迹,可知并非是仿制品之类的。 而这柄匕首的标价,为八万八千九百九十九元。” ------------ 第95章 匕首 “噗……咳咳咳!”苏平被烟呛了一嗓子,惊骇的问道:“多……这柄匕首多少钱?” “接近九万。”松哥回道。 “啥玩意儿?”苏平嘴角抽搐:“一把小刀九万?那破造型就算切水果都不利索吧?” “尚未开刃,显然人家不是拿来用的。”老海干咳两声,说道:“匕首柄上的包浆,也证明人家经常拿出来赏玩,应该是很热爱这行了。 其实也挺正常,就像那些文玩,什么核桃啊,珠子啊,咱们外人看起来根本没意识,也就内样儿了,但对那些喜欢的人来讲,几千几万根本不是钱,眼睛都不眨就买了。” 苏平目光斜向他:“那他眼睛干吗?” 老海:“……” 松哥干咳两声,又说:“寻常人,显然是没有这个财力花这么大的价钱去摸来这么柄匕首,还随意抛弃在现场的。那匕首的刀鞘同样非常值钱,经鉴定为上好的金丝楠木……” “不对啊,”苏平打断他:“这里头有个悖论——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不会花这么大的价钱买这柄匕首,哪怕他钱多烧得慌,那也不可能把玩到包浆的程度吧? 而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么会用这枚匕首作案,还将刀身遗落在现场,将刀鞘扔进垃圾桶,就这么弃之如敝履?” “这……”松哥一噎,挠了挠头,说:“这我还真没想到。 那,难不成是栽赃嫁祸?” “不无可能。”苏平轻声说道:“接近九万块的匕首,应该相当特殊了,再加上手工打磨,每一枚都是独一无二的,可作为铁证,重要的指向性证据。 如果你猜测没错,是赵广博发现了某位大佬的相关证据,那么,大佬决定灭口的时候,顺便将脏水泼出去,栽赃陷害自己的政敌,也并非没可能。 毕竟这帮家伙已经习惯了做一步看三步,也习惯于尽量做到一石二鸟甚至一石多鸟…… 但这也说不准,毕竟栽赃,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应该很清楚,咱们办案,尤其嫌疑人是‘大佬’的时候,只讲究证据。 是以理智上说,相比于栽赃嫁祸,其实更稳妥的法子还是滴水不漏,避免被追查到才是。 但这柄匕首毕竟价值不菲,除了栽赃嫁祸之外,恐怕只有‘盗窃所得’这一种可能,可以解释凶手为什么会以这枚匕首作案,且将之遗落在现场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枚匕首的价值,对其也没有任何感情。”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祁渊接过话,问道:“既然这枚匕首价值不菲,且具有唯一性,咱们是否可以以此作为突破口? 不管是栽赃嫁祸也好,盗窃所得也罢,只要能找到它的主人,就都该有相对明确的方向了吧?比如说,查清楚他是否遭遇过盗窃,亦或者有什么政敌之类的。” “哪有那么简单。”松哥摇摇头:“不说别的,只看工资,你以为所谓的大佬买得起九万块钱的匕首? 相对而言,这枚匕首是盗窃所得的可能性其实相对比较大,但你认为,盗贼闯入他家可能只偷一枚匕首吗?你觉得他报案了吗?他敢?或者说,他为什么不敢报案? 那家伙本身,恐怕也并不干净,想要取得他的配合,太难了。” “总归是条思路。”苏平轻声说:“他要不配合,那就彻查到底,既然不干净,那就把他老底都给扒光,看他还招不招,配合不配合。” 祁渊咽了口唾沫,干笑道:“苏队还是这么霸气……” “说什么呢?要扒光谁的老底?招啥?” 荀牧的声音自会议室门口传来,众人不由得纷纷扭头看去。 “哟,老荀,回来啦?” “还说呢!”荀牧翻个白眼:“本来说好这事儿你负责,结果倒好,半路忽然把事情都甩给我,害得我一阵手忙脚乱,大晚上的才跑去作报告,忙活到现在…… 话说,除了啥事儿了?都在商量什么呢?新案子?” 苏平耸耸肩,看向祁渊:“小祁,你来给老荀说说案情。” “哦。”祁渊站起身,迅速将案情给荀牧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荀牧捏着下巴说道:“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向你们所想的思路,但也确实,目前没有别的可能了,证明或证否它,是唯一的思路。 而这枚匕首,便成了破局关键。 那就行动吧,按照你们的思路往下侦查就是了。” “说的都是些废话。”苏平撇撇嘴,跟着又道:“嘿,不对,听你的意思……你不打算管这桩案子?” “管不了,没精力,你们负责吧。”荀牧摆摆手:“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尽管跟我说,比如获取调查权限什么的,我尽量帮你们申请,别的就帮不上忙了。 你不是不知道,年底了,一堆的报表要做,开不完的会要参加,今年的发案率破案率啥的都得统计,还有各种各样的专案组,严打组……啊,哈麻批,忙炸了。 老苏,赶紧把这桩案子给我解决掉,过来给我帮把手。” “行。”苏平嘴角咧开,说道:“尽快解决,过去帮你。行了,你也累了一天,就别在这逼逼叨了,赶紧去休息吧。” 荀牧又翻了个白眼,摆摆手:“成吧,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我回办公室整理下报表去,不知道他们发给我没有……” 说着,他便出了会议室。 “那现在安排下任务。”目送荀牧离开,苏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后立刻收敛,又板着脸严肃的说:“松,小祁,你们负责追查这枚匕首,不过暂时先别打草惊蛇,从源头开始查起吧。 你不找到了出售该匕首的商家吗?问问他,有没有留存下这方面的记录,有没有给余桥发过货,发到了哪儿,一步步的缩小排查范围,确定匕首是谁的之后,再决定是直接上门,还是继续外围摸排吧。” “好。”松哥轻轻点头,说:“我等会儿就先和店家联系看看吧。” “嗯。” ------------ 第96章 闲谈 与店家的联系倒是相当顺利,对方并不是个人卖家,而是注册公司,按照规程传真过去介绍信、取证通知书及松哥的警察证复印件,那边便很快同意配合,开始调取相关记录来。 如果是名下其他七七八八的工艺品,销量相对较大的情况下,想要查销售记录恐怕还比较吃力,但售价将近九万元的工艺匕首,一年到头也卖不出去几把,且无一例外都会被视作贵宾,有专门记录,逢年过节发短信慰问啥的。 当然根本目的是让这些“贵宾”想起来还有这家店,再买点东西。 “这柄匕首,推出至今有两年半了,整个余桥,只有一人购买。”祁渊很快和客服沟通完毕,说道:“此人名叫周劲聪,收货地址为陵阳区物华路天颂家园小区……倒也在烟厂附近,距离两公里左右,电话号码是188……” 松哥默默记下,看看时间,十点左右,犹豫是否要上门。 “太晚了,明儿一早再上门吧。”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暂且放弃,摇头说道:“先请技术队的帮忙调查下这个人,查清楚……” 祁渊默默打开了天眼查,找到此人,说:“这人貌似挺有钱嘞,名下有两家公司,不过规模都不大,一家注册资金十万,另一家注册资金二百万。 十万的那家,是教育公司,估计是搞培训的,他是法人代表,持股比例也最高;另一家是婚庆公司,他是股东,控股比例排第四,持股比例11.2%,认缴出资额22.4万元。” “噢?公司地址呢?” “十万那家,注册地址为本市陵阳区物华路709号A幢0102室,婚庆公司的注册地址为本市仲南区天宝路延长线066号商铺。”祁渊又摸出手机打开导航分别瞅了眼,说: “教育公司离他的收货地址很近,四百米距离;婚庆公司稍微远些,七公里左右,不过他并不担任实际职位,想来也不需要经常往那边跑。” “嗯。”松哥将这些信息记下,随后说道:“再让技术队具体查查他的工作岗位。不少人建了公司的同时,也会在另外一些大企业任职,而不是全部精力都放在创业上。” “明白了。” …… 夜里十一点左右,技术队的小高便找到他俩。 “小高,来的正好,我刚点了外卖,烧烤,一块儿吃点。”松哥连连招手招呼他过来坐下,同时问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查到啦,”小高一边掏出烟盒子散烟,一边说:“他原先是余烟集团的后勤部科长,前年辞职投资了婚庆公司,不久又自己注册了一家教育公司,目前干的还挺不赖的。 不过具体营收情况如何,财务报表,纳税记录和私人账户流水啥的还查不到,所以经济状况之类的信息,暂时没法给个准信。 另外,他父亲我也查到了,烟厂老工人,还没退休呢。” 松哥又将这条信息记下。 不一会儿,外卖送到了,祁渊立刻站起身,说:“我出去拿。” “辛苦你了。”松哥微笑。 几分钟后,祁渊提着外卖回来,挠挠头,说:“松哥,点的太多了吧?三百串小肉串,还有一大堆七七八八的东西……” “不多不多,”松哥呵呵笑道:“你去看看荀队、苏队和老海他们回家了没有,没回家也没睡的话,叫过来一块吃吧。” “我在微信群里问吧?”祁渊眨眨眼睛:“总不好去休息室敲门把他们叫醒来再问睡着没……” “都行,你叫吧。”松哥一面说,一面拆袋子:“来来来,不等他们,咱们先吃着,这天儿太冷,等下去别都凉了。” 将五个大袋子拆开,二十几个餐盒摆好,又撕了两个用于保温的锡箔纸,他拿起一串牛肚,一边撸一边说:“味道挺可以啊,等回温了去他们店里吃吃看吧。” “话说,”小高摸出手机:“你这是点了多少钱?这么多?这得好几百了吧?” “三百来块,还好啦。”松哥说:“大家伙轮着点,一两个月也就轮到那么一两回,不算太费钱,别杵着了,吃啊!小祁,怎么样?他们咋说?” “荀队苏队都来,老海先哥也来,方哥王哥好像睡了,没回。”祁渊放下手机,也摸了一块肥肠塞进嘴里,跟着便眼前一亮:“哎!好吃耶!” “不错吧?”松哥眼睛微微弯起,满足的说道:“又香又有劲道,还很入味,估计是卤过了以后再烤,火候掌握的正正好,再撒上辣椒面,太棒了!” 小高舔舔嘴唇,又抓起一串肉串,嚼了嚼,说:“不过这种天气,还是得吃火锅才来的过瘾吧?” “火锅外卖没法弄,送到就成麻辣烫了。”松哥摇摇头,又对着窗户外一努嘴,说:“喏,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没法出去,不然冷飕飕的出门,就暖和那么一下子,又冷飕飕的回来,太不值当。” “倒也是。”小高深以为然,连连点头,跟着又叹口气道:“这种天气还得顶着风骑着小电驴到处跑,外卖小哥不容易啊。” “都不容易嘛。”祁渊说:“我们要这会儿碰到案子,还不是得出门?” “确实,除了当老板,没有哪行是容易的。”松哥耸耸肩,说道:“哪行哪业不都有猝死的么?想要活下去,活得好,就得拼,年纪轻轻的秃了头,二十岁人瞧着和四十岁似的,难。” “再难多少也有点盼头,只要自己不作。”小高轻笑道:“吃得饱也穿得暖,拼一把攒点钱,到二三线城市买套房买辆车,日子还是过得不赖。” “但家里谁生个大病,或者家人陷入网贷陷阱,全没了。”祁渊抿抿嘴,见习半年,他就碰到了好几个网贷相关的案件,不由感慨。 “网贷那是作,我说了,前提是不作。”小高挑眉:“至于大病……小祁啊,别人云亦云,现在不都有各种各样的大病保嘛,投一个呗。 总归没有那么难的,平时注意好身子,腾点钱交交商业险,这年头也不至于碰到绝境。” ------------ 第97章 所有人 “就是这里了吧?” 次日清晨,松哥和祁渊早早赶到物华路。 将车停在国资停车道上,松哥下车,左右瞧瞧,问道。 “就是那家。”祁渊指了指一间商铺,说:“那个门店就是。一楼前半部分是前台,后半部分是课堂,有两个十二人小班;二楼有两个十二人小班,四个四人小小班,三楼是一对一辅导区。” “你咋了解的这么清楚?”松哥诧异。 “在网上看到了他们家的招生简章和教研团队介绍。”祁渊说道。 “功课做得倒是不错。”松哥颔首。 祁渊微笑,又问:“我们就在这儿等他吗?” “嗯,今天周天,正是培训班忙的时候。”松哥说:“他应该会来,咱们就在这儿等他。要不来的话再打电话就是。” “哦。”祁渊点点头,从口袋中摸出烟,分给松哥一根,便靠着车抽起烟来。 抽到一半,他忽的想到件事儿,纳闷道:“不是,松哥,我们为什么要下车等啊?车里头不暖和点儿吗?” “我本来打算先直接去门店里问问他来了没得,”松哥耸肩:“结果你发烟给我,那就只好先抽完再过去咯。总不好让人初中生甚至小学生闻咱们的二手烟吧?” 祁渊嘴角一扯。 几大口将烟抽完,走到垃圾桶的灭烟处碾灭,两人便直接往门店处走去。 “你好,”前台立刻有人过来,问道:“二位是来给孩子找培训班的吗?我们这实力很强的,硕士学位的金牌老师都有好几位…… 你们孩子读几年级?是想要加强优势学科呢,还是想……” 祁渊眨眨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松哥:“我们?我们孩子?” 接待眼角一扯,忍不住挠了挠头,显然为祁渊的脑回路给镇住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先生,你说什么?” “咳咳,”松哥干咳一声,掏出证件:“我们不是来给孩子找培训班的。刑侦支队民警,赵擎松。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啊?”接待眨眨眼睛,跟着立马点头:“在,在的。不知道警官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儿?” “有桩案子,需要他配合配合,询问一些问题。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松哥微笑着说:“既然你们老板在,能不能请小哥帮我们叫出来?” “哦,哦!好的,麻烦稍等一下。” 说着,他就往后跑,不一会儿便没影了。 过了大概三分钟左右,有名三十多岁的走出来,快出店铺的时候又顿住脚步,整理了下羽绒服的帽子,紧了紧拉链,这才接着走到祁渊和松哥边上,问道:“你好,你是刑警队的警官?” “对的。”松哥颔首,问:“您是周劲聪周先生吧?” “没错。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附近有家装逼克,大早上的应该没多少人,咱们去那儿说吧?” “行。”松哥眉毛跳了跳,有些心疼钱包,但还是点头同意。 三人步行走了四百多米,便看到一家商业步行街,装逼客在这儿便有家挺大的门店。 走进门店里瞧瞧,还有不少空位,他们便各自点了喝的,等了一小会儿,便拿着自己的咖啡走到个小桌上坐下。 “警官,现在能说有什么事儿了吗?” “周先生认不认识这把匕首?”松哥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他一愣,轻轻点头:“记得呀,这是去年过年,正好我爸过五十五周岁生日的时候,我买来给他送的,他一向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家里还有好些唐刀汉剑……当然,都没开刃啊,只是工艺品,收藏用的。你们怎么会有这照片?” “那您再看看这张照片。”松哥又取出一张照片,正是现场拍的,这枚匕首正正的插在尸体身上,死者的面貌打了码。 “这……怎么可能?”他吃了一惊:“搞错了吧?是不是有人高仿……” “我们查过,不是高仿,做工相当精良,是正品来的,而整个余桥,只有您购买过这枚匕首,另外,刀鞘上的唯一编号,也能对应的上。” “这……这……不可能啊,我爸他五十多岁人了,怎么可能……”周劲聪咽了口唾沫。 “您和您父亲住一块吗?” “嗯,在一块的,他今天休息,应该在家。”周劲聪老实回到,跟着又急忙解释:“不是,警官,你们听我说,我爸他绝不可能……” “他前天,也就是周五晚上,六点到八点这段时间,在哪儿?” “加班。”周劲聪松了口气,说:“他那天正好轮到中班,下午三点到凌晨两点的,一直都待在公司里。” “那么,您父亲显然就不具备作案条件了,您不必担心什么。”松哥轻声说道:“何况,您父亲应该知道这枚匕首的价值吧?想来就是要杀人,也不会用这枚匕首作案,再说了,没开刃,也不方便。” “栽赃,一定是栽赃嫁祸!”周劲聪咬着牙说:“可恶,会是谁干这种事儿呢……” “您父亲得罪过什么人吗?” “那可不少。” “噢?” “他脾气蛮冲的,说好听点叫性子直,说不好听点就是没情商,嘴臭。”周劲聪说道:“所以啊,在烟厂里干了二三十年,才混了个车间主任,分管小车间三组十二班,什么好事都轮不到他。” 祁渊扶额,这情况和苏平有点像啊,不过苏平情商其实蛮高,嘴也不臭,仅仅只是性子直而已。 他又接着说:“原本他还跟我扯烟厂里条件多好多好呢,说烟厂都已经这样了,烟草集团只会更好,高三毕业填报志愿的时候就让我填烟草相关的专业,毕业后考进集团…… 嗨呀,怎么说呢,养老岗位,福利好是真的好,但没啥关系,别指望能往上爬,起点基本就意味着终点了,老头子他不自己熬了这么多年都还只是个小主任而已么? 所以混了有好些年,也攒了些许继续吧,就寻思着,不能这么下去,想真正过上好日子的话,还是得自己当老板,就辞职出来创业了。” ------------ 第98章 大户 “这么说来,您这些年自己创业赚了不少钱了?” “没,前期一直在亏,一直在砸钱。”周劲聪摆摆手:“到今年年中才算好点儿,赚了点钱,最近打算扩张,毕竟这个店面,三层加起来也还不到三百平,小了点儿,限制了进一步发展。” 松哥轻轻碰了碰祁渊的胳膊肘,示意他闲聊可以,但别扯太远,随后便对周劲聪问道:“既然您父亲没有作案条件,那么,您家最近是否遭过贼?” “没有啊。”周劲聪摇头。 “您确定吗?” “很确定,不可能的。”周劲聪说道:“我家值钱的东西可都不少,要被偷了,肯定会报警,哪能吃这个哑巴亏。” 想了想,松哥说:“冒昧问下,等会儿,能上您家瞧瞧么?” “现在就行,走吧。”周劲聪拿起咖啡杯站起身,说道。 …… 很快来到周劲聪家,还挺大的,他直接买下了挨着的三套房,各自打通了一两扇无关紧要的墙壁,打成了个大通间,面积达到两百四十多平,卧室有九个,仨客厅仨饭厅仨厨房,户型瞧着很是别扭。 “咳咳,”周劲聪挠挠头,说:“这房子买了有一定年头了,我爸非要给打通,我三叔也说,打通了住的舒服,房间多点好,有客人来玩也有地方住什么的。 反正我是不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啊,我本来是建议着一套房自住,另两套炒炒,说不定就发大财了,他们不听,脑子里没有炒房的概念,觉得房子就是拿来住的,炒什么炒…… 本来我爸吧,其实已经被我劝服了,不只是我劝,他的工友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我那三叔……干,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偏偏我爸就听他的,身为老大一点主意都没有。 后来肠子都悔青了,但有什么用,都已经这样了还怎么炒怎么卖?三叔又来叨叨了,说什么,大房子住着也舒服,自己享受了才是最实在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哇,把我给气的,感情不用他打扫啊?我媳妇儿,每天扫地拖地都一肚子火气,住又住不完,那么多房间空着,那么多厨房…… 本来还打算重新装修一下,通一通,把客厅扩大点,改建几个大卧室,卧室里带独立卫浴那种…… 但哪有那么容易哦,这一栋楼,下水管道什么的早就铺设好了,哪能随便更改? 简单装修可以,大改根本没法改,而且特别烧钱,费功夫,一来二去的,也就直接放弃了,空着就空着吧,至少逢年过节请一大帮子亲戚朋友过来,三个厨房一起开工,还是比较方便……呵,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咯。” 听完他的解释,祁渊抿了抿嘴,有些同情他了。 接着左右看看,刨除户型怪异之外,装修的其实倒还是蛮不错的,而且如他所说,大电视、投影仪之类的家具,看着也不便宜。 松哥想了想,问:“你们家和你三叔,走的很近?” “很近,我爸就跟三叔关系好,什么都听他的,也是简直了……”说到这儿,周劲聪忍不住翻个白眼:“不是我说,真的,这些年下来,咱们家都是被三叔给耽误了,否则日子能过的好得多。 他啊,一天天,游手好闲,什么都不懂又爱瞎给人建议,又还好赌,赌输了就来我们家借钱,前前后后借了得有四十万吧,好在我爸总算也看清他了,不再借钱给他,也不再听他的那些瞎主意了。 但我爸心肠还是太软,说什么,兄弟一场,所以还是经常走动,关系依旧非常好,三天两头就会叫他来吃饭。” “您三叔,叫什么名字?” “猪大肠。” “啊?”松哥一愣,祁渊也一脸懵逼,连连眨眼。 “咳咳,”周劲聪干咳两声,有些尴尬:“抱歉,说秃噜嘴了。他叫周戴常,戴帽子的戴,经常的常。” 祁渊挠挠头,把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随后二人在周劲聪的带领下,将房间整个儿看了一遍。 甚至于,周劲聪还将一些金银首饰贵重物品给他俩瞧了瞧,证明他们家没有失窃。 “这就奇怪了。”祁渊纳闷道:“既然家里没失窃,您父亲也没有作案条件……” 话没说完,周劲松脸就变了一变,又说:“我爸领着我儿子去公园玩,这样,我打个电话叫他回来问一问吧?” 祁渊还有些不解,他反应怎么这么大,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想来是担心自己怀疑他的其他家属。 不过说回来,他们也确实存在一定的嫌疑,毕竟家里并未失窃的情况下,就属其他家人有条件弄到这把刀了。 想到这儿,祁渊又和松哥对视一眼。 情况与他们昨天晚上琢磨的有点不太一样,他们原本还认为,有可能是政敌的栽赃陷害,但现在看,周劲聪一家虽然家境殷实,但其实也就是小富,而他父亲周戴华又仅仅只是个工人,上升不到政敌的程度…… 就是周戴华得罪的那些人,想来,要跟赵广博扯上关系,也并不容易。 案情愈发扑朔迷离了。 与此同时,周劲聪已经给他父亲打了电话,随后收回手机,请松哥和祁渊到沙发上坐着喝茶。 松哥摆摆手,又扬了扬手中的咖啡:“不用麻烦了,喝这个就好。” 周劲聪满腹心事,也没坚持,颔首,又接过了松哥递来的烟,静静的抽了起来。 约莫二十分钟后,周戴华带着孙子回来了,见到俩刑警,愣了一愣:“家里来客人了?阿聪,你电话里怎么不……” “这两位是刑警队的警官。”周劲聪抿抿嘴,站起身说。 “警察同志?”周戴华愣了愣。 “你好,”松哥和祁渊也跟着站起身,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随后周劲聪便又问:“爸,我送您的那枚匕首,还在吗?” “在的啊,在书房里。”周戴华问:“怎么了吗?” “爸,您去书房看看吧。” 周戴华眼睛忽的瞪大了:“家里遭贼了?” 此时,那小孩儿的脸色变了变:“爸,警察蜀黍,你们聊,我去屋里写作业了。” ------------ 第99章 下落 “嗯?”周劲聪忽然察觉到不对,叫住了他:“你怎么回事?那刀是不是你拿走了?” 小孩冷汗瞬间落了下来:“爸,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周劲聪大急。 祁渊也皱起眉,难道人是这小孩杀的?不对啊,他身高才堪堪一米二,身材特征与死者赵广博差的太远了,根本不像。 “我只是,我只是……”他咽了口唾沫:“我知道爷爷那把匕首,可好看也老值钱了,就……就没忍住,带到学校,给我朋友瞧了瞧……” “然后呢?”周劲聪皱起眉来。 “然后……就……弄丢了……” “弄丢了?怎么丢的?丢哪儿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小孩说:“我记得放学的时候我还装进书包里了的,结果回家就不见了。” “嗯?”祁渊和松哥对视了一眼。 那把匕首,竟然是这小孩搞丢的? 结果就被凶手给捡到了? 不可能这么凑巧吧? 但如果真的这么巧,目前发现的唯一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周劲聪气急:“你知道那匕首多少钱吗你,就这么拿出去显摆,还敢给我搞丢了,搞丢了也就算了,不跟我说?你……你要气死我啊?” “多少钱?”周戴华不乐意了:“不就是枚匕首嘛?是,做的很漂亮,我很喜欢,但搞丢都搞丢了,还要怎么样,要打孩子啊?手给我放……” “九万!” “啊?” “九万块钱!” “你给我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么败家的孙子!”周戴华眉头倒竖,指着小孩咬牙切齿的说道。 孩子瞬间就蒙了,刚还扑进周戴华的怀里寻求保护,哪里想到,周戴华紧跟着就把他给推了出来。 “咳咳,”松哥看不下去了,赶忙干咳一声,说道:“先别动气,大家冷静一点,咱们慢慢的把话说开……” “怎么说?怎么说?九万啊!”周戴华急切之下,警察的面子也不给,脸色憋得涨红:“我半年的收入,被这小子给败咯!” “呃,老爷子,您先别着急,告诉您个好消息,那枚匕首,连着刀鞘,在我们支队里。” “……” 周戴华咽了口唾沫。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问:“当真?” “自然是真的。” 他脸上瞬间浮现出了笑容,甚至带有一丝谄媚:“那个,警察同志,能不能把这刀还给我啊?我有照片,还有证书,可以证明它是我的。” “暂时不能。”松哥摇头。 “你什么意思?”周戴华笑容僵住。 但不等他发作,便被周劲聪给拉住了,说:“爸,你别着急好不?你听我说! 你那把小刀啊,确实在警察同志手上。但是,那把刀出事了,涉案了!有人用那把刀杀了人,现在它是重要的犯罪证据。” “什么?” …… 花了十多分钟时间,松哥、祁渊和周劲聪轮番上阵,才可算将事情大概给说开了。 随后,周戴华便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见状,松哥又说:“老先生,您放心,等此案结了,凶手被抓且定罪入狱之后,其作为证物的价值便也该失去,到时候,我们会将它还给您的。 我们法医检查过了,这枚匕首,不论是刃部尖角的角度,还是刃长,都并不符合管制刀具界定的范畴,况且也没有开刃,实际上并不属于管制刀具,凶手之所以能以此刃作案,归根结底在于,其力气非常大,放在一般人……” “那不得要个一年半年的啊……”周戴华说:“这么长时间,它不得蒙上一层灰,包浆不得毁了……而且你们鉴定还要滴药,我的……唉!” “抱歉,警官,我爸就这样,你别理他。”周劲聪抿着嘴,心头也同样在滴血,但还是说道。 周戴华眼珠子瞪得滚圆,但很快又泄了气,摇摇头不再吭声。 “小朋友,”松哥露出微笑,看向红了眼的孩子,柔声问道:“你还记得当时刀是怎么丢的啊?” “记不得,真的记不得……我就记得我放学前好好的把它放进书包了,不知道那刀那么贵,但我也知道不便宜……” “不要着急,咱们慢慢想,”松哥蹲下身,问:“什么时候的事呀?” “星期三。” “你是自己回家的吗?” “三叔公接我的。” “噢?” “是了!是他!肯定是他!”周劲聪忽然跳了起来:“他经常去接我儿子放学,然后就到家里蹭一顿饭……这还不止,他经常翻我儿子书包,我偶尔会给儿子一些零花钱的,少就几十,多了一两百,也经常被他摸走…… 我谁都没说,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儿,而且钱也不多,算下来一个月顶天了也就三五百,而且后来我零花钱都论天给我儿子,一天几十的样子。 他肯定知道那匕首很值钱,他料准了我儿子是把这刀偷出来的,肯定不敢跟家里说,说了也只会以为是自己搞丢的……可恶! 爸,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三叔他不是什么好人,干脆断了联系就好了,这样的亲戚除了给自己添堵有什么用?现在好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本来房子的事儿就被他弄得好闹心,现在又……” 周劲聪特别激动,以至于都有些语无伦次。 周戴华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叹了口气,摇摇头,摸出手机说道:“我把他叫回来。” “你就说叫他过来吃饭,他肯定来!”周劲聪咬牙切齿:“别说小刀的事儿,也别说警察同志在我们这边!” “知道了。”周戴华抿抿嘴。 说着,他便拨通了电话。 “扩音!”周劲聪又说,随后摸了摸儿子的头,让他先到一边去。 周戴华又叹口气,随后按了扩音。 “大哥,怎么啦,忽然给我电话。” “哎,阿常啊!”周戴华很快调整好情绪,至少语气听不出什么问题,说道:“阿聪他买回来三只大龙虾,在锅里蒸着呢,过来吃饭啊?” “现在吗?我还没起床啊……” “现在就过来吧,马上出锅了,凉了不好吃,等下被耀耀吃光咯。” “啊,你们等我一下,我这就过来,十五分钟!” ------------ 第100章 奇葩 挂断电话,周戴华叹了口气,摇摇头。 周劲聪嘴角则浮现一抹冷笑:“看,我就说了吧,喊他来吃饭,哪怕不是饭点,他也肯定来!三叔还是这么爱占便宜啊。 爸,你分明也看明白了他,不然也不会说买了龙虾,为什么……” “他是你叔!我弟!”他语气疲惫。 “可这些年,咱们做了这些许多,早已经够了。”周劲聪说道:“我们不欠他什么,相反,他坑过我们多少次?偷我们钱,偷小刀,这下子小刀还出了命案,不够吗?还不够吗? 爸,你只是他哥,不是他爸!爷爷奶奶去的早,你们这一辈早就散了,除了过年平时哪还有联系?偏偏就他……爸,好奇怪,他倒地给你灌了什么药,你这么对他?其他几个叔也不见得你这么上心啊!” 周戴华摇摇头,双目无神:“就是因为散了,只剩他还常有走动……只剩他了啊,你明不明白?” “可你重感情,人家只把你当工具人!” “够了。”周耀华抬眸,眼中恢复些许神光,但瞅着依旧很疲惫的模样,轻声说:“我有主张,少说两句吧,警察同志在边上看着呢,少丢人了。” “嘁……”他撇撇嘴,别过头去。 祁渊觉得有些尴尬,抿唇微笑,一言不发。 同时他也忍不住时不时的瞟一眼周戴华与周劲聪父子俩。 虽说只是一家之言,带有很大的主观性,其实做不得数,但就从周劲聪讲述的几个客观事实,以及方才打电话时周戴常的反应来瞧…… 这个周戴常,这样的亲戚,确实叫人很闹心。要关系远一些也就罢了,偏偏还特别近,放早些年都能算一家人——甚至就现在,某些关系较好的家庭当中,也还是一家人。 想到这儿,祁渊又忍不住暗暗庆幸。自己的亲戚亲属,虽然多多少少,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有那么一点儿缺陷,但总体而言,感情还是相当和睦与团结的。 很大一部分,也是自己爷爷奶奶都还健在的原因吧? 多数时候,父母便是维系孩子之间感情的重要纽带,父母在,且当父母的至少及格,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便不会糟到哪儿去,若父母去的早,兄弟姐妹各奔东西,又哪来的感情呢? 血脉仅仅只是亲情的基础之一,但真正的感情,还是相处出来的。 松哥则镇定自若的坐在旁边,梳理笔记,整理思路,丝毫不被影响,见的多了,虽不麻木,还是会有感慨,却也已有所习惯。 开玩笑,当刑警这么些年,他什么尴尬的场面没有见过,别说这种家庭伦理剧了,就是家暴现场,他都经历过好些回,在基层派出所历练的时候调停过无数次。 如此闷闷的过了十来分钟,众人便听见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周戴华立刻跳了起来,换了张脸似的,嘴角高高扬起,看着还蛮高兴。 祁渊心里暗暗叹气,这样子的人,简直…… 和他做亲戚,会很舒心,但做他子女的话,太累了。 果不其然,周劲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干脆直接别过头去,似乎直接懒得说他了。 很快开了门,就听见一声朗笑,周戴常走了进来,边笑还一边说:“大哥啊,你们哪儿弄到的龙虾?澳龙还是青龙啊?那玩意儿我听说老贵,一只得大几百呢,你们咋还买了三只? 难不成买的波龙?哎呀,波龙也不赖,一只也得三百多嘞,大侄子发大财啦?弄到多少分红啊?有没有五万?还是十万?” 说完,他仿佛才注意到祁渊和松哥俩,皱起了眉头,又问:“哟,还有别的客人呐?呃,龙虾呢?你们吃完了?我来晚了?嗨呀,你们怎么不等等我,瞧瞧,我还特地带了瓶干白来呢!” 祁渊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干白葡萄酒,很寻常的杂牌,某宝199一箱包邮的那种,他也买过,味道一般般,口感也一般般。 周戴华脸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戴常的笑容则瞬间凝固,皱眉:“你们不会真吃完了吧?我还以为你们开玩笑呢。那叫我过来干什么?要钱?我说了现在没钱,过段时间肯定还给你们!都亲兄弟,搞成这样何必呢?还非把我给骗过来……” “咳咳,”周劲聪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淡淡的说:“三叔,这两位是市公安局的警官……” “啥?啥啥啥?”周戴常反应极大:“你们……你们还报警了?搞什么?搞什么!你们……不是,阿聪,你的主意?你还拿不拿我当你叔了?不就……行,行,我知道了,钱我想办法还你们,就这样吧,以后不要……” “三叔!”周劲聪声音提高了许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报警,找你来也不是为钱的事儿!那些钱,我们早就没打算要了……” “呵,说的比唱的好听。”周戴常白眼一翻,却终究没出去门,显然心底里并不想跟他们家彻底闹掰:“那你说,啥事儿?” “出命案了。” 周戴常:“???” 周劲聪看向松哥。 松哥便跟着站起身,出示证件,随后敬了个礼,说:“周戴常先生是吗?你好,我是刑事犯罪侦查支队的,有一件事儿,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周三,你去接你侄孙放学的时候,是不是从他书包里摸走了一枚匕首?” “我不是我没有……”周戴华下意识的就想抵赖,毕竟他虽然不知道那枚匕首到底多值钱,但也猜得出一二,认为至少要好几千,如果这事儿被坐实了的话,他盗窃的事儿就跑不了了。 “周先生,还请你如实回答。”松哥面色严肃,说道:“实不相瞒,这枚匕首涉及一桩命案,若你有所隐藏,会带来不小的麻烦,甚至可能被我们视作命案嫌疑人……” “不,不是,啥玩应儿?什么情况?什么命案?”周戴常更急了:“我听不懂你们……” 松哥从怀中取出了那张现场拍摄的照片。 周戴常甚至一僵,冷汗瞬间便溢了出来。 ------------ 第101章 盗窃 松哥没有回答他。 他喉结上下滚动数次,咽了好几口唾沫,眼珠子不停的左右滚动,似乎在犹豫挣扎,时不时的开口,紧跟着又闭上了,数次欲言又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说:“我是拿了那枚匕首……” “老贼!果然是你!”周劲聪暴怒,再也遏制不住:“猪大肠!说!是不是你杀的人?我……” “先生!”松哥立刻呵止,又给祁渊使了个眼色:“→_→” 祁渊不消他多说,早就拦在了周劲聪面前:“周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周劲聪深吸口气,平复心情,随后对祁渊轻轻点头:“抱歉,我太冲动了点……” 周戴常借机发作,但被松哥几句话便压了下去,最终只能捏捏拳头,轻声说道:“是,匕首我拿了,卖掉了。” “上哪儿卖的?” “就花鸟市场那边,”周戴常说道:“那边有一条文玩街,我在那儿卖掉的,卖了三千块。” “钱呢?” “还赌债了,他们催得紧,说再不还钱要打断我的腿,我也是被逼的不行了,否则哪里能偷……” “呸!”周劲聪又忍不住了:“你还哪里能偷?这一两年你偷的次数还少吗? 真当我不翻我儿子的书包?顾及面子和关系不说出口你就当我们不知道了吗?告诉你,我记着呢!从我儿子上学到现在,你少说偷了万把块!这事儿我爸也知道,不说你而已,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老狗贼!” 祁渊拉了他好几次,但可惜,他这回的情绪根本无从抑制,压不下去,直接暴跳如雷了。 周戴常听了这话,同样暴怒,一副他错他有理,他是长辈不论干了啥周劲聪都没资格说他的模样,扯着嗓门直接跟周劲聪吵了起来。 “好了!”祁渊心烦气躁,忍不住高声说道:“周先生,吵来吵去有什么用?心里真过不去,报案吧!提供证据,我们自然会以盗窃罪……” 周戴常话没听完便慌了,别看他方才嚷嚷的大声,但一来那本身也是心虚的一种表现,二来,他相信自己大哥会站在自己这边,却忽略了边上就站着两名警察…… 而自己方才的话,可无异于直接招供了,再看到警察肩头上反着光的执法记录仪镜头…… 他咽了口唾沫。 “报案!”周劲聪忍无可忍了:“贼就该被关进牢里去,好好教他到底该怎么做人! 还有,欠我们家的账,本来不打算追究了,但你瞧瞧,你们瞧瞧他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人该有的态度?不行,一分钱不能少,统统得给我还了! 还不上,我就向法院起诉,申请强制执行!再加上盗窃,我倒要看看够不够把他关个十年八年的!” “阿聪!”周戴华脸色骤变:“那是你叔……” “爸!你自己瞧瞧,他像是个叔的样子吗?他把你当大哥?”周劲聪气笑了:“他不是我三叔,他就是只恬不知耻毫无底线的吸血鬼!换做是我,别说只是弟弟了,就算是儿子,有这样的儿子,我也把他赶出家门,断绝关系!” 周戴常更慌:“阿聪,阿聪,别,别啊。三叔……咳咳,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这就去攒钱,还给你们。侄孙给我的那些钱……咳,当借的,就当时我的借的,我也尽快攒了还给你好不好?五年……不,三年,最迟三年,我把钱全部还清,别报案,你们千万别报案啊。” 见状,祁渊暗暗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其实已经晚了。 当了见习警这么多年,一些法律法规,他同样有所了解,非常清楚,盗窃一事,如果涉案金额极小倒还好说,但若涉案金额超过一定限值,便是刑事犯罪。 而刑事犯罪,受害人仅有报案的权利,而没有销案、撤案的权利。 且同样,受害人报案与否,与公安立案与否并无直接关系,即使受害人报案,经公安核查发现并不满足刑事犯罪条件,也可能依法不予立案,而即使受害人不报案,公安发现案情,同样会依法立案。 受害人与其他知情人报案,仅仅只是发案、立案的一个途径、渠道,但并不唯一。 此时周戴常盗窃的事儿已经曝光,且周戴常自己也承认,加之金额较大妥妥达到了刑法规定的最低限度,那这就是一起刑事犯罪案件,立案调查与否将不再以受害人的意志而转移。 当然,受害人与盗窃者依旧可以达成“私了”,但这充其量只是在民事这一层次,盗窃者依旧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只不过达成私了后,量刑方面或许可以适当减轻罢了。 …… 一行人掰扯许久后,才终于纷纷冷静下来,随后,祁渊和松哥便带着周戴常与周劲聪二人,前往周戴常所说的花鸟市场,并找到了其出售匕首的那间摊位。 “几位客人要……” “刑警。”松哥掏出证件。 老板被吓了一跳,但他也见过不少风浪,笑呵呵的说:“警官忽然过来,有什么事吗?” 同时,他向店里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服务员回忆,转过身去,不知道是发消息,还是包红包。 松哥懒得搭理这些,直接开门见山:“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嗯?有点印象……啊,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来我们这卖过一把小刀?”他想了想,立刻说:“后悔了?那可不行,买卖已经成了,你喊警察……咳咳警官我不是那个意思,别误会。 我的意思就是说,咱们之间是公平买卖,价格是他出的,我是还了价,但那是因为他给出的价格太高了,我承受不了,他开口就要五千…… 我承认那刀挺精致的,但对于喜欢的人来说就值钱,对不喜欢的人来说削苹果都嫌不趁手呢。再说他那东西还是二手,都包浆了,不好卖啊。喜欢这些玩意儿的,哪个差钱,哪个不想自己亲手把玩到包浆,所以肯定不值那钱了。 最后我就给了三千,但我标价也就在这个基础上提高了一点点……” 祁渊打断他,问:“那把刀,卖出去了吗?” “没啊,还在我们店里呢,你们等一下,我这就去拿。” “嗯?”祁渊略感意外,微微皱眉,随后又轻轻点头,请老板去拿。 ------------ 第102章 审讯 “咦?那把小刀呢?”很快老板便纳闷的咦了一声,转头看向店里的那名伙计,问道:“小刘,看到我刀了吗?” “没啊,怎么不见了?” “是啊,奇怪了,刀跑哪去了是不是卖出去了啊?你查查账单。” “哦。” 祁渊和松哥对视一眼,随后同时摇头。 很快,小刘说:“没有对应的出售记录啊。而且真卖出去的话我肯定有印象。会不会被偷了?” “偷了?快查查监控!” 祁渊见状,便轻声问道:“松哥,现在怎么办?作案人,没理由特地来这儿偷把并不实用的刀拿去杀人的吧?直接去超市买把水果刀不更方便?” “这把刀,有点邪门。”松哥轻轻抿嘴,说道:“波折了太多次了,不太对劲。但哪儿不对,我也说不上来。” 说完,他示意祁渊等他一下,便直接上前与老板交涉,取了一份监控视频便又带周劲聪和周戴华叔侄俩回到刑侦支队。 随后,他安排祁渊去跟苏平汇报这些事儿,并把视频交给图侦科好好勘验勘验,便带着周劲聪和周戴常俩来到问询室。 感受到气氛不对,周戴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警警察同志,啥情况啊?我不都说了吗,那把小刀,被我卖了” “说说看吧,这些年,前前后后加起来,都偷了多少钱?老实点,争取坦白从宽。” “啊?”周戴常没反应过来。 周劲聪也吃了一惊。 但很快,他脸上便浮现出了些许挣扎之色。 先前在家里,他说的那些虽然确实是气话,但打心底里,也未尝没有将周戴常送进监狱的念头。 这一年年的下来,他对周戴常真的忍无可忍了。 小时候周戴常确实也很照顾他,经常带他出去玩,偷他爸的钱给他买零食吃,跑游乐场 说起来,也是有感情在的。 但长大后这些年,周戴常的所作所为,真的一点点将他心底里这些感情给渐渐磨没了,之所以一直在忍受,一方面确实是还多少念着点旧情,念着点亲戚关系,更多的,却是不想让他爸太为难而已。 此刻松哥说起这事儿,而且连“坦白从宽”这几个字都说了,明显是要办了周戴常。 他一方面有些意动,毕竟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但另一方面,却也有点儿不忍。 “周先生,”松哥看出了周劲聪的犹豫,不由说:“嫌疑人周戴常的涉案金额较大,已然达到了刑事案件的标准。而刑事案件,都为公诉案件。 简单理解就是由我们公安机关进行案件核查,待的事实清楚之后,便移交给检方,由检察院作为“主告”提出公诉。 换句话说,这桩案子查或不查,已经不是由你说了算了,并不以你的意志而转移。” 听到这儿,周戴常脸色一僵,冷汗直冒,身子发软,险些从自己的座位上滑下去。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警官,我错了,别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能坐牢的我大侄子,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你帮我” “道歉有用的话,要我们警察来干什么?”松哥轻笑:“现在给你的选择只有两个,老实交代偷窃次数、数额以及赃款去向,一切坦白,并想办法将盗窃所得还回去,取得受害人谅解,或许可以从宽处理。 要么,负隅顽抗,拒不交代,也不还款。我算算,以你的盗窃金额看,少说得判个三五年的吧。” “别啊,警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我真的不能坐牢的,我” “不能坐牢?”松哥促狭的看着他:“咋了?你是怀孕了还是在哺乳期?或者得了什么绝症?不能坐牢?开什么玩笑。” “我”他张了张嘴。 周劲聪则面露感激之色。 想了想,松哥又道:“周先生,这样,先请你出去吧,等我审完周戴常,如果他拒不交代的话,再请你配合配合。 当然,如果你想选择原谅他,当然可以,但这么做,充其量只是加大他获得从宽处理的可能性,想要避免处罚,没可能的。” “行吧。”周劲聪叹了口气,坐在这儿,他确实有些不自在,有点里外不是人的感觉。 嘴上虽然嚷嚷的凶,但是真到了这种关头,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何况还有舆论那一关需要承受。 “你就这么不待见你叔?那是你亲叔啊!至于把他送进牢里吗?” 他可以预料到,亲戚里头类似于这种话绝对少不了,今年过年,他怕是得过的非常煎熬。 他有点儿想不明白,为自己争取合法权益,保护自己的财产,怎么就成了错事了? 就这样,他低着头,满腹心事的走了出去。 犹豫了半天之后,他又轻叹口气,掏出手机,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 “爸。” “那匕首找到” “没呢,我们找到了那家店,但那小刀好像又被偷了,警官现在正在调查着。”周劲聪回道,犹豫一瞬后,又说:“三叔被他们抓了。” “啊?什么?怎么回事?啥情况?”周戴华显得非常吃惊。 “他们说,三叔偷的钱太多,我们报补报案已经没意义了,现在这是刑事案件”他抿着嘴,把松哥的话转告给周戴华。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能不能想办法把金额说少一点,这样也让他少坐两年牢。” 这下轮到周劲聪沉默了。 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会儿分开问询,想说少,恐怕很难,如果数额和周戴常招供的对不上,便完全没意义。 更关键的,这会儿周戴华如此说,却又让他十分愤怒,都到了这时候,怎么还心向着周戴常呢? 不过很快,这火气又消散了。 坐牢对于周戴常而言,已经是巨大的惩罚,至于坐多长时间,恐怕 从心底里,他也不想让他蹲个三年五年的。 于是他便嗯一声,说道:“行,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想办法。” “多给警官说说好话唉,算了,我过去吧,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给你发个定位。” ------------ 第103章 波折 祁渊将情况给苏平汇报后,便带着硬盘来到图侦科,随后和图侦科同事一块儿调查监控视频。 当然,他这方面并不拿手,毕竟图侦的活看起来相当简单,就是盯监控,听上去没啥技术含量似的,但实际上里头的学问可多,诸如步态分析等等很细节的东西,就需要系统去学了。 而且一些贼的手法相当高明,还会找死角或者用身体遮蔽,亦或者挑人多的时候下手,不懂行的人,就是一帧帧的看过去恐怕也啥都看不出来。 是以祁渊留在这儿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学习。当侦查员,不像其他诸如痕检、法医等刑警,只要专精于本专业的工作即可,他们需要掌握的技能有许多,不一定得多精通,但基本的了解一定要有。 因为大多数时候,侦查员,才是接触这些第一手信息的人,同时也是接受信息最全面的人,许多时候都需要结合多方面的报告,来精确判断方向,是以对这些工作一定要有基本的了解,才能有自己的判断。 图侦科的刘勋与小赵俩,先以最高倍率迅速的过了一遍监控,确定了小刀丢失的大致时间,随后又倒回去,以标准速率再过一遍,随后便又放慢速度,进而逐帧步进。 侯永在旁边盯着,看的眼睛都酸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而此时,小赵却得出了结论,伸手往屏幕一指,虚画了个圈儿,说:“我觉得应该就是他摸走的刀。” “噢?”侯永纳闷的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你瞧,这会儿虽然有三个人站在这排货架上,但另两人是一对情侣,女子双手挽着男伴的左手,而她男伴左手则插在裤兜里,右手拿着手机,他俩并没有条件实施盗窃。 而另一人则不同,他虽然也一手插兜,但另一手是空着的,从他肩膀上的姿态看,这只手在这十几秒时间里,有着轻微的不规则运动。 另一方面,你再看他脑袋,不时地小幅度左右瞧瞧,很像是作案前先确认是否有人在注意这边的动作,这些其实都是下意识的举动。” “我倒是觉得,这三人是同伙。”刘勋却得出不同的意见:“他们仨挨得太近了。 正常说,陌生人之间,都会下意识的保持个心理安全距离才对,但你看他们,一来周围不挤,二来从他们视线方向看,‘注意’着的也不是同一个货架的东西,一般不应该挨得这么近。 从他们仨的姿态分析,反倒像是在刻意相互配合,将监控视角挡的严严实实的模样。而另一方面,这三人,你不觉得有些眼熟么?短短几小时之内,他们仨已经好几次分别出现在这家店里了,像是在蹲点。” “噢?”小赵思忖片刻,又将监控以高速率倒回去,反着看了一回,随后轻轻点头:“不错,看着他们仨都有问题,像同伙。 说完他又瞥了眼右上角:“周五中午两点,接近案发时间,他们仨嫌疑非常大。” “可是……”祁渊纳闷道:“他们为什么要偷这把刀呢?偷刀杀人,不如买把刀来更稳妥吧? 从他们表现上看,应该也是知道店里有监控的,他们就那么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瞒过我们调查?而且这把刀价值不菲,一旦店主发现丢失,总得要报案的吧?” “一来,偷刀与杀人,未必是同一伙人干的。”刘勋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看法:“二来,他们应该盯上这家店许久了,被盗的,也并不知这么一把刀而已。而且老板实际上也一直没发现这些东西遗失,直到你们上门。 或许……不出意外的话,得月底或者月初,老板统计核对账目的时候才能发现。而他们店里的这种监控,因为受限于硬盘容积——毕竟大硬盘成本也蛮高的——监控只能十四天甚至七天滚动覆盖,到时候就想查也查不到了。” 祁渊皱眉:“还不是一伙人?这把刀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刘勋耸耸肩:“这我们就说不清楚了,得靠你们去调查。” 他轻轻点头,沉思着走了。 挪到那间问询室,见松哥还在里头问话,而且把老海也叫过来了,他便没进去打扰,琢磨琢磨,就往苏平办公室走去,把情况告诉他。 “噢?”苏平掏出手机一瞧,点点头:“好在还是截取到了比较清晰的正脸截图。 嗯,等会儿喊小高把照片做个锐化,让他们轮廓五官看上去更加分明一点,然后我喊线人打听打听消息吧。对了,这家店所在的花鸟市场,是位于那一片来着?” “明丰街花鸟市场。” “成,我知道了。”苏平说道:“那一带我知道,治安不大好,三教九流的家伙挺多,某些家伙在这一行当里头,消息反而灵通。等着吧,很快就能有消息了,之后就继续跟进。 哦对了,松他还在审着那个猪大肠?” “是啊。”祁渊轻声说:“那家伙,确实也有够奇葩的。 再者,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虽然很排斥受害者有错论,但这桩案子也不得不说,周戴华的一枚忍让,甚至说‘溺爱’,也的的确确是在助长他的嚣张气焰。 倘若这一次,周戴常接受了惩罚,能改过自新,对于这两个家庭而言其实都是好事。坐几年牢并不可怕,但周戴华依旧这样我行我素下去,可能会闹出悲剧来。” “难得你看的那么透彻。”苏平轻笑:“我还以为你会偏执的以为错都在周戴常身上呢。 当然,善良本身,不是错,我们也不能怨周戴华太重感情,只不过这种毫无底线的忍让,同样也并不值得提倡罢了。” “那本案呢?”祁渊忍不住问:“这一枚匕首…… 我们现实找到了周劲聪一家,随后得知他们家的匕首被盗,被周戴常偷走卖给文玩店了,之后文玩店再次失窃,匕首又落到了这三名嫌疑人手里。 而凶手杀人,按理根本不需要费如此周章获得匕首,换句话说这三名被监控拍到的嫌疑人,估计也并非元凶……” ------------ 第104章 变 “太长了,这根线太长了,就显得很不合理。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三次五次……你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巧合一定有问题。 但我想不通,不过是柄凶器而已,这里能有什么问题?会出什么问题?找柄杀人的凶器有这么难吗?为什么要废这么大的周章? 如果说,这柄凶器本身与本案的关联不大,纯粹是看中了价值……那周戴常盗取匕首也可以说是一偶然…… 不,不对,以周戴常和周戴华的关系,想趁着周劲聪不在家时串门,找个周戴常上厕所的机会,将匕首偷了,其实没多大难度。 换句话说,如果周戴常盗窃匕首是早有计划,那么,本身的方式或许是偶然,但匕首被盗却是必然。 那么,所谓的将匕首卖给文玩店,文玩店失窃,这一切,都是一条线?早就串联好的? 单看这柄匕首的价值,九万块,似乎,似乎也值得这帮小毛贼费点周章,而且周戴华倘若并不追究的话,这事儿,很可能便会就此揭过,他们都是相当安全的。 可这只是匕首本身的价值,经过周戴华长时间把玩,价值下跌的厉害。就连全新的市场都很小,不好卖,更别说二手,就是价格腰斩,也很难再卖出去了,这么想来,就又不值得了,冒着巨大的风险,偷来并不方便出手的……” 见苏平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祁渊咽口唾沫,又思索片刻,重新组织了下语言之后,又继续说: “除非他们打算将其由‘文玩’伪造成‘古玩’,那么上边的包浆,非但不会有半点影响,反而可能为其增值不少,找到个半懂不懂的买家,或许…… 但周戴常本人,想来应该是被套路了,如果他知道这枚匕首竟值九万块的话,他还有没有胆子去偷这把匕首,就很难说了,但我觉得他是没有这个胆量的,充其量就只敢搞点小偷小摸的事儿,一口气摸九万块嘛…… 不过看文玩店老板的反应……真的不像是作伪,除非他演技高超到足以完全瞒过我们的程度。 那如果不是并不想干的两条线,而是同一帮人的阴谋……也不应该啊?除非他们想栽赃嫁祸周劲聪或者周戴华,但这也太拙劣了点,还真的当我们是傻子么? 而且不论是周戴华,还是周劲聪,以他们的身份地位,都不止于让人刻意布下这么大的局来栽赃陷害吧?涉及到的弯弯绕绕也太多了。” 听他一口气把心里的疑惑吐出来,苏平才松开紧扣的十指,从办公桌抽屉里头摸出一包烟来,递给他一根。 “苏队,”祁渊接过烟,点上,才问:“你倒是说说呀,这个问题,困扰我好久了。” “没什么好困扰的。”苏平吐口烟雾,说:“你所困扰的无外乎就是猜不出看不透围绕着匕首出现的一连串事件罢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现在有着明确的线索,按部就班的去调查,也就是了,一条路查到黑,自然能够查得清楚,是以根本不需要你去绞尽脑汁的去想。 哦,这话倒也不全对,应该说,目前,暂时不需要你去多想,等关于这条线的人统统拘捕归案之后,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咱们再去动脑子也不迟。 另外,过于巧合往往意味着有问题,这话确实是我说的,但也并不绝对,有时候,事情还真就那么巧。你应该多少也懂一点历史吧?连位面之子刘秀都能出现,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另一方面,这仅仅只是经验之谈而已,并非金科玉律。 你刚进支队见习的时候,底蕴尚浅,没有经验,也没有明确的个方向,跟着我们的脚步走好尽快入门,并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这当然没错。 但现在,你已经成长了不少,理应得有自己的判断了,我们的经验,你只能辩证的去参考,里头要有自己的思考,而不是直接照搬。 时代是进步的,且这脚步从来没挺过,倘若墨守成规,还怎么发展,如何进步,你说是吧?” 说到这儿,苏平便站起了身,拍拍他肩膀,又捏了捏他后颈,轻笑:“老荀也是我的学生,但你觉得老荀和我像吗?不论是办案风格,还是思考案情的方式。” “不像。”祁渊被他捏的脖子一阵酸麻,忍不住缩了缩,挣脱开了,同时说:“甚至可以说判若两人,若非大家都这么说,真的很难相信荀队曾经也是你的学生。” “是啊,他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完全摆脱了我对他的影响。”苏平轻轻颔首,说道:“是以他成了支队长,也成了我最得意的学生。” “同样,小祁,你能不能做到老荀那样暂且不说,但至少,我希望你能走出你自己的道路,拥有你自己的办案风格,至少,也得有松那样的程度吧? 当然我不勉强你现在就要达成目标,那是为难人,但我希望,从今天起,办案的时候,我们讨论的时候,你能有自己的判断。 对错不打紧,我相信如今的你,已经不太可能再犯刚到支队时那样的低级错误了,虽说还不足以独当一面,但也并不差多少。 嗯,从最近这几次案件,其实我都有看到你在思考,这很不错,我没看错人,你果然跟那些人不一样。 他们刚入职时,或许工作态度与积极性方面也是及格的,但不过半年的磨砺,就直接把他们磨成了老油条,着实说不过去,你没跟他们一块沦落,我和老荀,还是挺满意的。 毕竟咱们刑侦支队,不养闲人。” 祁渊心中一凛。 “噢?小高效率蛮快的嘛,图片就处理好了。”苏平又轻轻一笑,将烟叼在嘴角,摸出手机瞧了眼,随后轻轻点头说道。 紧跟着,他又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电话,插上电源开机,等了一会儿,才伸出指头滑动片刻,似乎在找什么,连番炒作之后,才将手机一盖,屏幕朝下放在桌上,说:“行了,任务已经安排下去。 接下来,等消息吧!” ------------ 第105章 已被拘捕 中午,食堂。 祁渊正啃着排骨,忽然便瞧见苏平托着餐盘过来,便伸手打了个招呼。 “看见你了。”苏平轻笑,坐下,说:“那三人的身份已经查明,分别叫许清慧、蔡德康和邹发勇,三人都是一伙的,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至于他们和那家玩店老白冯志远是否有关系,就不太清楚了。而且这三个人,昨儿、今儿两天都没露面,有些奇怪,你可以叫人查查,另外,他们的电话号码我晚些时候发给你。” “好。”祁渊颔首,又抓起排骨啃了起来。 “哟,啃排骨?”松哥也坐了过来,笑眯眯的说:“小祁你有点飘啊,竟然啃起排骨来了。” “咳咳,食堂的排骨又不贵。”祁渊抿抿嘴:“三块钱一份萝卜排骨汤,一大碗,里头好些排骨呢。” “倒也是。”松哥耸耸肩:“幸亏食堂有财政补贴,饭菜特便宜,否则吃饭都得吃穷了,但家里的生活费还是高了一大截。” “猪肉价已经在跌了。”苏平说:“五花肉最贵的时候三十六一斤,现在已经跌到了二十四,其它的也都差不多。再过一两月,恢复到十几块一斤估计不难,但要控制在二十上下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一点点,总归会落回去。” “说到这个,”祁渊道:“你们听说了吗?据调查,有些无良的养殖场为了提高收益,特地用无人机往周围养殖场散播病原体。” “听说了。”苏平脸色严肃下来:“而且相关涉案人员已被拘捕,想来很快就能给大家一个交代。” “为了赚钱,有的人真的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都干得出来。”松哥一面往嘴里扒拉着饭,一面说:“这涉及到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了吧?” “难说,或许吧。”苏平道:“发这种黑心财,罪责肯定轻不了,等调查结果就是。” “嗯。”松哥应一句,又道:“说回来,还有部分养殖场,如果平时就特别注意通风和卫生的话,今年得赚疯了吧?毕竟涨上去的肉价,可都是没有啥成本的。” “大型养殖场或许有得赚,中小型没赚头的。”苏平摇头:“抬高猪肉价格的并非是他们,即使到了后几个月,价格提高的幅度也不是特别大,真正赚的还是那些中间商。 至于猪瘟爆发后才开始养猪来不及了,就算打激素,从猪崽子喂到真正可以出肉,也得许多时间,要投入进去的人多,来年肉价还可能暴跌,赔的血本无归。 当然,如果没有被猪瘟波及,相比于往年的收入同样也能高许多,足够他们过个好年了。” 祁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苏平说的没错,老实巴交的农民,其实真的很难赚钱。行情不好的时候,甚至农产品滞销的时候,他们都得赔惨,但行情好的时候,也跟他们没多大的关系,顶多日子能稍微好一些,也没法赚的盆满钵满。 真正赚钱的,只有那些本身资本就非常雄厚的家伙。 但也说不上什么公平不公平,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富二代的先辈也是一点点的积累财富,去拼去闯,才赚来后边的家业。 至于很多人说,多数人尽皆知的大佬家境也不简单,并非真正的白手起家什么的,也只是个笑话,再往上数,那些先辈就没流血流汗吗? 这天下还是无数先烈奋不顾身的打下来的呢。 无意义的酸毫无价值,风口多的是,想暴富或许难,但要衣食无忧还是能做到的,去拼便是。 想到这些,侯永又夹起一块排骨啃了起来。 啃两嘴,他忽然问:“对了松哥,周戴常他都招了吗?” “招了,前前后后,欠着周劲聪家四十七万而且并没有利息除此之外,这些年来盗窃所得总价值也得有个二十多万了。”松哥说: “当然,他不是逮着侄孙一个人偷,在他们家也偷过,次数还不少。而且这二十多万,仅仅是他最终获利总款,如果算偷的东西本身价值的话,恐怕还得多不少。 比如手机等二手产品,用过就不值钱了,再比如那柄匕首,本身售价接近九万,但他出手仅仅卖了几千。” 祁渊想了想,又将自己关于这把刀的分析,说给松哥听了,接着问:“所以松哥你觉得,周戴常和玩店老板有没有关系?” “应该没有。”松哥思忖了好一会儿后,摇头说:“从他供述上看,他根本没条件跟玩店的老板搭上线,以往从来没合作过,所以盗窃匕首应该不是早有所谋。 而且相比于匕首,手机和电脑其实更容易出手,也更能卖个好价钱,他盯着这枚匕首的可能性并不大,估计只是意外。” “别想那么多了。”苏平说:“先将这三个下落不明的家伙给揪出来再说吧,逮住他们,问清楚那仨偷走的匕首下落。反正盯准了凶器,最终铁定能一步步的锁定到真凶的。” 祁渊点头,又嘀咕道:“不过,他们仨毛贼忽然销声匿迹,这里头似乎有点问题” “大概是因为最近严打吧,说不定已经被抓了。”苏平想了想,说:“我托老荀帮忙问问。” 说着他便掏出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挂断后三人又闲聊起来。 刚吃饱,苏平手机一响,掏出手机瞧了几眼,乐了,说:“果然,邹发勇在花鸟市场内扒窃的时候被待个正着,然后将蔡德康和徐庆辉都给供了出来,人现在就在明丰街道派出所。” “那我们直接过去?”祁渊问。 “走吧。”苏平擦了擦嘴,说:“这回我跟你们一块儿去。还是你俩主审吧,我在监督室旁听。” “好!”松哥和祁渊也站起身,跟着苏平一块将餐盘里剩下的少许食物倒进了泔水桶,又将餐盘放在回收处,便直接出了大楼,上了苏平的车,往明丰街道派出所开去。 同时,苏平摸出手机,解锁后递给松哥:“打个电话过去,告诉我们要提审三个嫌疑人,叫他们做好准备。” ------------ 第106章 匿名 明丰街道派出所停车坪。 苏平、祁渊和松哥三人叼着烟,眉头紧锁。 就在刚刚,他们已经先后审讯过邹发勇等三名盗窃嫌疑人了,他们仨倒是干脆,承认他们仨偷了文玩店里的匕首,但可惜匕首滑不溜秋,遗落了,也不知道是掉在了路上,还是公交车上。 “这条线索,到这儿就断了。”祁渊开口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先确认下匕首是在哪儿掉的吧。”松哥说:“沿途调取这三人所过路段的监控探头,另外,找出他们搭乘的公交,也调取下公交上的……” “工作量太大了。”苏平打断他,摇头说:“而且还有不少监控盲区,放弃吧,换个思路,这条路子行不通的。” “可其他方向,虽然一直也在跟进,到至今却都还没有任何收获……”松哥皱眉说道。 “但他们至少没陷入到这种境地。”苏平一挥手,说:“这样,先去调取监控,然后一并送去图侦,让他们帮忙看看。 但别抱太大的希望,把监控送过去之后,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就先休息会儿吧,等晚上开个会,再具体安排任务。 嗯,你们先去明丰街,沿途调取各家店铺的安防监控,调取完之后再去一趟交管局,将这一代的交通探头也调出来。我去公交集团确定下这三人搭乘的是哪一班次的公交,然后也将相对应的监控调回来。 就先这样吧,你们直接过去,也不远,之后打车去交管局,打车回来,让开个发票,回头报销。” “知道了。”祁渊和松哥纷纷点头。 …… 夜里九点,刑侦支队,会议室。 “人到齐了。”苏平轻声说:“那就开始吧。图侦这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老赵站起身,说:“监控视频太多,我们甚至还没来得及都过一遍,目前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苏平的预料,便又看向方常等人。 “今天我们一直窝在烟厂,跟赵文博的同事们闲聊,还真发现了不啊胡搜有价值的线索。”方常站起身,忍不住先瞥了松哥一眼,随后便立刻回答道: “我们先前的猜测或许没错,凶手之所以杀人,可能真的是因为赵广博一直在收集他们行贿受贿等,针对职位变动进行不正当竞争的证据,而且很可能已经收集到了不少。 但这事儿,被他不小心给说了出去。也不是不小心吧,之前他不是和车间班长吵架么? 吃饭的时候,几个关系不好不赖的工友就都在劝他,没必要跟班长这么杠下去,没意思,而且吃亏的也是自己,毕竟班长管着他们,想要给他们点小鞋穿太容易了。 赵广博就忍不住说,他们这帮家伙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他要彻底扭转烟厂里头这种乌烟瘴气的局面。 嗯,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具体的其实都没说。而大家其实倒也没当一回事儿,只是当他在说笑罢了。 这么些年过来,不满意工厂里这种局面的人海了去了,但那又有什么用?谁又能真正扭转这种局面?就凭他一个小工人吗? 根本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但当天下午,他就没来上班,说是有领导找他谈话,第二天,也就是周五晚上,赵广博就遇害了。” “这样么……”苏平若有所思,摸摸下巴说道:“这些消息,是谁告诉你们的?” “一名工人。”方常轻声说道:“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对这些事儿,我估计其实也隐隐有些猜测,但或许是担心被打击报复什么的吧,没有人敢说,一个人都没有。 这人没忍住跟我讲了,却也不愿意做证人,只说他随便将将,不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也别指望他能站出来指证那些领导,亦或者证明他说过的话。 所以……有点小麻烦,如果喊赵广博去谈话的领导不愿意配合的话,我们现在根本没办法采取任何强制措施,比如传唤什么的。” “请他去谈话的领导是谁?” “工会的副会长。” 苏平捏了捏下巴,随后又看看手表,问:“联系方式有么?” “有。”方常颔首,摸出手机,同时问道:“苏队,你现在就要打电话给他么?” “开完会再说,先和他接触接触。”苏平颔首,让方常报出号码,自己先记下,随后又问:“其他方面呢有没有线索?” 王兆等人又纷纷站了起来,接连不断的问询,要说半点流言蜚语那肯定是假的,总归还是有些收获,而这些收获,却也统统都指向这名副会长身上。 只可惜,他们都担心被打击报复,是以没有人愿意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没人愿意出这个头。 毕竟赵广博可是被害了,这叫他们如何不心惊胆战。 “苏队,”这时候,阿先站了起来,说:“我这边有突破。” “噢?” “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插在我的挡风玻璃上。”阿先说道:“信上没有署名,而且不是手写,而是打印出来的。上边的内容,讲述的内容倒是跟方哥他们几个刚刚说的差不多。” “噢?”苏平立刻问道:“信在哪儿?” 阿先将信呈交上来。 苏平迅速看了起来。 这上边的内容其实不少,整整三张纸,恐怕得有三千多字,除了说明赵广博曾言要扭转厂内的不良风气,以及他被工会副会长叫去谈话之外,还有大量关于副会长作风不良、收受贿赂之类行为的内容。 “小祁,松,你俩跟我走!”苏平说道:“我去拿传唤证,这就去将嫌疑人先给带回来再说。 另外,阿先,你第一时间,联系好机场、高铁站、火车站等地的同事,务必封锁好这些地方,再派人前去监督,别放任何一个跟烟厂有关的人离开。 小方,你瞧瞧咱们支队人手还够不够,如果够的话,最好将与此人有关的人,都纳入监视,千万不要放过一个。 对了,小祁你打个电话给老荀,把事情跟他说说,叫他立刻与市局联系并通知检方出面。” ------------ 第107章 任命 烟厂干部公寓。 苏平带着祁渊、松哥及两名刑警在楼下待了一会儿,便直接上去,来到嫌疑人家门前,轻轻叩门。 “你是……”门很快被打开了,有名中年男子打量了苏平一眼:“你是苏队?” “噢?孙会长认得我?”苏平轻笑。 “当然认得了,你可是咱们余桥的大名人。”他笑道:“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为小赵的案子的事儿?唉,说来真的可惜呀,他怎么就被人给害了呢?” “我们确实是为本案而来,希望你能配合。” “配合,一定配合。那个,是去你们支队,还是在我家说?” 苏平眼珠子一转,沉吟片刻,便道:“先在你家里问话吧,没什么问题的话,大晚上的,也不叫你来回跑了。” “好。”孙会长面露微笑,连连点头,随后侧身将众人请进来,又说道:“老婆,烧个水呗,有客人来了,烧着我泡个茶。 对了,芳姐不是叫你过去拿个什么东西吗?烧完了水你赶紧去拿呗。” “好嘞,知道啦!要不要吃水果?我给你们削点。” “不用那么客气。”苏平摆摆手:“我们就确定一些事情,没问题的话,很快就走了。” …… 五分钟后,孙会长的妻子离开。 “你们家,就你俩?” “儿子出国深造,女儿在读研,都不在家。”他微笑:“平时就咱们俩个人‘相依为命’咯。日子不好过啊,国外消费太高了,所有收入基本都砸了进去,还不太够,幸亏儿子争气,自己勤工俭学再加奖学金,才撑到现在。” 顿了顿,他又起身,将烧开的水壶拿了过来,一面烫着茶具,一面说道:“我原本以为你们会来的更快一些。” “噢?” “因为我周四的时候约过小赵谈话,”孙会长说道:“而且,一些流言蜚语想来你们也不难查到,比如说,小赵这段时间嚷嚷着要肃清烟厂内的风气这种话。 正好,周五他就遇害了。想来想去,你们怎么着也应该会联系到我头上,认为我有点嫌疑才对,我就一直等着你们上门,结果你们都没来,直到今天晚上。” “贵厂的风气,有点超乎想象了。”苏平话里带刺,淡淡的说:“我也是真没想到,就这么小的一点儿小道消息,都没人敢说,费了好大劲儿才问道一些不清不楚的事。” 祁渊咽了口唾沫,目光暗暗在孙会长和苏平身上游弋,感觉他们是在针锋相对。 孙会长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在嘲讽警方办事效率不行,这么点线索都查到现在才查到他身上,而苏平则回怼他,指责他们厂里风气不好。 这点倒是不难看明白,可他不清楚孙会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现在可是嫌疑人哎,跟警方这么怼起来,不好吧? “是啊,”不想孙会长忽然叹口气,摸出烟,散了一圈,见刑警们都不收,便自顾自的点上,随后说:“下边的风气,确实不行,老爱瞎想,瞎揣度上班的事儿,其实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但没办法,我们说什么,他们都不信,反而曲解了我们的意思……让人很头疼,真的。” “方便讲讲,周四那天,你与赵广博都聊了些什么吗?”苏平直接生硬的岔开话题。 孙会长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说:“也没什么,主要就是关于职位的事儿。” “噢?” “过了今年,他就在基层一线工人岗历练满三年了。”孙会长淡淡的说:“招聘公告上写的清清楚楚,任何岗位,任何学历,任何专业,不管是谁,考中了之后,都得在基层一线岗位待满至少三年,这是硬性规定,也早有言明。 但他的表现,实际上咱们一直看在眼里,是动手能力很强,专业素质也过硬的小伙子,同时也勤勉能干——待在一线工人岗位,不意味着只当工人,偶尔也会‘借调’到其他专业岗干活的,一来是补充人手,二来则是考核能力。 他的表现其实非常不错,所以上头早就决定,等他任期满了,便直接将他正式调动到技术岗位。 可惜啊,终归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缺少了社会的毒打,还是太浮躁了,竟然听信了那些流言蜚语,觉得不公平啥的,还傻傻的让人当了枪…… 没办法,我只能找他过来谈话,让他不要想太多,踏踏实实的干活就是。 这份调令,其实下来很久了,但我想磨磨他的性子,让他别那么跳,让他能沉稳一些,哪里想到了,竟然出了这种问题。 为了避免生出更大的误会,闹了笑话,也为了避免他无端端葬送掉自己的前程,我只好把这张任命书拿给他看,然后让他签了字,叫他放宽心,别被那些人给影响了。 现在职位调动啥的都很透明的,正式调动之前还有公示期,谁有意见都可以直接提,哪来那么多所谓公平不公平哦。 还有说什么能被调动的都是子弟的……呵呵,别开玩笑了,卷烟行业现在虽然还依旧非常吃香,福利很好,但早就不是之前可比了。 所以啊,真正有权有势的,不得安排个更稳妥的工作,让从政去啊,待烟厂有啥好,福利待遇就那样,竞争大的要死,有关系同样难出头,付出收获比太低了。” 苏平没有接话,只是看向孙会长。 他轻轻一笑:“知道你不信,你们习惯了用怀疑的眼光看人,可能会觉得我们是因为他收集到了所谓的证据,怕了,所以才拿这一纸任命书来收买他。 但我说过,这任命书早就下达了,得有半年时间了,我拿过来你们自己看吧。” “如果能提供证明书,自然最好不过。”苏平微微点头。 孙会长便直接起身,去了书房,不一会儿后,拿来张任命书,递给苏平。 苏平结果,眉头微微一皱。 任命书的落款,确实是在半年多以前,而正式任命时间则是明年六月份,赵广博入职三年期满之后。 而且任命书的纸张微微发黄,很明显,确实有些时间了,并非单纯的在落款时间上造假…… ------------ 第108章 碰壁 “这条线索又断了。” 刑侦支队,会议室。 苏平将任命通知书的复印件往桌子上一放,摇头说:“先不管任命书到底是真是假,但上边,赵广博的签名总不会错,而且经过文书类物证鉴定,这上边确实是他的笔迹,而非他人刻意模仿什么的。 以受害人愣头青的程度,他看到这份大半年前就下达了的任命书,肯定会觉得是自己误会了烟厂,从而心生愧疚,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逆反心理,即使真的收集到了什么证据,恐怕也不会再太过当一回事儿。 从另一方面说,就算这只是上边领导的缓兵之计,用于拉拢赵广博,那么既然赵广博已经签了字,就意味着站好了队,实在没必要在次日便将之杀害。 毕竟,杀人所需要承担的风险,以及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倘若赵广博冥顽不灵还好说些,既然人家已经服了软,他们便不太可能走极端。 所以这条线所涉及到的嫌疑人,基本已经可以排除作案嫌疑了。关于凶手的作案动机,也得再商榷商榷。” “那,检方那边怎么办?”祁渊问道:“荀队已经通过市局联络检方了,其他前辈也带人封锁了机场高铁站……” “不打紧。”苏平说:“毕竟确实接到了举报信,检举揭发孙会长有不法渎职行为,直接转交给检方就是,只不过与我们没有多大关系了。另外,我们派去的人只是协查,等检方接受之后,他们自然会回来。” “哦……”祁渊轻轻颔首,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呢?两条线索,都是往下摸查到一半忽然断了……” “老刘。”苏平淡淡的说道。 “是。”图侦刘勋站起身:“赵广博租的那栋楼并没有监控——可能是因为狗意赅不让有好加大咱们调查难度吧——但周边,还是有些许监控机位的,可惜还是存在盲点。 抱着万一的态度,我们将这些机位所拍到的人,都一一截取了下来,接下来对这些人进行一一排除,或许能有收获。” “只能用排除这种笨办法了吗?”祁渊皱眉。 苏平看向他:“你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他摇摇头,心里则想:“我以为你们能有好主意来着。” “先散会吧。”苏平轻叹口气,说道:“都好好的再研究研究死者的人际关系,看看能否有新的发现。能最好,要还不能,也只能用人海战术这种笨法子了。” 祁渊抿抿嘴,站起身,跟着松哥一块离开,回到值班休息室,翻开笔记本研究起来。 松哥忽然从床底下拉出一箱泡面,笑道:“怎么样,肚子饿了不?要不要来点宵夜恰恰?” “好呀!”祁渊正好也有些饿了,便将笔记本一合,放到边上,说:“我去接热水。” 说着,他便提起热水壶去了开水房接水。 “给我也来一桶。”老海说道。 “我也要。” “都有都有。”松哥呵呵笑道,取出六桶泡面,一一撕开包装袋。 不一会儿,祁渊回来,小心的将六桶泡面都泡好水,设定好倒计时,他又问:“松哥,你说这桩案子,咱们会不会都想岔了?” “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就是,不用这么旁敲侧击的搞。”松哥轻笑,说道。 祁渊点点头,说:“目前其实还有一条死路,班长与赵广博矛盾重重。虽然看上去只是口角之争,但天知道这个班长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我们并没有好好的去调查过他……” “但他有不在场证明。”松哥提示道。 “那可不可以是买凶?”祁渊继续问。 “这个可能倒不是没有,明儿问问吧。”松哥道:“不过没有直接证据的话,不大好办,他不一定愿意配合。而如果他不配合,咱们也没办法强制去查询他的流水。” “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如果心里没鬼的话大多都会配合的吧?如果不配合的话,就说明……” “也难说。”松哥摆摆手否了。 此时倒计时结束,几人便又纷纷上来,各自拿了一桶泡面,将酱包撕开倒进去,拿叉子搅拌搅拌,纷纷吃了起来。 一时间,休息室里都是嘬面条的声音。 吃了两口,祁渊才接着问:“松哥,怎么讲?” “道理很简单啊。”松哥说:“难保他不会干点什么监守自盗的事儿,比如和保安之类的人勾结好,将烟厂里的烟投出去卖。 这种事儿,早些年不少,近些年或许也有。如果恰好他也干了这种事儿的话,敢给我们查流水才怪了。毕竟盗窃卷烟本身也是犯罪,你觉得呢?” “这……”祁渊张了张嘴,随后摇摇头,又嘬了口面条,说:“是我没考虑周全。” 松哥摇摇头:“这桩案子确实古怪,各方面线索都忽然中断,很不对劲。我从警这么多年,碰到过类似这样的案子也不多见。 接连碰壁,不是偶然或巧合可以解释过去的,我想你说的应该没有错,或许是我们想岔了,选错了方向,甚至可能从根子上,从凶手的动机上就已经想错了。 但问题是,目前线索太少,究竟什么方向正确……其实也说不准。苏队应该在考虑着这个问题了吧?明儿一早,大家再分析分析受害人的人际关系,或许能发现些许不同,但也可能一无所获……” 祁渊皱眉:“这桩案子,不会演变为悬案吧?” “难说。”松哥再次摇头:“没人敢保证自己破案率百分百,苏队荀队也不行。而且,拖延的越久,破案的把握就越小。 不过也不用过于气馁,以现在的刑侦技术,破不了案的可能性也不大,放心吧。” “哦。”祁渊点点头,抬起碗喝了口面汤,情绪却还是有些低落。 这桩案子目前的势头很不好,多条线索碰壁中断,他们很可能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破案期,甚至凶手可能已经逃之夭夭了。 倘若真的无法侦破本案,那么,本案就会成为祁渊入职以来接触到的第一桩未破悬案。 这对于他当刑警的信念而言,其实是个打击。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没脸去面对死者的亲属。 ------------ 第109章 相似 次日清晨。 一众刑警们商量了半天,最终发现,如果只看人际关系的话,有且只有赵广博的车间班长具备作案动机,但偏偏他有不在场证明。 买凶杀人的可能当然也客观存在,但问题是目前并未找到能坐实他犯罪嫌疑的客观证据或主观指证,是以并不能对他采取任何强制措施,包括调查流水与通话记录。 除非他自己乐意配合。 “松,小祁,你俩去烟厂找许泰华,试试看能否有发现,其他人……” “苏队,苏队!”这时,有名刑警忽然冲了过来,说:“荀队又发现一桩案子,叫你去办。” “嗯?”苏平站起身:“我这桩案子还没结呢,他又给我塞一桩来?” “荀牧说,疑似与本案有关。” “噢?” “报案人是一伙窃贼。”那刑警说:“他们称在入室盗窃时,发现受害者躺在床上,身中七刀,匕首扎在死者胸膛,另外,死者盖着被子,而且在楼下的垃圾桶内,发现了匕首的刀鞘。还有,那枚匕首,同样没有开刃。” “什么?”苏平握拳:“地点!” “财富大道安平新村。” “出警!”苏平立刻说:“任务稍加更改,松,你跟阿先去烟厂,询问许泰华,其余人跟我去安平新村!” …… 九点半,众刑警抵达现场。 楼下,荀牧正在与房东交谈,似乎已经聊的差不多了,见到苏平,挥了挥手后便给房东递了根烟,随后迅速跑过来。 “什么情况?”苏平问道。 “情况不都已经大概跟你说了么。”荀牧耸肩:“有一伙入室盗窃犯报案说有死人,我正好在附近,给加入专项行动组的同事安排今天的任务,听说这事就过来看看。 在现场发现,案子作案手法什么的,与赵广博遇害案非常像,觉得里头有问题,就决定咱们支队直接接手本案,顺便通知你,瞧瞧是否符合并案调查的条件。” “死者是什么人?” “名叫丁正扬,高级销售,卖手机的。”荀牧说道:“销售额还蛮高,提成不少,买了房,正在装修,所以还没有搬过去。 目前调查还没有正式展开,他与赵广博是否有关系暂时也说不准,慢慢查吧。” “你呢?” “跟你们一块儿吧,这两天的活差不多都干完了,能腾出手来了。”荀牧说道:“而且,我大概估计了一下,丁正扬死亡时间应该在周天下午,具体不清楚,得老凃检查过才知道,但我估计应该在傍晚时分吧。 也就是说,丁正扬死亡时间,与赵广博的间隔很快,四十八小时左右。寻常的连环杀手,也不会在如此短时间内连续作案,如此恣意、频繁的杀人,凶手比预料中还要危险。 是以,我们必须尽快侦破本案,不能再让他继续下去了。指不定,接下来一段时间,他还会继续犯罪。” 苏平脸色严肃,重重的点点头,又问:“死者是个什么样的人,查清楚了吗?” “目前还没有,连他的单位都不确定。”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高级销售的?” “找到了他的工作证,不过上边只有职位,没有单位,就是那种几块钱一张就能买到的挂牌,并非定制的。 除此之外,还有购房合同、房产证、装修合同这些。”荀牧说道: “说起来他还蛮有钱的,一套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四居室,全款买,连着装修在内,他自个儿掏了六十万,父母掏了一百三十万。 另外,他性格应该蛮要强且蛮孝顺,自己写了欠条,每个月还父母五千块钱,分三十年还清,连本带利还父母一百八十万——不过他的父母没有签字,估计是不打算让他还。” “你搜过房间了?” “大队的同事搜的,不过我已经让他们收队了。”荀牧说:“我又不是痕检出身的,怎么会去添乱?” 苏平若有所思,捏着下巴寻思半晌,才问:“报案时间什么时候?” “八点二十。” “八点?”苏平一愣:“大白天的,入室盗窃?” “据报案人说,他蹲点过一段时间,”荀牧回答:“发现丁正扬每天上午六点半便会出门,而且,除了住在顶楼的房东之外,七点以后,人基本都走空了,房东最早要十一点才会下楼,很安全。 相比之下,晚上反而不保险,而且最近针对这一块的打击力度相当大,白天出手,得手成功率反而高很多。 入室的法子以技术开锁为主,这栋楼里的锁芯大多比较低级,对他们而言并不难撬开。 今天两人并没有蹲点,直接入户就开始盗窃了,所以也没看到任何可疑人物,没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之所以报案嘛,主要怕摊上杀人案,盗窃与杀人不可同日而语,而且除了开锁有一定技术外,他们盗窃的手法并不高明,留下了不少指纹…… 据他们自称,他俩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蹲点了三栋楼,打算干一波就走,跑回老家去,再也不来余桥了。” “噢?”苏平好奇:“第一次?他们之前是干什么的?” “开锁换锁的。”荀牧说:“生意不景气,干不下去了,打算回老家卖茶叶,身上又没钱,就想捞一笔回家过年。” 顿了顿,荀牧又道:“他应该是单身,自己一个人住,这条线索是房东提供的,具体也说不准,可能谈了女朋友,只是没同居罢了。” 苏平嗯一声,又看向祁渊等人,想了想,摇头:“等会再具体布置你们的任务吧,先确认了受害人所在的单位再说。” 几人纷纷点头,摸出烟来抽着。 过了约莫半小时,凃仲鑫出来,说道:“初步尸表检查……嘛,简单来说跟赵广博遇害案真的很像,匕首同样是未开刃的工艺匕首,不过瞧上去,远不如杀死赵广博的那柄精致,估计百来块钱吧。 现场没发现特别的搏斗痕迹,推测死者是在睡梦中遇害的,死亡时间嘛,大概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吧。” 不合理真相 ------------ 第110章 走访 顿了顿,凃仲鑫又补充说:“对了,小柴让我转告你们,室内发现了许多指纹,但不确定是否有凶手的,得回去鉴定后才能得出结论。现场被清理过,加上死者在床上遇害,所以现场血迹不多,勘察价值不很大。 还有,发现几组可疑足迹,由此推测凶手的身材特征,与杀害赵广博的嫌疑人也很接近,同一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回头她会用静电膜细致的取一份样本。 不过如果真的是同一人作案的话,还是别抱太大的期望,凶手心思缜密,留下的线索恐怕不多。 另外,死者尸体上,主要是指甲缝中,我也没发现皮屑之类的可以指向嫌疑人的生物学证据。” 苏平轻轻点头:“辛苦了,你先带着尸体回去吧,我们尽快通知受害人家属。” “知道了。”凃仲鑫应道,便一挥手,指挥见习法医将尸体放车上拉回刑侦支队去。 与此同时,苏平手机响起,他赶紧从口袋中摸出瞧了瞧,便道:“嗯,死者的工作单位查到了,在财富中心的小米之家上班。” 祁渊眨眨眼:“米家给的工资这么高?他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吧?短短几年就攒了六十万?” “他还有个股市户头,”苏平斜了他一眼,又说:“想来主要是炒股赚的钱吧。前几年股市行情不错,许多有头脑的都赚了不少。” 顿了顿,他说:“你和我去小米之家,其余人……老荀等会儿你安排。” “哦。” …… 位于财富中心的米家,占地面积不小,有着二百平左右,展示柜台就有好些,摆满了手机、电脑之类的玩意儿,基本上只要是自营的产品及关系相对好的渠道供应商的产品都有得卖,算得上是以手机、电脑为主的小百货超市了。 “两位看点什么?” 祁渊和苏平刚进店面,就有导购热情的迎了上来,微笑着问道。 “刑警。”苏平掏出证件,开门见山的说:“请问一下,丁正扬,是您的同事么?” “啊?老丁?”导购微微一愣,有些紧张:“他今天没来上班……怎么啦?难道他犯什么事儿了吗?” “他遇害了。” “什么?”导购大吃一惊:“怎么会?他挺好一人……谁杀的?” “不清楚,”苏平摇头:“所以需要调查。方便聊聊吗?” “可以,不过稍等我一下,我去跟经理说一声……” “去吧。”苏平说道:“也请您帮忙转告下其他同事,稍后,我们可能需要一一询问,了解了解。” “好的。” 两分钟后,那名导购去而复返,带着苏平等人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也是员工的抽烟区。 苏平便递上去一根烟,问:“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肖。” “肖先生您好。”苏平便直接问:“您刚刚说,他人挺好的?” “是啊,挺好一人。”他说:“他挺热情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也一直都很照顾我们。说起来,他还蛮有钱的呢,也根本不在乎这点工资,过来上班完全是觉得得有点事儿做,所以跟我们也根本没有竞争关系。 而且说白了,也不存在什么竞争,卖产品咱们也没啥提成,因为老板觉得他们买产品是因为小米这个牌子,而不是因为我们销售…… 当然也不是全没提成,提成主要是一些增值产品,比如碎屏险,另外就是整个店面的总销售额了,总销售业绩上去,我们都有将近,否则…… 哎,不好意思说远了,总之他这个人非常和善,懂的东西还多,人还是挺棒的,我们跟他的关系都蛮好。” “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单身,他不想找。”肖姓导购摇头说:“听他说,以前他家人也张罗过几回相亲,但都没看对眼的。 他还说过,能相亲的,至少八成属于那种,要么歪瓜裂枣找不到,要么觉得单身挺好不想找,没啥意义,反正不是他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他,真要互相对眼太难了,一来二去,他干脆连相亲都懒得去,能推就推。” 祁渊忍不住问:“他和其他人闹过别扭吗?” “没听说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没有经济方面和感情方面的竞争关系啥的,能闹什么别扭? 哦对了,听说他想要辞职了,打算自己加盟开一家手机店,听他说门面都已经选好,领了年终奖,年后就辞职自己干。 说实话还挺羡慕的,这年头打工没什么出路,自己当老板才能赚钱。可说起来容易坐起来难啊,想要创业,好点子、启动资金和人脉,三大块总得有一样吧?咱们什么都没有,就只能打工了。 听说他大学的时候就管他家里借了二十万去炒股,狠狠的赚了一笔钱……更羡慕了,别人的家庭啊,我家里就算有二十万也不可能借我拿去干这事儿的……” “他想辞职的事儿,店里人都知道么?” “基本上都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来来走走,多正常。” 祁渊轻轻点头。 苏平又问了几个问题,便结束了这次问询,随后跟这名导购一块儿回到店面,又找了经理,来到他的小办公室问询。 “请坐。”经理脸色挺沉重的。 “小丁的死,我知道了,可惜,真的可惜。”他叹了口气,说:“就之前不久的时候,他还问我要不要‘入股’呢,我同意了,出了40万,拿20%的股份,哪里想到他竟然就……唉。” “所以您也打算辞职?” “不不不,没有,说实话,爬到经理也挺不容易的,现在收入啊福利待遇啊也都挺好。我年纪也大了,不敢拼,输不起。”他连连摇头:“只是入股,不参与到工作里头,最多帮忙提点建议啥的,然后就是吃分红了。” “原来如此。那您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敢闯敢拼,但又有头脑有计划。”经理略一寻思,说:“就拿炒股来说吧。今年股市蛮惨淡的,好多之前赚的人都全部赔回去了。但他就不一样,他果断抽身退出来了。” ------------ 请假一天 没肝出来嘤嘤嘤…… ------------ 第111章 异同 “您的意思是,他很有这方面的头脑?” “不只是这方面。”经理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轻笑着说:“他情商非常高的,与任何人交谈都能不带情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可不是贬义词啊,说实话,这年头小年轻能做到这一步的不多,而干销售,就需要这个。 所以,他虽然其实重心完全不在工作上,但他手上的销量都特别高,还拿过几次销售王呢,反正在我看来,他可以说天生就适合吃做生意这碗饭。” “噢?”祁渊一下抓住了重点:“销售王有什么奖励么?” “当然有哇。”经理说道:“虽然说干这种相对知名的品牌的零售,往往都没什么提成,因为顾客大多并不是因为销售的能力而购买产品,是他本身就想购买。 但是,这种环境下能够成为销售王,很大程度上也证明了实力,证明了他就是个人才,是以销售王还是会有精神和物质上的奖励的; 另一方面,他被评为销售王,更多的不是卖出的硬件产品,而是付费服务这一块,比如碎屏险这些,这一块才是业绩考察的重点,平时没提成,但影响年终奖金。 他业绩最好的一年,光碎屏险就卖出了七千多份,平均下来一天二十份,还不算硬件这一块的销售呢,真的不得了,那年年终奖加销售冠军奖励就有三万,都相当于四五个月的工资了,我看着都羡慕。” 祁渊又问:“重心并不在工作上,却能获得销售冠军,还有这如此高的奖励,其他同事会嫉妒甚至眼红吗?” “不会。”经理双眼别向一旁:“靠能力吃饭,羡慕肯定有,但嫉妒跟眼红说不上吧,没偷没抢,羡慕就提高自己业绩呗,我也公开问过他的技巧,他完全没私藏,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祁渊却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又问了几个问题后,看向苏平,见他轻轻摇头,便结束问询,走了出去,又来到销售区。 之后又分别询问了剩下的同事,花了大概两个来小时时间,他才跟着苏平走出商业广场。 “苏队,”刚上车,祁渊便忍不住说:“从经理处可以肯定,对于丁正扬这人,确实是有部分员工存在意见,心里不平衡。 我推测,原因应该不全在于丁正扬的成绩,而在于他和经理走的比较近。先前我看过一本书,书本身先不说,有句话我觉得蛮有道理——存在差距的时候,人才找问题,庸人找理由,蠢材觉得不公平。 而经理与丁正扬的私人关系一定是极好的,从他对丁正扬的极高评价以及拿出不少钱来入股支持他的事业就能看出来了。 这样一来,丁正扬的销量冠军,或许会有人觉得是跑了关系有内幕,进而觉得不平衡。 而之后的问询中,可以看出柳茂辉、宁泽洋这两名员工对丁正扬的成绩就似乎略有怀疑,对他的业绩似乎也颇为嫉妒,问询的时候表现也不太自然。 不能说凭这就认定他俩有嫌疑吧,但至少,他们涉案的可能性应该比其他员工高些,因为他们多少具备一定的作案动机。” 苏平嗯一声,未置可否,只问:“还有呢?” “关键目的没达成。” “噢?”苏平轻笑:“我们的关键目的是什么?” “找到丁正扬与赵广博的联系,”祁渊道:“以便在除作案手法、作案工具上进一步找到两案的相似点,进一步确定两案是否满足并案调查条件。 可惜,目前至少在工作上,并非发现赵广博与丁正扬的交集……生活中想来应该也是没关系的,毕竟我们曾经详细的调查过赵广博的人际关心,丁正扬这个名字,始终没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当中。 两个毫无关系的受害者,即使是同一凶手所为,恐怕也找不出多少规律,就是并案调查可能也很难发现进展,让人蛮头疼的。” “还不错,思路挺清晰,上道了啊。”苏平轻声说道:“你现在的思维模式,总算像是名刑警了。不过,说起来貌似你入职到现在,还没碰到过这类符合并案条件的案件吧?” “确实没有。”祁渊说:“但我看过许多类似的卷宗,知道这这类案件最重要的思路与突破口,就是找共同点。 但目前发现的共同点仅有作案手法类似,作案凶器都未开刃这两点……” “那你还差点意思。”苏平又撇撇嘴:“共同点,并不仅仅只在于表面上的共同点,还包括了许多,最浅显的,人际关系的重合。 或许赵广博与丁正扬之间是互不认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没有共同的朋友或者说熟人。 目前来说,这就是咱们的突破重点,搞清楚丁正扬的人际关系,找出与赵广博重合的地方。 不过好在,你虽然没说出这个意思来,但问询的时候还是有重点留意这一块,只不过依旧问错了方向,丁正扬的工作与生活,分的不算清楚,但也没太大交集,所以这些同事,都不大清楚他生活上的朋友。” 顿了顿,苏平接着说:“但这方面也不需要着急,只要打开突破口,问出更多他的朋友,慢慢的,各方各面的人际关系也就都补齐了。” “这个我清楚。”祁渊轻声说道,他也帮着松哥等老牌刑警整理过不少受害人的人际关系,基本方法与规律还是非常了解的。 况且,受害人手机为遗失,技术队通过分析调查通讯录及社交软件聊天记录就能基本将他的人际关系摸个七七八八,到时候再拿着这份名单进行走访,用不了多少工夫,也就弄清楚了。 顿了顿,祁渊又忍不住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回现场?还是直接回支队?” “直接回支队吧。”苏平说:“其他方面的工作,想来老荀他应该都已经安排好了,不需要咱们再插手了,也安排不开,倒不如回去帮忙看看监控…… 哦,等下,我先打个电话问问他派人把监控送回去没有,应该调的差不多了,要没有的话咱们顺便带回去。” ------------ 第112章 女装大佬 晚八点,例会。 技术队小高站起身说:“荀队,苏队,发现一条重要消息。” “噢?” “赵广博不是有个女友,在冶钢厂当会计的吗?”小高说道:“他同时还是丁正扬的男[]友。” “???”荀牧眨眨眼睛,一脸懵逼:“你说啥?这又是女友又是男友的……什么情况?” “赵广博的女友,或者说所谓的女友,他是个女装大佬。” 众刑警:“???” 祁渊则搓了搓手心,咽口唾沫。 周围几人瞬间看了过来,眼角微抽,然后挪凳子微微远离他。 “呃,不是,你们误会了……”祁渊满头大汉,赶紧解释:“就是觉得很奇怪,赵广博跟他也谈了好久了吧?这都要结婚且双方都见过家长了,这还能出问题?不可能吧?” “这个情况,开始我也觉得特别诡异。”小高则说道:“所以我又好好的,逐字逐句的检查过他们的聊天记录,最后发现,这个赵广博,他是迎男而上。” “哈?” “简而言之,赵广博开始确实不知道自己的伴侣是女装大佬,后来知道了还有些难以接受,但慢慢的又发现自己不太在意,不过还是比较倾向于伴侣女装的模样,加上他女装也习惯了,公司人都不知道他是男的…… 至于他家属,对这种情况也很无奈,但没有办法,硬是扭不过来,甚至他小时候都被送到过雷电法王那都没用,只好由得他了。 结婚这块嘛,他们打算去高卢鸡那里扯证,那边同性婚姻合法。不过赵广博父母不明真相,这两人打算骗他们,结婚后过个一年两年的去领养个娃回去……实在不行,生米煮成熟饭,他们知道也没用了。” 苏平忍不住扶额:“你等等,让我缓缓,这一段信息量有点大……” 小高点点头,毕竟他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同样也有点复杂。 过了有半分钟,苏平才接着问:“那他和丁正扬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他叫什么名字?” “简单说就是脚踏两条船。”小高说:“名字嘛,叫胡语诗,后来改的名字,本名原本叫胡越乔来着,可能嫌这名字不好听吧,就改了个偏女性化的名儿。在我估计,他可能是有点自我性别认知障碍。” “至于婚事吹了……我想不通,胡语诗这个样子,说是女的吧,偏偏生理上是男性,说是男的吧,又是个女装大佬,在真正的同性恋圈子里也不大受欢迎的,能有个人愿意跟他结婚就很不错了,家里又怎么可能真的挑三拣四? 何况能到高卢鸡去扯证,也证明他们自家家庭条件其实挺好,这种情况下先前还同意赵广博与胡语诗交往,且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就不该因为所谓的赵广博太倔想在工人岗上死磕而拒绝这门婚事。 对了,这件事儿赵广博父母也还不知道,是赵广博和胡语诗及他父母这边单方面商量的结果。” “和丁正扬之间呢?”苏平思忖片刻,又问道:“应该也查到不少线索了吧?具体的说说看?” “倒确实不少。”小高低头看了眼报告,随后抬头说:“这个胡语诗认识丁正扬也很久了,确定关系的时间甚至还在赵广博之前,已经有五年。所以可以理解为,丁正扬被绿了,胡语诗劈腿了…… 结合你们取得的那些线索,我怀疑,丁正扬之所以不找女友,也不相亲,根本原因很可能就在于他是弯的。 而且他是性取向有问题的那种纯粹的钙,手机和电脑里存着许多的钙片不说,还很排斥胡语诗女装,两人为此吵过架。 不过丁正扬最终妥协了,不介意胡语诗平时女装,但跟他约会的时候,还有跟他啪啪啪之前得穿回男装。 我甚至怀疑,胡语诗之所以会劈腿,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儿埋下了种子,丁正扬不喜欢他女装,那么两人之间的感情其实便有了裂痕。 另一方面,喜欢女装,很可能是因为认为自己是女孩子,或者想当女生,但丁正扬喜欢的是男性,这就又有了冲突。” 苏平若有所思,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随后又问:“胡语诗女装是在认识丁正扬之前还是之后?” “差不多时候吧,具体难以确定。”小高想了想,说:“按照胡语诗的年纪看,五年前差不多在上大学——想来更早之前,也就是高中年纪,想女装也只会遭受到家里一顿毒打,而且很难拗过去,这时候最多有苗头。 大学时候嘛,或许已经在尝试着了吧?但应该还不是特别频繁,不像现在甚至可能除了上厕所的时间之外连自己都骗了过去,更瞒过了所有同事…… 再加上,丁正扬喜欢的是男孩,且很排斥他女装,所以如果他那时候就疯狂女装的话,两人不太可能会确定关系并在一起,除非当时丁正扬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顿了顿,小高又颇为感慨的说:“我其实更倾向于认为,是胡语诗和丁正扬在一块之后,他应该是扮演者小受的角色,而这个角色又让他兴起了一些异样的想法,然后才开始尝试女装。 毕竟实话说得好,这事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这两种可能……尝试过后,胡语诗一发难以收拾,渐渐地直接产生了自我性别认知障碍,疯狂地迷恋扮演女性…… 甚至我觉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将来很有可能会选择变性,直接彻底更改自己的性别。 而倘若科技已经发达到有需求者不但能够变性,而且还能怀孕,且相对大规模的推广开来,价格并非高昂到完全无法承受的时候,胡语诗恐怕砸锅卖铁也会凑够钱去做这个手术。” 苏平放下纸笔,瞧了瞧,又看向老海等刑警:“你们先前,问询过胡语诗吧?” “问过,但真没想到他是男人。”老海伸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道: “讲真,不考虑性别,他还蛮漂亮的来着,说话声音听上去也根本不像男人……脱离美颜和PS,还能让人完全分辨不出来的女装大佬,说实话,特别难见。” ------------ 第113章 问询 “这是真大佬。”荀牧抿了抿嘴,说道:“听起来,恐怕不单单刻意学过打扮,还学过伪音” “确实。”老海连连点头,手依旧在搓着胳膊,说道:“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那腰,那腿,那脸,根本就是咳咳。” “行了行了,别讲了。”方常瞥了他一眼,说道:“再讲下去我担心你被他掰弯。” “你是怕自己被掰弯吧?”阿先调侃道:“瞧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咋,想知男而上啊?” 王兆也开口说:“真男人就是要干男人,欺负女孩算什么本事?方哥,上吧!搞他!” 方常:‵′︵┻━┻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说道:“玩笑开的差不多就得了。小高,除了这个女装大佬之外,还有谁跟丁正扬、赵广博两人都有关系的?” “没有了。”小高摇头:“按照以往的经验看,我个人判断,胡语诗有重要作案嫌疑,可惜没有任何证据” “那么,明儿谁去搞他呸,明儿谁再去问问他?” 荀牧问完,其他人都同时咳嗽起来。 “咋啦?都哮喘啦?还是肺结核了?有病就去治,别在这拖着!”苏平翻个白眼:“明儿我去,还有谁一块?” 祁渊站起身:“我也一块去吧。” “嗯。”苏平应一声,随后摆摆手叫他坐下,又问:“除此之外,都还有什么收获,一并汇报了。” “许泰华也就是赵广博的车间班长嫌疑可以排除了。”老海站起身说道:“他挺配合的,通话记录、流水都配合着我们查过了一遍,没发现任何问题。” 苏平轻轻点头,又看向其他人。 其他刑警也一一汇报,总的来说就是将丁正扬的人际关系也都梳理过了一遍,没取得实质性的突破。 苏平便直接宣布散会,让他们次日继续摸排。 翌日一早,祁渊和苏平在食堂碰头,喝了粥,便直奔冶钢厂,在门口将胡语诗约了出来,随后在附近找了家奶茶铺子。 祁渊打量了胡语诗一眼。 不得不说,他长得确实好看,容貌姣好,身材完美,一双大长腿便足以引起许多男人遐想。 可惜这是个男的。 “等等身材高挑”祁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瞥了瞥他,目测一下发现,刨除高跟鞋的话,他的身高似乎与赵广博正接近 胡语诗留意到他的目光,对他嫣然一笑,还眨了眨眼睛。 祁渊嘴角一抽,赶紧低下头去。 见状,胡语诗又笑了笑,走到座位边上落座,问道:“请问一下,是苏警官吗?” “是我。”苏平轻轻点头,将西瓜汁往前一推。 “谢谢。”他道谢,声音也蛮好听,酥酥的,但有点嗲,听着感觉比较做作,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 “不客气。”苏平说道,随后又直接开口问道:“胡先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胡语诗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变了,惊讶的问:“你们都知道了?” “你总不会觉得还能瞒得过我们吧?”苏平轻笑:“户籍信息可是做不了假的,只要有心查,总能查到。 更何况,我们还发现,除了赵广博之外,你跟丁正扬也是情侣。” “”胡语诗脸色又苍白了些,随后却又强作镇定道:“怎么了吗?我承认我做的不地道但你们警察管的那么宽?同性恋也要管?劈腿也要管?那么多婚后出轨的怎么没见你们” “丁正扬也遇害了。”苏平打断他,继续轻声说道。 胡语诗手中的塑料杯被捏变形了,鲜红色的西瓜汁流了一桌子。 “两个与你相关的人甚至不止于此,两个都是你的情侣,而且他俩共同认识的人也仅仅只有你而已,却先后遇害,且死因、作案手法都相似很遗憾,我们不得不怀疑你与这两桩案子有关。” “我有不在场证明。”胡语诗终于开口:“之前另一位警官就问过我,问我上周五的时候在哪儿。 那时候我在加班,一通宵,因为有许多账目需要统计,到了年底的时候,我们财务部门都特别忙,所有人都在通宵达旦的加班。” 苏平轻轻颔首,来此之前,他自然详细问过关于胡语诗的情况,自然清楚他在赵广博遇害的时候具备不在场证明。 于是他又问道:“那么,前天晚上呢?” “我在看电影,跟同事一块,好些人都能证明。” “几点到几点?” “下午六点到凌晨三点。” “什么电影这么长?”苏平皱眉:“难不成你看了好几部?” “不是,我们先去吃饭,吃完看电影,看了之后有同事提议去KTV,想着也确实好久没有休息过了,所以干脆去玩玩,一直唱到凌晨三点,唱不动了,这才回家,然后一大早又要上班 说实话,蛮后悔的,要再来一次,我肯定不去了,太累,但那会儿就是想玩嘛。” “你提议去的?” 胡语诗想了想,说:“他们也想玩。” “换句话说,”苏平追问:“确实是你提出的?” 他点点头。 “那我不得不怀疑,你在明知第二天要上班的情况下,还刻意拉人玩到那么晚,是在刻意营造不在场证明。”苏平很直接。 “随你怎么说。”胡思雨终于放下杯子,抽出两张纸擦着手上的鲜红如血的西瓜汁,随后道:“不管如何,反正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将西瓜汁擦干净后,他直接站起身:“抱歉,我还要工作,不能继续配合你们调查了,请见谅。” “晚上有空么。”苏平脸上笑容不变,继续问道。 “没空,加班。”他冷冷的说。 “如果我是你,不会轻易离开。”苏平又道:“死的毕竟是你男友,就这么走了,两个,就这么走了,连配合都不愿意,未免太不近人情,而且显得很心虚,只会让我们对你重点调查。 而倘若案子真的与你相关,买凶也好,借刀杀人也罢,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可千万别以为,我们暂时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你了。” ------------ 第114章 三观 祁渊看向苏平,有些意外。 如果是审讯也就罢了,但在问询当中,话语如此尖锐,可是大忌,甚至可能招来投诉——投诉能否成立另说。 其他先不提,问题如此尖锐,很容易引起被询问人抗拒,即使怀疑丁正扬,可他们手中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或者指证,并不能对他采取任何行动,就这么说出来,除了引发他戒备外,似乎并没有好处。 但转念一想,倘若真的是丁正扬作案,那迟早会走上对立面,这会儿打草惊蛇试探试探他的反应,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还是得灵活应用,见人下菜。”祁渊暗想:“苏队恐怕晚上就仔细调查过胡语诗,至少研究过他的性格,这才……” 胡语诗站了一会儿后,微微咬牙,这才重新坐下,并压低声音说:“同时交两个男朋友,我承认这事儿干的不地道,我也承认自己人品不行。 但毕竟是我男友,或者说一个是男友,一个前男友,感情还是在,而且绝对比你们想象的要深…… 你们也查到了,我和阿博都要结婚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而导致最终吹了,我俩也分手了,不过…… 算了,总之我很愿意配合,但你们这么怀疑我,让我感受到了冒犯还有侮辱……” “我理解。”苏平脸上笑容不变,仿佛刚刚那些尖锐的话语并非他说的一样,只继续道: “既然你与丁正扬和赵广博还有感情,那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们才对,我们也是为了破案,任何有嫌疑的人,不管关系亲密与否,我们都会想尽办法去调查,以坐实或者排除作案可能,给死者及死者亲属一个交代。” “我替他俩谢谢你们。” “不必,应该的,这是我们的工作。”苏平摇摇头,随后指了指他的西瓜汁,问道:“需要再给你点一杯吗?” “不用了,谢谢。”胡语诗摇头:“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肯定回答,不过麻烦尽量快些,我最近工作真的很忙。” “能问问你跟丁正扬怎么认识的吗?” “打游戏认识的。”胡语诗说:“后来发现正好在一个城市,就约着吃过了饭,一来二去关系越来越好,有回一块儿喝酒,喝完发生了关系,也就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喜欢上女装的?” “和他确定关系后大概半年多吧。”胡语诗说:“跟他在一起花了不少钱的,工资又不多,就像挣点外快。那会儿直播刚刚兴起,我打游戏也还可以,就搞起了直播,但人气一直很不好。 当时阿扬就跟我开玩笑,要不女装吧,说不定人气就暴涨了。我一听,有点心动,又拉不下脸来尝试,犹豫了半天,干脆就跟粉丝打个赌,说跟粉丝玩一把,如果输了我下次直播就女装。 不出意外,我输了,就干脆在网上买了水手服,假发和一些便宜的化妆品回来,女装出境…… 别说,人气真的火了不少,而且慢慢的,我竟然爱上了这种感觉,而且技术也越来越高明,越来越像女孩了…… 后来我干脆又应粉丝要求,用起了变音器,再后来,学伪音,变音器就舍弃掉了。 久而久之,我甚至开始嫌弃自己男人的身份,排斥有人知道其实我是男的,就干脆换了工作,换了直播号和直播平台,也改了妆容跟穿衣服的风格什么的,尽量不让人知道我的真实性别。 但……阿扬却开始越来越不耐烦,他有些受不了我女装了,还觉得恶心,我们这事儿吵过好几次架,他还说后悔建议我女装什么的,一来二去也就有了矛盾。 正好这会儿认识了来我们厂里实习的阿博,他一直追我,我……我想气气阿扬,也没有拒绝,慢慢的我发现,我也挺喜欢他的,于是就…… 反正就那样吧,后来他也知道我其实是男的了,瞒不住。他有点介意,不过没多久就释怀了。而且他跟阿扬不一样,他非但不介意我女装,还特别喜欢我女装的样子。 所以……虽然跟阿扬有了点小矛盾吧,但毕竟这么多年感情在,我是真的喜欢他,放不下。可是我也喜欢阿博,我甚至都打算跟他结婚了……反正两个我都放不下,就……” “那你有没有想过结婚后怎么办?”祁渊忍不住问。 “有没有什么关系。”胡语诗说:“阿博工作这么忙,阿扬他就清闲很多……”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会发现的咯?”祁渊嘴角一抽:“打算婚后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 “嗯。”胡语诗说:“而且,阿博这么忙,他肯定没有时间陪我,我也不想让他为难,逼他抽出时间陪我什么的,那样太过不懂事了。 早些年就看到过一句话,很有道理,说什么,我抱着砖就没法抱你,放下砖就不能养活你……他这么苦这么拼,不都是为了我们吗?不都是为了买房买车婚后能过的更加幸福吗?我怎么还可以让他难做? 但我也有需求啊,我无聊了我需要人陪的时候,就只能找阿扬呐。这样不论阿扬还是阿博,累的时候就可以休息,要工作的时候可以专心工作,需要我的时候,我也会拿出最好的状态陪他们。 他们完全没什么损失,我也不会让他们为难,多好?毕竟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也根本不要求他们完美,因为他们肯定做不到,那样是难为他们。 我不想让他们为难,也不愿意逼着他们为我改变什么,我有办法满足我自己,我有办法补齐他们不完美的方面,这不是很好吗?相处起来也非常和谐不是? 阿博喜欢我女装,我在他面前就只保持女装,阿扬不喜欢,那我见他的时候就穿正常的衣服去,我能满足他俩,他俩也能满足我,这样的爱情,不是已经接近完美了吗?” 祁渊张了张嘴,有些目瞪口呆。 “所以你其实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而且我是为他们好。”胡语诗笃定的说: “阿扬不喜欢我女装,可我又确实喜欢小裙子,怎么办?我需要有人欣赏,又不会让他排斥,我也不会勉强他们,我跟他们每一个人相处,他们都很愉快,从来没有矛盾,从来不吵架,更不让他们操心,这样难道不好吗?” ------------ 第115章 频繁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苏平笑容终于消散,冷哼了一声。 胡语诗张了张嘴,随后微微抿唇。 “看样子你也知道,”苏平撇撇嘴:“你的三观没歪,这番理由,其实连自己都劝服不了吧?只是每次这么说,这么想,都能让自己更好受一些,减轻一点罪恶感?” 胡语诗又张了张嘴。 “这套歪曲的言论,不像是你自己想到的。”苏平说:“而且我似乎在哪儿看到过类似的吐槽。没猜错的话,你也是在网上看到的吧?” 他低下头去。 见状,苏平十指交叉,身子微微前倾,嘴唇轻张。 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他手机忽然响了,不由微微皱眉。 他不太想打断问询节奏,尤其此刻已经明显占据了主动权,但又担心错过什么重要消息,毕竟身为刑警,手机除了因公务占线外,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是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之一。 于是他只能松开手,握了握拳,随后轻声道:“抱歉,我接个电话。” 胡语诗轻轻点头。 苏平这才掏出手机,瞧了眼,眉头拧的更深了。 接通,他问:“喂?松,怎么……什么?和平大道小康村是吗?行,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说完,他放下手机,看着胡思雨,犹豫一阵,便说:“胡先生,既然你没有直接作案嫌疑,我们手中也暂时没有指向你犯罪的直接证据,那便不多加打扰了。 但,后续可能还需要你的配合,希望你不要有太强烈的抗拒心。另外,近期如无要事,请务必不要离开余桥。 倘若你真的与本案无关,我们会尽量还你清白,给你交代,你也好少些许麻烦。而倘若有关,相信我,潜逃毫无意义,当今社会,你逃不掉,争取宽限处理才是你唯一应该考虑的。” 这话说的很重,很直白,也很不合时宜,胡语诗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但还是点点头:“我会配合。 老实说,虽然你的话很不中听,但看你为他们的事儿这么上心,我还是很感动。看你这么认真负责,我也觉得挺安心,所以我愿意……” “别拍彩虹屁,没有用。”苏平再次打断他,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有别的原因,直截了当的说:“倘若你真的与本案无关,案后,你可以投诉我,我的警号是……” 胡语诗反倒轻声笑了笑:“不用,你语气虽然不中听,但只要不是真的冤枉我,我无所谓。不过,我的性别……我希望你不要与我同事说。” “不会。”苏平摇头。 “那我回去上班了。” “再见。” “再见。” 目送胡语诗离开,祁渊才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懵的问:“苏队,又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忽然中止问询,还说了这么过分的话……” “说这些话,是为了试探,以便尽快确定他是否有作案嫌疑——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结果是,我个人认为,可以暂时排除他的嫌疑。”苏平回答。 “这些都是设计?包括那通电话?” “不是,不是设计,而是逼不得已,所以只能赌一把。”苏平没急着站起身,而是一口气将咖啡全部喝完,随后才轻声说: “又有人遇害了。同样的作案手法,钝刀杀人,凶器插在死者胸膛,刀鞘暂时没找到,但可能也被抛弃在附近的垃圾桶。” 祁渊张了张嘴:“又有人遇害?那……我们现在赶过去?” “走吧。”苏平终于站起身,往外走去,背影显得有些萧索,很疲惫。 祁渊明白他的感受,连续三人遇害,是对警方办案能力的莫大侮辱。但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没能制止凶手,眼睁睁的看着一桩桩命案接二连三的发生,让苏平很是难受。 他可能觉得,是自己工作失职,才导致第二、第三名死者遇害,这两人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 因为祁渊自己就有这种想法。 当然,苏平身为老刑警,心态调节的比他快,在车上砸了几下方向盘,便渐渐调整好了心态。他会做自我检讨,但他知道此刻搞这些于事无补,应该先行推后,抓住凶手才是第一要务。 “倒是你,”他看了祁渊一眼:“小祁,回头,想办法把这些负面情绪好好宣泄宣泄吧,否则对你……没什么好处。有错,要承认,要弥补,但不能因为错误而消沉下去。” “我懂。”祁渊拉了拉身上的安全带,将它垫在衣领子下面,轻声说道:“自己走不出来的话,我就申请心理辅导。” “嗯。”苏平应一声,不再说话。 很快到了和平大道小康村。 现场位于一间小卖部里头,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柴宁宁、凃仲鑫先一步赶到,已在现场展开调查了。 而派出所民警则在问询报案人,一个年轻男子。 苏平带着祁渊越过警戒线,对民警打个招呼,随后出示证件,又掏出烟递给那男子和民警。 “交给我吧。” 民警点点头,离开。 “你报的案?”苏平轻声问:“跟受害人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来买烟的,喊了两声没人回答,进去一看,发现她倒在地上,身上插着刀子,到处都是血,乱的很,薯片什么的倒了一地都是,就报警了。” “有看到可疑人吗?” “没有,我刚来就报警了,之后两分钟左右吧,就有警察过来,看了看,问了我差不多的话,然后每隔一会儿来一批人,问我一遍,你是第七个了。” “你住在这附近吗?” “我住那栋楼。”男子抬手往前一指。 “没上班?” “被炒鱿鱼了,老板不想发年终奖,到了年底想方设法把我们挤兑走。”男子撇撇嘴,一脸不忿的说道:“我打算申请劳动仲裁,别的不说,N+1保障工资得给我吧?” “经常在这店里买东西?” “嗯,经常,和老板也熟,不过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一个人,老公早些年就离婚了,儿子在坐牢,为什么坐牢也不清楚,就偶尔有时间了聊两句,因为她很健谈,总想说些什么。 但我没怎么听,每次她刚起个头我就走了。” ------------ 第116章 深入 “她很健谈?” “是啊,很健谈,好几回来买东西的时候,都正好瞧见她跟其他客人聊东聊西,偶尔我也会听几句。”男子想了想,说:“不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每次她和我说起我都蛮敷衍的,她可能也感觉到了吧,就不怎么和我聊了。 听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我也想不大起来,也没太往心里去,只知道她早年离婚,儿子坐牢,就这样。” 他毕竟只是一个“熟客”,了解到的信息太过有限,苏平问了几句之后,他就“词穷”了。 苏平也没办法,只好结束这次问询,转而走到派出所民警及刑侦大队刑警所聚成的小圈子边上,问道:“死者身份查清楚了吗?” “大致调查了一下,还不太详细。”一名刑警站出来,说道:“死者叫许艾艾,今年五十四岁,二十年前离异,独自抚养他的孩子长大,并给她儿子改名叫许杰浩。 三年前,许杰浩因杀人入狱,被判处死缓,因在狱中表现尚可,所以改成了终身监禁,目前被羁押在市一监。更具体的就不清楚了,喊了人去问,还没有回复。另外,在附近的垃圾桶中,找到了个刀鞘。” 顿了顿,那刑警又补充说:“我们也只赶到半个钟,很多工作还没来得及展开,了解到的信息很少。苏队,这桩案子,你们支队要接手吗?” “嗯,疑似与我们正在办的两桩命案有关,或为同一凶手所为,我们接手了。”苏平严肃地说道:“不论是同一凶手接连不断作案也好,他人效仿作案也罢,作案人猖獗,超乎想象,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严惩不贷!” 刑警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两桩案子,他也听说过。毕竟寻常连环凶手,作案都会有段相对较长的冷却期,尤其案发后短时间内还是警方侦查力度极大的时候,此时再次犯案风险较大。 而这般频繁作案的,很可能已经豁出去了,心里想的是,不被抓最好,要无可避免,那就在被抓前多杀几个目标。 这意味着他很可能还会继续作案,甚至进一步加大作案频率,每耽误一个小时,都可能会出现一名新的受害人。 何况单从这三桩案子看,时间间隔也毫无规律可言,凶手想多杀几个的目的昭然若揭。 至于效仿作案,就更危险了,案件久久不破,可能会有更多人兴起效仿的心思。 简单交接了任务之后,苏平便直接安排随同柴宁宁、凃仲鑫一块赶来的,重新调遣来的相对空闲的刑警去仔细走访四周,尽快尽早摸清楚受害人许艾艾的人际关系。 随后,苏平领着祁渊进入现场,询问凃仲鑫受害人大概死亡时间。 “一个钟以内。”凃仲鑫笃定的说道:“尸体温热,尸僵、尸斑也尚未形成,许多尸体现象还不可见,死亡时间绝对不长,甚至可能与报案人报案时间就差着几分钟。” “苏队,不对劲啊。”祁渊说道:“目前查到同时与丁正扬、赵广博同时有关系的,有且只有胡语诗一人罢了,难不成这个胡语诗和许艾艾还有关系?就算有关系,他也没法赶过来杀人后赶回冶钢厂附近接受我们问询吧?” “如果他是凶手,不在场证明早就做不得数了。”苏平摇头:“毕竟赵广博和丁正扬死亡的时候,他都有不在场证明。何况倘若是买凶杀人,实际上也并不需要在场。 但你说的没错,这儿距离另外两处案发现场,离得相对较远,而且胡语诗想来也不应该与此人扯上关系才对……” “那‘人际关系’这条线索恐怕又断了。”祁渊轻叹口气,说:“难不成是效仿作案?” “不太可能。”苏平再次摇头: “本案细节根本没有披露出去,外界报道只说了受害人在家中死亡,顶多附加上‘凶器插在死者身上’这一条信息,没可能将凶器为未开刃匕首,且刀鞘直接丢弃在附近的垃圾桶上这两项细节也揭露出去的。 别说媒体了,就是下边刑警大队,对本案了解也并不详细、全面。连信息知道的都不多,又怎么效仿作案?更别说各方面细节都没什么出入了。”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祁渊揉揉眉心:“一个工人,一个靠着炒股赚了不少钱想自己创业的手机销售,一个开小卖部的独居中年妇女,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总不能是无差别杀人吧? 但也不应该啊,无差别杀人哪有他这样的……” “嗯。”苏平应一声,说:“没发现共同点,说明调查还不够深入,不够全面。”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先好好分析分析吧。”苏平说:“不要单单拘泥于人际关系,包括他们的习惯、喜好、行为,尤其是干过什么共同的事儿,这点要重点分析。 全方位的剖析下来,我想肯定还是能找到共同点。而且,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得抓紧。 另外……恐怕得通知老荀召开案情发布会,主动与媒体沟通沟通了。” “支队恐怕会面临极大的社会压力吧?”祁渊有些忧心忡忡:“短短几天死了三人,疑似同一凶手所为,另两名受害者还是在我们立案之后被杀的。 即使某种程度上说,这么短时间内要破案确实有些强人锁男,而且我们也真的已经尽力了,但因为我们没破案,导致出现新的死者也是事实,这个责任咱们无可推卸……” “是啊。”苏平握了握拳,轻声说:“不能再死人了,否则,别的暂且不说,我和老荀,总得有个人站出来负责。而且,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讲到这儿,他又松开拳头,轻声道:“这是一场赛跑,我们与凶手之间的赛跑,输的代价,便是下一名受害人的生命。人命关天,所以我们输不起,必须赢!” “从现在起,到破案止。”祁渊咬着牙说道:“除了吃饭喝水,我不休息了。” “这话不要对我说,对你自己讲。”苏平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干活,协助小柴勘察现场。迄今为止,这个现场,应当是最有价值的一个了。” ------------ 第117章 往事 小卖部内相当凌乱,很显然,本案的受害人与前两案都不一样,反抗较为剧烈。 而越凌乱,就意味着可能隐藏的线索越多,是以苏平才说这个现场的勘察价值最大。何况小卖部里头还有监控,很可能直接将作案过程都给拍了下来,有刑警直接在现场调查监控。 不过目前还未发现实质性的证据,痕检是个技术活,着急不得。 “结合监控和现场看,凶手作案时蒙着脸,先是径直走到里头的货架拿了东西,随后便一直在里头兜兜转转,直到其他客人都走了,他才过来付钱。 付完钱后,凶手又与受害人一块走到深处——推测很可能是以寻找某件货物找不到为由,将受害人骗了进去,在角落中将之杀害,随后仓皇离开。” 刑警如是汇报。 “仓皇么……”苏平停下手中动作,走到电脑前大致看了遍监控,才点头说道:“凶手大概率与前两案作案者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而这会儿显得如此仓皇,说明,他的心很可能已经乱了。” “那他现在会否抱着能多杀一人是一人的目的?”祁渊有些慌:“这是否意味着,下一名受害者很快就会出现?” “未必,”苏平说道:“也有可能,此人是他的最后一个目标。当然,可能仅仅是必杀目标的最后一个,不意味着接下来就不会继续犯罪,早些将他缉拿归案总没有错。” 祁渊轻轻颔首,又问:“许艾艾有个杀人入狱的儿子,她的死,会否与此事有关?受害人家属的报复?” “倘若仅有本案的话倒很有可能,但与丁正扬、赵广博又有什么关系?”苏平斜了他一眼。 祁渊哦一声,不再说话,又跑回去帮柴宁宁打下手了。 直到中午,才算将小卖部给勘察过一遍,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反倒是负责走访的侦查员,获得了不少信息。 得益于许艾艾非常“健谈”,街坊邻居们对她的认识或许带有成见,带有极深的主观情绪,但还是让警方对她有了个相对明确的认识——一个典型的祥林嫂似的人物。 “或者说她将自己包装的像‘祥林嫂’。”小卖部边,台阶上,苏平与祁渊以及一大票刑警蹲成一圈,苏平边扒拉着盒饭,边说:“就如‘祥林嫂’一般,她的前半生,悲剧接踵而来,从不间断。” 众刑警纷纷点头。 就目前调查结果看,她曾一次次的讲述自己的遭遇。 幼年时,她父母双亡,由叔婶带大,吃着百家饭,被婶婶、堂嫂等亲戚百般嫌弃,初中毕业便独自一人去了新安打工,结果上班刚一年,和工友发生关系大了肚子,丢了工作。 唯一幸运的是,那工友并没有抛弃她,反倒和她成了事实夫妻。可惜好景不长,孩子生下来便不健康,过不久更被发现,其罹患二十一三体综合征,即先天愚型。 她与“丈夫”崩溃,无法接受,不久后‘丈夫’便出走了,她一个人拉扯着孩子,直到孩子四岁那年触电身亡…… 那时,她也已经二十五岁,悲痛过后,便又来到余桥,认识了前夫并与之结婚,很快又有了孩子,可惜她前夫是个赌徒加暴力狂,她多番忍耐后,终于忍无可忍与之离婚,再次独自抚养孩子。 之后大大小小,各种不幸的遭遇接连不断,将她推往崩溃的边缘,而她孩子也干起了小偷小摸、虐待动物的勾当,直至她儿子许杰浩因虐猫被人肉,尔后,他杀害了一名人肉到他,上门想揍他的网民,进而入狱。 再之后,她就在网上,在生活中,开始了她的控诉、宣泄,或者说诉苦,真正成了祥林嫂似的人。 “但她比祥林嫂要幸运,”苏平又继续说: “虽然周围人的同情心也是有限的,反反复复听一个故事也同样会麻木,对她的遭遇也会‘再也同情不起来’,但网络世界太大,信息太多,她的控诉每过一段时间,换一个平台,都会引得一小部分关注。 对于她的儿子,自然没人同情得起来,一个游手好闲、虐待动物的杀人犯只会引来数之不尽的谩骂,但对她的遭遇则不然,指责有,但同情更多。 凭此,她竟然敛得不少财富,遭遇还被某些苦情文学作家在获取同意的情况下,换了个时代背景编成了本书,在某个短短的时间里火了一把,最终赚取到了两套房,还有这间小卖部。 与祥林嫂的悲剧结尾不同,她的人生迎来了转折,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但最后,她也还是遇害了。” “但这些信息,似乎价值并不高。”祁渊咽下嘴里的饭菜,说道:“除了被许杰浩残杀、肢解的网民家属外,并没人有动机杀害她。而人肉者的家属也同样没有动机杀害丁正扬与赵广博。” 苏平点点头,也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有刑警说:“或许与当初的那起‘搜索’**有关。或许我们可以翻开案卷,好好的查查。说不定,当时丁正扬与赵广博也加入了搜索大军当中。 毕竟三年前,赵广博已回到余桥实习,丁正扬也在这儿,倘若同样因虐待动物**而义愤填膺,并且随着搜索深入发现‘目标’在余桥,他们很可能也会加入其中,那就与许艾艾、许杰浩产生了关联。” “不对啊,”祁渊说:“如果丁正扬与赵广博也参与了这件事,那与当年被许杰浩杀害的人应该处于同一战线,他的家属又怎么会杀害他俩? 还有,人肉搜索是个不小的工程,参与人肯定极多,凶手就算要杀,锁定他俩的概率相对也很小吧?难不成,他们俩竟然还是领头人?” “这件事儿,或许没那么简单。”苏平却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后,便道:“目前任何一点可能都不能轻易排除。 这样,你们继续展开调查,尽可能深入、全面的挖掘出更多信息,我通知技术队追查下这件事,看看丁正扬与赵广博是否参与了三年前的搜查大军。” ------------ 第118章 反差 “苏队。” 晚上六点,苏平和祁渊刚回到支队,小高就迎了上来。 “查到了?” “嗯。”小高严肃的点点头:“丁正扬和赵广博两人,在三年前,确实参与进了该事件当中。另外,这起事件,受害者并不止被许杰浩杀害的那人。” “噢?”苏平皱眉问道:“还有别的死者?” “有,不过是自杀的。”小高道:“我具体的讲讲吧。 当时网络实名制尚未完全展开,申请小号非常方便,加上虐待动物至今都未入刑,受到的实质性惩罚顶多就是封号。 所以,许杰浩当时发布这类暴力视频的方式无外乎两种——微博和邮箱传播,另外还附带了‘珍惜资源,再不看就没有了’之类的标题。 最后造成的效果自然是爆炸性的,网上吵的沸沸扬扬,绝大多数人都在喷他、谴责他,而少部分人则喷这大部分人说他们圣母婊,对爹妈如何对动物如何之类的言论,极少部分人甚至认为他干得好。 而主体舆论自然是倒向谴责他的这一面的,而且随着他推出的视频增多,网友们决定人肉他,与之斗智斗勇。 这一过程持续的并不长,许杰浩并不具备多强的反侦查能力,手法也很粗劣,首先就被人锁定他在余桥,且没多久就被人找到,有住在余桥的网民义愤填膺直接上门打算给他个教训,然后为他所杀。 这事儿你们应该清楚,但其中还发生了个小插曲——在许杰浩被确定住在余桥的时候,有一名同样住在余桥的女网友跳了出来,说自己就是视频的发布者。 你们懂的,她被喷的很惨,有叫他自杀的,辱骂他家人的,还有人黑进了他的电脑,截取了他的摄像头拍了他的照片尔后P成果照的,甚至有给他下死亡威胁的。 最终,她不堪其扰,从十七楼跳下,而事后调查发现,她患有较为严重的妄想症与抑郁症,脑袋里有些并未客观发生过的记忆,包括梦见过被狗追而将其反杀,且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死后,且相关信息被公开后,舆论又出现了反转,有让她安息的,缅怀的,愿天堂没有病痛的,甚至编造出许多关于她的故事以证明其实她是个相当善良的女孩儿,而实际目的却是为了炒作的。” 祁渊诧异不已:“竟然还有这种事儿?” “很多。”苏平轻声说道:“网络暴力在很多时候,仅仅只是一种丑恶的宣泄情绪的手段,他们不会去做细致的求证,是以也经常‘找错目标’,坑害了不少完全无关的人,近些年,也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不少自杀案件发生。” 祁渊握了握拳:“这帮混蛋,他们以正义为名,竟然……” “屁的正义,键盘侠哪来的正义?就算有,也不过是他们心中的那点狭隘的正义罢了。”苏平翻个白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外如是,符合他们三观的便是正义,不符合的便是肮脏龌龊。 另一方面,你以为网上那些骂仗,是为了什么?谴责吗,刚开始或许是,但到后边,呸,纯粹只是为了气死对方罢了,撕逼的本质从来就不是分出对错辨明道理,而是气死对方,怼死对方,为怼而怼。 说白了,他们不管对错,只看是否看得惯,看不惯不舒服就要骂两句,反正在网上骂架的成本特低,也正因如此,网络上某些地方才如此乌烟瘴气,污浊不堪。” 祁渊沉默良久,才抿抿嘴,转移话题:“苏队,你早猜到可能有这种情况了?” “嗯,因为这种情况并不罕见。”苏平轻叹口气:“而如果是这名女孩儿的家属作案,便解释的过去了,针对丁正扬、赵广博和许艾艾,他都有作案动机。 毕竟网络暴力逼死了这女孩;另一方面,没有许杰浩当时干的事儿,也不会有后来的网络暴力事件,且许艾艾一遍遍讲述这些故事,对这名女孩儿的家属而言,却是一次次的刺痛他们的心。 不过,当时参与这事的网民应该不少,只考虑余桥一地估计也很多,他为何选中了丁正扬和赵广博?这方面,有线索吗?” “有的,”小高显然调查的相当详尽,直接说道:“有四条重要线索。 一、她的果照,是丁正扬P的,而且附带的言辞相当恶劣,表现出对她的极端厌恶; 二、赵广博曾经入侵了她的电脑,并利用她的笔记本摄像头获取了她的照片,随后广为传播,并进而公开了她家的地址,对她下了死亡威胁,让她小心点儿……” “什么?”祁渊有些惊骇:“丁正扬也就算了,赵广博?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按照我们目前的调查结果看,他是个很温和的……” “人在网上与现实中,很可能有着两幅姿态。”苏平打断他,轻哼一声,说: “有的人现实中唯唯诺诺,网上却阔步高谈意气风发;有的人现实中阴狠毒辣尖酸刻薄,网上却犹如圣母大发善心;还有的人,现实中是个好好先生,网上却满嘴喷粪,键盘无敌,在网上宣泄负面情绪,释放出心中的猛兽。 这些都太正常了,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你永远不知道屏幕后面的是人是狗,同样,你也很难知道身边人在网络上是什么样儿。” 讲到这儿,他顿了顿,又看向小高:“还有两条线索是什么?” “嗯。”小高立刻又接着说道:“ 第三条线索,那个女孩名叫华安雯,有个哥哥,名字叫华岩峰,微博名青峰安雯,是名萌宠博主,不过最近都没更新视频; 四、青峰安雯于上周一发了条微博,询问除了网购之外,还有哪里能够购买到未开刃的收藏用的工艺匕首。” “噢?”苏平立刻问道:“查到他家住址了吗?” “还没有,正在调查。”小高摇摇头说道,目前就查到这些,先过来汇报再说。另外,他在自己的萌宠视频中露过脸,我已经截图交给……” 就在这时,忽然有名刑警跑过来,说道:“苏队,门口来了个中年人,说他叫华建平,过来自首的,说自己杀了赵广博、丁正扬和许艾艾。” “嗯?”苏平扭头看向他:“华建平?中年人?” ------------ 第119章 排除 小高想了想,说:“调查的时候好像也看到过这个名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华岩峰的父亲。” “父亲……”苏平若有所思,随后道:“小高,你再具体的查查华岩峰和华建平这两个人。 小祁,你立刻打电话给老荀,把这件事儿转告他,另外叫他将情况汇报给指挥中心,经指挥中心请求机场、铁路公安派出所的同事,提高警惕、加强戒备。倘若华岩峰试图离开余桥,请他们立刻拦截。” 说完后,他才看向那名刑警:“你去将人带到审讯……算了,带接待室去吧,各个仪器设备暂时先别开,我先跟他聊聊。” “好。”小高和那刑警点点头,离开了。 祁渊则掏出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随后若有所思的问道:“苏队,你怀疑华建平是来给他儿子顶罪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当然,也不排除他确实是杀人凶手的可能。”苏平说道:“倘若他并不知情,只是来顶罪…… 顶罪也是犯罪,罪责不轻,我不希望他干这种傻事,能劝服他最好,总归还没归档,放弃了这个想法的话,我可以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但要他一意孤行,好说歹说还硬得讲是自己犯的罪,而最后事实证明犯罪人是他儿子的话,那我们也没办法了。人不自救,咱们操碎了心都没用。” 祁渊轻轻点头。 顿了顿,苏平又说:“别着急着过去,晾他一晾,给他点心理压力,也给小高点时间去调查。 半个钟吧,半个钟后,他究竟是杀人后来自首,还是为儿子顶罪,差不多也该有数了。走,趁这会儿功夫,先去吃个饭…… 对了,帮我微信上再跟老荀说一声,例会按时召开,老荀主持,不用等咱们俩了,天知道结束问询会是几点。” “好。”祁渊轻轻点头,再次摸出手机,上微信找到荀牧,把事儿跟他一说,便跟着苏平来到食堂吃饭。 两人吃饭速度都极快,十来分钟搞定,就又摸到图侦科。 小赵和刘勋对比过许艾艾遇害现场的监控视频以及支队门口拍到的华建平视频后,直接确定作案人不可能是华建平。 因为华建平秃了顶,这个特征太明显,而杀害许艾艾的凶手,不会超过三十岁。 两人又来到技术队办公室,小高十根指头正在键盘上跳舞,敲得噼里啪啦的。 “苏队,小祁。”见到两人进来,小高立马停下动作,回过身向他俩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关于华建平,查到些什么了吗?” “暂时没有,网上查不到这个人的信息,估计平时很少上网。”小高摇头说道:“创业信息也没找到,想来没建公司。至于就业信息、社保信息之类的信息,需要点手续,一时半会的下不来。” “成,也没什么关系。”苏平说:“目前基本可以确定华建平是来顶罪的了。你先帮忙盯着华岩峰吧,千万千万别让他跑咯,否则特别麻烦。可以的话先想办法确定他家住址,我派人去盯着。” “行。”小高再次点头。 “高哥还没吃饭吧?”祁渊便问:“要不我去帮你打包一份回来,你想吃什么?” “好哇,就随便点点吧,两荤两素,我不挑食。哦,再帮我打份汤来。这是我的卡,给。” 祁渊接过饭卡,点点头,转身离开。 …… 二十分钟后,接待室。 祁渊落后苏平一步,走进其中。 华建平坐在里头,神情拘束,肩膀耷拉着,背很弯,整个人都缩在一块。 “华先生是吧?”苏平坐在他对面,轻声问道。 “是,是我。”他嘴唇微微哆嗦,说话也有些磕绊。 苏平左右瞧瞧,确定摄像头什么的都是关的,便说:“华先生,先给你个忠告,别干傻事,也别把我们刑警当傻子。顶罪,保不住凶手,反而会把你自己给搭进去。” “啊……啊?”他喉结上下滚动,抬起头瞥了苏平一眼,又迅速挪开视线,有些畏畏缩缩的应道:“我听不懂你说的……” “相信我,”苏平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打断他说道:“真凶跑不了了,就这一两天的功夫,我们就会将他缉拿归案。 如果你干啥事儿,到时候也进去了,你老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又教她怎么办? 你要还在,至少还能跟她相依为命,日子还有个盼头。而且你们年纪也不算太大,再领养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问题,照样能享受天伦之乐,只要真心对孩子好,老了孩子也会赡养你们。但若你一意孤行,这个家真就彻底毁了。” “我……”华建平脸色纠结起来,过了片刻,却又下定决心,还是一样的说辞:“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警察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人真的是我杀的,三个都是,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我来自首……” “华先生。”苏平声音抬高了几分:“现在,监控、录音设备都没开,目前的谈话,只有我们三人知道,现在放弃你心里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来得及。 否则等我们正式展开询问,做了记录,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另外,最后给你提个醒,你跑过来自首,想来‘他’应该不知道吧?否则以‘他’蛰伏多年后亲手将当年直接或间接害死你女儿的血性,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的看你来自首,帮‘他’顶了罪? 不会的,不可能的!你信不信,到时候我们只要召开个案情发布会,把你自首的事儿公布出去,‘他’一看到,立刻就会跑到咱们支队自首,到时候你们俩都得坐牢。 另一方面,我们都已经锁定‘他’了,你再如此包庇,有意义吗?至于潜逃……你不清楚我们针对他的布置吧? 倘若他被抓,或者自首,或许还能保住命,尤其后者,争取到死缓或者无期的可能性挺大的,但若潜逃,则有可能被负责缉捕的同事当场击毙。 你好好考虑下吧,犯不着为肯定会被抓捕的‘他’犯罪,白白坐牢。身为父亲,你应该做的是劝他自首,争取从宽处理。” ------------ 第120章 投案 苏平一面说,一面观察华建平的反应。 最终,他一步步的印证了自己的想法,猜测中的那个“他”,便是华建平的儿子华岩峰。 而此时,华建平又陷入深深地纠结当中。 道理他都懂,可他总还是有着点侥幸心。 见状,苏平声音立刻抬高了一点:“华岩峰现在在哪儿?是你打电话叫他过来自首,还是我派人去把他羁押回来?” “我……他……”华建平又是一哆嗦,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平复下来,长叹口气:“我打电话吧。” 说着,他便摸出了自己手机。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儿子……你……唉,你过来自首吧,警察查到你了……我?我现在在刑警队……” 聊了一会儿后,他语气忽的一变:“你说什么?阿峰啊,收手吧!别一错再错了,你再杀人,谁也救不了你……” 苏平听到这儿,脸色也瞬间变了,赶忙给祁渊使眼色。 祁渊会意,立刻走到一边,给小高打了个电话,压低声音让他赶紧锁定华岩峰的位置。 同时,华建平又说:“收手吧,你要死了,我和你妈怎么办?你让我们怎么活?我们一把年纪了,干不动了,要是你被枪毙,我们也不活了!” 苏平抿抿嘴,没有插话。 但在如此密闭的空间内,加上电话那头的华岩峰情绪似乎相当激动,苏平听得还是蛮清楚的。 华岩峰果然还想继续作案 而且他的目标还剩四人,都是在三年前,对华安雯下过死亡威胁,或者声称自己也在余桥,要去揍她甚至找人强奸她的。 算上已经遇害的三人,除许艾艾之外都是逼死华安雯的元凶,但华岩峰最仇视的,依旧是许艾艾、丁正扬与赵广博,其他四人虽然言语激烈,可仅仅只是键盘侠罢了,并没有实质性的去做什么事儿。 虽然从某些角度看,键盘侠同样极其招人恨。所以华岩峰还想继续,这四人,多杀一个是一个。 但心思总归没那么强烈了。 是以吵了许久后,华建平便擦了擦眼角,随后将手机递给苏平,哽咽着说道:“警察同志,那臭小子想和你聊聊。” “嗯。”苏平点点头,接过手机,开了扩音:“你好,我是苏平。” “苏警官。”电话那头说道:“你别为难我爸,我这就过来自首。” “嗯,我在这等你。”苏平轻声说道。 想了想,总归还是担心华岩峰会顺路去再作案,便又说:“他跑来警队,想要自首,替你顶罪,被我劝阻了,好在他醒悟的早,这一行为我没记录进案卷当中,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你别辜负他一番心意。” “警官,你这话什么意思?” “放心吧,没有威胁你的意思。”苏平淡淡的说道:“没摄像,没录音,也没有记录,就口头聊聊,我就是反悔也没用,只要你爸别自己又改了口去承认,没人能‘冤枉’他包庇你。”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我会尽快过去……” “我信不过你。”苏平打断他,淡淡的说道:“待原地别动,你的位置已经被我们锁定了,我会叫附近的派出所同事去送你过来,很抱歉,我不能赌,也赌不起,不管怎么说,他们罪不至死,所以不能再死人了。 放心,还是算你自首,但最终能否争取到从宽处理,我没法给你保证,得看你自己表现。”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片刻,才终于说:“行,我知道了。” 随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苏平轻轻一笑,将手机还给华建平,然后看向祁渊。 祁渊点点头:“高哥那边说了,已经锁定华岩峰……” “那就通知老荀,不用开会了,让兄弟们赶紧歇会儿吧,另外,叫他准备准备,等本案确认无误后,第一时间发布动态,让老百姓们安安心。” “好的。” …… 半个钟后,有派出所民警将华岩峰押解到刑侦支队。苏平直接叫人把他送进了审讯室。 过了两三分钟,苏平才带着祁渊走进来,坐下,递给他根烟。 “谢谢,不抽。”他摇摇头。 “我猜……”苏平便将烟塞进自己嘴里,点上,说:“这三年来,你一刻也没有放下过仇恨,之所以蛰伏三年,不是因为能忍,而是将许艾艾、丁正扬、赵广博和另外四个人找出来,需要时间,对吧?” “嗯。”华岩峰点头:“许艾艾好找,另外六个,有点难度。而且我也不敢把事情搞得太大,那样你们一下就会锁定我,我充其量就只能杀一两个。而且,可能会把人吓跑。 其他四个人可以放过,但黑了雯雯电脑的赵广博,P了她果照的丁正扬,还有剩下许杰浩,做出那种混账事儿,间接逼死我妹妹,还不断拿这事儿炒作一遍遍刺痛我爸妈的许艾艾,必须死。 许杰浩我也想杀,可他在监狱里头,我没办法。” “匕首哪里弄到的?” “明丰街花鸟市场买的。”华岩峰说:“我问了,里头有不少卖文玩的店铺,有不少未开刃的匕首。我买了六把,路上捡了一把。都不贵,百来块钱而已。” “为什么选择未开刃的匕首?” “因为我是个复仇者。” “噢?”苏平有些好奇:“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没有执法、复仇的权利。”华岩峰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未开刃的匕首,吓吓人可以,但没什么攻击性,和我多像啊。 但,哪怕未开刃,同样可以伤人,就如同我,没有权利,但谁也抑制不了我报仇的冲动。 那些匕首的刀鞘,就如同束缚在我身上的道德,我不想跟他们讲道德了,所以作案后,我把它们统统都丢弃在现场附近。 我很讨厌那些自诩正义的人,以正义为名,却大肆干着暴力、黑暗的事,他们只不过需要个由头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罢了,那样的嘴脸,跟虐待动物的许杰浩又有什么区别? 想想,就叫我恶心。而我,只是为了复仇,伤害我妹妹的人,无论如何,哪怕豁出去我这条命不要,我也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惜,人还没杀完,竟然被我爸知道了这事儿,还跑过来自首…… 他真傻,真的。” ------------ 第121章 结案 刑警们很快在华岩峰家中发现了另外的四枚匕首。 同时在他的手机和电脑上,也找到了包括许艾艾、丁正扬和赵广博在内的七名目标的详细资料,从编辑时间上看,七份详细档案前后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完成,与华安雯遇害的时间一致。 由此可见,在华安雯遇害那天起,华岩峰就在谋划着复仇了,只是因为目标人数相对比较多,加上不好大张旗鼓,所以耗时相对比较长些。 华岩峰既已招供,证据业已补充完毕,苏平便宣布结案,并让苏平通知官方平台发布破案公告。 祁渊却始终没办法缓过劲来,这桩案子,给他的冲击相当大。 网络暴力害死人,而且真的能害死人,这点他也清楚,甚至早有耳闻。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网络暴力,比他想象中还还要可怕,有好些疯子,打着个理所应当的旗号之后所做出的事儿,更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所作所为,与他们所抨击、厌恶与鄙视的事儿,其实根本没有两样,打着反对虐待动物的旗号,却肆无忌惮的精神乃至**虐待他人。 就如近些年,因各式各样的原因而抵制洋货时,砸车烧店一样。 更有甚者,前些年岭南一代爆发反日狂潮时,有极端分子强奸了名穿着类似和服的coser姑娘似的。 他们根本不是抵制、抨击,不过是借着一个看似伟光正,或者乍一看似乎站得住脚的名号,去肆无忌惮的释放出心中的猛兽,去干些平时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儿罢了。 他们根本不是在维护心中所谓的理念,仅仅只是在扯大旗,然后干禽兽之举。 而且似乎在有了个听着光明正大的理由之后,他们心中的阴暗跟被极大的催发出来,让他们更肆意妄为,无所顾忌。 …… “怎么,还没走出来?” 一周后,中午,刑侦支队食堂。 松哥端着盘子坐在祁渊边上,说:“消沉了一星期了。” “好多了,”祁渊说道:“只是这桩案子,给我的感触蛮大。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看似斯斯文文的人,在自觉地没有风险或者风险很小的时候,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是啊,所以我国至今不取消死刑。”松哥轻声说道:“因为若是取消了死刑,难以震慑很多潜在的罪犯。 也正因如此,上头早早就下达了‘命案必破’的铁令,目的就在于尽可能的直接或间接提高犯罪成本,加强对潜在罪犯的震慑力度,抹除他们的侥幸心理。 否则的话,命案与其他重大刑事案件的发案率,无疑得提高许多。” “所以我个人是很支持死刑的。”祁渊抓着筷子的手攥紧,在半空中挥了挥,情绪也有些激动:“人贩子、虐童、强奸,一律死刑,这类犯罪绝对要少很多! 说什么担心一律死刑后担心犯罪分子鱼死网破,直接杀死人质或受害人,都是放屁!犯罪成本上去了,没人敢干这事儿,还有锤子的鱼死网破?鱼定然会死,但网根本不会破好吗! 还有跟罪犯讲人权的……我就好奇了,这是什么奇葩思想?跟罪犯讲劳什子的人权?又把受害人置于何地?只有受害人本身有权利有资格原谅罪犯,否则都是慷他人之慨! 我甚至怀疑,这些主张废除死刑,主张和罪犯讲人权的家伙,自己是不是就曾经犯过罪,只是没有曝光而已,所以想方设法的降低犯罪成本?” “这话就多少有失偏颇了。”松哥轻轻摇头,顿了顿,又补充说:“当然我指的是前半句。 事实上,拐卖人口、虐童、强奸等案,最高都是死刑,而且实际上有不少此类罪犯被判处死刑,但‘一律死刑’是不可能的,太过绝对,意味着肯定得出问题。” 祁渊叹口气,身上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有些疲惫的说道:“我懂,我当然懂,总得结合实际情况与罪责大小…… 况且,一昧的提高犯罪成本,也并不是个好办法,至少单单靠着这些,也同样无法杜绝犯罪,鱼死网破的可能性其实依旧客观存在。” “是啊。”松哥抿抿嘴,轻声说:“要说犯罪成本,最高的无疑就是泛读了,非法贩卖二乙酰吗啡五十克以上最高就可被判处死刑……但,由于这一交易堪称暴利,依旧有无数人铤而走险。” “嗯。”祁渊闷闷的应了一句,情绪有些低落。 “行了,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振作起来吧。”松哥轻笑:“相比于很多有心无力的人而言,我们算相当幸运的了。至少,我们可以,也有许多机会,去肃清……” “我知道,”祁渊说:“道理我都懂,松哥,谢谢,不用给我喂鸡汤了,慢慢的,自然而然也就能走出来。” “嗯,自己能调整最好,实在不行,申请心理咨询吧。”松哥说:“别担心丢人啥的,刑警心理出现问题很正常,心理干预也同样很有必要。” “我懂,才不会跟那些人一样肤浅呢。”祁渊笑道:“就跟生理疾病一个道理,心理障碍的确非常正常,和感冒发烧一样,没什么好丢人的,逞强把小问题拖成大问题才丢人。” “你清楚就好。”松哥点头,三口两口将饭吃完,随后说:“元旦值班表已经出来了,等你吃饱后抽空去看看,有异议的话早些提,也好调整,再晚的话想调整也来不及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祁渊应道。 松哥站起身,拍拍他肩膀,便端着餐盘离开,将盘子放进到回收处,便离开了食堂,继续去干活了。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支队也是越来越忙,许多琐事要做,辅警文员可以帮他们分担大部分任务,但还有许多是辅警并没有权限去做的,毕竟刑警队还是有不少敏感材料,不能轻易透露。 是以松哥等老刑警,午休的时间都被挤占了,只希望早些将工作做完,休假的时候也更安心一些。 ------------ 第122章 意外 元旦的这个“跨年”,其实已然没了多少仪式感。 连传统中最为重视的“春节”,年味都在逐步丧失,何况元旦呢,不过是三五亲朋好友聚在一块儿,吃个晚饭,喝点小酒,唠唠嗑,再看看各大电台或网络媒体平台的晚会,其实也就过去了。 与寻常的节假日,没太大的不同。 归根结底还是源于经济相对不景气导致的大家伙生活压力都极大,节假日的那几天时间,休息都不太够,又如何放肆的玩呢? 当今社会其实一点都不缺乏娱乐手段,各种家假日活动也能搞的五花八门的,弄的丰满而充实,可太多人患得患失,渐渐便宅了起来,进而便产生了空虚感。 实际上选择多的是,只是大家疲惫且浮躁,静不下心来了。 追忆童年与青春,以及相伴而来的所谓情怀,也只是对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无忧无虑的日子的渴望渴求而已。得不到的,失去的,总是很勾人。 一收假,祁渊便早早调整好了状态,回到刑侦支队,继续干活。 刑警工作也不总是充满刺激的,同样也有许多枯燥的事项,且年尾这段日子,一忙就是好多天。 晃眼又过去了小半月,不少刑警申请了年假,与节假一块休,时间倒也挺长,便纷纷买了回家的机票、高铁票,之后随着时间一天天临近,不少人心里已经长草,想着立刻飞回家里去了。 即使每年都在吐槽年味越来越淡,可归根结底,大多数人还是想回家过年的。 其实所谓的年味,就在于这种大团圆之下弥散而出的淡淡亲情罢了。 所以大多数人每年过年都“真香”,不愿回家的虽有,且有逐年增多的趋势,但依旧只占极少数。 “小祁。” 祁渊正干着活,松哥忽然走过来,问道:“我瞧了一下,你有着五天的年假,没申请啊?过年留余桥值班?” “嗯。”祁渊点点头:“跟爸妈说过,今年就不会去了,他们也同意。刚好,他们计划着来余桥玩玩,顺便看看柴姐,我不值班的时候可以陪陪他们,到处玩玩。” “这样啊,我还担心是你忘了,提醒下你呢。”松哥说道:“离截止日期还有一段时间,你要后悔了还能改,不然等过年排班表出来就改不了了。” “我知道,谢谢松哥。”祁渊面带微笑。 “你知道就好了。”松哥嗯一声:“到时候你爸妈来了,跟我说一声,余桥和附近我熟,有时间的话,带你们玩玩。” “松哥你也不休息吗?” “我家就在余桥,没必要浪费休假名额。”松哥轻笑:“我还打算把年假留到明年国庆再用呢,到时候去**瞧瞧,去看升旗。 念了好久了,本来想今年去的,结果今年事儿比较多,太忙,就没请假。明年再说呗,要还没机会,干脆挑个淡季,找个好玩点儿的景点玩玩。” “也挺好的。”祁渊说道。 又和松哥聊了几句,松哥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忙起自己的工作了。 刚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座上的对讲机便响了起来,要求他们全体去枪库领枪,然后到停车坪集合,准备出警。 “又有命案了吗?”祁渊立马站起身。 其余刑警批外套的批外套,装对讲机的装对讲机。 听到他发问,松哥便回答说:“应该吧,不是命案也是重大突发**,所以才让咱们领了枪直接去停车坪集合。 嗯,你先赶紧过去,问问什么情况,我们领了枪就过来。” “好。”祁渊点点头,抓起对讲机往腰间一塞,便迅速跑了出去。 很快来到停车坪,他便见苏平和荀牧各靠着辆车,面色严肃。 瞅见他,荀牧对他招了招手,是以他过去。 “荀队,什么情况?一大队竟然都被调动了。”祁渊跑过去,随后依旧无法抑制住好奇心,便直接问道。 “嗯。”荀牧表情严肃:“就在刚刚,十分钟前吧,余桥安和地产集团有限公司的副总在考察楼盘的时候,被高楼坠下的钢筋贯穿躯体,当场死亡。” “啊?”祁渊有些诧异:“这应该是意外吧……” “三年时间,加上他,我省内有十七名富豪因意外而遇害,其中余桥占了一多半。”苏平走了过来,轻声说道: “这些人,或大公司老板,或巨额保险投保人,或大家族法定第一顺位继承人,或有着某些非法的地下关系,但每一个简单的。 当然,不是说富豪就死不得,但有一点,越有钱的越惜命,各类安全保护措施也该越完善。放眼其他省市,这类人遇害的概率可远没有那么高。 他们接二连三的发生意外,太巧合了。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巧合就意味着有问题,是以这里头,真正死于意外的或许有,但更多的恐怕是人为。 有一人,或者一个团伙,手法专业,以制造意外为杀人手段,收割目标的性命,可谓是职业化的犯罪,咱们很可能要碰到对手了。” “不……不应该吧?”祁渊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制造意外来杀人?又不是拍电影,哪有那么玄幻的。” 苏平斜了他一眼,他咽口唾沫,立刻转移话题:“话说回来,既然发生了这么多起所谓意外,先前怎么没有……” “有的,早就发现问题,并且立案调查了。”荀牧摇摇头:“可惜,凶手手法相当高明,也非常谨慎,以往几次都没发现证据。 这次咱们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迅速进行勘察,说不定还能发现些许蛛丝马迹,发现他们的疏漏。 况且,连续作案总归得有不少共同点,比如同时出现在每一案现场附近的人。他们犯案的次数越多,这一破绽也就越大。 再有就是,这一系列案件早已引起省厅的高度重视,咱们将案情上报,省厅肯定会抽调各地精英组成专案组,参与进侦查工作当中。是以这一次,绝不会让他们跑了。” ------------ 第123章 大盘 不一会儿,三四十名刑警纷纷集合完毕。 这种大阵仗实属罕见,一般命案也不过一个调查组的刑警负责罢了,半个多月前的那桩连环杀人案,最终也不过调动两组人手直接负责,此刻直接调动了整个重案大队,可见市局及支队对本案的重视程度。 何况接下来省厅还会派出专家组。 不过转念一想却也可以理解,先不提受害人相对特殊的身份,若这三年来十多桩意外案件真是同一伙职业犯罪所为,便绝对是震惊全国的惊天大案了,以多高的规格去应付都不足为奇,都不算出格。 众刑警集合完毕之后,苏平荀牧手一挥,大家便纷纷上车,十辆警车组成浩浩荡荡的车队,往安和地产集团在北市区新开发的楼盘开去。 大中午的,出城道路倒不怎么堵,半个钟左右便抵达了目的地。 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分局及附近派出所的刑警都聚在附近,还有报社与电视台记者守在附近,想要获得第一手新闻。 荀牧和苏平下车,左右看了看,立刻便有记者迎了过来。 对此,他俩倒不是太过排斥,目前在场的记者,背后的媒体与市局或支队都有些合作,是以该报道的,他们会如实说,不该报道的则一个字都不会提,合作的还算愉快,二人也根本不会给他们甩脸色。 不过苏平不适合应付这类场合,便看向荀牧,说句“交给你了”,便带着祁渊松哥等刑警越过警戒线,向现场民警询问道:“具体说说怎么一回事。” “苏队。”刑侦大队队长立刻迎上来,说道:“今天上午十点,安和地产的副总带人来工地上考察,顺便送来慰问,邀请全体工人在今晚一块参加个年夜饭性质的聚餐,并当场褒奖接触工人,下发年终奖品,奖金嘛得晚点。 工人们当然情绪高昂,发奖发钱的事儿嘛,谁不喜欢——说回来,这家集团已经算相当良心了,不拖欠工人工资,缴纳五险一金,年终还有奖品以及奖金,这在其他施工队和地产公司里头都很少见。 之后就是例行考察呗,到了中午,副总还打算跟他们一块儿吃盒饭呢,结果就在这时候,塔吊钢索断裂,吊着的钢筋从近百米高处掉下来,直接刺穿了这个副总的身子。 其实不知是他,当场身亡的,还有他的秘书、他的司机、一名工头和一位工人,另外两名安全员和两名工人重伤,已经送到医院救治了。” “五死四伤?”苏平皱眉。 如此惨烈,就算不考虑与先前十多起“意外”案可能存在的关联,也是罕见的重大事故了,这家地产集团绝对会被勒令整改,排除安全隐患,本身股价也可能暴跌,这片楼盘甚至有烂尾的可能,公司也得伤筋动骨乃至倒闭。 但祁渊皱眉的原因不全是这个,而是他们汇报上来的内容。 他便说道:“指挥中心传递给我们,以及你们上报的案情报告中,可没有说现场竟然如此惨烈。” “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哇,到现场才知道。”他说:“当时指挥中心也就跟我们说是安和集团副总意外遇害,让我们去现场看看。 来的路上,我忽然想到这几年发生了好几次这样的类似他身份的遇害案,去年的时候荀队还说过,有类似的案子第一时间上报,我便赶紧跟指挥中心说了,接着又跟你们做了汇报。” “这样么。”苏平捏捏下巴,随后问道:“谁报的案?” “工地上的监理员。”大队长说道,犹豫片刻,又压低声音汇报:“据目前的调查结果看,很多工人都说他就是个马屁精,眼睛里只有领导。 不过……我总觉得夸张了,这是命案哎,怎么可能眼里头还是只有领导。但除此之外,也不好解释他报案时为啥只说副总死了,可能是太紧张了?” “这倒是挺正常的。”苏平摇摇头:“发生这种事儿,现场的人估计都惊魂未定,不能客观的汇报事实也在所难免。” 大队长皱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说了句“倒也是”,显然并不想跟苏平争论,因为没什么意义。 “去现场瞧瞧吧。”苏平扬了扬下巴,又看向身后的凃仲鑫和柴宁宁,以及他们带着的法医跟痕检员,轻声说道。 “这边走。”大队长立刻侧身,说道:“现场离这儿还有一小段距离。怎么说呢,这个新建的楼盘很大,据说规划占地总面积达7163亩,在目前的余桥中当属第一,算超级大盘了,跟小城市差不多。 发生事故的位置,在楼盘偏中央的位置,距离这里大概七百多米的样子……话说回来,先带个安全帽吧,谁也不能保证还会不会有高空坠物,戴着安全帽也安全一点。” “嗯。”苏平轻轻点头,就算大队长不说,他也会主动讨要,毕竟刚刚发生过意外,真的是意外也好,人为也罢,都叫人挺不踏实的。 面对钢筋钢板之类的高空坠物,安全帽或许救不了命,但总归心里更踏实一点。 工地准备的安全帽倒是不少,众刑警很快纷纷戴上,随后便跟着大队长走进工地当中。 此刻路面还没铺好,都黄泥路,凹凸不平的,上边还有大量的碎石子,可能还有铁钉隐藏其中,大家伙走的都比较小心,因此七百来米,走了十来分钟却都还没走到。 祁渊忍不住轻声嘀咕:“松哥,这么大的楼盘,投资得多少钱啊?不都说房地产开始降温了吗?这么搞能不能卖出去哦?我可听说,咱们余桥的房子比常住人口都还要多,已经有好多楼盘都空得很,入住率特别低……” “不知道。”松哥摇摇头:“房地产我也不太懂。但一般来说,这种超级大盘应该分两期甚至三四期慢慢建才对,一边建一边看效果,卖得好就继续建设,买不好把圈起来的楼盘再转让出去也算能止损。 像这样一口气直接建成……太冒险了。” ------------ 第124章 现场 |||->->一旁的老海听了,接过话轻声说:“附近有好几所中小学呢,在市内排名都不错,另外听说师大附小和师大附中也要在附近再建个校区,就依托这个小区建成,还有几个托儿所什么的,妥妥的学区房。 一般小区或许还有比较大的风险,真未必能卖出去,加上这两年市场实在不景气,还有前些年楼市利好的时候疯狂盖楼导致的空房太多入住率太低的问题,风险确实不小,听说已经有好些房地产集团倒闭了。 但学区房嘛,一般来讲真不愁卖,再加上规划中的商业广场步行天街,这里地段也不算特别篇,风险估计还是比较小的。 再加上这类大盘,也是展示实力彰显品牌的好手段,一口气建成,估计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别的不说,这一年股市那么熊,但这块楼盘开建以后,他们集团的股票还一直在涨。 当然,房地产这块我也不太懂,就是这个楼盘我也有关注,我老婆想要买一套,师大附小和附中嘛,都是很可以的,买下来以后将来孩子教育问题也就解决一大部分了。” 祁渊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老海又耸耸肩:“反正我也不炒房,房子对于咱们几个来说就是家,就是住的地方,也没啥风险不风险的啦,涨了有赚头,跌了也不亏,至少有了个容身之处。” “倒也是。”松哥回应一声,有些感慨:“羡慕你啊,都打算着买第二套房了。” “害,只是计划而已,能不能凑够首付,房贷能不能批下来都还两说。”老海摆摆手:“先前开盘的时候倒是有卖期房,不过嘛……说实话,这么大的楼盘,咱心里也犯嘀咕啊,万一烂尾了咋办? 现在看,幸亏当时没冲动,寻思着哪怕贵点也得买现房,这不,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这个楼盘,我看危险了。” 祁渊张了张嘴,又忍不住问道:“万一真的烂尾了,那些买了期房的业主怎么办?买房时同时买财产险有用么?” “没用的。”松哥摇头,给他解释道:“房屋保险所保障的房屋的建筑结构,面临的主要风险是火灾、爆炸以及在保险范围内的自然灾害等,并不包括烂尾,烂尾属于经济纠纷。 如果是按揭的还好,还有机会跟银行协商停付本息,等房屋再次施工后再恢复……” “想屁吃。”方常翻了个白眼,冷声怼道:“理论上可以,但哪有那么容易,人银行可是弱势群体,半点亏都不能吃的,房子交付不了是开发商的事儿,跟他们银行有锤子关系了,同意停付本息的事儿或许有,但特少。” 松哥看了他一眼,也淡淡的哦一声。 祁渊忍不住挠挠头,才想起来,松哥和方常还在继续扮演着“不对付”的关系,说回来,他还真有些担心两人假戏真做,真怼出隔阂来了,但这种事儿他也插手不了,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那就一点办法都没了吗?” “信访呗,不过也玄乎。”老海轻声说道:“玄乎,麻烦,还不一定能拿回钱来,所以我一向不乐意买期房,毕竟有风险。 那些全国性质的大地产公司还好说,有点品牌保障,像安和集团这种局限在余桥一地的……相对还是比较危险。” 顿了顿,老海又问:“咋啦,小祁你想买房啊?” “没没没。”祁渊连连摆手:“买不起呢还,工作些年再说吧,到时候再管家里借点钱,估计还能付个首付。 现在倒是不急,反正我就自己一个人,住哪里不是住啊,感觉不是很有刚需,以后有了女朋友到了快结婚的时候再讲呗。” “倒也是,我刚工作那会儿也不急,不过就算是自己一个人,有个自己的家感觉也完全不一样。”松哥微笑着说:“话说回来,小祁你咋到现在还是单身呐?没想过找个伴儿?” “没碰到合适的。”祁渊摇头:“碰到了估计自然也就谈了吧。哎呀无所谓啦,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带有目的性的话,总感觉反而不美……” “那你晚了。”老海胳膊勾在他肩膀上:“大学的时候倒还有比较纯粹的感情,毕业了出来,总归会掺杂些别的东西。 别的不说,大学时衣食无忧,也没有社会压力,自然好说,但出来了以后嘛,不得先解决物质基础才有条件去搞精神建设呐你说是吧?嗯,话说你大学有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祁渊嘴角抽了抽:“大学除了上课看书就是打游戏……” “高中嗯?” “我是好孩子不早恋。” “嘁,母胎单身呐?” 祁渊:(╯‵□′)╯︵┻━┻ 松哥也凑了过来,调侃道:“看来以后得多给你撒撒狗粮。嘿,咱们组好像就你是单身哎?” 祁渊翻个白眼:“方哥他不也……” “人家上个月脱单了。” 祁渊::┻━┻╰(‵□′)╯┻━┻ “咳咳。”最前头的苏平干咳两声,几人迅速板起脸,不再嘀嘀咕咕。 终于走到了案发现场,苏平抬头瞧瞧,随后伸手一指:“是那个塔吊挂钩上的钢索断裂吗?” “对。”大队长点点头,接着又说:“我们担心破坏线索,所以暂未对其进行检查。苏队,你说咱是让工人操控塔吊把挂钩放下来,还是干脆爬上去直接做个系统的整体检查?” “百多米高,爬上去太危险了。”苏平轻轻摇头:“放下挂钩的话,又有可能破坏线索……能不能让起重机降下来?” “这个……”大队长抬头瞧瞧,说:“塔吊的机械臂太长,恐怕……不过应该也有位置让降下来才对,等等啊,我问问工人。” “嗯。”苏平轻轻颔首,随后看向现场尸体,忍不住微微皱眉。 五具尸体,一具被钢筋贯穿,三具被拦腰打断,一具脑袋被砸碎了,死状都相当惨,让人不忍直视。 而柴宁宁则盯着钢筋及散落在附近的钢索检查起来,柳眉微蹙,似乎也觉得相当棘手。 ------------ 第125章 目标 “死因都是机械性损伤,被高坠的钢筋或贯穿,或砸断躯体而死,这点毋容置疑。”凃仲鑫站起身,抬起头拧着眉说道:“但钢筋坠落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就不好说了。 这一方面,我也着实不擅长,这桩案子咱们法医恐怕帮不上什么忙,重点还是痕检工作这块。但就算把塔吊降下来,工作勘察起来也有危险,平时也就算了,小柴现在怀孕” “我知道。”苏平轻轻点头:“太过危险的工作,不会让她参与的,到时候让她看看捆绑这些钢筋的钢索,瞧瞧有没有人为损坏的痕迹就是。” 柴宁宁听到了这话,不由走过来。 凃仲鑫讪笑两声:“那个,小柴” “没事。”柴宁宁摆摆手,摇头说:“你们也是为了我好,我清楚,放心吧,我不会逞强的。” 顿了顿后,她又说:“然而这桩案子,我并不认为是人为案,很可能只是意外,当然,开发商、工程队或许也需要为此负责,毕竟钢索质量不过关 就算是人为,目标可能也并非是这位副总,毕竟要同时满足副总走到塔吊挂起来的重物正下方,钢索正好断裂,太难了,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操控的。 即使想要制作意外以杀人就如前些年古天乐的那部电影意外那样其实手法也是越简单越好,人为手段越少越好,否则的话,还不如简单的制造车祸。” 苏平轻轻颔首:“我也知道,虽说巧合往往意味着有问题,但极端的巧合的话,就非人力所能为了。” “所以这桩案子” “你后半句话说的没错。”苏平又转过身,也抬头看向正在缓缓下降的塔吊,轻声说:“本案其实还是有人为的可能,只不过目的,未必是这位副总,甚至未必想要人性命。” “噢?”柴宁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想要一场意外,仅此而已?” “你说”苏平未置可否,只反问道:“七千一百多亩的大盘,里头的利润得有多大?触及到了多少人的蛋糕? 而若是安和集团垮了,这块可作为学区房,有着相当丰富的教育与商业资源,试图打造成北市区经济、教育、商业、化综合枢纽,能创造出数之不尽的庞大价值的超级大盘,会否有机会被某些人瓜分后,收入囊中呢?” 柴宁宁几人张大了嘴,纷纷对视,随后都保持沉默,不敢接话。 见状,苏平又轻笑一声:“财帛动人心,商场如战场,不外如是。”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倘若真是别的财团搞的手脚,妄图狙击安和集团的这块大盘以此牟利的话 制造意外这种事都敢做,对付我们,自然也不无不可,车祸、触电、火灾乃至落水什么的,都有可能。” “我们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凃仲鑫哼一声:“当初我长女失联遇害,就已经下定决心,跟这帮不法之徒抗衡到底,豁出这条命不要,我也得” “我知道。”苏平摆摆手,看向柴宁宁,轻声说:“但小柴不能再参与本案了,回去休息吧。” “我”柴宁宁皱眉。 “别说了,你可以不顾自己生死,但你不能不顾肚子里的娃。”苏平翻个白眼:“真碰到什么事儿,凭着我们的经验和身手还有逃脱的可能,你的话,娃就保不住了。别逞能。” “我知道了。”柴宁宁叹口气:“这件事儿,交给老魏全权负责吧,如果他同意的话。他是副主任,经验丰富。” “嗯。”苏平颔首,说:“回到支队,你就负责幕后调查,好好过一遍送回去的证据,这些工作就交给你了。” “好。”柴宁宁嘴角这才微微扬起,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之后,她想了想,又说:“苏队,你也别太过照顾我了,又不是” “队里女生少。”苏平感慨道:“不照顾照顾,你不堪重负跑了咋办?” “这话说的,”老凃翻个白眼:“被你赶跑的女警还少么?” “这不就显得小柴更难得了?”苏平耸耸肩:“能力又强,又好看,这要再跑了老荀能找我拼命。” “得了吧。”柴宁宁轻笑:“说正事儿,叫车吧,把这些钢筋和断下来的一截钢索拉回支队,我也跟着一块儿回去,带人好好检查检查。另外,我先跟老魏说说这事儿老魏,老魏!过来一下!” 与此同时,松哥也带着祁渊,对目击此事的工人进行走访。但问道后边,他们俩的眉头也越拧越深。 这位遇害副总和他的团队,走的路线并不固定,也无计划,相反具有相当的随机性,完全就是副总想到哪儿瞧瞧,大家伙儿便跟着一块去哪里看看,非常随心。 “所以,越看越不像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谋杀,”问了五六名目击人之后,祁渊忍不住皱眉说道:“别的不提,这位副总的路线,就根本无法提前计划。 如果靠身边人去影响他的话,风险未免太大了些,毕竟杀人的大事儿,其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别提对付的还是一名副总。 再有,副总身边的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他们就不怕万一有人逃过一劫,结果发现幕后之人连自己也想杀,从而将他们给抖出来吗? 最后,这些人也根本没有去影响副总,建议他们去哪儿看看,都是副总自己四处走走看看,根本没有被人影响过如果说幕后之人连着都能计算到的话,未免太可怕了吧,说是未卜先知都不为过。” “所以你认为,这件事并非人为,而是纯粹的意外?”松哥脸色倒没有什么异样。 “嗯。”祁渊轻轻点头,说道:“反正在我看来,根本没可能算计到这一步。” “那么,如果幕后之人的目标根本不是这位副总呢?”松哥反问道:“换句话说,这位副总的死确实是意外,但钢索断裂,钢筋坠落,乃至有人死亡这事儿你觉得呢?” ------------ 第126章 钢索 祁渊张了张嘴:“你是说,幕后主使的目标,不是副总,而是这个楼盘?” 松哥轻轻一笑,点头。 丰富的办案经验,让他与苏平有了同样的猜测商场如战场。 是以他看的比祁渊更深许多。 只是与苏平一样,他并没有实质性的依据,只是一个猜测,一个想法。 办案其实跟科研特别想,都是大胆猜测,小心求证的过程。既不能错过任何一种可能,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人。 是以接下来的工作,无外乎,便是证明或者证否这一可能罢了。 说来也简单,一共就两条思路,要么,证明或证否钢索被动过手脚;要么找到有机会接触塔吊及固定钢索的人,求证,或者证否他们动手脚的嫌疑。 这点祁渊显然也想到了。 同样的,以他们目前出动的警力,完全足以齐头并进,一块调查。 “好在,”祁渊说:“这么大的楼盘,安保和监控做的都是相当到位,或许很快就会发现线索。”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松哥轻轻摇头:“如果是人为,咱们要对付的无疑便是潜在的犯罪嫌疑人。而如果是意外,恐怕咱们还得应付安和集团。” “为什么?”祁渊眨眨眼睛,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说:“是了,倘若是意外的话,这个集团定然得面临全方位的安全检查,必须得停工。 但对他们而言,这么大的一个楼盘,付出的代价铁定极大,倘若不能按期交房,亦或者交房后现房出售数量不尽如人意,违背了他们的资金计划 届时资金链现金流一断裂,对于这家集团而言,无疑便是巨大的打击,更别说股市可能也会暴跌。 或许还有其他我不知道也想不通透的顾虑与缘由,但是吧,总而言之,他们肯定想让这个事件定性为人为,意外这种结果,他们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甚至于,如果我们查不到幕后主使,或者最终人为这件事就是意外,他们还可能花重金找人出来顶缸,声称对这件事儿负责。” “没错。”松哥说道:“而我们要做且只能做的,就是还原本案真相,意外就是意外,人为就是人为。 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论面对的是哪方人,红了眼的情况下,对抗的那一方,都有可能对我们,乃至对我们家人不利,你怕不怕?” “怕啊。”祁渊轻笑着说:“可我更怕被苏队扒了皮。” 松哥也跟着轻笑,知道他在岔开话题,便也没深究。 毕竟没真正面对过生死危机,说什么都不顶用,反倒像是大空话。 这些年下来,松哥也见过好些大义凛然却临阵退缩也,也见过不少平常时怯怯懦懦却在紧要关头爆发出无尽力量的。 是以这会儿说再多,没意义。 “走吧。”松哥说:“访问调查到此为止,咱们去跟苏队汇合,汇报下目前的收获,询问下一步工作。” “嗯。”祁渊点点头,跟着松哥走回到现场。 此时柴宁宁刚好离开。 祁渊好奇的看了一眼,却也没多问,只对苏平点点头,随后将调查结果跟他一说。 他没什么反应,只指了指已然降下来的塔吊,说道:“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发现。用于捆绑钢筋的钢索,用了许久,生了不少毛边,随时可能断裂,并不合格。” 祁渊啧一声:“只是用久了么?没有刻意破坏其结构甚至直接割断的痕迹么?” “暂时没有发现。”苏平摇头,接着嘿一声:“你小子有什么想说的?” “那就不好办了啊。”祁渊说:“没有办法证明这钢索究竟是有人故意换的旧的,还是因为施工方失误没换新,就算是有人换了旧的,也难以证明是故意的还是工作失误,这种主观的” “谁说没办法?别忘了,行为决定动机,这种主观方面的因素,都需要客观方面的证据去证明。”苏平打断他:“别的不说,这个工地,安全方面做的还算比较到位,安全员、监理员都有配备,设备每日也都会做检查。 如果其他钢索质量都及格,偏偏就这个钢索坏了,那么自然就证明有人置换了钢索,且其质量如此差,明显是故意的。倘若钢索大面积老旧,则有监理员和施工方承担责任。” “嘿嘿,不愧是苏队,看的就是透彻。”祁渊点点头:“那接下来” “嘿等等,你小子,”苏平忽然瞪了他一眼:“这么显眼的道理,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故意藏拙让我说好拍我马屁是吧?” 说着他哼一声:“别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你拍马屁的功夫太差劲,只会让人觉得你半年下来没半点长进,不堪造就。” “哦。”祁渊又挠挠头。 “苏队,”这时,老海跑了过来,对他点点头:“都检查过了,工地里所有的施工设施,都有每日例行检查,包括使用情况、老旧情况等。而且其他塔吊上的钢索,都很新,月初才换,没问题。” “结果不言而喻了。”苏平说道:“筛出有机会触碰塔吊钢索的人。” “是!”老海颔首。 “呃”祁渊有些难以置信:“竟然这就破案了?” “看起来,幕后主使,恐怕与先前那十几桩案子都无关了。”苏平眼睛微微眯起,轻声说:“倘若他们的手段如此简单,人为的痕迹这么明显的话,也不可能逍遥法外至今。” 说到这儿,正好看到荀牧走过来,苏平便嘿了一声,叫他过来。 “怎么说?有突破了?” “嗯。”苏平点点头,给祁渊使了个眼色。 祁渊便将目前的进展及得到的猜测都给他说了。 他捏捏下巴:“这么说来,我得先把情况上报上去,省厅专案组,没必要过来了。” 苏平轻轻点头,张了张嘴,就要答应。 这时,阿先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满头大汗的说:“荀队,苏队,不对劲啊我刚又看了下,工地用的这些钢索许多都有问题。” “噢?”荀牧皱眉:“什么问题?还有,你们刚刚不是说都查过么?怎么这会又出问题了?” “因为怎么说呢,简而言之吧,问题隐藏的比较深。” ------------ 第127章 盐雾试验 顿了顿,阿先又摆摆手,解释道:“只是做了翻新处理,可实际上,内里结构早就被破坏的差不多了,韧性很差,迟早都要出问题。有经验的老师傅,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 荀牧啧一声:“老师傅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的安全员和监理员倒好,至今没发现端倪。” “是啊,这里头或许有问题。”阿先轻轻点头,接着又说:“不过……其他钢索好歹也做了翻新处理,倒不是那么容易损坏,这根钢索连翻新都没有,上边甚至锈迹斑斑,这就很奇怪了。” 苏平若有所思,随后说:“先将有可能接触这条钢索的人筛出来。钢索比大拇指还粗一些,又这么长,本身就挺重,不容易隐藏,想要找出换掉钢索的嫌疑人应该不难。 另外,再派两人去查查,钢索从哪儿采购来的,又是谁负责采购还有检查的,给我列个名单。” “好。”阿先点头,又跑去干活了。 苏平想了想,抄起对讲机,让松哥负责的这组人留下,其余收工。 目前看,这桩案子,是他和荀牧有些过敏感了些,本身侦查难度应该并不大,用不着那么多人手,白白耗费警力。 随后他又看向荀牧,问道:“老荀,你刚刚跟那些记者,没说什么把?” “没有,就说暂不确定这桩案子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我们会立即展开调查,尽快确定。”荀牧说:“倒也有记者关注过先前十多桩‘意外’案,被我搪塞敷衍过去了,调查是一回事儿,总归尽量不能引起背后主使警觉。” “那就好。”苏平说:“那就暂时不需要理会舆论了,交给舆情科的同事就好,先专心把案子侦破吧。” “嗯。”荀牧摸出烟,点上,左右瞧瞧,说:“现在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们购买到的钢索,只是单纯的伪劣产品,是以质量奇差,里头可能还隐藏有不少肮脏事儿,比如施工队负责采办的人,以及质检员安全员都在抱着侥幸心理吃回扣。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工地,恐怕本身就很可能出现施工事故,只不过凑了巧,又有不法之徒抱着别的目的,置换了其中一根钢索。 要么,购买钢索这事儿,里头也隐藏着阴谋,有人在刻意算计这个工地。简单来说就是,有两拨人,同时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与目的,想要在这个大盘中制造施工意外。 只不过,一方选择广撒网,手段上也相对高明且隐秘些,用的是质量极差但外行人看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的产品;而另一方就简单粗暴的多,罪犯本身恐怕没什么脑子。” “但不管怎么说,本案基本可以定性为人为犯罪了。”苏平也点上跟烟,抽了两口,听荀牧说完,便道:“安和集团想必能松口气。” “哪有那么轻松。”荀牧吐个烟圈,说:“不管怎么说,其余钢索存在安全隐患,乃至其他机械设备可能也可能存在问题,但他们并未发现,说明监管这一块上就有问题,无可推卸。 哪怕本案是人为,他们都必须得停工一段时间,整改过后再重新开盘。” 苏平轻声说。 荀牧嗯一声:“这倒是没错。” “别杵在这儿。”苏平又斜了祁渊和松哥一眼:“抽根烟歇会儿,抽完继续走访。侧重点稍稍更改,询问他们平时在工地干活的事儿,还有每日安全检查这些。” “好。”松哥颔首,随后又摇摇头:“烟就不抽了,直接去干活吧。小祁我们走。” “嗯。”祁渊赶紧跟上。 …… 调查工作倒是相当顺利,傍晚,便有两份名单送到苏平手上。 一份是采购部的名单,其中还包含了钢索及其他重要器械设备的卖家及其联系方式,还有负责每日例行检查的人员的名字都在上边。 另一份则是这栋楼的施工工人名单,从工程师、安全员到最普通的工人都在这上边。 “怎么这么多人?”苏平有些纳闷的问道:“第一份也就算了,第二份怎么也这么多?他们都有机会置换掉钢索?” “嗯。”阿先点头说道:“捆钢筋往楼上吊的时候,在工地里是个人就可能会被喊过来帮忙。” “这么多人,没一个发现钢索有问题?” “没有。”阿先摇摇头:“而且据走访,他们都说,今天早上干活的时候钢索都还很新——大佬要来视察,他们当然也相当重视,安全这块监管做的比平时还严格,根本没有问题。” “这就奇怪了。”荀牧说道:“钢索之前还没有问题,怎么会忽然生锈断裂呢?” 正在这时,荀牧的手机响起。 他立刻摸出来,发现是柴宁宁打来的,便立刻接通,问道:“小柴,怎么了,你那边有发现?” “重要发现。”柴宁宁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我们的实验室在钢索上边发现了铜离子和钠离子的存在,经反复检验后发现,有人用氯化钠,氯化铜,乙酸制作成了混合溶液喷雾,喷洒在钢索上。” 荀牧眨眨眼睛,没听懂,只得再次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是铜盐加速醋酸盐雾试验,”柴宁宁解释道:“这是新津发展起来的一种快速盐雾腐蚀试验,而且也是目前工业上检验耐腐蚀性最快的方法之一。 具体的作用,就是以极高的速度腐蚀工业材料——包括铁——来检验耐腐蚀性,是一种破坏实验。原理便是利用其中的铜盐置换出铜,与铁共同形成腐蚀原电池。 而工地上用的钢索,经过检验其抗腐蚀性与韧性本来就不大过关,再加上有人喷上了这种盐雾,适当加温之后,可在短短一分钟内便将钢索腐蚀,破坏其内部结构。 即使不加温,一两个小时之后,钢索便也会被破坏的差不多,自然无法承受钢筋的重量导致崩裂,最终钢筋自高空坠落,造成这桩五死四伤的惨案。” ------------ 第128章 线索 “腐蚀……”苏平脑袋凑了过来,问道:“那个什么什么盐雾,配置起来难不难啊?” “如果要满足实验室条件自然挺难的。”柴宁宁说:“毕竟实验室嘛,要控制的变量很多,结果才有意义。不过如果仅仅只是想要快速腐尸铁索的话其实相当容易,并没有什么难度,原材料都可以轻易获得。” “换句话说,不好查咯?”荀牧轻轻抿唇,觉得有些棘手了。 “确实不好查,如果那些证物都被人处理了的话,就更难办了。”柴宁宁再次说道:“希望图侦那边能有发现吧,也建议你们走访的时候问问,有没有人对钢索那些喷洒过什么东西。” “苏队,”这时,松哥走了过来,说道:“那个铜盐加速醋酸盐雾试验,我知道。” 说着,他翻开笔记本,照着念出名字后,说:“下午走访的时候有名安全员有提到,说,他们在购买钢筋这一类的建材的时候,会做这个实验,看看钢筋的抗腐蚀性什么的。” “嗯?”电话那头的柴宁宁听到这话,有些纳闷:“他们,做这个实验?你没搞错吧?他们搞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黑他们啊,现在的这些房地产商,不偷工减料搞成豆腐渣工程就已经相当良心了,还刻意搞抗腐蚀性实验?咋可能呢?” “噢?”苏平立刻给松哥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这条线索记下,随后又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没有施工队会刻意去做铜盐加速醋酸盐雾试验?” “我老公他舅舅就是搞施工队的,我对这方面也有一定的了解。”柴宁宁说道,不过语气不怎么笃定:“只是从道理上来讲,没有可能。 作为施工队,他们的职责并非是检验材料的韧性与抗腐蚀性,仅仅只是选择合适的建材,按照设计修建仿佛即可。 或许某些划时代的地标性建筑或者重点工程需要考虑这些,但一般而言,只需要保证不偷工减料,按质按量的完成建筑作业即可。” “那我们回头了解一下,确认确认。”苏平说道,随后看了老海一眼,显然是将这事儿吩咐给了他。 见老海点点头应下,苏平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发现么?” “暂时没有了。”柴宁宁道:“但仅仅这条线索——钢索被人用化学试剂侵蚀过——就能证明本案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关于这点,我们早已确定。”荀牧将手机抬高了一些,说:“既然工作干完了,早点休息吧,辛苦了,安心养胎,剩下的交给我们。” “好哒,那我先下班了啊。” “嗯,赶紧回去吧,挂了。” 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兜里,荀牧又从苏平手里抓过两份报告瞧瞧,大致翻了翻,随后将负责这栋楼的名单放在上头,说:“重点查查这份名单。 另外,想要在钢索上喷一遍那什么盐雾,需要的量估计也不小,不太可能瞒得过所有人,好好问问。” 见众人点头,他又说:“老海,你的任务刚刚老苏已经交代给你了,查清楚这家工地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盐雾检验建材抗腐蚀性的,为什么会忽然想到去测验抗腐蚀性。 还有,这玩意儿,是该楼盘大面积都在用,还是仅仅只是负责这栋楼的小队使用,亦或者安和集团名下直属施工队都在用,这点挺重要,也务必要弄明白。” “好的。”老海点头。 荀牧又看向王兆:“小王,不管怎么说,工地存在这盐雾目前是客观事实了,你去查查,最近有没有人调用过这玩意儿。” “好。” “小松小祁小方,你们几个,继续走访调查,两个钟后这里集合,开个小会。就这样,都去干活吧。” “是!” 几人散开后,祁渊跟着松哥,一面走,一面感慨的说道:“怎么忽然感觉好久没听荀队发号施令了,这种感觉,有点怀念啊。” “荀队最近比较忙。”松哥轻笑道:“听说,明年有位副局要退休,还有位被调到省厅别的岗位去了,市局一下空出俩副局。 局长让荀队争取一下,当个主要分管刑侦、经侦与拘留、看守所这一块的副局。” “啊?”祁渊张了张嘴,有些愣:“荀队要走了?” “想啥呢,当然是继续兼任咱们支队长,平常也还是坐镇支队。”松哥说道:“刑侦在公安工作当中相当重要,荀队升为了副局,咱们支队平时的话语权也更重些。 而且这一职位基本也都是高配的,你看治安支队,交管局兼交警支队,还有特警支队的,这些重要的工作队老大都是副局,咱们老队长也是,邻市刑侦的老大也是,就荀队还不是,多尴尬啊。” 祁渊眨眨眼,没多问。 但松哥看出了他好奇,便又说:“道理也简单,年轻呗,太年轻了,偏偏能力又强,队长不是他就是苏队,苏队知道自个儿得罪了不少人,不干,免得影响整个队伍,就推荀队,但荀队当年到这步也该到头了,再高配,太夸张。 现在不一样,一来坑儿正好有空缺,二来荀队从警十八年,当支队长也有好些年头了,警衔二督,也早已达成副处的警衔最低标准,还是很有希望。” 祁渊轻轻点头。 …… 与此同时,荀牧又拨通了图侦科的电话,随后打开扩音,将手机递给了苏平,随后翻开笔记本。 电话很快接通。 “荀队。” “是我。”苏平开了口:“老荀在我边上。怎么样,调回去的监控视频,都过了一遍了没有?” “差不多了。”图侦科主任老徐立马回道:“不过工地的监控密度并不怎么大,监控质量也蛮差的,截至目前,并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啊。” “噢?什么都没发现?” “倒也不是。”老徐想了想,又改了口,说:“硬要说的话,那个名叫王强华的安全员,表现有点奇怪,总是有意无意的往施工现场那边靠,但九点钟以后又躲得远远地,表情神态动作看上去都有点儿小心翼翼的意味。” “噢?” ------------ 第129章 嫌疑人 |||->->老徐很快将关于王强华的视频截取了下来,发到了荀牧的手机上。 随后,两人便立即点开视频翻了起来,发现果然像老徐说的,这个王强华的表现相当奇怪。 “总觉得,他是在心虚,所以老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将视频反反复复过了三遍后,苏平立刻说:“既担心自己动的手脚被人看出端倪,又担心喷吐的盐雾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而之后躲得远远的,应该是确认钢索被锈蚀的差不多了,随时可能断裂,他担心被砸到。 当然了,也未必是他用盐雾锈蚀的钢索,但他应该脱不了干系,至少,也是与他人里应外合,在例行安全检查的时候,隐瞒了钢索的情况。” “嗯。”荀牧也认可苏平的判断,毕竟这再明显不过。 但这类经验性的判断,意义不大。 是以他又说:“仅凭这些表现,说明不了什么,还是得想办法找些客观的证据。”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凭此就定他的罪。”苏平耸耸肩,说:“不过,左右是个方向,有了方向,案子就好办了。 我打算等会儿去跟他接触接触,瞧瞧能不能套些话出来,怎么样,要不要一块儿?” “好啊。另外,我也通知小松他们一身,叫他们走访问询的时候,稍稍再调整下侧重点,可以比较明确的问问王强华这个人。”荀牧点头同意,随后看了看表,说: “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晚饭问题吧?我买几份盒饭大家一块儿吃?” “通知下去各自抽空解决吧。”苏平摇摇头:“聚在一块儿吃,怪浪费时间的。本来你在我通知开会时间前说都还好,到时候还可以边吃边讨论,现在小会定两小时后,太晚了,人都得饿晕过去。” “行吧。”荀牧耸耸肩,没坚持,只掏出手机在群里发了几条信息。 …… 两小时后,工地现场。 天早已彻底黑了,但工地里的探照灯相当明亮,倒是不大影响他们晚上继续作业——虽然,也已经没有什么好查的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都只是走访调查而已。 众刑警一一汇报调查结果,巧合的是,方向微调之后,所有人调查的方向竟然都指向了王强华这人。 如此高的一致性,反而让苏平和荀牧起了疑心。 会后,苏平直接宣布解散,让大家各自回去歇息,明早八点半在工地集合即可,随后便拉着荀牧走到一边,说:“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啊,原先一点突破口都没有,但当王强华进入视线后,线索便接踵而来……” “所以才叫突破口嘛,找对了方向,自然就不愁线索了。”荀牧微笑着说道:“以往办案不也都是这样么,只要找到突破口,重要嫌疑人进入咱们的视线范围之内,用不了多久,立刻就能破案。” 苏平眉头一皱,他很清楚,荀牧明知道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可却偏偏这么反驳他。 正当他打算出言询问的时候,忽见荀牧对他使了个眼色,不由恍然大悟,立刻用力点了点头,说:“倒也是,估计是我多心了。 这样吧,既然所有线索都指向他,那咱们不妨找他过来问问话,如果真的是他干的,那这桩案子,差不多也就可以结了。” “嗯。”荀牧掏出手机,说:“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好。”苏平颔首,也跟着摸出手机。 荀牧并没有王强华的联系方式,掏手机自然不是给王强华打电话,只可能是喊人叫他过来。 而与此同时,或许也会利用手机给苏平发一些消息,一些不适合这会儿说出口的话。 对此,苏平倒是相当确定,否则荀牧大可直接向他解释,完全没必要向自己使眼色。 果不其然,他微信上很快收到了荀牧发来的消息。 “你有没有发现,有两个工人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咱们。” “噢?”苏平赶忙打字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我俩到了现场后,他们就一直在咱们周围徘徊,哪怕有同事问他们话的时候,他们都时不时的瞥向咱们这儿。 不过他们隐藏的倒是相当深,我也是直到刚刚开会的时候才最终确定。要不是我经验还算丰富,恐怕也发现不了他们。” 苏平问道:“要查查吗?” “先不打草惊蛇。”荀牧说道:“而且,你刚刚说的那事儿,我也蛮在意的。 有一种可能,这个王强华,恐怕是个‘牺牲品’,被他们推在台面上,倘若咱们发现了什么端倪的话,用来顶罪的。而如果什么都没发现,那自然最好不过,不了了之了。” 苏平抬头看了荀牧一眼,若有所思,随后轻轻颔首,收回了手机。 荀牧见状微微一笑,随后也收起手机,说:“行了,小松还没走,我让他去帮咱俩把王强华给带过来。” “嗯。”苏平应道,决定先配合荀牧,至于更多的消息,可以等离开工地了再交流。 不一会儿,松哥和祁渊便带着王强华走了过来。 “荀队,苏队,他就是王强华。” “好,辛苦了。”荀牧轻轻点头:“赶紧回去歇息吧,这儿和你们住的地方也挺远的,再晚就耽误休息了,明儿还得干活呢。” “行,那我们先走了。”松哥微笑,随后看向祁渊:“小祁,我送你回去吧。明早七点整,你在楼下等我,我再接你过来。” “好。” 目送他二人离开,荀牧才收回目光,看向王强华。 这是个挺消瘦显老的小伙子,实际才二十七,但瞧着得有四十岁的模样,脸上已经现出了皱纹,头发也掉了许多,有点儿秃顶的迹象。 人倒是很高,一米八五,但看着太瘦了,目测体重不超过一百三,腮帮子都是凹下去的。 “你好,市局刑侦支队刑警。” “我知道,你们在这儿待了一整天了。”王强华轻轻点头,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那么,你知道我们的目的吧?” “知道,没猜错的话,你们查到我头上了吧?”他耸耸肩,瞧上去竟然有些不以为意。 ------------ 第130章 诉求 |||->->“不错。”见他这副模样,荀牧也不打算直接绕弯子,便点了点头,说:“目前有大量线索……” “嗯,”王强华打断他:“就是我干的。” “噢?”荀牧皱眉,似是对他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双目瞳孔微微颤动,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荀牧才再次开口问道:“王先生,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吗?” “很清楚。”王强华表现相当淡定:“我说,这事儿是我干的。我偷了工地里的铜盐加速醋酸盐雾,喷在了这个塔吊的钢钩,还有捆绑建材的铁索上,想要制造些意外。” “为什么这么做?” “报复。”王强华轻笑:“我爸爸,是个普通的建筑工人,不过不是在这家集团的直属施工队里,在别的施工队干活。 五年前,我刚毕业那会儿,他所在的施工队,在承包安和集团外包的小楼盘时,出了事儿,工伤,致残,两条腿和右手都被截肢了。 但这事儿,被安和集团给压了下去,最终只赔了一点点的钱,连医药费都不够。呵,对外一副多么负责,多么重视安全的模样,实际上还不是那副鸟样子?仗着自己势力庞大,出了事儿,就肆意欺压我们…… 呵,呵呵,从那时候起,我就计划着,一定要给我爸讨个公道。他们不是讲究安全吗?那我就制造个安全事故,毁了他们最大的这个楼盘,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能耐给压下去。 果不其然,你们对这事儿高度重视——虽然根本原因可能是因为死的人是他们的副总,这点我倒也没想到,完全是意外之喜,本来决定在今天动手,只是听说了今天他们副总要来,我想好好的打打他们的脸来着。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吧,我的计划很成功,这下子,他们的股票得暴跌了吧……可惜,还是被你们给查了出来,否则就不是跌股票这点小事了,这个楼盘都得彻底毁掉,集团恐怕也得倒闭。” “既然你也觉得可惜,为什么要承认?”荀牧抿抿嘴,轻声问:“这与你的利益不相符合吧?你想要的,应该是将本案彻底定性为意外才是,如此才能真正给安和集团重创,就像你说的那样。” “是啊。”王强华轻轻点头:“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们已经查到了我的头上了,我再抵赖,又有什么用?你们又不是脑残来的,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反正安和集团也已经付出了代价,死了一个副总,还有另外四个人,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倒是坦荡。”苏平冷笑,从腰间摸出手铐:“那么,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强华自觉地伸出双手,乖乖的让苏平将自己铐上,然后跟着苏平和荀牧两人上了警车。 坐在驾驶室上,苏平很快将警车发动,随后抓起车载对讲机,与负责值守现场的同事说两声,便直接鸣起警笛,往支队呼啸而去。 …… 回到支队,苏平让人直接将王强华带到留置室去,便不再过问,只闷闷的跟荀牧走到办公室,从他抽屉里摸出一包烟,取出根点上,随后坐在他对面,说:“基本确定了,王强华,果然是被推出来顶罪的。” “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该承认的这么干脆才是,这里头或许还有隐情。”荀牧拿回自己的烟,也摸出一根,说:“这么做,太容易引起怀疑,就差直接把顶罪两个字贴在脑门上了,并不符合幕后主谋团伙的利益。 所以……他估计有着自己的诉求,与幕后团伙利益并不完全一致,这点或许能作为突破口,帮我们顺藤摸瓜的,将整个主谋团伙给揪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苏平十指交叉。 “你问我?”荀牧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这可不像你啊,往常你不是应该直接接过话,然后……” “你不要争取晋升副局么。”苏平淡淡的说:“那么,这桩案子就交给你了。” 荀牧挠挠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痛快?” “想多了,我不痛快什么,就算晋升上去,你不也还是队长。”苏平嘴角微微扬起:“咋?你难不成还会觉得我嫉妒你?” “那不会,谁嫉妒我都有可能,你不会,否则当年也不会主动退出支队长的竞争,还出大力把我给推上来。” “这不就结了?”苏平微笑:“副局兼任刑侦支队长,几乎是潜规则,早有预料,当年你不过是因为资历不够才被卡着,如今年达到,也该上去了。” “那你……” “只是有点感慨罢了。”苏平轻叹口气:“当年那个刚进警队,什么都不懂的小后生,一晃眼都要当副局了。 不知不觉,我也这么老啦,身子骨也越来越弱,恐怕撑不了多久就得申请提前退休了,毕竟老年的日子,我可不想在轮椅或者病床上过完。 到时候,支队就真的只能靠你了,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尽我所能,帮你把隐患给抹去,顺便,再帮你培养起一帮有用的好苗子。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了。” “老苏……”荀牧抿抿嘴,叹了口气。 手上的烟灰烧了一大截,落在他裤子上,他也只是低头瞧了眼,顺手将之拍掉,随后说:“你大可不必如此,毕竟……” “不如此,还能干嘛?”苏平再次轻笑,抬起手上的烟,说:“你看啊,就像这根烟头,再名贵的烟,抽完了,屁股一掐,还不是静静的躺在烟灰缸里么? 只是终究有些不甘心啊,如果我是这根烟,那么最后这关头,也只能尽力燃烧,让自己的烟味儿更加醇香些,让抽烟的那人,不舍得这么快把我给掐灭了。” 荀牧又啧一声。 “行了,我好歹是一督,退休了待遇也不差,手里也多少有些积蓄,以后的生活,用不着你操心。”苏平摆摆手:“别越扯越远,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打开突破口?” ------------ 第131章 见白头 |||->->“无非就是按步骤来呗。”荀牧嘁一声,说:“先搞清楚他迅速招供的原因,才好继续下手。” “你这说了不约等于没说么?”苏平翻个白眼。 荀牧耸耸肩:“简单来讲嘛,我打算先给他做个体检。” “你怀疑他吸独?”苏平问。 “嗯。”荀牧轻轻点头:“你看他早衰的那样儿,年纪轻轻,瘦的皮包骨了,头发也掉的差不多,肯定有问题,不是嗑药有瘾,就是罹患重病。 就比如说癌症吧,化疗放疗,再健壮的身子都会很快就彻底垮掉,年纪轻轻变成这般模样,却也蛮正常的。” “这样么……”苏平捏着下巴,轻声说:“我倒是没想那么多……” “你是根本没想吧?” 苏平笑笑,摆摆手接着说:“如果真的是罹患绝症,跳出来顶罪却也可以理解了,反正横竖就是死,哪怕最为严厉的惩罚——死刑——对他的威慑性其实也并没有多强。 以此为前提,幕后主使若许以重利,给他家人一大笔钱,我想他很乐意跳出来顶罪。 不过找人顶罪,其实风险还是相当大的,尤其对于这种职业犯罪团伙来说…… 若非万不得已,他们根本不会去冒这种风险,因为只要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以往犯的罪,便会全部被一桩桩揪出来,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是以按照逻辑说,这帮家伙,与他人接触应该相当谨慎,主动找人来顶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更可能是另一种情况,他本来就是该团伙的重要核心成员,只不过因为生了病,是以该团伙提出,以他作为最后的保险,倘若露出破绽,实在逃无可逃,就叫他出来揽下所有罪责……” 荀牧耸肩:“但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干脆的承认自己犯罪。如果他是团伙核心成员,总还是与他们一条心的。 而且应该很清楚,我们即使调查到了他,即使他无可辩驳无可抵赖,但这么干脆的承认,还表现的如此平静,很容易引起我们的进一步怀疑,这与该团伙的利益诉求不符。” “还只是个推测呢,丝毫依据都没有,充其量只能算众多思路中的其中一条而已,并不着急往下猜。”苏平摇摇头:“还是等确定……嘿,不说好你负责吗?怎么又考起我来了?” “分的那么清楚干啥子,”荀牧轻笑:“你自己还不是心痒难耐,根本就忍不住。想都想了,说出来又有何妨?” “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苏平摆摆手,随后身子微微前倾,问:“所以……你叫老凃过去了?” “嗯。”荀牧点点头:“不过如果是癌的话,血检尿检恐怕查不出什么,所以我还叫小高去核实他的身份,打算调取卫生部门的就医记录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端倪来。 还有,如果真的是癌,或者其他绝症,他家里怎么着也该留有一些药物才对,我也叫人去瞧瞧了,估计很快就能核实。” “你有谱就好。”苏平轻轻点头,又摸出手机:“那,趁着这功夫,恰个宵夜?” “不是刚刚才吃饭吗?”荀牧张了张嘴:“就两个钟前,八点不到些的时候。不过,你好像没吃多少?貌似才吃了半份,当时就想问你来着,怎么回事老大哥,这不像你啊,往常你可是吃的又多又快的。” “也没办法。”苏平叹口气:“饮食太不规律,这不,胃现在也坏了,饱的快饿的也快,吃也吃不了多少,但很快又饿…… 而且吧,元旦的时候被我女儿硬拉着又去做了个体检,三高,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好在都不严重,只是正常偏高而已。 医生开了点降压药,让自己去买个血压计,偶尔测测,偏高就吃,没事就放着,还叫少食多餐,吃清淡点啥的。本来胃就不好,吃的不多,又叫吃清淡点儿,没点油水,这不一下就饿了。” “你现在还真是,一身毛病啊。”荀牧轻叹口气:“年纪也大了,好好注意下养生吧,还是多听医生的,少喝酒,清淡饮食,定时测血压,高了就吃药……还有,你尿酸高不?” “这倒是不高,不然再痛风啥的就完了。”苏平耸耸肩:“所以你吃啥子哦?” “算了吧,别点外卖了。”荀牧一把抓起他的手机,放到桌面上,说道:“这个点基本就剩下烧烤了,不然就虾粥,但虾粥贵啊……吃麦片吧,我抽屉里有好些,刚买回来不多久的,你尝尝看,好吃得很。” “噢?”苏平挑眉:“一包怕不够我吃。” “给你冲两包呗,去拿杯子吧,我给你烧水去。” “行。”苏平站起身,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荀牧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头。 自从上回受了伤,他常年积累下来的老毛病似乎一下子就都爆发出来了,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都说生理心理息息相关,自从身体不大好了之后,他的性子似乎也有了相当大的转变,不再如以往那般强势,更不再那么爱逞能,并学会了妥协。 当然了,却也仅仅只是对身体,对工作妥协而已,办案态度却依旧还是以往的那么个态度,底线并没有退让丝毫。 苏平如此,却给了荀牧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轻轻叹口气,他取出热水壶,结了一壶水烧起来,又从抽屉中摸出麦片,拿了几包出来,却是他自己也有些饿了,想冲点儿来吃吃。 不一会儿,苏平回来,拿了个杯子。 荀牧将麦片倒好,不一会儿,水也烧滚了,便将麦片冲开,拿调羹搅了搅后递给苏平:“呐,喝吧,小心烫。” 顿了顿,他看看时间,又说:“也快十点了,喝完你就先赶紧去睡吧,王强华那边等会儿我再拉个人去审就是。” 苏平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过了小片刻,才轻轻点头,两手巴掌微微挪了挪,将杯子覆盖住,随后张嘴吹了吹,又闷闷的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荀牧嘴唇微微一抿,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杯中燕麦,也不再说话。 ------------ 第132章 因势利导 二十分钟后,荀牧抓着保温杯走出办公室,到了重案大队办公区晃悠一圈后,见到方常还在,便对他招招手。 “荀队。”方常赶忙站起身走出来:“你找我?” “嗯,今儿值班?” “是的。” “来跟我一块儿审讯个人。” “王强华吗?” “对。” “好。”方常立刻点点头,想了想,却又忍不住问:“对了,苏队呢?” “他累了,先休息。”荀牧轻声说。 方常微微皱眉,左右瞧瞧,见附近都没什么人,便又问:“苏队他的身子到现在都还没好么?” “身子差不多好了,腿脚虽不特别方便但也已经习惯。”荀牧淡淡的说:“可他的心已经不再年轻。” “哦。”方常似懂非懂,片刻后,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荀队,我和松哥的‘别扭’,还要闹到啥时候啊?我真怕再这样下去,假戏成了真,没别扭也闹出别扭来了。” 荀牧停下脚步,斜了他一眼。 他心中一凛,赶忙抿抿嘴,不说话了。 见状,荀牧才继续往前走去,并掏出对讲机,吩咐道:“把王强华带到审讯室来,我和小方在里头等着。” “是!”对讲机那头很快有人回应。 荀牧两人走进审讯室当中,做好,整理了下审讯材料,将记录册翻开,便静静的等候起来。 “这个王强华……”方常瞥了一眼,随后张了张嘴:“他患有骨癌?” “嗯,也是刚刚才查到的。他去年年初刚刚确诊,已是晚期,病入膏肓了。”荀牧应一声,说道:“骨癌,可以说是最折磨人的癌症了,确实极其难熬,顶不住了求死的比比皆是。 这种情况下,犯罪团伙请他帮忙顶罪,承诺给他家人一大笔钱,他很可能会直接答应下来。 何况,我和老苏也分析过,他可能本来就是该犯罪团伙的一员,为了钱毫无底线,顶罪这种事儿,对他而言并没有心理负担。 更别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顶罪这词用的其实不恰当,他本来就有罪,所作所为,不过是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罢了。” “可……”方常蹙起眉:“这样罹患了绝症的人,恐怕很难击垮他们的心理防线吧? 横竖就是个死而已,加上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一心想着的都是发笔横财留给家里人,这种情况下……不好办呐。” “确实不好办,但也不是毫无法子。”荀牧轻声说道:“我们刚一问他,他便立刻承认是自己犯的事儿,恐怕已是难以忍受一心求死了。 但他认罪的如此干脆,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破绽,与幕后团伙的诉求其实严重不符,以此……” 荀牧话没说完,方常便又问:“可即使逻辑不自洽,他也可以直接耍赖啊……对于他而言,又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有。”荀牧微笑:“他的病。” “啊?” “他这么急,说白了,无外乎就两个原因。”荀牧说:“要么担心出什么变故,咱们将这桩案子定性为意外,那就不需要他来‘顶罪’了,幕后团伙的承诺自然也就无效,他为家人谋取的‘福利’便打了水漂; 要么,就像刚刚说的,他的疾病已经到了完全无法容忍的程度,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是以一心求死。 当然,更有可能二者兼有,而后者占比可能更大一些,那般痛苦之下,不可能有人坦然受之的。 而我们的调查,无疑便是极大的延长了他‘求死’的时间,一遍遍的审讯下去,身子上的痛苦,自然会慢慢击垮他的意志,让他供出真相。某种程度上说,其实与刑讯逼供无异了。” 方常张了张嘴,皱眉:“可这样,太不人道了吧?” “你和罪犯讲人道?”荀牧轻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所认为的禁止刑讯逼供,根本目的在于杜绝冤假错案而已,讲人道,只是顺带的,也是逼不得已下的妥协。 和犯罪讲人道,那受害者怎么办呢?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一个道理。当然,罪犯获刑,得到了应有惩罚之后再去虐待也确实不地道,我们也没有那个权力……算了,这个话题展开讲太大,不说了。” 方常扶额,说:“可……这么做恐怕不符合规定吧?” “什么规定?不能审讯重症病人?还是说他的骨癌是咱们让得的?”荀牧斜了他一眼,说:“他该治疗就治疗,该镇痛就镇痛,但如果治疗和镇痛有效的话,也不会那么多人受不了痛苦而自杀了。况且,治疗费用也是个问题。 咱们说白了,不过因势利导罢了。” “那,他能招吗?” “努力吧。”荀牧摆摆手,依旧不以为意:“招不招,问题都并不大。如果招,咱们自然省事,但如果不招,其实也没什么影响。既然已经明确了他背后还有犯罪团伙,那么往下调查便是了。 就目前而言,咱们已发现的方向,远远不止这么一条而已,工地当中囤积的盐雾,所谓的抗腐蚀性实验本身,或许就是针对本次‘意外’案件的早有预谋的行动。” “噢?”方常问道:“查到这方面的线索了?” “没有直接证据,但有了相当的了解。”荀牧解释道:“该实验,国内符合标准的实验室都很有限,寥寥无几,不是一家地域性的房地产公司,一个楼盘可以搞得起来的。 换句话说,他们弄抗腐蚀性实验,其实毫无意义,因为他们无法量化实验数据,无法给出明确的解释,什么样的腐蚀速度代表着什么标准。 而且市面上的普通铁质建材,不论抗腐蚀性级别高低,在这一实验下,都难有肉眼可区分的明显差距。”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这个工地囤积这种盐雾,确实相当可疑。”方常若有所思道:“或许我们可以就此展开调查,将这实验项目的发起人纳入调查名单当中。 倘若抗腐蚀性实验真的是针对这次‘意外’的布局,那么,基本就能确定项目的发起人肯定有问题了,至少与幕后主谋团伙脱不了干系。” ------------ 第133章 步骤 两人轻声聊了几句后,审讯室门便被推开,两人便都颇有默契的一块儿闭上了嘴。 很快,两名刑警押着王强华坐到了荀牧和苏平对面的审讯桌上,尔后关门离开。 荀牧抬起笔,问:“叫什么名字?” “王强华。” “年龄?” “二十七。” “本地人?” “不是,河西那边的。” “据查你得了骨癌?” 王强华眉头一皱,抬起头,语气僵硬的问:“这些问题,与案件有什么关联么?如果没有,我拒绝回答。” “抱歉,你并没有保持沉默的权利。”荀牧摇摇头:“作为嫌疑人,你只有两个选择,配合,或者不配合。不配合,我们也会用证据说话。” “好笑了。”王强华嘴角一扯:“我无权沉默?呵,我不说话,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所谓的‘沉默权’,不是字面上的不说话。”方常接受到荀牧暗示,立刻双手抱胸,淡淡的说道:“而是拒绝‘讯问’的权利。 我国法律目前并无明示沉默权,是你只要你有嫌疑,便无法拒绝审讯。你当然可以不说话,我们一直耗下去便是。” 王强华表情又略微变了变。 他忽然意识到,荀牧生硬的以他拒绝回答为由,引出他不具备沉默权这个概念,目的似乎就在“一直耗下去”这五个字。 他自己的身子他很清楚,痛苦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是以他真的不想再这般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了。 因此对他而言,耗下去三个字,便是一种威胁。 眼珠子左右颤了颤,他终于抿抿嘴,闷闷的应道:“嗯。” “什么?”方常微微侧耳,问道。 “我确实患了骨癌,晚期,化疗放疗甚至一些土方偏方都试过了,没用,我活不久了。”他别过头去。 “所以你就跳出来顶罪?”荀牧问道:“你背后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王强华皱眉问:“什么顶罪?胡扯,这事儿就是我干的,我敢做自然敢当。 当时工地里周围还有那么几个人,你们可以去问。那些工人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干什么,但我拿出盐雾喷在铁索上的事儿,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本来也没打算隐瞒,反正我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隐瞒个什么劲儿?就算被你们查到,要没死人的话也是坐牢,然后死牢里,死人的话吃枪子呗,还得个痛快,所以很多人都看见了。” “我们会去核实的。”荀牧也没跟他犟嘴,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后说道:“但此案仍旧有诸多疑点,抱歉,不论从哪方面考虑,在将疑点彻底解决之前,我们还不能结案,这段时间,请你配合。” 王强华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却很快压下:“要多久?” “无法保证。”荀牧摇头:“考虑到你的病情,这次审讯之后,我们就会将你押解到医院接受治疗。别想着逃,我们会安排专人贴身看着你,跑是肯定跑不掉的。” “我都要死的人了,跑什么跑?”王强华哼一声。 荀牧又问:“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一并说了吧。” 王强华摇头:“该说的我统统都已经说了,没什么好补充的。” “那好。”荀牧倒也没太难为他,直接站起身说:“那么这次讯问就到这儿,你瞧瞧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签个字吧。” 说着,荀牧便将记录册递给他。 他接过,快速的扫了一遍,随后摇摇头,拿起笔在上边签了名字。 荀牧便抓起对讲机,让刑警将他押解到医院去接受检查,尔后便和方常一块出了审讯是。 “荀队。”走出机密之后,方常才问道:“怎么这么快就直接结束了?不再多问问吗?什么都还没套出来呢。” “不用了。”荀牧摇头说道:“不管你问什么,他都不会说的。” “可你先前不说……” “是啊,但前提,是要让他感受到痛苦。”荀牧轻轻点头。 方常眨眨眼睛:“一……一袋米要扛几楼?” “???”荀牧一脸茫然:“什么?” “没。”方常摇头:“我大概理解了,借骨癌折磨他,算因势利导,但咱们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而且仅仅口头上的威胁,意义其实也并不大,哪怕他先前一直都在被骨癌折磨,甚至已经生无可恋不想活了,但在下一波痛苦来临之前,他依旧还会有迷之自信,觉得自己还能再扛扛。 是以,最恰当的时机,其实是他下次发病,痛苦不堪的时候。可……即便如此,在那种情况下,他的口供也是无效口供吧?还是说,咱们不需要以他的口供作为指证,只要清楚该团伙内部到底都还有什么人就可以了?” “差不多意思吧。”荀牧轻轻颔首,同时说:“但,不是趁他下次发病的时候。 他目前还能谋划这谋划那,本就说明,他的意志尚未被疾病彻底摧毁,但骨癌的痛苦不是人能承受得了的。 而他已然同意顶罪,并急不可耐的跳出来,说明其实已经到了临界值了。想来再有几次,十天半个月左右,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再有,这些时日,其他方向,比如抗腐蚀试验,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我们也能取得突破,以此摧毁他的谋划,让他明白再想顶罪给家人争取一笔福利也不可能,对他而言,又是在心理上进行重重一击。 到时候,当他发现自己计划已然付之东流,那或是两害相权,或是退而求其次,只求快速解脱,他都很可能会选择招供。 又或者,我们干脆争取到他家人的配合,诓骗他,让他想办法‘打听’到那钱已经落到了他家人手中,那么‘最后为家人争取笔福利’的信念完成,他的心理防线便也很容易攻克了。 况且,在家人已然‘拿到钱’的情况下,对他而言,最稳妥的做法,便是将他的同伙一块儿统统拉下水,否则给了他家人的钱,很可能也会被他同伙给收回去,甚至危害到家人的生命。” 讲到这儿,荀牧轻轻一笑:“他是个聪明人,我想,他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方常嘴角一抽:“这套路……是不是有点脏啊?” ------------ 更新延迟一点儿,天亮前肯定出来 陌生环境码字状态太差了,实在抱歉,我赶紧写,就是一通宵也肯定把这章写好。 ------------ 第134章 阴谋 |||->->“脏吗?”荀牧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方常咽了口唾沫,赶紧连连摇头。 荀牧呵一声,大步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方常喉结上下滚了滚,又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荀牧一两个月没跟他们一块参与到案件侦办工作当中,就忽的变得可怕了起来,与他们之间仿佛也有了一点儿隔阂,不复以往那般平易近人了。 与此同时,荀牧却也暗暗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终究无法取代苏平的角色地位,做不到严厉要求,不时怼人的同时,还能跟其他同事打成一片。 要么与人亲近,要么使人敬畏,他只能二选一。 “或许这就是老苏的人格魅力吧,我学不来。”他摇摇头,走到自己的休息室。 在门口驻足片刻后,他又忍不住微微侧目,看向苏平那间休息室,轻声说道:“挺过来啊,老苏!” …… 翌日清晨,八点,许多选择直接待在支队休息的刑警集结完毕,往工队进发。 临行前,松哥将一份报告递给荀牧。 他便在前往工地的路上看了起来,苏平开车。 “这份报告说的什么?”红绿灯路口,苏平停下车,拉起手刹,抓过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两口热水,随后问道。 “提议过或在执行‘铁质建材抗腐蚀性实验’的人员名单,自上而下,六人,一个不落都在这了。”荀牧回答说道:“好在安和集团都留有记录。” “噢?大致说说看。”苏平说,随后见绿灯亮起,便又放下手刹,继续开车前进。 “首先,安和集团此前并没有搞过什么抗腐蚀试验。”荀牧说道:“走访过相关人员,他们也都认为没有必要,只需要认准质量好的牌子以及经常合作的建材商即可。 但,领导嘛,不见得是内行,或者说其实大多数领导都是外行,他们不需要懂建筑,只需要会赚钱就好,一听发起人说的有道理,成本也很低,便也就同意了。 是以,综上所述,我认为申请并搞什么抗腐蚀性实验,是针对这次案件的一次有预谋的计划,目的就是方便以盐雾腐蚀钢筋,制造所谓的意外。” “嗯。”苏平轻轻点头,又问:“其次呢?” “其次,王强华的名字也出现在名单里。”荀牧将报告合起,随后继续说道:“再次,这所谓的实验,从字面报告来看,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嗯这个‘最后’与这篇报告就没有直接关系了。你昨晚在我办公室里猜的没有错,王强华罹患绝症,而且是最痛苦的骨癌。” “那么案情就很明显了。”苏平说道:“脉络已经基本清晰,接下来要做的无外乎就是寻找证据,证实……” “不,漏了一点。”荀牧轻轻摇头:“其他建材。” “噢?” “调查还发现,安和集团的发展虽然只局限于我们余桥,与那些全国性的大地产集团有着巨大的差距,只属于地域性公司。”荀牧说:“但他们能做到如今这个份上,有一点脱离不开——质量。”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虽说但凡资本,就不可能彻头彻尾干净、良心。但作为一个略有远见的集团,他们在质量这一块,把关的向来不错,不论是房子本身,还是物业服务,口碑都相当不错,检验这一块也都是合格的。 四年前,我们余桥发生过一次地震,六级,安和集团的楼盘统统都承受住了考验,无一损毁,这就是质量方面最好的保证。 而且工地当中,也进行了抽样调查,发现大多数建材的质量也确实合格。我们还看过了建筑施工图,发现每一套房,都留有一间‘火灾安全屋’,用的材料防火级别都非常高。 这些方面都证明,在建材采购这一块,安和集团,还有这个楼盘的施工队都是靠谱的,并没有偷工减料的迹象。 但,偏偏有极少量建材,还有施工用器械的损耗性材料出现了结构方面的问题,甚至可以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虽然也可以解释为,该公司在暗暗缩减成本,或者采购部部分人吃回扣甚至监守自盗什么的,可……结合这桩案子看,我更倾向于认为,这一块可能也有问题,搞不好,也是整个‘意外制造计划’的一环。” 苏平没有回话,双眼盯着前方。 见状,荀牧便又继续说:“甚至……我还有一种猜测。 他们最开始,是计划着让这些并不合格的材料,随着施工时间加强,本身不堪重负而出现各式各样的意外。 如此倒也能够隐藏的更深一些,最终诊断搞不好也确实仅仅只是意外,就算起了疑心,想要具体到某个嫌疑人也不容易,只能由采购部整体对这一事件负责。 可这本身是不可控的,这些易耗材料虽然质量不过关,但究竟会不会在使用寿命内损坏,是否在施工过程当中损坏,同样谁也说不准,质量不好,只是强度方面没保证罢了,到底出不出事儿,还是看运气。 是以他们等了好几个月,终于等不及了,或是他们内部有人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无法继续等下去,或是他们背后的‘金主’等不得,总之,几个月平安无事,他们不得不采取更加冒进的方式,来制造意外。 至于这帮人的具体目标,应该也如咱们之前猜测的那样,并非是某个特定的个体,而是整个安和地产集团。是以,不排除打击报复及商业倾轧的可能。 嗯,基本就这些了,你觉得呢?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么?” “挺全面,暂时没有。”苏平道:“只不过,你后边补充的这一点,你打算怎么证实?将整个采购部的人都拉出来一一调查过一遍么?过去这么久,恐怕很难有结果,相关数据估计早就被他们清理干净了。 何况,如果性质更恶劣些,这帮人监守自盗,比如找时间将这些易耗材料用低质量的替代品给置换了,更难查,工地监控保存不了那么长时间,其他证据也根本提取不到。” ------------ 第135章 发起人 “确实是个问题。”荀牧颔首,倒认可了苏平这番话。 但他接着又转口说:“但也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了,先把这帮子参与了提出或执行抗腐蚀性实验的人摸过一遍再说。 相信只要将这帮人揪出来,坐实了犯罪证据之后,为了争取到减刑机会,想来总会有人愿意供出这批易耗材料的事儿的——如果此事也同样与他们有关联的话。” “嗯。”苏平应道,随后问:“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温和的问询?还是直接讯问?亦或者……” “先以问询为主。”荀牧说道:“不管怎么讲,搞抗腐蚀性实验,总有他们的理由,即使咱们看出不对劲来,也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无法对这帮人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但不问也不行,说实话,有问题没问题,也仅仅只是我们的主观判断,不能排除这些人其实却是是处于好心而提出并执行抗腐蚀性实验的可能,所以最好还是接触接触,做个进一步判断才是。” “也对。”苏平轻轻颔首:“就像你刚刚说的,安和集团别的方面不说,至少在质量这一块,是真的上心。 放眼全国,能留出火灾安全屋的楼盘都并不多,更何况是高质量的,他们能做到这点,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哪怕仅仅是作为一种宣传与自我标榜,也是确确实实干了实事的。” “是啊。”荀牧深以为然,说:“所以,将抗腐蚀性实验作为一种宣传手段,其实也完全能说得过去——虽然这个实验并没有实际意义,但老百姓们又有几个知道这些呢? 以抗腐蚀性实验来作为楼盘质量的宣传,这种可能,客观存在,而且可能性并不低,是以咱们虽然主观上认为它有问题,却也还得好好证明证明才行,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嘛。” “是这个理。”苏平再次点头,又说:“其他人呢?收集证据?还是继续走访?在我看来继续收集证据倒是没有什么意义了,没有方向,盲目调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嗯,以走访为主吧,先挖掘出更多的信息出来,然后再说其他的。”荀牧道:“目前而言有价值的信息还是太少。” “那几位伤者怎么样了?”苏平又问道。 “我看看。”荀牧又翻开报告瞧瞧,没发现有,便在群里问了句。 很快有人回复,他便说:“一人不治身亡,两人尚未脱离生命危险,还在重症监护里看着,一人脱离危险,在普通病房。” “那就是六死三伤了。”苏平叹了口气。 荀牧低头看了眼手机,又补充说:“另外……关于这位副总的信息,也获取了不少。” “噢?” “他是力主诚信经营,保质保量的高层人员之一,安和集团旗下的楼盘质量如此之高,少有投诉,罕见漏水、墙体开裂等**,还留有火灾安全屋等,很大程度上,可以说都是他提倡的。”荀牧说: “早在十多年前,第一个楼盘的时候,当时在楼盘中留出火灾安全屋这一提议,其实面临着极其巨大的阻力,毕竟成本十分高昂,客户也未必买账,是他力排众议,顶着压力,最终才通过了提案,并一直保留至今。 可以这么说,安和集团的好口碑,是他一手,一砖一瓦的建立起来的。他曾经引用过一位名人的话,说的非常好——我们为什么讲诚信?因为我们是商人,商人无耻之尤,丢了一次诚信,便将再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们。 不管他是处于什么目的,或许也仅仅只是单纯的为了盈利,但,他对得起任何人,对得起消费者。 如今他罹难去世,或许,安和集团即使能撑过这次困难,几年后再开发新楼盘,也不会再有如此良心的房子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诚信的重要性,都知道拉拢回头客,但说实在话,有远见是一回事,能做到是另一回事,暴利面前,难有良心,你应该懂。” 苏平沉默片刻,随后轻轻点头:“这么说来的话,这帮犯罪分子造的孽,恐怕要比想象中还要大不少。” “是啊。”荀牧抿抿嘴,随后又摇摇头:“算了,这些都是后话了,也轮不到我们操心,操心也没啥子用处,先说说案子本身吧。” “没什么好说的了,”苏平轻轻摇头说道:“你都已经讲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其实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查下去就好。手头拥有足够的信息之前,猜的太多,没什么用。” “嗯。”荀牧淡淡的应一声,随后放下手机,闭上眼,往椅背上轻轻靠了靠,调整个相对舒服点儿的姿势,闭目养神起来。 大清早的,路有点儿堵,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车队才抵达工地。 两人下车,安排好例行询问的任务之后,他便找到工地的总负责人,让他将之前提出执行铁质建材抗腐蚀性实验的人找来。 那人名叫乔斌,是工地里的安全工程师,也算安和集团直属施工队的老人了,专门负责安全监管这一块,职务不算低,在这个施工队当中拥有相当的话语权。 苏平和荀牧请他来到腾出来的一间集装箱房内,尔后,荀牧掏出烟,给他递了一根。 “乔先生,你好。”荀牧开门见山,直接说道:“经调查,你是工地里,建材抗腐蚀性实验的发起人之一,对吗?” “嗯,没错,是有这回事儿。”他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怀疑我吧?也难怪了,小王的事儿我也有听说,说是他用了试验用的盐雾来腐蚀吊着钢筋的那些钢索是吧?” “你能理解就好。”荀牧轻轻点头,随后又问:“那能说说,为什么要发起这项实验吗?你身为工程师,应该很清楚工地上并没有做这项实验的条件,实验结果实际也并不存在多少参考意义。” “是啊,我清楚,但……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乔斌抿抿嘴,摇头说:“虽然我是发起人,但实际上,我只是个‘话筒’。” “噢?” ------------ 第136章 营销 |||->->“话筒?”苏平接过话,重复了这俩字。 见乔斌轻轻点头,苏平又问:“那么真正的主事人是谁?” “咱们周总,周钰宏,就遇害的那位。”乔斌抿抿嘴,也不敢隐瞒,直接说道:“大约半年多前,他忽然找到我,说吩咐我干一件事儿,如果干好了,会在近期想办法把我提拔为总工程师。” 荀牧轻轻点头,并说:“就是让你提出在工地进行建材的抗腐蚀性实验这事儿?” “嗯。”乔斌点点头:“他让我拿出具体的方案,但成本尽量压低些——实际上吧,要完全符合实验室的标准,让数据具备实际上的参考意义,那肯定价格不菲,安和集团能搞是能搞,但搞出来也得伤筋动骨,他们肯定舍不得。 实际上副总的意思,就是把这个当做是一个卖点,提高我们的质量,作为一种宣传手段吧,那成本当然不能太高了。 不过如果只需要配置铜盐加速醋酸盐雾的话,成本其实也搞不到哪去,就是高质量的氯化钠——纯度要求比食盐高些;还有足量的二氯化铜和冰醋,甚至就算纯度达不到要求问题也不是很大,做做样子嘛。 这些成本都低得很,搞一次外行人眼中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实验也就花费那么几十块钱而已,申请当然很容易通过了,上头几乎什么都没问就直接同意。 只不过,周总的身份和人设摆在那儿,他没办法自己主动提出这事儿,所以就交给我了。 而且,别看事情很简单,里头也有讲究。不但实验得搞的似模似样,而且这事儿单单我们自己知道还不够,要想办法让大家伙儿,让潜在的购房用户也都了解。 关键是,我们还不能主动宣传,得一副默默的做实事,默默保证质量,不计成本不求回报的姿态出来,这就有点难办了,里头有讲究,一般的人他办不好,所以周总才私下里通知我,让我干这事儿。” 苏平挑眉:“这事儿,某种程度上算是机密吧?你就这么告诉我们?” “那也没办法,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哪还有什么机密不机密的。”乔斌抿抿嘴:“让你们知道,我也不算泄露机密,你们传出去也是你们失职,不管我的事儿,我反正是没责任的。 总好过被你们怀疑不是?这么大的案子,我不想牵扯其中,早点把自己洗干净的好。” 说到这儿,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摇摇头,说道:“可惜了,计划的倒是不错,但执行起来还是有不少困难。 工地天然就是个相对比较封闭的场所场合,即使因为我们一直在打质量牌,一直有意的装作无意‘流出’一些施工图与质量方面的报告,但其实吧,效果依旧不是特别好。 不得不说,房屋质量问题,一向是咱们这一行的重中之重,也是无数人关注的重点,但这个关注和我们常人所理解的关注,其实有那么一点区别。 他们的关注,是对于‘问题房屋’的关注,也是对于建筑安全事件这一块的关注,本质上是一种‘吐槽需求’,另外则是对事件、意外的天然关注,本质上与关注交通事故,关注某些豪车品牌漏油事件等没啥区别。 广大群众,他们在乎的只是某驰漏油,而不在乎其他啥啥牌子不漏油;他们关注某某歌手在某某场合假唱,而不关注谁谁谁一直在真唱,都是一个道理的。 甚至于,我们做‘无意’宣传之后,我关注了下,正面评价确实是有的,但也有很多诸如‘保质保量不是基础要求吗?什么时候合规生产也是件值得夸的事儿了,真叫人悲哀’之类的评价,很多,真的。 是,我也承认,保质保量,尽职尽责,这是最基本的道德操守,但同时它不也是应该被大力倡导的事儿吗?如果做了正确的事儿,得不到正反馈,还得亏本,那我想,愿意尽责,愿意保留底线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这个社会戾气太重,没有办法,具体到潜在的目标客户群体上,他们的提现就是,他们看得依旧是价格、户型、地段、配套、教育以及物业和品牌这些事儿。 而质量方面,他们无法容忍你质量不好,但只要及格了,甚至于只要他们看不出来问题,就并不关心你究竟好到哪儿去。是以搞建筑拼质量,在达到及格线之上后,其实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所以,咱们搞铜盐加速醋酸盐雾实验的事儿,反响其实很小,远远没有达到周总的目标。说起来,不是咱们没有良心,而是这个社会根本不需要咱们太有良心,也不允许,否则会亏的连底裤都不剩。” “呵。”苏平冷笑。 他清楚乔斌说的是事实,也有道理,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乔斌压根就是在偷换概念。 保质保量,不仅仅是道德要求,更是法律要求,偷工减料不仅缺德,而且违法。且这种行为,分明是自己私心过重,却要说的是被社会逼的,无疑有些婊立坊。 缺德就是缺德,没有任何借口。 不过现在不是与他辩论这些的时候,没有任何意义,是以苏平冷笑两声,便又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周钰宏要求你对上边提出申请,批准你们用铜盐加速醋酸盐雾来做建材的抗腐蚀性实验的?” “这……”乔斌张了张嘴,随后轻轻摇头:“都是口头上的吩咐,我还真没有什么证据。硬要说的话,这个申请是周总亲自审批并要求拨款,还做出了不少具体指示的,不知道这算不算?” 说到这儿,他又立刻补充解释:“是这样,这项实验的成本真的不高,就原材料本身,哪怕一次性大量采购,成本也不过就几百上千而已,就足够用很久了。 这样的小成本采购,哪里需要经过周总了,一般都是咱们几个下边的部门之间走走程序,最后把采购单交到采购部就好,哪里需要直接向高层提出正式郑重的申请?要事事都得这个总那个总的来负责,不得累死他们啊?” ------------ 第137章 排除 |||->->针对乔斌的问询倒是很快便结束了,随后,乔斌便走出了这个集装箱房。 “你怎么看?”荀牧问道。 “看看看,天天叫我看。”苏平翻个白眼:“我还能怎么看?直接用眼睛看呗。” 荀牧嘴角一抽:“别闹,说正经的。” “很正经了。”苏平耸耸肩:“这不明摆着的吗?你无非是怀疑,他会不会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嫌疑而将事情统统推到已经身亡的周钰宏身上。 但是吧,人家刚刚说的很有道理,这么小的事儿,人一个集团副总哪可能过问了,真要事事躬亲的话还不得累死啊?所以很明显了啊,这个抗腐蚀性实验应该确实就是周钰宏排版决定的,乔斌不过只是个传话人。 所以,这条线可以说是被切断了,虽然很遗憾,但没办法,事实如此。提出执行抗腐蚀性实验的,不会是这次意外事故的幕后主谋团伙成员。” 荀牧沉默了一小会儿后,长叹了口气,说:“是啊,线索又断了,真是出乎意料。 现在看,既然抗腐蚀性实验并非是这个犯罪集团的布局的话,那么,这次的意外事故,应该就并非是这帮团伙提前策划的结果了,只是随机应变,发现了这个铜盐加速醋酸盐雾可以利用,便直接将之用上。” “这个结果,到也不坏。”苏平却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毕竟,相比于放下如此长的线,布局许久最终推动成这桩人为的‘意外’案件说,只是审时度势,利用身边可供利用的工具与条件的敌人,反倒没有那么可怕。” “你这话说的有点绕。”荀牧撇撇嘴,说:“好在我听得懂……” “听得懂不就结了,逼逼叨叨啥子。”苏平耸耸肩,说:“行了,你说说看吧,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荀牧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线索都断了,难顶。目前而言还能够继续跟进的线索,有且只有王强华这条线了。” “但这条线想要取得突破,没有那么容易。”苏平说道:“就算是往短里头说,恐怕也需要十天半个月,长时间的话就无可估量难以计算了。” “是啊,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顶不住选择招供呢。”荀牧抿抿嘴,说道:“为今之计,还是得想办法发现其它的嫌疑人才是。” “用笨办法吧,查查看,这个王强华和谁走的比较近。”苏平提出建议,说道:“还有就是,派人去调查下此人先前是干什么的,生活在哪儿,与谁在一块儿。 先不说这次的‘意外’案件与先前那一系列的意外案是否有关联,是否为同一团伙犯下的,从手法上瞧,他们似乎都不是初次作案了,先前应该还有前科才是,这个团伙,也确实是职业化的犯罪团伙无疑。 既然如此,在本案之前,他们应该还是会表现出些许蛛丝马迹出来,即使本案无法取得实质性的线索,只要咱们能找到他们之前犯下的案子,甚至在他们先前犯下的案子中能发现端倪的话,对于咱们而言也是个巨大的突破。” “说来倒也是,行,我知道了。”荀牧一面说,一面掏出手机,给支队里打了个电话,将苏平的吩咐转告给他们,让他们立刻照办。 随后,苏平点上一根烟,抽了两口,说:“我说的这些,你不可能想不到才对。你的能耐我清楚的很,咋滴,故意不说把舞台让给我啊。” “没有的事儿。”荀牧笑笑,说:“可能是最近太忙了,脑袋不大好使,有点儿卡壳吧。” “胡扯。”苏平翻了个白眼,随后又用力的抽了口烟,说:“你这份心意我领了,但……没有必要。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发现自己还很有用,身子即使不行了,也可以用脑袋来帮你们,参与到案件侦查工作里头,免得这些日子里如此消沉。也好度过这所谓的中年危机。 但…… 我有用没用,我自己还不清楚么?我老了,这点我承认,不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多,而是身体老了,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了,心态上自然也会发生变化。 不过……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脆弱吗?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被打倒,我自己的定位究竟如何,我也很清楚,会自己做出调整的,不必这么想方设法的照顾我,没必要,没意义,而且耽误案情。 一人智短,你们把这些事儿都交给我,推给我来想,反而可能出现疏漏,到时候方向错了,我岂不是更加挫败么? 总而言之,以后别搞这些有的没的啦,大家正常的过日子,正常的办案破案,正常的讨论案情,畅所欲言,这就很好。” 荀牧脸色微微变化,抿了抿嘴。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摇摇头,说道:“行啦,这是最后一次。我知道的,你还没有到必须得靠我们照顾的程度……总之,加油吧。别说啥老了不老了的话,你还年轻,才五十岁呢,瞧瞧你身上那肌肉疙瘩,我看了都羡慕。” “羡慕有什么用?”苏平轻笑:“叫你健身你不听,推脱工作忙,咋了,你工作忙我就不忙啦?我还不是天天跑步锻炼?” “是是是,知道了,回头咱们约个跑吧?” “随你。”苏平耸耸肩,表示没意见,随后将手中的烟头掐灭,说:“王强华,应该已经被转到医院接受治疗了吧?” “嗯,我让阿先和小王他俩二十四小时看着。”荀牧轻轻颔首,随后又掏出手机,说:“你等等,我问问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好。” 荀牧便拨出了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他直接开了扩音。 “阿先,你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好,一切正常。”阿先的声音从扬声器当中传出,说道:“半夜里,凌晨三四点左右吧,他忽然犯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疼的一直嚎一直嚎,医生过来给开了止痛药。 总之天快亮的时候才压下去,睡着了,这会儿还在睡着呢。” ------------ 第138章 身份 “睡着之前,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就干嚎而已,总觉得演的成分居多些,可能是想以病逃脱审讯,或者把事儿闹大让我们迫于舆论压力不好再为难他。” “行,我知道了。盯着他,千万别让他跑了,上厕所也得跟着听见没有?等他醒了,第一时间再给我电话汇报。” “明白。” 荀牧挂断电话,随后便看向苏平,耸耸肩:“那边没收获。” “没办法了。”苏平说道:“安安心心的查这个人的过往经历吧,这是目前唯一一条还算靠谱,并未中断的路子了。” “嗯。”荀牧点点头,又问:“那名单上剩下的这些人,还问吗?” “你自己决定。”苏平无所谓的说道:“问也行不问也行,这些人虽然嫌疑不大了。 但反正现在我们也没别的事儿,只能等消息,不放心的话,仔细问过一遍倒也无妨,也好彻底排除这帮人的嫌疑,免得到时候又发现疏漏折回来,徒增麻烦,虽然这种可能性其实很小。” “行,那就还是按照顺序,让他们一一过来接受问询吧。” “随你。” …… 一上午时间很快过去,侦查组这边,依旧是毫无进展,而王强华也还在睡着,尚未醒来。 众刑警又蹲成一圈,一手托着盒饭,边吃边讨论,可惜越说气氛越沉重,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算了,具体的,晚上开会的时候再说吧,现在先吃饭,多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苏平撇撇嘴说道,随后看向祁渊:“你,小祁,就说你呢!大口吃,吃了老半天了盒饭还是原样儿,小鸡啄米呐?” 祁渊嘴角抽抽,赧然一笑,随后埋头大口扒饭。 吃完之后,大家又都散开,继续各自的走访任务。 直到下午三点,荀牧接到支队打来的电话。 “荀队,查到了,这个王强华,别说,经历还蛮丰富的。”电话那头说。 荀牧和苏平对视一眼,让他先等等,立刻分别拿出纸笔,上了警车,然后将电话挂在支架上,道:“你现在具体说说,什么情况?” “主要还得多亏了图侦的同事。”那头说:“我们这边查到的虽然也不少了,但他们那边补充的更加丰富。 嗯,他本名就是‘王强华’,这点倒是没什么问题。而他用‘王强华’这么一个身份,就在四年间分别当过水电工、猪肉贩、快递员、渔夫、煤气工、送水员、水果贩子、建筑工人、翻译、心理咨询师和安全监理员等职业。” “噢?”荀牧开口,说道:“这么说来,这经历确实相当丰富啊。” “如果算上他用过的假身份,那就更丰富了。”电话那头说道: “除了王华强这个身份之外,他还有着整整七个身份,这几年来辗转于七省二十一个市县,几乎能想到的所有常规工作他都干过,时间各自不等,短则半个月,长则半年。嗯,基本上都是半个月左右就不干了。” 苏平记了两笔,随后抬头问道:“你们怎么查的,竟然如此详细?” “结合先前那些‘意外’案件调查的呗,当然,图侦科的同事给了很大的帮助,这个刚刚就已经说过了。”那头又解释道: “图侦科的同事截取了王强华的容貌特征,然后编撰了一套人脸识别的简单算法,快速的将这些案件中的监控统统都过了一遍,发现,嘿,还真没错,他在每一个‘意外’案件当中都或多或少有露面。 这个虽然不能作为定罪的直接铁证,毕竟没拍到他犯罪的直接证据,但我想也算是个重大突破了吧?至少可以证明,之前的那些案子,都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荀牧沉默。 这句台词有点耳熟,似乎在《意外》这部电影当中出现过。 但也没错,只要一桩案子出了问题,并查到每一桩案件,都有某个当事人在附近晃悠,而且这些案件地域跨度还非常大,那逻辑上便能直接断定,这些案件统统都是谋杀案。 “峰回路转。”苏平轻声说道:“不曾想,查来查去,最终还是锁定到了这个犯罪集团身上。那么,该团伙的其他成员,能确定了么?” “正在查。”那头说:“想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既然已经锁定他,那么剩下几人,用不了多久就能一一挖出来,毕竟咱们已经找到了共同点嘛。” “很好。”荀牧立刻说道:“你们继续调查,尽快锁定其他人的身份,每找到一个,便第一时间将照片和身份信息发我。” “知道了。” “那就先这样,挂了。” “嗯。” 挂断电话,荀牧将手机拿了下来,看向苏平说道:“老苏,这样,我先把情况汇报给市局,将进展告知他们。而且这帮人如此谨慎,一旦发现不对随时可能直接潜逃,到时候说不定还需要市局乃至省厅的帮助……” “你自己决定就好。”苏平摆摆手,说:“只是你可能要挨骂,前不久才说本案与那个犯罪团伙无关,还拒绝了省厅调派专家组帮助,现在来了个大转折,估计……” “无所谓了。”荀牧摇摇头:“先前确实是寻思着,这起意外即使是人为的,也不会是针对具体的某一个人,这才排除了那个可能存在的犯罪团伙作案的可能,谁能料到这次竟然也不例外,还是这帮人干的。 说起来,硬要说是我们的疏忽倒也没什么问题,但我想上头应该是不会责怪咱们的,毕竟这么快给案子定了性,有了重大突破,让省厅专家组都为难了许久的系列案件在咱们手中有了侦破的希望……” “咋?”苏平挑眉,看向他,说道:“你难不成还想向上头邀功哇?” “不是,邀啥功?”荀牧翻个白眼,说:“不被骂就不错了。我自己挨骂倒是无所谓,但要连累着兄弟们一块被罚就不妥了不是。” “呵呵。”苏平“冷笑”两声,懒得多搭理他,直接放下座椅椅背躺在上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起来。 ------------ 第139章 行动 突破比想象中来的更快许多——也可能是因行业推动与进步,人脸识别这块日益纯熟——当天傍晚,图侦科以王强华为“参照系”,结合人脸识别,很快就锁定了另外六名嫌疑人。 而此六人,目前也在安和集团的施工队中“上班”,且无一人脱离工地,想来也是担心引人注目,毕竟对他们来说,目前选择按兵不动才最稳妥。 “立刻动手,还是再观察观察?”苏平问道。 “先观察观察。”荀牧不假思索道:“目前还不确定除这六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罪犯,要没有了都还好说,万一还有,打草惊蛇让他们溜了,即使能从其他犯罪分子口中挖出他们的身份信息,后续追逃通缉也是个麻烦。” “你有主意就好。”苏平颔首,想了想,又说:“可万一有人始终隐藏在幕后,并没有在现场露过面,充其量只是干些拉活、收钱、分钱以及制定计划的事,怎么办?” “两天,”荀牧说:“最多再等两天,两天后还没有收获,就立刻行动,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撬开他们的嘴,争取做到,即使有未露面的幕后之人,也让他没机会逃离余桥。 相信并不难,六人,想要营造出囚徒困境非常轻松的,我们不需要他们每个人都招供,只要有一人的心理防线被击溃就行。” “行。”苏平说:“考虑的很全面嘛,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心里有谱就好了。” “嗯。”荀牧再次点头,说:“你得帮我个忙。” “噢?说说看。” “我目前没有精力再去稳住,盯住这六个嫌疑人了。”荀牧直接道:“他们交给你,在我决定行动之前,别让他们发现端倪,也别让他们离开工地,可以吧?”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想了想,苏平直接点头:“目前还处在调查的阶段,且这事儿这么大,安和集团方面也算配合,直属的几个工地自然有他们帮咱们稳着。 加上现在才十七号,离年关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就算要给工人放假回家过年,也得二十一二号的事儿。留的太久恐怕不行,但仅仅只是两天的话,相当轻松。” “哪有那么容易。”荀牧摇摇头:“你都不看新闻的么?” “什么新闻?”苏平一愣,随后说道:“这段时间,还真没什么经历去关注,都有点和社会脱节了。怎么,发生啥大事儿了吗?” “十二月底就爆出来的那个新型肺炎,知道吧?”荀牧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说道:“疫情恐怕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苏平掏出手机,刷了会儿新闻,随后微微皱眉,问道:“这与本案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荀牧说:“倘若真的没什么事的话还好说,但如果疫情压不住,肯定会造成某种程度上的恐慌。加之临近过年,且这些工人大多也都是外来务工者……他们很可能会想方设法的逃离城市,逃回老家。 现在人还可以留住,但……疫情如何演变,谁也说不清楚,可能许久都没问题,但也可能只一天两天,便全面爆发。那时候,工人想走的话,可就留不住了。” 苏平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我不是很明白你的逻辑。” “嗯?”荀牧有些意外:“不明白?哪些方面不明白?” “如果疫情全面爆发,那不更得控制人口流动,限制这些可能携带病毒的务工人员往农村转移么?”苏平问:“一旦人口转移,先不说病毒会迅速扩散的事儿,单单农村的医疗水平就远远比不上城市,到时候岂不更加危险。 农村环境好归好,但卫生医疗条件太差了,万一出现一例感染,且初期没重视的话,很容易便会感染整个村子吧?” “话是这么说,但咱们这儿毕竟不是感染源头。”荀牧抿抿嘴,说:“所以……咱们完全没有条件限制务工人员返乡。 而且就目前,病毒主要还是出现在城市当中,逃离感染源加过年回家两相结合,咱们留不住人,也没理由留人,你说呢?” 苏平握了握拳。 “而且,”荀牧又接着说:“疫情爆发的城市,号称九省通衢,我们余桥也有不少人时常往返两地,万一出现疫情,到时候出了卫生系统,我们公安系统肯定也要被调动,到时候,人手更加紧张了。” “我明白了。”苏平轻叹口气,说道:“确实不是个小问题,我会尽量帮你稳住这些人,两天时间是吧?放心,能做到。” 荀牧轻轻点头:“也不一定非得要两天,我会尽快确定有没有仍隐藏在幕后的犯罪分子,并确定其具体身份。这方面,就交给你了。” “嗯。”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没有出乎许多人的意料,十九号这天,江城之外的城市开始出现了确诊病例,社会舆论对疫情的关注度大大提高,即使是余桥,许多人茶余饭后谈论的事儿,也从这起“意外”案件转移到了疫情上。 好在余桥尚未出现确诊病例。 可惜荀牧的工作又碰到了瓶颈,两天过去,却迟迟没有突破,除了十七号发现的那六人之外,再没其他嫌疑人进入警方的视线,且并不能确定该团伙究竟还有没有藏在幕后的成员。 但到了此时此刻,已经没法等了。 案发后过了这么些天,工人也逐渐有了情绪,不再向前几天那么配合了。另一方面,安和集团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们急于给案件定性。 既然已经抓到了王强华,便希望先将案件定性为人为谋杀案,然后给王华强顶罪,直接盖棺定论,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只要不是由他们承担主要责任即可。 因此,他们的态度逐渐由配合演变为了不配合,甚至还想方设法在各方面给警方施压,希望他们能尽快结案。 综上,苏平很清楚,没办法再拖下去了,必须马上行动。 于是他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老苏么。”那边问道。 苏平沉默。 过了两秒,荀牧忽然轻叹口气:“行,我知道了,行动吧。 我只有一个要求——抓了人,别急着带回来,在就近派出所直接审!” ------------ 第140章 主动 苏平挂断电话,歇了几秒,才深吸口气,随后立刻松开安全带,下车,掏出枪上了膛,低声喝到:“全体都有,打起精神来,准备行动了!” 工地外的十余刑警听了,立刻集结起来,一边跟着苏平迅速的冲进建筑工地里头,一边还俩俩仨仨的分好了组。 实际上,他们并不清楚自己具体任务,不知道行动要干什么,可但凡跟过苏平的刑警都很清楚,这种时候不要多问,跟着动起来,主动分好组,尔后听命令干活就行。 见状,苏平也挺满意,便直接安排任务:“你,跟我去缉拿吴超,你们仨去缉拿霍康,你们几个……” 他腿脚虽然有些跛,但跑起来速度竟然也并不慢,后边的刑警们跟的也没多轻松。 一路跑到施工队休息的集装箱房,众刑警四下散开,各自冲向目标——跑过来的路上,苏平有告诉他们目标分别在哪儿待着。 这些时日,苏平显然也不是只干盯着并稳住这帮家伙,同样也在进行着他的调查工作,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这些目标分别担任着什么职务,住在哪儿,与谁走的比较近,以确保抓捕的时候,速度能更快一些。 但同时,这些信息,他也一直是自己默默在查,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一方面,他没信心保证刑警支队上下干净无比,没有人会走漏消息,是以不敢去赌,免得让这个团伙的成员逃脱了。 另一方面,他又很有信心,哪怕先前什么都没交代,只需要自己下命令,但凡刑侦支队的人,都会直接听从命令行动。 “别动!”苏平踹开房间,举枪,眼睛迅速一扫,立刻锁定了正在看电视嗑瓜子的吴超,随后调转枪口指向他。 他被吓了一跳,险些让瓜子噎住,只得缓缓抬起手,让苏平给铐上,押着出了集装箱。 结果刚出来,就看见有人刷的从他面前冲了过去。 “站住!别跑!”本能的,苏平弯下了腰,打算往前冲去。 可他又瞬间反应过来,他如今的腿脚,五六米每秒还是能维持住的,但抓人这种冲刺活实在干不来,便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咬咬牙,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去追,我来看着吴超!” 其实不消他多说,与他搭档的那名刑警早就第一时间跑出去了。 他轻叹口气,回头瞪了吴超一眼:“你给我老实点!” 吴超脖子一缩,有些委屈:“大佬,我手都让你铐上了,跑起来不得立刻摔啊。” “噢?”苏平挑眉:“你还蛮有经验?呵,多的是人被铐上了还不信邪硬要跑的。” “那是他们没被铐过。”他翻了个白眼:“我以前偷东西的时候被抓,也试着跑过,没用,跑不掉,门牙还给摔断了半截,把我给疼的。” “知道就好,老实点,少受点零碎罪!”苏平哼一声:“抓捕时咱们可不像审讯时那样客气,不老实挨打了也白挨。” “懂懂懂。”吴超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随后又忍不住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问道:“那个,警官啊,能不能跟你打听打听,你们确定了几个人啊?” “咋?”苏平挑眉。 “我……我挨抓了,也没啥侥幸心,肯定事发了呗,我现在就只寻思着,你们能不能给我个立功的机会?”吴超声音更低了几分。 “你有情况要交代?”苏平眼睛微眯,指了指自己肩头:“执法记录仪开着呢,你有话就直说,要真立功,少不了你的。” “那我就说了啊。”吴超又心虚的左右看了一眼,想了想,说:“要不你还是带我回警车里吧,我在车里给你讲。” “别耍花招啊!” “放心,哪敢呢!我这手让你铐着呢!” “前边走着!” 很快,苏平押着他出了工地,关进车里,也没解他手铐,只又拿了一副出来,一头拷在他手铐中间的链条上,另一头铐车上,随后说:“你有什么想交代的,说吧。” “是这样啊,除了已经被你们抓了的王强华——也不知道这孙子招没招,我估计应该是招了吧,不然你们也不能这么快就……” “少废话,说重点!” 吴超撇撇嘴,又说:“行,那我直说了。除了他,我们还有六个人。” “那你放心好了,这六人一个不落。” “噢?嘿,肯定是王强华那孙子招了,我就知道他肯定不甘心自己吃枪子保我们,哪怕他得了癌……” 被苏平眼睛一瞪,他又立刻说:“不过有一点你们肯定不知道。除了我们六个外,我们还有个‘大哥’,还有个‘老板’。 我们都是‘大哥’的人,‘老板’嘛,你们理解为代号就好了。大哥负责揽活,老板收钱发钱,平时都是不露面的。 他们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确定,只能给你们说说我知道的。 大哥年纪不小,五十多岁吧,地中海,微胖,平常时都笑眯眯的,眼睛特别小,不认真看可能都看不见,说话声音很……怎么说呢,很浑厚,嘴里含口痰似的。 有钱,他特有钱,我知道的房子就有三套,一套联排的小别野,两套市中心的大复式,地址分别在…… 老板是个女的,三十岁,挺漂亮,身材蛮好,听说是大哥养得小三,特别喜欢穿高跟鞋和西装套裙,嘛,其实也是因为大哥喜欢她这么穿啦。 她没什么话,平时都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跟我们也不合拍,除了发钱的时候平常都很难见到人。 哦对了,她脖子下面点,纹了个纹身,玫瑰,平时穿着衣服就只能看到朵花,我估计下边应该还有花枝啥的吧?咳咳咳,我没见过,倒是不敢乱说。两只手,胳膊和手掌还各纹了蝴蝶。 她平时都和大哥待一块儿,反正你们只要能找到大哥,肯定能见到她。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是我透露的啊。” 苏平默默记下这些线索,随后问:“有点奇怪,你这样的老油条,很少主动招供的……” ------------ 第141章 变故横生 “嘛,不难理解嘛,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吴超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要我自首,我没这个胆量。但如果说被抓了,我肯定招。 其实我也不奢求能够争取到减刑啥的了,我这些年犯了多少罪,我都懂。死的那些人没一个简单的,他们家里人肯定会想方设法跑关系弄死我们,就算我立了天大的功,甚至就算是自首,嘿,白搭,肯定挨枪子,死缓都别想。” “那你为什么还招?”苏平这下真的好奇了。 “如果换做两年前,我还真的未必会招。”吴超挑眉:“反正肯定必死无疑了,何不成全哥们义气,走的仗义点儿,当个英雄。哪怕你们不认,咱们自个儿心里痛快了,那走的也舒服。 可现在大哥他变了,自从他认识老板以后,就不是以前那个大哥了。 或者说,老板只是诱因吧,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呢?是这人呐,只能共患难,没办法同富贵。 我们不管钱,真的不管,危险太大了,那是技术活,比我们这更加技术,我们搞不来的。而且,我们也用不上这好些钱,大额不明资产流动,搞不好会引起你们注意,所以我们都用现金,现金能带多少啊? 反正就是大哥给我们多少,就认了是多少呗,吃喝不愁,玩也玩的过瘾,想干啥子干啥子。 想整电脑?整上,上顶配,揣着三叠百元大钞买好了拉回家,再不然狗东货到付款给现金。想整手机?整,拿着钞票去手机店,想买啥买啥,多过瘾? 去唱歌,一叠钞票一甩,抽出个十几张来,钱付了酒买了,别说啊,可比刷卡过瘾多了,感觉完全不一样的,除了房子车子这些大件还是刷卡方便,别的呵呵。 可是啊,这人啊,最经不起比较。我们的日子,潇洒,过瘾,但跟大哥和老板娘一比屁都不算一个。 开始的时候吧,其实咱们都不太在意,但慢慢的久而久之,不行啦,心里不平衡啊,凭什么咱们水里来火里去的,干最累的活,出了事儿也是我们几个先死,拿的钱还没他零头多? 虽然说实话,我们没他的手段,黑的钱洗不干净,给我们那么多钱我们也用不了。可是呢,有没有用是另一回事,给不给,嘿哟喂,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俗话说得好啊,这东西这玩意儿,他可以没用,但我不能没有,警官,你说是这个理吧?不患寡而患不均呐!这有了比较,一来二去,咱们几个兄弟,和大哥可不就离心离德了么? 喏,这就有隐患了,大家伙儿不一条心了。认真说,平常时候倒是么得啥子,但一旦有个那个词怎么说来的?导火索?契机?嗨呀就那个意思,一旦碰到这些,哦豁,喷,炸啦,鸡飞蛋打,一拍两散。 现在就是这个导火索,我们被抓了,他们也休想在外头潇潇洒洒的过好日子。嘿,嘿嘿,我可不得把他俩供出来,大家伙一块进牢里吃年夜饭呐?” 吴超一说起来,便是眉飞色舞,半天不听,说的那叫一个激动,身子时而立起,时而又往后靠,越说越来劲儿,唾沫横飞的。 苏平倒也见过不少此类犯罪,讲起故事来,倒还蛮有味道,肢体语言非常丰富,表情也很夸张。 这类人,大多都有些表演型人格倾向,甚至可能有不少患有表演型人格障碍。 苏平没打断他,只静静的听着,不时的在本子上记录两笔。 等他好不容易说完后,苏平张嘴,刚想问话,就听他忽的嘿嘿笑了起来,笑的异常夸张,仿佛就要抽过去了似的。 “咋了,发病啦?”苏平蹙眉,淡淡的问道:“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不不是。就是”他喘着气儿,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方且勉强利索的说道:“警官你最近最好抽时间去趟医院。” “去医院?”苏平挑眉:“我看该去医院的是你。” “是是是,我也得去,但你也必须去。”吴超说:“上星期,就案发前两天,我去了趟江城,吃了顿野味儿,唱了唱歌,在那儿晃悠了一圈才回来。哦对了,你应该知道吧?那边出事了。” “嗯?”苏平脸色微变。 “还有啊。”吴超又说:“昨儿,还有今早,我量了体温,有点发低烧,嗯,咳嗽倒是不咳嗽,就是吧,浑身没啥子力气,我看各种症状都挺像的。” 苏平: 他深吸口气,左右看看,直接下车,随后坐到驾驶位上。 期间有刑警察觉这边动静,立马跑了过来。 他用力摆摆手,示意他们别靠近,跟着关上窗户,启动车子,拉起对讲机说:“都注意,嫌疑人吴超,疑似感染新型肺炎。麻烦现场同事,立刻封锁工地,通知医院方面,对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人员,挨个排查,不得有误。 重复一遍,嫌疑人 完毕,收到回复!” 说完,他侧过脸,看向警车外的刑警。 果然,不少人脸色骤变。 但很快,他们还是纷纷一一掏出对讲机,逐个回复。 “补充。”他抿抿嘴,又说:“抓获嫌疑人后,第一时间送医院去,别送派出所了。我先吧吴超带去医院。剩下的人,麻烦就在现场等着,医生来后,如实把情况告诉他们。 都是合作了好些年的老同事了,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吧。” 说罢,他放下对讲机,松了手刹,挂挡迅速将车子开立工地。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 荀牧手机响起,低头看了眼,便接通:“老苏啊噢?还有两人?行,你把地址跟我说下,我立刻安排人。嗯,我记着,嗯,好,知道了。” 将地址记录好后,他脸色忽的变了变,声音抬高了许多:“什么?你说吴超他他一个人,还是六名嫌疑人都有问题? 行,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组织你那边千万稳住,别慌,立刻去医院,我好好好,听你的,先通知医院让他们做好隔离准备。嗯,就这样,先挂了!” ------------ 第142章 怒火 () 整个刑侦支队,很快便忙碌了起来。 好在,当天夜里经过细致检查,吴超仅仅只是季节性流行感冒罢了,仅有些上呼吸道感染。 这一结果让大家都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对吴超气不打一出来,若非苏平制止,恐怕暴怒的刑警就忍不住把他暴揍一顿了。 但紧跟着,打电话给荀牧,告知他警戒解除,并听了他的工作结果后,苏平也险些没忍住脾气把吴超从楼顶上扔下去。 “怎么啦苏队,”刚刚被他拦住的刑警,这会儿反过来抱住他,赶忙问:“怎么那么大脾气?好好说,咱有话好好说成不?” “这个混蛋!”苏平指着吴超的鼻子,看着笑眯眯无所谓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了,吼着说道:“我他妈就说这逼怎么会这么干脆的招供!还给老子讲的有头有尾头头是道,跟真的似的……他他妈的在做假供!干!” “啊?”那刑警愣了愣,随后感觉苏平有挣脱开的趋势,又赶忙死死的把他抱住,说:“别,苏队你先别激动。怎么回事啊,什么假供?” “他给的那三个地址,假的!”苏平咬牙切齿道:“那套别墅楼根本就没人住,从头到尾都没卖出去,两套复式,一套的户主根本不是什么‘大哥’,另一套甚至直接查无此地,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不知是他,他们这帮人,竟然还提前串供,说的都一套一套的,没啥子出入,结果……干!最后有人顶不住压力招了个真实地址,结果咱们寻过去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叫嫌疑人给跑了!” “这……”那刑警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这么“忠心耿耿”,或者说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讲义气,更没想到他们会提前串供,统一口径。 “大哥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吴超笑眯眯的说:“他料到咱们不一定能顶得住审讯压力,因为他很清楚,你们这帮人里,确实有人才。 所以他早就交代好了,如果我们被抓,他没被抓,就‘供出’他,黑他,然后报出三个地址,两个在余桥,一个在耀安。 我们早早统一了口径,到时候一半沉默,两三个一面吐槽一面供出他,你们信以为真的可能性就很大,自然就会调派人手去查。 这就为大哥跟老板争取到了时间,他们可以逃,逃出去了,不用跟我们一块儿坐牢。” 看他这幅样子,苏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给你们灌**汤啦,你们竟然……” “不是啥子**汤,只是早就说的很明白了。”吴超耸耸肩:“我被如果被抓,那绝对逃不掉,配合不配合都是吃枪子,没别的可能。 但他不一样,即使我们被抓,只要我们配合,他就还有机会逃出去。或许能逍遥很久,也或许只是躲个几天,但那都没关系,但凡一线希望,都应该争取。 而他承诺,只要自己跑出去了,我们几个兄弟,一家,一百万,现金。既然反正我们都必死无疑了,干嘛不试一试,给家里留点福利呢?” “嗤!”苏平冷笑:“你们就这么相信他?” “不信,但那又怎么样,我们有的选吗?”吴超忽然换了态度,也跟着冷笑道: “把他一块拉进来跟我们吃枪子,有什么好处?没有。帮他逃出去,虽然他不一定能信得过,毕竟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照顾咱们家人?但总有那么一丢丢的希望,我们就不想放弃。 说白了,咱不是信得过,那是没得选。我自认为咱们还算比较理智的了,呵呵。” “那……”苏平咬牙切齿:“生病这事儿,也是你装的咯?” “灵机一动,洗了个冷水澡吹了冷风,把自己折腾感冒了。”他耸耸肩: “其实我压根没去过江城,但这个非常时期,你们肯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嘿,这不,你们立刻把我拉医院来了,直接间接,被我牵制住的警力得有几十上百甚至好几百吧?这么多的人手就这样被我牵制住了,你们还拿不拿得出人手封城? 到时候大哥顺利逃出去,那怎么着也得念着我的好吧?毕竟这么多年兄弟了,合作过这么多回,也算同生死共患难,再帮了他这么一把,只要有机会有条件,不求一百万,给我家人几万十几万还是会的。” “艹,艹!”苏平怒不可遏,脸都被气紫了。 头一回,他自认为自己是头一回被嫌疑人完给牵着鼻子走,以至于眼睁睁的放走了团伙中最后也是最大的主谋,这叫他怎么不气,怎么不懊悔。 他既气吴超,却也气自己,怎么就失了冷静,以至于掉进这个陷阱当中。 可仔细回想回想,如果再来一次,恐怕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非常时期,就如吴超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制下火气,身子也慢慢的软了下来,随后叹口气,有些疲惫的说:“带走,带回去。” “苏队,”那刑警却依旧有些担心,还是锁着他,说:“你……” “你t了啊!我说,把他带回支队去!”苏平咆哮:“赶紧把他嘴给我撬开,确定目标身份,发布追逃令,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他一个激灵,赶忙松开手敬了个礼,回声是,随后立刻对几位同事使了个眼色,走上前去将吴超带走。 苏平深吸口气,转身也出了病房,随后直接下了楼,同时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老荀,嗯,我叫人把吴超给带回去了……没气,我跟他气什么?生气又有什么用?行了行了,不跟你扯这些,我就不跟着回去了,你赶紧准备好,先叫人把这些嫌疑人的嘴巴撬开再说。 我啊?我去找王强华,嗯,同一个医院,下三层楼就到他们病区了,我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取得突破。 就这样,反正赶紧确定那嫌疑人的身份,哪头先确认好了立刻通知,然后申请下追逃令。 嗯,先挂了,回见。” ------------ 第143章 开口 () 苏平踏入王强华的病房时,阿先和王兆一人正刷着手机,另一人则看着报纸。 听到脚步声,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随后跟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异口同声的说道:“苏队。” “嗯。”苏平轻轻点头,把吴超的事儿简单跟他俩一说,随后对着王强华的病床努了努嘴:“他还睡着?” “对,”阿先说:“这家伙,太折腾人了,这几天完就是黑白颠倒,晚上精神的要死,还总喊疼,折腾到上午十点多才睡,然后睡到晚上七八点**点起床……” “哦,”苏平应一声,说:“把他叫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王兆撇撇嘴,走到病床边,推了他一把。 “嘿,醒醒,苏队有话问你。快起来。” 喊了半天,王强华依旧一动不动。 见状,苏平走上前来,对王兆使了个眼色,让他停下动作,随后微微弯腰说道:“王强华,折腾了这许久,你也该累了吧?不如咱们做个了结?” 他依旧不为所动。 苏平又说:“在此之前,先跟你说件事儿。吴超,霍康他们六个被捕,你们的‘大哥’则跑了,现在正准备下追逃令。” 王强华立刻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苏平似笑非笑的脸。 “你在套路我?”他皱眉。 “如果是套路你,我没法准确的说出吴超、霍康这几个名字,还有六人这么个精确地数字。”苏平淡淡的道:“不过我也承认,确实有点套路的成分在里头,只是请你相信,这是双赢。” “双赢?”他嘴角微微扬起。 “我求迅速结案,你求早日解脱。”苏平也不绕弯子,直言道:“事到如今,你再坚持也没什么意义了。 而对我们而言,你继续顽抗,确实会造成一定的困扰,但请相信,你不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就算你不招,我们迟早也会查明真相。 只不过这个时间会相对比较长,我们不想继续拖下去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强华沉默。 过了良久,他轻叹口气:“是啊,到了这一步,没什么意义了,倒不如求个解脱。”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但,即使我有心,其实我能招的东西也不多。大哥的真名,我也不清楚,平时都只是叫大哥,顶多告诉你们他的相貌特征和口音什么的。” “那就够了。”苏平颔首。 “我手机里有几张照片,拍到了大哥和老板。”他坐起身子,说:“相信相比起语言,你们更相信照片,而且照片的价值应该也更大一些。”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苏平颔首,随后给阿先使了个颜色。 阿先迅速拿来了王强华的手机,递给苏平,尔后苏平又把手机拿给了王强华。 王强华接过,解锁,打开图库,仔细翻找了一会儿后,标记了几张照片出来,说:“就这几张,还算清晰,嗯,还有一段视频,怎么样,够了吧?” 苏平瞧瞧,颔首。 他发现吴超先前并非完在说谎,关于“大哥”和“老板”的样貌特征乃至说话声音特征,讲的倒是没什么错漏。 苏平又将手机递给阿先,说:“把这几张照片和视频发给老荀,快,现在就发。” “好的。”阿先赶紧应一声。 随后苏平又问:“你们作案,是为了钱么?” “对。” “那这次呢?也是钱?” “嗯。” “雇主是谁?” “不知道,这事儿只有大哥和老板清楚,我们没办法和雇主接触。”王强华摇头。 “目标呢?” “没有具体的目标,你们应该也猜到了,咱们就只是单纯的想制造意外,仅此而已。”他说:“只要出了意外,工地估计就得停工,就满足了雇主的要求。” “果然。”苏平暗道一声,想了想,又问:“你们之前应该完没有失手过吧?” “没有。” “那这次为什么出现了这么大的破绽?”苏平问出了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我刻意留的。” “噢?” “你们以为,他们是仅仅这次把我推为‘顶缸人’么?”王强华轻笑,随后摇头:“不是的,我这病发现的蛮久了,之前一直隐瞒着他们,直到大概半年前,我才主动说出口。 并且,我还提出,反正我都活不长了,万一下次办事儿出现什么意外,不如就由我出来顶缸,死我一个,总好过大家都死。只希望我死了以后,他们能帮我照顾下家人。” “他们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王强华反问:“本来就干着要挨枪子的活,只要花点钱就能给自己上一份保险,为什么不同意?” “那你为什么要刻意留下破绽?”苏平问。 王强华轻笑:“警官,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不明白吗?” “你在套路他们,当初主动交代病情,提出万一出现失误就由你来顶缸,就已经在套路了?”苏平问道。 “对。”王强华说:“我撑不住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就只想着能不能为家里做点事而已。 我不想就这样白白死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家人也什么都得不到。我很了解他们,如果我是病死的,他们或许会看看我的家人,但也仅此而已,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当我这人从来没出现过。 所以我要让我的‘死’,对他们很有用,而且还要能对他们有威胁。顶缸就是最好的法子,让他们觉得他们欠我,而且我还掌握着他们的许多把柄。 那么,至少在我死之前,他们就会想办法把钱转给我爸妈。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靠谱的法子。 所以我就决定,找一个机会,在动手的时候刻意留下破绽,让你们发现问题,然后找到我,我再自然而然的顶缸。 而这一次动手……按照原计划,不应该选在这个时候的,得再等等,等时机更加成熟,至少等各个楼封顶的时候,此时对安和集团的打击最大。 但我撑不住了。我一定要参与这次行动,而且一定要被抓,而不能就这么被癌给折腾死。 所以……我用了铜盐加速醋酸盐雾,这个破绽极大,能让你们轻易看出人为痕迹的法子。” ------------ 第144章 以退为进 () “我说你怎么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原来如此。”苏平说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你想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让你的那帮同伙欠你个巨大的人情,并最终因陈情也好,受胁迫也罢,都不得不帮你照顾你家人。 如果有机会最好,但如果没有机会,你就干脆自己创造,是不是?” 王强华很干脆的点点头:“没有错。我没办法拖下去了,也没办法慢慢等机会了,只能自己创造。”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让你兄弟们承担了巨大的风险?” “兄弟……”他呵呵一笑,摇摇头:“不能叫兄弟,我认为,顶多只能叫搭档,彼此之间,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的确,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我也挣扎过,也觉得对不起他们,但我别无选择,谁叫我得了这个病。 我没有给家里留下多少积蓄,也不敢,毕竟干着这种事儿,跟家里的联系其实都很少,生怕哪天事发了,连累他们,或者被他们连累,让你们发现破绽然后从他们身上顺着查到我。 对他们,心里总归是愧疚的,既然死都要死了,我何不废物利用下呢?当然,这里的废物,只得是我自己。 正好啊,这个工地搞过抗腐蚀性实验,我也去看过,效果是真的厉害,那么粗的杠精啊,用不了半个钟一个钟的,就腐蚀坏掉了。 当时我就打定了注意,一定要想办法利用上这东西,既能够用它来制造意外,又能让你们看出明显的人为环境,还能尽快锁定我,让我有顶雷的机会。 而我的搭档们,他们是不会知道真相的,他们只会认为是咱们原先的计划成功了。” “你们原先的计划是什么?” “怎么,你们难不成没猜到?”王强华轻笑:“你们调查这么久,总该发现工地里的那些大型器械的施工耗材的质量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吧?” “噢?”苏平若有所思:“所以……果然这方面才是你们搞的鬼么?” “差不多。”王强华说道:“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渗透了安和集团的采购部,并在里头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并进一步和他们采购部的头头取得‘合作’,许诺给他‘回扣’,用我们的耗材。 如果是建筑建材,他倒是不敢这么搞,安和集团在质量这一块上一直都卡的特别严格,何况还有个装模作样的抗腐蚀性实验在,更别说咱们那批东西老师傅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但是耗材就完不一样了,哪怕是安和集团,从来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就给了我们机会。” 苏平皱眉:“听起来总觉得不靠谱,而且相比于你们先前谋划并犯下的那些‘意外’案件,破绽还是太大了些。” “是啊,确实不太靠谱,但我们有好几手准备。”王强华说:“实在等不到意外发生,我们就再用更加劣质的耗材,甚至故意出现意外操作,总而言之吧,在楼盘竣工之前,一定要把意外给弄出来。” “你先前不说最好卡在大多数楼盘封顶但还没装修的时候执行计划么?”苏平追问。 “那是最理想的情况,但现实那可能那么理想呢。”王强华耸耸肩:“我们只是办事儿的,雇主的最高要求我们会尽力达到,但实在不成,那也没办法不是。” “那么,风险呢?”苏平又问:“提供伪劣的耗材,相比于你们先前的犯罪手法,有着相对较高的暴露风险。更别说万一意外不发生,你们还打算用更加劣质的耗材,乃至是意外失误性操作。” “那就暴露了呗。”王强华还是不以为意的模样:“这次和以前有本质上的不同啊,我们只是为了制造意外,不是杀人,影响虽然特别大,但就算暴露了,只要不被证明咱们是故意的,罪责就不会太重,顶天被关几年而已。 警官,你知道这回大佬出价多少让我们干这事儿吗?三个亿,整整三个亿啊!换成百元大钞都有差不多三吨半重,咱们每人都能分到好些钱。 多了不说,就一千万吧,你知道一千万啥概念吗?哪怕啥都不干,就投资稳健型理财,利率三个点的样子,一年下来光利息也有三十万。更何况大哥承诺,按照出力大小,少说能分三千万,多了五六千万都有。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咱们不用再过这种日子了,干完这一票咱们统统都可以洗手不干安心享福了! 相比之下,坐牢的风险算什么?呸!我跟你们讲,屁,就算个屁!你们出去问问,坐十年牢,换三五千万,有多少人愿意的?能从工地门口排队排到这家医院你信不信?” “哼。”苏平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选择拿这三五千万,反而要铤而走险破坏他们的计划? 别说你坚持不下这些日子了,三五千万,我相信再大的痛苦你都愿意忍。只要坚持下去,等事成了拿到钱,你家人日子绝对过的和和美美。 而现在,别说你死后他们给你的钱绝对达不到千万量级,甚至还可能一分钱都不给,你家人毛都捞不到。” “你懂个激八!”王强华忽然激动起来:“我当然可以坚持啊,要是有活的希望,别说这点痛,再痛十倍又算个卵? 可他妈这是癌,癌!你懂不懂什么叫癌?这是我想撑就能撑下去的吗?我呸!老子告诉你,我顶多只有三个月好活了,而且随时可能撑不住倒下去,然后进icu。 到时候,一天就得烧掉好几万,还没得治!而那帮人,绝对会把我给从核心圈子里剔除出去,甚至用意外搞死我——少一个我,就意味着他们每个人能多分好几百万!在好几百万面前,以前搭档过的那点勤奋算什么啊? 我跟你讲,到时候我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当我不想拿那三五千万?我他妈想!太想了!可我更清楚,我拿不到!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懂?” ------------ 更新延迟些 今儿赶飞机,三点抵达昆明,回到家四点,大扫除再把狗子接回家就好玩了,也不是很在状态,实在抱歉。 我尽量快些,睡前搞出章更新来,但时间没办法保证。 也只有一章emmmm。 ------------ 第145章 遇害 拿到了王强华的供述,某种程度上便意味着本案已经接近尾声了。 但“大哥”和“老板”尚未落网,本案便远远未结。 因为他们的“雇主”身份尚且不明,而且仅有“大哥”和“老板”两人知晓。 王华强的供述,最有价值的,无异于便是那些影像资料,这些资料对于追逃工作而言有着巨大的意义。 而其它的自述,仅仅只是解开了些许谜团而已,光就针对破案工作而言,并没有什么价值。 毕竟他们本就计划着要搞一笔大的,只不过王强华坑了他们一头,擅自更改了计划而罢了。 随后,乔斌等嫌疑人也很快招供,毕竟警方连照片和视频都取得了,他们再负隅顽抗也没有任何意义。 …… 晚上十一点许,苏平回到刑侦支队。 他刚到办公室找到荀牧,屁股都还没坐热,便见祁渊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荀队……呃苏队你回来啦?” “嗯。”苏平应一声,随后问:“火急火燎的,怎么了?” “有重大发现。”祁渊说:“就在刚刚,铁路公安的同事发来消息,确定嫌疑人‘大哥’的真实身份,他叫‘宋兆祖’,而且还于昨天下午乘坐高铁离开了余桥,当时咱们还没有行动,但他就已经不声不响的走了。” “噢?”荀牧立刻站了起来:“只有他一个人?” “嗯,只有他一个。”祁渊说道:“关于宋兆祖的更多信息,松哥已经在安排……” “名下五家公司,”苏平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打开了天眼查,一边看一边说道: “不过无一处于存续状态,四家被注销,一家因为办公地点不明,与登记不符而被吊销,名字看不出所以然来,都是啥啥信息公司或科技公司,估计都是皮包公司,洗钱用的。” 荀牧啧一声,随后皱眉道:“但只查到了宋兆祖,另一人呢?身份确定了没有?” “暂时没有。”祁渊摇头:“松哥也问过那边的同事,他们利用人脸识别进行检索排查过了,没找到与另一目标身材样貌接近的嫌疑人,近期她应该并未乘坐过高铁。 机场那边同理,也都过了一遍,没发现嫌疑人,汽车站就比较难说了,毕竟汽车站不像机场和高铁站火车站,过安检前后得对身份进行人脸识别认证,靠着几个公共安全摄像头想要筛出嫌疑人来,太难。” “分开了跑么。”荀牧开口,轻声说:“倒确实是个法子,两个人的目标相对比较大,万一被抓就都落网了,两人一块跑,相对还有比较大的可能逃出去。” “继续搜查吧,至少先把确切的身份给确定了。”苏平说道:“宋兆祖已经曝光,这个女的应该也躲不掉才对,通过人际关系排查,应该很快就能锁定……对了,户籍科那边没消息吗?” 祁渊还没回答,荀牧就直接摇头说:“户籍科的档案库太大太多了,筛查需要大量时间,一时半会估计不会有结果。等吧,不管哪一块,只要有结果了肯定都会第一时间通知的。” “也是。”苏平嗯一声,又看向祁渊:“还有没别的事儿?没的话,抓紧时间回去休息吧。” “好。”祁渊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到一半,他又问:“苏队,咱们要不要屯点口罩啊,我怕……” “我买了。”苏平淡淡的说:“够用一段时间,差不多就行,没必要屯太多,别和真正需要的人抢物资。” “哦。”祁渊挠挠头,这回真走了。 荀牧和苏平对视一眼。 “明儿再说吧。”荀牧抢白道:“很晚了,先睡。” “嗯。”苏平轻轻颔首。 …… 翌日,苏平刚醒来,吃着早餐,就又听到一条消息。 另一名女性嫌疑人身份确定,名叫陆青兰,本地人士,未婚,疑似被宋兆祖包养。 “嗯。”苏平轻轻点头,对松哥说:“能确定她还在不在余桥吗?” “确定,她跑不了了。” “噢?抓到了?” “不是。”松哥摇头:“今天凌晨五点,她的尸体被环卫工人发现,扔在了垃圾池里。” “什么?”苏平一惊:“遇害了?” “嗯,荀队一早就带人去了现场,尸体也拉回来了,凃主任正在尸检。” “怎么不叫我?”苏平皱眉。 随后不等松哥解释,他就骂了句脏话,也没心思接着吃饭了,双手直接用力一捏,将手里的馒头捏成个面疙瘩,随后一口将疙瘩整个儿塞进嘴里,灌了碗汤,便直接起身离开。 “苏队你去哪?”松哥赶忙端起盘子跟上。 “去法医科瞧瞧,问问情况。”苏平含糊不清的说道,随后将碗放心回收处,继续往电梯口跑。 松哥也倒掉剩下的粥放好盘子,追了上去。 费了点劲儿,苏平将面疙瘩咽下,随后没好气的说:“妈的,你们这帮人搞什么鬼啊?不让我干体力活也就算了,现在脑子都不让我动了?” “是不是想逼我退休?好啊,回头我就申请个伤退,省得拖你们后退,让你们一个个的瞧着不顺眼。” ------------ 第146章 尸检 () 片刻后,他又说:“你手机借我下,我上官网查找手机看看,是不是落哪儿了。” “好。”松哥自然没有意见。 苏平便直接登录了浏览器,一顿操作。 “嗯?”很快,他发现自己手机定位竟然在支队停车场。 “难道落车上了?”他有些意外。 松哥说:“我们去看看吧。” “好。”苏平颔首,快速跑了出来,来到自己车边上,打开车门,果然发现自己的手机静静的躺在座位上。 “果然落这儿了。奇怪,我明明记得早上摸了手机。”他皱眉:“难不成记串了?” “可能是做梦吧?”松哥犹豫一阵,猜测道:“我也做过这种梦,闹钟响了,一关,起床洗漱去上班,结果特么都是梦,等闹钟再响起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差点迟到。” 顿了顿,他又劝道:“苏队,你最近压力是不是太大了?你看你都有些精神恍惚了,还是得注意些啊,万一累倒了怎么办?” 苏平抓着手机,久久无言。 过了半晌,他才轻叹口气,摇摇头,说:“去法医科先看看尸体吧。这会儿尸检结果就算还没出来,按理应该也有不少发现……对了,你先打个电话给老荀问问,看老凃把情况告诉他没。” “好。”松哥立马照做,同时跟着苏平往支队大楼跑回去。 很快,他挂断电话,说:“还没呢,荀队让我们自己去问问,然后再转告他。” “好。”苏平脚步更快了几分,同时轻声说:“案件性质确定了么……呃……我真是糊涂了,被装进麻袋里扔进垃圾池,肯定是他杀不用说的。 大概率估计是宋兆祖杀的了,挺狠啊,直接下杀手……” “不会是他。”松哥小心翼翼的说:“至少不会是他直接动的手。老凃当时在现场判断过了,受害人死亡时间距离发案时大概就六到八个小时左右,而那会儿,宋兆祖早就打成高铁跑了。” “噢?”苏平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跟着又迅速继续向前走,同时说:“如果不是他……那么,会否是幕后的‘雇主’呢?” “我们也是这么怀疑的。”松哥立刻接话:“知道雇主身份的,只有宋兆祖和陆青兰两人。而吴超等六人被抓,他们供出宋兆祖和陆青兰的可能性就很大,而他俩一旦落网,雇主恐怕便会被供出来。 是以为了避免这一风险,他们收到消息之后,将陆青兰杀害,合情合理。从时间上看,发案时是凌晨四点,往前推六到八小时,便是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此时吴超等人已经被捕。 而且那会儿我们也在根据吴超等人提供的假地址,在缉拿陆青兰与宋兆祖……哦,不对,那会儿已经确定吴超他们提供的线索有问题了,而且那会儿只知道他们的样貌特征,还不知道具体身份。” 苏平轻轻点头,不再说话。 很快来到法医解剖实验室。 “苏队,你来了。”此时,凃仲鑫正在拿显微镜做鉴定,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瞅见是他俩,便打了个招呼。 “情况怎么样?”苏平问道:“尸检结论都出来了么?” “大致上都出来了,凶手手法不算专业,估计是初犯,留下了不少有价值的证据,包括死者指甲缝里的皮屑这一重要的生物学证据。”凃仲鑫说: “我直接讲结论吧。首先,死亡时间,确定为昨天晚上九点到九点半间。其次,死因是颅脑损伤造成颅内出血,最终迅速死亡。 作案凶器包括一柄小铁锤,一柄匕首,推测为双人作案,死者上臂、胸腹部与颜面部存在大量的刺创、刺切创与砍切创,都是抵抗伤,受害人明显存在抵抗动作,身上还有少量挠痕,指甲缝里有皮屑组织——这个刚说过。 最后,死者的高跟鞋与手掌上都发现了少量肉末和骨屑,尤其巴掌,有少量碎骨扎入其中,嵌在她皮肤里。 目前我正在勘察这些肉末与骨屑,单从性状上看,推测大概率为禽类的骨肉,进一步推测,案发地点估计就是某个菜市场内的禽类摊位,或者某个前不久刚杀了鸡鸭等禽类的人家里的厨房。” “应该不会是菜市场。”想了想,苏平摇头说:“如果是菜市场的话,里头有着不少杀伤力比匕首更大的砍刀,凶手没有理由弃用。” “难说。”凃仲鑫耸耸肩,继续低头盯着显微镜的目镜,同时说:“死亡时菜市场早就收摊结束营业了,刀具那些估计也会直接带走而不会留在菜市场的摊位上边,凶手恐怕拿不到现成的作案工具,只能用自己自带的。 相反,厨房中一般都放着刀具,凶手没理由放着更有利于劈砍的菜刀不用而用自己的匕首和小铁锤,死者同样也有机会抓起菜刀进行反抗而不至于徒手跟凶手对抗才是。 对了,死者有好几块指甲翻卷,说明她抵抗还是相当激烈的,抓挠作案人时非常用力。” 苏平思忖一阵,点点头:“是我想岔了,竟然忘了这个生活常识。” 顿了顿,他又看向松哥,问:“发案现场——就是那个垃圾池——附近有几个菜市场?” “三公里半径内有九个农贸市场,其中有两个是城中村改造临时过渡综合市场,另有蔬果超市三个,生鲜超市一个。”松哥立刻回答,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蔬果超市和生鲜超市我觉得可以排除,他们虽然也卖肉……” “卖肉?谁?”一旁坐在椅子上休息的见习法医忽然跳了起来,随后眨眨眼有些迷茫的看着几人,咽了口唾沫,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 苏平三人目光也落到了他身上。 一时间气氛非常诡异且尴尬。 “咳咳……”见习法医干笑两声,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苏队,松哥,你们来啦。” “年轻人思想健康点,别满脑子都是ghs,更何况你还是刑警。”苏平淡淡的说道:“累了就下去休息,别在科室里强撑着。” 说完,他看向松哥:“你继续。” ------------ 第147章 遇害地点 () 那见习法医尴尬的搓搓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杵在原地。 苏平也没管他。 倒是松哥对他微微一笑,随后接着说道:“刚讲到哪了?” “卖肉。”苏平翻个白眼。 “咳咳……”那见习法医更尴尬了。 松哥有些忍俊不禁,随后继续道:“是这样,那些果蔬超市、生鲜超市虽然也卖肉,但屠宰区和售卖区是分开的,屠宰区里的刀具也不收——我们已经找到负责人问过确认过了——所以这些地方,也可以排除。 剩下的九个农贸市场啊,都有可能,但排查难度很大。本来那些禽类区域就有大量的动物血迹和肉末、骨头碎片,就算每天都有清洗,也不可能多么干净。所以凶手作案后只要拿水一冲,想要找到现场就太难了。 我和荀队也讨论过,咱们都认为,凶手虽然手法比较粗劣,并没有什么犯罪经验,但脑子还是挺灵活的,之所以选择在菜市场动手,应该就是为了增加咱们的调查难度。” “倒确实不排除……嗯?不对。”苏平挑眉:“老凃这会儿才发现受害人死亡地点疑似在菜市场,你们当时就得出结论了?” “不是,”松哥赶紧解释:“我和荀队讨论的是他脑子挺灵活的。后边那句在菜市场动手是为了增大咱们的调查难度,是我现在的猜测。” “这样啊。”苏平了然,跟着又撇撇嘴:“以后说话注意点,搞出歧义来了不好办。” “哦。”松哥点头。 苏平又说:“那你们排查菜市场和生鲜超市干什么?” “是从其他方面得到的线索。”松哥赶紧解释: “大概五点钟的时候,刚收队回来,痕检科从麻袋里发现了两根极其细微的绒毛,疑似是鸭绒,随后又做了细致检查后,结合多种线索确定,装着受害人尸体的麻袋应该是从菜市场流出的。” “多种线索?”苏平挑眉:“跟我还打这种官腔?具体说说,都有些什么线索?” “包括麻袋外头发现少量的饲料颗粒和菜叶子,”松哥说:“还有死者衣物,凃主任检验完后转移到了痕检科,他们从中发现了不少羽绒——不是羽绒服内填充的那种处理过的羽绒,应该是禽类自然脱落的。” “就这些?” “暂时是。”松哥点点头,问:“苏队,你觉得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查?血迹检验是不靠谱了,想要找出现场……” “监控查过吗?”苏平打断他,直接问。 “当然都查过,但好些农贸市场内的监控密度都不算大,存在着许多的死角。”松哥点点头:“目前图侦那边还在努力,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周边监控嘛,倒是或许会有些发现,但那工作量太大了,短时间恐怕很难出结果。” 苏平瞥了尸体一眼,说:“那就从受害者入手吧。找到她手机,看看能不能还原出活动轨迹图啥的。说来竟然还得亏那些无良的特爱套用用户数据的软件和厂商,以往我记得也利用过……” “可受害人手机不在,没找到。”松哥说:“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包括手机、身份证和钱包等。 还是我们经过肉眼观察发现她和嫌疑人‘老板’长得很像,找吴超等人辨认过才确定是她的。之后我们又通过指纹,得知了她的身份,才知道她真名叫陆青兰。” “没有手机。”苏平啧一声,说:“那就有点儿麻烦了,恐怕得绕点儿弯子才行。嗯……能不能分析下,她为什么会去菜市场?还有,宋兆祖已经跑路了,她又为什么还待在余桥? 按理说,宋兆祖逃亡的时候,我们的目光还没锁定他们,他们如果想逃,难度并不算大,可她却依旧留在余桥……” “没料到吧。”松哥分析道:“那会儿,仅仅只是王强华被捕,我们还没有展露出丝毫‘取得突破’的迹象,包括吴超等人也没动……” “不对。”苏平摇头:“作为一个有脑子的犯罪分子,就该像宋兆祖那个样子,王强华被捕后立即逃亡。 即使舍不得现有的财产什么的,顶多犹豫一阵抓紧时间把方便转移的财产转移了也就该跑路了,而不是抱有侥幸心继续留在这儿观望。 至于吴超等人,他们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了,无缘无故离开,肯定会引起我们的戒备,到时候就直接被抓了。 但陆青兰则和宋兆祖一样,她可以逃,但却留了下来。” “谁知道呢,或许她也在迅速转移财产,只是这几天时间下来,还没有转移完毕。”松哥说道。 “可宋兆祖已经跑了,她应该也知道自己联系不上宋兆祖了。”苏平摇摇头说:“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她还能静下心来优哉游哉的转移财产。” 松哥听了,也沉思片刻。 但过了许久,他又抬头问:“可是这跟她在哪个菜市场遇害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两种可能。”苏平没直接回答,反而自顾自的继续说:“第一,她已经被本案凶手劫持了,跑不掉……但这种可能性稍小,如果她被劫持,限制自由的话,身上理应有约束物,比如绳索,遇害的时候应该无力抵抗才对。 那么第二种可能,便是受到凶手团伙的蒙骗,比如说愿意庇护她,尔后将她坑骗到了菜市场,将之杀害。” 松哥张了张嘴:“也有可能,她遇害只是一种巧合吧?其实与这起工地上的意外事件,与幕后雇主并无关系?” “那她为什么不跑?”苏平看了他一眼,略一思忖,随后又看向凃仲鑫,问道:“对了老凃,死者身上有被侵犯的痕迹吗?” “没有。”凃仲鑫抬头回答一句,随后又继续俯下身子盯着显微镜目镜,同时腾出一只手写写画画。 “所以本案不太可能是巧合了。”苏平说:“而是有计划的谋杀案,死者应该是被骗到菜市场的。 由此出发,你觉得,有没有什么条件可作为参考项,或者论据与线索,指印我们找到涉案的农贸市场?” ------------ 第148章 激进 () “这个……”松哥犹豫一阵,随后摇摇头:“我想不到。” “幕后雇主,制造意外来作案谋杀的犯罪团伙,安和集团,陆青兰,菜市场……”苏平轻声说:“一定有某条线索,将这五者串联起来。 找到这条线索,案子想来便破了。当然,有个前提,便是陆青兰确实是为幕后雇主所杀。” 松哥有些纳闷:“苏队,你先前不是说陆青兰遇害肯定不是巧合吗?” “我没说这是巧合啊。”苏平说道:“除了是幕后雇主干的之外,还有可能是宋兆祖。虽然他已经离开,但他本就善于隐于幕后,说不得,会雇人将陆青兰给杀害,毕竟陆青兰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不过总的而言,这种可能性并不太大,宋兆祖作案动机有,不过不强烈。虽然陆青兰知晓他不少秘密,但毕竟王强华、吴超等人已经落网,他早晚得被通缉,这时候再杀害陆青兰并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最有可能,陆青兰是被幕后雇主给杀的。而这点,咱们其实也可以稍加利用——把陆青兰遇害的消息传出去,以此给宋兆祖施加压力,在生死危机的压力之下,他说不定会主动投案自首。” “关于这点,荀队已经在做了。”松哥点点头,随后又有些顾虑,问道:“但宋兆祖能想到这许多么?” “你以为能一直隐匿于幕后,策划出十几桩案子,若非出了王强华这档事一直把我们刷的团团转的家伙,是个没脑子的人?”苏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聪明人最爱脑补,脑补便会给自己施加无穷无尽的压力。 是以,我有五成把握他会来自首。虽说落到我们手里,罪责坐实了也免不了吃枪子,可好歹能有个痛快,但要落到那些人手中可就难说了,指不定得受许多零碎罪。 况且他接了这么多‘生意’,又得得罪多少人?别说得罪的还都是权贵,是以他逃亡所面临的压力肯定比其他逃犯要大得多,撑不了许久的。” 松哥了然,但紧跟着又有新的问题:“可这样一来,恐怕会打草惊蛇。” “那也没有办法。”苏平淡淡的说:“陆青兰人已经死了,咱们若是毫无动作,也不合逻辑。不论咱们怎么办,都有所谓的‘打草惊蛇’的可能。 我们没得选,要么尽快将我刚刚提出的那条线索确定,将幕后的雇主给找出来,要么便想办法给宋兆祖隔空施压,劝他主动投案。 而我个人建议两者结合,双管齐下,这是相对而言最为稳妥的法子了。另外我们的时间不多,得尽快。” “嗯。”松哥颔首。 苏平又看向凃仲鑫,说:“那老凃你接着忙吧,我们不打扰了。” “去吧去吧,有什么补充发现我会转告你们的。不过这具尸体的尸检难度算不上大,我估计是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了。” “嗯。”苏平应一声,又瞥了眼那名依旧在原地尴尬着的见习法医一眼,便与松哥一块儿离开。 当天中午,荀牧便通过官方渠道发布了嫌疑人陆青兰遇害的消息,同时严明“不排除幕后主使杀人灭口”这一可能。 相比较于苏平,荀牧毕竟年轻不少,手段来的也要更加激进许多。 他非但不怕打草惊蛇,反而想要逼得幕后主谋狗急跳墙,按照他的话说,情况已经不会更糟了,逼得雇主那帮人动起来,说不定反而有利于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至于会否逼得这些人纷纷出逃,如果会,后续追逃该如何打算,这些问题荀牧表示不必在意。 是以…… “老荀。”苏平来到荀牧的办公室,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激进?你是不是收到什么内幕消息了?” “你还能看不出来吗。”荀牧轻叹口气:“已经有消息下来,年假统统取消,所有同事必须留守单位加班了。治安支队的同事身处一线,压力最大,我们的压力却也同样不小。 这桩案子如果不能抓紧时间解决,再过几天,恐怕就不得不将之先放一放再说了。你说,如果再这最关键的时候放下,这么一桩案子侦破的希望得下跌多少?” 苏平皱眉:“就算非常时期,这么大的案子也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吧?另外要出了别的命案又该怎么办?晾着?” “当然不可能晾着,但能够调用的警力肯定会被大大受限。”荀牧轻声说道:“你应该清楚,对上边的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稳定,是以他们会做各种权衡,各种调整。” 苏平握了握拳。 但他出奇的没多说什么,只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随后又道:“你是支队长,你说了算,咱们几个听命令就是。” “嗯。”荀牧轻轻点头。 …… 转眼,便是除夕夜。 今儿支队的食堂,比往常丰盛许多,而且部免费,但比之前些年的除夕年夜饭还是差了许多,氛围也不那么足了。 往常年夜饭都是类似自助餐的形式,今年从安卫生角度出发,取消了这种形式,且工作人员各个穿的严严实实,口罩手套戴的好好的,没由来,便让人心里一揪,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饭菜也没啥胃口继续吃了。 余桥终究出了病例,且上头要求调派人员协助交警支队,在各大交通要道设卡拦截,对过往车辆与人员进行体温检测。 治安支队与巡逻支队则带人往返于各大公共场所,诸如宾馆等。 技术队许多人则被抽调走,加入了网监支队,联合舆情监控科一块监控舆论,辟谣破谣。 一时之间,多少有些人心惶惶。 祁渊几个,便都很有默契的只打了点饺子,快速往医院里塞。 “苏队,”感受到气氛太凝重,祁渊忍不住想调和一下,便说:“吃了这顿饭,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苏平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这种时候别抖机灵,别自认幽默,话也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我们几个倒是无所谓,落到有心人耳朵里够你难受的。” 祁渊脖子缩了缩。 ------------ 第149章 落网 () 松哥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别太往心里去,苏队最近精神压力很大,有些焦虑,不是针对你。” 祁渊摇摇头,同时说:“我也有错,不该在这关头……我会汲取教训长点心的。” “嗯。”松哥应一声,往嘴里大口塞饺子。 很快将饺子吃完,他擦了擦嘴,站起身戴上警帽,说:“荀队,苏队,你们慢慢吃,我先去执勤了。” “小心点,口罩戴好,注意安,一定要勤洗手。”苏平也跟着站起身嘱咐道:“站点都有免洗手消毒凝胶,别不舍得用,没接触一人,回来后一定要先消毒,再干其他。” “放心吧,我晓得。”松哥微笑。 “帮我照顾好其他同事。” “嗯。”松哥轻轻颔首。 他们支队的直属警力,目前被抽调了二十人执勤,采用轮班制,每人站个一天。 不过想必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了,所谓轮班看似人道,但仅仅只是上头脑袋一热做出的决定,其存在极大的交叉感染的可能。 然而荀牧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反倒觉得这是上头的某种“智慧”,先以轮班制把人拉到一线,尔后以避免交叉感染风险为由,直接更改计划,让他们长时间留在一线,不得退下。 是以松哥这一去,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了。 而且荀牧直截了当的跟他们说过。 但他们并不在意,依旧同意前往一线——上头怎么做是上头的事儿,寒不寒心另说,但他们想对得起自己的职责,对得起自己肩膀上的警衔。 他们情愿前往一线去做点事儿,哪怕短时间内回不来,哪怕可能再也回不来。 如果怕死,他们早就开始混日子,乃至离开刑侦支队了。 “记得……”荀牧张了张嘴,良久,又轻叹一声,说:“算了,你们的空余时间,多跟家人报平安吧,支队的事儿不需要你们愁。有需要,直接给我电话,我尽我所能给你们提供帮助。至少,支队肯定是你们的有力保障。” “嗯!”松哥点点头,敬了个礼。 荀牧等同一桌的人纷纷站起来,回了个礼,尔后他便转身离开。 正在这时,荀牧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立马将手机摸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尔后接通:“你好,请问哪位?嗯,对,我是……噢?真的?太好了!真是辛苦你们了,劳烦你们辛苦点,帮我们看住他一下,我这就派人连夜赶过去将人羁押回来!” 挂断电话后,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说:“各位,好消息!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宋兆祖和家人通过视频连线吃过最后一顿年夜饭后,就主动到他目前所在的镇上的派出所投案自首了!” “视频连线。”苏平皱眉:“不是已经通知当地同事同事联系他在老家的家人了么?怎么我们此前完没收到消息?” “人家只是嫌疑人家属,又不是嫌疑人。”荀牧不以为意:“顶多取得他们同意,有限度的监控、监听他们的手机,没理由二十四小时盯着……” “你也说了,监控、监听手机。”苏平说:“那么当有视频来电打入,即使不能明确知道是谁打来的,也不知道聊天内容,也应该引起相当程度的重视才对,可他们…… 现在看来,时值除夕,当地同事也懈怠了啊,都回家过年了么?也亏的宋兆祖情况特殊,本身承受的压力就相当大,所以打过视频电话后就主动投案自首了,否则的话,咱们可能会错失极好良机。” “某些相对偏远地方的基层同事,就是这个样的。”荀牧叹了口气,同样很是无奈,说道:“近些年已经好多了,往前推个十年二十年,某种程度上更是形同摆设,而我们根本无力更改。 好在随着上头要求越来越严,加上各地网络也越来越发达,即使偏远农村与外界的联系也渐渐地多了起来,这些地方,总归也都在慢慢变好,总归是越来越好。” “是啊,慢慢,总归,这我也知道,我也从未放弃过希望。”苏平结果了话,感慨着说:“可这个慢慢的过程中,又该有多少本该落网的嫌疑人就这么被错过,又有多少本可避免遭受伤害的群众受到伤害……” “理是这个理,但我们无力更改什么,只能做好自己。”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苏平道:“可我现在总觉得,这句无力更改什么听着这么刺耳。多少人说着‘无力更改’,然后就堂而皇之的听之任之了?这算什么事儿? 是,我们无力改变大局,但不代表我们毫无影响力……” “我清楚,所以我们支队……” “别说我们支队,光我们支队不够。”苏平生硬的说道:“我要走程序追究当地这些不负责任的家伙的责任。 哪怕程序复杂,代价也不小,更要得罪许多人,可必须得让他们长个教训,要让他们知道,穿不起这身警服,就给我扒咯!” “行。”荀牧挑眉:“我陪你一块。” 苏平张了张嘴。 “怎么,怕影响我啊?”荀牧嘴角微微扬起:“别瞎担心。如果往上爬的代价是丢掉良心的话,我情愿一辈子卡在如今的位置上。你从警这么多年,不也是这么想的么?咋,准你高尚,不许我干净呐?” “去你的。”苏平再次微笑,抬手锤了他胸口一下,随后道:“那么,押解他回来的事儿,交给我吧,我亲自去。 至于追究当地责任同事的事儿,等我查查,如果真是他们玩忽职守,肯定没他们好果子吃。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带回来。” “嘿,倒是理智了不少,我还怕你一意孤行非得先把宋兆祖老家的那帮同事处理掉在说呢。” “我没你想的那么莽。”苏平翻个白眼:“好歹得先确认事实再说吧。说不定人家第一时间定位到宋兆祖位置,并先行与宋兆祖所在的公安系统同事联系让他们拿人,所以耽误了转告我们的时间呢。”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荀牧道,随后又板起脸,严肃的说:“路上多加小心,平安回来!” ------------ 第150章 愤愤 () “我跟你一块去吧。”祁渊把剩下的两个饺子统统塞嘴里,便赶忙起身说道。 苏平点点头,摸出手机查了下导航,又翻了翻购票软件,说:“八百多公里……这个点没有过去那边的高铁了,咱们坐火车吧,订两张卧铺票,大概明天中午到,再订好回程的高铁就是。” “好。”祁渊说:“那我去收拾一下。” “带一套衣服还有牙刷牙膏毛巾之类的洗漱用具就行了。”苏平说:“最多在那儿住一天,后天上午就回回来。” “嗯。”祁渊点点头表示明白,抽了张面巾纸擦过嘴,便转身离开了。 …… 晚上八点,荀牧将两人送到火车站。 两人都带着口罩,对他轻轻点头,没再说什么,便直接转身往车站走去,过了体温检测,尔后安检入站,在候车室等了约莫半个小时,便上了火车。 翌日中午十一时,火车准点到达县城。 就连县城车站,也有人持体温检测仪在测量体温了,由此可见,这次疫情真的相当严重,且有关部门都非常重视。 终于出了站,祁渊左右瞧瞧,叹了口气,轻声说:“这儿和我老家县城很像。按理说,大年初一,虽然有不少人回了村里,但还是相当的热闹,今年却着实太冷清了。” “吃出来的灾祸。”苏平冷冷的说道:“总有那么极个别人管不住嘴,害的国人民一块为他买单。 这次疫情,江城确实是无辜的,但每一个管不住自己嘴的人都难逃其咎,绝不无辜。 我想不明白,野味就那么好吃?都吃出多少问题来了,就是不长教训!把我们祖先花了几千上万年,甚至几万年辛辛苦苦给我驯养出来的家禽家畜扔到一边,跑去冒着生命危险,还是让国人民跟着他们一起去冒生命危险去啃野味?脑袋到底怎么想的?” “有的野味确实好吃……” “嗯?”苏平冷冷的目光剐了过来。 “咳咳,我说的是野菜。”祁渊赶紧解释:“云南那边的野生菌,确实是要比人工菌好吃很多,特鲜。还有几乎国各地山上都有的蕨菜,拿来炒酸菜肥肠是真的特别棒。” 苏平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祁渊又说:“要我看啊,那些东西不见得是有多好吃,而是为了满足某些特殊需求,比如装逼,一桌饭就是寻常人一个月工资,那种感觉,啧啧啧,也就是所谓的牌面了咯。 另外还有就是猎奇了吧,没吃过,又卖得贵,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刻意引导式宣传,许多人有条件了以后恐怕都会忍不住弄点儿来尝尝。不管别人说好吃也好不好吃也罢,总得自己试过了才罢休。 另外还有一些,是在聚会的时候,或不知情,或盛情难却,或领导在台上不好推辞而吃下的,面前也算无可奈何吧,不能一棒子部打死。” 苏平又一声冷哼:“你别给那些人洗地。” 片刻,他才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你好,我是苏平,余桥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刑警。对,就是过来负责对接案子并将嫌疑人宋兆祖押解回去的。嗯,你过来接咱们是吗?好的,谢谢了,我现在在县城火车站出口这儿,两个人。好的,我们等你。” 挂断电话,苏平说道:“当地公安分局派人来接咱们,等一会儿吧。” 说着,他便习惯性的从口袋中摸出烟,尔后才忽然想到,这会儿都戴着口罩,根本抽不了,只得又骂了声干,咒了几句无脑的某些人,尔后又愤愤的将烟放回口袋。 祁渊见了,嘴角微微扬起,反倒觉得有点儿忍俊不禁。 苏平这个老烟枪,抽不了烟,可真的是要命了。 但若忍不住摘下口罩来抽烟,说不定就真的没命了。 然而烟瘾一起,想要压下还真的难,苏平忍不住在小小的方寸之地中来回的踱步,时不时的抓耳挠腮,显得烦躁不堪。 是的,断烟并不如何痛苦,但这种时刻存在的焦虑,这种淡淡的情绪,时刻影响着人,潜移默化之下,最是难以忍耐。 一个不慎,一个不留神,以往保持了许久的习惯就会让他们忍不住立刻将烟给摸出来,塞进嘴里,点上。尔后再后悔,便来不及了。 加上“点都点了”这等与“来都来了”同等层次的万能劝服借口之下…… 对于戒烟者而言,希望便会永远都放在“下一次”。 毕竟情绪与习惯的力量,超乎想象的恐怖、可怕,不是那么容易抑制的。 就比如方才苏平便忍不住将烟摸了出来一样。 好在此时此刻,尚有一强力外力作为屏障——口罩,它阻隔住了苏平下意识的习惯性动作,让他把烟放了回去。 一念及此,祁渊忍不住再想,自己此时此刻烟瘾似乎还不是特别大,即使在压力极大工作强度极高的刑警队,也只保持着三天一包的水准,算上其他同事发的烟,可能在两天一包左右。 习惯还不是非常强烈,烟龄也不是很高,是否可以咬咬牙,跺跺脚,把这个坏习惯给戒除了呢? “想什么呢?”苏平忽然发现他在走神,双眼仿佛没有了焦距,还偶尔下意识的踢一脚地面的烟头落叶什么的,便忍不住问道,也算是对抗烟瘾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了。 “没,我在想,要不要趁着这次疫情,大家都在戴口罩不方便抽烟的关头顺便把烟瘾给戒了。”祁渊说道: “先不说健康问题,单单抽烟就蛮花钱的来着。现在还好,倘若将来烟瘾越来越大,一天一包甚至两包,一年下来就是好几千块钱呢。” “可以啊,我支持。”苏平挑眉说道:“不论怎么说,举什么例子或者理由,抽烟总归是不好的,能戒就尽量戒了。 我是没办法,三十年的烟龄摆在这儿,真心……” “苏队,别给自己找理由哇。”祁渊笑道:“这次疫情算是个强烈的外力,咱们互相监督,一块儿戒,怎么样?” ------------ 第151章 缘由 () “不怎么样。”苏平口罩动了动,似乎在撇嘴,说:“我没打算戒,不在不抽烟的人面前让他们吸二手烟也就是了,戒它干嘛?” 祁渊无言,又劝了两句,见他态度开始变得有些敷衍,便也不在多说了。 他自己都还没戒掉呢,能不能戒成功也两说,是以话语根本没啥信服力。 又等了一小会儿,便看到位戴着口罩的民警一路小跑着过来,对着苏平一敬礼,问道:“你好,请问是余桥过来的苏队吗?” “我是。”苏平回礼,随后问:“你是县局的?” “是的。”他说:“你们叫我小华就好。” 随后又说:“请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回县局。咱们大队没有独立出去,就在分局里头办公的。 嫌疑人宋兆祖这会儿也在那儿,你们要审的话直接提审也行,不急着审讯的话,把手续办好了就把人带回去吧。” “好的,麻烦了,先在你们这儿审吧,有些线索,越快挖掘出来越好。”苏平说:“麻烦你们帮忙腾出个审讯室来了。” “不麻烦,都现成的。”他摇摇头,随后当先带路。 三人走出站前广场,又进了停车场,坐上辆警车,便往县局开去。 该县县城范围并不太大,南北不足五公里,东西更只有三公里左右罢了,不是特别赶时间的话,不论想去哪儿都能走路步行过去,更别提开车,几分钟也就到了目的地。 停好车,小华看了眼手机,笑道:“审讯室已经腾出来,人也带过去了。苏队,你们要着急可以先审,审完再补手续就是,那些东西都不急。” “多谢了。”苏平连连颔首。 幕后雇主尚未明确,且随时可能出逃,加上可预料的警力资源在一段时间内会越来越紧张,苏平当然想尽快把需要的信息统统都给问出来。 哪怕仅仅只提前半个钟一个钟。 但跨地域办案本就麻烦,手续繁多,如果当地同事不同意,非得先办手续的话,他也没什么办法。 好在这回碰到的单位相对比较开明,也很配合——说起来,这在他职业生涯中都蛮少见的。 小华很快带他们到了审讯室外,尔后侧过身:“我就不进去了,你们直接审吧。审讯记录册、录音记录和视频啥的,我们得保留一份原件,不过拷贝件你们可以带回去。” “好。”苏平点点头,直接领着祁渊走进审讯室中。 审讯桌上坐着的,正是嫌疑人宋兆祖,看着五十来岁年纪,但没有如大多数富态的中年人一般发福,反倒挺精瘦的,就是精神状态看上去不是太好,恐怕这些日子都没好好睡过觉。 “苏队,你来啦。”他抬头看了一眼,挤出一丝微笑。 “你认识我?” “当然。”他点点头:“你,还有荀队、凃主任、柴主任、孟队、赵警官等等,你们支队还有下边各大队的主要负责人和精英,我们都做过专门的调查研究。 我们做计划的时候,也会针对你们的办案风格想办法避免撞到你们擅长的点上。”顿了顿,他看向祁渊,微笑: “这位是祁警官吧?像是你这样的生面孔,却又经常与上述几人一块儿参与到各种案件调查工作中的,我们也会了解。因为你这样的说明很受领导的看重,肯定有过人之处,不研究清楚了,容易翻船。” 祁渊微微一愣,随后不咸不淡的说:“过奖了,不敢当。” “你们功课做得倒是挺足。”苏平接过话。 “必须的。”他说:“否则我们早就被抓了,不是么。除了制造意外,咱们还得想办法避免被你们看出人为的痕迹来,否则意外就不再是意外了。” “是这个理。”苏平颔首,又直接切入正题:“这些天过的很狼狈吧?” “是啊,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他叹了口气:“就在前些天吧,我碰到了一次车祸,但我见机快,躲过去了,毫发无损。” “你怀疑雇主在整你?”苏平说:“你干的就是这个,疑神疑鬼也挺正常的。” “倒也不是,他们虽然有钱,但某些方面,不如我们专业。”宋兆祖摇头说道:“即使想要对付我,也得找我的同行来办,还得确认我的位置。而国内很少干这个的,我的同行大多都在国外,要不然就在妈港、轰控。 所以,虽然确实不排除他们想要弄死我以高枕无忧,彻底斩断自己暴露风险这种可能,甚至可能性还相当大,但他们的行动不可能这么快,这次的车祸应该只是意外。” “噢?” “但这次意外让我发现,我比自己想象中怕死,惜命。”宋兆祖叹口气,说: “我的身份暴露之后,想要我死的人太多太多了。不只是这一次的雇主,也不止之前被我们害死的人的家属,还有前几次的雇主,他们同样不会容忍我活下去。 说来也可笑,我这样的犯罪,竟然还得寻求你们公安的保护。” “可你应该很清楚,选择自首,你大概率也免不掉死刑。”苏平说。 “我知道,太多人想要我死,他们的人脉链条太广。”宋兆祖说:“其实你可以自信点,把大概率三个字去掉。我肯定要死的,死缓都别想。”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可好歹,我能死的比较痛快些,留个尸。 否则的话,落到这桩案子,或者之前策划的案件的雇主手里还好说,要落到那些大佬的家人手里,唉。 要知道,那些人中,不乏混黑的,即使他们心里甚至感激我,因为我把大佬干掉了,他们才有机会继承现有的一切,可该有的姿态必须得做,用最残忍的办法把我活活虐死。 到时候别说尸了,你们警方能凑齐我的尸块都难,我爸妈都认不出我的模样来。 所以那次车祸,我压力就一直很大,直到昨天,除夕夜,撑不住了,才下定决心,跟我爸妈打个视频电话,一块儿吃个年夜饭,然后就过来自首。” ------------ 第152章 雇主 () 顿了顿,宋兆祖又说:“我有看新闻,小兰已经死了,被他们杀害,她跑路的功夫不会比我差,但她还是死了,他们想要找到我,怕也不是很难,毕竟他们掌握的关于我的线索,其实比你们刑警要多,有过合作嘛。 我是真的怕了,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顶不住啊,太难受了,还不如自首,至少求个安稳,求个痛快。” 苏平沉默了一会儿后,便点点头,尔后便直接问出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雇主是谁。” “魏川华。”宋兆祖说:“安和集团的财务总监。” “他?”苏平微微一愣:“他雇佣你们在安和集团名下楼盘制造意外,搞垮安和集团?” “是的。”宋兆祖点点头:“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也非常诧异,他是安和集团财务总监,跟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干,甚至担心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 “噢?” “比如说,他和我们以前设计杀过的某位大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想用这种方法把我们给钓出来,然后一网打尽。所以接或不接这一单生意,我犹豫了很久。” “你怎么确定这不是阴谋的?”苏平问。 “其实我至今都不太确定。”宋兆祖说:“虽然和他交流过好几次,也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之类的,但终究耳听为虚,没办法百分百相信他。 可是富贵险中求,三个亿的巨额佣金下,我们还是决定干了。就算有风险又怎么样?干什么事儿没风险了?大不了干完这一票后散伙各自躲起来呗,毕竟是三个亿啊。” 苏平抿抿嘴,问道:“那么,这个所谓的雇主,他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搞垮安和集团啊。”宋兆祖耸肩:“这不明摆着的么?” “他们为什么要搞垮安和集团?”苏平皱眉。 “说是他背后有人,打算收购安和集团,但现在安和集团的市值太高,硬买下来的话,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就想先将安和集团搞垮,然后以小得多的代价来把这个集团给收购了。” “噢?”苏平摸摸下巴。 关于商业上的这些事儿,什么合并、收购的,他其实完不懂,不过听起来似乎还蛮有道理的。 只是他不太理解,如果安和集团名声臭了,幕后财阀收购该集团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懂他便直接问。 “我也不是很明白。”宋兆祖说:“不过大概也可以理解。魏川华幕后的人馋的估计就是安和集团的基业,而不是这块招牌。 虽然安和集团并没有真正意义上走出余桥,但在余桥本地还是有着相当的影响力的,名下有着好几块大小不等的楼盘,就包括目前这个大盘,任何一家集团恐怕都馋。 所以,他们很可能并不需要安和集团的牌子,需要的仅仅只是安和集团名下的那些楼盘而已。” 苏平沉吟片刻,问:“他背后站着谁?” “不知道,他不肯说。”宋兆祖摇头:“我问过,他叫我别打探那么多,还说咱们不是他们的唯一选择,爱接接,不接他们换人。” “哦。”苏平捏捏下巴,随后严肃的问道:“所以,你现在是指证安和集团的财政总监魏川华,是吗?” “是。”宋兆祖也严肃的颔首。 苏平便在审讯记录册上写下这段信息,然后递给宋兆祖:“确认无误后签名,我这就让留在余桥的同时传唤他。” “好。”宋兆祖接过,认真看了两眼,随后便在上边签了名字。 苏平立刻将通知书递给祁渊:“拿去请小华帮忙传真到支队,有大用。” 见祁渊点头起身,他便又掏出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祁渊回来,苏平便继续审讯。 “你们这样的人,平时应该相当隐秘吧?”苏平问道:“那么你们平时是怎么接单的?或者说,那些雇主怎么找到你们?” “说隐秘也隐秘,没渠道的话确实找不到咱们。”他耸耸肩:“但其实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夸张。 这事儿一向是阿兰负责的,有中间人,中间人在国外租了两个服务器,接单下单什么的,而且都是单线联络,我们联系他,问他最近有没有单子,他联系雇主,给他联系方式。 过个三天左右,我们再联系他,同时支付佣金——固定价十万一单——他则给我们雇主的联系方式。 之后我们与雇主也是单线联络,我们联系雇主,让雇主将目标还有钱按照咱们的方式放到咱们指定的地方,然后我们派人去取——你们看过古天乐的电影意外吧?跟那个方式差不多。”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是一般的单子,我们接的大单多数也是这样,求稳妥嘛,信得过就按我们的方式来,我们绝对让对方满意,信不过那生意就别做。 同理,咱们和中间人也是这样的,和中间人互相信得过就合作,信不过那生意就做不了了。” “那么,非一般的单子呢。”苏平又问:“就比如这次,明显不是按照寻常方式来做的吧?” “嗯。”宋兆祖点点头:“不过其实倒也差不太多,没有什么出入。 我们也是通过中间人发现的这单任务的,不过由于这单的佣金巨大,不可能采用给现金的方式,所以那边主动提出要求,先放一个亿的定金在中间人账户上,剩下两亿,任务完成后转给我们。 而且,雇主与我们虽然还是单向联系,但因为目标不是特定的某个人,所以就直接在电话里说明白了。而我的顾虑,也是事后换了号码联系他的时候说的,他开始时还好,但越后边越不耐烦,直接问我们干不干。” “既然如此,雇主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身份?”苏平问道。 “还不是赖你们。”宋兆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把我和阿兰的照片公布进行协查通报,他怎么可能知道咱们的身份?但既然暴露了,那他哪怕为了自保,也绝对不会让我们活下去。” ------------ 第153章 坦荡 () “赖我们?”苏平冷笑:“这话你还真有脸能说出口啊,赖我们?” 宋兆祖低下头去。 顿了顿,苏平又问:“关于陆青兰被杀,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我哪儿知道啊。”宋兆祖说:“我早几天就走了,那时候通知过她,让她也赶紧跑,毕竟合作一场,我跟她也……哎呀反正你们都懂,就那个关系,提醒提醒她也是应该的。哪里想到她竟然没走,还被人害死了啊。” 苏平沉思片刻,犹豫一阵,才说:“我们怀疑,她是被人约出来杀……” “不可能。”宋兆祖忽然打断苏平:“没可能,小兰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她很清楚,绝对不能跟雇主有除了交易之外的任何往来,魏川华他们不可能有小兰的联系方式,怎么约?” “噢?”祁渊忍不住接过话:“那她怎么可能死在菜市场?如果不是被人约的,她没理由在半夜……” “等等,”宋兆祖说道:“哪儿?菜市场?哪个菜市场?” “目前还不确定。”苏平心中一动,说:“只推测是某家菜市场的禽类铺子当中,位置大概是在河滨大道与中山中路交界处附近。” “那我知道了!”宋兆祖说:“永和村海鲜农贸市场活禽区3-104商铺。你让人去查查,我估计就是这儿。” “噢?”苏平掏出手机,一面给荀牧发了短信,一面问:“怎么说?这个商铺……” “这家商铺是我买下的。”他撇撇嘴,说:“主要作为类似‘安屋’的存在吧,每次做完任务,我和她都会藏在里头,戴上口罩帽子营业,卖点鸡鸭鹅兔还有鸽子。 目的嘛也简单,万一哪一次失手被你们通缉了,咱们往铺子里一钻,就算面对面的你们都不一定认得出咱们来,安安心心的卖一阵子活禽,等风头过了以后咱们再跑,就不容易被堵个正着。” “噢?”苏平这回是真诧异了:“可以啊你们,这种法子都想得到。不过你们的铺子平常如果不开门,只在犯案后才营业……” “谁说不开门啊,天天开的好吧。”宋兆祖说:“没有任务的时候咱们就卖活禽,有任务的时候就接接任务。我们的目标是攒够足够的钱,就直接洗手不干了,店铺再转卖掉,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这些年苦也就苦一点咯。” 苏平皱眉,问:“你和吴超他们一块儿经营?” “没有,我信不太过他们,这最后的保命手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说道:“他们到时候怎么办是他们的事儿,我保护好自己就成了。 所以这事儿只有我跟小兰知道,而且每次要和他们见面的时候,我都会洗个澡蒸个桑拿,冲的干干净净,换上身光鲜亮丽的衣服再去找他们。 不过小兰受不了铺子里的环境,所以她平时都不在,只有做完一桩案子以后才会短暂的过来待几天,也不怎么干活。 我估计她这次也是怕了,我也跑了,她想跟以前一样钻进铺子里躲风头,结果被魏川华的人发现了,一路尾随过去杀害的吧。” 苏平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她不跑,是打算和以前一样,先用自己觉得稳妥的办法避避风头……那你呢?你为什么直接跑路了?” “不跑不行,这次的事儿比以前大得多,而且王强华那**毛还被抓了。”宋兆祖说:“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打算着生病了自首好让我们欠他个人情,然后帮他照顾家人。妈的,这憨批,可把我们害惨了。 所以我知道他被抓,就第一时间先跑路了,那时候他应该还没供出我吧,毕竟如果他把我们都供出来,那他自首就没意义了呗,所以权衡一下,抓紧时间跑路要来的比呆在余桥的菜市场铺子里要安。 这不,幸亏我跑了,不然我可能和小兰一样,没被你们抓到,却被雇主或者以前的雇主、以前的仇家给找到然后杀死。” 苏平再次将这条信息给记了下来。 祁渊则问:“既然你知道王强华的目的,为什么不把他剔除出团伙?他那个状态,对于你们团伙而言算是个定时炸弹吧?” “害,我就是事后诸葛亮。”宋兆祖说:“我是在他被你们抓了以后才忽然反应过来的,之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想,不知道他挖坑给咱们跳。 要早就意识到这事儿,早早的把他给踢出局,甚至想办法先把他给干掉,别的不说,这次计划咱们会相当完美,做个几年牢出来每人分几千万去过富家翁的好日子你信不?” 苏平抿抿嘴,片刻后点头:“信。” “噢?”这下宋兆祖反而愣住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啥邪不压正,或者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之类的呢。” “不行就是不行。”苏平淡淡的说:“承认对手比自己强,不丢脸,差就是差,改进就是了。先前你们犯了不少案子,即使我们认为是人为,可查来查去都是意外,怎么也没抓到你们,这就是咱不行,没借口可想。” “坦荡。”宋兆祖连连点头:“本来自首还有点不甘,觉得要不是王强华那**毛,我们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这会儿我服了,落到你手里头,不冤。” 苏平轻笑:“那么,以前犯的那些案子,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吧。都还记得么?” “都记得。”宋兆祖点点头:“都是我和我的团队精心策划出来的案子,说起来还蛮有成就感的呢,印象相当深刻,连雇主和目标也都统统记得,我这就招。” …… 审讯如预计中一般顺利,但由于案子太大,需要招供的事项太多,是以依旧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才算交代完毕。 尔后,苏平将这些记录统统传真回余桥刑侦支队,又购买了明日一早返回余桥的高铁票,便找到刑警小华,打算将各项手续都给办理好。 一切都相当顺利,在县局提供的招待所住了一晚,翌日清晨,苏平和祁渊便押着宋兆祖,乘坐小华开的警车前往高铁站。 ------------ 第154章 歪脑筋 () 当天中午,苏平三人回到余桥,荀牧亲自来接,在查验过体温之后,便上了车开往看守所。 路上,苏平忍不住问:“魏川华,抓住了吗?” “抓着了,在医院呢。”荀牧回答。 苏平有些错愕:“医院?什么情况?畏罪自杀?” “暂时还难说是畏罪自杀还是被自杀。”荀牧说:“昨天下午我们收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到了魏川华家,喊了半天没人,最终决定破门,结果就发现这个魏川华倒在客厅,脸色苍白口吐白沫,四肢还在痉挛,人昏过去了。 我们赶忙联系了医院,第一时间送医,医院检查过后才发现他是吞服了砒霜,具体怎么弄到的现在也不清楚,好在砒霜这种药的‘见效’相对来说比较慢一点,加上送医及时,今早脱离了生命危险。” “人醒过来了吗?”苏平又关心的问道。 “醒过来了。”荀牧说:“我让方常去守着,顺便展开审讯,一会儿估计就会出结果。” 苏平轻轻点头,也不再追问。 很快抵达看守所,将宋兆祖羁押于其中,三人又往医院跑去。 这会儿,方常与另一名民警依旧在审讯着魏川华,苏平三人便没进去,审讯过程中贸然打断可是大忌,嫌疑人的心理状态时刻波动,说不定一被打岔,本来决定招的事儿便又不打算说了。 何况他们在外头旁听了一会儿后,便发现审讯其实已经到了尾声。 果然,没等二十分钟,审讯便告一段落,方常走出了病房。 他显然也早就发现了荀牧和苏平,是以结束审讯后第一时间便走出来打算直接汇报情况。 “怎么样,都招了些什么?”苏平性子相对急,不等他开口便抢先问道。 “换个地方说话吧。”荀牧则摆摆手,左右看看,往走廊尽头一指,说:“去那儿说吧,那边人少,咱们不好在这儿挡着病房。” “嗯。”苏平也点点头,当先过去。 方常眨眨眼睛,见他和荀牧都走了,只好对着祁渊耸耸肩,随后也立刻跟了上去。 很快走到走廊尽头,不等苏平再次发问,方常便直接说道:“他醒来后看到我,第一句话就说要报警,他被人害了,并自述昨天中午吃过午饭过后,便感觉到恶心、呕吐、腹痛,之后大便还发现混有血液,并很快感到眩晕。 当他察觉到不对想要打急救电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就失去了意识,幸亏被我们所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由此可见,他砒霜中毒并非是畏罪自杀,更有可能是被人投毒,当然也不排除意外中毒的可能,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苏平点点头,同时说:“如果是被他幕后的那帮家伙投毒,并且一醒来就嚷嚷着要报警的话,审讯工作应该相当轻松才对。因为他对幕后投毒的人肯定心里有怨。” “嗯,是这样没错。”他立刻说道:“他很快招了,说自己确实参与了这件事儿,三个亿的费用也对得上,同时还供出了自己幕后主使——他表姐夫,以及他舅舅。” “噢?”苏平问道:“他舅舅是什么身份?” “太华科技实业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最大股东。”他说道:“这家公司听着不太有名气,其实却是个重要的科技公司上游供应商,主营的产品包括了内存条、硬盘、主板、屏幕等,实力雄厚,强大非常。” “这么牛批?”苏平一愣,有些错愕:“太华科技……我怎么没听过?” “这类上游供应商名气不显挺正常的,基本都只在科技圈里如雷贯耳。”方常又说到:“不过由于手机市场接近饱和,电脑市场也在走下坡路,他们集团的发展也遇到了瓶颈,这两年的财报都不大好看。 所以他们就筹划着拓宽产品线,进军其他领域开拓其他的市场,比如智能家居,比如人工智障,比如自动驾驶,还比如vr。 其实挺惨的,这些年科技市场都偏浮夸,除了几大巨头级别的企业还可以勉强稳住之外,别的产品…… 就说人工智障吧,概念炒的沸沸扬扬,然而除了几大手机品牌剑走偏锋把这玩意儿用到了拍照上外,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再说智能家居,热度也飞快的减退,还有vr,刚巅峰即黄昏…… 而最让人尴尬的是,这些行业,或者说这些雷区,他们无一例外统统都碰过,赔的老董都差点跟假药停学习了。好在他们步子迈的还不算太大,勉强稳住了,并且很快召开重大会议,决议集团的下一步发展。 当时一部分人建议走生物科技或者电池技术等,也就是继续走尖端科技,但更多人却建议走基础经济,比如餐饮业、日用品、服饰,以及房地产。 当时其实两边都说服不了对方,走尖端科技的压力与风险实在太大,尤其在各大基础学科基本都陷入停滞的情况下,尖端科技也很难有质的突破;而走基础经济却意味着他们要在完不熟悉的领域开拓市场……” “停。”苏平打断他:“别跟我们说这些,没意义。总之最终结果,他们决定走房地产,是吧?” “是的。”方常点点头:“不过很尴尬,房地产目前也遇到瓶颈了,虽然总体上房价还在涨,但市场同样接近饱和,他们错过了前几年的飞速发展期,现在想要进来分一杯羹,并不容易。” “于是他们就动了歪脑筋,想要吞并安和集团?”苏平问道,随后皱眉自问自答:“安和集团同样实力不俗,他们没那么不智吧?” “原本自然不会,但谁叫安和集团玩了场豪赌,圈了个超级大盘呢。”方常说道:“这一下,就让安和集团的资金链陷入个相当尴尬的状态,同样也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同时,这个魏川华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主……呃这话或许不太对,总之他得知自己舅舅想要进军房地产业,就动了歪脑筋,主动和他舅舅联络。” ------------ 第155章 环环相扣 () 顿了顿,方常见苏平仍旧有些不耐,便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又道:“具体商量的细节就不说了。 总之最终他们达成一致,魏川华他舅舅拨款五个亿,作为他打垮安和集团的基金,并承诺,如果他能在商业上重创安和集团,让太华集团能以极小的代价将其收购,将来就让他做太华集团于房地产一块的总负责人。” 祁渊反倒起了兴趣,忍不住问:“听上去,他舅舅竟然也并不知道他的具体计划?” “最开始是不知情。”方常说:“但当计划正式展开,雇来了宋兆祖的团伙,且他迟迟没有商业方面的动作,他舅舅起了疑心,才追问他怎么回事,最终得知计划已经实施,便也默认了。” “既然如此,”祁渊纳闷道:“在不知道具体计划的时候,他舅舅哪来的信心,说拨款就拨款?” “两个原因。”方常道:“第一,并购案中,五个亿其实算不得什么,尤其针对安和集团这么大的企业,即使不成功,他们也损失得起;第二,还记得魏川华的身份吗?” “财务总监?”祁渊问道。 “嗯。”荀牧接过话,轻声说:“财物总监……能爬到这个位置,说明他相当受董事会的信任。” “没错。”方常耸耸肩:“安和集团董事长跟他是情侣。” 祁渊:“???” 眨眨眼,他不确定的问:“安和集团董事长是女的?” “男的。” “这信息量有点大……”祁渊干咳两声:“然后呢?” “老董对他蛮信任的,”方常说:“但他只是利用老董,迎合老董晚上爬而已。那老董先天功能丧失,至今未婚,可对他动了真情,对他非常器重。 但偏偏呢,老董又收养了一对儿女,而他与老董的关系其实并不受法律保护,加上老董也好面子,不可能公布与他的关系,不可能留遗嘱将财产继承给他,所以等百年以后,偌大的基业都是老董养子养女的,他心里不服气。” “不服气?”苏平哂笑两句,尔后道:“你继续说。” “所以得知自己舅舅有意进军房地产,他便提出将安和集团收购呗。”方常说:“同时对他舅说了自己与安和老董的关系,打包票能拿下安和集团。 对了,安和老董其实也知道他是太华老董的外甥,不过因为两个集团之间并无关联,没有利益相关,所以对此也并不在意,且未引起任何戒备心,不担心他泄露商业机密。 加上他也没有老婆孩子,安和老董就对他更放心了,哪里料到太华集团会忽然进军房地产,更没想到这家伙竟会联络他舅舅背叛他。 嗯,在安和集团元气大伤之前,太华集团是不会展露出收购意向的,而且这事儿的保密级别还挺高,只有他们一家子知道——其余高层顶多清楚公司计划进军房地产,也不知道他们其实打算直接收购一家集团。” “大概懂了。”祁渊抿唇,轻声说:“简单说,因为魏川华和他们老董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他舅舅愿意给他个机会尝试尝试,所以给他打款五个……嘿这小子还吃了两个亿的回扣哇?” 方常再次耸肩。 “真黑。”荀牧也忍不住扶额:“这家伙……” “我来捋一捋。”苏平却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淡淡的说:“魏川华因一己之私,打算‘伙同’其舅并购安和集团,其舅给了他五亿资金去打压安和集团以降低并购成本。 此后,他便吃下了两亿,以三亿的价格,通过‘中间人’发布悬赏,最终被宋兆祖团伙接单,拟于安和集团名下超级大盘施工现场制造意外。 在计划正式执行之前,魏川华他舅发现了魏川华的计划,但并没有制止反而默认了他的行动。 结果计划又出了岔子,宋兆祖团伙成员王强华,因罹患骨癌自知必死而打算为家人谋福利,擅自更改计划并主动自首,最终成功策划出这起意外案的同时,也导致安和集团副总周钰宏等人死亡、重伤。 截至目前,是这回事吧?” 见方常点头,祁渊有些可惜:“这套路简直环环相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惜,不是咱们推理出来,而是嫌疑人自己招的,有点遗憾。” 苏平斜了他一眼,随后又补充问:“昨天,魏川华被发现于家中经口吞服砒霜中毒,疑似他舅舅所为?” “他是这么认为的。”方常说。 “大致捋清楚了,还剩一点。”苏平问:“死者陆青兰呢?” “魏川华也承认了,他害的。”方常说。 苏平追问:“怎么害的?按理说,他并不清楚陆青兰的身份,更不知道陆青兰的落脚点。” 说到这儿,他忽然看向荀牧:“永和村海鲜农贸市场,活禽区3-104号铺子,查过了吗?” 荀牧嗯一声,说:“查得铺子内存在死者陆青兰及嫌疑人宋兆祖的指纹,也在现场提取了大量血痕,昨晚连夜做了离心分离并勘验dna,最终查到了陆青兰的基因,可以确定那儿确实是现场了。” “好。”苏平应道,又看回方常:“还愣着干什么?说啊,具体的,魏川华怎么交代的?” “正打算讲呢,就被你打断了。”方常有些无辜的挠挠头,见苏平一瞪,当即不敢再啰嗦,立刻道:“也怪陆青兰自己起了贪念。 在宋兆祖团伙分道扬镳之后,她没办法从中间人手里拿到钱——这事儿一直是宋兆祖负责的,而她负责与‘雇主’联系。 她也是在宋兆祖跑路后才反应过来,但她同样联系不上宋兆祖,心里又有点不甘,就干脆联系魏川华,告知他任务完成,想要从他手中获得一笔好处,甚至不惜出言威胁。 魏川华能爬到财务总监的位置,那肯定也不是傻子啊,从陆青兰的态度中猜到宋兆祖已经跑路,那么落网的‘王强华’等人便很可能是真的嫌疑人,为求万无一失,便打算将知道他身份的陆青兰和宋兆祖都干掉。” ------------ 第156章 保姆 () “宋兆祖和陆青兰都是他的目标,但宋兆祖已经跑路,而陆青兰疑似还在余桥,自然首当其冲,是魏川华的第一目标。 他虽然没有杀人的经验,但脑子好使,加上警方公布了陆青兰的照片,接下来只要确认她的住址就行,于是他便虚与委蛇,打算把人给诓骗出来。” 顿了顿,见苏平仨都没有要问的,他便又继续说:“办法其实很简单,同意交易,且是现金交易——他预料到陆青兰这样的人不可能接受网上转账的,太容易暴露了。 接下来就简单了,暗中安排着人手跟着自己,尔后自己则准备好一行李箱的现金,按照陆青兰的‘吩咐’将行李箱放在指定位置,自己则上了迎面驶来的公交。 理论上,他已经乘坐公交离开,不可能再‘看’到是谁将行李箱取走,也就发现不了陆青兰,方法说起来还算稳妥。 可实际上,一来因我们发布协查通知书导致她的样貌特征已经暴露,二来魏川华早有准备安排好了人,当她去取行李箱的时候,自然就被发现,尔后他们一路跟踪即可。 至此魏川华确定了她三个落脚点——分别是位于温红慧谷小区与永和新村的房子,还有永和村海鲜贸易市场的摊位。 不过另两个落脚点其实都只是烟雾弹,她还是相当谨慎的,拿到钱后每个地方都只停留了一小会儿,便更换妆容迅速转移,魏川华的人还差点跟丢,尤其她最后穿上水鞋,系了围裙,戴上口罩帽子前往菜市场的时候。 之后她便一直停在菜市场,菜市场结束营业都没离开,魏川华觉得是个机会,便派俩心腹持小锤和匕首避开菜市场监控摸进去,进而摸进她的摊位将她杀害,最终用摊位上的麻袋将她装起来,扔到附近垃圾池中。 过程就是这样了。计划其实挺完美的,除了最后处理尸体那一步,只是寻常人也确实难以真正隐秘的将尸体处理掉,所以……” 荀牧嗯一声:“看得出来,魏川华也好,宋兆祖团伙也好,确实都是相当可怕的敌人,若非王强华整出幺蛾子,这桩‘意外’案恐怕又得不了了之。” “事还很多。”苏平轻声说道:“除了他舅舅之外,他是否还有其他的同伙?对了……差点忘了个人,他表姐夫,这人在本案当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 “他表姐夫和他舅舅一伙的。”方常立马回应:“除了知情外,就没有别的什么身份了。” “还供出了其他同伙没有?” “没有了。”他摇摇头:“魏川华他舅舅给钱,他找到了宋兆祖团伙,就这么个事儿。 但引申出来的案子有,就例如说杀害陆青兰一案,他是派出自己的司机跟秘书去干的。 这两人同时也是他的秘密情人,都男的,刚说过,魏川华他本身也是个弯人。当然,他和这两人的关系也并不敢让安和老董知道,都干的很隐秘。” 苏平浓眉一阵扭曲,无语的说:“你别把‘干’字咬的那么重,我们懂的都懂。” 方常干咳两声,又说:“至于给他投毒的,他目前也不确定是谁,但怀疑恐怕是自家保姆,因为他吃完饭保姆就不见了,以至于他感觉到不对劲要打求救电话的时候都没人来帮忙,我们破门而入后也没见到他家保姆踪迹。 所以他怀疑,自己的保姆搞不好已经被他舅舅买通了,是以才在得知宋兆祖落网之后,对他痛下杀手,以撇清自己的关系。” “等等,”荀牧忽然问:“你刚说,他们知道宋兆祖落网了?” “嗯。”方常说:“严格来说,昨天上午十一点左右他就收到消息了,本想第一时间离开,却发现各大路口都在设卡…… 其实那会儿,包括现在,都只是在进城入口设置了体温检测点而已,出城方向是畅通的,何况还只仅仅是体温监测。 但他心里有鬼,不踏实,他只知道宋兆祖落网,却不清楚到底招没招,万一招了岂不就自投罗网了吗?所以远远发现情况后就调头回来了,一直寻思着该怎么办才好,寻思半天,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因为吃了顿饭中毒了。” “这么说,按照逻辑,他舅舅确实具有相当嫌疑。”苏平说道,想了想又补充说: “当然,前提是他认为宋兆祖只知道魏川华而不知道他,否则他即使毒杀魏川华也毫无意义,宋兆祖同样会供出他——虽然事实上宋兆祖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事实与认知也未必一致。” “他是这么认为的。”方常立刻点头说道:“魏川华对他舅还算是忠心耿耿吧,本身并没有向宋兆祖透露太多东西。” “这个我知道,宋兆祖也有所。”苏平接话:“宋兆祖试过套话,但被魏川华警告。所以我刚才强调,宋兆祖并不知道他舅舅的存在。” “而魏川华也是这么跟他舅舅说的。”方常回应:“就在他舅舅起了疑心逼问他究竟打算怎么做,结果得知了他真正的计划。 之后魏川华为了让舅舅安心,向他保证这事儿与他及太华集团都没关系,找的团队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这才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逻辑上,他当属第一嫌疑人。”荀牧说道:“可他身份特殊,仅仅凭逻辑上的嫌疑还动不了他,必须得有铁证,或者直接参与人的指证。” “找到那个保姆吧。”苏平说:“如果责任只是寻常保姆,被人买通了而选择下药,本身反侦查能力与抗压能力应当都不算强,也不难抓。” “我这就通知下去,安排人手排查。”荀牧立刻说道,随后又问:“知道这个保姆的身份、单位和户籍么?” “当然,魏川华都说了。”方常立刻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找了一会儿后便立刻说:“保姆名叫邹慧萍,今年五十三岁,河清市人,已婚,是荣泰家政保洁服务公司的。” ------------ 第157章 恶气 () 二十分钟后,保姆邹慧萍便于动车上被拦下。 听铁路公安的刑警说,这个邹慧萍,表现比原本预计当中还不堪,当场就被吓尿,尔后便把什么都招了,目前铁路公安正将其押解回余桥,让余桥支队派人去车站准备交接。 但看了执法记录仪拍下的内容后,苏平几人却皱了眉。 据她交代,她并非是受魏川华的舅舅及姐夫雇佣而投的毒,指派她来的是安和集团老董——甘浩腾。 “安和集团老董,也牵扯进这个案子来了……”荀牧扶额,说:“这一连串的事件,还真他娘的复杂,一环扣一环的。” “复杂也没办法。”苏平站起身,说道:“走吧,去见见这位老董。” “嗯。” …… 此时此刻,肝好疼呆在家里,哪也没去。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得知荀牧、苏平和祁渊的身份,没说什么,只把他们领到了书房。 然后轻声说:“如果你们是为魏川华的案子来的,那么……我认罪。” 祁渊眉头一皱,张了张嘴,有些错愕,同时也有点儿挫败。 这桩案子,说起来复杂非常,但,似乎无警方的用武之地。 除了柴宁宁迅速确定现场断裂的钢索有被铜盐加速醋酸盐雾人为侵蚀过的痕迹,并进而确定了王强华的犯罪记录,以及图侦科摸排出吴超等人的犯罪嫌疑之外,警方在本案中,并没有发挥什么太大的作用。 王强华在得知吴超等人落网之后,认罪的相当干脆,宋兆祖则是迫于压力自首,魏川华是自觉被害心里恐惧加愤怒下决定把舅舅拉下水,保姆邹慧萍则是本身心理素质便不强。 而此时此刻,甘浩腾又主动认罪。 这让祁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有点儿挫败感。 不过说起来,这帮家伙都是聪明人,做出最恰当的选择,也并不奇怪。是以祁渊很快调节好情绪,翻开笔记本,也不打算插话,乖乖做记录就是。 同样,苏平也微微皱眉,但很快展开,问道:“你确定么?你为魏川华三氧化二砷中毒一案负责?” “对,我花三万买通了保姆,让她在给魏川华做完饭菜后,把砒霜加进他的饭菜里。”甘浩腾很干脆的点头,说:“当然,我没告诉她这是砒霜,只说是泻药,作为给魏川华的惩罚。”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担心保姆去试药,她根本不懂毒性和剂量之间的关系,最多弄一点点给猫猫狗狗之类的尝试,胆子大些就自己舔一口。 那砒霜的程度不是很高,少量服用,出现的主要也是消化系统症状,我不怕她看出问题来。 而只给三万,也是担心出价太高会引起她怀疑。不过三万着实低了点,她说如果被发现了自己会丢了工作,我就直接承诺保她工作,并把价格提高到了十万,她欢天喜地的同意了。 嗯,就昨天早上的事儿,他保姆去买菜的时候,我找到了她,把这事儿给商量清楚了。但我没想到她动作竟然这么快,当天中午就下了药,然后发现症状不对慌慌张张跑了,倒是我高看了她。” “竟然连砒霜毒理都搞清楚了,你做了不少功课嘛。”苏平淡淡的说。 “我其实挺爱学习。”甘浩腾轻笑着说。 “哪儿弄来的砒霜?” “找人买的。”肝好疼回答道:“你知道,我只需要说我要什么,总会有人帮我弄到,而且并不会问我要来干什么。如果没有点能力,也没有点眼力,爬不到我面前来。” 苏平皱眉,轻哼一声,又问:“为什么要害魏川华?” “你们真的不知道吗?”甘浩腾站起身,冷冷的说:“我发现他最近的行为有些奇怪,就派人去跟着他,结果发现他把你们通缉的嫌疑人陆青兰杀了。 正好陆青兰被你们通缉的原因,是跟我们公司的楼盘有关…… 他为什么要杀陆青兰?发现公司差点被搞垮是这帮人害的,气愤之下想要报复?呵,不是我说,我还是蛮了解他的,他拍马屁还可以,但这份觉悟绝对没有。 而拍马屁做姿态,他绝对会告诉我,甚至在我面前说要弄死陆青兰都有可能,但不可能真的弄死她,更不可能瞒着我。 那真相就显而易见了,他和这件事儿有关,所以发现陆青兰被通缉,想收尾。” “所以你认为他背叛了你,决定弄死他?”苏平问道。 “差不多意思吧,可以这么理解。”甘浩腾说道。 “我不理解。”荀牧接话:“为什么不选择报警,而是打算自己弄死他,还是找保姆下手,如此不稳妥的法子,肯定会把你给搭进去。” “报警不解气。”他语气毫无波澜,轻声的说:“本来我是打算保姆干完这事儿以后,就把她抓起来,想办法处理掉,斩断了线索,你们也没那么容易查到我的头上。 加上魏川华背后可能还有人,你们的视线,很可能转移到他背后人的身上去,怀疑我的可能性更低,说起来,也不算不稳妥。 但我没想到,这保姆胆小如鼠,偏偏滑不留手,竟然让她给跑掉了,我派去盯着她的人都没发现她什么时候跑的,那是我就知道要坏事。果不其然,你们今天一来我就确定了,那个女人被你们给抓了吧?” “正在押解回余桥的路上。”荀牧说。 “哦。”甘浩腾点点头,随后又说:“其实我不后悔这么干,硬要说的话嘛,也就是后悔用的药还是温和了,砒霜纯度低了,没把魏川华毒死,以至于被你们所救。 没办法,我这么多年来,啥大风大浪都见过,却还是头一回,被这么个小人差点坑死。我无法容忍,不弄死他,咽不下这口气。 倒也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但那又怎么样呢?我这么大岁数了,没儿没女的,也每个老板,好不容易出现个看得上眼的人,又狠狠捅了我一刀…… 死就死吧,无所谓,只是死之前这口恶气,我不论如何都咽不下去,不吐不快!” ------------ 第158章 撤诉 () 苏平直接将甘浩腾铐上,随后离开他家,将他扭送到了看守所,尔后又与荀牧和祁渊一块,去了太华集团余桥分公司。 然而他们他们根本没见到魏川华的舅舅,只碰见了律师。 苏平两人无声商量片刻,决定与律师约谈约谈,时间在傍晚六点。 尔后便带着一脸懵逼的祁渊回到车上。 “苏队,”祁渊有些纳闷:“我不是很理解,他律师怎么有权将我们给拦下呢?按理说,咱们国家的律师权限有限,无法……” “如果我们手中有切实证据,自然谁都拦不住。”苏平打断他,直接说:“传唤证在手,谁来都没用,除非被传唤人行政级别比老荀高,否则就是马爸爸都能留二十四小时——当然,能是一回事,有没有必要是另一回事。” 祁渊皱眉:“我们有魏川华的指证……” “那不叫指证。”荀牧摇摇头,说:“关于他中毒的事儿,只能算猜测,何况现在证明给他投毒的保姆,是受安和集团老董甘浩腾的指使,而非是他的舅舅。 至于说他舅舅知情的事儿……凭此倒是至少够以涉嫌包庇罪为由把他舅舅传唤回支队了,但问题是,这么做并没有意义。”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如何证明此人知情呢?”苏平接话:“凭魏川华的指证?这类主观证词,做不得定罪证据,顶多只能做客观证物的补充罢了。 可听魏川华的证词,包括录音和执法记录仪,你仔细过一遍,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客观证明魏川华知情的证据,加上他完没有直接参与到这次案件中,甚至尚未开始收购安和集团的股票…… 他根本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知情,尔后等机会罢了。这种情况下想证明他知情,太难,几乎不可能。” “录音呢?” “如果有录音,魏川华早就提供了。”荀牧摇头:“何况录音因为证明力相对有限,是以如果仅有录音的情况下多数都属于孤证,而孤证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足以作为定罪证据。” 祁渊握拳:“这么说来,难道没办法证明他犯罪了么?” “就目前来看,是的。”苏平叹了口气,说:“除非他脑袋抽了自首,亦或者能取得其他客观证据。 可客观证据很可能不存在,本身他就没开始行动,似乎真的仅仅只是知情而已,所以就是从逻辑上判定他知情都很难做到。 至于自首……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权衡之下,还可能选择干脆自首并招供,但他呢?完没有证据,也没有任何压力,自首?不存在的。 当然,要单纯只想出口恶气,拘传他二十四小时,可以啊,但随之而来咱们恐怕就得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乃至上边领导施加给咱们的压力,毫无意义先不说,时值非常时期,也不容许咱们这么任性。” 祁渊抿抿嘴:“那为什么还要见他的律师。” 荀牧轻声回答:“只要还有希望,总得试一试。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咱们很可能,一无所获。 如他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头老狐狸,又加上能量庞大,有的是专业人才为了钱帮他收尾,这种情况下,他身上是否背负着犯罪案件,背负了多少桩,谁也说不清楚。” 祁渊沉默。 苏平和荀牧对视一眼,也不再说什么。 再天才的刑警,也不敢保证自己手上的破案率达百分之百,从警多年,早晚会有各式各样的遗憾,他总是需要经历并直面这些事的。 何况算起来,这顶多也只能算遗憾,心里不大束缚罢了,都算不上个坎,如果连这都迈不过去,极端追求完美,那还是尽早退出这行的好,刑警这职业真的不适合。 …… 傍晚,苏平和荀牧如约见了那名律师,同样,也带上了祁渊——他将来绝对免不了和律师打交道,积累点经验也是好的。 而结果不言而喻,没有半点突破。 散场后,苏平和荀牧决定放弃,因为此罪无法证明。 于是他们便来到医院,再次接触魏川华,并将真相告诉他。 “甘董……”他意外非常,忍不住张了张嘴,跟着别过头去,又有些紧张的看着荀牧和苏平。 显然,他意识到自己误会舅舅了,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说出口的话,无论如何都是收不回来的。 先前凭借着心中一口恶气,他自然能气愤的指认自己舅舅,毕竟人家都要自己命了,他还在乎什么呢? 但现在发现试图加害自己的竟然是甘浩腾,他瞬间泄了气。 愧疚或许没有,对于他这种利益至上的人而言,本身就没有多少人情味。主要是失去了底气,再加上害怕——倘若魏川华继续指认舅舅,很可能会真的面临生死危机,把命丢掉。 原先你死我活之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现在死亡危机解除,他自然不敢拼了——至于犯的罪,他被叛死的可能性其实不大。 毕竟他的目的仅仅只是制造施工意外,而非杀人,最终造成人员死亡,与他仅仅有着间接关系,而非直接关系,是以对他而言,死缓恐怕是最重的刑罚了,且死缓的可能性都不是很大。 更大概率,被判个无期或者十多年,然后托关系到处跑腿慢慢争取减刑,十多年后出来,凭着他的身家积蓄,恐怕也能过得很滋润。 是以他这会儿早已失去了拼命的勇气与信念。 “魏川华。”苏平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过没说什么,只问道:“你是否有其他证据指向你舅舅知情这一事实?” 问话的同时,苏平眼中也带有一点期望——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当然也不愿意放弃追查,让犯罪人逍遥法外。 “什么意思?”魏川华一愣。 荀牧接话:“单凭你先前的指证,无法确定你舅舅的犯罪嫌疑。更何况当时你刚被人毒害,情绪激动,指证有报复性倾向在内,更无法作为罪证……” “这样么?我承认,我当时冲动了,想要把我舅舅拉下水。”听到这儿,魏川华立刻抓住重点,改口道:“他其实不知情,只不过我知道他不少商业机密,我怀疑他担心我会泄密所以杀了我呢,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所以……我撤诉。警官,我认错,你们罚我吧,什么惩罚我都认!” 听到这儿,苏平便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有些失望,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暗暗叹口气,随后点点头,说道:“嗯,知道了。” ------------ 第159章 坠楼 () 三人刚从医院出来,正打算坐车回支队,便忽听砰地一声,众人回头看去,便见一大一小两人躺在血泊当中,没了动静。 苏平赶忙快速跑过去,但跑还没两步,荀牧和祁渊便率先冲了出去。 他身子一顿,只好转身往住院楼里走,找名医生来看看情况,同时掏出手机让痕检科与法医科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他便带来两名医生两名护士。但同时,周边也围拢了不少人。 苏平皱眉,吼道:“围什么围?看热闹不要命啦?现在是什么时候,非常时期,不要聚众!散了散了!快,都给我散了!” 好在这些人还算听话,吼了几声后,围观的病人及家属对视几眼,便纷纷散开了。 尔后,他才能看清现场的情况。 倒在地上两人,瞧着似乎是刚生产完的产妇,以及才出生不久的孩童。 “苏队。”祁渊走了过来,说:“意外坠楼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即使想在窗户边吹风,也不大可能抱着自己孩子走到窗户边。 另外坠楼过程中,完没听到尖叫,所以……除非她掉下来时已经失去意识,否则被人为推下楼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所以大概率是自杀。” “尖叫不足以作为评定依据。”苏平又看了尸体两眼,随后摇头:“高空坠落的情况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叫得出口的,张开嘴却发不出声的情况也很常见。 至于抱着孩子在窗户边吹风看风景……总有人安意识特别浅薄,这谁都说不准。所以你刚讲的这些,并不足以作为判断依据。 当然,主观经验同样也告诉我,她是自杀的可能性相对较大,意外摔跌的可能性小许多,他杀的可能性更小。” 祁渊轻轻点头。 与此同时,一名医生站起来,摇头说:“死了。她应该是从产科区跳下来的,产科在十一楼,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她呼吸心跳已经停止,脑髓都透了出来撒一地,死透了,目前医学技术根本救不了,做不到起死回生。” 话音刚落,另一名医生又忽的说:“这孩子还有呼吸脉搏!快,快快快,立刻准备抢救!看看能不能救回来……小心点,她的颅骨也碎裂了,脊柱骨折也挺严重,一定要避免造成二次伤害! 算了算了,你们不行……喊人,快把詹主任他们都喊过来!” 听到这话,先前那医生一愣,也赶忙围了过去帮忙。 过了了大概两分钟左右,又三名医生与一票护士抬着担架床就跑了过来。 医生小心翼翼的将婴儿固定住,七手八脚的将之抬到担架床上,尔后又推着担架床送到急救室去,只留下先前宣布女人死亡的那名医生,歉意的对荀牧三人说: “抱歉啊警察同志,影响你们办案了,但那孩子还有一线生机,我们总得……” “应该的。”荀牧立刻摇摇头说道:“我们侦查命案,也是为了让逝者安息,给生者交代,给罪犯惩戒,抹除社会的不稳定因素,维护大多数群众的安。 对比之下,还是人最重要,生命第一,以人为本,这同样也是咱们办案的宗旨之一,孩子既然还有存活的希望,自然应该力抢救。” 苏平眉头一皱,瞥了荀牧一眼。 他这官腔打的实在是太过于公式化了,虽然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可说出口来就有了冷冰冰的机械感,其实挺让人厌烦的。 果不其然,那医生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舒服,却很快就做好了情绪管理,依旧客气的问道:“警察同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还真有。”荀牧点点头,问:“你刚刚说,产科区在十一楼?” “没错。”那医生应道:“整个十一楼一层都是,临产的,刚生产完的,流产的还有其它各种问题的都在那儿,人很多,床位难求,所以顺产没有其他问题的,基本住院一晚上,第二天就会跟产妇和家属商量让出院。 以前还没毕业,还在实习的时候——嗯也是在这家医院实习的——各个科室倒,给我印象最深的科室之一就是产科了,特别忙。 本来住院部里头,实习生安排到的任务不多,早上跟着查查房,完了给换换药,写写大病历和查房记录就没什么事了,中午吃完了饭就让走了,但产科真的是一天忙到晚,难有个停歇的时候,排到值班晚上都不怎么能休息。” 顿了顿,医生又说:“抱歉,扯远了。总的来说,妇产科人很多,不分时期的,毕竟生病也好生孩子也好,宏观上都属于不可控因素,很难受人的主观意志而转移…… 瞧我,又扯远了。害,总之产科应该有同病房的产妇认识她,说不定还了解她不少事儿,甚至知道她这是怎么回事儿,是叫人推下去的还是意外摔下来的,或者是跳楼的。” 苏平轻轻颔首,说句麻烦了,与荀牧对视一眼,便结束这一不算问询的问询,带上祁渊急匆匆往住院部楼上跑去——医院的电梯很慢,几乎每层楼都有人员出入,所以他们选择直接爬楼梯。 一边爬,苏平一边问:“老荀,你刚刚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别给我装傻充愣。打官腔就算了,那么生硬的官腔,啥意思?试探?” 荀牧抿抿嘴,轻声说:“差不多吧。” “咋?” “刚那医生——我看了下身份牌,他叫莫建初——他看那名产妇的眼神不太对…… 应该说他刚来的时候表现不太对,身子有些发颤,而且不知道你注意了没有,他蹲下身非死者做检查的时候,撩起死者的袖子看了一眼,跟着似乎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恢复正常。” 苏平皱眉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他最开始可能认错了产妇身份,确定认错人后才松了口气?但这很正常的吧,万一这产妇与他某个熟人长得像,且她也恰好在这两天生产呢?” “不像……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吧,总感觉不是那么简单。”荀牧说。 ------------ 第160章 产后抑郁 () “直觉?”苏平皱眉。 片刻后,他又说:“就算你直觉没错,又为什么拿官腔堵人家?” “试探呗。”荀牧喘了两口粗气,尔后说:“很明显,他不吃这套,性子与你蛮像的,挺耿直,但又比你圆滑些。当然,如果他吃这套,是个老油条,那么还有进一步的试探。 现在的结果上看嘛,我可能多心了。 或许就真和你想的那样,恰巧有个他认识,而且关系应该还蛮密切的人——比如他亲戚甚至妻子——到了临产期或其他方面的原因入院,刚好身材特征及五官轮廓和死者挺像,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本来嘛,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得血肉模糊,原本可能只有两三分相似一眼就能认出来的,这会儿就不大能确定了。” 苏平嗯了一声,算认可了他的解释。 十一楼爬上去还蛮累人的,开始时他们还能讨论几句,等过了八楼就蹿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毕竟他们走的还挺快。 所以便都干脆闭上嘴,一面喘一面继续往上爬。 不一会儿就爬到了十一楼。 此时已有医生护士站在这等着,显然楼下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也早已察觉到了。 武警医院与公安也算时有合作了,彼此之间关系还挺好,至少从警近三十年的苏平与凃仲鑫,于武警医院内其实便有着平常时看不见,但关键时作用绝不小的隐形人脉。 是以这种情况下,当医生与护士了解了情况,并主动查清楚坠楼妇女的身份之后,便来到了这儿等着。 “荀队,苏队。”他们倒都认识二人,打了个招呼,不过不认识祁渊,只能对他点点头。 “看样子下边发生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苏平开门见山:“那么请问一下,是……” “死者名叫朱晓红,孩子的名字还没起好,出生医学证明自填单也没填写完毕。”一名中年女医生说道: “这方面短时间内也没什么硬性要求,自填单上只需要先填写小名或者某某某之子、之女的字样即可,三个月内到生产医院换取正式的出生医学证明就行了。” “这我知道。”苏平轻轻颔首,随后问:“有人了解这名妇女么?” “问过了,没有,她蛮孤僻的,不爱说话。”护士长接过话说:“而且她男人也很少露面,不怎么陪护她,我们同事之间也吐槽过,这种狗男人,简直是…… 算了,不说这些。总之吧,虽然现代人情相对是淡漠了些,但产妇之间多少还是有些共同话题的,比较外向的人同病房能处的挺好,聊的不错,家属之间多少也会有些交流才是,当然,也不排除程不与他人交流的。 朱晓红就是,她把自己给封闭了起来,我们经过观察,认定她生产前后可能分别有点产前焦虑与产后抑郁——这种情况在临床上其实相当常见,尤其是没有陪护的产妇,更容易出现心理问题。 对了,还有一点,她是剖腹产的,今天是产后第三天,生了个巨大儿。因为伤口存在,而且创口深且长,所以至少需要住院修养一星期左右,没想到今天竟然就出了事儿。” 顿了顿,她将怀中的文件夹递给了荀牧,说:“这是她的病历记录册,你们可以看看。” “谢谢。”荀牧应一声,结果记录册瞅了起来。 苏平瞥一眼,想来记录册上应该也不会有太关键太**的线索,便又问:“你刚刚说她男人很少露面,说明还是露过脸的吧?” “两次。”护士长说:“我印象里就两次,两次都是大吵。 头一回是她刚住院待产的时候,她男人管她要钱,具体要钱干什么就不清楚了,反正大吵了一架,声音不小,被我们制止。 不过她因为情绪波动,有了许多明显的产前反应,加之先前发现她腹内怀的是巨大儿……对了,她还是先天糖尿病患者,本是不推荐妊娠的,巨大儿也与她的病有关,但她执意要生也没办法。 她这种情况相当危急,一个不慎就可能有生命危险,一尸两命,我们只能紧急安排手术——操蛋的是她男人气冲冲跑了,电话也打不通,其他家属也联系不上,我们只能按紧急预案先将手术做了再说,毕竟情况不乐观。 好在手术还算顺利,胎儿取了出来,除了体重较平均水平大许多外并没有其他问题,产妇情况也还稳定。 第二次就是今天中午了,具体吵了什么也不清楚,说来也挺巧,那会儿病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其他床位要么空着,要么产妇被家属带着去做检查了,我都怀疑他是故意挑选的这个时机去找朱晓红的。 我们在护士站隐约听到争吵声,赶紧过来,就看到那狗男人打了病人一巴掌,病人歇斯底里,肚子上的伤口也开裂了,要拿枕头砸那个男人…… 咱们第一时间通知了医生和保卫科,同时小赵护士和小梅护士拉住了那男人,我拿出手机说要报警,他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医生很快过来,检查了下她的伤口,好在开裂不算严重,打了局麻重新缝合就好了。 我不太放心她,就抓着手机问她要不要帮她报警,她一直抹着眼泪,边哭边摇头,哽咽着说不用,自己家的事儿自己解决,还说给我们添麻烦了。 当时吧,我心里真挺不是滋味的,安慰她几句,就说要那男人再过来难为她就赶紧按护士铃,我们立刻过来。都是女人,我们也都生过孩子,很清楚她有多不容易,真是感同身受,就尽量帮她吧。” 顿了顿,护士长叹口气,又说:“大概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警官,你们说朱晓红她自杀,恐怕是被她老公给逼死的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摇摇头:“又或者,她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而寻短见……” “有区别吗?”护士长翻个白眼,冷笑两声。 “有。”荀牧接过话,合上了病历本递给苏平,同时冷冰冰的说道:“若是被逼死的,涉嫌触犯刑法,可量罪入刑。” ------------ 第161章 自杀 () 护士长张了张嘴,有些诧异。 但很快,她便轻叹口气,摇摇头:“同为女人,也都生过孩子,也都多少经历过产前焦虑与产后抑郁,所以我很理解她,从我个人情感角度出发考虑,我也希望那样的狗男人受到法律惩罚…… 但很抱歉,我们对这些情况了解的真不太够,没办法给你们参考,最多给你们提供产妇的家属和那狗男人的联系方式。” “没关系。”荀牧应道,虽然有些意外护士长的态度与“热情”,但也没多问,只说:“有这些联系方式就已经足够了,感谢你们的配合与帮助。” “应该的。”护士长应道。 苏平接过话,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多打扰了,你们继续工作吧,联系死者丈夫与其他家属的事儿交给我们了。” …… 二十分钟后,苏平三人刚大致看了遍病房,又不死心的问了隔壁几间病房的产妇,支队其他负责人便抵达了现场,与早先赶到的帮忙的派出所民警交接好工作,随后直接展开现场勘查。 同时,柴宁宁来到了十一楼。 荀牧微微皱眉:“小柴?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 “正好过来做个孕检,”柴宁宁微笑:“都是顺道的事儿,就让我帮点忙吧。” “随你。”苏平轻声说道,随后挑眉瞥了祁渊一眼,说:“小祁,不用跟着我俩了,照顾好你姐。” “好。”祁渊立即点头,随后对柴宁宁问道:“表姐,需要我帮忙么?” “现在还说不准。”柴宁宁想了想,道:“你跟我来吧。” 祁渊赶忙跟上。 走了两步,柴宁宁又顿足,回头问:“死者是在哪个病房来着?” “43床。”荀牧说道。 她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同时看着各个病房上的病床标号,以找到43床所在的病房。 祁渊跟在她后头,轻声问:“姐,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好啊,”她说:“前段时间还有些孕吐,怪难受,现在也基本停了,没感觉特别不适。” 微微一笑后,她摸着肚子,说:“可惜呀,原定腊月廿九举办婚礼,然而一方面是案子,另一方面又发了疫情,没法办,只能取消了。等疫情过去,怕肚子也老大不小,穿不了婚纱了呢。” 祁渊抿抿嘴,宽慰道:“以后再补也就是了嘛。” “没必要啦,总归只是个形式而已。”她摇摇头,轻声说:“对婚礼虽然也有着憧憬,但更重要的还是婚后生活。现在来看,姐姐我没看错人呢,挺好的。” 祁渊不知道怎么接。 此时此刻,柴宁宁小腹已微微隆起,虽不明显,但仔细看看,也还能看出来,对她工作生活,肯定还是多多少少有些影响的。 至于婚礼…… 或许婚礼事情确实极多,极其繁复,忙的焦头烂额,导致不少新人在婚礼前后情绪都蛮暴躁,甚至可能留有许多遗憾。 但那仅仅只是“不完美”的遗憾,而非“没办过”的遗憾,两者有本质的不同。 即使裸婚越来越盛行,但没有经历过婚礼,遗憾恐怕是终身的。 可补办婚礼,多少又有些不对位,甚至还很有可能被某些杠精认为是吃相难看,想要补收彩礼——这种人一定会有,而且不少。 “想什么呢?”柴宁宁轻笑:“别说我了,你怎么说?找没找到合适的?小姨和姨丈电话都打我这来了呢,让我帮你物色物色。” “咳咳。”祁渊回过神,干笑两声说道:“我还年轻呢,打算先拼一拼再说,不着急找对象。” “看你自己啦。”柴宁宁轻声说:“我也是过来人,你的想法跟我当时差不多。反正吧,别将就,别勉强,一辈子的事儿,将就不来的。咱们这代人跟老一辈根子上就不同。” “我知道。”祁渊叹口气:“可长辈那边不好应付呐。” “要么应付长辈一时,要么将来和你老婆互相应付一世,自己选呗。”柴宁宁耸耸肩。 祁渊眼角一抽。 “咦……”柴宁宁皱眉:“这都最后一间房了,怎么还没找到四十三号床位?走过了?” 祁渊眨眨眼睛:“呃,是走过了,抱歉,我有点分神。” 她啧一声,又倒回去重新找。 找了三四间病房,她才锁定了四十三号,随后戴上手套走入其中。 这是间大病房,然而六张床位都空着,与她同病房的产妇都已经出院,毕竟这会儿是非常时期,如非必要,产妇也不愿意待在医院。 更何况武警医院还被选为了这次疫情的定点治疗、隔离医院之一,其他科室的病人更不愿意来了,都想方设法办理转院、出院手续。 换句话说,朱晓红坠楼的过程,其实没有目击者。 “就是这儿了。”祁渊说道,随后指了指窗户,说:“我们大致检查过一遍,估计死者就是从这扇窗户上跳下去的。 另外,她手机被摔在角落,充电头也让拔了出来,甩到一遍,床铺边上蛮凌乱的。 苏队怀疑她死前可能正在和她老公或者什么人聊着天,结果话不投机受到了刺激,于是愤怒的将手机摔了,乱砸了一通,尔后抱着她女儿从楼上跳了下去。” 柴宁宁轻轻点头,缓缓蹲下身拍了几张照,才将手机拿起来看了眼,鼓捣了一下,摇头说:“坏了,得拿回去交给技术队的同事,请他们看看能不能修复,或者想办法把数据从ro导出来。” 祁渊嗯一声,赶忙接过手机,放进证物袋里头,然后密封好。 柴宁宁又走到床边,窗户边瞅了瞅,摇头:“现场虽然相当凌乱,但确实没有搏斗痕迹,想来产妇的死应该确实属于自杀,排除直接他杀的可能。 看起来这桩案子没我们痕检科发挥的余地,关键还得靠你们走访,还有想办法获得死者的聊天记录了。” “自杀啊……”祁渊轻叹口气:“多好的姑娘,怎么就想不开,选择自杀了呢?再大的矛盾,离婚就好了啊,何必这么作践自己。” ------------ 第162章 传唤 () “产后抑郁,也是抑郁。”柴宁宁摇摇头:“控制不住寄几的。” 说着,她忍不住摸摸肚子,看向窗外。 见状,祁渊心里咯噔一声,眼珠子一转,张了张嘴。 还来不及说话,柴宁宁便转回头,看见他口罩上的轮廓,不由轻笑:“行啦,小祁,你打小就不大会说话,算了吧。” 祁渊眼角一抽。 柴宁宁再次笑道:“好啦,不用担心我。对产妇来说呢,最重要的就是陪伴了。你姐夫一向对我很好,加上咱俩离双方父母都不近,俩都在余桥过二人世界,没有婆媳矛盾之类的烦恼,没啥事儿的。 产后抑郁这病嘛,虽然好发,但你瞧,每天都有那么多孕妇,绝大多数不也好好的吗?这年头渣男是有,还有不少,可这个时代,更多的夫妻还是相对和谐的,生了孩子,绝大多数也都是幸福的。 可能你各式各样的吐槽听多了,但相信我,真正过得不幸福的确实有,但更多人也仅仅只是吐槽而已,因为生活,就必定会有矛盾,必定充满了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想想你,打小在小姨姨丈面前长大,不也一样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吗? 婚姻也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与节奏,都有着不大一样的三观,也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优点当热恋过去,甜蜜不在,回归到柴米油盐的生活中,总是需要不断磨合的。 所以,那些吐槽不需要太往心里去。嘿,退一万步说,要那家伙真敢欺负我,我就找你和苏队告状,揍他丫的!” 祁渊轻轻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我不大理解。” “也正常。”柴宁宁轻轻颔首,随后想了想,说:“我没记错的话,你大学也没谈过?” “没有。”他一摊手:“母胎单身是我本人了。” “初吻都还在?” “那不在了。” 柴宁宁:??? “大二的时候有回去实习的路上,看见个人掉水里,当时没想太多,跳下去就救人,结果人救上来,我不行了。”他干咳两声,说:“幸亏命大,最后也让人给捞了上来,一名休假的武警战士给我做的人工呼吸。” 柴宁宁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心疼,摇摇头:“真惨……小祁,你这下搞的我都真慌了,大学都没谈过恋爱,你要再不上点心的话,怕得单身一辈子啊。” “也没什么不好。”祁渊耸耸肩:“先力拼搏几年,等三十多岁了收养个儿子,或者等四十多岁以后收养个女儿,都一样的。养子养女,法律上也等同亲子亲女的嘛,老了不愁没人赡养,我退休了也还有养老金,挺好。” “养女儿?” “是啊,我研究过了。”祁渊说道:“单身男性收养女性,年龄相差在四十周岁以上就好了。怎么,姐你还不放心我啊?” “倒也不是。”柴宁宁脸色有些怪异,问道:“养子养女……万一是白眼狼怎么办?” “那说明我没教育好,我的锅。”祁渊耸耸肩,随后也诧异的问:“姐你竟然会担心这种事?我还以为……” “不是。”她摆摆手,摇头道:“我只是在想,小姨跟姨丈怕是不会接受吧?” “当初我要考警校,他们也不同意来着。”他摇摇头:“他们一直想让我学医,可最终我还是从了警。 放心吧,我爸妈或许会叨叨几句,但他们比咱俩想象的都要开明,也不会把我当成他俩的扯线木偶,在我身上当然有期望,却不会强迫我做什么。 再说了,这只是个不熟悉的想法而已,说不准过段时间忽然碰到合适的,让我怦然心动的女孩儿了呢?” 柴宁宁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随后又翻个白眼,切了一声:“得了吧,这书都八十三万字了,你还指望意赅给你安排女主?” 祁渊:…… “怎么办,我好方,真的要单身一辈子了吗?” “噗嗤。”柴宁宁忍不住笑出声,随后道:“行了,既然确实没咱们痕检的事儿,我也不待这儿叫你们瞎担心,我先回啦,有需要叫我,给我电话。现在到了妊娠中期,可以说是最稳定最安的时候,不用那么紧张兮兮的。” “哎好……咦?姐你不说你来做孕检的吗?” “大晚上的,门诊早就下班了好吗。”柴宁宁道:“不怎么说,苏队不又得叨叨几句?” “也对。”祁渊挠挠头:“自从受伤留下后遗症,苏队他是变得更……” 讲到这,他又顿了顿,摇摇头。 柴宁宁也板起脸,轻轻颔首。 对于苏平,他俩,以及支队绝大多数人都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我送你下去。” “好啊。” 祁渊二人走出病房。 没见到苏平和荀牧,想来也是下去了,他俩也没做电梯,缓缓的从楼梯往下走。 走了几步,祁渊又问:“姐,你家还有口罩么?” “有啊。怎么?你需要么?你要的话回头我给你一盒。” “不是,我那也有。”祁渊摆摆手说:“凃主任也说了,他们那儿口罩还有许多,虽然只是一次性的,但也够用许久了。我是担心你不够。” “那不用。”柴宁宁轻笑:“你知道的,我有点儿呼吸道过敏,家里常备许多口罩,尤其确定怀孕后就更紧张了,现在家里还有不少呢。” “那就好。”祁渊轻轻点头。 又聊了两句,便到了楼下,柴宁宁找到苏队将检查结果告诉他,随后便说道:“那,苏队,我先回去了?” “嗯,直接回家休息吧。”苏平颔首,又问:“有车么?我叫小祁帮你打一辆?” “不用不用。”她摆摆手:“不用送了,我叫我男人过来接我,应该很快就到。” 苏平再次点头,随后便转过身,同时对祁渊说:“朱晓红的老公到了,咱俩一块去会一会他。” “噢?”祁渊立刻跟上,随后问:“直接联系上的么?” “不然呢?派人把他逮回来?”苏平斜了他一眼,随后说:“打电话联系上了他,口头传唤他到现在。 不过有点奇怪,听语气,他对朱晓红坠楼的事儿也挺意外,而且非常着急的模样,也不知是作秀还是认真的,反正承诺自己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 第163章 难两全 () 顿了顿,苏平又说:“就在五分钟之前,他还给我打电话说就差一个红绿灯路口了,然后刚刚又打电话说自己到了停车场,我叫他原地等着,咱们过去找他。” 祁渊更加意外,正要说什么,又微微皱眉,闭上了嘴,若有所思。 “想到什么了?”苏平问道。 “我们好像陷入了个思维误区。”祁渊说道:“护士们嘴里的那个‘狗男人’,真的是死者老公吗?” “怎么,”苏平撇撇嘴:“你觉得医院不会核查产妇家属身份么?” “好像还真不会。”祁渊干咳两声,说道:“跑这么多次医院,罕见有认真核查家属身份的,基本都是口头询问‘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如果是同事或者朋友则让通知家属来,如果自称是家属,医院也很少认真核实。 就如人流手术,好多其实都是朋友陪着,冒充家属做的。很多姑娘碰到这种事儿,宁愿告诉朋友、闺蜜,也不愿意告诉家属,因为越熟悉越亲近,就越尴尬,越难面对,普通朋友反而没什么束缚。” 苏平一愣,脚步顿了顿,捏着下巴思忖几秒,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我竟然忽略了……” 想了想,他又拿起手机,给图侦科小赵打了个电话,让他把医院监控中拍摄到的那个“狗男人”的片段截图发过来。 挂了电话,两人继续前进。 很快到了停车场,苏平犯了手机,小赵已经把照片发来了,他递给祁渊也看了眼,随后便翻开备忘录,找到了个车牌号,便左右扫一眼,随后迅速锁定目标——一辆银色的捷达。 他俩便迅速走了过去。 车子边上站着个身穿军绿色羽绒服的男子,带着一次性口罩,正焦急的在车边踱步。 “你好,请问是朱晓红女士的丈夫,段文建段先生么?”苏平走到他身后问道。 他一个激灵,赶忙回过头,随后连连应道:“是我。怎么回事啊?我老婆……她,她还好吧?” 苏平没回答,只打量了他两眼,双眼微眯,随后说:“请拉下口罩。” 他皱眉,随后乖乖照做。 祁渊与苏平对视一眼,同时摇头——护士们口中的“狗男人”,竟然还真不是他。 “这段时间,你在哪儿。”苏平示意他将口罩带回去,随后又皱眉问道:“你是不是一回都没出现过?你老婆怀孕生儿子,你看都不来看一次?” “我也想啊!”那男人疲惫的说道:“就在她入院前一天,我就被调到了高速执勤,测体温……” 苏平又一愣。 “您是医务人员?” “不是,辅警。”他摇摇头,把羽绒服拉链一拉开,露出里头穿着的荧光马甲及辅警服,说:“我是新广派出所的,被派到了高速协助排查体温,好些天了,一天都没休息过,要不是你们给我电话……” 说着说着,他激动起来:“我老婆怀孕,要人照顾要人陪,我当然也清楚了。可疫情当前,任务在身,身为个男人,我只能舍小家为大家,我……” “抱歉。”苏平抿抿嘴,低下头:“是我错怪你了。” 他握握拳,随后身子又忽的放软,只疲惫的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老婆她……她还好吗?” “很遗憾,她已经死亡了。”苏平摇摇头:“十一楼摔下来,三十五六米高,没有生还的可能。反倒是怀里的女儿,因为有着缓冲,奇迹般的没咽气,还在抢救中,不过你最好也做好心理准备……” 段文建身子忽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见状,苏平又叹了口气,随后翻出手机,将屏幕到他面前,问:“您认识这个人吗?” 他双目无神,过了一会儿,苏平重复了一遍,他眼睛才重新对上焦,焦急的一把抢过手机看了起来,随后摇头:“他是谁啊?不认识……就他害死的我老婆么?” “这……”苏平眉头一皱。 被护士称为“狗男人”,被所有人误以为是朱晓红丈夫,与她吵过几架乃至曾大打出手的男子,眼前这位朱晓红真正的配偶竟然不认识? 他俩脑子里,都朦朦胧胧的构建出了一个故事,狗血,且让人愤怒。 但,误会就摆在眼前,朱晓红的丈夫是眼前的段文建,加之段文建乃是因职责所在而无法回家,无法陪伴自己妻子,也让苏平和祁渊不敢妄下结论。 这里头或许隐藏着狗血故事,但也或许另有可能。 段文建却已经近乎没有了理智,见苏平支支吾吾,便忍不住追问:“怎么啦?说话啊?是不是他害死的我老婆?” “目前还不确定,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苏平回过神,轻轻摇头,说:“只能确定,他这些天曾几次出现在你老婆的病房当中,并与她吵过架,至少两次,很激烈。” 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理念——不论如何,案件相关人员拥有知情权。 “吵架?”段文建有些无法理解。 “嗯。”苏平又补充说:“第一次似乎是因为钱,第二次原因不明,但这个男子动了手,据知情人——也就是医院护士——提供的线索,他打了你老婆一个耳光,尔后你老婆非常激动。 然后,就在大概半个多小时前,你老婆抱着孩子从病房上跳了下来。经现场调查,她手机被摔坏在墙角,现场没有搏斗痕迹,但有被破坏、摔砸过的痕迹,推测为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而大发雷霆,冲动之下跳了楼。” 段文建听到这儿,身子不停的颤抖,呼吸剧烈,口罩都在不断起伏。 几秒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低头看着苏平手机中的男人,死死的盯着,眉心拧出个高高的疙瘩。 然而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他最终只好放弃:“这个人,我真的不认识。他难道跟我老婆有仇?” “不确定,我们也未能查明他的身份。”苏平想了想,又说:“但听护士的意思,她们都误以为这个男人是你妻子的丈夫。” “什么?”段文建身子一僵,手脚发冷。 与苏平和祁渊先前想到的类似的可能,于他脑海中缓缓成形…… ------------ 第164章 憧憬 () “段先生,稍安勿躁。”苏平看出他的脸色变化,当即说道:“真相究竟如何,目前没人能下定论,说什么都还为时尚早,您不要太过激动的好。” 段文建缓缓站起身,咬咬牙说:“我老婆人现在在哪儿?” “请跟我来。”犹豫两秒,苏平便转过身,在前边带路,让段文建跟着自己过来。 走了几步,段文建又忽然开口:“警官……你刚刚说,那个男人和我老婆吵过架,而且吵的很凶?” 苏平点头。 “还动过手?” 苏平再次点头。 段文建一阵咬牙切齿:“老子干死他!” “……”苏平依旧沉默。 实际上,他也有点捉摸不透这个神秘男子与朱晓红的关系。 如果说朱晓红与他关系密切吧,那他们没理由如此剧烈争执乃至动起手;但要说关系恶劣,该男子也没可能冒充她老公,并管她要钱。 至于前男友甚至奸夫之类的可能,太过残酷残忍了些,如果没有充足的证据,苏平不愿意将这种可能加到一个跳楼自杀的产妇身上,也不愿意让段文建承受如此苦楚。 更何况,贸然瞎猜,倘若事后被证明猜测错误,对段文建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逆的。 所以对此,苏平慎之又慎——想是不可避免的会往这方面想,既然是为了破案,便不能带有太多的主观情绪,一切可能都得触及;但说是不可能当着段文建面这么说的。 而见他似乎略略缓过来了些许,苏平便又问:“你父母家人呢?好歹是他们孙子孙女……” “他们在外省,离着一千多两千公里。”段文建摇摇头,说:“本来因为这病毒的事,我说让他们过来一趟的,被我老婆给否了,她说叫她家里人来,她在请个专业的看护就好了。 我寻思着,也是这么回事儿,儿媳妇再亲亲不过女儿,虽然平时咱俩都在余桥,跟家里没啥矛盾,每次回家我妈也很热情,但这次不同啊,怀孕啊,生产啊,坐月子啊,事情很多,她最近脾气也比较暴躁…… 加上我也不知道究竟要走多久,没有我在中间调和着,搞不好要闹矛盾,倒不如让她娘家人来照顾,其实主要就是陪她说说话,照顾人的事儿交给看护就好了,这次不能陪着,是我对不起她,花点钱我也愿意。” “你倒是有心了。”苏平轻轻点头:“很少有男的会像你一样考虑这些事情。” 顿了顿,苏平又说:“不过,按目前的调查情况看,看护,以及她的家人似乎都没露面,从头到尾,只有那个神秘男子出现过。” 段文建咬咬牙,说:“可能是想省钱吧,她一向就很节俭,跟我说找看护恐怕也只是想让我放心而已,早知道我就直接找好了叫看护过去了……” “那她家人呢?” “她跟她家人关系其实很不好。”段文建摇摇头:“当初结婚的时候,她爸妈就‘坐地起价’,要额外加十万彩礼。她在房间里听见了,气的砸碎了窗户跑出来,拉着我就走。 那会儿结婚证都已经办了,他们还搞这一出,就让人很不舒服,之后她和家里也就没怎么联系过了。 她说找她家人的时候,我也没想那么多,关系差归关系差,毕竟是亲生女儿不是,至少亲爸妈怎么都比公公婆婆可靠点吧,一家人总归不会有揭不过去的深仇大恨嘛。” 祁渊接过话:“您的意思是,您认为她同样也没通知自己父母?” “看来是的了,她性子太过要强,想来也……”段文建叹了口气,懊悔的说道:“我真蠢,真的,太过理想化想当然了,要不然也……怪我,都怪我,否则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不能怪你。”苏平轻声说道:“发生这种事儿,谁也不想的。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将这事儿尽快查清楚,让伤害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还给她一个交代。” 段文建握了握拳。 片刻后,他忍不住问:“苏队,如果我老婆是自杀的……” “从现有的线索看,她确实很可能是自杀。”苏平轻声说:“但并非是单纯自杀,而是被人逼死的,那个神秘男子难逃其咎。” “……”段文建不说话了。 苏平又问:“你老婆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营养师。”他说:“在一家幼儿园上班,为孩子们制定营养餐,然后由厨师去做。” “她平时有得罪过什么人么?” “没有吧,”他说:“除了临近生产的时候脾气有些暴躁,平时她都是特别好相处的,没有什么脾气,人很好。” “那她跟同事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经常一块儿吃饭,聚餐。她单位的福利也很不错,时不时有团建活动。” “经济情况呢?有没有欠债什么的?” “没有,她收入挺高的,比我高,我到手才四千五,她到手八千多。”段文建又道: “结婚的时候家里帮忙付了首付,还给了辆车,我们就只需要承担房贷,月供六千左右,还能剩六千多,一般花四千存两千五,加上年终奖,一年能存六七万。她们年收入是十六薪的,也就是说年终奖最少都有四个月工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个收入不能说高吧,但也差不多了,没有什么特别急需的东西,日子过得都很不赖,不至于欠债。 更别说咱俩也都没有欠债的习惯,看中什么东西都是存钱买,而不是想着消费分期。 我也一直在筹划着考个公务员正式入职当民警的事儿,机会还是蛮大的,到时候日子过得就更加舒服了。” 说到这儿,他双眼忍不住露出憧憬之色。 很显然,虽然日子可能辛苦些,工作忙碌点儿,但他们二人对于未来还是充满希望,有房有车,工作稳定,每年都能存个六七万,只要不碰到啥意外,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能成为小康之家,消费相当自由。 可惜意外还是来了,毁了他的部希望。 ------------ 第165章 迷 () 所以他眼中的憧憬之色很快消失,目光很快黯淡下去。 他老婆一死,他失去的不仅仅只有爱情,恐怕还有生活,还有未来。 苏平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尔后轻轻摇头。 这个年轻人,始终还没真正回归到柴米油盐当中,对他老婆恐怕也不十分了解,依旧停留于表面。 是以他也不再多问了,只静静的在前边带路。 不一会儿便回到住院部楼下。 此时凃仲鑫正好将尸体装进尸袋当中,拉好了拉链。 苏平率先越过警戒线,尔后教导:“老凃,等会儿。受害者家属来了。” 凃仲鑫身子微微一顿,随后手上速度更快了几分,迅速将拉链给拉上,随后回过头看向段文建,问:“你是死者家属?” 段文建点点头,盯着染血、渗血的尸袋,咽了口唾沫,目光有些呆滞。 随后他缓缓往前走了几步,涩声问道:“我老婆……就在这里边吗?” “嗯。”凃仲鑫颔首。 “能不能给我看一眼?” 凃仲鑫皱眉道:“原则上不拒绝,但我个人建议,最好别着急,等我大致处理过她的尸体再说。如今她血肉模糊的,你即使看了,恐怕也认不出来。” “我想多看她几眼。”段文建吸口气,口罩凹下去了一块,严肃并笃定的说道。 凃仲鑫便看向苏平,见他轻轻点头,才默默拉开拉链,并说:“只能看,不能动。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尸体身上有许多线索,为了您的老婆,希望您尽量克制。” 他多少听说了朱晓红这些日子的遭遇,同时又不知道眼前的段文建其实并非护士们嘴里的“狗男人”,是以对他第一印象很差,说话虽然勉强保持了客气,但也仅仅只是公式化的客气而已,警告的意味还是蛮重的。 “明白,我明白,谢谢!”段文建又深吸口气,随后便又往上走了几步,沉下心咬着牙看向尸袋内部。 尔后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个踉跄。 可他终究还是站住了,随后便攥紧拳头,依旧盯着尸袋内的尸体。 与此同时,凃仲鑫吩咐见习法医看着点段文建,别他一个没忍住太激动冲上来“抢”尸体,便走到苏平旁边。 苏平问道:“怎么样,有收获吗?” “没有太大的收获。”凃仲鑫摇摇头,说:“单单从尸表检查看,同样也能判定为自杀了——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他杀案,所以不能以刑事案件需要为由强行解剖,除非她家属同意。 但另一方面,我也觉得解剖的意义不大,既然死因明确,死亡时间明确,那就没必要再折腾受害人的尸体了,解剖也不可能发现更多线索。” 苏平倒也认可这一说法,轻轻颔首,随后又转而问道:“那么……死者身上有没有其他伤?能分辨出来吗?” “倒是有些。”凃仲鑫哼了一声,说:“不过不多,无非嘴角和颊粘膜有伤,而且伤了一段时间了,明显被人打过耳光,另外胳膊上有挠痕,挠痕既长又平整且规律,加上她手指夹缝里有皮屑组织,怀疑是自己抓挠的。 小腿有淤青,掐痕,不大确定是自己掐的还是别人干的。身上的没检查,在这儿不方便,死者也得有一定的尊严。” “嗯。”苏平捏捏下巴,瞥了段文建一眼,随后压低声音问道:“以你的经验判断,她像不像是经历过家暴的模样?” “怎么说呢,至少不像长期遭受家暴,因为身上没什么老伤。”凃仲鑫沉吟片刻,说:“当然,不排除背上、大腿等相对私密的部位存在大量伤口的可能。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案例,家暴男偏偏又好面子,不敢让人知道他打老婆,专门挑胸腹部、背、大腿这些不易察觉的地方下手。 但如果这些部位也没有伤口的话……应该就能排除家暴,至少能排除死者长期受到家暴的可能了。” 说着,他又看向段文建,撇撇嘴:“装的倒是一副很关心他老婆的模样,对外这么搞人设,说不得真的是专门朱晓红不易被察觉的部位下手……” “误会了。”苏平摇摇头说:“他不是护士嘴里的‘狗男人’。” “啊?”凃仲鑫一愣:“他不是朱晓红的老公么?他刚刚自己认了啊。” “他是。”苏平轻轻点头,随后又说:“但那个出现在病房中的男人并不是,那个神秘男子的身份暂时不名,但却以朱晓红老公的名义……” “什么情况?”凃仲鑫懵逼了,暗暗对段文建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道:“正牌老公在朱晓红生产的时候程没露面,其他家属也从未出现,却又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自称是朱晓红老公,而且跟她吵架,对她动手?” “嗯。”苏平再次点头。 “你逗我呢?”凃仲鑫不信。 苏平便对祁渊使了个眼色。 祁渊掏出手机递给凃仲鑫,说:“这是监控拍到的神秘男子的截图,这个角度还算清晰,明显看出,不论发型、发质、发量,还是眼睛、眉毛等特征都与段文建不同。” “还真不是他?” 祁渊又解释:“段文建是附近,在老婆临盆之前,就被调到了高速执勤,他也舍不得自己老婆,但只能舍小家为大家。” “这……” 说完,祁渊又细细的将段文建刚刚的解释给凃仲鑫细细的复述了一遍。 “这么说,倒是我误会他了。”凃仲鑫叹口气,最后目光又落到尸袋上,说:“朱晓红……有点迷啊,可这到底咋回事儿,苏队你搞得清楚么?” “想不通,没思路。”苏平轻声道:“目前第一要务是确定这个神秘男子的身份,照片我已经下发下去……” 凃仲鑫问:“病例呢?上边应该有家属签名的吧?” “签名签的就是段文建。”苏平解释道:“否则在传唤段文建的时候我就该知道该神秘男子并非朱晓红老公,而不用等他到了现场以后才确定了。” 顿了顿,苏平又道:“不过此人显然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 第166章 身份 () 正在这时,那位名为黄建初的医生满脸凝重的走了过来。 “你好,你不能……”有民警很快拦下他。 苏平见了,立马说道:“让黄医生进来。” 民警一愣,立刻让到一边,说:“抱歉,请进。” “谢谢。”黄建初对他点点头,随后走到苏平边上,轻声说:“很遗憾,婴儿已失去所有生命体征,回天无术了。毕竟是从十一楼摔下来,我们用尽方法还是……” 段文建耳朵一动,回过身:“谁?谁没救了?我女儿吗?” “这位是……”黄建初皱眉。 “他是死者的丈夫,应……他也是孩子的父亲。”苏平犹豫一阵,把应该两个字给去掉了,这会儿的段文建,受不得任何刺激。 “原来如此。”黄建初又叹了口气,他一直都在抢救,是以产科的八卦并不了解,对段文建自然也没什么偏见,只说:“很遗憾,我们尽力了,可惜还是没救回来。” 段文建又一咬牙。 苏平拍拍他的肩膀,尔后朗声道:“方常,你们组的人,除小祁外都交给你指挥,继续走访调查挖掘线索,法医科,收集地面血液,带上死亡婴儿的尸体回去,其余人,收队!” “是!” …… 二十分钟后,刑侦支队。 苏平和荀牧刚一踏进支队大楼,技术大队的小高便迎了上来:“荀队、苏队,查到那神秘男子的身份了。” “噢?”苏平一顿足,随后示意除祁渊外其他刑警都去忙自己的事儿,随后又道:“小祁,你带着段文建先生下去休息。” “我不去!”段文建一挣扎,大声说:“是谁?那个狗男人是谁?就他逼死我老婆的吗?” “段先生,请您别激动。”荀牧说:“嫌疑人的身份我们肯定会告诉你,但现在您情绪太激动了……您先下去歇息吧,稍后我们再与您详谈。” “我不走,说,是谁?那男人是谁?”段文建有些歇斯底里。 苏平没有一皱,沉声喝到:“小祁!” “是。”祁渊轻声应道,随后上前拉着段文建:“段先生,请您配合工作跟我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置气,而是查明真相,您说呢?” 顿了顿,祁渊又快速说道:“我们现在需要联系朱晓红女士的父母,您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吧?” 段文建张了张嘴。 尔后祁渊立刻将胳膊勾在段文建脖子上,半引导半拉扯的把他请到了一边去。 苏平缓缓收回目光,点点头:“可算有了刑警的样子,小祁在这方面终于成长了。” “是啊。”荀牧跟着颔首,随后又看向小高,问:“那名男子是谁,什么身份?” “朱贵坤。”小高立刻道: “是名瘾君子,他十九岁那年就曾经因组织小姐在网上招嫖后实施仙人跳而被捕,被捕时发现其家中藏有三百片盐酸二氢埃托啡片,构成非法持有独品罪而转到仲南区分局刑侦大队立案侦查,所以咱们刑侦系统里有他资料。” “噢?”苏平说道:“后来入狱了?” “嗯。”小高点点头:“从案卷来看,他犯罪事实相当清楚,所有的盐酸二氢埃托啡片剂量为二十纳克每片,持有总量达到了六毫克。 即介于最高法两千年给出的《关于审理独品案件定罪量刑标准有关问题的解释》中给出的关于‘其他独品数量较大’的解释。按照刑法第三百四十八条规定,他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 顿了顿,小高又说:“二十一岁,他出狱了,却没长脑子,纠集一帮狐朋狗友买了十饼一万响的鞭炮,在晚上跑到监区门口放,经狱警及看守战士警告无效后逮捕,又被以寻衅滋事罪立案调查。” 荀牧干咳两声:“这憨批……有点逗啊。” 小高耸耸肩:“念在是初犯,且没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最终倒是给了宽大处理,只处他十四天的行政拘留。 结果出来不久,他变本加厉,又一次在拘留所门口放鞭炮,还直接拿起鞭炮对拘留所同事身上丢去,导致那名同事眼睛受伤,好在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但这次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最终被认定为屡教不改,以寻衅滋事罪获刑五年,按照时间看,这个月九号才刚出狱。” 苏平若有所思,想了几秒钟后,便问道:“叫朱贵坤,多次入狱,前后八年,今年二十七?” “对。” “羁押在余桥监狱?” “嗯。” “本地人?” “不是,邻市县城的,因为成绩太差,高中毕业就来余桥打工了。”小高说道。 跟着他微微一愣,拍拍额头,说了句“等等”,便又翻出手机看了起来,而后说:“瞧了,朱晓红和他一个地方的,而她今年二十九岁……他俩不会是姐弟吧?” “我去找段文建。”荀牧立刻说道,随后对苏平和小高点点头,跟着转身就走。 苏平沉默几秒,说:“小高,你立刻查查朱晓红的户籍信息。” “好!” …… 小会议室,祁渊带回来个塑料碗,递给段文建,说:“还没吃晚饭吧?喏,刚从食堂打回来的水饺,还热乎着,快吃点。” “谢谢,我没胃口。”他摇摇头。 “吃点吧,”祁渊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等那男的被确定了带回来时说不定有机会挣脱咱们几个,把那家伙胖揍一顿解解气。” 他抬起头,定定的看了祁渊一眼,然后再次说了声谢谢,尔后接过塑料碗快速的吃了起来。 祁渊指了指塑料袋里边:“别吃那么急,里头有蘸水的。因为不知道你吃不吃辣,就给你把油辣子和陈醋各打了一份。” “不用了,谢谢。”他摇摇头。 蘸水不蘸水的,对他这会儿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总归都是味同嚼蜡。 刚吞下一枚饺子,荀牧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原来你们在这儿,让我一顿好找。” 看见他,段文建再没心思吃饭,猛地站起身问:“荀队,怎么样,抓到那个男人了?” 荀牧轻轻摇头,转而不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抢白道:“兄弟,问你个问题,你老婆是不是有个弟弟?” ------------ 第167章 矛盾 () “这……好像有。” 段文建挠挠头。 “好像?”祁渊有些难以理解,纳闷的问道:“就算你媳妇儿跟家里人关系不好,也不至于连这事儿都不知道吧?她从来没跟你说过家里的情况?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们之间再恩爱,彼此之前连背后的家庭都不了解,你们就敢结婚了?” “不是啊,我真没什么印象,从来没见过……”他急得抓耳挠腮。 “没见过?”祁渊更加意外:“结婚的时候都没见着?至少之前商量结婚的事儿的时候两家碰过面的吧?即使最后你老婆是自己翻窗户出来,那阻拦要坐地起价的人当中应该……” “小祁。”荀牧若有所思,同时喊住了祁渊,随后又对段文建说道:“兄弟,您别着急,仔细想想。” 段文建再次挠头。 好半天后,他一拍脑门:“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老婆跟我说过,她是有个弟弟,但脑子不大好使,也不干正事儿,早些年被抓了,蹲监狱了,什么时候出来也每个影。 她还跟我说过,也幸亏咱们前年结婚的时候,她弟弟没能过来,否则她未必有机会翻墙出来,咱们这婚不见得能成。” “噢?”荀牧立刻追问道:“她真是这么说的?” “不是原话,但大概意思是这样。”段文建道:“就那么两回,都是她喝醉了的时候跟我讲的,除此之外从没说过,或者说了我没印象,否则我也没办法确定啊。” 荀牧琢磨了一小会儿之后,接着追问:“您先前说过,她和娘家的关系不大好是吧?” “没错。” “这些年跟您提过娘家吗?” “除了这次待产入院,从来没有,逢年过节也不回去。”段文建摇摇头:“我还说过她呢,她家里离的不远,时不时的总得回去一趟,至少电话得打一个,问候问候。 但她不愿意,一个电话都没打过,她家人也从来没联系过她,仿佛真的不要这个女儿了似的。 我就还寻思着,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即使婚礼上那一茬也确实让我很不舒服,对她父母的感官不大好,觉得他们蛮贪的,贪得无厌,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岳丈和丈母娘啊,日子还是要过不是。 而且我老婆其实也不是个记仇的人,不应该这么大矛盾,加上岳父岳母婚礼摆的那出,说白了也完是在给我和我老婆难堪,就寻思着,这里头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可惜她不肯说,我也只能一点点开解了。一家人嘛,亲爹亲娘的,哪有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恨啊,哪里至于搞成这个模样,早晚是要慢慢化解掉的。 这次她怀孕,终于提到了她爸妈,我就寻思着这恐怕是个机会——在我看来我老婆心结其实已经解开了,就是好面子,倔,她虽然不记仇,但一向好面子。 正好这次怀孕,创造了机会,给了双方台阶下,这仇怨……呸,瞧我这张嘴,这矛盾就该结了吧?哪里想到她竟然是骗我的,根本没叫她家人。” 祁渊暗暗瞥了他两眼。 这个男人,难得、意外的明事理,连当初那茬子事儿都可以放下。 想来他是真的很爱他的妻子了,否则也不会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出来。 但从语气当中,祁渊还是隐约能听出些问题,每次提到朱晓红家人的时候语气都不太对。 显然他并非完没意见,只是选择了容忍罢了。 “不一定……”但就在这时,荀牧却忽然轻轻摇头,说道:“或许,她喊了。” “嗯?”段文建一愣,跟着便蹙眉站了起来:“难不成他们没来?” 他的语气一下变得有些危险,对朱晓红家人压抑着的情绪有些难以控制住的迹象,仿佛随时可能爆发。 他说:“红红怀孕待产,请他们过来帮忙,他们竟然都不愿意来?好哇,好哇!当年我们结婚他们完没给嫁妆,没出一分钱也就算了了,还收走高额彩礼钱,收走酒席份子钱……他们当时就指望着这点钱买棺材是不是? 亏我还一直劝小红,劝她和家里……该死,混蛋!他们压根不是嫁女儿,他们是卖女儿,这种人不配当父母!” 祁渊抿抿嘴,别过头去,轻声说道:“不配为人父母的,多了去了,我见习至今不到一年时间,就遇到过好几次,甚至有父母犯了罪把女儿推出来帮自己顶罪的…… 有句有段年头的话说得好啊,现在这社会,什么都需要考证,偏偏就当父母这最重要的事儿不需要,真的蛮可怕的。” 段文建紧紧地攥着拳头,死死的咬着牙。 他好歹也是辅警,在派出所里,显然也跟着办过一些案子,脑袋不笨,经验也有,思维还算灵活,加上他想考民警…… 所以他很快反应过来,便问:“警官,难不成那个狗男人,就是红红的弟弟?” 祁渊惊愕交加,猛地扭过头看向荀牧。 弟弟逼死了刚刚生产的姐姐? 这简直不可理喻。 然而荀牧却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目前有此怀疑——我们已经查到该男子名叫朱贵坤,老家与你老婆是同一处,月初才刚刚出狱。” 段文建身子一软,坐到了座位上。 片刻后,他咬牙切齿的问:“这混蛋在哪儿!” “正在进行传呼,但什么时候能过来,暂时每个准。”荀牧轻轻摇头,想了想,又说:“另外,您别多心,这说不定仅仅只是个巧合……” “我不管是不是巧合,也不管他是不是我老婆的弟弟。”段文建的双目通红,语气冰冷,说道:“逼死我老婆,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荀牧微微皱眉,瞥了祁渊一眼,随后轻声说道:“兄弟,别冲动,也别干傻事儿,为了这样的人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不值得?呵呵……”段文建轻声冷笑,随后缓缓别过头去。 几秒钟后,他眼角余光瞥到了桌子上已经快要泡烂的水饺,忽的回过头,低下身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祁渊想到自己先前和他说过的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 第168章 暗示 () 看着狼吞虎咽的段文建,祁渊心里有些方。 他不会真的想吃饱了找机会把朱贵坤给揍一遍吧…… 讲真,祁渊先前这么说可没有半点暗示或者指向性引导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让段文建多多少少吃些东西来着。 但偏偏他说了这话,万一段文建回头真的成功挣脱束缚,把朱贵坤给暴打了一遍,他也绝对难逃其咎…… 至少一个通报批评加关禁闭恐怕少不了。 刚想到这儿,便见段文建已经把饺子汤都给喝了下去,随后恶狠狠的一抹嘴,重新戴上口罩。 荀牧这才往前走了几步,并示意祁渊将盒子收好,尔后说:“抱歉,非常时期就不给你烟了。” 段文建摆摆手,示意无妨。 尔后荀牧找个位置坐下,问道:“关于朱女士的家人,您还有更多的了解吗?” 段文建摇摇头,语气冰冷:“不了解。红红很少跟我说他们,原先我不太理解,现在我明白了。 不管朱贵坤是不是红红的弟弟,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根本没有往来的必要!别人一点面子不给咱们,咱们又何必热脸去贴人冷屁股?” “万一……”祁渊小心翼翼的问道:“她没喊呢?” “什么意思?”段文建哼一声:“原先我觉得是她没喊,你们说她可能叫了但人不来,现在又说……” “这一切猜测,基于‘朱贵坤是朱晓红的弟弟’这另一个猜测。”荀牧接过话道:“猜测不足以作为事实推理的论据,顶多只能算提出一个可能。 更何况,即使朱贵坤是朱晓红的弟弟,他找到医院找到朱晓红,也存在好几种可能。 其一,确实可能是朱晓红打电话给家里,然后她家里人转而通知朱贵坤,朱贵坤进而找到医院来的;其二,是朱贵坤打电话给朱晓红,直接得知她在住院的;第三,他偶然来医院,偶然碰到了待产的朱晓红…… 可能性很多,我想不用我再举例了吧?麻烦你好好想想,冷静冷静。” 段文建沉默,没有回话。 荀牧又继续说:“当然,我更反对受害者有罪论,反对说什么,朱女士到底做了什么她父母这么对她之类的混账话。我只希望你能够保持理智,一如往常那般,尽量以平常心看待朱女士的父母家人。 我们不能让死者受委屈,不能放过犯罪人,但也不能让无辜者背锅蒙冤,兄弟,身为辅警,你应该很清楚这个道理吧?” 段文建依旧没回话,却缓缓低下了头。另一方面,攥着的双拳却始终没有松开。 “等会儿,”过了有半分钟,他终于开口了:“等会儿你们最好捆住我,否则我怕自己忍不住……不,我是肯定忍不住!那混蛋就算不是我老婆她的弟弟,跟我老婆的死也脱不了干系,我要嫩死他我!” 荀牧轻笑,摇摇头说说:“那你在这儿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通知我们。” “如果朱贵坤被带回来……” “会通知你的。”他打断段文建,回应了一句,随后看向祁渊:“小祁,跟我来一下。” “哦。”祁渊点点头,跟了上去,和他一块儿出了会议室。 又走了几步之后,荀牧才说:“你暗示他去揍朱贵坤了?” 祁渊抿抿嘴。 “糊涂!”荀牧骂道: “你就算看不惯,心里对朱贵坤有气,你也不能这么做!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什么人?刑警!人民警察!怎么可以知法犯法,暗示受害人家属做这种事儿?要人人都报私仇,私设刑堂,还要我们公安干什么?” “我没有。”祁渊扶额,有些无力:“那就是句玩笑,我见他不吃不喝的怕他把身子整坏了,就这么劝他,哪里知道他好像当了真。” “玩笑?”荀牧愕然,随后听了祁渊的解释,也不由得有些无奈,只得说道:“那就算你倒霉了。待会儿记得好好看住段文建,别让他干冲动事。” “知道了。”祁渊点头,又挠挠后脑:“可咱们这么维护犯罪嫌疑人,有必要吗?” “维护嫌疑人?”荀牧翻个白眼:“想什么呢?我是保护段文建!要他愤怒之下真把嫌疑人打出个好歹来咋整?到时候轻则拘留,重则蹲号子,这一辈子就毁啦。 如果朱晓红跳楼真与朱贵坤有着密不可分的逻辑关系,我自然会想办法让他受到法定允许的应有惩罚,但这个惩罚不能由段文建来做,不能让他这么个前途大好的年轻人陷入泥潭,懂了吗?” “懂了,抱歉荀队,我之前没想那么远。”荀牧点点头。 祁渊又问:“荀队,你怎么看出来我‘暗示’过段文建的?难不成查监控了?” “这点小事儿哪里需要查监控。”荀牧耸耸肩:“提到朱贵坤时段文建那咬牙切齿的样儿,恨不得再活剥了朱贵坤似的,然后就跑去恶狠狠地吃饺子,明显是想着吃饱了好有力气打人。 你显然也看出来了,却被吓的怂巴巴的,目光飘忽不定,时不时的在那儿咽口水。那你说,你怕什么?肯定是怕自己得承担责任呗,那说明他的想法铁定跟你小子有关系。” 祁渊再次挠头。 “好了。”荀牧说:“以后小心点,长点心吧。 就类似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说,但说了就要负责,到时候就得把人看的死死的,让他没机会挣脱控制动起手来,否则哪怕是玩笑,也会成为个别有心人手中用于攻讦你的重要武器,到时没你好果子吃。” “明白了,谢谢荀队提醒。”祁渊道。 “那你回去吧。”荀牧一扬下巴,说道:“看好他,如果他要抽烟,让他对着一块固定的角落抽,你要忍不住也一样,隔得远一点儿,一人一个角,烟直接对墙喷,回头我好让人做消毒。” “没事,我戒了。”祁渊笑道:“从上一桩案子抓到宋兆祖时起,到现在一根烟都没抽。” “哎哟呵,牛批啊!这玩意儿都能说戒就戒?”荀牧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随后颔首:“那行,你去吧,有事儿给我电话。” ------------ 第169章 实锤 () 坐了没一会儿,祁渊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瞥一眼,说道:“确定了,调出了户籍信息,朱贵坤他,确实是你妻子朱晓红的弟弟。” “为什么现在才确定。”段文建抿抿嘴。 “嗯?”祁渊愣了愣,随后摇摇头:“十来分钟前才刚刚知道朱贵坤的身份,这会儿就能确定……”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段文建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没有怼你们、讽刺你们的意思。但我很清楚,碰到这类案子,第一件事,无外乎是确定受害人死亡时间、死亡原因,还有就是尸源身份。 这其中,又以死者身份最为重要。而如果得知死者身份的情况下,第一件事就该是对照户籍信息,通知家属。在这一过程中,你们就应该知道朱贵坤是我老婆的弟弟才对。” “呃……”祁渊挠挠头,想了想,随后问道:“兄弟,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嗯?” “你老婆的户口早就迁出来,入了你的户头了。”祁渊说:“所以我们才第一时间找到你。 虽然说户籍的迁出、迁入记录也同样在户籍科,但你应该也清楚,户籍科和民政局那边差不多,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儿理不清楚。 比如户籍科和计生办无法接入民政局婚姻登记所的网络,所以查不到婚姻信息,甚至早些年不同地方的婚姻登记所都没联网,以至于让许多人钻了漏洞重婚…… 简而言之吧,这些事儿没那么简单,尤其在她户口已经迁出并入户你的户口本的情况下。 同理,我们先前也不是没想过,但一方面确实比较复杂,另一方面,案发到现在才这么一点点时间,而先前那桩震惊省的工地“事故案”你应该也有听说,咱们已经连续奋战许久了,这会儿又是非常时期,被抽调了大量人手。 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查到她的户籍转入、转出记录,也没有第一时间通过这个记录查到她的原户主,我认为……” “行了,别说了。”段文建抿唇,轻声道:“我理解。” 顿了顿,他又问:“人落网了吗?” “落网……”祁渊扶额,不过却也懒得纠正他,便说:“既然身份已经确定了,那我想他跑不了,理应很快就会被找到,然后依法传唤带回来。” “那就是还没抓到咯?” “等他接受传唤来到了支队的时候,我们会提醒你的。” “没抓到啊……这家伙真能逃。” 祁渊:…… 他忽然觉得跟段文建沟通好费力。 过了几分钟之后,段文建又问:“能不能问一下,朱贵坤为什么被抓?” “拉皮条,仙人跳,非法藏毒,被判了三年……” “怎么才三年啊?”段文建瞪眼。 “念在是初犯。”祁渊说:“挨了好几顿毒打终于找到愿意跟他合作的小姐姐,结果倒霉正好碰到个钓鱼执法的民警兄弟,约了姑娘出来,刚要抓捕,他就跳出来配合玩仙人跳。 一切过程都被执法记录仪拍着——当然那兄弟不承认自己是钓鱼执法,说是设套抓人,但偏偏那次他们是初犯,之前没干过这事儿,设套抓人的话设的套本身不能作为证据这点你知道。 所以他们就有点懵,寻思着不行的话是不是以非法持有、传播淫秽物品来个罚款加治安拘留——他们塞的小卡片比一般的小卡片露骨太多了,微信朋友圈上也有好些下载下来的网图。 结果峰回路转,那同事发现了朱贵坤家里藏有许多盐酸二氢埃托啡片,达到入刑标准。 但最后量刑的时候,考虑到他是初犯,影响也不大,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恶劣后果,年纪又小,最终给了最小量刑,三年。” “这小子还挺霉。”段文建挑眉,注意力略略转移。 祁渊也知他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便很配合,又说:“他出狱以后就在监狱门口放鞭炮,挑衅……” 两人慢慢聊开,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祁渊在讲,段文建在听,只时不时的给点儿回应。 不一会儿之后,苏平也来了,见他们聊着,也没打扰,也没提问,就静静的坐着,期间去角落里抽了两回烟,尔后又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候,便见他拿着一副扑克牌,往桌上一放,问:“斗地主不?输的被抽金条。” “好啊。”祁渊答应。 段文建犹豫一会儿后,也跟着点点头。 苏平很快发好牌,并喊了地主,而祁渊和段文建都不要。 理好牌后,苏平直接下了个顺子,三到八。段文建作为他的下家,直接怼了王炸。 然后下了一个三…… 祁渊嘴角一抽,扔了张q,苏平接k,段文建压2,术后又扔了个五。 毫无意外,俩农民输了。 祁渊很想揪住段文建的衣领,问他到底会不会玩,这丫的是搞哪样儿。 段文建却只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的他心里是直发毛,没办法,他只能不情不愿的捋起袖子,将胳膊递给了苏平。 苏平毫不客气,右手中食二指并拢,高高扬起,狠狠的就抽在祁渊臂弯之上,刹那间就留下了两行红印,疼的祁渊是直抽冷气。 “……”段文建眉头一挑,眼角跳动,尔后也默默的拉起袖子,将胳膊递过去。 苏平这回却客气了许多,只是意思似的打了他一下,让他松了口气。 “兄弟,”祁渊抚着胳膊弯,那儿依旧火辣辣的疼,便忍不住龇牙咧嘴的问道:“你会不玩啊?” “会啊。” “那你……” “没明白种金条啥意思,想看看。”段文建说:“不然万一赢了却不知道怎么做,多尴尬。” 祁渊:…… …… 玩了几把,苏平便有事儿离开了,祁渊摸着自己的胳膊欲哭无泪。 不一会儿,段文建睡下,祁渊也趴在桌子上小憩。 直到凌晨一点多,他才接到祁渊发来的短信,称朱贵坤已经被请回刑侦支队,他这才轻轻摇醒了段文建,说:“兄弟,醒醒,朱贵坤到了。” “嗯?”段文建就像一根弹簧般瞬间跳了起来,随后左右瞧瞧,默默的走到角落抓起灭火器,就要往门外走。 “卧槽!”祁渊眼睛一突,赶忙冲上去拦着他:“兄弟,我去,我叫你爹好不好?爹,你要干啥?” ------------ 第170章 通话 () “打人。”段文建淡漠的说道。 “你拿这玩意儿打人?”祁渊拦着他,看着他手中的灭火器。 “嗯。”段文建说:“我要打死那混蛋,如果打不着,就喷他一脸。” 祁渊:…… 沉默两秒,他说:“把东西放下。” “不。” “你不把东西放回去我不带你去见朱贵坤。”祁渊说:“有本事你打翻我然后跑出去。但你打我就是袭警,袭警少说也得拘留,我一喊人你就更见不到朱贵坤了。” 段文建转过头,淡漠的看着他。 片刻后,他转身回了会议室,乖乖的把灭火器放回了原位,然后这才出来说道:“带路吧。” 祁渊看了他两眼,保险起见,又摸出手铐。 他见了,一把夺过,尔后直接铐在自己手腕上,问:“这下放心了不?” “……”祁渊眼角一抽,他本来是想把自己和他铐上的来着,这样就不怕他挣脱自己去打朱贵坤了。 但见他把自个儿铐着,便也没说什么,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不时地,衣服摩擦到手臂上的皮肤,贼鸡儿疼——虽然距离被苏平抽金条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苏平是不是听荀牧说了自己“暗示”段文建揍朱贵坤的话,故意过来给自己一个教训,所以抽了几下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分明最后一把祁渊马上就要赢了,炸弹过后报双了都,手里还是一对二,苏平竟然借着电话遁走…… 走了一小会儿,来到了支队门口,却没见到人,段文建皱眉,声音有些压抑,问道:“人呢?” “叫你别拿灭火器,婆婆妈妈浪费了好多时间,人怕是都走了。”祁渊耸耸肩,说:“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同事他们被带到哪个问询室了,我带你去旁听。” 段文建没回话。 祁渊也不以为意,再次嘱咐他别乱走,便找到个刑警问了几句,尔后回来见段文建果然还待在原处,便让他跟自己来,尔后带着他走到一间监督室里,隔着单向玻璃,这儿能看到问询的部过程。 苏平也在这儿,并没有直接参加问询工作,让祁渊有些奇怪,愣了愣。但紧跟着他就发现,问询室那头只有一个年轻人坐在那儿,荀牧也不再,显然问询工作还没开始,便又和苏平打了声招呼。 “嗯。”他应一声,随后回过头,跟着便拧起眉心:“怎么把人家给铐上了?小祁,你搞什么名堂?” “咳咳,不是我。”祁渊说:“我收到消息说朱贵坤被带回来,就转告给了他,没想到他直接拿着会议室里的灭火器就出来了。” “拿灭火器干嘛?” “打人。” 苏平:…… 他嘴角抽抽,随后管祁渊要了钥匙,帮他把手铐解开,尔后拍拍他肩膀说道:“年轻人,你比我还刚啊。行啦,犯不着,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没那么多值不值得。”段文建淡淡的说道:“我不是置气,我想报仇,为我老婆报仇。” 苏平又拍拍他肩膀,尔后指了指单向玻璃那头的问询室,说:“别着急,等询问完了再说吧,他未必是逼死了你老婆的……” “他毕竟打了我老婆。” 苏平:……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 段文建没回话。 祁渊岔开话题,问道:“苏队,还没开始吗?” “还没呢,老荀在做准备。”苏平耸耸肩: “本来我是想直接扔审讯室里头的,但老荀说了,这家伙多次被抓,老油条了,审讯室那些戒具对他不太顶用,反而可能引发他的逆反心理,不如先礼后兵,何况现在没有实质性证据,先以相对柔和的问询手法比较好。 我一听,倒也是这个理。毕竟这家伙治安拘留被放出来后,竟然还敢再犯且变本加厉的去拘留所放鞭炮,可知他轴的可怕,简直就是蛮牛一头,直接审他搞不好反倒不配合。” 祁渊摊手:“我觉得问询也白搭。能先后两次因放鞭炮被捕,我寻思着这家伙仇警情节蛮严重的,不大可能配合。” “试试看咯。” 祁渊又问:“朱晓红临死前的聊天记录查明白了吗?” “查明白……嘿你什么语气?” “咳咳,抱歉抱歉,我没别的意思……”祁渊汗颜,赶忙解释。 “大致查到了。”苏平说:“也没有什么,朱晓红父母管她借钱,她推脱了,说自己现在压力也大,拿不出来。然后是一段语音聊天,内容未知,聊了什么也不清楚,就这样。 我想,关键问题恐怕还是在这段语音聊天中,可惜这方面的内容,软件公司并没保存,也就无法提供。” “借钱?”段文建皱眉:“单单只是借钱的话,怎么可能至于抱着孩子跳楼自杀?她爸妈要借多少?狮子大开口了?威胁她了?” “五万。”苏平看了他一眼,说:“大概意思,朱贵坤被关这么多年,老大不小,也想通了,打算踏踏实实的干活,租间店面承包个菜鸟驿站,不然承包个水站送水也行,但还有点缺口,打算跟她借五万,而且愿意打欠条。” “五万?”段文建有些发愣:“只要五万,还愿意打欠条的话……没理由啊,这钱我们还能拿出来的。” 顿了顿,他又问:“我老婆怎么回答的?” “说自己刚生孩子,正是烧钱的时候,实在拿不出来。” “他们骂我老婆了?” “也没有,回了句知道了,让她自己保重,顺带还问了她方不方便,要不要他们过来照顾。她说不用,你照顾她照顾的挺好。”苏平说:“字里行间,还是蛮温情的,双方似乎也都有着和解的意向。” 段文建更加纳闷,在房间里踱步。 “其他人的聊天记录呢?” 苏平摇摇头:“都只是在各个群正常的闲聊,而且她也没怎么说话。” “语音电话什么时候打的?”段文建想到了什么,问道。 “大概在结束聊天后半个小时左右,直接来了一通语音电话,她接了,通话时长二十分钟。从时间上看,她挂断后不久就直接跳了楼。 所以我说,这段通话应该是重点,可惜我们无法得知他们到底聊了啥。” ------------ 第171章 问询 () “咦,你们都在?”正聊着,荀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几人回过身,便见荀牧对他们点了点头,尔后说:“材料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老苏,一块儿问询去?” “你和小祁去吧。”苏平摆摆手:“我在这陪陪这位小老弟。” 荀牧挑眉,知道他担心祁渊压不住段文建,到时候别去敲玻璃啥的影响了问询工作,便点头:“行,小祁你跟我来。” 祁渊立马颔首,接着问:“荀队,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出去说。”荀牧又扫了段文建一眼,说道。 祁渊嗯一声,跟了出去。 带上门,荀牧便道:“关于朱贵坤,我们目前得知的线索也并不多。因为是问询而非审讯,所以他手机暂时也没有上交,无从查起。” “聊天和通话记录呢?”祁渊问道:“只需要查朱晓红的聊天记录应该就可以了吧?他有没有找过朱晓红,有没有打过电话发过短信什么的?” “打过电话,也加过微信。”荀牧说:“但微信上没有聊天记录,只在加她的时候表明了身份,后边都是电话联系,没有文字信息。” “那朱晓红给他转过账吗?” “转过,两万,分三次转的,一次八千,一次七千,一次五千。”荀牧回答道:“转账时间间隔比较短,三次在一天内转完,而且每次都在他们微信电话结束后转的。 嗯,时间也比较久,是在朱贵坤刚出狱的时候,月初的事了,段文建都还没被抽调去高速路口工作,但他似乎并不知情,加上转账卡也是朱晓红自己的账户,估计是在瞒着他呢。” 祁渊若有所思,想了几秒钟后,轻声嘀咕道:“瞒着段文建,而且这些年也几乎没跟段文建说过家里的情况,仅仅只酒后提过这个弟弟…… 不应该啊,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让她连提都不愿意提起朱贵坤,就像是羞于魏武的模样……哪怕曾经犯过罪,哪怕她曾经和家里有矛盾,也绝对不应该吧?” “是啊。”荀牧说:“倘若朱贵坤不愿意配合,想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恐怕就难了。毕竟段文建对此也不知情。希望她闺蜜知道点儿这些事吧。就算她不愿意和自己老公说,也应该有几个倾诉的对象才是。” 祁渊轻轻颔首。 “好了。”荀牧说道:“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先不多说了,咱们直接进去吧。” “嗯。”祁渊应到,跟着荀牧走进问询室。 刚开门,便见朱贵坤赶忙把脚从桌面上放下,脖子一缩,看着有些畏惧的模样。 这一举动叫祁渊大是惊奇——这家伙无法无天,甚至胆敢两次放鞭炮寻衅滋事,怎么可能见了警察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 “警……警官。”与想象中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同,他畏畏缩缩的。 荀牧见了也有些纳闷,但没多说什么,只问道:“名字?” “朱贵坤……” “年龄?” “二十七岁了。”他咽了口唾沫说道:“警官,我最近真的没犯罪啊,你们喊我过来干嘛?” “你当真不知道为什么找你?”荀牧皱眉。 “不……不知道。” 荀牧深吸口气,沉声说:“你是不是管你姐借过钱?” “是……是啊。”他脖子一缩:“怎么啦?管自己姐姐借钱犯法吗?还是她怕我还不上报警了?” 祁渊眼睛微眯,这家伙看上去,似乎还不知道朱晓红已经遇害。 荀牧则冷笑道:“倒是不犯法,就算不还也不归咱们刑侦支队直接负责。但你打人就不对了。” “我,我那是气不过,而且我道歉了。”朱贵坤脖子一缩:“我很缺钱,真的,但我姐就是不肯借,说着说着,我气不过,就打了她一巴掌,她也气的很起身来挠我,我就跟她打了一回儿,但很快就被护士拉开了啊。” “你可真有本事。”祁渊忍不住了,翻个白眼:“人不借你钱你就动手?你哪来的那么大脸?你姐她欠你的啊?” 朱贵坤竟像是自知理亏的模样,又缩了缩脖子,脸色微红。 “哟,你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他咽口唾沫:“我……好吧,我认错,我认错行了不,你们要拘留我就拘留……” “认错?”荀牧呵一声:“看样子,你是真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朱贵坤终于火了:“欺负我没打过架啊?我又不是没打过人,比这严重的多的都有了,难不成坐牢拘留还不够?你们觉得吃定我了是吗?” 荀牧蹙眉。 但不等他说什么,朱贵坤又咬咬牙,道:“抱歉,警官,我说话冲了点,我没别的意思,你们别往心里去。” 祁渊又一眯眼,这家伙的表现,着实奇怪的很。 同时,荀牧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打量了他几眼之后,荀牧便直接用淡漠的语气说道:“她死了。” “???”朱贵坤震惊,猛地站了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紧跟着,他脸色开始扭曲,变得惶恐不已,甚至就要哭出来了。 他说:“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我只是打了她一巴掌而已,他怎么就死了,怎么就能死了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胡说,你们冤枉我!就算是孕妇,就算刚生完孩子,也没理由那么脆弱的。” “你还知道她刚生完孩子?那你就下得了手去?”祁渊哼一声,说道。 他咽口唾沫:“真死了?” “死了,”荀牧冷冷的说:“抱着孩子跳了楼,十一楼跳下来,当场摔死了,女儿抢救无效也宣布死亡。” “摔死的?”朱贵坤竟似松了口气:“那就好,摔死的就好,不是我弄死的,那没事了……” “朱贵坤!”荀牧忍无可忍,用力往桌子上一拍,跟着也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是人话?什么叫摔死的就好,什么叫没事了?那是你姐姐!” “他恐怕还很庆幸。”祁渊同样厌恶的说道:“朱晓红死了,他搞不好会觉得,自己欠下的钱就不用还了——哦不对,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打算还。” ------------ 第172章 奇葩 () 两人虽然表现差不太多,可实际上,天差地别。 荀牧见惯了这种事儿,愤怒大多是装的,只为办案需要——当然,气也是真的气,刑警工作压力大,时间紧,多数也确实是急性子,尤其像苏平这样的人脾气更是爆裂。 只是对他而言,这点事情,不至于让他表现的这般夸张。 祁渊则是真的对朱贵坤感到十足的厌恶。 “姐姐?”朱贵坤嘴皮子动了动,嘟哝道:“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啥也没干过,算什么姐姐啊,说的她把我当弟弟了似的。” “没把你当弟弟你能借走两万块钱?”祁渊翻个白眼。 “那是看在我是她弟弟的份上么?”朱贵坤不服:“分明是她怕我去骚扰姐夫毁了她的家,那两万块钱,那两万块钱……” “所以两万块钱花哪去了?”荀牧接过话:“赌博输光了是吗?” “……”他沉默。 “这些天你都待在那儿?” “在老家,跟我爸妈在一块。”他赶紧说,依旧非常配合:“听到你们的电话,我才赶紧管我爸借了车赶过来。 好些年没开了,手生,所以不敢开的太快,幸亏我爸的车是自动挡。嗯,我会开车,十八岁那年买的……呸,考的驾照。” 祁渊:…… 他忽然有些怀疑,朱贵坤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哎,寻常人出狱后讨个喜头放鞭炮也就算了,哪可能被抓了拘留结束后继续行如此挑衅举动,再次在拘留所门口放炮的。 “所以,那两万块钱赌博输光了是吗?”荀牧又重复这个问题。 他别过头,不认。 荀牧哼一声,自顾自的道:“所以你就骗你爸妈说自己改过自新了,想要盘个店面,但还差钱?” “没有骗,我真的想好好干了。”他急忙忙道:“我都二十七了是吧,总不能混一辈子是吧,总要有点正当事业在这个社会上生存是吧?” “别问我,这些你自己清楚。”荀牧冷冷的说:“但你扪心自问,真是如此想的?如果是,那两万块去哪了,为什么不敢说?” 他抿抿嘴。 “因为赌博犯法。”荀牧哼一声,道:“我想你之所以态度大变,比之五年前老实了许多,不可能是真的诚心悔过吧?若是诚心悔过,五年前你出狱时就不会干放鞭炮这种事了。 估摸着,你被人整了?也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脸,加上还有拘留所的民警受伤,他们如果咽不下这口气,只需要跑跑关系,就能让你的监狱生涯过的有声有色。 没少挨整吧?那里头的花样可多了,而且基本没机会爆出去。就算爆出去监狱也并不需要承受多大的舆论压力,甚至可能有不少人拍手叫好。 因为除了利益相关人,你们的亲属,还有想引起关注的键盘侠、圣母婊,没有人会心疼你们这帮罪犯,哪怕其中有人是被冤枉的,哪怕有些人是逼不得已,其实很无辜,但混入这个大背景当中,舆论大势天然就同情不起来。 所以你很怕回去?那儿已经成了你的心理阴影了吧?你恐惧那儿,所以在见识到我们总部分人的手段以后,就再也兴不起与我们对抗的想法,这才这么配合我们。” 朱贵坤张了张嘴,口罩受到拉扯,被拉了下来,露出两个鼻孔。 “很诧异?”荀牧重新坐了下去,双手环于胸前,淡淡的说道:“别太小看我们刑警,只需要一点点线索,咱们就能分析出大量的情报出来。” 朱贵坤:…… 见他还不说话,只抬手将口罩往上扯,荀牧又继续说道:“你妈管你姐借钱,是你的意思吧?而之后的微信电话……你打的?” “我……” “聊了什么?” 朱贵坤干脆别过头去。 见状,荀牧又站起身:“算了,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你,只希望你别后悔。” 朱贵坤瞳孔瞬间扩大,一下急了:“别!不,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招,我招,我承认,那通电话是我打的,我这不是急了吗,我妈亲自管她借钱她都能一毛不拔,我……” 荀牧斜了他一眼,淡漠的问道:“借钱做什么?” “还债。”他抿抿嘴:“就像你们猜的那样,赌博,输了,输不少。” 顿了顿,他又轻叹口气,说:“姐先前借我的两万,五千还赌债,剩下一万五,我想把本钱给都赢回来。 哪里想到,他们出老千,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太晚了。可我有什么办法,那会儿红了眼,输了就管他们借,再输光再借,三次以后,就输了十万了。 他们不肯再借我钱,还要我一个月之内连本带利还他们十三万,否则就剁了我的手指。我没办法,只能管我妈求助…… 但我不敢直接说啊,我是进过监狱的人,我妈早就对我失望极了,要说欠了赌债她说不定就不管我了,我只好说我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开一家店,就缺点钱。 我妈还是很高兴的,就问我要多少,我想了想,要二十三万,可我妈东凑西凑也没凑够,还差好多,这些天又闹瘟疫,大家都不好出门,更难借钱了,最后我才让她找我姐再借点,把剩下的五万凑齐。” “十三万……”祁渊愣神说道:“先不说如此高的利息根本不合法,就算你真的欠了十三万,二十三万差五,也是十八万,够还你钱了吧?为什么还要管你姐借?” “我……” “说!”荀牧喝问道。 “我在逼乎上看到一种套路……”他被吓得一个哆嗦,赶忙交代:“跟着大佬在网上博彩网站薅羊毛,手头的钱够多的话,一天薅一两万妥妥的。 要能赚钱了,把钱还我妈,我也倍有面儿,她也不会再对我那么失望。可那大佬门槛抬得有点高,说带我玩可以,但没十万就别提这事了,钱太少他懒得薅,他的时间很宝贵。” “网赌?”祁渊双目瞪得滚圆,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家伙。 “是啊。”他说:“网上都是凭概率,不可能出老千,大佬薅羊毛薅了不少钱,跟着他准没错。” ------------ 第173章 定性 () “网赌不可能出老千?”荀牧乐了。 荀牧已经懒得纠正这家伙了,他没这个义务,他只需要查清楚这件事情就好。 于是他摆摆手,直接带过这个话题,又问:“你爸呢?听你说了这么久你妈,怎么不听你说你爸?” “他?”朱贵坤嗤一声,颇为不屑,翻个白眼说:“我还不是跟他学的,一天天游手好闲就知道赌,把家里那点家底,姐姐结婚收到的彩礼钱统统都给赔光了,不然二十三万我家也不至于拿不出来。” “……”祁渊扶额。 荀牧眼角也抽了抽,尔后问道:“你和你姐都说了些什么?” 朱贵坤回答:“没说什么,借钱呗,然后就吵起来了,她骂我是个死烂仔,一辈子就这破样儿了,没可能有好果子吃,家里也得被我拖累垮。 我不服气啊,就骂她也是个烂人,嫁出去就巴不得跟整个家撇清关系,管也不管,亏爸妈把她拉扯到这么大,她就是个垃圾。 大概就是这样吧,具体的要我复述我也没办法复述,也没有录音啥的,反正咱俩都气的很,骂了可能有半个钟左右,她就把电话挂了,之后的事儿我就不清楚了呗,再之后,就收到你们电话,也不说干啥,就叫我过来一趟。” 祁渊皱眉。 没有录音,而且从朱贵坤的口述上看,他也没有出言威胁什么的,就是正常的吵架,对骂。 如此要把朱晓红的罪责硬生生推到朱贵坤身上,显然不行。从道德上怎么谴责朱贵坤都可,但法律讲的是证据,讲的是行为与后果之间的直接的因果逻辑,从这方面看,朱贵坤是无罪的。 当然了,也仅仅只是在朱晓红跳楼一事上无罪,其聚赌依旧触犯了法律。 思忖片刻,荀牧岔开话题:“你刚说赌博输光了钱,还欠了一屁股债,是吧?” 朱贵坤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具体时间,地点。”荀牧淡淡的说道:“还有,组织者、放贷者、参与者都有谁?” “这……” “你没得选,配合我们将这一团伙捣毁,是最好的出路。”祁渊接过话,说道:“否则……你应该清楚,那帮家伙手段有多狠,不论你招不招,他们知道你被咱传唤过,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听到这话,朱贵坤脸色微变。 随后,他开始支支吾吾、磕磕绊绊的招了。 …… 半个多小时候,祁渊和荀牧从问询室中出来,吩咐人将朱贵坤带到留置室去,尔后便走进了隔壁的监督室当中。 段文建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仿佛在发呆。 荀牧便看向苏平,问道:“他怎么了?” 苏平耸耸肩。 听到声音,段文建抬起头,问道:“警官,我老婆……白死了么?” 三人对视一眼,都没回答。 “……”段文建深吸口气,呛着了,剧烈咳嗽。 “兄弟,好好休息吧。”苏平走过去,拍拍他后背,轻声说:“别那么消沉,日子还得接着过。” 段文建没回话,依旧在咳嗽,咳着咳着,眼泪便咳了出来。 …… 翌日,邻市公安的兄弟抵达余桥刑侦支队,办好交接工作,打算将朱贵坤带回去,并顺便捣毁那个聚赌团伙——不论从法理,还是疫情防控需要,这样的聚赌团伙都不能留,荀牧也相信他们不敢打马虎眼。 毕竟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就算了,知情却不办,万一出了事儿,他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就在朱贵坤被押出来的时候,段文建忽然抱着个灭火器就冲了出来,他将灭火器高举,就要往朱贵坤的脑门上砸。 苏平双目一瞪,踏上前两步,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灭火器,又一脚踢在段文建的肚子上,将他踹的连连后退,尔后抱着肚子跪在地上干呕。 虽然苏平因伤留下了后遗症,跑步什么的跑不快,腿脚有点跛,但他这些年的底子还在,单对单打个顶多只接受过常规格斗与擒拿训练的年轻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朱贵坤惊魂未定,等回过神来,段文建已经被解决了,立马高呼口气,喝到:“打得好!警官,多谢……” “谢你妈!”苏平骂道:“要脸不要?你当老子是救你?呸,老子是在救他!老子是不想让他这么个大好青年摊上事儿坐了牢,白白毁掉自己一辈子的前途!” “……”朱贵坤哑口无言。 苏平懒得跟他多说,一挥手:“带走带走,赶紧交给兄弟单位。” 随后,他转过身,扶起了段文建,拍拍他身上的灰,淡淡的说道:“我跟你讲过了,别干傻事,我可以救你一次,但拉不了太多回。 这件事儿,我可以从轻从宽处理,批评教育了事,不计入你的个人档案与履历当中。但你要执迷不悟,抱歉,我帮不了你了。” 段文建不言,只双目通红的盯着朱贵坤背影。 “我知道你很有血性,我也很欣赏你。”荀牧也走了过来,轻叹两声,说道:“但,血性不是莽撞,更不是不顾一切的理由。 我不会劝你放下,也不会劝你大度,站在旁人的角度我没资格,但我只想提醒你,冲动肯定得付出代价,而且,凡事三思而后行,想想你父母吧。 如果你硬是执迷不悟,身为刑警,我们的职责就是阻止你,如果你的行为上升到了犯罪,我们甚至会亲自抓捕你,这点没有人情可讲,你记清楚了。” 段文建缓缓收回了目光。 尔后他也没说什么,就这么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见状,荀牧轻叹一声,尔后看向苏平,问道:“跟上去看看吗?” “是该看着点。”苏平抿抿嘴,说:“让小祁上去吧,再叫个经验丰富点儿的兄弟带着,想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荀牧嗯一声,接着又问:“这事儿,还查吗?” “查什么?”苏平反问。 “比方说朱晓红和家里关系为什么这么紧张。” “有意义么?”苏平摇摇头:“这桩案子是自杀案,定性了,定死了,再往下查,也仅仅只是满足我们的好奇心而已,没什么实际意义。” 荀牧看向外边,轻声道:“但好奇心,不也是咱们查明真相的源动力之一么?” ------------ 第174章 联络 () 祁渊和方常两人,默默的跟着段文建。 他俩发现,段文建并没有跟着押解朱贵坤的那帮兄弟走,而是回了家。这个发现也让他俩松了口气,不是去更朱贵坤肛正面就好。 如非必要,他们真的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段文建走上歧途,甚至可能被邻市的兄弟当场击毙——押解嫌疑人的过程中,这帮家伙可是相当冷漠无情的。 当然,若段文建硬要走那条路,祁渊他俩也会力阻止——一次两次可以只批评教育,第三第四回,即使再不愿,他俩恐怕也只能将段文建拘留了。 …… 与此同时。 段文建回到家,便摘掉了脸上的口罩,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挂在门口的挂衣架上,尔后又将羽绒服下的马甲扒了,领带一扯,颓然的往沙发上一坐。 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这个家不算小了,一百三十多接近一百四十平,大三室,客厅、卧室、厨房等主要场所都相当大且宽敞,唯一一个相对较小的房间,则被他们给装修成了书房,居住起来可以说相当舒心。 而不似小三房那般,主要空间都腾挪给了客厅与饭厅充当门面,各个卧室空间相当狭**仄,摆张床摆个衣柜,便什么都塞不下了。 当然,某种程度而言,房间数量是刚需,房间面积不是。因为如夫妻、父母、子女,家庭成员构成就直接决定了房间数至少得有多少个。 段文建没有这方面的烦恼,结婚后两年半的时间都在与朱晓红幸福快乐的过着二人世界,如此大三房的面积对他而言正好。 直到结婚后第三年的下半年,他们决心要孩子。很快朱晓红怀上,且转眼九个多月熬过去,眼瞅着孩子即将出生,却爆发了疫情,他不得已上了一线。 某种程度上说,其实收到通知的时候,他的心情非常复杂,遗憾、不舍、愧疚有之;自豪、骄傲乃至自我感动亦有。 当然,哪怕是自我感动,他也担当得起。 在岗位上的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生了个男孩,他就干脆效仿古人,起个类似去病、弃疾之类的名字,也算是个纪念,同时也是个美好的期盼。当然了,如果是女儿,那也无所谓。 只不过儿子名字得随便点,女儿不行,得好好想想,得好听,还得有美好的寓意,更不能太复杂,否则孩子将来学认字比较辛苦。 小公举嘛,总得好好宠宠,考虑的更加面一些,到时候得把整本字典都翻过一遍才是。 哪曾想,前几天才刚刚听到喜讯,老婆给自己打了电话,说生了个女儿,正高兴的没边呢,工作空闲之余都在拼命的想名字,且见一个同事说一遍,大家伙还都为他高兴,一个劲的祝福…… 然而名字都还没想好,便又接到噩耗,老婆抱着女儿跳楼了。 …… 这么想着,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拿手背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他才站起身走进书房,打开家里的电脑,想登朱晓红的微信。 然而刚打开微信电脑端,便跳出提醒称需要在手机端确认登录。 他皱皱眉,将之关闭,又打开了秋秋。 好在秋秋没那么麻烦,直接登上去了。 尔后他打开她老婆的好友列表,一个个的找过去,直到找到个熟悉的名,才打开对话框。 他深吸口气,尔后直接问道:在吗? 那头回复的特别快:在呀,咋啦,你是不是要出院了? 说话呀,怎么不吭声?昨晚一晚上没上线,可担心坏我了。 你怎么啦?是不是要帮忙?要我去医院接你么? 看着这段话,段文建一怔,眼泪又流了下来。 片刻后,他吸吸鼻子,尔后再次打字:谢谢你,我不是红红,我是她的老公。这些天,多亏你了。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对话框顶上不时弹出“对方正在输入”,却始终没消息传出来,似乎一直在删删改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文建又说:请问你现在方便么?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关于红红和她家庭的。 这回对面很快回复了:你什么意思?红红刚给你生了个孩子,你就这么打听人的家庭,不好吧?怎么,嫌弃人家家庭了?要红红给你生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段文建一愕。 但他不蠢,很快反应过来——朱晓红与她的原生家庭之间,肯定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恰好她闺蜜也知道。 见此,段文建立刻打字道:我无意探究她的家庭,我也绝不可能嫌弃她,但现在,我必须得弄清楚这些事。 对面回复:说得好听,谁知道呢。你无意探究,还打听干嘛? 段文建深吸口气,很是不耐,却还强行压抑着说:红红死了!自杀!但她根本就是被她的弟弟,被她的家庭逼死的!警察现在没有证据,不能拿那帮家伙怎么样,可我想为红红讨回公道,你能帮我吗? 对面:!!!! 对面:什么情况?红红自杀了?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对面:我跟你说啊,你要为了想套我话就开这个玩笑就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她是你老婆,你怎么可以这么编排她? 段文建: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来我家,我带你去刑侦支队,去见红红最后一面。 对面:等着,我马上就来! 段文建:我家在哪你知道的吧?我直接在楼下等你好了,我开车带你过去吧,记得戴好口罩。我号码…… …… 二十分钟后,段文建低头看表,又抬头左右瞧瞧。 不一会儿,便看到个女子迎面走来,对他招了招手,随后不确定的问道:“红红老公?” “我是。”段文建点点头,随后说:“走吧,我带你去刑侦……” 说到一半,他张了张嘴。 “怎么了?”女子皱眉,戒备的后退了两步,问道:“你搞什么鬼?” “他们来了。” “谁?” 段文建伸手一指,指向一辆警车,说:“警察。” 与此同时,祁渊也从警车上走了下来,对他摆摆手打个招呼,问道:“兄弟,怎么说?这位是……” ------------ 第175章 破裂 () “我老婆闺蜜,”段文建回答说:“叫……叫……” 憋了几秒,他回头看向女子:“抱歉,你叫什么?” 女子眼角抽搐,尔后说:“我叫单钦钰,单雄信的单,钦佩的钦,金字旁的钰。我爸说我五行缺金,就起了这么个名。” 顿了顿,她又问:“你是刑侦支队的警官?” 祁渊看向刚走过来的方常,方常默默掏出自己的证件。 仔细看过一回,她又迟疑着问:“红红她真的死了?” “嗯,跳楼自杀。”祁渊颔首,随后问道:“您有线索能提供给我们吗?” 她沉默片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听说,是被她弟弟逼死的?” “逼死这个说法不准确,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朱贵坤逼死了朱晓红。”祁渊摇头:“不过,朱贵坤确实承认用他母亲的微信号给朱晓红打过电话,且通话后不久,朱晓红便跳楼了。” 顿了顿,祁渊再次问道:“您有什么线索能提供给我们吗?” 她再次沉默,半分钟后,才岔开话题问:“我能见见她的遗体吗?” 祁渊看向段文建。 见段文建点头,他才转过身道:“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回支队。” 段文建也跟了上去,不打算开自己的车了。 很快回到刑侦支队,路上,祁渊给苏平打了个电话,因此刚下车走到办公楼门口,便见着他站在门口等着。 “你好,单女士是吧?”苏平问道。 单钦钰点点头,苏平便转过身,说了句跟我来,尔后打前带路,带着他们走到了地下室法医科,并通知凃仲鑫过来一下。 尔后凃仲鑫又带他们走到尸柜处,将俩尸柜抽出来,退到一边,说:“朱女士和她女儿的尸体,都在这了。” “……”单钦钰目光瞬间呆滞,段文建眼睛也红了起来。 此时此刻,朱晓红的尸身已经被凃仲鑫大致处理过,该缝合的缝合,该清洗的清洗,甚至顺便化了个妆,可身上密密麻麻如蜈蚣一般的缝合线,依旧显得十分狰狞恐怖,刺激着他们的眼球。 单钦钰很快别过头,看向祁渊,说:“警官,我知道关于朱晓红家的一些事儿,不知道对你们破案有没有益处。” “换个地方说话吧。”苏平叹口气,转身往外走,同时说道:“麻烦……跟我来。” 段文建和单钦钰对视一眼,跟上,尔后祁渊和方常也跟了过去。 将他们领到接待室,苏平示意二人坐下,并给他们倒了水,尔后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请讲。” “讲起来蛮复杂。”单钦钰并没有接水,戴着口罩不方便喝,只直接说:“开始的时候,红红跟家里的关系也挺好,虽然她爸一直滥赌,导致家庭条件始终很差,但她妈妈对她还算不错。 当然,多少还是有些偏心,偏向她弟弟,但总体不算太过分,无非买个烤红薯了,自己剥下皮来吃上边带着的一点肉,然后稍微大的那半给弟弟,小的那份给她而已,偏心是偏心的,可有个度,对她还算疼爱。 就拿上学的事儿说吧,她弟着实不是上学的料,但她成绩就不错,她妈权衡半天,就决定把上学的机会还是给她——她家那会儿条件真的差,她妈就摆了个烧烤摊,辛辛苦苦赚钱,从他爸手里硬抠出一点给姐弟俩上学。” 苏平颔首:“说起来,一碗水确实很难端平,按你说的这种程度,也不好说是重男轻女还是单纯比较宠溺年纪小的。那么后来,朱女士怎么与家里闹僵的呢?” “传销。”单钦钰叹口气,说道:“她妈太想赚钱了,想钱想疯了你们知道那种感觉吧?而这样的人,其实就是传销团伙的重点目标用户,最容易被骗了。 很不幸,她妈没能幸免,就在她读大二那年加入了传销,并被洗脑,然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六亲不认了,红红劝过多次,没用,还得辛辛苦苦打工给自己赚学费、生活费,给她妈赚投资钱。 当时她并没有太大的怨言,只觉得,她妈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现在回报些辛苦点也不算什么——当时她也没意识到是传销,她妈也没仔细说,只讲是投资,而她也只觉得这种‘投资’风险太大,让她妈小心点别被骗。 可她妈越来越过分了。 怎么说呢,掉进钱眼的人……或者说被洗脑的人吧,太可怕。红红跟我说过,她大四,即将毕业那年,她妈请了上线回家吃饭,他们都喝了点酒,然后她妈去洗澡的时候,那上线酒兴大发,对她动手动脚……” “什么?”段文建瞪大双眼。 “放心,没什么事儿。”单钦钰缓缓摇头:“红红的性子有多烈你知道,死活不同意,还抓起烟灰缸往那逼脑门上砸了两下。 她妈很快出来,问她怎么回事,她就说那个男人手脚不干净,那男人反咬一口说红红偷钱被他发现还死不承认,甚至打了他。 没有想到,她妈竟然信了那男人,红红受不了了,一怒之下直接报警,警察过来查明前因后果,这才发现那是个传销团伙,头目统统被抓,可她妈竟然还没醒悟,反倒觉得是红红断了她的财路,要把她赶出家门。 就是那一次,红红跟她家决裂了。” 段文建低下头,一言不发,只是祁渊都能明显感受到,他此刻气压极低,仿佛就要爆发。 “后来,是她弟,将这个裂痕越撕越大。”单钦钰摇摇头,说:“她弟从小就什么都要跟她抢,抢不过就哭,哭了就说姐姐打她,长此以往,红红其实挺烦这个弟弟的。 而九年前红红跟家里决裂后不久,她弟就找上门了,蹭吃蹭喝,不停给她找事儿做,而且滥赌,赌输了就管她要钱,要不到就抢——这一切都是跟他爸学的,他爸管他们老妈要钱时就这德性。 更可恶的,他染上了独瘾,怕没钱买药,就想把红红拉下水,幸亏红红察觉到了不对劲,主动去派出所说明并做了尿检,更幸运的是,摄入量极小不至于成瘾。 那时红红简直要气疯了,结果正打算直接报警举报他,就传出他仙人跳且非法持有大量违禁药品的事儿……” ------------ 第176章 定性 () 单钦钰讲到这儿,顿了顿,过了几秒才继续说:“红红跟我讲的事儿大概就这些,我没有添油加醋,实际情况就这样。 简单来说,她爸滥赌,基本上算废了,她弟弟又是这么样一个人,从小欺负她到大,毫无感情可言,唯一让她有些寄托的妈妈,沉迷传销后就完变了个人,她屡次劝不动,后来更是直接决裂,慢慢的也死心了。 听说她先前报警导致她妈妈加的那个团伙被捣毁后,她妈妈很快又找了一个新的团伙,加入进去,而且拒绝接她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一聊这事儿就翻脸,一来二去,真的没辙,她也慢慢死心了。 倒也报过警,报过好几回,可要么就是不管,说不归他们管,要么就算捣毁了她妈也能再换另一个团伙,死活阻挡不了她的发财梦。” 祁渊听到这儿,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我们这为嘛就没有这样的人才?她妈简直是天才级的线人啊,加一个团伙抓一个,都不用费尽心思去侦查了。” “哼。”苏平淡淡的应一声:“奈何当地同事并不想打压这帮人。” “没有办法的。”单钦钰反倒为那边的人说起了好话:“越是小地方,关系越是错综复杂,组织者指不定就是谁谁谁的亲戚,谁愿意去办呐。” 苏平又冷哼一声。 至于段文建,依旧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苏平又问:“结婚那天,朱女士父母临时决定要求这位先生加彩礼的事儿,她有跟你说过吗?” “哦,这事儿她也说过。”单钦钰点点头:“这事儿她意见也很大,好好的婚礼,差点就这么让他们给搅黄了,红红她差点没气炸掉。 不止这样,她还说过,幸亏她弟当时被关在牢里,没法搅和,否则她都不一定能出来,婚礼可能真的就黄了。 要钱的原因她也猜过,无非她妈又想加入啥啥传销组织,又或者她爸欠了一屁股赌债还不上了呗。” 顿了顿,单钦钰又补充道:“说实话,这种事儿真的太过分了,如果说以前那些事儿还能忍的话,一个她弟吸独想把她拉下水,一个险些搅黄婚礼的事儿,这俩完忍不了,她就和家里彻底决裂了,说以后再也不联系。” 苏平轻轻颔首,随后又摇摇头:“然而……我们同情朱晓红的遭遇,但这桩案子,依旧只能定性为自杀,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是被家人,被她弟弟直接逼死的。” 单钦钰皱眉。 苏平又补充说道:“而且,就咱们调查的结果而言,她弟在被我们传唤到支队之前,完不知她已死亡。 从目前看,她并非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恐吓,而是在生产后,本身就处于产后抑郁的状态当中,又遭受来自家里的刺激,不堪其扰产生了极端想法,才一跃从楼上跳下的。 很遗憾,虽然听了你说的,我也很看不惯死者家属,甚至他们至今都没有露面,但我们是执法者,一切行为、行动,都得以法律为依据,单就朱女士自杀一案而言,他们……” 段文建抬起头,冷冰冰的看了苏平一眼。 苏平察觉到他目光,顿了顿,尔后缓缓摇头。 单钦钰叹口气,说:“难不成,除了道德谴责,就再也无法……” “聚赌、传销,都是违法犯罪行为。”苏平打断她,再次摇头,说:“于此,他们会付出代价,会接受责罚,包括朱女士的母亲在内,屡教不改,屡次加入传销团伙,已不能简单视作传销受害人了。 可惜我支队无权直接管辖,因他们并不在余桥范围内。不过请放心,这不是推诿,我会主动与当地公安同事取得联络,并敦促他们立案、办案、破案,不需要你们来回跑,来回奔波,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去找。” 讲到这儿,他又看向段文建,轻声说道:“兄弟,最后提醒你一次,千万别干傻事,否则……我帮不了你,也不会再帮你。” 段文建依旧没说话,就和哑了似的。 “小祁。”苏平站起身,说道:“给段先生和单女士瞧瞧笔录记录,确认没问题的话,签个字,送他们回去吧。办完手头上的事儿,等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祁渊颔首,将手中的册子给单钦钰递了过去。 单钦钰再次叹口气,发了会儿呆,随后回过神来,接过记录册,目光一扫大致看过一遍,尔后在落款处签名。 …… 十分钟后,祁渊回支队,找到苏平。 “人送回去了?”苏平拧开保温杯盖子,喝了口热水,尔后问道。 “没,送到支队门口,段文建说自己想走回去,别送了。单女士就说陪陪他,并打了电话叫她老公来接。” 苏平嗯一声。 祁渊又问:“苏队,真的不用再盯着他了吗?” “盯得了一时,还能盯一世不成?”苏平摇摇头,说:“反正朱贵坤已经被带了回去,朱晓红的父母也不再余桥。我给几个同事都发了消息,段文建如果离开余桥,会给我通知,如果不离开的话,他也干不了什么。” “他轻生怎么办?” 苏平叹了口气,摇摇头。 祁渊沉默。 片刻后,他依旧不甘心,又问:“这桩案子,就这样,没办法了?” “没办法。”苏平再次摇头:“自杀案,背后多数都是悲剧,都有遗憾,没办法尽善尽美的。” 顿了顿,他将杯子往边上一放,从抽屉里抽出一份申请书,轻轻一抛,问道:“这份请战书,怎么回事。” 祁渊挠挠头,随后往前踏了一步,说:“我想贡献一份力量。” “胡闹。”苏平轻哼一声:“一线要接受统一调度,物资专攻,还有相对应的培训,你去了只能添乱。” “我……” “真想帮忙,我可以安排你去巡视。”苏平打断他,身子后仰,靠在办公椅椅背上,淡淡的说:“总有需要你去贡献的地方,没必要上一线。” 祁渊再次沉默。 见状,苏平十指交叉,轻声说:“你的心意我了解,但劝你,凡事还是三思而后行,别脑子一热就下决定。 别忘了,你是独生子。” ------------ 第1章 失联 () 二十多天时间,转瞬即逝。 将近一个月的“自我隔离”与封闭,已让部分人自觉被逼到了极限。而方位无死角的各式轰炸,也让少数人产生了疲劳,进而有了松懈。 但更主要的依旧是焦虑。 上级的命令到了下头总会变味,地方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大背景下,总喜欢选择一刀切,于是便产生了大量的问题。 诸如直接挖断路基以面封路,诸如强行封停包括超市、菜市场在内的公共场所,诸如社区许出不许进,诸如无差别地域歧视等。 也包括“罚款”。 就拿口罩来说吧,人工费、原材料费通通都在涨,成本不断上升,可地方坚决不允许涨价,生产方只能靠爱发电。 以及六毛钱进的口罩,一块钱售出,便被狠罚。 许多超市为了规避风险,干脆将所有货源统统都转给了微商,大量群众再也买不到一块钱的口罩了,想要,六块起步,上不封顶。 加上各类物资价格方位上涨,生活成本骤升,收入却偏偏断了,而还债压力一点不小——能够享受到延期还款福利的,终究只是少数。 何况延期,也只是与下月账单合并。纵使下月复工,一月工资要偿还两月债务,外加高昂的生活成本,也是不易。 是以焦虑这一情绪,正在悄然蔓延,并进而加大了警方的工作压力——虽然街道上人少了,犯罪案件发案率总体低了许多,但焦虑情绪下,也导致许多人易爆易怒,暴力案件、恶性案件在所有案件中的比例,还有所上升。 刑侦支队及下边各大队,可谓忙的焦头烂额。 十七号中午,祁渊正和方常一块在街上巡逻。 方常手机忽然响起,他掏出一看,是苏平打来的,便立刻接通,尔后开了扩音。 便听苏平问道:“方常,你和小祁在一块呢吧?” “在呀,怎么啦苏队。”方常立刻问道。 “你俩有见着曹明扬吗?就前些天组织上安排进你组,跟你们搭档巡逻的那个辅警兄弟,王华社区警务办公室的那哥们。” “没有。”方常摇摇头,有些纳闷:“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们警务办公室,还有办公室的上级派出所联系不上他了。”苏平皱眉说:“电话打不通,之后更是直接关机了,问过家里人,也没有消息,” “联系不上?”方常诧异的问道:“怎么会呢?是啥时候开始联系不上的啊?” “不好说,”苏平声音从扬声器当中传出:“发现是今天上午发现的,但问过他同事,都说最近没见过他,有说昨天就没见着的,也有所好几天没影子了。你们最近一回见他是什么时候?” “不可能啊。”方常说:“今早集合的时候还在呢,我安排他去东兴街那儿看看,那边有几家小商超复工了,得有人盯着。 那帮人搞错了吧?不过话说他这些天一直跟我们在一块,他们几天没见着也是正常。” 电话那头沉默会儿,随后苏平又说:“家里也说好几天没见过他了,不过昨天晚上还通过视频。” “他说了自己不回家呀,怕把病毒带回去,这些天都在车上睡的。” “这我知道。”苏平道:“但……这么跟你说吧,今儿是那哥们生日,他老婆特地给他做了生日蛋糕,差外卖小哥给送到他单位来了。 但之后,不论是他老婆,还是他单位的同时,想打电话嘱咐他,并让他下班了早点赶回单位过生日的时候,发现手机打不通,再打直接关机了,有点担心。 既然他的工作是你安排的,那你就赶紧去那东兴街瞧瞧看,能不能找到人吧,找到了让他跟单位和家里说一声,如果找不到,立刻通知我。” “行吧,我知道了。”方常应下,说:“你们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准是手机掉了或者被人偷了什么的。” “没事最好,也算给家里人一个交代,快去吧,我先挂了。” “好。”方常挂断电话。 祁渊说:“方哥,你继续巡逻,我去吧。” “别了,一块吧。”方常说:“非常时期,人忽然联系不上了,其实不论谁肯定都着急,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分头,赶紧找到人,也好叫他们安心。” “好。”祁渊颔首,便骑上小摩托,风风火火的走了。 方常眨眨眼睛,左右看看,只能顶着风步行往东兴街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想到了什么,立刻摸出对讲机,说道:“呼叫曹明扬,呼叫曹明扬。兄弟,收到回答。” 过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他微微皱眉,再次喊道:“呼叫……” 依旧没有回应,他眉头拧的更紧了。 他们手中的对讲机,有效传呼距离还是蛮长的,所以虽然苏平没说,但想来曹明扬单位也曾经呼叫过他才是。 如果说手机丢了、坏了还情有可原,连带着坚实耐操个头又大的对讲机也一并丢了、坏了,可能性就很低了。 再者,曹明扬也有个搭档,就算他手机对讲机都坏了,他搭档也应该回应才对。 想着,他心中也不那么踏实,有了不大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有他们组其余人回应,问他怎么回事,他犹豫片刻,将曹明扬联系不上的事儿转告给了他们。当然,用词还算谨慎,没说失联啥的,只说联系不上。 但这种时候,手机与对讲机都联系不上,大家伙也都蛮担心,便向方常申请一并去东兴街找找,方常同意了。 同样也在东兴街巡视的同事很快兜了一圈,随后迅速汇报,并未见到曹明扬,甚至连他的搭档楚寻良都没见到,只看到他们的摩托车停在路边。 而且,楚寻良的手机也处于关机状态。 “坏事了!”方常直接跑了起来,并且迅速掏出手机给苏平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快速说道:“苏队,没有找到曹明扬,而且我安排给他的搭档楚寻良也联系不上。” “什么?” ------------ 第2章 问询 () (上章被河蟹,大意就是一名民警和一名辅警在巡逻工作的时候失联。) 半个小时后,苏平、荀牧等刑警赶到了东兴街。 下车后,苏平习惯性的捏了捏口罩上的塑形鼻梁条,同时立刻问道:“怎么说?还是没有找到曹明扬和楚寻良么?” “没有。”方常摇摇头,脸色严肃:“他们的警车还在,但人不见了。根据也在这附近巡逻的同事说,最后一次见他们,应该是在上午十点左右,老曹去便利店买了两瓶红牛,那同事当时正好也在店里。 便利店老板可以作证,并给出了确切的收款时间,十点十七分。再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苏平挑眉,问:“那家便利店……在哪儿?” “呐,就那,”方常伸手一指。 那家便利店离他们此刻的距离,大概也就三十米左右,看的清清楚楚,店面还不小,目测恐怕有两百平方左右,门上还贴了一条横幅,凭扫码每人免费领取一个口罩。 苏平点点头,便直接走了进去,方常、祁渊等人跟上。荀牧则留在原地,指挥各民警、辅警,布置工作,想办法将曹明扬和楚寻良找出来,至少也得确定他俩失联前所在的最后地点。 可惜这会儿商铺大多都并未开门营业,取证工作有些困难,不然还能借助店面门口的监控排查排查,虽然不一定有空,可总归是一条线索。 很快,苏平三人踏入便利店当中。 老板是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姑娘,挺年轻,穿着件黑色的羽绒夹克,扎起马尾辫,眼眸亮晶晶的,暗含秋波,很好看。 此刻她戴着口罩,更突出了眉目的优点,更加吸引人了。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有些诧异——三人此刻都穿着警服,祁渊和方常刚刚还进来过,而且此刻人很少,她自然轻轻松松就认出来了。 “警官。”他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苏平摇摇头:“没什么,老板你忙自己的,不用理我们。” 说着,他便在便利店中逛了一圈,尔后又走到门口,左右瞧瞧,这才看向老板问道:“老板,十点十七分过来买红牛的那个小伙子,你还有印象吗?” “有啊,挺阳光一小伙子,双眼皮,丹凤眼,大卧蚕,嗓音也好听,很有磁性。”老板微笑,双眼弯成了月牙。 但很快,她笑容缓缓消散,迟疑了片刻,又问:“怎么你们都在找他,出什么事儿了吗?” 苏平轻轻摇头,只问:“他当时来找你,有什么异常反应?比如匆忙之类的?” “没有啊,很正常的。”她说:“我记得他当时走进来,逛了一圈,就挑了两瓶红牛,来结账的时候咱们还聊了两句。我看他穿着绿马甲,上边写着余桥辅警,就问他是不是在执勤,辛苦了之类的。 当时我不想收他钱,就说交个朋友吧,红牛送他了,咱们加个微信,他就笑,说自己有老婆了,不加女孩儿微信的,然后抬起手机扫了码就要走,我没办法,只能抓起几个口罩塞进他衣服里。 一上午总共也没几个客人,加上和他聊了几句,他给我印象很深,表现也很好,那句不加女孩微信,就给人十足的安感啊,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 苏平不自觉的露出微笑,轻轻点头。虽说各行各业都有蛀虫,都有烂人,但很显然,民警、辅警队伍里,靠谱的人也不少。 很快他又收敛笑容,转而问道:“你有看见他走的时候是往哪儿走吗?” “后边。”女孩儿不假思索的说:“我看着他出门的,他出门就往后边走了。” “之后呢?” “那我就不清楚了。之后是死角,看不到。我虽然吃他上半脸的颜,也欣赏他的性子,但还没花痴到出了门还要追出去看他的背影吧。” “他有再路过过这儿么?” “没有。”女孩儿耸耸肩,摇头,随后好奇地问:“警官,到底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吗?难不成他遇害了?” 苏平思忖一阵,说:“失联了,找不到人,家人和同事都很担心。姑娘,如果你还想到什么线索,或者看到他了,麻烦第一时间转告我们。” 顿了顿,他撕下一张纸条,写上自己的号码递给她。 女孩有些发愣,怔怔的接过纸条,尔后便看着苏平三人出了门。 不久,她又面色古怪的从兜里掏出另一张纸条,然后上半身从柜台微微探出,看向苏平三人离开的方向。 …… 三人走出许久之后,祁渊才有些好奇的问:“苏队,怎么啦?为什么还特地过来一趟?”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两位兄弟,可能遇害了。”苏平沉声说:“但……警察和刑警的身份,本就是一道最好的护身符,罕见敢主动对警察、辅警下手的。 是以,他们发现某些特殊、突发情况,尔后赶过去处理,结果出了事儿,这种可能性高一些。 既然这个便利店是目前已知能确定的他最后出现的地点,我就想看看,会不会是他在买东西时发现突发情况,所以特地看了看便利店内的可视范围…… 不过仔细想想,却是我想岔了,如果真发生什么突发情况,他恐怕也不会再有闲工夫付钱,理应赶忙放下红牛就立刻冲出去才是。 同样,刚老板娘提供的信息,也都表明那会儿的他还是满淡定的,否则也不可能有心事和老板娘闲聊,哪怕只是随意的、礼貌性的聊了几句。” 顿了顿,苏平看向一边,又说:“所以……这个地方,或者说十点十七分距离他和楚寻良失联,应该尚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们做了什么,见了什么,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就很关键。” 祁渊挠挠头。 “那个,苏队,其实……这些我和方哥都想过,也都考虑到了,包括你问老板娘的那些个问题,我们也都问过,而且也都留下了联系方式。” 苏平眼珠子一斜,隐隐约约间,似乎有点儿囧。 几秒后,他轻哼一声,问道:“为什么不早说?” 祁渊干咳两声:“正打算说,你就急急忙忙的往这边走了,我们还以为你发现什么重要线索呢……” ------------ 第3章 线索 () 些许尴尬,很快就被苏平选择性遗忘。 众人三三两两各自成组,分散开来,打算先将这一片区域仔细的摸一遍,确定曹明扬和楚寻良究竟是在哪儿失联的。 同时,周边的商户,也有人一个个的打电话——虽然许多商户都关了门,但可能有极少数在门口也单独安装了监控,并且监控并未断电。 此外附近社区安装的安防监控,以及交管局安装的交通探头,也有人去调取。 失联人涉及到公安内部人员,楚寻良是民警,曹明扬为辅警,都能算是自己人。 自己人出了事儿,他们当然既愤怒又关切,一切手续统统从简,各部门都紧密的联系了起来,爆发出相当惊人的效率。 可惜,能查的地方统统都查过一遍,却始终没有收获,这让他们更加惊奇了,曹明扬和楚寻良究竟是如何失联的呢? “安排下去,”荀牧思忖片刻,便直接说道:“密切排查经过这一带的过往人员、车辆,展开地毯式搜索,务必将人找到,至少也得明确方向。” “是!”众刑警敬礼,尔后该调查的调查,该打电话的打电话,该跑腿的跑腿,人人都相当忙碌。 祁渊也和苏平、方常一块,继续检视四周。 到了下午两点左右,祁渊走到一处垃圾池边上,忍着恶臭,蹲下了身子。 他经过这片区域好几回了。 这一处地方相比其他地儿,相对泥泞一些,地上有大量凌乱的足迹,还有几道类似于踢踏的长足迹,距离垃圾池大概十多米左右,挨着巷道另一头的建筑外墙。 但这种足迹,也可能是因打滑而产生的,以他的专业素养,还无法区分清楚二者的区别。加上这一片区域是真的滑,所以他一开始也没太过在意。 但当第二、第三次经过,而且其他方向一无所获之后,他便渐渐上了心,起了疑。 第四回路过,他便干脆蹲下身子,开始仔细研究地面上的这些痕迹。 此刻路上人非常少,经过这儿的就更扫了,加上垃圾池里的垃圾也不多,每天只需早上清理一遍即可,所以这些足迹至今并没有被破坏,反倒因为阳光照射导致水渍干涸,竟被粗浅的固定了下来。 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他便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通知方常和苏平。 “怎么?”苏平问道,同时双眼一瞥,也瞧见了地面上的足迹,但同样并没有太过在意——此前,他同样路过这儿一回,看了足迹几眼,没太在意。 “这些足迹……”而祁渊却开门见山,上来就指着足迹说道:“我在想这些足迹是否是那两个兄弟留下的。” “噢?”苏平说着,又往这些足迹处扫了几眼,摇头:“不会。” “为什么?” “如果他们被人劫持,想来不会轻易束手就擒。”苏平说:“那么这一片的足迹理应复杂许多,也即搏斗痕迹,而不会仅仅就这两条长痕。 如果对方用了麻醉药物,甚至可能性极低的,这两位兄弟意外摔跌,那么地面上也应该相对有摔跌痕迹体现。 但这些都没有,很显然,这几道长长的足迹,什么都不能证明,应该只是单纯的打滑罢了。就算是两位兄弟留下的痕迹,但单纯在这儿打了个滑,也什么都无法证明。” 祁渊听了,有些失望。 方常捏捏下巴,道:“可除了这儿,似乎没有别的痕迹了……” “那也没有办法,就算没有线索,咱们也不能在无用线索上白费功夫。”苏平摇摇头,说道:“失联案、失踪案,时间非常重要,我们必须尽快……” 话没说完,他摇头时眼角余光忽的瞥到了什么,不由立刻顿住,跟着眯起眼睛,缓缓往那边走去。 祁渊和方常有些发愣,对视一眼,便打算跟上。 “别过来!”苏平却制止了他,尔后小心翼翼的退出这片泥泞区,饶了个小圈子,走到与垃圾池相对的那栋建筑外墙延伸出的小台阶上。 余桥位于南方,潮湿多雨,不时受台风侵袭还有大暴雨,是以多数建筑一楼都不会与地面齐平,都会拔高出个二十公分左右的水泥台阶,防止雨后水位涨高蔓进楼里。 此刻这小台阶便成了苏平的落脚点。 他小心的往前走了几步,缓缓蹲下,盯着那几道长足迹看了几眼,说道:“险些就被忽略掉了……这些足迹,又被破坏过的痕迹,应该是水流破坏。” “噢?”方常一愣,看了祁渊一眼,尔后又看向苏平,问道:“苏队,有什么重要发现么?” “通知老荀过来,还有叫上痕检科一块。”苏平没有回答,只下了吩咐,同时抬起头看向了祁渊,说道:“行啊小祁,难得你竟然能留意到这线索,我差点都忽略了……” 祁渊挠挠头,不敢居功:“我没发现什么人为破坏的痕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几道足迹可疑而已,纯属瞎猫碰到死耗子。” “也不错了。”苏平摇摇头,尔后又仔细观察一眼,皱眉:“还是有少量积水,严重影响观察。 但我猜,那几道长足迹前后,应当还有其他站立足迹才对,只是被水流给破坏……” “什么意思?”方常眨眨眼睛。 “有人摔倒,但被他后边的人扶住了,前头也有人在之后抬起他的脚,挪走。”苏平轻声道:“还需要解释的更明白一些吗?” “袭击?”方常张了张嘴。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道: “另外,在此之后他们应该端水来把这边地面冲了一遍,水流破坏掉了许多足迹,只不过这几道长痕,因为较长,而且踩的深,两侧堆起的烂泥相对较高,挡住了不算太强的水流的冲击,所以幸运的保存了下来。” 这时,祁渊挂断了打给荀牧的电话,同时看了垃圾池一眼,忽然一愣。 跟着他便立刻抬手往那个方向指了指,说:“苏队,你瞧,那儿好像有两罐红牛哎,看上去都还没被打开!” “噢?” ------------ 第4章 动作 苏平很快站起身,在台阶上往外围走,尔后又饶了个小圈靠近垃圾池。 可惜垃圾池附近依旧略显泥泞,还有一层不薄不厚的污水堆积,各类足迹也不少。 他如今也无法区分这些足迹有用无用了,是以不敢贸然走进去破坏。 没办法,他只能又退后两步,找到个相对好些的角度,摸出手机用长焦镜头连续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收回手机放大看了起来。 “确实还没开……”苏平说道:“曹兄弟正好买了两瓶红牛,这儿又有两道可疑足迹……” 方常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过来,说:“他们俩不会真的被人强行劫持走了吧?不是,谁特么有这么肥的胆,竟然敢劫持我们的人?嫌死的不够快还是怎么说?” 苏平摇摇头。 正这时,荀牧和痕检科的副主任老魏,也带着一帮痕检员赶了过来。 见状苏平立刻迎上去,将事情大致跟他们一说。 老魏蹲下身,仔细看了几眼后,轻轻颔首:“苏队说的没错,是有被破坏的痕迹,不过从冲刷痕看,似乎并不是为了破坏足迹,而是为了洗掉什么东西…… 否则的话,这几道长足迹,也根本留不下来,只需要端着盆对着这些个足迹一冲,就啥都没了。” “洗掉东西……是血迹么?”祁渊插口问道。 “不排除。”老魏说,尔后又道:“想要展开勘察,首先还得将这儿的水给想办法抽掉、熏干咯。” “嗯,交给你们了。”苏平颔首。 正这时,荀牧的手机响起。 他接通后,说了几声,忽的脸色大变,道:“你说什么?他们……这帮家伙胆子如此肥么?哪来的u盘?噢?这……行,我知道了,你赶紧通知派出所的兄弟,把视频发我。” “怎么回事?”苏平问道:“什么事视频?关于他们俩的?” “嗯。”荀牧沉着脸,咬牙切齿道:“王华社区警务办公室收到个u盘,上边写着‘线索’两字,他们担心有病毒,送到派出所去打开,结果发现病毒没有,视频有俩。 视频里,楚寻良兄弟被杀,被人五刀斩断了脖子,曹明扬兄弟被剪了两手的大拇指,目前生死不明。” 苏平猛地握拳:“是谁送的u盘?” “不知道。” “不知道?”苏平眼睛一瞪:“难不成还能是天上掉下来的?” “还真是。”荀牧看向一边,轻声说道:“对面用遥控直升机送的货。” “航模?无人机?” “不是。”荀牧摇头:“七八十块钱的那种直升机模型,能飞,但操控性极差的那一种,没有点基础根本玩不转,遥控范围也相当有限。” “这么说……”苏平道:“目前至少有两条线索了,一个,嫌疑人距离咱们很近,另一个,他精通这类模型的操控。” “嗯,目前整个王华社区都已经被调度来的大量警力封锁了,嫌疑人跑不掉,但他们手中或许还有人质——也就是曹明扬——所以还是得小心些,不能过度刺激他,也不能将时间拖延的太久,必须尽早破案。” 他们俩声音很轻,因此其余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祁渊便好奇的过来。 苏平正好看到他的目光,他被吓了一跳,赶紧挪开脑袋。 这时,荀牧手机轻响,提示他收到消息,他赶紧掏出来一看,便见是两条视频。 荀牧见了,吩咐痕检员们继续工作,尔后便和苏平走到一边,打开视频。 一个视频看完,两人脸色铁青,却还是继续看下一条。 两条都看完之后,苏平深吸口气,轻声说道:“从窗户外的光照情况看,首先可以确定,案发房间不向南,向北。而且窗外并没有楼房,房间为高层,而且还是毛坯房。 附近没有新建楼盘,毛坯房,高层,最北,同时能满足这三个条件的房子应该不多。” 荀牧嗯一声,又补充道:“曹明扬和楚寻良是在上午十点后失踪的,截止到派出所受到视频的时间——两点出头——这四个小时,便是他们的作案时间了。” “两位同志在视频录制过程中都没有任何反应,但从血流情况看,他们也都还活着,应该是失去了意识,处于昏迷状态。”苏平又再次补充,随后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楚寻良兄弟……” “劫持,杀人,伤害。”荀牧接着说:“很显然,作案人就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或者说,就是冲着楚寻良和我们警方来的。那么,具体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仇怨?报复社费?”苏平问道。 “都有可能。”荀牧颔首:“或许可以查查楚寻良兄弟从警以来经办过的案件,其中刑罚相对较重,近期被释放出狱的,有重大嫌疑。” 苏平嗯一声。 这时,荀牧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他微微皱眉,接通,尔后开了扩音。 “不好了荀队,楚寻良、曹明扬两位同志遇害的视频,被人给发到了暗网上,已经出现了小范围内的传播,接下来……” “干!”苏平听了一急,立刻说道:“堵!一定要堵死传播渠道!我这就请求网监科出动,决不能让此视频大肆传播。” ------------ 第5章 案子 () “十二点半就上传了视频,但我们现在才收到。”荀牧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嘀咕道。 苏平摇摇头:“视频经过简单剪辑,所以,作案时间,少说还得往前再推五到十分钟。而曹明艳个楚寻良十点多才失联…… 看得出来,作案人相当果决干脆,曹兄弟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不能确定他死亡之前,别妄下结论,更不能放弃。”荀牧说。 “嗯,”苏平轻轻颔首,随后又抬起头,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总得想办法去尽力尝试尝试,万一人还活着,却因为咱们懈怠活着觉得他已经死了而……” “就是这个理。”荀牧轻轻点头,说:“先第一时间确定现场,不管他们离开没离开,找到了地方,总归就有了方向。” 苏平又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 现场的特征相当多,是以排查工作其实并不难找,三点十分就被确定了,在石坑小区14栋16楼。 苏平领着一队人赶到此地,敲门喊半天无人回应之后,便决定直接撬门进去。 这道门的防盗级别倒是相当低,撬锁工作一点不难,轻而易举便被打开,而紧跟着,一股血腥之气便扑面而来。 收到苏平通知过来的凃仲鑫,以及听说这事儿跟着过来的柴宁宁见状,便当先穿上鞋套并肩走了进去。苏平见了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立刻跟上。 祁渊紧随其后,左右瞧瞧,觉着这儿的环境似乎有点儿熟悉,仿佛在哪见过似的。 苏平发觉他的异样,回过头问:“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没有,就莫名觉得这个场景熟悉。”祁渊摇摇头。 “熟悉?”苏平有些诧异,摆摆手道:“那你好好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别急。” “嗯。”祁渊点点头,跟着便冥思苦想起来。 同时,柴宁宁与凃仲鑫也对现场大致勘察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毕竟作案人的犯罪过程,都已经直接用设备录下来上传到网上,以及用u盘送到警务办公室门口了。 勘察了老半天之后,最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作案人的人数为三人。 “可惜。”凃仲鑫轻叹道:“嫌疑人转移走了也就算了,连尸体、头颅和断指都没留给我们,否则说不定还能进一步分析出点儿东西来。” “是啊。”柴宁宁抿抿嘴,说:“凶手胆大妄为的同时,心思却也满细腻的,就目前来说,基本没什么头绪,查无可查。另外门锁也没有被暴力破开过的痕迹,说明他们要么有钥匙,要么是技术开锁。” 苏平在房间里踱着步,他已经让人去寻找这间屋子的业主了,想要问问,房子最近是否租给过别人。 虽然这条线索恐怕也难有突破,嫌疑人花钱租下这儿的可能性并不大,更可能是技术开锁进来的,毕竟这门的门锁实在不算难开。即使租了这套房子,大概率用的也是假身份。 何况毛培房也很少出租的,大多都是直接出售。 但目前也没有其他更多的头绪和方向,是以但凡有那么一点儿希望,苏平也得去尝试尝试,走一走,希望能发现突破。 然而,他对讲机很快便响起,下边同事的汇报结果让他相当失望——这套房子的产权还在开发商手中,并没有卖出去。 他暗暗说了声果然,尔后叹口气,走到窗边怔怔出神。 这时,祁渊忽然嘿了一声。 “怎么?”苏平侧目,轻声问道:“你想到什么了吗?” “想到了!”祁渊说道:“很久以前了的事儿了,大概三四个月吧?我在一本案卷上见到过这间屋子。” “噢?”苏平好奇,仔细想了想,却依旧没有印象,便问:“啥案?” “仑煎案。”祁渊抿抿嘴,轻声说:“案子大概就发生在一年前,一个19岁的青年伙同四个狐朋狗友,利用下药的方式在酒吧里搞晕了三个女孩,之后便带到了这间房间。 他们五个人分别先后与三个女孩发生过关系之后,又将三人杀害。事后为首青年后悔,觉得没玩够,竟又‘趁热’来了几发,尔后将女孩抛尸。 他们作案的手法实在太过低劣了,所以案子很快就被曝光,且发案之后仅仅不到二十个小时,便将五名嫌疑人统统缉拿归案。我想想,当时负责调查此案的,好像是区分局刑侦大队的……噢,想起来了,就是楚寻良!” 苏平眉头一挑。 就在这时,他对讲机再次响起,又是刚刚那名同事,向他汇报一条新的线索,小区物业提供的,讲的和祁渊差不多,这套房子在大概一年前发生过煎鲨案,当时闹得还蛮大的,所以始终卖不出去。 苏平听了,立刻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叫人迅速将那个案卷给调出来,看看这桩案子的经办人、嫌疑人都分别是谁,另外查查嫌疑人是否被判决。 有大致的发案尸检、地点与案情,案卷查找起来倒是相当简单,电子案卷不过几分钟就被调了出来,尔后有刑警迅速过一遍,就给苏平打电话,报了五个名字,他立刻取出纸笔记下。 五人分别叫吴奕辰、巫诚勇、赖国洋、甘正飞和潘周利,五人年纪最大的二十四岁,最小的甘正飞只有十六岁。 以吴奕辰为首。 又过了三分钟左右,苏平又接到一个电话,告诉他说,五个犯罪嫌疑人当中,就在前不久,这五人的终审结果陆续出炉了。 有三人被判处了死刑,分别是吴奕辰、赖国洋和潘周利。 犯罪过程中主动中止犯罪,并劝告其余四人停止结果不成反而被打了顿,事后又主动自首的巫诚勇则尚在讨论当中,他情况相对比较复杂。 辩方律师认为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包括投药在内的犯罪活动当中,又主动中止了犯罪想法,还有劝止其他人犯罪的实际行动,更在案发后、发案前主动自首,应当予以免罪。 但控方律师则认为,他虽然并没有直接参与犯罪,却参与了犯罪策划,并且在犯罪发生时也无有意义、行之有效的阻止行为——比如报警,所以可以酌情予以减刑,但不能免罪…… ------------ 第6章 动机 () 这一结果与祁渊先前说的有着比较大的误差,想来是隔了这几个月的功夫他记岔了。 苏平的注意力也并不在这个巫诚勇的身上。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了吴奕辰、赖国洋与潘周利三人身上。 这三人一审被判处死刑,二审——即终审——维持原判,这三人是妥妥的死定了。 那么,三人家属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并将怨恨转移到经办本案的楚寻良身上…… “这种可能性似乎不是没有。”苏平轻声说道。 祁渊张了张嘴,说:“这逻辑……太牵强了吧?根本站不住脚啊。” “杀人凶手的逻辑,有时候便是如此牵强。”苏平抿抿嘴,轻声说:“这几个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本身性子如何,单单看这桩案子,其实也就大概清楚了。 而……虽然我也不喜欢片面的把所有问题统统都推到教育和父母身上,但也得承认,这类人中的很大一部分,家庭或者接受过的教育存在极大的问题。 是以这些凶手当中,某一人,乃至三人的家庭,都信奉如此牵强的强盗逻辑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顿了顿,苏平又轻叹口气,接着说道:“小祁,你别忘了,就在前些年共享单车刚出来不就,还特别火的时候,就有这么一桩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有孩子撬开共享单车锁,偷走了单车骑着玩,结果出意外死亡了,家属向共享单车公司索赔。” 祁渊眼角一抽。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强盗。”苏平抿抿嘴,轻声说:“而这些强盗,说白了便是相对极端的利己主义者罢了。他们的逻辑,都是为利己而服务的,所以他们自己从来都不会有错,错的只能是别人,甚至是世界。” 听到这儿,祁渊轻轻颔首。 柴宁宁缓缓走过来,轻声说:“那为什么不能是甘正飞呢? 他虽然因为年纪尚小,案发时只有十六岁,且本身罪责相对较轻,并未被判处死刑,但听刚刚电话里那同事说的,判的也不轻。 他这么小就进去,基本可以说什么技能都没学会,进去蹲这许多年牢狱,出来就完和社会脱节了。” 苏平看了他一眼。 距离之前那桩产妇自杀案又过了二十来天,柴宁宁的肚子更大了些许,瞧上去明显的多了,她步行与站立的姿态也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变化。 但此刻还是正事要紧,因此苏平没说什么,只回答道:“我并没有说排除他。只是可能性相对而言要来个更小一些,因为他毕竟只是被判徒刑,而不是死刑。 别说只是徒刑了,就算是死缓,家属都还有希望,都不太可能铤而走险干出这种事来。 再极端利己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不会选择杀人,顶了天的纠集一帮人去闹事罢了——然后最后很可能因寻衅滋事罪进去跟儿子作伴,一家人整整齐齐。” 祁渊嘴角一抽。 但下一刻,他忽然一拍脑袋:“苏队,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这帮家伙仇恨甚至都能转移到咱们刑警身上,甚至敢实施报复,对楚寻良下手并将他残忍杀害……那这帮作案人会不会同样恨上那三个女孩的家属?” 苏平听了这话,脸色骤变。 受害者有罪论的“市场”本来就相当大,而对于作案人家属,尤其还是奉行“利己主义”的作案人家属而言,这种言论还比寻常人更容易接受的多,甚至可能成为他们的某种寄托。 就连寻常人群当中都有奇葩认为受害者有错,诸如“为什么作案人不枪尖别人就枪尖你”、“为什么他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之类的言论在枪尖案、欺辱事件当中屡见不鲜。 而且还有不少人还觉得这帮奇葩说的非常有道理,就更不要提作案人家属了。 一旦作案人家属是个利己主义者,这话立刻就会取得他们的赞同,并奉为真理。 再进一步,他们甚至会仇视受害者,产生诸如不是你,我谁谁谁怎么会犯罪之类的想法,亦或者,如果不是你生了谁,我谁谁谁怎么会走上这条路。 “这话说出来操蛋的很啊。”凃仲鑫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可偏偏这帮人把自己都给操了,哦不,给骗了。”柴宁宁翻个白眼,干咳两声说道:“所以,他们很可能会这么想——因为劫持并杀害我们的同事很可能就出于类似的心里,对受害人家属打击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苏平的脸色更加难看,也顾不得再说些什么,第一时间就摸出手机来给荀牧打了电话。 “老荀你听我说你别打岔也别瞎问我讲完你就立刻安排人……” “不是,老苏,”电话那头,荀牧似乎有些懵,苏平讲的太快了,以至于他压根没听清楚几个字,只好打断说:“你这话烫嘴啊,还是你这张嘴是借来的急着还?出什么事了慌成这样,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苏平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尔后道:“是这样,关于本案我们大概有了个猜测……” 说着,他简明扼要的将情况转告给荀牧。 刚说完,便听荀牧说:“行,知道了,立刻安排人,挂了。” 言罢他便挂断电话。 苏平缓缓收回手机,看向窗外,又轻叹口气,说:“希望能来得及。” “那个,苏队。”祁渊轻声说道:“会不会有其他可能……” “当然有,但很小。”苏平打断他,轻声说道:“一年前,那五个……或者说四个扑街仔在这儿害了人,如今三人被判处死刑,他们的家人,很可能就也选择在这儿,将当年主办本案的楚寻良给杀害。 拍视频,上传黑网,并用遥控模型直升机把u盘送到警务办公室,目的除了是挑衅之外,其实也是报复。 这条思路,能解释本案发展至今的,一切的作案人的行为动机,所以可能性相当大,应该就是事实。” 祁渊没回话,只跟着他的目光也看向窗外。 半晌后,他才轻声说:“头一回觉得,咱们这行竟然如此危险。哪怕是先前被歹徒捅了一刀那回都没这种感觉……” ------------ 第7章 嫌疑人 () 四点,除了法医科、痕检科依旧不死心,留在现场收集证据之外,剩下大部分能抽调的警力都洒了出去,想尽快确定嫌疑人所在。 如果曹明扬还活着,想办法将他解救出来。 苏平、荀牧等人则回了支队,对目前找到的证物、视频等做细致分析。 “苏队,”祁渊抱着份报告来到苏平的办公室,说道:“技术队那边有个新的发现——携带u盘的那架遥控直升机模型,它被人给魔改过,里头的芯片被置换了,性能还很强劲,用的是……”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报告,才接着说:“用的是srrc标准——当然,并没有取得合格认证,只套用了该标准的认证厂家所广泛采用的技术而已,并且加大了功率,单纯用于遥控的话,遥控距离达二十公里之多。” “啥?二十公里?”苏平眼睛一瞪,有些惊讶:“余桥的市区范围半径也就十三四公里左右,这玩意儿遥控半径能有二十公里?这怎么查?” “咳咳,倒不至于真要排查那么大范围。”祁渊挠挠头,赶紧补充说道:“无线电长距离传输收到的限制很大,能传输二十公里是一回事儿,想精细操控又是另一回事儿。 按照技术队的研究,想要做到精细操作,让直升机模型稳稳当当的停留在警务办公室的门口,以直升机上搭配的芯片性能,四千米就是极限了。” “以后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苏平翻了个白眼,随后又道:“不过……四千米,这个范围也不小啊,以此为半径,需要排查的总面积也在五十平方公里左右了,别说现在警力紧张,就是最宽松的时候,也难以……” “或许这个范围还能再小一点。”荀牧接过话,轻声说:“传输距离是一回事儿,操控是另一回事儿。直升机上又没安装摄像头,想要精准操作总得用眼睛盯着吧?嫌疑人最远又能远到哪里去?” “这个就未必了。”苏平摇摇头,说:“别忘了他们有同伙。一人拿手机躲在暗处开视频消息对着警务办公室门口开,另一人盯着手机操控即可,这样一来跟玩带摄像头的无人机也没太大区别。” 荀牧眨眨眼睛,面色古怪:“老苏,你不对劲,脑袋怎么忽然变的这么灵活了?以往你聪明归聪明,但主要靠经验,思维不算发散,这种骚操作并不擅长啊。” “跟小祁学的。”苏平耸耸肩,也没跟他互怼,只说:“身子不行了,只能更加依赖脑子,当然得好好琢磨好好研究。” 祁渊张了张嘴。 随后荀牧又说:“如果他们真按照你这个套路的话,咱们在警务办公室外展开细密搜索,恐怕没多大意义,毕竟这年头谁出门在外口袋里还没个手机。 而至今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恐怕也意味着这个笨办法行不通了。那你说,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整?” “不知道。”苏平叹了口气,说:“这桩案子留给我们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凶手挺聪明的。好在咱们并非没有怀疑对象,吴奕辰等人的家属,便是重点怀疑目标。对了,那几个女孩儿的家属,没什么事吧?” “问过,没事。”荀牧摇摇头,接着说道:“至于受害人家属……” 祁渊取出第二份报告,赶紧说:“目前可以确定吴奕辰和赖国洋的家属在余桥,但赖国洋的家属因接触过江城返余桥的感染者而患病,早就接受隔离,不具备作案条件。 而潘周利是孤儿,父母与妹妹早在五年前便死于煤气爆炸引发的大火,当时潘周利还在上高中,住校,逃过一劫,之后不久他就辍学了。” 荀牧有些诧异:“你这是把所有部门都跑过了一遍?” “苏队叫我跑的,”祁渊回答说道:“叫我到各部门问问,把报告总结一些拿过来。” 苏平嗯一声,接过话:“所以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吴奕辰的家属了。” “苏队,我有一件事儿不明白。”祁渊接话问:“曹明扬还不确定,楚寻良身上是带着警务通的吧?警务通上不是内置的gps定位……” “在垃圾桶里。” “啊?” “收到方常的通知,确定楚寻良也失踪了之后,我们便第一时间寻找他身上的警务通。”荀牧接过话,说: “很快就在垃圾桶里找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他和曹明扬的手机、身份证等,还有警服——你没发现视频中的他俩都没穿衣服么? 凶手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谨慎,曹明扬他俩身上带着的所有东西都被巴拉干净了。” 祁渊有些诧异:“这帮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反侦查意识?难不成是有过犯罪经验的惯犯?”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轻声说道,跟着又一挑眉,问:“你手中的报告,没说吴奕辰家属是否有犯罪记录么?” “呃,我怕你等得着急,没看完,就只大致翻了一下……”祁渊一面赶紧解释,一面翻开报告。 但还没翻到位置,便被苏平一把夺了去。 苏平迅速翻开起来,很快便找到了相关描述,说:“吴奕辰的父亲,吴桂鸿,曾因寻衅滋事、故意伤害入狱,获刑五年。” “果然……”荀牧轻声说:“监狱当中鱼龙混杂,如果有心,甚至能学到不少偏门技能,以及不少反侦查手法。 哪怕啥都没学到,至少反侦查意识能强许多。如果他真的是作案人之一的话,就难怪作案人有这么强的反侦查意识了。” “越来越多线索指向他了。”苏平轻轻点头,随后问道:“要不要跟他接触接触?”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要接触的话,恐怕咱们只能上门。没有事实依据不足以传唤,从调查报告上看,他确实也挺仇视我们警方,本身入过狱,想来也是老油条了,估计他不会过来,只能咱们去找他。” “去吧。”荀牧说道:“不过……很可能会吃闭门羹,哪怕上门,他也会敢我们走。” “总得试试。” ------------ 第8章 拒不配合 () 顿了顿,苏平又看向祁渊,问道:“各单位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报告?” “没有了。”祁渊摇头:“柴姐和凃主任还在现场,并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图侦科逐帧分析视频,目前也没什么发现,只能根据各比例确定出境的蒙面嫌疑人大概在一米七左右,身材相对匀称,只是肚子有些大。在我们南方,这个身高身材相当常见,不具备太大的参考价值。” “那走吧。”苏平说:“咱们手头有吴桂鸿的住址,直接出发。” …… 他们二人这回没有带上祁渊,因为本案凶手具有一定的危险性,祁渊应对这类危险人物的经验还不丰富,加上对手的反侦查意识很强,祁渊这样的新人跟着容易耽误事。 很快抵达目的小区门口,有保安迎上来,倒不是不让他们进,只是担心是不是自己小区里有了病例,或者有住户举报什么的,想问问他俩来干什么。 “没事。”荀牧轻声说:“有一桩案子,可能与小区里一户住户有关,我们过来调查调查,不是因为疫情。” 保安这才松口气,想了想,又问:“那个,能不能请你们扫一下码?” “扫码?”荀牧一愣。 苏平指了指门边上贴着的二维码,问:“是这个吗?” “嗯,是的。” “小区住户进出都需要扫码么?”苏平又问。 “对,市防疫局提出的要求,也是他们给的二维码。”保安说道: “需要实名认证扫了才有效,而且第一次扫码会提示进行信息认证,主要就是具体住哪一栋哪一户这样,又或者来访人员,进出都得扫,我们就在这看着,不扫不能出入,还要量体温。 你们扫的话,选择来访人员就好了。” 苏平轻轻点头,随后问:“扫码信息是在你们这儿,还是在防疫局?” “当然是防疫局。”保安说。 “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一段时间了吧,十号左右?可能更早些,记不太清楚了。” 两人嗯一声,点点头,随后配合的扫了码登记信息,尔后往小区里走,按照保安提供的大致信息往吴桂鸿住的那栋楼走去,同时荀牧还打了个电话。 通话很快结束,荀牧便说:“我让同时联络下防疫局,瞧瞧看能不能把数据导出来看看吴桂鸿近期是否有出入……” “我听见了。”苏平说:“但这信息做不得准,单单离开小区,什么都无法证明。更何况,真想要不留任何线索,翻墙就好了,你也看到了,这小区的围墙不算高,轻轻松松就能翻过去。” 荀牧轻轻颔首:“倒也是,但查查还是有意义的,百密一疏嘛,要他正好在那两个兄弟失踪、遇害的时间段前后出入小区,便加大了他的嫌疑……” 苏平摇摇头:“这样牵强或者说只能算巧合的嫌疑,现在没意义,咱们本来就已经盯上他了,这些指出方向的线索多些少些都没什么区别了,咱们接下来需要的是实质性的证据。” 顿了顿,他摆摆手:“算了算了,随便你吧,电话打都打了,再说这些也没用。” 荀牧笑笑。 两人很快走到吴桂鸿家楼下,苏平按了门铃。 “谁啊。”中年男音传出。 荀牧凑过来说道:“你好,刑侦支队的。” 两人早先商量过了,他们没理由对吴桂鸿动用强制措施,因此伪装物业、防疫人员什么的骗开门行不通,只能实话实说。 “滚!” 然而那头却骂了一句,尔后直接挂断。 苏平皱眉,再次按了门铃。一直没人接,他就一直按。 终于,那头似乎烦了,接通后就破口大骂:“你马卖啤的有病啊,按按按按你个鬼!警察很了不起啊,再按老子投诉你扰民了啊!给老子滚!” 说完,他又迅速挂断。 荀牧耸耸肩:“得,人家根本不配合,现在咋整?等有人下来了咱们上去敲门?” “算了吧。”苏平后退两步,不再折腾门铃,后退两步抬头看了几眼,撇撇嘴不爽的说:“上去了他也不会开门,就算开门了也是破口大骂然后拒不配合,没啥意义,找气受而已。 先针对他展开常规的外围调查吧,如果能坐实他的犯罪嫌疑的话,再直接动用强制手段。” 荀牧摊手:“听你的。” “但可以找他老婆聊聊。”苏平挑眉,摸出调查报告翻了翻,说:“这帮家伙,让他们查吴奕辰家属,查的还蛮仔细,连吴桂鸿他老婆已经复工,下班后顺便去买菜,七点半到八点左右才回家的事儿都查到了。” 荀牧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那就等着吧。话说你知道他老婆长啥样么?” “不知道,但知道名字,李惠兰,挺常见的名儿。”苏平说:“也来不及弄她的照片了,再有有照片人戴着口罩咱也不一定能认出来。用笨办法呗,看到进门的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就问她是不是叫李慧兰。” “……”荀牧无言。 很快便有人往这儿走,苏平真就跑过去问:“你好,请问是502室的李慧兰李女士吗?” 女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摇摇头说了声不是,苏平回句谢谢,便让到了一旁。 不一会儿,又有人过来,苏平一个个的问。好在苏平穿着警服,大家的态度都还不错,挺配合的。 直到第六名女子。 她点点头,态度也不大好,生硬的问:“干嘛?” “是这样,有一桩案子……” “什么案子?你们别搞事情我跟你们讲。”李惠兰打断他,沉着脸说道:“我儿子犯了罪你们就盯上我们家了是吧?什么案子都往我们身上扯?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一家都是杀人犯,我家就是贼窝?” “李女士,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什么意思?”李惠兰瞪他一眼:“除了我儿子,别的案子都跟我们家没关系!怎么,难不成还能是我儿子案子有转机不成?你们发现他是被冤枉的了?” 苏平沉默。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李惠兰哼一声:“让开,别挡道,我还要回去做饭!” ------------ 第9章 案卷 () 目送这女人上了楼,荀牧撇撇嘴,说:“没想到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多了去了。”苏平不以为意,耸耸肩:“他们夫妻俩都不配合,现在也没什么好法子,搞吧,要能查到他们犯罪的证据,咱们也就不用客气了。” “那你觉得他们有没有嫌疑?”荀牧问道。 苏平摆摆手:“边去边去,什么凭据都没有,让我怎么说?主观上讲嫌疑肯定是有的,但具体是不是他们干的我也说不准。” 荀牧啧一声,说:“我这不也着急嘛,楚寻良的枪没找到,怕是落到凶手手里头了……” “05式警用转轮枪,配的还是橡胶弹,着急什么?”苏平不以为意:“六枪打不死一条狗,现在天气又冷,普通棉衣都能防弹。” 荀牧一愣:“他配的不是92式?” “你不知道?”苏平皱眉,随后说道:“不是。东兴街这一片,即使是现在这种时候,人流量相对也比较大,而且环境比较复杂。 这种时候碰到突发状况,92式这类枪械对于寻常刑警来说还是太危险了,威力太大,万一出现跳弹伤人什么的情况你懂的,很麻烦,所以经过他主动申请外加上头研究,最后决定给他配威力极小但同样有相当震慑性的05式。” 顿了顿,他又斜荀牧一眼:“搞什么,这些事情你都不清楚?” 荀牧没回话,只皱眉沉思。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轻声说:“你也说了,这枪虽然威力确实小,但震慑性依旧在,流出去依旧会造成相当严重的后果,还是得尽快……”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在想办法查么?”苏平有些不耐烦:“你咋变得这么啰嗦了?” 荀牧:“……” …… 重新回到支队,已是夜里八点。 痕检科、法医科合力,最终也只确定作案人三人,身高接近,都在一米七五上下,体型匀称,此外收获了些许发丝,别的就没了。 其余各组直接一无所获。 也就“打击报复”这条思路提醒了众刑警,他们将楚寻良经办过的刑事案件卷宗都调了出来,尔后分门别类,重案要案大案等,获刑相对重些的放在一波,由他主办的放到另外一叠。 而由他主办,且犯罪人获刑较重的,单独列为重点。 如此还真让他们有了些许发现…… “楚寻良主办的,作案人在近期被判处重刑的案子共有四桩,涉及作案人合计九人,其中获死刑的六人,死缓一人,无期二人。”会议上方常站起身汇报道: “获死刑的犯罪人当中,五人为二审——即终审——判决,一人为一审。 也即出去吴奕辰、赖国洋和潘周利三人外,还有两个被楚寻良抓住的犯罪人确定获死,一人大概率死刑。 这三人的家属同样具备作案嫌疑,只是那个仅为一审获死刑的家属可能性相对小一些,因为他们还能上述,或许有机会争取到死缓,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他们不一定会铤而走险,而是会想方设法的争取,好好表现。 但某些人的脑回路真的难说,他们的逻辑咱们也很难弄懂,诸如犯罪人家属去威胁受害人家属,要求他们表示谅解之类的蠢操作这些年也不罕见,所以他们的嫌疑同样不能排除。” 顿了顿,见众人没有发表不同意见,也没什么要问的,方常又继续说道: “另外三个重罪犯罪人,其中一名被判处无期的,与本案相关的可能性极大,其余两人可能性则小很多了,毕竟捡回来了一条命,家属不至于犯下这种事儿才是,毕竟人活着,希望就在。 当然,这一切猜测的大前提,是咱们的大方向没错。但事实上,这个大方向究竟正确与否,我们其实心里也没个数,楚寻良未必是因公而得罪人的,也可能是私人恩怨、私人矛盾,曹明扬则是被连累了。” 苏平手指头在桌面上敲了敲,琢磨了片刻后,他又问:“你说其中一名被判处无期的犯罪人,与本案相关的可能性极大?” “是的。” “依据呢?” “没有依据,只是经验。”方常说:“这个人叫曹瑞,男性,今年四十九岁,一犯罪团伙的核心骨干,类似于‘军师’、‘参谋’这样的,是犯罪计划与手段的主要制定者,也是该团伙的决策人员之一。 该团伙规模还不小,上上下下有四十多人,只是他们没参与过什么重要犯罪,以盗窃、抢劫、诈骗为主,也有过故意伤害的记录,但最严重的也只是致人轻伤,下手相对比较有分寸,加上他不是老大,所以只判了无期。” 苏平挑眉:“该团伙成员都被落网了?” “理论上是。”方常耸耸肩:“但谁知道呢,万一没抓干净,打击报复也不是没可能。” “案卷给我看看。”苏平坐直了身子。 方常便将一本案卷递给他。 “其他的一并给我。”他又补充说。方常便将一打卷宗都给他推了过去。 大致翻了翻,苏平接着道:“补充一点,等会散会后立刻去办。将楚寻良主办过的,犯罪人近三个月内出狱的非重案、要案案卷也整理一份,哪怕仅仅只获刑半年。 之后列一份清单,犯罪人名字、年龄、罪行,大致写清楚交给我,尽量在今晚……算了,在明天早上八点之前给我。要时间赶,你现在就可以先离会去办这事儿。” “没事,这工作在开会前就有在办,只是时间紧,眼瞅着马上就开会了,所以才放到一边。”方常说:“等会会议结束我就去和其他几个同事一块继续干活,按理说晚上十一点前可以出来。” “好。”苏平点点头,继续低头翻案卷,同时说:“其余各组,有什么线索没有?” 痕检副主任老魏站起身,汇报道:“苏队,小祁发现的那个垃圾池附近基本可以确定为第一现场了。 但,现场未发现明显搏斗痕迹,无枪击迹象,侦查组的同事走访也说没听到异响,我们由此推测,楚寻良、曹明扬两位同事应该是被袭击的。” “袭击?” ------------ 第10章 水瓶 荀牧目光也投了过来:“老魏,你详细说说。” “主要是从足迹等各类痕迹中分析得出的结论。”老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具体分析过程估摸着你们也不爱听,我直接放还原的3D动画图吧,谁帮我把这U盘插一下?” “我来。”祁渊立马举手,尔后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接过U盘立刻跑到多媒体设备边上,将U盘插进去,随后打开文件夹,找到视频文件,打开播放。 老魏同时讲解,说:“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曹明扬、楚寻良这两位同事其中的一个经过第一现场——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引诱过来的,因为这个位置相对比较偏僻,而且附近都没有监控摄像头。 就这时,一名嫌疑人过来了,两人站在这个位置聊了一会儿,我推测是这嫌疑人谎称有情况什么的。 之后两人就往外走,走出到这个墙角后,另一人忽然冲了出来并迅速控制住他,可能是用被乙醚浸透的棉布,又或者其他类似手段,具体没法确定,但总之便是让他很快昏迷过去,且期间并没办法叫唤出声。 再之后,犯罪人就将他身上的所有装备都取了下来,没用而且可能有定位装置的就丢到附近的垃圾桶里,有用的则留下,然后将人送上车,又扒了他的衣服同样丢掉。 紧跟着另一人过来,当然了,同样也很可能是被他们诱骗过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回没打算如法炮制,也可能是剩下这个‘他’比较警觉没上当。 总之这一回,是有人从背后瞧瞧靠近他,然后以棍棒之类的钝器狠狠的敲打在他脑袋上。他应该反应过来了,瞬间转身——这个可以从我们修复后的足迹上清晰的看出来——但却依旧没躲过去,正正挨了一下。 之后他便失去了平衡,小祁在现场发现的那几道长长的足迹便是如此踢蹬出来的。只是他没倒在地,让人扶住了,跟着另一人抬起他的脚抬走,随后同样扒拉光了他身上的所有设备。 最后,因地面上存在些许血迹,他们大致冲洗了一下,不是用脸盆,我估计是用矿泉水,大瓶的,估摸着是4升规格,清理的重点是血迹而非足迹,所以现场虽然被破坏,但只是局部破坏,许多线索留了下来。 做完这些,犯罪人将曹明扬和楚寻良带走。整个过程持续了多久,两人先后被控的时间间隔多长,这些我们无从估算,但是应该不会太长。 听别的同事的意思,曹明扬和楚寻良应该是在十点半左右失踪的,失踪后还需要被转移到第二现场,也就是杀人、伤害并录制视频的现场,两地距离不远,但也需要时间。 而视频最早在十二点半左右就放出来了,而且我听图侦科的同事说,有简单粗略剪辑处理过的痕迹,他们期间自个儿可能还看了一遍,所以可能在十二点甚至更早一些,十一点半左右,视频就录制完毕了。 十点半到十一点半……就算到十二点吧,这个间隔已经太短了,所以犯罪人先后劫持曹明扬与楚寻良的时间并不充沛,相反,非常紧张。” 老魏话音刚落,视频也正好放完。 荀牧招呼祁渊重新放一边。 再次放完后,苏平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案卷上,又翻了翻,才开口说道:“视频很直观,也很全面,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不大容易了。现场有提取到血液么?” “尝试着提取了一下,但能不能将血液分离出来,难说。”老魏摇摇头,看向凃仲鑫,呵呵笑道:“之后的工作,得看凃主任的了。” “嗯,是有听说收到了几份检材。”凃仲鑫说:“等会散会后我瞧瞧能不能用蒸发、离心之类的方法将血细胞提取出来,能的话,再从中检出DNA,就能确定被暴力袭击的是谁了。不过,你确定是暴力袭击在后么?” “确定。”老魏颔首。 “还有一条线索。”苏平轻声说:“矿泉水。老魏,你得出这个结论的依据是什么?” “对足迹进行分析,进而推测水流的方向与大小,进一步分析流出速度与口径情况。”老魏立刻接话说道:“水流冲击相对较弱,但比普通的饮料瓶矿泉水瓶还是强许多。”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我们确定了水流的直接冲击点,并对直接冲击点加以分析后确定,水流被施加了一个背向垃圾池的水平初速度,而且倾倒高度应该在六十公分左右。 然后我们又进行了大量的实验模拟,最终确定,盛水容器的瓶口半径要比常见的饮料瓶、矿泉水瓶稍大,大三分之一左右。 之后进一步对市面上的各类拼字瓶口做了对比,最终确定很可能是4升规格的饮料瓶,有点甜牌的。 当然,五升规格的口径似乎也是一样,但最终确定四升规格的原因,是我们在垃圾池中发现了这个矿泉水瓶,里头还有少量水残留,二三十毫升左右,可惜上边没有指纹,作案人显然带着手套。” 说着,他走到一旁,摆了个姿势,说:“按照我们做的步态分析的结果,他当时就是这么个姿势,弯着腰,左手揪着瓶口上的拉耳,右手托着瓶底,倾倒冲了好一会儿,一桶水都冲完了,这才离开。” 荀牧摸摸下巴:“那么,这瓶水哪儿来的呢?自带?还是……从附近便利店买的?” “荀队,时间还早,我立刻就去案发现场附近的便利店问问。”王兆立刻站了起来,说道:“问问有没有人在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买过这种规格的矿泉水,顺便把监控铐回来。” “行。”荀牧颔首,说道:“这就去吧,快去快回,有发现第一时间打电话汇报。” “是!”王兆敬礼,尔后左右瞧瞧,问:“谁跟我一块儿?” 祁渊再次举手:“王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再加四个人。”苏平说道:“俩俩一组,三组一块行动,效率高些。” ------------ 第11章 众多 十点,王兆等刑警回到支队,向苏平和荀牧做汇报。 当然了,此前他们也都零零碎碎的和他俩汇报过,总体而言不大理想,这条线索不能说没用,但价值没有想象中的高。 “总结了一下,”祁渊说:“我们将附近都走访了一遍,共计走访二十二家店,最近的距离现场约莫四十米,最远的三百米,再远,我们认为并不具备多少勘察价值,嫌疑人不会去那么远买水。” 见苏平轻轻点头,祁渊又继续说:“其中距离现场百米之内的三家在营业的便利店,是我们这次走访的重点。其中昨天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在这三家店里购买过桶装水的总人数达到了四十七人。” “怎么这么多?”荀牧有些诧异,虽然先前有听报告,知道人数不少,但没有系统的统计过,也就不清楚确切人数。 而此刻祁渊说的,已经超出了他原先预估,这还仅仅只是其中三家而已。二十二家店一块儿算上,人数恐怕得超过两百人,更难排查了。 “没办法。”祁渊耸耸肩说:“现在特殊时候,送水的都没法上门,顶多只能送楼下自己扛上去,案发现场那儿一代又是城中村,都没电梯的。 男生和力气大些的女生还好,但很多相对瘦弱点儿,又住的比较高的独居女孩,让她们扛桶二十公斤的桶装水上楼,太为难他们了。 所以四五升的小桶水就成了她们的最优选,也不贵,也还能提,一桶够家里喝两三天,买的人不少。不只是女生,许多懒得扛水的男生也是买的这种规格的水。” “四十七人,太多了。”苏平抬起头,轻声说:“必须得加以筛除。方法也简单,就是工作量会稍微大些……” “我们都讨论过。”祁渊说:“原先我们是想先排除女生,然后仔细讨论了会儿,觉得并没有明确的依据能将女生排除,所以作罢。 这个先绕过不说,剩下的关键依据,就是‘住户’了,将住在附近的购水用户排除,剩下的,便有重大作案嫌疑。” 王兆嗯一声,走上前一步,接过话:“现场附近的几个居委会还算靠谱,尤其这次疫情之下,更是发挥出了相当高的工作效率,在半个月前就又挨家挨户完成了目前的住户信息登记,信息很新,具备参考价值。 这几份登记表我们都拷贝了一份回来,接下来大可以比对这些信息,对这些人逐一进行排除。 不过信息上只有名字、身份证号和门牌号户号这些基本信息,想要做筛查的话,咱们恐怕还得向户籍科的同事要授权,让我们能通过他们的系统将这些住户的证件照调出来。” “授权的事,不必担心。”苏平轻声说到:“既然有了方向,那去做吧,我会让技术队和图侦的同事尽可能配合你们——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 “好。”王兆几人颔首,便转身打算离开。 “等等。”苏平又叫住他们:“漏了一点,嫌疑人家属。仔细比对一下,如果嫌疑人家属出现在了监控探头上的话,立刻汇报。” “明白!” “对了,这些监控,你都过了一遍吧?” “嗯。”王兆颔首:“都看过了,其它地方或许有盲点,但收银台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角度这些也合格,符合治安管理条例的相关规定,可用性这一块相当高。” “好,知道了,那你们先去忙吧。”苏平摆摆手。 等他们离开后,又过了许久,他才长呼口气,随后将案卷一盖,jiojio轻轻一蹬,将办公椅往后推两步,身子压在靠背上伸了个懒腰。 荀牧挑眉,瞅他两眼,问:“案卷都过完了?” “差不多。”苏平又站起身扭扭脖子活动活动肩膀,说:“这个叫曹瑞的家伙,还有他背后那个犯罪团伙,犯的事儿不少,案卷都有好些,想大致过一遍也不容易。 但看完后只想说,得亏去年严打的时候把这个团伙给端掉了,否则……啧啧啧,天知道这帮家伙会多造成怎样的损失,又得有多少人受他们困扰。” 荀牧将手中的笔记本一合,走过来问道:“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 “么得。”苏平耸肩:“猜测倒不少。 这个团伙吧,几个重要的负责人倒说不上穷凶极恶,毫无人性,但干的事儿也蛮操蛋的。 而且一路看下来我发现,与其说他们有原则有底线,倒不如说他们只是比较聪明,懂分寸,所以专挑一些罪责相对小,获益却又不低的事儿干,重罪很少碰,尤其那些罪责很重获利却很小,风险还极大的活,基本不干。” “那照你这么说,”荀牧问道:“这桩案子理应与曹瑞无关?” “不,相反。”苏平耸耸肩:“曹瑞这帮中年人有点脑子,下边一些小年轻却正相反,血气方高,好勇斗狠的,一言不合就能当街砍人那种,还特别爱讲哥们儿义气,狐朋狗友结交一大堆。 而且下边的人,跟这个团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顶多只能算是挂名,挂靠在曹瑞这帮人的团伙下边,作为外围分子,帮忙干点他们不方便或者没胆子干的事——比如打人,教训人等。” 荀牧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怀疑是曹瑞暗示这帮与他一干人间接掌控,关系不远不近的‘小弟’犯下的这事儿?” “也难说,目前说不准是吴奕辰的家属犯的事儿,还是曹瑞等人指示他人犯的,亦或者其他重刑犯家属、新近出狱的人报复。” 摸摸下巴,荀牧又问:“动机呢?曹瑞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打击报复,要什么好处。”苏平轻笑:“撒气咯。就像吴奕辰父母和亲属了,如果是他们作案,有什么好处?说白了无非就是撒气咯。” 荀牧耸耸肩:“我总觉得他们这样的人多少都有些高深莫测,不会单纯为了置气而冒这么大的危险。” “那你可真高看他们了。”苏平撇撇嘴,翻个白眼。 ------------ 第12章 缘由 “也不想想这段时间扒拉出来多少人?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一些看上去高深莫测好像很聪明很牛批的大佬,不仅贪,而且坏,还很蠢。” 荀牧一噎,被苏平这番话怼的无言以对。 “但……都仅仅只是有可能作案嫌疑而已,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苏平摇摇头说道:“相对而言,我现在觉得曹瑞的嫌疑可能稍微更大些。 就在七天之前,有人去探监了,此人并非曹瑞的亲属,走了关系才见到的人,说不得就是这家伙的小弟。” “探监……”荀牧脸色严肃起来:“你是说,曹瑞很可能在他小弟探监的时候,暗示他小弟帮他出口恶气?”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那我明儿就与监狱那边联系,调取监控看看。” “没意义。”苏平摇头说:“这人怎么说,也都还算是谨慎,犯罪经验也相当丰富,哪怕他真的向那人提出了什么要求,也不可能直白的说出口让监控给录了下来。 暗示暗示,明说的话,又怎么能叫暗示呢?如果用了些许黑化,或者讲的非常隐晦,根本无从作为证据。 更何况,这说不定还是那个小弟得知了抓他的人是楚寻良,自作主张帮他撒气因而动手的呢?这些目前都没个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荀牧说:“虽然目前没有接到其他失踪案、伤害案的报案,但也并不能保证这帮犯罪分子就不会继续动手啊。 更何况,他们还敢挑衅我们警方,还敢公布视频,足以说明他们拥有一定的反射费人格,相当危险。再说了,曹明扬也还在他们手里,凶多吉少……” 苏平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老荀,我发现,自从我落下病根以后,我是越来越冷静,而你反倒越来越莽,越来越不爱动脑了啊。” 荀牧嘴角一抽。 “你还是咱们支队的支柱呢,还神探呢,就这点本事?不说好了不再刻意藏拙来衬托我让我找到存在感了吗?还是说你发现不用动脑还蛮舒服的,反倒赖上我了?” “没有的事儿,这不着急嘛。”荀牧摆摆手,轻叹口气,说道:“说实话的,这回出事的毕竟是咱自个儿的同事,我真的很难保持淡定,即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也很难运转……” “怪不得。”苏平恍然,轻轻颔首,说道:“说起来你也还年轻,加上敢于对我们刑警动手的人是越来越少,你确实很少经历这样的情况…… 不过,这也不至于让你方寸大乱吧?虽然是咱们自己同事,但其实也没什么接触,没多少交情,不至于让你这样。 更别提你还是支队长,你一乱整个支队就乱了。小祁他们表现的都比你好,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荀牧叹口气,走到一旁拉来椅子坐下,尔后扯下口罩,点了根烟。 “楚寻良跟你有什么关系?或者说,是曹明扬?” “是曹明扬。”荀牧吐口烟雾,轻声说:“他是我姐夫,堂姐夫。” 苏平:??? 过了片刻,他皱眉道:“怪不得今早听说这事后你这么上心,还求着我赶紧给方常打电话……不过,怎么没听你说过?” “说了干嘛,让人帮我照顾照顾他?”荀牧撇撇嘴:“那不害人害己吗?我也不想表现的那么不尽人意,可一旦我开始讲起了人情,我还能当个好刑警么?支队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看着我呢。 好在,我家里没有奇葩亲戚,他们都挺理解我的难处,堂姐夫他们一家也从来没求过我,顶多只和我打听过消息,诸如什么时候招考啥的。 辅警,他自己考进去的,之后听我的劝,一直在看书,偶尔抽时间参加培训,就想要转正。 这些我没给,也没法给他提供什么帮助,但告诉他一些消息,给他一个相对公平些的环境,免得他不动关系,却叫别的动关系的人给刷掉了,我能做得就这些。” 苏平听了,轻笑,也跟着扯下口罩,同样离他远远地,也点上了烟,随后说:“人啊,其实多少都带着点家庭的烙印。 许多年前你刚入行,在我手底下见习时,瞧着你,我也能大概猜到你家庭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今儿一听,果不其然。你家可能未必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助力,但他们也同样不会拖你后腿,这就很难能可贵了。” “是啊,他们从来不让我为难,从来不会拖我后腿。”荀牧弹弹烟灰,说道:“所以咱们一大家族,关系其实都还蛮好的,不是那种表面亲戚,彼此间感情都很深。 但是…… 唉,出了这档子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交代了。我急啊,我想尽快把堂姐夫救出来,可偏偏没办法可想,越着急,脑子就越是一片空白,脑子空白,就越着急,完全是恶性训坏,根本沉不下气。 说实在,在吴桂鸿和李惠兰家楼下,其实我好几回差点没忍住想暴力破门冲进去,揪着吴桂鸿问他我姐夫在哪,最后却只能硬生生的忍着,故意调侃你或者开开玩笑转移自己注意力,我真怕一个忍不住……” “怪不得我按响门禁铃后你会迫不及待的插话。”苏平别过头去。 过了片刻,他又掐灭烟头,呼出口烟雾,尔后重新扯起口罩戴好,轻声说道:“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吧。我答应你,会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侦破本案,将嫌疑人绳之于法。” 他没保证说救出曹明扬,因为说不得,曹明扬此刻已经死了。 荀牧听了,沉默,没回话。 见状,苏平又说:“你应该清楚,当事人与你有关联,按照条例你应该回避……” “我知道,办案过程中我会回避。”荀牧抿抿嘴:“但解救过程,我参与其中,应该没问题吧?” 苏平张了张嘴,尔后摇头:“可你如今这个状态,参加?有什么意义?你根本静不下心来,也就没办法提供什么帮助。” 荀牧看向一边。 见状,苏平走过去,左手按着他肩膀,说:“我办案,你尽管放心,一切都交给我吧。” 言罢,他抬手拍了拍,便走出办公室。 ------------ 第13章 嫌疑车辆 离了办公室后,苏平便直接往自个儿的休息室走去。 “苏队。”刚走到电梯处,就有人在背后喊他。 苏平回头,见祁渊正气喘吁吁的从楼梯口出来,不由问道:“小祁?怎么了?着急忙慌的。” 祁渊平复了下呼吸,随后解释说:“我刚从图侦科那边过来,那边的前辈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让我过来向你汇报一下。正好碰到你了。” “噢?”苏平来了精神,立马问:“什么线索?” “一辆灰色的长安面包车,车牌号为……”顿了顿,祁渊低下头看了眼笔记本,然后报出个车牌,接着又抬头说:“这辆车在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多次进出东兴街一片,且不时在路上巡航来回兜圈,行迹非常可疑。” 苏平轻轻颔首,问:“还有别的什么发现么?” “暂时就这些。”祁渊回答道。 “走吧,我跟你去一趟图侦科看看。”苏平摆摆手。 此时电梯恰好上来,苏平又一招手,示意祁渊进来。 很快来到图侦科办公室。 此时图侦科多数刑警多数分为了两部分。 一部分,协助王兆等刑警仔细的看着案发现场周围的便利店的监控录像,打算将其中买过小桶装水的顾客中的周围住户给筛出来,剩下的人便是重点调查对象。 另一部分,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屏幕中放的都是现场附近的安防监控与交通探头拍摄的视频,想要从中寻找些蛛丝马迹出来。 这俩工程都不小,图侦科今晚恐怕得通宵加班了。 “麻烦大家伙了。”苏平拍拍手,轻声说:“回头我给你们送几箱红牛过来,等这桩案子解决,喊老荀请你们吃饭。” 图侦科主任老徐回过头,调侃道:“苏队,怎么不是你请呀?” “我给你们送红牛了不是。”苏平也笑道:“别小看这玩意儿,可贵了,一箱一百三十多呢。” “成成成。”老徐说:“那就谢谢啦。” “没啥。”苏平摆摆手,随后又问:“怎么说?有什么重要发现么得?” “小祁没跟你说吗?”老徐看了一眼祁渊,有些好奇。 “说过了。”苏平颔首,随后又问:“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的发现?” “暂时没了,目前就确定这辆车有点儿可疑。”老徐说道,想了想,又补充说:“不过这车的车牌……我研究了一下,搞不好是套牌车,有条件的话苏队你最好找交管局求证一下。” “套牌么……”苏平捏捏下巴,问:“有什么依据?” “车牌中的那个字母‘E’最下面一横贴的偏长了,还有点儿歪。”老徐说道:“这是一个明显的套牌的痕迹,其他的数字字母有没有问题我就不确定了。” “这么说,那个字母很有可能是‘F’是么?而且其他数字是否有问题也并不确定……”苏平若有所思,随后又点点头说道:“行,我清楚了,我这就请交管局帮忙瞧瞧。” “嗯。”老徐应一声。 说着,苏平便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与那边聊了几句后,他便将手机放下,随后说道:“老徐,你把视频和照片整理一下,打个压缩包发到他们的邮箱里去,他们有用。” “好嘞,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发。”老凃回道:“那我现在就给发过去吧。” “嗯。” 苏平又看向王兆,问道:“你们这边,有进展了吗?” “暂时没有,工作才刚刚展开不久,目前筛查过的这批人都是住在这附近的,予以初步排除。” “行吧,要有所发现,甭管几点,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好。”王兆应下,随后又说:“苏队,你还是先回去歇着吧,别跟我们熬着了,我们熬一夜明儿大不了干些简单点儿的工作,抽空还能眯一会儿,你要熬一夜明儿咋办?还得你来指挥呢。” “嗯。”苏平也没逞强,轻轻点了点头,便说:“我就过来瞧瞧,没我什么事儿,我就先下去了。” “苏队慢走。” 苏平又说:“有发现第一时间给我电话,清楚了吗?”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 见状,苏平摆摆手便离开了,到外头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提了六箱红牛,让送到门卫室,尔后打电话通知他们过来拿,便回到了自己的值班休息室准备睡觉。 …… 翌日清晨,六点。 苏平睁开眼,一看时间,不由微微皱眉。 他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尔后便登录了微信,进群里问道:“都还在干活么?” 过了一小会儿,祁渊很快回复:“在呢,苏队怎么啦?” 苏平回道:“你干活的时候玩手机?” 祁渊:…… “行了,不逗你了。”苏平说,“怎么没给我电话?” “没有发现啊。”祁渊回到。 “没发现?” “还没过完,大概还有五分之一左右,”祁渊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如果嫌疑人真的在附近买了水的话,应该就在这五分之一里头了,预计一小时内能够全部筛查完毕。” 苏平沉吟片刻,又再次发问道:“也就是说,之前筛查的那些人,都是附近的住户?” “对的。我们是按照便利店距离第一现场由近到远的顺序进行筛查的,挨的近的那些店都查过一遍了,没有发现,我想大概是因为嫌疑人比较谨慎,刻意去了相对远一些的店铺去买水了吧。” 刚听完这段话,祁渊又发来第二条语音消息:“不过大方向上应该不会错的,最远应该也就一公里左右了,再远风险同样极大。而我们的调查范围是一点三公里内,所以如果嫌疑人是在现场附近买的水,那肯定查得出来。” 第三段录音也很快来了:“当然,如果嫌疑人正好也居住在附近,那就没有办法了,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很小才对。” 苏平回了个“嗯”字,随后便下了床,简单洗漱完毕,迅速洗了个头,吹干,便打算简单吃个早餐然后去图侦科看看,顺便问问交管局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 第14章 发现 刚从食堂出来,走到一半,苏平忽的觉得肚子不大舒服。 所谓人有三急,意志力再坚定的人也难以忍受内急,他便直接走到走廊尽头的厕所,脱下裤子蹲坑。 寻思着不能浪费时间,他便又给交管局打了个电话。 “喂……哎,对,是我啊,老苏。噢,你们确定是套牌了吗?哦,我知道原先那个车牌是套牌的……E换成F也不对吗?换成F后登记车牌车型是辆马自达?那能确定这辆面包车的车牌不?” 结果让苏平有些失望,交管局只能确定面包车套牌,却无法确定其真实车牌,也就无法进一步锁定车主身份。 不过交管局倒是承诺,会尽量调用资源。以余桥主城区的交通探头密度,一步步的查下去,或许还能有机会查到源头,进而确定车主身份,以往追查嫌疑车辆大多也是用的这种笨办法,多数时候还是有效的。 挂断电话,苏平叹了口气,尔后一摸口袋,忽然反应过来没带纸。 他脸一黑,再次摸出手机打开,问他:“睡没?” “没,还在干活,怎么啦苏队?” 苏平立刻回:“帮我带包纸。” “哦,要几个?” “???”苏平有些懵,然后说,“一个就好了。” 片刻后,祁渊又发来消息:“买好了,苏队你在哪儿?” “二楼厕所。”苏平说道。 “厕所?” “有问题吗?” “没,马上来。” 两分钟后,苏平便听到祁渊问道:“苏队,你在哪间?” “这里。”苏平回应,同时伸手敲了敲门。 祁渊便走了过来,从门缝底下给苏平塞了一个硕大的包子。 “?”苏平抓着包子,一脸懵逼:“这什么鬼?” “包子啊,不是苏队你要的吗?”祁渊反问道:“不过苏队你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吃包子啊?” “我去你大爷的包子!”苏平险些一口老血图在门板上:“我踏马说的是给我买包纸,纸!面巾纸!谁会在这种鬼地方吃包子啊!你当我跟你一样一大把年纪了还恶意卖萌啊!” “呃……”祁渊挠挠头:“没想到苏队你竟然会要面巾纸嘛……纸的话我身上有……” “拿来!”苏平没好气的说道。 祁渊便又从门缝里塞进来一包面巾纸。 尔后苏平看着手里的包子,眼角抽了抽,从门缝下边塞出去,说:“帮我拿着,等会给你钱。” “不,不用了……” “闭嘴,出去。”苏平黑着脸。 “哦……”祁渊便乖乖走了出去。 解决完毕,苏平出来,洗过手,将剩下半包纸还给祁渊,又夺过他手里的那个大包子,扯下口罩,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嚼两下后便咽了下去。 祁渊隐隐间觉得有点尴尬,于是他便挠了挠头,干咳两声后问道:“那个……苏队,你还没吃早餐?” “吃过了。”苏平冷冷的回道。 “那你……” “不然你吃?”苏平斜了他一眼,同时把包子凑了过来。 祁渊摆摆手表示拒绝,他多少有点儿心理障碍。 苏平收回目光,哼了一声,继续恶狠狠地咬着包子,三两口便将拳头大的肉包给吃了下去。 支队食堂的包子相当扎实,何况苏平刚刚吃完早点,肚子正涨着呢,一个包子下肚多少有些难受,不由接连打了两声嗝。 祁渊缩了缩脖子,面色更加尴尬,却不敢开口了。 再次来到图侦科,问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苏平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经过荀牧办公室时,他见到门开着,不由一愣,探头瞧了眼,便见荀牧坐在位置上抽烟,便敲了敲门,干咳两声,尔后走了进去。 “老苏?”荀牧将架在办公桌上的脚收了回来,尔后问:“醒啦?抽根烟来不?” “不了。”苏平摆摆手,随后皱眉扬了扬下巴:“你在这儿坐了一夜?” “没有。”荀牧摇头说道:“你走了我就睡了,四点半就自然而然的睁开了眼睛,实在睡不着,就去各部门转了一圈,没发现,就又把方常昨晚整理好的那些,楚寻良主办,犯罪人近期被释放的案卷汇总资料拿来看了看。” “有发现?” 荀牧耸耸肩,尔后说:“没有。所以我又将其他同事的走访报告调出来查了查,研究研究楚寻良的人际关系。 虽然楚寻良私下生活中得罪人而导致被害的可能性相对来说小很多,但也并非全无可能,你们的精力重点放在了他刑警身份这一方面,那我就查查他的个人人际关系吧。” 苏平轻轻颔首:“也行啊,不过你只能进行调查,不能擅自抓人,不能独自走访你怀疑的对象,不能参与后边的审讯,能做到不?” “嗯,放心。”荀牧轻轻点头,表示没意见。 这时,苏平手机忽然响起。 他立刻将之从口袋中掏出,看了眼,随后接通,开了扩音,并说道:“你好,我是苏平……” “苏队,我是刘轩啊,仲南区分局中队的。” “噢?”苏平问道:“你好小刘,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电话那头说道:“今天上午,锦绣馨园小区的环卫工在做清洁卫生工作的时候,在垃圾桶边上发现了个麻袋,麻袋里头躺着个人呢,他两只手的大拇指被剪断了,身上还有伤,很严重的样子,但好在人还活着。” “什么?”荀牧听了这话,立刻激动的从自己的座位上跳了起来,并迅速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扔,尔后冲到了苏平的身边问道:“怎么回事儿?你刚刚说什么?能麻烦你再重复一遍吗?” “呃,大意就是,环卫工在垃圾桶边发现了一个人,疑似是你们昨天通报要求全市协查的失联附近曹明扬。另外,他人还活着。” 荀牧深吸口气,随后立刻问道:“那他人现在在哪儿?” “已经送去武警医院去了,救护车刚来,把他送上救护车我才给苏队打电话的。” “谢谢!”荀牧抿抿嘴,立刻说道,随后看向苏平。 “具体地址报一下,我带人过去勘察。”苏平轻声说道,尔后看向荀牧,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武警医院瞧瞧。 ------------ 第15章 伤情 半个钟后,荀牧便赶到了武警医院。 在这个非常时期,武警医院的氛围比之朱晓红坠楼案发生之时又有变化,凝重了许多。 虽然余桥这边并不严重,目前警戒已经逐步解除,不少产业逐步复工,但武警医院这儿依旧有着严肃、压抑的感觉。 该医院有不少医师、护师参与了支援组,每日里,剩下的同事都会自发的为他们祈福。 荀牧赶到的时候,曹明扬也才刚被送医不久,他正好看到曹明扬躺在担架床上,被送进了急救室。 他没有焦急的迎上去,而是站在一旁看着,随后又去护士站做了登记,尔后便在急救室门口等候。 片刻,门被推开,有名年轻医师走出来,左右瞧瞧,很快发现荀牧,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他显然与荀牧也算“老相识”了,当即便走过去说:“荀队,你来啦?” “嗯。”荀牧轻轻颔首,跟他打个招呼,随后便问:“医生,情况怎么样了?伤的严重不?” “还不好说。”医师摇摇头:“就目前的指标看,存在一定程度的颅脑损伤和颅内出血,另外在一天之内摄入了相对大量的中枢神经抑制剂,说不定会成瘾,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成瘾,即使康复了也很麻烦。 关于颅脑损伤和可能存在的成瘾性这方面,目前我也不能给你下个具体的判断,得等神经外科、内科的同事下来看看。” 见荀牧点头,他又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关键是,他两手拇指被截断,双手起码各损失了40%的功能,而且伤口存在相当程度的感染,加上断指也没找到,断指续接的可能性几乎为0了。 这已经达到了受损伤重伤二级的标准,他将来的生活肯定会造成极大的影响,伤愈后也足以判定为残疾了。” 荀牧抿抿嘴,忍不住问道:“能用自体移植技术尽可能恢复他双掌的功能么?” “理论上自然是能的。”医师点头说:“但自体移植也只是尽可能恢复部分劳动能力及保证生活质量,影响却依旧存在。 至于移植的话,建议取手无名指或足趾的次小趾、小趾来代替拇指。其余各手指、足趾本身也发挥着相对重要的功能,虽然力量与灵活性方面可能相对强些,但移植到拇指上却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拇指的重要地位,主要在于它特殊的位置,而不在于力量或者灵活性什么的。 人若缺少大拇指的话,就只能完成‘持有’的动作,而抓、握、捏等动作很难做出来,做出来了也不牢固,所以保证大拇指存在很重要,只要存在,便有重要价值。 当然,这只是建议,最终如何选择还是得看患者自身。目前来说,当务之急还是清理创面避免感染,然后尽量保证断端神经、肌肉、骨骼等组织的健康才是。 否则若这些部位坏死,只怕自体移植都很难做到了。而且,不乐观的说一句,就现在的伤情看,哪怕接近完美的将拇指移植上,且预后良好,恐怕也没法胜任公安外勤工作了,只能做些文员之类的活。” 荀牧沉默,轻轻点头。 片刻后,医师又道:“荀队,最好还是通知家属,请他们过来一趟吧,说不定要动手术。即使不动手速,事后移植什么的最好也得有家属……” “我就是。”荀牧轻声说。 “噢?”医师这回更诧异了:“你家属?你跟他是啥关系?” “他是我姐夫。” “那不行。”医师嘴角抽了抽,摇头道:“荀队,你应该很清楚,这得直系家属到场,配偶、父母、子女、兄弟,至少也得是堂兄弟吧,你这姐夫和小舅子……” 顿了顿,他斟酌了下语言,又说:“荀队,我理解你的心情,这又是上司又是亲戚,确实不好跟家里交代。但这事儿兜不住瞒不住的啊,再说家属也有知情权不是,你别再这事儿上边犯糊涂……” “我知道。”荀牧轻吸口气,说:“家人那边我自然会通知,只是……这么直说吧,我的意思就是,他们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但伤者的伤情缓不了。 事急从权,治疗费用什么的我先垫付,如果要动手术要家属签署知情同意书的,我会当你面打电话给家人陈述利害然后获取授权签字。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我负责,我承担。” “那没问题。”医师轻轻点头,尔后又道:“咱们的规定没有那么死板,还是病人的生命安全为重,早说清楚就好了嘛。荀队,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荀牧轻轻摇头,想了想,又问:“他没有生命危险,对吗?” “目前来看,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医师较为保守的回答道,想了想后又说:“目前威胁比较大的就是这颅脑损伤,你也知道,病程极快,加上中枢神经抑制剂的毒性,我现在也没办法给你保证。” “明白,理解。”荀牧嗯一声,说道:“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医师说道:“大概情况就这样,你先给家属打电话吧。” “好。”荀牧颔首,便掏出手机给自己堂姐打了电话,开了录音。 很快电话接通,荀牧先跟堂姐说明自己开了录音,尔后又给她讲明了如今的情况。 他堂姐听说曹明扬出事,自然相当激动,但好在尚未失去理智,得知荀牧需要“授权”之后,便立刻同意了,随后便说要通知曹明扬父母,跟着就挂断了电话。 荀牧默默放下手机,将录音放给医师听。 医师轻轻点头,随后说:“那我再进去看看,随时通知你……你这段时间应该都在的吧?” “都在。”荀牧轻声说道:“当事人与我有亲戚关系,先前为了尽快找到他,我还能参与到侦查工作当中,但既然他已经被‘救出’,按照相关条例我就得回避了。 案子本身没我什么事儿,所以近期我就待在这儿,随叫随到。” “好的。”医师轻轻颔首,尔后转身又重新走进了急救室。 ------------ 第16章 现场 与此同时,苏平也带队赶往锦绣馨园小区。 那地儿距离刑侦支队其实蛮远的,正好在武警医院的东西两个方向,因此他们尚未赶到目的地。 不过三点毕竟不是成一条直线,而是大致围成了个三角形,距离虽然比支队到武警医院的距离稍远一点儿,却也没远太多,这会儿也快到了。 苏平斜了眼坐在副驾驶上,呵欠连天的祁渊,说:“熬了一通宵了,你还撑得住不?不行就别逞强,回去睡,你这样懵逼反而可能耽误事儿。” “没事苏队。”祁渊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随后立即摆摆手说:“我精神着呢。” “嗤!”苏平嗤笑一声,说:“就你这样儿叫精神?让你买包面巾纸你丫能给我带个包子回来……” “咳咳咳,”祁渊干咳两声:“意外,意外,这是意外。” 苏平翻个白眼,懒得跟他多说。 终于来到现场,向保安出事了证件做过等级,车队得以进入到小区中,找了空位挺好之后,众人便纷纷下车往11、9、8栋之间的垃圾桶摆放处走去。 此时发现曹明扬的环卫工还在,打电话给苏平的那位民警也待着,彼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苏队。”那民警站起身说道,他还挺高,两米出头,比之苏平都高了一截,就是太瘦了些,活像根竹竿儿,即使身高极高,也没法给人带来多少压迫感,仿佛一推就能推倒似的。 但再一看,其实他也不是特别瘦,还能算匀称吧,只是和身高一对比就显得单薄了些。 作为余桥公安系统身高最高记录的保持者,苏平却也知道他,对他点了点头,随后问:“具体怎么回事儿?” “大概都在电话里说了。”高个儿民警说道:“具体的,苏队您自个儿问他们吧?” “也好。”苏平轻轻颔首,随后走向那两位环卫工,按规矩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随后问道:“就是你们俩发现受害人的吗?” “对,”看上去年纪稍大些的环卫工立刻点点头,接话说: “我们是跟车来这儿的,负责把垃圾装车带走,结果就看到垃圾桶边上放着个麻袋,喏,就在这个桶旁边,这桶也相对干净很多,里头没啥垃圾,离着大概有一米多远吧。” 说着,他便朝着角落的垃圾桶指了指。 “我们当时也没有太在意。有的垃圾比较大,比较重,不好从桶口里塞进去,很多人就会放在一边。 只不过一般都是紧挨着放的,隔得那么远,不常见,不过也不是没有,我就打算过去把麻袋抬起来扔进垃圾车里。 那麻袋还是敞开的哩,没有绑口,不过也正常嘛,丢垃圾很少会特地在麻袋上边绑个结…… 可就因为这儿,我一靠近就发现了,那袋子里的哪里是垃圾哟,分明就是个人,可把我吓了一跳。 开始我还以为是看错了,这年头住在小区里的人干什么的都有,我还碰到过开化妆店美发店的哩,后来要是打算搬家了,或者东西坏了,就直接拿个袋子一丢…… 好家伙,有回要碰到凌晨时收垃圾,可把我吓惨了,以为是个人的脑袋,赶紧打了电话报警,结果才知道是是什么……那个叫什么来着? 反正就是理发店和化妆用的假人头,就那样收场了,幸亏出警那帮同志也没说啥,反而提醒我们小心。 这一次我就以为可能也是这种种情况,不过看头发和隐约能见到的额头,有感觉比之前见到的那些假人真了很多,心里还是慌,就喊上他,一块儿,咱俩一块凑近了瞧瞧。 哇塞,这一瞧真的不得了哦,里头还真的是人,把我俩吓的。一开始以为是尸体哩,就第一时间报警,说在这儿找到具尸体。 警察同志来的倒是真的非常快,三五分钟吧,呐,就那两位警官过来了,一看发现人还有气,没死,都松了口气,再一看就发现,好像是他们熟人,听上去也是警察……” 讲到这儿,老清洁工顿了顿,忍不住又问道:“话说警官,这人真的是警察么?这也太可怕了吧,这年头还有人敢动你们警察?” 苏平抿抿嘴,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抛出了一个问题,问道:“同志,你是在几点看到麻袋和麻袋里的人的?” “就半个多小时前啊。”年纪相对较小的环卫工忍不住了,终于开了口,说道: “原本我们一般在七八点左右清垃圾,但现在情况特殊就不一样了,为了避免病毒的传播,生活垃圾垃圾必须得要及早处理、及时处理,赶在他们都还没起床之前都给装完了,人多了,怕是会感染。 所以我们得抢在大多数都还没有开业的时候,抢先把垃圾这些处理好,另外垃圾桶周围如果有污水什么的,也要拿拖把拖过一遍才行。 嗯,原本是一天一次,现在一天三次,早上一回中午一回晚上一回,减少病菌滋生嘛,这垃圾桶里面细菌什么的特别多的,现在是特别的时候嘛,这方面就得清理的比较勤快一些才行了。” 苏平再次点头,半个小时前,大概也就六点半出头的模样,这个时节,以余桥的经纬度,天都还没亮,这会儿天空才泛起鱼肚白。 “这么说来,作案人估计是在凌晨时候把人放在这儿的了。”祁渊轻声说道:“不过……虽然他人没事再好不过了,可背后的犯罪团伙,为什么要把人给放了呢?” 顿了顿,祁渊又问道:“苏队,以往类似于这种的劫持案,按理说罕见有作案人主动把被劫持者放出来的吧?” “没碰到过。”苏平摇摇头:“即使与之谈判都几乎无效,还有绑架勒索的,作案人在收到了钱之后十有仈Jiǔ都会选择撕票。 因为绑架勒索罪名本来就不轻,而被绑着与作案人毕竟近距离接触过一段时间,若放他们活着回来,无疑会大大增加这些犯罪分子被抓的风险。” “那就很奇怪了……”祁渊面色古怪,轻声说:“难不成这帮家伙真就只跟楚寻良有矛盾,同时还特讲规矩,所以不杀曹明扬?” ------------ 第17章 难自洽 苏平再次摇头:“难说。 不过,警察都杀了,也不在乎一个辅警。虽然杀两人罪责比杀一人重,但刚就说了,把人放掉他们被抓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所以理论上,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他们不可能放过曹明扬才对。” “特殊原因?”祁渊问道。 “你刚说的,他们原则性特别强就是一个。”苏平走到一旁,随后又接着轻声说道:“又或者他们发现了曹明扬身份特殊,为了避免彻底激怒我们,所以把他放了。” “他身份特殊?”祁渊不明白:“什么情况?他们杀了咱们的同事,有着正是编制的民警,难不成还没彻底激怒……” “我没跟你说么?”苏平瞧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曹明扬是荀队的堂姐夫。” 祁渊眼睛一瞪:“什么?这……他竟然……荀队从来没有说过呀。” 苏平耸耸肩,没深入说,只针对案子本身解释道: “杀了我们的同事,乃至直接拍视频,确实是对我们公安的挑衅。但恐怕在作案人眼中看来,也仅仅只是挑衅罢了,咱们现在警力非常紧张,抽调不出太多的人手,如果长时间破不了案,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如果杀的人是刑侦支队队长的亲戚,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即使面对当下疫情,也很可能将能抽调的警力统统抽调出来投入到这桩案子当中,到时候他们……” “不可能。”祁渊说道:“荀队他不是这样的人。我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说这事儿,但也大概猜得到,很重要的原因恐怕就是为了顾全大局,所以……” “我说了,在作案人眼中看来。”苏平打断他,淡淡的说道:“所以他们慌了,权衡之下,觉得杀了曹明扬的风险比放了他还大,而且大得多。 不仅如此,放了曹明扬,哪怕被抓,如果他们杀害楚寻良是因为楚寻良有错在先,他们因私人矛盾而复仇的话,还不一定会被判死刑,可如果他们将曹明扬一并杀害,彻底激怒了老荀,那肯定跑不掉,而且妥妥吃枪子。” 祁渊张了张嘴。 过了片刻,他轻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还真是人之常情,作案人真这么想也不奇怪。” 顿了顿,祁渊话音一转,又有些纳闷的问道:“但如果他们不敢杀了曹明扬担心激怒荀队,为什么又把他双手大拇指都给剪断了呢?大拇指的重要性大家伙儿都知道,将来工作生活肯定都大受影响,这……” “照你这么说,直接不劫持就好了呗。”苏平翻个白眼:“很显然,当时他们并不知情,是作案后才知道曹明扬与老荀的关系,之后内部或许还有一番讨论,最终决定悄悄把曹明扬放了。” 祁渊缩了缩下巴。 不知道是因为曹明扬与荀牧有亲戚关系,还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且睡眠不够有些焦虑,苏平似乎有点儿暴躁。 至少在祁渊看来他挺暴躁。 过了几秒,苏平又撇撇嘴说:“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说不定实际情况是像你说的那样,他们有原则,所以只杀了楚寻良,放过了曹明扬。” “也不对。”祁渊忽然摇头:“如果这样,他们又怎么会把曹明扬也给劫持了,还剪断他大拇指…… 除非,他们内部产生了分歧,一部分人没有原则,而且蕴含着相当深的暴力与反社费因子,残杀楚寻良、剪断曹明扬大拇指,并拍视频上传暗网,送给我们,都是这一部分人干的。 而而另一部分,他们相对而言更有原则许多,得知这件事儿之后,便立刻制止并将曹明扬给放了出来。他们能决定将曹明扬给放了,说明他们在团伙中应该占据相对更重一些的话语权,又或者是偷偷放的……” 说着说着,祁渊眉头锁了起来,摇摇头:“怎么觉得逻辑不太通顺?” “因为线索太少,没有办法进行行之有效的合理推演。”苏平轻叹口气,说道:“而且他们得知曹明扬另一层身份而产生顾虑的猜测,其实也有站不住脚的地方。 关键就在于他们很果决的残杀了楚寻良,当然,楚寻良生前或许也被他们给狠狠的折磨过。但到了曹明扬这儿,却仅仅只是剪断了指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如果是因为曹明扬的身份而让他们停止行动,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刚将曹明扬指头剪断,紧接着就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慌了,赶忙停止,没有下一步动作。 但若是如此,他们理应不敢再继续将视频上传并挑衅我们警方才对,因为如果他们真害怕老荀不管不顾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查他们,那他们必然畏首畏尾不敢冒半点风险…… 总之,目前还存在着逻辑无法自洽的疑点与矛盾点,咱们需要想办法获取更多线索才行。” 祁渊轻轻嗯一声,瞧了瞧不远处的两名环卫工,又左右探头打量了下这个小区,说:“这小区距离他们的杀人现场挺远的,他们怎么会把人送到这儿来呢?” “他们其中一人的住所,可能就在小区里。”苏平轻声说:“当然了,以这帮家伙目前表现出的谨慎程度来看,也可能是刻意远离自己落脚点,避免被我们查到头上,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六点多钟,人就被发现在垃圾桶边了,人被麻袋装着,麻袋还挺大,徒手抬着这么个大麻袋进小区报案肯定会有印象,甚至会直接阻拦,看一眼里头装的是什么,而且不是本小区住户,进来也需要登记。 所以,他们肯定有交通工具,早先就开着车将曹明扬带了进来,然后凌晨时再把人丢到这附近。 凌晨人少,他们下来把人丢这儿的风险不大,因为不容易被发现,而且即使有住户看到了也不会跑下来问是啥,乌漆嘛黑的他们身材特征也看不真切。 但相对的,凌晨罕有人出入小区,如果他们从小区外带着曹明扬进来,不论用上什么手段,暴露的风险都是极高的。” ------------ 第18章 隐情 苏平与祁渊聊了一会儿,便又折返回来,接着问了环卫工人几个问题。 两工人都挺健谈,说了不少,苏平耐着性子听完,没有打断。可惜他们能提供的线索非常少,有价值的仅仅是来到小区清理垃圾的时间罢了。 于是苏平便放他们回去,随后给一块跟来的其他刑警安排任务,分别对附近几栋楼的用户进行走访,并调取小区内这一片以及各个出入口的监控录像。 同时,他带着苏平分别到几个出入口走访,询问报案昨天晚上到今日凌晨这段时间是否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 可惜,直到中午,几个访问调查组收获寥寥,基本没得到有价值的信息,至于监控则暂时还没发现,他们在取得监控后分出一人回支队,剩下的便也加入走访调查组当中参与走访工作了。 这个小区内的监控探头密度还是挺高的,但质量不是太好,虽然带有一定夜视功能,但晚上相对比较模糊,所以需要图侦仔细的过一遍,这里头的工作量还不少。 吃过午饭,到了下午,苏平让各组继续走访任务,自己则打算去一趟医院看看曹明扬。 于公,曹明扬是辅警,是民警的重要补充力量,可以说是左膀右臂,兄弟一般的存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被劫持,后被凶手致残,怎么也算工伤,苏平身为刑侦支队副队长,理应过去看看。 况且曹明扬作为受害人,如果醒过来了,苏平也应该问问他具体情况,尽可能多的获取些许线索,以争取尽快破案,将嫌疑人绳之于法。 而到了现在这一步,荀牧已经不能再参与案件侦办工作了,询问的事儿,只能交给别人。 于私,他和荀牧关系不错,荀牧堂姐夫受伤致残,此刻荀牧也在医院里头陪护,他也想去看看。 临行前,他看了祁渊一眼,没说话,但祁渊理解了他的意思,立刻点点头跟了上去。 “不错啊。”上了警车,拉好安全带,苏平轻笑一声,说道:“比起先前有眼力劲的多了,总算能当得起机灵这两个字,这段日子没白混。” 祁渊挠挠头,想到自己接取第一桩案子时候的场景,面色略微赧然,有些尴尬的说道:“当时真多亏了苏队你。 不过说起来,那会儿我确实是冒冒失失的,跟丢了魂似的,浑浑噩噩就要往现场里跑,结果直接被你揪着衣领给拉扯了出来。” “呵。”苏平轻笑,嘴角微微扬起,说:“那会儿吧,对你的观感着实是相当复杂。 你半夜里接到电话就立刻跑过来,这点倒是挺不赖的,不管能力怎么样,至少态度相当不错。 可冒冒失失就往现场里冲这事儿,也确实是叫我恼火。毕业之前总是得实习的吧,况且警校里头该教的也都会教,你不是没学过,除非你没好好学,混日子混过来。 那表现,着实是叫我失望的很,直接就在我心里给你打了个叉,寻思着你这样的见习生我绝对不带,爱丢给谁丢给谁去,而且如果这样的毛病你要再犯的话,我肯定得把你赶出支队。 只是没想到,死的受害人竟然是你同学,更没想到,早就死了的受害人竟然在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跟你开语音打游戏…… 知道了这些,你的表现也就情有可原了,我就决定再给你个机会,好好观察观察,如果可堪造就,那就带一带你,如果不行就丢给别人,实在差劲就赶出支队。 好在你没让我失望,至少基础理论知识还算扎实,书背的挺好,老凃挺看好你,也是从那时候起,一步步的,你也就走上了正轨。” 祁渊听着这些话,也同样缓缓陷入了追忆当中,感慨着说:“是啊,现在想想自己那会儿真笨,笨手笨脚的。 而且只会背书不说,有时候脑袋直接是懵逼的,本来记得非常清楚非常深刻的知识,到了需要的时候就干脆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幸亏……苏队你没把我给赶走,不然……” 苏平轻轻一笑。 祁渊也跟着笑,然后问道:“对了苏队,怎么忽然说这事儿?” “没什么,忽然想到了,有些感慨而已。”苏平道:“时间真快啊,不知不觉就大半年,再有几个月,你就要转正了。 但……又怎么就才过了大半年呢?寻思着琢磨着,又总有种过了好几年的错觉。” “其实也不矛盾。”祁渊轻轻摇摇头,说道:“时间本来就是这样,有时候觉得过得飞快,有时又觉得很慢。 所以看过一个观点,说时间是咱们的错觉,其实并不客观存在,看了那些依据觉得还有点道理,但偏偏时间其实又是基本单位之一,有着确切恒定的数值……” “怎么,”苏平嘴角再次扬起:“画风忽然变了啊,成了走近科学?” 祁渊又挠了挠头。 挠着挠着,他动作放缓了许多,胳膊逐渐僵住。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迟疑着问道:“话说,苏队,跟我同一批的那些同学和考进来的见习的同事……好像都没影了,他们下基层了?” “嗯。”苏平淡淡的说道:“说来他们只是来报道的,很快就被分派到分局综合处、派出所基层中队去了。除了法医、图侦、技术队这一类,很少有能留下来的。 学刑侦专业的,将来应该能有很大一部分当刑警,但能不能到咱们支队还不好说,得看他们自己的努力。” 祁渊有些疑惑:“那我呢?” 苏平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继续目视前方,轻轻一笑,没直接回答。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轻声说:“你能力不错,态度良好,被我看中了。” “同批,我应该不是最优秀的吧……”祁渊低下头:“为什么你偏偏看中我?” “咋了?不满意?” “不是。”祁渊摇头,却没解释,只在心中想到:“只是本能的觉得有点儿奇怪。” 苏平又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说话,便也跟着沉默不言。 原本的气氛忽然消散,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有点严肃。 直到他们抵达武警医院。 ------------ 第19章 慌神 停好车,苏平两人便直接往急诊医学部跑去。 刚进急诊大楼,便看到荀牧坐在长椅上,苏平向他打了个招呼,随后问:“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荀牧回答,随后将医生的话转告给苏平,接着又说:“双手拇指清创已经完成,我刚办好住院手续,他人刚转进住院部,目前在普外科,神经科的医师每天过去会诊一到两次。” 苏平轻轻点头,又接着问:“不需要动手术么?” “颅脑损伤这块,不是很严重,医生说不需要动手术,保守治疗即可。”荀牧回答道:“手的话,手术肯定得做,但不是现在。” “人什么时候能醒?” “不好说,不过应该快了。”荀牧说道,顿了顿,又说:“他爸妈半小时前到高铁站,我堂姐去接了,估摸着马上就能到医院。” “我倒不关心这个。”苏平摇摇头,直说道:“目前推测,作案人的目标并不是曹明扬,所以家属能提供的线索恐怕相当有限。 相比他的家人,我更关心他什么时候能苏醒,或许他……” “恐怕悬。”荀牧打断他,轻叹口气,说:“刚不说了吗,他脑袋遭受过打击,颅内存在血肿块。另外,血液中还检出了中枢神经抑制剂。我想他很有可能全程处于昏迷状态,跟嫌疑人也没什么接触,能提供的线索有限。” “事发的时候总见过人。”苏平淡淡的说道:“痕检给的作案过程还原讲的明明白白了,两人不论是谁,都与作案人见过面,然后才或被打晕或被药晕随后带走。 即使带着口罩,大致的面部特征什么的,这些都算是相当重要的线索,只要能提供,就对破案大有帮助。” 荀牧张了张嘴,随后轻轻点头:“也对,是这个理。我有些急糊涂了。” “所以说你这会儿确实不适合再参与本案了。”苏平轻轻摇头:“交给我吧,你安安心心充当个受害人家属就好。” 祁渊忽然问道:“荀队,医生有具体说他脑袋的伤是怎么回事儿么?” “讲了,但听语气不太确定。”荀牧摇头:“临床医师和法医还是有些区别的,他们并不是特别擅长根据伤情去判断致伤原因。 好在他们大致也能看出来一点,说应该是拳脚踢的,不是棍棒伤。如果他们没猜错的话,基本可以确定了,他是被犯罪人团伙以乙醚之类的麻醉药物弄晕过去,而不是被棍棒打晕的。” “噢?”苏平若有所思,随后轻轻颔首。 这条线索,就目前而言多少有点儿鸡肋,分析不出太多东西出来。 就这时,荀牧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瞅了眼,立马急急的说:“我堂姐给我电话,估计是要到了。姐夫他在普外病区122床就是,你们直接先过去吧。” “我过去就好。”苏平瞥了祁渊一眼,轻声说:“小祁,你陪老荀。” “啊?”祁渊愣了下,有些不明白,人家的家事自己掺和进去干什么。 苏平见状,立马对他使了个眼色:(`ー′) 同时说:“问问曹明扬的父母,他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祁渊立刻反应过来,苏平是怕荀牧挨怼——曹明扬出了这档事儿,他的家属恐怕很难保持理智,说不定便会将火气撒在荀牧身上,即使这样的事情不是荀牧可以控制的。 “还挺‘护犊子’……”祁渊暗暗吐槽,随后转头看向荀牧,结果他发现荀牧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路了,同时还正接着电话。 苏平作势要踢他,他赶忙躲到一边,然后立刻追了出去。 荀牧刚好挂断电话,瞅见他,不由得问道:“小祁?你怎么跟过来了?” “苏队让我跟着问问家属,看受害人有没有得罪过谁。” “没有啊。”荀牧说道。 “……”祁渊嘴角一抽,荀牧果然没脑子了,只好说:“荀队你跟他其实应该也不算太熟吧,否则支队上下没理由不知道你跟受害人的关系,连苏队都不清楚。” 荀牧轻轻点头。 “所以询问下他父母妻子就很有必要了。” “不对啊,老苏刚明明说……” “总得问问嘛。”祁渊赶紧道:“荀队,你总不会担心我为难受害人家属吧?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再说,你就在边上盯着呢,我也不敢不是。” 荀牧机械的点点头。 跑了一小会儿,他才忽然反应过来,瞥了祁渊一眼,轻轻摇摇头:“你们俩可真是。” 祁渊耸耸肩。 很快走到急诊医学部大门口,荀牧左右瞧瞧,便发现了人,抬手扬了扬。 祁渊顺着方向看去,便见四人往这儿走,两男两女,一对老夫妻,一个瞧着约莫二十五六岁上下的女性,还有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那女子想来就是荀牧堂姐了。 祁渊又忍不住瞧了荀牧一眼,随后又小心翼翼的瞥了瞥那女子,有点儿诧异。荀牧都三十多岁即将奔四的人了,他堂姐瞧着竟然如此年轻? 等走近了再瞧才发现,刚才迎着阳光,且离得相对远些,看不大真切,这会儿瞧瞧,她脸上还是有着不少的色素沉淀,皮肤略显松弛,鼻唇沟略深,眼角也有着细密的鱼尾纹。 她没化妆,估计是来不及,听说了这事儿后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尔后得知曹明扬父母抵达,又赶紧往高铁站跑。她相貌也一般,不算出众,但挺耐看的,给人的感觉蛮舒服。 “阿牧,怎么样了?听你说人转进住院部了?”又走近一些,她率先开口问道,同时又看向祁渊:“这位是……” “我同事,叫祁渊。”荀牧微笑。 “奇冤?”她有些诧异,随后又立刻挤出微笑,说:“抱歉奇警官,你好。” “你好荀姐。”祁渊赶忙回道,随后左右瞧瞧,又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进去吧。或者你们先去看看伤者,晚些时候再耽误你们一些时间做个简单的基础信息调查,你们看可以吗?” 荀姐没有回答,回头看向另外三人。 ------------ 第20章 苏醒 两位老人面色着急,显然想要快些见到自己的儿子,早就等不及了,可他们还保留着点儿理智,见儿媳妇在说话,便只站在一旁不吭声,哪怕急得抓耳挠腮。 此刻瞧见儿媳妇看过来的目光,老妇人赶紧说道:“那快些走吧,麻烦带个路呀。” “老人家这边走。”祁渊没给荀牧说话的机会,立刻转身引路,同时说:“你们请放心,医生说了,没有危险,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谢谢你啊小伙子。”老先生接过话,说完又赶忙急切的问:“听阿牧刚刚说,明扬他脑袋可能要开刀,是不是真的啊?” “没,没有的事儿。”祁渊赶忙摆摆手:“开始时医生是发现他脑袋受伤了,让我们做好个心理准备而已,后来做完各个检查,发现脑子里的血肿块比较小,没有危险,就不用开刀了,打打针水就行。” “那他大拇指呢?”一直沉默的小年轻开口了,他声音压抑,眉头紧锁,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祁渊:“我哥他大拇指被剪断了,能接回去吗?” “这个……”祁渊张了张嘴,随后轻轻摇头,说道:“恐怕不行,他的断指并没有被找到,自然也就没办法续接。医生这边建议自体移植,用小拇指、无名指或者脚趾充当大拇指角色。” 年轻人眉头拧的更深了,接着嘁一声,摸出手机问:“动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应该不便宜吧?我得筹划一下,不然一时半会怕拿不出……” “小叔,”荀姐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了,我们家还有些继续,能够……” “嫂子。”他摇摇头,说:“侄儿刚读高中,正是烧钱的时候,哥他现在伤成这样也不知道得花多少,以后收入也不好保证,钱你还是先留着吧。手术费就当我借你们的,以后手头宽松了再慢慢还。” 祁渊挑眉,瞧了瞧这个年轻人,又看看荀姐,最后偷偷地瞥几眼荀牧。 果然是近朱者赤,人以群分,荀牧的圈子以内,人都还满靠谱的。 随后他又轻声说道:“曹明扬的事儿,报了工伤,医疗费用不需要你们太操心。” 说完他又补充道:“另外他也算是因公致残了,我们会为他申请相对应的补助金,经济这一块上不用愁。” “哦。”年轻男子点点头,将手机收了起来,尔后又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忽然出事?” “我们也还在调查,目前并不是非常清楚。”祁渊摇头说:“所以稍后也需要占用你们些许时间,做个基础信息调查。或者你们现在就可以好好想想,曹明扬他是否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做过什么可能得罪人的事儿。” 见老妇人张了张嘴,祁渊又立刻说道:“不用急着回答,你们好好想想,等会儿也可以好好讨论下,这份线索非常重要,说不定咱们就能凭此确定作案人,将他绳之于法。” 四人对视一眼,尔后轻轻点了点头。 祁渊见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将他们四个人的注意力转移开,去思索、讨论曹明扬可能得罪过的人身上,再加上他们瞧着也都还算理智,想来就不会再去为难、诘问荀牧了。 苏平交给他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一行人很快走到住院部,又走楼梯走到了普外病区。 非常时期,电梯比较危险,他们都不大敢走。两位老人六十多快七十岁年纪了,腿脚不是非常利索,荀姐和那位年轻人便一人搀扶着一个,缓缓的走了上去。 终于来到普外病区,苏平正好在这儿等着——祁渊瞧瞧给他发了条消息,同事告诉他任务完成。 见到六人,苏平做了个自我介绍,随后道:“先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曹明扬醒了。” 几人微微一愣,随后面露惊喜。 苏平微笑,缓缓转过身去,说道:“我带你们过去吧,他应该也挺想见见你们的。” “谢谢。”荀姐说道。 “别客气大妹子。”苏平摆摆手,在前边带路。 很快来到曹明扬所在的病房,几人缓缓走进去。 “爸妈,老婆,小弟,你们都来啦。”他的床上半部分被升了起来,此刻倚靠着坐在床上,见到几人进来,赶忙一一大哥招呼。 见着他虚弱的样子,老妇人眼眶立刻红了,泪水在里头打了几个圈,终于一颗颗的溢了出来,直往下掉。 她颤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同时问道:“明扬……你……” “妈,”曹明扬微笑,摇摇头:“别哭呀,我没事,瞧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事儿!” 老先生抿抿嘴,同样往前走了步,看着他,沉声说道:“手呢?怎么样了,给我看看。” 曹明扬本能的将双手往后缩了缩。 曹父立刻掀开他的被子,瞧着他手上厚重的纱布,身子微微一僵,随后又轻叹口气,缓缓帮他将被子盖上,又别过头去,不发一言。 曹母见状,眼泪落得更快了,浑身都在发抖,颤声问:“疼么?” “没什么感觉。”曹明扬挤出微笑,说:“当时就觉得眼睛一黑,然后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在医院躺着,苏队在我边上看着我,我才知道大拇指……医生好像还给我打了止痛药还是局麻,反正这会儿什么感觉都没有。” “……”老母亲脸上的沟壑被泪水填满,反射着晶莹的微光,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警官,”曹父忽然看向祁渊,沉吟片刻后,压低声音开口问道:“你看我的大拇指,能移植给他不?” “啊?”祁渊一愣。 曹父又说:“我年纪大了,明扬他比我更需要这两根指头,我……” 祁渊咽口唾沫,随后连连摇头:“老先生,不行的。先不说你们年龄相差太大,你的指头已经‘老’了,移植的效果恐怕还不如他自体移植。 就单单手指本身,因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同时又对每个人用处都很大,所以基本不会接受**移植,哪怕是直系亲属。 当然我不是医生,我也不是很确定,但理应不会错,曹先生你可别做傻事……” ------------ 第21章 中毒 不知道为什么瞧着曹老先生的模样,祁渊忽然有点儿担心,怕他一个冲动把自己的大拇指给切下来,然后让医院给他儿子接上去。 就这么一想想,他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苏平听到了这话,回头看了眼,张张嘴,欲言又止,尔后又收回目光看向了曹明扬,问道:“你当时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被人劫持?还记得么?” “记得。”曹明扬立刻点点头,说道:“当时我刚从便利店里买了两瓶红牛,刚出来,打算跟楚警官汇合,结果就有个男人喊我,问我能不能帮个忙。 我就问他怎么了呗,他说有个人晕倒了,叫我跟他过去一趟。我当时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说不清楚,打了急救电话了,但一时半会恐怕到不了,有点儿着急。 我就掏出对讲机把这事儿跟楚警官一说,然后就跟着他们走,走到垃圾池旁边,那人停了一下,嘀咕一声人就在这儿的,怎么不见了,然后又叫我继续跟他往前走找找看。 结果刚走到岔路口,忽然就有人从背后蒙住了我的口鼻,我闻到一股特别刺鼻的味道,感觉像是乙醚,当时就本能的屏住了呼吸,同时想把那玩意儿掰开…… 刚开始挣扎呢,前边那人忽然回过头就对我肚子、软肋打了几拳,我一吃痛就憋不住呼吸了,吸了几大口气,然后意识就开始模糊,等再醒过来就发现在医院里躺着。” 苏平将这些线索赶忙记下,然后又问:“你自己的那帮人的样貌吗?” “记得。”他身子往前伸了伸,不再靠着床垫,弯着腰说:“我挣扎的时候扯掉了那人的口罩,失去意识前撇到了一眼,那个男人嘴唇很奇怪,好像是兔唇,挺严重的,上嘴唇都裂开了。 年纪嘛,大概四十岁左右。对了还有龅牙,两颗门牙突的很明显。但其它的就记不是很清楚了。” “兔唇,龅牙,四十岁左右。”苏平轻轻颔首,将这些重要信息统统都记了下来。 想了想,他又要说什么,却忽然皱了皱眉,腰杆弯曲的更明显了些,身子往前又弓了许多。 “怎么了?”苏平见状,赶紧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不知道,”他额头上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冷汗,表情也不大对,但声音却依旧平静,只说:“只是觉得肚子里有点儿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止痛药还是那什么中枢神经抑制剂效果没过去,感觉不到痛,但有点异样感。 好像……就好像肠胃在抽筋?” “嗯?”苏平微微一愣,随后侧过头说:“小祁,你赶紧叫医生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哦,好。”祁渊点点头,有些不太放心的瞧了曹明扬和曹老先生一眼,便立刻转身往医师办公室跑去。 不一会儿,医生回来,此时曹明扬却已经弓成了个虾的模样,身子还时不时的抽搐两下,苏平等人围在他身边,焦急无比。 很显然,他们都发现了曹明扬的表现不大对劲。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儿?”医生很快推开众人,挤到病房前边,仔细瞧了瞧,说道:“中毒?怎么会,病人明明做过相当细致的血液检查,除了中枢神经抑制剂外并未在血液中发现其他毒物啊。” “你的意思是……”荀牧皱眉。 “哎呀别意思不意思的了!”医生摆摆手说:“看症状出现了较为严重的消化道病症,得立刻准备洗胃同时同步做血检,中毒症状很重很急,再耽误得有生命危险!让一让先,我去做准备。” 几人赶忙让开,之后便面面厮觑,都有些懵,不知道什么情况。 荀牧看着曹明扬,干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 苏平则嘀咕道:“奇怪,听医生说,他刚被送到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没从体内发现其他毒物啊,而且看表现倒像是刚刚才发作的…… 难不成,有人在他被转到住院部这一小段时间里给他投毒了?是作案人么……可没道理啊,如果想要害死曹明扬,没必要先放再毒。那会是谁有这个条件和动机呢?” 听到他的呢喃,曹明扬父母焦急无比,赶紧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他弟弟和荀姐同样变了脸色,有些六神无主的模样。 祁渊则心念一动,往隔壁病床走去。 隔壁病床上躺着位糖尿病足的老人,这会儿正睡着,家属也在边上,玩着手机,但看他时不时抬起头往曹明扬那边瞥就知道,他心思其实全都在那儿,好奇的很。 见祁渊过来,他立刻站起身,收好了手机,并轻声打了个招呼,说:“警官。” 祁渊敬了个礼,随后轻声问道:“先生你好,请问一下,今天你一直待在病房里吗?” “嗯,除了一个多钟前去食堂打了个饭回来,没离开过。”他立刻说道:“我爸在病床上躺着呢,走不开呀。” “你知道那位病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吗?”祁渊手微微往曹明扬的方向一引。 “知道,四十多分钟之前来的。”他点点头说:“护士将他推进来之后就走了,中间没人来过,就那位警官来了,之后出去,又跟你们一块来。” 顿了顿,他补充说道:“中间没有人进来过。” “这样么……”祁渊皱眉,随后点点头道声谢,便走出病房,左右瞧瞧,发现走廊上不远处有监控,正对着这儿,如果有人进来的话肯定会被监控给拍下来。 瞧见监控,他略略安了心,又回到病房当中,走到苏平面前,轻轻点头,说道:“外头有监控,如果有人进来的话,肯定能拍到。” 他询问那个中年男子的时候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是以他们的对话苏平也听见了,再听祁渊这么讲,不由啧一声:“没人进来,那能是怎么中的毒?” 这时,就见曹明扬忽然梗着脖子,哇一声吐了出来,吐的一地都是,随后便晕了过去。 紧跟着,几名医生立刻推开门冲了进来,见状,年纪最大的那名医师立马说道:“快,赶紧洗胃,呼吸机准备,快快快!” ------------ 第22章 铬中毒 曹明扬很快就发生了急性呼吸衰竭,同时,躯体的震颤也在迅速衰弱。十分钟后,他呼吸心跳就停了,医生赶忙拉起床帘,叫荀牧等人离开,立刻在里头做心肺复苏抢救。 很可惜,没能抢救过来,三十分钟后,床帘便被扯开,各类急救用的医疗器械也被撤下。 主任医师走出来,摇摇头说:“很抱歉,人……救不回来了。” 说着,他轻叹口气,看向先前祁渊喊来的那名医师,说道:“小刘,你去给开个死亡医学证明吧。” 顿了顿,医师又看向众人,问道:“死者家属在吗?” 这会儿,曹明扬的父母早已陷入呆滞状态,他弟弟与荀姐则眼眶通红,也有些呆愣。 过了几秒,荀姐才红着眼,走了上来,哽咽着说:“医生,我是……我是他老婆。” 老主任看向她,轻声道:“通知殡仪馆吧,死亡证明,等会儿我们会开具给你。” “医生,真的……真的不行了吗?”年轻小伙子忍不住问:“拜托你们,能不能再……” 老主任轻轻摇头,又看向苏平:“苏队,麻烦你跟我来一下。” “好。”苏平颔首,说着又对祁渊说:“小祁,你去收拾一下,将呕吐物都收好,并通知老凃过来一下。” 顿了顿,他又对荀姐说:“抱歉,你们暂时不能通知殡仪馆,案件还没查明白,我们必须弄清楚曹明扬的死因。” “是了。”老主任又摇摇头:“差点忘了,这不是寻常的病死,很可能是投毒……” 说完,他便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苏平又细细交代了祁渊几句,并推了荀牧一把让他回过神来,便也跟着跑向医生办公室。 这时,一对老人似乎才刚刚反应过来,两人脚下一软,便先后瘫坐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嘴巴长得老开,似乎想嚎咷痛哭,却根本发不出多少声音,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了一般。 “这……”祁渊身子一顿,忽的有些为难,瞧瞧病房,又瞧瞧两位老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荀牧连连摇头叹息,随后对祁渊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干活,自己则走到了两位老人身边,蹲下身轻轻拍打他们背部。 曹明扬他弟弟与荀姐也先后反应过来,挪到了两位老人边上,也跟着席地而坐,轻声宽慰。 说着说着,四人便忍不住抱团,一块儿痛哭,就这么坐在医院走廊上。 荀牧抿抿嘴,轻叹一声,别过头去。 …… 与此同时,医师办公室。 苏平缓缓走过来,走到老主任的办公桌前,问道:“怎么了?” “在给病人急救的时候,我发现他存在不大明显的发绀、黄疸症状,而且口鼻处有轻微金属味,”老主任轻声说: “由此怀疑,他可能是金属化合物中毒,是不是重金属则不好说,不过大多能引起急性中毒的都属于重金属类,我想应该差不离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想着瞧瞧能不能给你们提供一些线索。另外,血液也送去化验科了,估计很快会出结果。 虽然你们公安的法医也能查出这些来,但兵贵神速嘛,能早点儿确定死因和中毒物,我想应该对你们也很有帮助。” “确实。”苏平点点头,轻声说:“这条线索很有用,谢谢了。不过,相比于确认毒物种类,凶手的下毒手法也很关键。” “从他中毒的表现上看,最先表现出问题的是消化系统,说明很可能是经口服引起的中毒。”老主任这方面经验相当丰富,虽然研究方向与法医略有些许区别,但也同样能说个七七八八。 但说完,他又纳闷的啧一声,说:“但大部分金属毒物中毒,如果是经口服的话,口腔黏膜大多都会出现相对非常明显的症状,尤其是重金属。 因为重金属能够使蛋白质的结构发生不可逆的改变,从而影响组织细胞功能,而口腔黏膜又相对脆弱,理论上来说…… 可给他做心肺复苏的时候我也看过了,口腔黏膜虽然有所损伤,但那基本上是被打导致的,倒是没发现典型、明显的中毒症状,这就很奇怪了。” 苏平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说:“从他入院时的检查结果看,当时他并没有金属毒物中毒的迹象。另外,我们刚也做了初步的调查,发现他住院后,即被转到了病房之后,也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进入过病房。” “噢?”老主任一愣,说:“这就很奇怪了…… 而且,他从发病到死亡,病程实在太短,起病极快,说明中毒的量应该是挺大的,本身中的毒也发病也急,推测应该是出现明显症状之前十到十五分钟之内才中的毒,甚至更短。 如果说没人进入过病房的话……难不成是原本就在病房里的人下的毒?可我记得那间病房里头只有个糖尿病足的老人,还有他儿子在照顾他。” “嗯,是这样。”苏平颔首,想了想,又道:“我再去做个调查吧,顺便去保卫科提取监控瞧瞧。” “好。”老主任颔首,喊苏平过来,也只是为了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这会儿该说的都说了,也就直接示意他自便。 …… 二十分钟之后,凃仲鑫等人抵达武警支队,同时,检测结果也出来了,他血液中被检出了六价的铬离子,血浓度远超致死量,也即为铬金属中毒。 荀牧看向曹明扬的家属,瞧着他们悲痛欲绝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们都想岔了。”此时,苏平回到了病房,瞧着忙做一团的凃仲鑫和柴宁宁的人,又缓缓走到了荀牧身边,并把祁渊给叫了过来,随后轻叹着说: “他们根本不是讲什么原则,也不是有所顾虑,而是……更直接,更高阶的挑衅,直接踩在了我们的头上,当着我们的面就在医院里头毒死了曹明扬,把我们的脸都直接抽肿。” “是啊。”荀牧双眼有些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接话说:“这帮匪徒……猖獗之至!” ------------ 第23章 过往 苏平轻哼两声,别过头去。 犯罪人如此行径,自是让他怒不可遏。可愤怒无济于事,他更关心的还是凶手投毒的手法。 祁渊小心翼翼的瞧瞧他们,不敢插话。他感受到了此刻气氛相当压抑,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肚子火,指不定什么时候爆发。 这时候的他们,近乎没有理智可言,一个个如同火药桶似的,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喷,祁渊果断从心,除非有什么重要发现,否则尽量不开口不动弹,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凃仲鑫和柴宁宁等人很快便将病房大致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苏平便下令收队,并将曹明扬的尸体带回去。 一并回去的还有荀牧及曹明扬的家属。 回到支队后,苏平很快便抱着硬盘跑到了图侦科,并安排祁渊和方常去接待受害人家属。 荀牧也在场,当他只是坐在一旁,并不吭声。 四名家属当中,当属受害人的弟弟最“坚强”,此刻已勉强恢复了冷静。 “曹先生,能聊聊吗?”祁渊便走到他边上,问道。 他轻轻点头。 “看上去,您和受害人年纪相差挺大的。您是他弟弟?” “嗯。”他应一声,说:“哥他大我十六岁,我妈四十一岁才生的我。” “噢?”祁渊有些诧异,兄弟俩岁数间隔这么大,倒是罕见的很。一般而言如果想要再生孩子,早就生了,一直没生,这种念头也应该打消了才对。 但他很快又想到一件事儿——计划生育。 曹明扬今年四十三岁,属于75后,他出生后几年便遇到了改开,再之后不久便是计划生育。 仈Jiǔ十年代,计划生育相当严格,发现一有一胎的家庭中女性怀孕,个别极端的地方甚至可能直接把人拉走强制引产,搞出了不少人命,甚至引出单手换弹匣惨案。 果然,曹明扬他弟弟看出了祁渊的疑惑,解释说:“我小时候问过我爸妈这件事儿。” 说着,他瞥了不远处目光仍旧呆滞的父母一眼,轻叹口气,气息被口罩遮拦,眼镜上瞬间蒙上了一层雾。 摇摇头,他又接着说:“我哥出身的时候就很重,我估计应该是属于巨大儿吧,而在那个年代巨大儿还挺罕见的,亲戚都觉得是福气。 但……我了解过这方面,现代碰到巨大儿都有一定的危险呢,何况那个年代,剖腹产都没推行开来,我妈生下我哥就元气大伤了。 他们倒是想再生些,那会儿还奉行人多力量大嘛,但决定再疗养一段时间再说。结果一修养,养来了个计划生育。 我爸妈都是那种比较‘听话’的人,郭嘉说什么听什么,说计划生育,他们就干脆不生了,放弃了那个念头。 一直到了九三年,我哥上高中,考上了县里的学校,住校,我爸妈身边一下没了人,又看着别人家小孩,才终于又起了心思,决定生我。 他们就去城里头找了个诊所,把节育环给拆了下来,又修养半年,然后生我——我现在想想也是觉得后怕,幸亏没出事儿,不然别说我,我妈可能都没有了。 我们老家计划生育这块倒不是非常严格,但我爸妈还是有点担心,头几个月还好,后来肚子越来越大,我妈就直接在家里待了好几个月时间,一直到把我生下来。 但我是超生的嘛,上不了户口,也没有准生证,家里的计生证也被吊销,出生证倒是有一张。好在那会儿上学这块卡的没那么严格,不大影响我哥的学业。 我哥成绩其实不算好,考中县里的高中那时烧了高香,那次考试的时候运气顶棒,上去了,但在办理一直是垫底的那批,当然也没考成大学,毕业出来就留在县里打工,每星期回家看看这种。 那会儿我才两岁呢,什么记忆都没有,倒是听我妈说我哥对我很好,每次回来都给我带一大堆玩具、零食,基本有求必应。不过后来我上学,有记忆以后也是觉得,他对我确实不错,一直护着,跟半个爸似的。 也是那时候,我七岁,上一年级那会儿,他县里的工厂倒闭,他没办法,就来了余桥发展,基本就只有过年回来了,联系少了很多,但感情没有淡。 而且,他碰到了嫂子。 嫂子离过一次婚,她前夫家暴,被她堂弟——就是那位警官——发现了,就把她前夫抓了判了三年,并起诉离婚。 家里知道这事儿,其实是不太能接受他俩的,不过我哥他中意,家里说了几次劝服不了他,就没再强求,由他去了,又过两年他俩结了婚,同年有了孩子。 那会儿我上六年级,十二岁,有了个侄儿,可开心,他们过年回老家,我就成天带着侄儿玩,打游戏给他看,带他骑家里的狗……” 随着回忆,他的眼眶又红了。 祁渊却看了荀姐一眼,暗想原来她还有个前夫,还是因家暴离婚的。 同时他也大概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与曹明扬关系这么好了。两人年龄相差如此大,曹明扬对于这个弟弟同样也宠溺非常,两人也没有竞争,关系自然融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父母教育的好。 顿了顿,祁渊又问:“你知道你哥得罪过什么人么?” “这个真不清楚。”他摇摇头:“我跟我哥关系挺好的,但好归好,平时又不再一块儿生活,彼此之间的事儿真的不知道多少。 而且我哥吧,典型的老实人性格,说不好听些就有点儿唯唯诺诺的,这样性格的人儿能得罪谁鸭? 他要是机灵点,别那么老实,要我看早就通过考试成民警了,可惜,太木讷了些,关系关系不会找……害呀,其实找了也没什么用,笔试都已经够叫他头秃了。” 祁渊抿抿唇。 听得出来,他对荀牧其实还是有一点儿意见的,不过并不重,只是很自然的牢骚罢了,算是人之常情,不至于到怪罪荀牧不照顾他哥的程度。 何况他自己也明白,他哥不擅长学习,不擅长考试,笔试都过不了,面试更白搭。 总的来说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不是那种让人挺厌恶的奇葩亲戚。 只可惜,从他身上,并没有问出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 第24章 胶囊 二十分钟后,王兆继续留在小会议室里陪着受害人家属说话,同时也开导开导荀牧让他尽快恢复状态,让祁渊去找苏平,将刚刚问得的些许情况上报上去。 “老荀他姐,有个前夫?”苏平一愣。 “嗯,”祁渊轻轻点头,随后有些纳闷的问道:“怎么了吗?” “不是一直在查楚寻良和曹明扬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么?”苏平冷笑着说道:“这不就是一个?” “啊?”祁渊张了张嘴。 “极端点想,你女人被别的男人抢走了,哪怕没什么感情,你气不气?”苏平问道。 祁渊的嘴张的更大了些,口罩都被从鼻子上拉了下来,露出两个鼻孔。 苏平又说:“况且,他还被老荀整进了监狱里,这个梁子结的有点大,他很可能会记恨上警方,记恨上老荀他堂姐,进而记恨上曹明扬,何况曹明扬跟他还有‘夺妻之恨’。” “这……”祁渊抬起手将口罩往上扯了扯,说:“太过牵强了点吧?感觉……不太靠谱的亚子。” “这会儿也没别的方向,姑且一查吧。”很显然,苏平虽然怀疑荀姐的前夫,却也认可祁渊的话,多少有些牵强。 片刻后,他又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没问。” “没问?”苏平摆出杨天宝招牌表情。 片刻后他又翻个白眼:“那回头去问。老凃刚让我过去一趟,可能有什么重要发现,你跟我一起不?” “行。”祁渊想了想,颔首。 两人便往法医科走去。 路上,祁渊又问道:“苏队,那个,图侦这边有发现么?” “没有,除了一直待在病房里的那个糖尿病足的老人还有他儿子之外,就只有医生、护士和咱们进去过。”苏平说:“除非是医务人员或者那对父子,否则……我真想不通嫌疑人是怎么投的毒。 但那对父子和医务人员,说实话我想不到他们的动机。当然,如果始终没有方向,这些人也得好好查查。” 祁渊若有所思。 很快走到了解剖实验室,就见凃仲鑫在尸体边上,拿放大镜盯着一个不知名的玩意儿。 祁渊微微皱眉,有些受不了血腥味与胃内容物混合的味道,但也仅此而已了,毕竟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现场,加上有口罩阻拦,很快便适应。 “来了?”凃仲鑫抬头打了个招呼,说:“解剖尸检还没完全完成,不过我从受害人的结肠中发现了这玩意儿。” 说着,他用镊子将之前用放大镜研究的东西夹起来一些,让苏平看了一眼后,便又放回到托盘当中。 “这是什么?胶囊?” “对,胶囊。”凃仲鑫说道:“而且应该是利用一种抗性淀粉,或者说抗酶解淀粉制作而成。其具备耐消化的特性,在小肠中不能被酶解,但可以与挥发性脂肪酸起发酵反应,最终被破坏。” “你的意思是……”苏平思路相当灵活,听凃仲鑫这么一讲,便立刻有了想法,说道:“凶手是利用这种抗性淀粉来投毒的?” “应该是。”凃仲鑫想了想,颔首说道:“以这种淀粉做成的胶囊,直到结肠,也就是大肠当中才会被破坏,进而释放出其内容物,最终让内容物被吸收进人体。 如果嫌疑人以此胶囊包裹着六价铬盐让受害者吞服下去,便能起到‘延时杀人’的作用,在受害者吞下毒药后数小时乃至十数小时候才急性中毒。” 顿了顿,凃仲鑫又说:“正因他消化道反应明显——呕吐还在其次,失禁才是关键,其裤子有着大量的粪便,而且明显不是死后排遗…… 所以我怀疑他是经口服毒物导致的中毒,又或者说,毒物在其消化系统当中。但偏偏其口腔黏膜、食道乃至胃粘膜都未发现明显的蛋白质结构破坏,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我就继续往下查,果然,就发现了这个。 而且,死者有一段时间未进食了,被抢救之后也只来得及吃了些许流食,吐出来的胃内容物就是那些,所以胃肠道都空空如也,这个胶囊,倒不是特别难找,否则还得费点功夫。 我推测,受害人应该是担心他进食后食物挤压胶囊将之挤破,破坏了其延时杀人的计划,所以刻意禁绝他进食。 因为消化除了化学消化,还有物理消化,胃酸是一,胃肠道肌肉活动碾压搅拌食物也是。” “这么说来,嫌疑人竟然还有相当深厚的医学素养?”祁渊有些错愕,说道:“竟然连这种事儿都知道?难不成凶手从事医学相关专业?” 苏平斜了他一眼:“这明明是常识。” 祁渊:??? “咳咳,”凃仲鑫干咳两声,说道:“我记得我辅导女儿功课的时候有涉及到这方面的知识,好像初中生物就接触到了,物理性消化、化学性消化,还有抗性淀粉这些。” 祁渊张了张嘴,随后眼角一抽,说:“好吧,是我孤陋寡闻……” “不叫孤陋寡闻,这叫上课不听讲。”苏平翻个白眼。 “那幸亏你没说不学无术。”祁渊一耸肩。 “嘿你反以为荣了是吧?”苏平又斜他一眼:“最近有点皮啊,都敢跟我顶嘴了?” 祁渊讪笑:“没有,没有的事儿……不过,这抗性淀粉,怎么弄到的呢?应该不好弄吧?” “土豆香蕉大米里都有。”凃仲鑫轻声说:“而且,市面上许多肠溶性胶囊、肠溶片,也都用的抗性淀粉,尽量避免刺激好发疾病且相对敏感的胃部及十二指肠。” “……”祁渊又抿了抿嘴。 别家主角成天装逼打脸,怎么到了这儿,他成天被装逼被打脸了…… “行了。”苏平轻声说:“基本上到了这儿,凶手投毒手法算是明了,当然,最好能印证印证,确定这玩意儿确实是用抗性淀粉做成的胶囊,而且里头有铬盐残留,才能确定最终是它引起的中毒。” “已经让人取了一部分送去实验室化验了。”凃仲鑫立刻说道:“想来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 “好。” ------------ 第25章 想法 半个钟后,实验室结果出炉,凃仲鑫在死者结肠当中发现的物质确实是用抗性淀粉做成的胶囊,其结构都尚未被完全发酵破坏。 苏平立刻抄起对讲机,将这一发现转告给了众刑警。 虽然这一发现看似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无法作为重要的指向性线索,但确定了凶手的作案手法,总归是个巨大的突破。 至少,他们对于凶手有了相对更加具体一些的了解——别看苏平和凃仲鑫都先后打脸祁渊,但抗性淀粉不易被消化破坏这一常识,寻常人还真不了解。 初中学过归学过,但许多人都已经将这个知识点遗忘了,别人提起的时候或许会有恍然大悟的感觉,但没人提,自己很难想起来。 将其用在杀人计划当中,则更是罕见,就比如利用蚊香、烟头制造个简易的延时装置,原理非常简单,但能想到并将之付诸应用的却很少。 是以此后,苏平便很快召开了对讲机会议,让众排查组在筛查目标的时候加上一个条件——嫌疑人团伙中,至少有一人是心思缜密、思路灵活且知识面相当广的人,并且,可以结合嫌疑人职业,对此进行大致筛查与判断。 一般来说,需要大量重复性、机械性劳动的职业,思维相对也比较僵。而工作方面相对比较自由灵活的,这方面也同样会灵活许多。 昨晚这些,他回到自己办公室,祁渊依旧跟着。 苏平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叹口气,尔后摇摇头,轻声说道:“怪不得先前不论如何讨论,逻辑都难以自洽,原来是因为咱们一开始就推测错了方向。” “是啊。”祁渊坐在苏平对面,也跟着说:“谁能想到他们根本不是打算放过曹明扬,而是为了进一步激怒我们……” 苏平微微一怔,随后问:“你说,这帮家伙如此设计,究竟是为了什么?挑衅我们?激怒我们?” “如果是以此为动机的话,那是跟我们有着深仇大恨啊。”祁渊别过头,看向窗外。 正这时,荀牧忽然跑进了苏平的办公室,有些激动的说道:“老苏,或许我们先前调查的方向错了,凶手的目标,很可能并不是楚寻良和我姐夫,而是‘警察’。 他们俩只是比较倒霉,被凶手给掳了去,但,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不管他们碰到了谁,只要穿着警服,恐怕就会被他们给抓走,杀害。” 苏平挑眉:“你一直在外边偷听?” “什么叫偷听。”荀牧翻了个白眼:“我想知道什么还用得着偷听?” “先不说这个。”苏平站起身,走到床边,拉开窗户,随后扯下口罩,点了根烟,背对着他们俩,问道:“问你个问题。你堂姐离过婚,是吗?” “嗯,没错。”荀牧轻轻颔首,也不否认,直接应了下来。 “离婚的原因是家暴?” “对,”荀牧走到另一扇窗户边,同样扯下口罩,点上烟,说:“十多二十年前的事儿了,具体时间记得不是很清楚,那会儿我才刚从警三四年,下基层派出所历练,这事儿你知道。” “具体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荀牧摇头说道:“关于事情本身,印象倒还算深刻。 当时我在值夜班,忽然接到我姐的电话,问我方不方便,她还在那儿哭,我一下就急了,问她怎么了,然后说我在派出所,让她过来一下——她当时住的也不是很远,打了辆的士就来了。 结果到了派出所,我一看,她满脸淤青,嘴角也破了一块,一边脸肿的老高,当时就气炸了,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儿,被谁给打了,她哭着说是姐夫。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个同事帮忙立案,立刻冲到姐夫家,把那混蛋给抓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用人脉,跑关系,找了许多能找的人,硬是给他定了个故意伤害罪,之后又劝我姐跟他离婚,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苏平嗯一声,接着问:“后来呢?对他还有印象不?名字、身高、身材还有大致样貌这些。” “模模糊糊记得一点。”荀牧想了想,说道:“个字不高,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吧,也不壮硕,性子还有点儿懦弱,就只能欺负欺负力量方面完全不占优的女性这样,反正在我看来就窝囊废一个。” 苏平点点头,接着问:“名字还记得不?” “这个我得想想……叫……姓魏,名字里好像还带个豪字,但哪个豪就记不清了。”荀牧说道,随后耸耸肩:“你翻出当年的案卷查查不就好了?我姐叫荀静初,你们按当事人去找找。” “工作量太大了。”苏平翻个白眼:“二十年前的案卷好些都没录入电子数据库,没法用关键词检索,只能靠人工去翻,鬼知道要翻到什么时候。” “可法院审判记录,至少刑事案卷这一块已经完成了电子存储不是。”荀牧说:“你们干脆申请那边的同事进行协查嘛。” “对哦。”苏平掐灭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尔后将口罩戴上,轻轻点头后看向祁渊:“小祁,这事儿交给你去办。” “啊?哦,好!”祁渊赶忙点头。 苏平又看向荀牧,轻声说:“怎么,恢复理智,走出来了?” 荀牧没正面回答,目光看向远方。 沉默了片刻,他才说道:“是啊,人被害死了,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最初时有些难以接受,有点懵之外,慢慢的也就缓过来了,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愤怒……” “是啊,愤怒。”苏平嗯一声,说:“当着我们的面杀人,这都不愤怒的话,干脆扒下警服回家当个米虫吧。” 荀牧没接话。 又过了一小会儿,他才问:“怎么,你怀疑我堂姐前夫?” “和小祁讨论过。”苏平说道:“他觉得这人虽然有可能作案,但动机上比较牵强,我倒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此刻左右没啥线索,不如试试看,碰碰运气。” “什么时候你破案都开始碰运气了?”荀牧轻笑:“怎么,有什么想法,连我都舍不得说?” ------------ 第26章 网格 “没。”苏平轻笑,随后又是一阵沉默,手指头无意识的扣着剥落下来落到窗户滑轨中的石灰块。 小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回过神,又轻声说:“不出意外……快了,这一两天就能破案。” “这么笃定?”荀牧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你到底发现什么线索了?” “线索没有,只是,在这个非常时期,大多数人都自我封禁在家里,路上行人、行车都特别少,你不认为,这大幅度降低了我们的侦查难度吗?” 荀牧沉默片刻,抬头:“那辆面包车?” “车辆行驶轨迹已经摸清楚了。”苏平回过身,展开了一张交通图,轻声说道:“看,这是运河街道办的交通线路图,交管局提供的。” 荀牧走上来,指着上边的线条问:“这些线条,就是该车辆的轨迹?” “不错。”苏平颔首:“虽然嫌疑人始终都用的套牌,比较谨慎,所以没能查出他的实际车牌号码。 但是……他在这一片,朝凤社区的各个路口,出现频率相当高,持续时间也足够长,同时具备相当的规律性…… 这意味着,嫌疑人很可能就住在朝凤社区当中,或者该社区附近。该社区面积不大,约三平方公里出头,里头只包含了两个社区居委会。 其中五凤村道路未封闭,所有人员、车辆都可自由出入;朝霞村则半封闭管理,人员可以随意出入,车辆允许免费借道,停留时间超过半小时则收费。 我认为,嫌疑人于五凤村落脚的可能性相对大些,朝霞村的管理,意味着他长期套牌被发现的可能性太高,并不适合。 亦或者,他也有可能将车停留在五凤村,然后步行回朝霞村,只是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长时间将车停的那么远,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非常不踏实。” 荀牧盯着五凤村的地图看了起来。 苏平又接着说:“五凤村人口密度挺大,据登记总人口应该在9118人上下的样子,误差在百人之内,包括流动人口与常住人口。 在这么小的范围内,寻找一辆涉案的面包车,找到面包车车主,我觉得并不多难。” 顿了顿,苏平又补充:“何况,曹明扬临死前给我们又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嫌疑人上嘴唇开裂,有着严重程度较高的‘兔唇’。” “所以你手中其实已经掌握了明确且关键的指向性线索。”荀牧看了苏平一眼,说道:“一两天内破案,你倒也确实有这个把握……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去追查我堂姐的前夫?” “一方面,这确实也是一条线,我多多少少有点儿怀疑这个人。”苏平又沉默片刻,之后终于开口直说了:“另一方面,从曹明扬被发现在锦绣馨园小区垃圾桶边上时,我就忍不住想,这帮犯罪团伙,是不是知道曹明扬身份?” 荀牧瞧了他一眼。 “我怀疑过内鬼,但转念一想,排除了。”苏平耸耸肩。 “为什么?”荀牧问道。 “废话,我先前都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姐夫,还是后来你说了才知道的,哪个内鬼能把这事儿给挖出来?”苏平翻个白眼:“这不无稽之谈么?” 荀牧轻轻点头。 “所以,如果犯罪团伙知道你,知道曹明扬,又知道你俩之间的关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非公事情况下,他同时认识,或者有条件同时认识你俩和你堂姐。满足这一条件的,从现在看,你堂姐前夫是一个。” 荀牧挑眉:“可先前不说了么,嫌疑人或许只是单纯仇视我们警方……” “也不排除他仇视的其实是曹明扬,楚寻良是被连累的。”苏平打断他的话,说:“所以,楚寻良他们很干脆的直接杀了,曹明扬却被喂下延时释放的毒药后扔到锦绣馨园,让他在我们面前中毒死去。” 顿了顿,苏平微微偏过头,看向荀牧,轻声说:“或者说,是让曹明扬在你面前被毒死。” “……”荀牧身子微微一僵。 过了一会儿后,荀牧又说:“先前不推测,有嫌疑人住在锦绣馨园么?说起来,锦绣馨园和五凤村也蛮远的。” “看样子你脑袋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苏平摇摇头:“这很明显是团伙性作案啊,团伙中的不同成员,有些不同的落脚点,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又是一条线索,住在五凤村,案发时去过锦绣馨园的住户,或者反过来看也同样成立,便也具备重要嫌疑。 你说,这么多线索在手,如此多的筛查条件,咱们甚至都不需要再做什么工作,只需要好好的过一遍筛子,嫌疑人其实自然而然的也就冒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一筹莫展的模样?”荀牧挑眉:“释放假信号?” “对。”苏平点点头:“线索虽然多,但这些都不是铁证,所以确定人之后,求证工作很关键。 而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帮家伙不仅大胆、猖獗且谨慎,思路还很灵活,一旦发现情况不对,恐怕立刻就会逃之夭夭。 虽然在如今这等严管的情况下,他们很难跑掉,而且一跑就基本意味着被我们确定了身份,但总归会多不少麻烦。”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一面尽可能稳住他们,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一无所获,”苏平本能的压低了声音,说:“另一方面,派人以防疫工作需要为由,换上相应的工作服,在五凤村、朝霞村当中游走、走访,尽可能确定嫌疑人。” 顿了顿,苏平双手背负在身后,轻声说:“等到了这一步,案子基本上就意味着破了。” 荀牧抿抿嘴。 片刻后,他问:“你什么时候得到这张交通图的?” “曹明扬死前。”苏平轻叹口气,说道:“可惜……我真的没料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将曹明扬杀害。” 荀牧又一阵沉默,尔后岔开话题,问:“你让小祁去查我姐前夫,也是想混淆视听?” “不全是。”苏平摇头:“如果他与本案无关,那确实可以算混淆视听;如果有关,那就是一箭正中红心。不论哪种可能,总归,都不是无用功。” ------------ 第27章 目标 整个朝凤社区也不过只有三个平方公里而已,只看五凤村的话,那就更加狭小了,刨除掉公共道路、施工工地、河道、学校、小公园等处,只有七十多万方而已。 在这么点范围之内找到一辆可疑面包车,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那辆面包车,尔后几组人分别不着痕迹的路过几次,最后终于成功将位于仪表盘上的车架号铭牌给拍了下来,尔后发给了苏平。 苏平立刻联络交管局,交管局下属车管所很快便通过车架号查到了车主身份,尔后又给苏平发了过来。 “向海川……”苏平眉头一挑,看向刚走进来,才汇报到一半的祁渊。 祁渊抿抿嘴,抬起手中的案卷,确认了两回,才点点头说道:“没有错,荀姐的前夫也叫向海川。” 苏平收起手机,再次走到窗户边,扯下口罩点了烟,道:“说说。” “向海川,男性,1976年生人,98年因故意伤害获刑三年,01年出狱,当年又因抢劫获刑三年半,05年出狱,当年却又因寻衅滋事、聚众斗殴获刑十年,实际执行九年,14年出狱,次年又因故意杀人……” 苏平挑眉:“这人不是坐牢,就是在坐牢的路上?” 祁渊挠挠头:“我看了案卷就怀疑他有严重的反社费人格,或许还有相当极端的仇警情绪。” “他14年不是因故意杀人入狱了吗?”苏平打断他,又问出个关键问题:“按照他的犯罪‘履历’,这般屡教不敢,又是故意杀人的重罪,恐怕得获死刑了吧?这会儿坟头草怕都换了好几茬,骨灰搞不好都被人盗走做钙片了。 就算侥幸没死,被判了死缓或者无期,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出来吧?” “这次没入狱。”祁渊说道:“始终没掌握核心证据,是以始终不予以审判,一直处于羁押待审的状态,一羁押就是三年。” 苏平微微惊,猛地回过头看了祁渊一眼:“我们余桥刑侦系统内还有这种事儿?” “严格来讲,不完全是我们刑侦系统的锅。”祁渊干咳两声:“羁押待审阶段主要是检方负责的,下边刑侦大队只负责协助和补充证据。” “然后呢?”苏平掐灭烟头,扯上口罩问道。 “在我看来他这个人怕是被遗忘了,正常来讲哪里有羁押三年的道理。”祁渊说:“主要这个人屡次犯罪,检方恐怕也习惯性的认定他有罪了,只是始终没有证据,日子就越拖越久,最后甚至可能将他淡忘,然后……” “不要你看来,”苏平再次打断他,淡淡的说道:“直接说后续。” “哦。”祁渊讪讪,立马低头又看了看案卷,随后说道:“前年年初,证据收集完毕,开庭宣判。 他在庭上并不认罪,但最终还是被判处死刑,他不服上述,但二审依旧维持原判。” “那他怎么出来了?”苏平更加纳闷:“李代桃僵?” “不是,”祁渊摇摇头:“等待执行期间,该案真正的凶手落网了。” 苏平:??? 片刻后,他问:“你是说,这货不是凶手?” “那回真不是。”祁渊道:“真凶是因为另一桩杀人案落网的。 那桩案子和14年那起在作案手法上非常相似,负责侦办的兄弟就多问了一嘴,原意是想问他是不是效仿作案,以及为什么要效仿如此拙劣的作案手法作案的,结果凶手以为那桩案子也查到他头上,就干脆一嘴认下了。 这一认,整个大队就都炸开了锅,一方面抓紧向检方、院方及关押向海川的单位做汇报,另一方面……” “这事儿我知道了。”苏平又转过身去,重新点上烟,说道:“我有点儿印象,当时闹得还挺凶,支队方面,老荀也派人去问过。不过当时我手头有别的任务,就没多关注,后来任务完成,这事儿也解决了。” “是啊,解决了。”祁渊说道:“幸亏死刑还没执行,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向海川获得了一笔不菲的郭嘉赔偿,同时,负责直接侦办本案的同事,包括刑侦大队、预审大队、检方及院方相关负责人都受了处分,甚至被追究刑事责任。” “他获得赔偿,什么时候的事儿?”苏平又问,随后补充:“大概时间我清楚,我现在要确切时间。 “18年12月27日。”祁渊说道。 苏平若有所思。 祁渊又问:“这个人现在看起来具备相当大的作案嫌疑,抓他吗?” “先不。”苏平摆摆手:“此人屡次入狱,显然是个审讯老油条了。而且某种程度上讲,上一回超长羁押、险些被错判死刑的经历,也让他获得了一块免死金牌,天生就容易引起舆论同情。 现在是非常时期,做事儿得谨慎、稳妥一些,没有直接证据,先不动他,派人盯着别叫跑了就是。 接下来的重点,一是确认他的同伙的身份;二锁定其犯罪证据,比如找到作案工具之类的。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我相信并不难。” 祁渊嗯一声,表示明白。 想了想,他又问:“这事儿,要和荀队说吗?” “说吧,”苏平嗯一声:“但得跟他讲清楚,目前只是发现可疑作案车辆是他的。” 顿了顿,苏平一把将烟头掐灭,摸摸下巴,又嘀咕:“或许可以让交管局配合咱们演一出戏,以车牌为假牌为由立案调查并处以行政拘留,同时把事情闹大一些,能否在控制住他的前提下,将他的其他同伙也钓出来……” “这是要引蛇出洞?”祁渊立刻兴奋的问。 “有些冒险。”苏平摇摇头,但跟着又说:“可一旦如此行事,就有了由头暂时扣押并调查他的面包车,进而或许能从面包车上发现点儿蛛丝马迹,比如曹明扬和楚寻良的血迹、毛发等等。 若有了这些铁证,至少这辆车劫持过受害人的嫌疑就被坐实了,案件侦查工作可谓迈出一大步…… 而风险则在于惊跑了他的同伙……毕竟这路数,玩得好叫引蛇出洞,玩不好就是打草惊蛇了。” ------------ 第28章 行动(上) 祁渊顺着苏平的思路想了想,尔后轻声说:“如果仅仅是套牌,恐怕未必会引起他们警觉。” 苏平摇头说:“单套牌自然没什么,但那辆车涉案,一旦车辆被查,案情就可能曝光,从他们一贯的谨慎程度看,很可能咱们前脚刚查了这一辆车,他们后脚就立刻跑路了。” “跑不掉的吧?”祁渊说:“目前各大道路都还处于封锁……” “严格来讲不叫封锁,半个月前查的还严格些,现在就只是排查登记而已了。”苏平摇摇头:“况且最严重的时候,也是只查进城,不查出城的,除非咱们有特殊要求,通过申请,他们才帮我们顺便查查。” 祁渊皱了皱眉,问道:“那能不能再利用监控对这些同伙进行排查呢?上一章就有读者说了,车都能找到,按理说也能找到他们的吧?” “我看到了。”苏平耸耸肩说:“但,你以为我没派人查么? 第一,五凤村监控密度很低,也没设出入卡口,这个我先前就讲过。否则早就直接通过安防监控查到这辆面包车了,哪还需要派人伪装成防疫工作人员去满街道晃悠去找到这辆面包车,再把车架号给拍下来? 幸亏这车不是彻头彻尾的套牌,车牌、车架号、发动机号都完全套别人家面包车的,算是作案人百密一疏,否则想锁定向海川都有些困难。 第二,路上道路的高清监控探头,你见过,驾驶室副驾驶有人抽烟的话,甚至连烟是啥牌子的都能给你分辨出来,那位大佬也说了,通过现在的人脸识别技术,分分钟就能识别出身份。 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依旧处于疫情防控期间,口罩一戴,再以遮光为由戴个墨镜,鬼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查车辆轨迹的时候就想过确定此人容貌,可惜没收获。” 祁渊眨了眨眼睛。 “所以……没办法了?”过了一小会儿后,他问道。 “也不是没办法。”苏平摇头:“作案人重要一员已经确定,向海川,想要进而确定他具体的落脚点和同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多蹲一段时间即可。要采用一些非常手段,设套抓人,更快。” 顿了顿,他接着说:“现在,五凤村向海川,锦绣馨园有一个,想来不难查,至少还剩一名作案人,暂时不太好确定,但也只是暂时而已。我现在只是在想,是求稳慢慢将他们抓到,还是冒点险,争取今儿就让他们落网。” 祁渊瞧了他一眼,抿抿嘴,不敢插话。 这种大方向的事儿,他可不敢瞎扯,万一出问题了他背不起锅。 虽然苏平也不大可能会将锅甩他身上去。 “去干活吧。”苏平摆摆手:“去把这事儿跟老荀讲讲,然后到各单位去把他们今儿的调查报告都收集过来吧。” “哦。”祁渊连连点头,离开了。 苏平回到自己办公桌上,再次扯掉口罩,又点了根烟抽起来,眉心越拧越紧。 若非要和祁渊保持安全距离,他也不想到窗户边去抽烟。只是身为个靠谱负责的人,他也不会有什么侥幸心理,即使大家都没啥事儿,他还是会为大家的健康负责。 一根烟抽完,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终于下定决心,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一小时后,苏平接连收到好几条信息,看了两眼之后,他便立刻摸出手机,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又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对讲机喊道:“痕检科,抽两个人跟我出警,小祁一并跟上,五分钟之内,停车场集合,快!” 说着,他将对讲机往腰上一别,便迅速冲出办公室。 来到电梯口,瞧着两架电梯都在下边,他挑了挑眉,却还是按下了向下的按钮。 如果换做是半年前,他就选择直接从楼梯口往下跑了。但此刻他腿脚不大利索,上楼或者平地跑影响到不很大,可下楼的话,脚下一个不稳就容易失去平衡,一不小心再崴到脚乃至摔个骨折,刑警生涯怕就真的可以直接终结了。 等待总是让人不耐烦,他眉头越拧越紧,胸中好似憋着一团火一般。 但随着他几次深呼吸之后,总算将火气给成功抑制了下来,眉头也缓缓展开。 又等了一小会儿,电梯终于上来,空的,里头没人,或者说人已经在下边楼层离开了。 他走进去,按下一楼按钮,恰好偶遇祁渊与老魏,老魏还带着两名年轻的痕检员。 苏平挑眉:“这俩人,看着有点面生啊。” “上头安排下来实习的高材生。”老魏耸耸肩:“俩硕士,能力来说相当不错,经验其实也并不缺。我寻思着,如果只是查一辆车的话,那应该用不了多少人才是,贵精不贵多嘛,主要还是看能力,就把他俩给带过来了。” 听了老魏解释,苏平轻轻颔首,又与他俩打了个招呼,便没说什么了。 祁渊搓搓手心,也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俩倒是蛮和善,眼睛都微微弯曲了些,口罩也动了动,显然在微笑,客气的回应他。 到了一楼,电梯门一开,苏平便立刻跑了出去,瞧着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的模样,一点儿时间都不乐意浪费,祁渊等四人也只好赶忙跟上。 很快来到停车场,苏平手又一挥,示意大家都坐他的车,尔后便打开车门当先钻了进去。 老魏轻笑,手微微一引,让祁渊坐到副驾驶。他犹豫了两秒,也没推脱,很快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带。 他和另外俩研究生没见过面,下午时候往各科室跑拿报告的时候都没有见着,生分的很,一块儿挤后排的话怪尴尬的。 车辆启动之后,祁渊又忍不住问:“苏队,人拿下了?” 看他急急忙忙的模样,并喊了痕检科,其实祁渊和老魏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只是还不百分百确定。 “嗯。”苏平应了一声:“交管局的兄弟以伪造、更改车牌号为由把人和车都扣下了,我们这就去查查那辆车,锁定证据。” 祁渊有些纳闷:“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还有其他什么事儿吗?” ------------ 第29章 行动(中) “多得很。”苏平淡淡的说道:“吴桂鸿出逃了,一块跑的,除了李惠兰之外,还有个叫郭飞羽的。哦对了,这个郭飞羽,是曹瑞的手下,与吴桂鸿住在同一个小区,搭乘吴桂鸿的车出逃,被咱们同事拦截了下来。 还有一名嫌疑人,叫熊宗森,住在锦绣馨园小区,就是咱们一直追查的那个。他倒是还没逃,但…… 还记得让你们筛查第一现场附近的便利店么?不久前刚好筛到他,刚好住锦绣馨园小区,就在发现曹明扬的那几个垃圾桶边上那栋楼,而且还刚好是在案发前一段时间出门,案发后不久回到锦绣馨园小区当中。 综上所述……有理由认为此人同样具备重要作案嫌疑。但是,除熊宗森之外的其他人虽然被暂时控制住了,但控制不了多久,我们需要拿出直接证据,而且是急需。” 顿了顿,苏平又说:“只要能从车上发现生物学证据,这桩案子便意味着终结了。” “苏队放心,”老魏立刻说道:“按照现在的痕检侦查手段,只要受害人和嫌疑人真的在车上待过,就肯定能找出证据来,他们基本没可能将所有痕迹统统都抹除的。” 顿了顿,他又说:“肯花大力气,把检材送到省厅去,咱们甚至能够从蛋白质等高分子层面将痕迹给他剥离出来。 而这桩案子死了一名同事,一位辅警兄弟,他们还把视频扩散,影响极其恶劣,省厅同样重视非常。 所以,苏队我敢跟你打包票,只要那辆面包车真的是涉案车辆的话,要不能从中发现线索,我把那辆面包车给拆掉吃咯!” 苏平挑眉:“你要做不到,我亲自把那辆车拆了塞你嘴里叫你咽下去!” 老魏:(⊙o⊙)… 祁渊和两名高材生都有些忍俊不禁。 “哼!”苏平闷闷的哼了两声,便不再开口。 这会儿算是下班高峰期,只是路上车流依旧不太多,交通压力挺小,他们的速度还蛮快的,是以不到半个钟便赶到了五凤村。 交管局并没有将车给拉走,只是在轮毂上加了把锁而已,实在懒得拉了,要车没问题,那就拘留个十五天,罚款两千块并扣十二分,等十五天后勒令他把车牌改回来再给他车辆解锁。 “就这车。”苏平挑眉说道:“车牌号……没错,就它,你们看吧。” 祁渊干咳两声。 苏平目光一斜:“咋?” “没,我要做什么?”祁渊问道。 他确实有些纳闷,苏平为什么要特地将他给叫过来。 “等会儿。”苏平说:“如果车上有明显痕迹,比如血迹的话,咱们立刻去向海川家调查,看看能否发现凶器之类的。” “哦。”祁渊这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很快来了名片警,对苏平敬了个礼,并问:“是苏队吗?” 苏平颔首。 片警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他:“这是交管局那边的兄弟让我转交给您的,说是这辆面包车的钥匙。” “噢?”苏平接过钥匙,随后便递给了老魏,并道:“谢谢了。” “没事儿,举手之劳。”他摇摇头,随后说:“那,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先去继续巡逻了?” “去吧,辛苦了。” “分内之事。”他摇摇头,转身离开。 此时老魏也将面包车门给打开。虽然没有车钥匙他也能开门,但有钥匙的情况下显然能少花费许多工夫。 入眼倒是没什么异常,但眼尖的老魏还是发现,车脚垫有一小块颜色略微深些,打光瞧了瞧后,又接连拍了几张照片,尔后布上遮光布,并往脚垫上局部喷洒了点鲁米诺尔试剂。 试剂很快发出暗淡的荧光。 “有血迹。”他轻声说一句,随后又用棉签蘸了生理盐水,刮取些许血块下来密封好,也用小刀割下小块脚垫收起来,又说: “楚寻良和曹明扬死亡时间距今不太久,拿回去让法医科检测一下吧,血液内说不定还能检出DNA来,如果与曹明扬、楚寻良之一的DNA吻合,那向海川与本案就绝对脱不了干系了。” “那你俩接着查,”苏平嗯一声,跟着看向祁渊:“小祁,咱俩去向海川家搜搜。” “这……”祁渊张了张嘴:“不太符合规定吧,毕竟还没证明这血是曹明扬或者楚寻良的……” “出了事我兜着,我承担。”苏平淡淡的说道,随后便直接转身离开。 祁渊没办法,只好立刻跟上。 很快来到向海川租住的出租屋外,因为门没反锁,苏平三两下便能将之打开,但他考虑两秒,还是选择先联系房东。 好在房东也住在这儿,就住顶楼,很快便下来,问两句情况看过苏平的证件后便给他开了门。 尔后两人戴上手套鞋套,走进房间。 出租屋并估算小,一室一厅四十平上下的模样。 房间相当干净,地面并没有肉眼可见的灰尘,垃圾桶里的垃圾也不多,厨房也没有怪味儿,锅碗瓢盆都洗的干干净净,灶台上也不见多少油污。 祁渊有些诧异,向海川住的房子,与他想象中大不一样,没想到他个人生活方面还挺给力。 不过考虑到他的面包车内部也还算整洁,而且二十岁后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监狱里度过,或许养成了干净的习惯,倒也能够理解。 “那个,警察同志,”房东犹豫了片刻后,忍不住问:“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 苏平之前只说他犯了点事儿,并没有具体言说,这会儿房东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了。 “目前查到的是非法套牌,可能还有其他犯罪情况,暂不确定。”苏平没多透露,只随口说一句,便在房间里仔仔细细的检查了起来。 电视柜下边,他发现了个隐藏的小保险箱,并非嵌入式的,重量也并非特别重,保险级别其实并不是很高。 苏平来了兴趣,便一面打量这个保险箱,一面对房东问道:“你对这个租客熟悉不?” “还行吧。”房东斟酌着说道:“有些印象,他在这住了挺久了,人蛮热情的,见面都会打招呼,几次敲门收房租应的也很快,偶尔扫两眼,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挺爱惜这屋,比多数租客好多了,挑不出毛病来。” ------------ 第30章 金条 “这样么……”苏平应一句,随后试着抬了抬保险柜。 “嗯?” 保险箱特别沉,他花了不小的力气。但一抬后,他有些诧异的发现,几把钥匙便被压在保险柜下边。 将钥匙取出,他微微皱眉,便试着将要是插进保险箱锁孔当中。 轻轻一扭,竟然就开了。 他更加诧异,然后立刻将保险箱取出来,接连拍了几张照片。 里头的东西倒还好,都是些现金、金条之类的东西,似乎并没有违禁品。 但…… 整整三十根一公斤的金条,本身就是个问题了。 按照最近的银行账户黄金价格进行计算,这段时间每克黄金大概在两百九十五块钱到三百块钱之间波动,就算取最低价,这里的黄金也值整整八百八十五万。 如果安装黄金交易所的黄金延期交收业务给出的价格,每克在三百六十元往上,那就更加夸张了。当然,实体黄金回收,基本没可能达到这个价目的。 “这个向海川,哪来的这么多黄金?”苏平有些纳闷。 一旁站着的房东双目一突,虽然苏平并没有将黄金取出来,但他的角度依旧能看到其中一角,眼睛都看直了。 这房东拥有这么一整栋居民楼,不动产几千万还是有的。只是这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几十根金条,或者一大叠钞票,视觉冲击力都相当强,因为人脑很难在短时间内准确估计出其价值,要么过分低估,要么过分高估。 房东显然就过分高估了三十根金条的价值。 祁渊从厨房里出来,瞧见保险柜里的情况,险些也直接被晃瞎眼。 但很快,苏平咦了一声,伸手从柜子里拿出一块金条来,发现金条上虽然印着有AU足金999和1000g字样,但其金色相对暗沉一些,同时体积似乎大了不少。 他眯着眼,比对了下金条的长宽高后,摇头说道:“这不是金,是铜,只是相比于一般的黄铜,它可能添加了一些别的元素,看上去更接近黄金些。” “啊?”祁渊赶忙走过来,打量了几眼,随后也若有所思,问道:“是因为密度差太多吧?” “嗯。”苏平轻轻颔首,说道:“黄金密度达到十九克多每立方厘米,黄铜记得不大清楚,因为是合金有波动,但每立方分米应该不超过九克才对,两者相差太多了。 如果搞成黄金首饰而且不标重量的话,还不一定能靠这个推测猜出这些金属条不是金条。 毕竟首饰的体积做不得准的,黄金密度太大,单价又太高,而本身延展性又极好,所以许多厂家为了视觉上看着更舒服点儿,都会一定程度上将首饰给做成空心的。 但搞成了金条……呵呵。金条基本都是投资黄金,除非是哪种一克五克的金条,否则根本没必要搞成空心。 一公斤的金条我见过,比它小得多,而我刚刚大致心算了一下它的体积并进一步算密度……嘛,为了方便计算我基本都取整数了,算出来它的密度也不超过十克每立方厘米,很显然不会是黄金了,18K金都不是,密度对不上。” 祁渊走过来蹲下,打量了几眼,尔后问:“那,他囤积这么多的假黄金干什么?是打算骗别人呢,还是被人骗了?” “恐怕是被人骗了。”苏平轻声说:“如果打算骗别人,这东西没必要锁紧保险柜里,因为他很清楚这年头铜并不值钱,三十公斤,花不了多少。” 房东一直在竖着耳朵听,听到这儿,也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呼两口气,心跳缓缓平息下来。 苏平瞧了他一眼。 房东感受到苏平的目光,干咳两声,问道:“那……那个,警察同志,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关于这个住户,你了解多少?” “呃,这个刚刚不是说了吗,不是太了解……” “那没什么事了。”苏平轻轻摇头。 房东张了张嘴,又干咳两声,说:“啊,对了,我家还在煲汤,那我先回去了啊。如果有什么事儿,随时叫我。” “好,麻烦你了,留个联系方式吧,我给你电话。”苏平说道,随后又接着说:“我的号码麻烦你也存一下,如果你想到或者发现了什么线索,也可以随时告诉我们。” “行。”房东点点头,又觉得苏平他们这么大阵仗不大可能只是为了查套牌啥的,便又忍不住问:“那个,警察同志,这人,不会是撞死人逃了吧?” 苏平微笑摇头。 房东犹豫一阵,见实在没借口留下来,便与苏平互换了电话号码之后转身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苏平才收回目光,眯着眼说:“小祁,搜吧,里里外外好好搜一遍,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行。”祁渊颔首,又往厨房跑去。 苏平挑眉:“不是,你老去厨房干啥子?肚子饿了想弄点饭吃?” “呃……”祁渊身子微微一顿,解释道:“我寻思着凶器有没有可能是菜刀啥的,毕竟这种凶器最常见嘛……” “菜你个鬼刀!”苏平翻个白眼:“凶杀视频你没看?剪断曹明扬手指的是园艺剪,对准关节,咔嚓一下,指头就下来了。 斩断楚寻良脑袋的是厚背大砍刀,三十公分长,背有半公分宽,估摸着怕是得有十斤重,三两刀就砍断了他脖子。 视频拍的清清楚楚,凶手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你现在来跟我说凶器有没有可能是菜刀?” 祁渊呆了呆,很快回过神,说:“抱歉,我记错了……那我去厕所瞧瞧有没有血迹……” “有血迹也洗掉了,你身上又没有带鲁米诺尔试剂,拿什么看?”苏平伸手往卧室一指,说:“别给我搞东搞习的,去卧室瞧瞧……” 苏平话没说完,祁渊便默默的从口袋中摸出一瓶装在密封袋里的喷壶,小声说道:“我觉得可能用得到,所以管魏主任要了一瓶过来…… 浴室采光条件蛮差的,这会儿天色也不早,如果有血迹,应该能比较清楚的看到荧光反应……” 这回轮到苏平一呆…… ------------ 第31章 凶器 干咳两声掩饰尴尬之后,苏平便连连摆手,示意祁渊去厕所瞧瞧。 祁渊便直接过去了。 楚寻良的尸体至今没有被找到,或许隐藏在某个嫌疑人的家中,亦或者已经被抛尸到了某个隐秘之处。 而不论是抛尸还是隐藏在诸如床底下、冰柜中等地方,那么大一具无头尸总归不大方便,他们手中又有杀伤力巨大的厚背大砍刀,说不定会先将尸体大致处理一下再丢。 而大部分碎尸案中,凶手都会选择在厕所处理尸体,因为清理起来相对方便许多。 大多数人家,卫生间与浴室是合并的。因为有地漏存在,所以只要拿花洒一冲,或者直接拿水勺泼即可,比较于厨房、客厅之类的地方容易清理多了。 当然,凶手不一定肢解了楚寻良的尸体,即使肢解了也未必是在这间出租屋里进行的,这一切有很大可能只是祁渊想当然,祁渊本人也知道。 但毕竟还具备可能,而且要证明或证否也不太难,那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很快,苏平便听到祁渊喊道:“苏队,苏队!快来,你快来!卫生间里有大面积荧光反应,地漏中还发现了碎骨肉!” “嗯?”苏平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先走到门口将客厅门关上,这才迅速冲向卫生间。 一边跑他还一边忍不住骂:“有发现就有发现,嚷嚷那么大声干什么?” 祁渊讪讪,随后指着地漏说:“苏队你瞧,就卡着一点点,我不敢碰,怕一碰就不小心将这块骨肉给duo下去了,这怕是重要证据,万一掉下去再想搞上来很麻烦,所以就只拍了照片。” “噢?”苏平凑过来仔细的瞧了几眼,随后轻轻颔首。 确实,地漏相当干净,只有几根头发缠绕在上边的模样,而那块骨肉就恰巧被两根十来公分长的头发勾着,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掉到下边去。 所以确实不能贸然将地漏网给拔起来,一点儿震动便可能将它给抖落了,甚至不敢贸然用镊子去夹,怕手一抖给它碰掉。 “打个电话给老魏,让他过来。顺便打个电话给老凃,有他的活了。”苏平说道,随后眼珠子一转,又说:“你在这儿等我,这里的东西别乱动,我去去就回来。” 说着他便直接跑来了。 不一会儿之后,便见他去而复返,手里还多了双筷子和一卷透明胶及美工刀。 之后他取出个小号的密封袋,又用美工刀将两根筷子都削扁,将其中一根筷子的一头跟密封袋黏连好,扯了扯发现相当稳固,便小心翼翼的将它伸进滤网当中。 滤网并未网格状而是栅栏状,缝隙相对狭长,小号密封袋恰巧能伸进去,之后苏平咽了口唾沫,又伸了另一根筷子进去,小心翼翼的将密封袋口子挑开一些,这才缓缓将密封袋往骨肉那儿凑。 直到袋子将骨肉完全兜住,他才松了口气,尔后将滤网一扣拔了出来。骨肉受到震动,跌入密封袋内,被苏平一并取出,之后他又用镊子将其转移到另一个密封袋里。 “苏队6啊!”祁渊沦落为一条只会喊666的咸鱼。 “多的是法子处理这种情况,让痕检科来,他们能更轻松更无风险的把它取下来。”苏平挑眉说道。 “那你干嘛还费这劲儿?”祁渊纳闷道。 苏平:…… 片刻后,他轻哼一声,说:“他们是能轻松把这块碎骨取下来,可你也看到了,它状态非常不稳定,哪怕咱们不动,说不得啥时候就掉下去了。 这种风险不能冒,所以咱们得尽快把它取出来。顺便教育教育你,脑袋灵活些,要会活用一切能利用的工具。” “哦。”祁渊点头表示受教。 小心翼翼的将这块碎肉收好,苏平又和祁渊一块儿在卫生间检查了起来。结果因为卫生间空间太过狭小,没一会儿,苏平便有些不耐烦,说:“你去看看向海川的卧室吧。” “哦。”祁渊没说什么,点点头离开了。 只是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叹口气,轻声嘀咕:“苏队你为啥这么执着的让我去卧室嘞?” “你说啥?”苏平头也没回。 “没,没啥,”祁渊缩了缩脖子,转移话题:“天很黑了,苏队,我给你开个灯吧?” “不用,需要的时候我自己开。”苏平应道。 祁渊便走出了卫生间,来到向海川的卧室,打开灯,四处瞧了起来。 卧室面积不大,放了个床,放了个简易的布衣柜,就没有多少空间了,但看上去仍旧非常舒服,因为向海川同样收拾的干干净净,被子虽然并没有叠,却也是整整齐齐的铺在床上的。 卧室很小,祁渊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问题,又小心翼翼的检查过角落及床底,衣柜也仔细看过,依旧没有发现,他便打算出去,向苏平汇报一下。 但刚走两步,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漏了个地儿,便顿住了身子,回过身走到床边,将向海川的被子给掀开,随后抖了抖,依旧没发现什么问题。 苏平一直教育他,现场调查的时候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哪怕潜意识里认为并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他再次翻起枕头,下边有少许硬币,还有一卷缠绕的挺整齐的耳机。 再掀开褥子…… “苏队!”他瞳孔微微扩大,声音不大不小的叫唤:“嫌疑人卧室里发现了一把砍刀!目测有三十公分长,背有半公分厚,好像就是视频里出现的那一把?” “噢?”苏平声音从卫生间中传出来:“你先拍个照,我等会过来!” 过了小片刻之后,苏平才走进卧室,一眼便扫到床上的砍刀,跟着微微皱眉:“这家伙,这么大这么厚一把刀垫在褥子下边,睡觉的时候也不嫌硌得慌么? 钥匙也是,直接垫在了保险柜下边……这家伙脑子有坑?还是有不垫东西不舒服强迫症?”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岔开话题:“苏队,这下子向海川的作案嫌疑应该彻底坐实了吧?” ------------ 第32章 证书 “嗯。”苏平应一声。 正这时,门口敲门声响起,同时老魏的声音自外传来:“苏队,苏队,你们在里头吗?” “来了!”苏平回一句,便去开了门。 老魏便带着一名研究生走进小屋子当中,同时说:“面包车那边勘察的差不多了,就留了个人继续做个细致的调查并收尾,我俩先过来了。怎么样,听苏队你电话里说,有重要线索?” 苏平便取出了那个密封袋,递给老魏,说:“浴室里发现的碎骨,而且小祁在里头用鲁米诺尔试剂喷洒过一次,有大面积的荧光反应,我们怀疑楚寻良的尸体恐怕是在浴室当中被肢解掉,尔后做进一步处理了。” “这……”老魏迟疑一阵,说:“虽然痕迹检验属于咱们的任务,但这类生物学痕迹,尤其对能使鲁米诺尔试剂产生荧光反应的物体的进一步鉴定,确认是否是血及是否是人血,还是法医科比较……” “有喊老凃,估计也快到了。”苏平说:“喊你过来是想让你对房间再做一个细致调查,瞧瞧能否有进一步的发现,比如足迹什么的,要能找到足以证明其余嫌疑人也一并参与本案的犯罪证据就再好不过了。” 顿了顿,苏平又说:“向海川瞧着挺注重个人卫生的,但我看,这地板也有两天没拖了,你们用真空镀膜采样法瞧瞧,能否提取到足迹。如果有血足迹那更好。” “成,我试试。”老魏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苏平又补充说:“作案凶器……或者说疑似作案凶器的大砍刀被发现,藏在向海川的床上,被褥子盖着。” “嗯。”老魏颔首,最后目光落在了保险柜,以及放在保险柜上的金条上边:“这是……金条?我去,这个向海川这么有钱的么?难不成这一系列案子还涉及到买凶杀人?” “不是,你仔细……”苏平没说完,便顿了顿,若有所思。 按理说,哪怕是向海川被人骗了,这么大个金条,骗他的人卖给他的价格估计也不便宜,他没可能拿的出来才对。 那么老魏刚的话,便不无道理,此案或许还涉及到买凶杀人,甚至可能就是以这种假金条作为支付手段。 向海川大半辈子时间都在监狱里度过,基本刚出狱便继续犯罪,很可能具备一定程度的反社费人格,而且或许还具备仇警心理。 这种情况下又有人以三十根一公斤规格的“金条”作为筹码,请他出手劫持并杀害楚寻良、曹明扬,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想到这儿,就见向海川撇撇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真的是金条呢,感情是假的啊,差点晃瞎我的眼。” 祁渊忍俊不禁。 除了骗子,很少有人会把铜做成这个形状,入眼第一反应确实便是金条。不过由于黄金特殊的物理性质,这么大个金条其实相当容易辨别真伪。 色泽且不说,没有参照的情况下或许很多人对比不出来,但密度就不一样了,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清楚,黄金的密度极大,同时,固体、液体的密度也极其难以改变,这方面很难造假。 苏平轻轻点头,道:“这金条确实是假的,有两种可能,向海川或许打算骗人,又或者被人骗了,我比较倾向于后者。 而后者当中,也包括你说的那种可能,本案可能涉及买凶杀人,向海川收了金条,但他被骗了,金条是假的。所以……你好好将金条勘察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提取出指纹什么的。” “没问题。”老魏包下任务,说道:“这‘金条’表面光滑的很,最是容易留指纹,就是黄澄澄金灿灿的怪晃眼……你等我好好瞧瞧。” 苏平嗯一声。 一小会儿之后,凃仲鑫也赶到了现场,苏平跟他大概讲了事情,便让他进去做调查。 又过了片刻,苏平接到荀牧电话,说机场安检拦下了一个人,他因携带过量黄金而被拦截,虽然最后发现黄金是假的,但因其神态慌张失措而被机场公安留下。 因为机场公安方面也收到了刑侦支队的请求,并全力配合杜绝嫌疑人通过机场离开余桥的可能。 之后机场公安的民警瞧着他模样有些怪异,就顺便给他做了个尿检,结果毒检结果呈阳性。 “假黄金……吸独……”苏平略一思忖,说道:“请机场公安方面将假黄金的照片传给你们,我也给你们发给你们一组照片,你鉴定一下,如果黄金样式差不多,就立刻派人去机场把那家伙押回来。” “明白了。”荀牧应一声,挂断电话。 过了几分钟,他手机再次响起,荀牧告诉他,在机场被拦下的嫌疑人行李中发现的也是同等规格的假金条,不过数量上要少许多,只有十根。 “苏队!”这时,那名研究生也从卧室中跑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叠获奖证书,说道:“我在嫌疑人枕芯里头发现了这玩意儿,你看看。” “这是什么?” “直升机航模运动竞赛的参与证书、获奖证书。”研究生说道:“瞧着还挺厉害的。正好,这桩案子,不是有嫌疑人用直升机将储存有凶杀视频的U盘送到王华社区警务办公室么?喏!” 苏平立刻将这堆证书接过,翻了翻,随后眉头轻挑:“这么说,就是向海川操控直升机把这U盘送到我们手里的咯?这家伙也不是那么不学无术嘛,手头还算有些功夫,咋就不务正业……” “呃,我或许知道一点……”祁渊小声哔哔:“航模比起玩具直升机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的,造价不菲,特别是油动直升机之类的油动力航模,更是贵的一批,家境不好根本就玩不起,不是特别有头脑也别想靠这赚钱。” 顿了顿,他接着说:“及格的航模爱好者倒是基本都具备自己造航模的能力,但这玩意很难出手,因为圈子小,同时圈子内多数人都还专业,比较享受自己动手的乐趣。” ------------ 第33章 传唤 “不是所有航模玩家,都搞得出大疆来。”祁渊又道: “所以……航模对于向海川而言,恐怕只是个特别烧钱的爱好,而不足以作为谋生的手段吧。况且对反社费人格而言,犯罪,不一定是因为走投无路。” “也是这个理。”苏平点点头:“而且老荀也提过对向海川的些许印象,典型的人前怂家里横,对外其实蛮窝囊的。” 祁渊也跟着颔首,随后问:“刚刚荀队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问这么多干啥子?”苏平斜了他一眼。 “……”祁渊一噎。 过了一会儿,苏平又说:“机场那边拦截了一名嫌疑人,手持大量这种金条,可能是本案作案人之一,叫许安平。” “噢?”祁渊赶忙问道:“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是啊,这个团伙人蛮多,向海川、吴桂鸿、李惠兰,还有曹瑞手下的郭飞羽,基本确定嫌疑,住在锦绣馨园的熊宗森,又冒出来个许安平。”苏平啧一声,说: “原本以为就三个,这会儿冒出六个来了,怕就怕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嫌疑人还没冒出头。 更别说,这会儿又冒出一种可能,买凶杀人,说不得还有隐藏的更深的其他犯罪人存在……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呐!” 顿了顿,他又摇摇头:“不过,‘金条’的事儿,我想应该很快就能弄清楚了,老荀这会儿恢复冷静,审讯能力并不比我差。” 祁渊眨眨眼睛:“荀队不是得回避么?” “是啊。”苏平说:“但他查假金条案,又跟楚寻良、曹明扬遇害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最后查出两者有关联,那到时候再回避就好了嘛!” “(⊙o⊙)…”祁渊张了张嘴,讪讪的说道:“这不太好吧……” “确实不好。” “哎哎哎?”祁渊更纳闷了。 “总的而言,也算是钻规则的漏洞,此案了解我俩会各自写一篇检讨,如果有别的处分咱俩也认。”苏平淡淡的说: “但事急从权,没办法了。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该团伙一网打尽,否则让他们出逃,就会非常麻烦。要让他们逃到国外去,那就更不好办了。 所以我们时间不多,尽量在今天之内,将所有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 祁渊哦一声,又问:“那我们要回去吗?” “不回。”祁渊摇头,想了想,说:“这里交给老魏和老凃即可,咱们还是去一趟锦绣馨园小区吧。” “好。” 苏平便跟老魏和凃仲鑫打了个招呼,尔后领着祁渊离开。 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说:“老魏,要等会不方便回去的话,你就打个车吧,记得要发票,车费我报销。” “哦。”老魏应道。 随后苏平又掏出手机,给阿先发了条信息,让他立刻去提人,把向海川带回刑侦支队,并想办法撬开他的嘴,至少把同伙人数给弄清楚。 打完电话,他恰好来到楼下,与祁渊上了车后,便立刻往锦绣馨园跑去。 半个多小时后,抵达锦绣馨园,苏平打电话问了他手下的线人,得知熊宗森还待在自己家里边,没有出门的意思,苏平便也不着急,和祁渊留在车里等着消息。 只要向海川家中发现足以确认熊宗森的线索,苏平便会立刻直接对他发起传唤。 等了一小会儿之后,苏平又摸出手机,问道:“有点晚了,来之前也没有吃饭,我随便点点将就着吃吧。想吃点什么?” 顿了顿,他写了祁渊一眼:“你要敢说随便、都行,老子就给你买二十根蒙牛随变,吃不完劳资搞死你。” 祁渊脖子一缩,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只转口问:“苏队你看哪家店啊?” “还没决定。”苏平摇头:“你怎么又把话扔回来了?想吃啥?炸鸡、烧烤、盖饭,选一个!” “盖饭吧。”祁渊抿抿嘴:“烧烤的话,车上不大方便吃……” “可我忽然想吃炸鸡。”苏平耸耸肩,打开金拱门。 祁渊眼角一抽:“那你还问我?” 苏平没回答。 祁渊想了想,道:“那我就要个香辣鸡腿堡……” “巨无霸它不像吗?不素之霸双层牛堡不香吗?安格斯厚牛芝士堡它不香吗?”苏平又斜了他一眼:“为什么要吃香辣鸡腿堡?” “因为相对便宜点……” “不,我刚说的这三个更便宜。”苏平说道:“因为我有券,能直接换一个,不用钱。说吧,要啥?” “怪不得你忽然想点他们家……”祁渊眼角又抽筋了:“可你大晚上给读者放毒,不太好吧?” “这种油炸快餐算鸡儿的毒?”苏平翻个白眼:“快说要哪个。” “厚牛那个吧,没吃过。”祁渊回道。 “嘿,你小子牛批,一挑就挑中最贵的。” “咳咳咳,”祁渊险些被噎住:“那我换……” “换锤子,反正都用券。饮料就阔落?” “好。” 半个钟后,订单送达,两人默默的吃着。 吃完喝完,苏平又接到老魏电话,告知他说,凶器上发现了血迹,还发现了指纹,有向海川的,也有熊宗森的——经过指纹库对比,确认无误。 苏平立刻摸出一张传唤证,在上边填写完毕签了字,便招呼祁渊跟他下车上去传唤熊宗森。 就在这时,苏平又收到一条信息,熊宗森下来了。 果不其然,半分钟之后,他们一直盯着的单元楼门便被人打开,有个戴着黑色口罩与鸭舌帽的男子出来,左右看了看,便抬手压低帽子的帽檐,快步往外走。 苏平立刻迎上去,问道:“你好,请问是熊宗森先生吗?” 他顿住,抬起头,应了声:“嗯,你是……” “我是市公安局刑……” 话没说完,熊宗森脸色骤变,猛地推了苏平一把,尔后拔腿就跑。 祁渊吃了一惊,随后立马蹿出去,边追便吼:“站住!别跑!” 熊宗森年纪略大,加上常年不经锻炼,才跑出十来米,眼瞅着就要被祁渊追上了。但他反应却极快,一个急刹车,尔后对着祁渊的鼻子便是一拳…… ------------ 第34章 果断 好在祁渊反应也不算慢,仓促之间抬手一格,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这拳,但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趁着这个机会,熊宗森立刻转身,拔**就跑。 祁渊再次追上去,抓着他的衣领便用力一拉,两人摔做一团,紧跟着又都翻身而起,扭打起来。 打了一小会儿,熊宗森忽的从口袋中抽出匕首,祁渊被吓了一跳,赶忙闪开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遥遥对峙。 苏平立刻抽出枪警告:“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他却置若不闻,依旧拿着匕首,小心翼翼的盯着祁渊。 “那老东西腿脚貌似不大利索,只要干掉这个小警察……只是那枪有点麻烦,怎么办?要不要冒个险劫持这小警察?”他暗暗想到。 再三警告之后,苏平果断对天开了一枪。 他被吓了一跳,但咬咬牙后,便猛地对祁渊扑过去。 “马卖啤!”苏平骂一声,立刻瞄准熊宗森开了一枪。 巨响过后,便见熊宗森捂着肩膀翻倒在地,一面打滚一面惨叫。祁渊见状立刻冲上去,将他提了起来,随后看向苏平:“苏队,现在怎么办?” “随便包扎一下,叫救护车。”苏平翻个白眼。 …… 二十分钟后,救护车赶到,苏平将他铐在担架床上,便让医生将之抬上救护车,尔后和祁渊一块,也驱车往医院赶去。 见祁渊半天没说话,苏平斜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吓懵了?” “没。”祁渊摇摇头道:“只是在总结,刚刚我能做的更好的,让他没机会抽出刀,结果……” 苏平微微一愣,随后点头说:“确实不够狠,以你学的擒拿技,应该能迅速拿下他才是。就算他抽出刀,当时你也抓住他左手了,用力一扭,就能让他因剧痛而失去反抗能力。” “这不是怕一不小心把他胳膊扭断了吗。”祁渊抿抿嘴。 “担心什么担心?扭断了也不用你管,抗拒拘捕被打死了都是活该。”苏平翻个白眼:“不然擒拿学了干啥的?表演给领导看的么?呸,练这些东西,不就是让你在必要时把这帮匪徒给打趴下?” “我知道了。”祁渊轻轻点头,随后又问:“苏队你刻意只打他肩膀,是不想把他打死了,让他多受点罪么?” “想多了。”苏平翻个白眼:“手枪瞄准基线太短,何况那时候他向你扑过去了,情况紧急,我也没工夫好好瞄准,能打中就是万幸,还刻意?你看多了吧?以为人人都枪神?” 祁渊嘴角微微一抽。 “步枪我曾经倒是玩的挺好的。”苏平又说:“可惜从警以后,摸步枪的机会不多,手枪为主,早就没枪感了。” “可我听说你枪法很好……” “那要看你以什么为标准。”苏平挑眉:“如果是比赛打固定靶,比环数那种,那我挺一般的,但要打移动靶,命中即可,我也有比较大的把握。而实战当中,就像刚刚,命中就意味着结束了,没必要苛求那许多。 至于劫持人质啥的,需要高精度射击的话,自然有专业狙击手干这事儿,我们到时候的任务只是尽可能稳住嫌疑人。你总不能指望我隔个几十米举个手枪准确打中嫌疑人,又不误伤受害者吧?” 祁渊轻轻点头。 苏平瞧了他一眼。 “怎么了?” “你见习马上就满一年了。”苏平轻声说:“过段时间,我给你安排授衔定薪的事儿。顺便,跟市局做个申请,给你批持枪证,到时候值外勤你也可以配枪,而不是只在靶场里能练练,就不用这么眼巴巴的瞅着我了。” “真哒?” “骗你有钱赚?” 祁渊傻笑一阵,过了许久,又感慨道:“不知不觉,就一年了啊,日子过得真快……” “快什么快?”苏平撇撇嘴:“狗意赅快一年了才写九十万字,真真是辣鸡!” 祁渊缩缩脖子,不敢接话。 苏平又抓起对讲机,通知支队,本案指挥权暂时交给方常,荀牧尽量从旁监督,同时有新线索向他汇报,没回复的话交给方常处理。 半小时后,抵达武警支队。 同时,向海川供出了吴桂鸿、李惠兰、郭飞羽等九名嫌疑人。其中,假金条就是李惠兰找曹瑞定制,由吴桂鸿给其他人的,他们仨也是本案的发起人、组织人。 “看样子,大体猜测没错。”苏平长吁口气,说:“吴桂鸿不服吴奕辰被判处死刑,加之曾经的服刑经历,让他有了一定程度的仇警心理,决心报复,策划过程中认识了同样打算报复楚寻良的曹瑞…… 不过,线索还不完整,他们如何认识的,许安平和熊宗森为何被牵扯进本案当中,还有曹明扬为何被以这种挑衅的方式毒死,尚不明确。” “会不会只是纯粹的恨屋及乌?”祁渊问道。 “难说,毕竟是向海川的口供。”苏平摇摇头:“这家伙没完全说实话,作为老油条,哪怕希望渺茫,他还是在竭尽所能为自己脱罪,把自己摆在听指挥、受诱惑乃至被胁迫的角色上。 楚寻良的死,可能确实是吴桂鸿夫妇与郭飞羽主导,但曹明扬被毒杀,死在我们面前,很可能是他的谋划,只是他没承认。” 顿了顿,他又说:“我们跟来医院,就是打算好好审审熊宗森。再加上吴桂鸿等人,利用囚徒困境,很容易将真相给完完整整的套出来。” “不管怎么说,”祁渊露出微笑:“嫌疑人都已经落网,剩下的具体的取证功夫,不用那么着急忙慌的了。” “是啊。”他说:“可以喘口气了,好事儿。” 话音刚落,便有医生从急救室走了出来,对苏平打个招呼:“苏队。” “怎么样?”苏平立刻问道:“需要动手术吗?” 如果需要动手术的话,时间不会短,今晚恐怕就没办法展开审讯了。 “需要的。”医生颔首说道:“创口挺深,近乎贯穿肩部,肩胛骨碎裂,还有一定程度的空腔效应……我已经通知普外科接手了。” “这样……”苏平眉心拧起。 ------------ 第35章 行动(下)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出动大量精力,前往各处抓捕各个嫌疑人。 自然,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有人妄图反抗,被直接抱摔在地,有人想要逃跑,也被刑警分分钟教做人。 苏平受伤之前,五十岁的他一千米跑也就三分钟上下。这个成绩在刑警中算是极好,但并非顶尖,不论短跑、中长跑,比他更快的人都还有一些。 相比之下,这些嫌疑人还是太渣,打么打不过,跑还跑不赢。 截止到十点,九名嫌疑人尽数落网归案。 其中有个叫王冉的,上唇开裂,是典型的‘兔唇’,想来便是药晕并掳走曹明扬的作案人之一。 苏平没打算留在医院干等着熊宗森动完手术,而是喊了个民警过来看着,自己则回刑侦支队准备审讯另外八人。 一审,便是将近一通宵时间。 审完过后,几人一碰头,整个案件大致过程,便在他们脑海当中成形了。 “简而言之,吴桂鸿心中愤恨,儿子吴奕辰对他而言便是全部,吴奕辰被判处死刑,他也不想活了,便起了报复的心思。”苏平总结道: “可楚寻良他毕竟是刑警,执勤时都有配枪,各类非杀伤性警械身上也极多,所以他没信心单独把楚寻良杀害,需要帮手,而且不止一个。 但,他并非什么富贵家庭,为了救自己儿子,跑关系请律师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钱,家里基本没有继续了,还欠一屁股债。 于是他便又动起了歪脑子,打算请人伪造金条,以假金条找些走投无路又穷凶极恶的家伙,共同将楚寻良杀害。 其妻李惠兰恰巧认识曹瑞的手下郭飞羽,其以贩卖假首饰为营生手段,曾经骗过李惠兰,被李惠兰识破要求退货并赔偿,两人其实曾经结下过怨子,可这回便恰巧用上了。 与此同时,郭飞羽受曹瑞暗示,得知其相当不爽,也想要给楚寻良一个教训,以此在老大哥面前表现表现,好跻身为曹瑞的代言人,继承曹瑞在外头的人脉以攫取更多利益。 但他又畏惧楚寻良的刑警身份,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恰好李惠兰找他定制假金条,算是提醒了他,他与吴桂鸿想到了一处去,可以用假金条买凶。 同时他也好奇李惠兰要假金条干什么,一翻暗中调查,发现她儿子被判处了死刑,经办人也是楚寻良,便又向李惠兰套话,猜出她确实打算对楚寻良动手。 如此,他便立刻熄了亲自动手的心思,打算让李惠兰等人出手,杀死楚寻良之后,自己再摘取果实,去监狱将此事隐晦的告诉曹瑞。 反正曹瑞只是不爽,隐晦表示想要教训教训楚寻良,具体怎么教训,谁教训的,他不在乎。而,又有什么比直接杀了楚寻良更让曹瑞他解恨呢?” 顿了顿,他说:“这是吴桂鸿、李惠兰和郭飞羽三人之间的交往与恩怨。另外,熊宗森、许安平以及向海川等人,也是他将联系方式告诉李惠兰,让李惠兰自行去联系的。 至于这干人,或多或少,与曹瑞都有些关系。向海川多次入狱便不说了,监狱常客,和曹瑞早些年被抓进监狱的手下有点儿交情,许安平、熊宗森也有入狱记录,与曹瑞某些手下都算狱友。 而且除了熊宗森之外,其他人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出狱后生活相对落魄,偏偏又都有相对烧钱的爱好,比如向海川喜欢航模,许安平吸独。 熊宗森文化水平同样低,但生活水平尚可,但他因前些年的熊市,早已榨干了他所有的资产,只是外强中干而已,实际背负着数百万的债务。 而且他是典型的暴发户,受益于拆迁而发了财。但这个社会其实很公平,所谓德不配位,必有殃灾。能力不足而一夜暴富者,一段时间过后,社会往往都会将其阶层拉回到与他能力匹配的档次,他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有一定的反社费人格,只要给钱,保证安全,他们什么都敢干。 于是乎,每人三十条‘黄金’,外加郭飞羽‘友情提供’的几万块现金,便将另外六人给拉上了贼船。 本来是不打算给现金的,但郭飞羽担心有人会看出金条是假的,便忍痛资助了点钱,并以同情吴奕辰的遭遇唯有,‘低息’借给吴桂鸿夫妇,之后他便彻底隐于幕后,再也不出面了。 再之后,就是漫长的策划,包括动手时机、方式、作案地点。偏偏这帮家伙,各个仇警情节都蛮严重,商量着商量着,又产生了挑衅、激怒我们警方的念头,决定作案时拍个视频下来送给我们。 最后便是蹲点了,他们发现咱们警方巡逻的时候,多数情况下都是两人一组,而楚寻良住的小区监控密度相当高,始终没找到个稳妥的动手机会。 结果等着等着,疫情爆发了,吴桂鸿无奈,只得暂时压下计划,重新等待时机。直等了一个月,情况稳定了些,街上人也多了点儿,他们决定不再等下去了,避免夜长梦多,尔后动手。 剩下的情况,我们都调查推测的差不多了——他们先骗楚寻良的搭档曹明扬到垃圾池边上,将他药晕,尔后直接将曹明扬放在一旁,过去找楚寻良,称曹明扬晕倒让他来看看,又一棍打晕了他。 再之后,荀静初想给曹明扬过个生日,亲手做了个蛋糕差外卖小哥送到他的单位,结果联系不到人,单位找到我,我通知方常,方常确认他和楚寻良失踪,此案案发。” 说完一大通,苏平拧开瓶盖,扯下口罩,咕噜噜喝掉半瓶水,接着又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吴桂鸿原先只想杀楚寻良,曹明扬仅仅只是用来诱骗楚寻良过去的‘饵’。 但最终,仇警心,让他们将曹明扬一并带到了凶杀现场,而吴桂鸿看到曹明扬也没说什么,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差不多。 接着又出了变故,向海川认出曹明扬是荀静初的丈夫……之后就如我们猜的那样,他心中泛起‘夺妻之恨’。 看到他的表现,吴桂鸿灵机一动,提出‘延时中毒’的方案,让他有机会死在我们面前,给予我们最大的刺激。” 说完,他左右一扫:“我目前了解到的大概情况就是如此,你们有需要补充的么?” ------------ 第36章 换岗 几人对视一眼,之后就都纷纷摇头。 苏平讲的非常全面,基本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 于是苏平便说:“那么,等会让我让人去审审熊宗森,如果他的口供没什么出入的话,就可以先着手写这结案报告了。” 说完,他左右看了两圈,又说:“小祁,结案报告你来负责,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祁渊立刻说道。 他又看向方常:“剩余的证据搜查工作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方常颔首。 “那么解散吧。”他说:“等证据链完整,就申请逮捕,并将案子移交给预审支队。” “明白。” …… 三天后,向海川、吴桂鸿等人被依法逮捕,案子也经由预审支队审核过后移交检方了。 因为是非常时期,楚寻良、曹明扬的葬礼非常简单,尸体拉到火葬场进行火化,烧了些纸钱,市局方面给予些许表彰与抚恤金,便过去了。 曹父曹母等人,抱着曹明扬的骨灰盒回老家,给他下葬,曹明扬他弟弟则留在余桥,帮荀静初一块儿料理后事。 荀牧也请了半天假,陪陪他堂姐。 其余众刑警则依旧按照原先的工作安排继续执勤。 直到三月一号清晨。 祁渊刚到食堂,便看见个熟人,不由眼前一亮,快步跑过去:“松哥!你换岗了?” “是啊。”松哥嘴角微微扬起,轻笑着说:“昨晚换岗的,这些天站的腿都有些肿了,疼的厉害,就打算来支队吃个早餐,再跟荀队苏队请个假,去医院看看。” “啊?”祁渊有些愣:“没事吧?脚怎么会肿呢?” “可能是有积液吧,我也不很清楚,等会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耸耸肩,然后问:“你们这段时间,怎么样?很忙吧?我听说中途还出了一桩杀警案?破了吗?” “侦破了。”祁渊连连点头:“苏队带我们侦破的。凶手确实不好对付,挺难缠,又很谨慎。不过,百密一疏吧,最终还是落咱们手里了。” “不是什么百密一疏,而是在劫难逃。”苏平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说道:“以这年头的监控密度,刑侦技术,除非时间久远,证据都被时间破坏殆尽,否则不太可能再出现以往那些年的悬案。” 顿了顿,苏平又说:“所以,这年头聪明的凶手,做的往往不是如何去设计凶杀过程,而是处理尸体。 因为哪怕过程再精妙,一旦发案,也很可能被我们查个水落石出。但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并未发案,很可能就被凶手给混过去了。 即使家属或者同事报了失踪案,但你们也清楚,这年头警力资源依旧非常紧张,在失踪案投入的力量其实相当有限,与命案不可同日而语——命案必破放到今天,依旧是‘政治正确’,所以你们懂的。 也正因此,失踪案当中,有多少当事人已经死亡,又有多少是真的失踪,真的讲不清楚。” “苏队。”祁渊抿抿嘴。 “行了,我都说了这么一大堆你才来打招呼,神经线过长么?”苏平翻个白眼,随后看向松哥:“那边怎么样?” “除江城之外,疫情大体被控制住,我们的感染风险很低了,所以做了细致的体检之后,就跟别的同事换了班。”松哥轻声说。 “换班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吧,歇两天再来上班。” “我就是来跟你和荀队请假的。”松哥微笑:“我想……” “批。”苏平直接颔首说道:“回头再补假条就成,吃完早点就……” “不是。”松哥连忙说道:“半天就行了,我想去医院做个检查。” “检查?”苏平挑眉:“怎么了?” “脚疼。” “哦。”苏平轻轻点头,看向祁渊:“吃快点儿,吃完了赔他去一趟医院吧。” “好嘞。”祁渊立刻说道,尔后便跑到橱窗出要了碗粥,到座位上端起碗扒拉几下便吃干净了,尔后一擦嘴,戴好口罩又跑过来说:“我吃饱了,现在走么?” 松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拒绝,但最后还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又和苏平大声招呼,便和祁渊一块离开。 到了医院,拍过片子,医生忍不住皱眉问道:“你这几天干嘛了?怎么膝盖里全都是积液啊。” “站岗呢。”祁渊赶忙抢白说道:“除夕夜那天到昨晚,松哥他一直在高速路上站岗。” “站岗?你是警察?” 松哥轻轻颔首。 “辛苦了。”医生抿抿嘴,尔后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开始打字,说:“我给你开点活血化瘀的内服药和消炎药、止痛药,再给你开点外敷的,你得记得按时吃,按时敷……” “吃药敷药就行了吗?”祁渊赶紧问。 “还得把积液抽出来。”医生说:“太多了,你们自己瞧,肿成了什么样子,靠自己吸收根本吸收不了,只能抽积液。你现在还能走路真的是意志力太过坚强。” 顿了顿,医生将卡拿给祁渊,说道:“呐,去药房先拿局麻药还有生理盐水那些过来,然后把人带到外边左拐治疗室那儿,把单子和药交给那边的医生让她把积液抽出来,再来我这,我再给你另外开别的药,你们就能回去了。” “好的。”祁渊连连点头,尔后拿着医疗卡便去交费。 …… 一个小时后,祁渊扶着松哥一瘸一拐走了几步,随后见他走的实在太吃力了,便问道:“松哥,我去给你拿辆轮椅吧?” “行。”他点点头,没有逞强。祁渊便让他抓着扶手先站一会儿,自个立马跑去帮他推了辆折叠轮椅过来。 又扶着他坐下,祁渊忍不住问:“松哥,我怎么感觉你这抽了积液以后更难受了呢?” “没,舒服多了,也不怎么疼。”松哥挤出微笑,说:“就是两只jio都有点麻,膝盖那儿,太僵了,不太好走。没事儿,休息一下,明儿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我直接送你回家吧?”祁渊一边推着轮椅,一边摸出手机说道。 “好,谢谢,麻烦了。” “没事儿,客气啥。”祁渊摇头,说道:“我打辆车……嘿对了,松哥你家在哪儿?” ------------ 第37章 入柜 三月六日,周五,晴。 夜晚十点,余桥市陵阳区锦绣山庄小区某栋某房间内,两个男人正在床上翻云覆雨,进行了几分钟的前戏之后,健硕男人便忍不住直起身,将T恤给脱了。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去!我老婆回来了!”健硕男人大吃一惊,赶忙推了偏瘦男子一把:“快,快快!躲衣柜里去,我牵制住我老婆,你找机会跑!” 精瘦男子同样惊慌失措,赶忙抱着自己的衣服便钻进了衣柜当中。尔后男子起身,一面迅速冲到厕所以最快的速度将头发打湿,擦了擦同时喊道:“来了来了,等一下啊!” 这一套动作非常快,也不知道他究竟演练了多少次。 等打开门时,他手上还拿着一条毛巾,微笑着说:“老婆,你不说要去出差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同时他也暗暗后悔,自己的“男伴”怎么着也跟自己同性,他老婆应该不至于轻易怀疑才对,还不如让他赶紧穿了衣服在客厅坐着打游戏呢,这下躲进衣柜里,万一…… “副总她生了病,临时取消了。”门口的女人微笑回一句,随后吃力的往里头搬行李箱。 “看什么呢,还不赶紧来搭把手?” “我这洗澡洗一半呢!”健硕男人翻个白眼,却还是腾出一只手将行李箱给拉了进来,跟着又拿毛巾用力擦了一会儿头发,便将之扔到沙发上,跟着面露微笑:“吃饭了么?” “没呢,本来打算在高铁张附近解决,结果副总那老女人也不靠谱,等她等半天人都没来,快发车了打电话问她才说自己生病了,让我回来。”女人嘟哝道,尔后小琼鼻耸了耸,问:“今晚你又做啥好吃的了啊?” “酸菜鱼,油焖大虾,宫保鸡丁,泡椒牛肉,还炒了盘菠菜。”男人脸上微笑不变,同时又吐槽:“那你怎么不早点问她啊?” “哪里好问啊,搞的我没点耐心在催人家似的。” “本来就是催啊。”男人翻个白眼:“等半天没见到人,高铁站又这么大一个,你到了就该打电话给她的吧?” 女人抿抿嘴。 男人似乎有些着急:“不是,你这脑袋瓜子怎么想的啊?怎么都工作这么多年了,这些事儿还一点儿都不懂?” “要你管!”女人龇了龇牙,跟着摆摆手:“行啦行啦,我知道了,下次注意……热个菜呗,我快饿死了。” “一块儿吧。”男人说道:“晚上吃了饭碗还没洗呢,你来热菜,我赶紧把碗洗了。” “哎呀,吃完再一块洗咯,我现在累死了,你就帮我……” “不行不行,碗放在洗碗池里影响食欲。” “影响食欲你不会先洗啊?是不是又跑去打游戏了懒得动?”女人质问一句,但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捋起袖子,打算跟她男人一块儿干活。 男人笑笑,没说话。 “怎么这么丰盛啊,你喊人来了?不是,这会儿疫情都还没过,你咋就找人聚餐了?”女人又问。 男人回道:“你不在家我这不浑身不得劲么,就找人来喝了两口小酒。都这时候了,没关系啦!” 女人似乎也只是碎碎念,没有多说什么,只问:“喝了多少?” “三杯,一杯就一两而已。” …… 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水声,躲在衣柜的精瘦男子也缓缓松了口气。 这个套间的格局他熟悉,人进了厨房,就不太能注意到主卧和客厅的情况了,到时候他小心翼翼的摸出去,就能直接从客厅走人——听声音,他们俩没有关客厅门,想来是健硕男子刻意给他留的后路。 他小心翼翼的穿上了衣服,好在衣柜够大,否则还真施展不开。 穿到一半,他隐约觉着自己的手触碰到了个什么东西,冰凉凉的,还有些滑。 不过他也没多管这许多。 只是衣服刚穿好,好死不死,他手机响了,心不由被揪了一下。 “你手机响了?”女人问道。 “嗯,刚打算洗澡,手机扔我是了。” “你啥时候换的手机铃声?” “刚换的。”男人回道:“我去看看。” 衣柜里的男子这才松口气,尔后迅速摸出手机,将之挂断。 但紧跟着,借助手机屏幕的光亮,他隐约瞧见几缕头发。 回想着刚刚触摸到的东西,他心中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就看见他不远处,挂着一颗头颅…… …… 十一点半,妖妖灵指挥中心接到报案,称有两男一女被杀害于家中,报案人自称是死者邻居,因见邻居门没关,大晚上的想提醒一下,又闻到了股浓烈的血腥味,在门口一瞧发现不对,因而报警。 派出所民警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确认为命案,死者三人,案子便由刑侦支队直接负责。 荀牧、苏平点了一干刑警火速赶往现场。 抵达现场时,已是凌晨零点过八分了。 “报案人呢?”苏平第一时间对现场派出所民警问道。 “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就没见人。”他摇摇头:“附近几家都敲门问过了,这一层总共就四户,两户空的,一户在睡觉,什么情况都知道。 我们也查过手机号,关机了,再核查实名制,绑定的是个女人的身份证,而报案人是个男人,估计用的假实名。” “也难说。”荀牧从房间里出来,正好听到这话,摆摆手说道:“可能干脆用的是别人的手机,甚至是受害人的手机。毕竟妖妖灵属于紧急呼叫号码,手机不用解锁也能拨通。” “你怀疑报案人有问题?”苏平看向他。 “这不显而易见么?”荀牧耸耸肩:“还记不记得报案人怎么说的?两男一女被杀害于家中……咱们现在就在门口,你瞧瞧,能看见几个死人?再进去看看,他们都死在哪儿?” “噢?” “一个死在厨房,一个死在主卧,一个死在衣柜,一眼根本看不到,尤其死在衣柜里的那个。”荀牧说:“他了解的这么清楚,显然在现场里走了一整圈。” ------------ 第38章 异常 (又被404一章,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出来嘤嘤嘤) 苏平挑了挑眉,尔后也顾不得再和派出所民警聊什么,立刻便跑进房间里头到处看看。 小区是个老小区,但这类老小区,户型格局反倒相对科学,不像新小区似的,空间都尽可能腾给客厅,卧室小的一批,放张床放个衣柜后连转身的位置都没有。 套间目测有九十个平方的模样,三室两厅一厨一卫,厨房卫生间大小都适中,客厅不大不小瞧着也舒服,主卧与客卧都很大,唯有书房小些,只摆得下一张书桌,一个书柜。 整个房间南北通透,四面采光,可以说是相当理想了,除了房子有了些年头,小区整体上也比较老,建了有二十多接近三十年外,算得上是个十分给力的房产,交通情况也都算不错。 但此刻,这套房子却染了血。 苏平首先走到厨房。 入眼,便见个女人倒在血泊当中,双眼瞪得滚圆,额头处被人重重砍了一刀,深可见骨,身上都是刀痕,看着狰狞恐怖很。尤其是脖子,砍的极深,被剁开了一半之多。 血腥味当中,还隐约间混杂着一股酸酸辣辣的味道。 他抬起头,便见锅中有着半锅酸菜鱼,但没点火,天然气阀门也没开,估计是被凶手给关掉了。 “这凶手倒是有意思,临走前还关了火关掉天然气。”苏平挑眉说。 “我看不见得。”荀牧说道:“受害人死亡时间距离这会儿应该不远,血液都还是温热的。但这锅酸菜鱼,还有客厅上蒙了保鲜膜的饭菜,明显煮出来有好几个钟了。 这家我没见着有微波炉,我估计他们是打算热菜吃点儿宵夜吧,结果还没来得及点火,就碰到这事儿。” “如果是我的话,就算是热菜,也会先烧锅,锅热了再下菜。”苏平挑眉说道。 “难讲咯。”荀牧耸耸肩。 苏平又说:“勘察一遍也不费工夫,等会儿让老魏调查调查吧。如果是凶手关的,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嗯。”荀牧颔首,也表示同意。 两人又往主卧走去。 严格来说,主卧里有两具尸体,一具倒在床上,一具蜷缩在衣柜里。老魏与凃仲鑫此刻也在这里头勘验。 苏平走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挂在墙上的婚纱照,随后又看向床上的尸体。 大致辨认了下,他就确定这个男人与厨房的女子,应该便是婚纱照上的那一对夫妻了。 那么衣柜里那具男尸是…… “荀队,苏队。”见到他俩,老魏和凃仲鑫等人一一打了招呼,随后老魏还递过来一打证件,说:“受害夫妻的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房产证都在这儿了。” “这房子是他们买的?” “嗯,买的二手房。”老魏点点头:“这对夫妻俩年纪也都不大,男的叫姚楚贵,今年二十七岁,女的叫池乐葵,今年二十四,去年三月才结的婚,到今天刚好一周年。” “要出轨?吃了亏?”祁渊刚走进卧室便听到这消息,不由眼角一抽,说道:“这对夫妻名字有点意思。” 苏平等人一呆。 祁渊又说:“那个,苏队,刚我从这栋楼的责任保安那打听到了个消息,这间房男主人,疑似是个gay,多次趁他老婆不在带男人回家。女主人……很可能是个同妻。” 荀牧又一挑眉,低头瞧了瞧结婚证上的名儿:“这种情况,配上这个名,难道是天意?” “鬼的天意,分明是狗意赅的意思。”苏平呸一声。 几人面面厮觑。 片刻后,荀牧干咳两声,又看向祁渊,岔开话题问道:“那保安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他之前登记住户信息的时候瞅见了。”祁渊回答道:“姚楚贵还给了他五百块钱,让他千万保密。他也不想牵扯别人的家事,所以确实一直什么都没说,但现在人死了,我问的时候保安犹豫了一阵,就把这事儿告诉我了。” “你在哪碰到的保安?”苏平目光斜过来,问道。 “门口啊。”祁渊说:“苏队你进来以后,我就和派出所的前辈聊了聊,打算多问些情况,等会儿也好转告你们。然后没一会儿,就有个保安上来问怎么回事,然后就跟我说了这事儿。” “保安人现在在哪儿?” “还在门口呢。” 苏平轻轻颔首,说:“那你和方常过去,问问他对受害人一家还有没有更多的了解。尽量多挖点线索出来。” “好。”祁渊点点头。 “等等。”荀牧叫住了他,问道:“他有说受害人是什么做什么工作的么?” “没有。”祁渊摇头,想了想,又说:“我估计他应该也不知道吧?哪里会了解的那么详细的。” “倒也是。”荀牧抿抿嘴,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内,便只说:“那你去忙吧,有消息随时回报。” “好。”祁渊颔首,又出到客厅找到方常,和他一块儿出门跟报案聊些关于受害人的事儿。 与此同时,苏平则侧目看向衣柜内,轻声说:“这么说来,这个男人就是姚楚贵的‘男伴’咯?” “有点奇怪啊。”荀牧轻声说道:“你说这案子到底是个什么性质?情杀么?如果是情杀,没理由这三人都死了啊,要么池乐葵杀了这个人,要么他杀了池乐葵……” “应该不会是情杀。”苏平摇摇头:“姚楚贵和这个男人死的倒是挺近,可池乐葵死在厨房,离得太远了。 最不合理的地方也在这儿了,看伤口,这些受害者应该都并非被一击毙命的,那么,不论作案人先对谁下手,受害者开口呼救,另外一边的人听到动静就该赶过去才是。 当然,也有可能原本是待在一块,结果凶手行凶的时候跑了。但那样主卧到厨房之间应该会有相对明显的血迹吧?但客厅、饭厅分明干干净净。” “确实有点诡异。”荀牧轻轻点头:“你说,有没有多人作案的可能?” “应该吧。不过我觉得,还是先问问看上下几层的住户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动静再说。死者遇害的时候,理应会高声尖叫才对。” ------------ 第39章 线索 “尖叫?”荀牧嘀咕道:“很多人遇到这种事儿喉咙就跟堵住了一样,喊都喊不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三个人都喊不出声的概率也不大,而且厨房那女人,还有床上这男人身中这么多刀,动静我估计也不会小。”苏平说道,顿了顿,他又看向衣柜,微微皱眉: “倒是这人,身上瞧着没什么事儿的样子……老凃,你检查过他吗?” “没,还没来得及。”凃仲鑫双眼一直盯着床上的那名健硕男子,仔细瞧了瞧,随后说道: “尸体下部尸僵开始出现,浅淡,指压褪色,直肠肛温三十七摄氏度左右,下颌关节与颈部极僵硬,其余各大关节柔软,尸僵未出现…… 从这方面看,他死亡时间距今一小时左右,不超过两小时。现在是十二点十八分,报案尸检是十一点半,也就是说,他死亡时间应该在十点半到十一点半左右…… 尸体还算比较新鲜,价值很大,尸体拉回去后,我会第一时间测算他的血液、脑脊液及眼玻璃体中钾离子浓度,并用弱电流刺激眼轮匝肌和口轮匝肌做一番试验,多次精确实验下,理论上能将死亡时间精确到十五分钟内。” “好。”苏平立刻颔首:“那麻烦你赶紧抓紧时间了……话说,现场你看过么?有什么发现?” “大致扫了几眼。”凃仲鑫说:“现场并没有太明显的搏斗痕迹,加之死者后脑枕部有道极深的砍创,枕骨上都有砍痕,同时他双手小臂存在多处刺切创与砍切创,为明显的抵抗伤……” “抵抗,却又没有搏斗痕迹,后脑壳有刀伤……”荀牧嘀咕两声,问道:“这么说来,他是被作案人从后边偷袭,失去了大部分的反抗能力,只在凶手后续行凶的时候做些机械抵抗?” “差不多就是这样。”凃仲鑫说道,随后抬手指了指衣柜方向:“从现场血迹分布来看,他遇害时应该站在衣柜前边,凶手自他后方出现,一刀劈向他枕骨部。 而后他吃痛,转过身来想逃出卧室,结果被凶手揪着衣服拉回床上,衣服存在明显形变,其颈部喉结下方有道较深的勒痕,这就是证据。 之后凶手又连续多次劈砍,但凶器迥乎不同……凶手或许有两人,一个持砍刀,另一个持匕首。 持砍刀的劈了下他后脑之后便没再继续动手,可能受害者被拉回床上控制住了以后就去了厨房杀害另一名受害者,之后的伤势,都是持匕首的作案人造成的。 而且这名嫌疑人出刀也是杂乱无章,按理匕首适合刺击,凶手却是连砍带刺,才会形成如此多的刺切创、砍切创,从这方面看,凶手并非是用匕首的行家才对,甚至打架经验可能也不太丰富。 致命伤暂不确定,或许并没有狭义上的致命伤,而是多处锐器创合并,导致失血过多引起失血性休克,最终致死。” 苏平若有所思,尔后左右瞧瞧,纳闷道: “奇怪,凶手是怎么进入现场的呢?死者遇害时正面对着衣柜,按照你指的方向,人的视角完全能瞥到卧室门的方向……难不成死者是爬窗进来的?也不对啊,窗户那分明有防盗网……” 荀牧挪到窗台边,打量了几眼后,有了发现,又管凃仲鑫要来个棉签,抬手轻轻蘸了几下,又将棉签拿到眼前观看片刻,尔后伸手一指说道: “不对,防盗网上有个逃生窗,窗上的锁头有血迹。这种老式的锁头太容易开了,结合上边的血迹,凶手估计就是从这儿进来的,只是在离开的时候顺便将锁头给锁上了。 他们或许还清理过锁头,不过时间匆忙,清理的不是非常干净,还有些许血迹残留。” 苏平立刻走过来打量几眼,又拿电筒照了照,俯下身仔细观察片刻,颔首道:“不错,窗台上有灰尘足迹,很淡,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么说来……”老魏回过头说:“勘察这老半天了,没发现家里头有什么财物,受害人手机也没见着,钱包里没有现金。不会是入室盗窃上升为杀人吧?” “不太可能吧。”荀牧皱眉:“如果是入室盗窃,在窗户边看见房间里有人的话,应该是暂时放弃作案想法,又或者换一家下手,没理由进来杀人再把东西摸走的,这不合常理,不合逻辑。 而且按照老凃刚说的,凶手似乎也不是惯犯,也算不上多么小心谨慎,留下了不少线索和证据,至少在命案上应该还算新手。这样的人,轻易间不会产生杀人想法并付出行动的。” “倒也是。”老魏嗯一声,不接话了,继续做调查。 “对了,”荀牧又掏出手机,说道:“被一打岔我差点忘了,我先问问报警电话的实名登记信息是谁,如果是受害人的话……” 一通电话打出去,当场就有了恢复,他挂断电话,皱眉放下手机,说道:“手机号是池乐葵的。” “这么说,还真是用受害人手机报警。”苏平啧一声:“报案时间是十一点半,换句话说,凶手应该也是在这个时间前后离开的现场,然后直接将手机关机。” “如果凶手够小心的话,应该离开现场,出了小区之后再打报警电话。”荀牧看向门口方向,说:“小区外就有警务办公室,接到办案电话后三分钟多一点儿,门口那俩同事就赶到了现场。” “也许吧,但凶手未必会料到咱可能来的那么快,或许是一边离开一边报警的,搞不好,那俩同事还与凶手擦身而过……”苏平说道:“总之在这个时间前后离开现场就是了,差距不会很大,你别跟我杠这些。” 荀牧眼角一抽:“行行行,不跟你杠,我把消息传给图侦同事先,重点先查查十一点半前后,这栋楼附近的监控探头,瞧瞧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嗯。”苏平颔首,尔后又对一名痕检员招招手:“来,你先过来把这足迹固定并采集了,好推测嫌疑人身材特征。这鞋印太淡,都不好测数据。” “是!” ------------ 第40章 八字 “咦?”就这时,老魏忽然有了发现,抬起相机拍了几张照后,小心翼翼的将衣服堆一拨。 几缕干枯的头发立马露了出来。 苏平眼角余光瞥见,立马转头瞧过来,就忽的发现一颗头颅。 “还有死者?”他被吓了一跳,立刻冲过来瞧瞧。 老魏心里也咯噔一声,正打算喊凃仲鑫,但话到嘴边,口罩被带的动了动之后,又咽了回去,整个人长松口气,摇头说:“不是死人,假的,只是做的比较像而已。” 苏平身子一顿,也跟着松了口气,速度放缓了些,走到衣柜边,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 “咦?”瞧了两眼,他又站起身转头往床上姚楚贵的尸体看去,纳闷道:“你们瞧瞧,这颗假头跟姚楚贵是不是有点像?” “没有吧?五官还是有点差别……但别说,脸型真的很像,发型更是几乎一模一样,尤其这几道小辫子……” 老魏说了一半后又改口,跟着多打量了一眼这颗假头,眼珠子一转,说:“我大概知道咋回事儿了。” “噢?” 老魏抬手指了指床头柜,那里有个小皮包,皮包此刻被展开,里头装着些长梳子与剪刀之类的东西,又指了指假头,说:“这大概是定制的模型吧,用来给理发师‘练功’和设计发型的。 有可能是姚楚贵按照自己脸型定制的,也有可能是池乐葵帮他定制……留着这么长的头发,又是个同或者是个双,他应该蛮有个性,给自己,或者让老婆给他定制发型也没什么奇怪。” 苏平轻轻点头,倒也认可老魏的这个解释。 荀牧却说:“不对吧?做的这么像,定制成姚楚贵自己的模样的话多少有点晦气,再有个性的人也不见得能接受……” “其实没多像。”老魏解释道:“主要是轮廓相似,发型一致,就给人特别像的感觉,其实五官根本不一样。脸型相似的原因,是为了更好的设计发型吧,毕竟很多发型都非常挑脸型的。” “也对。”荀牧又点了点头,尔后指了指模型的脸部:“这儿怎么有点变形啊?” 苏平瞥了眼衣柜内的死者,说:“恐怕是被他打的。” 荀牧眼珠子一转:“也就是说……他躲在衣柜里,不知怎么着看到了这颗脑袋,乍一看和姚楚贵太像,被吓了一跳,一拳把这颗脑袋打了下来,又踢进衣服堆里?”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将恐惧源打掉,也确实是大多数人的本能反应之一,根本不可控,也不过脑。” “等等……”老魏忽然发现了什么,在模型的“头顶”上翻了翻,又弯下腰在衣服堆里照了照,尔后摸出两根细针来。 “这是什么?”荀牧好奇问道。 苏平若有所思:“固定发型的?” “谁会用缝衣针固定发型啊。”老魏说道:“你们看这模型的‘头顶’上是不是有几个针眼?” “还真是……”荀牧说:“这几根针难不成是扎在模型头顶上的?” 老魏又翻来覆去的瞧了瞧这模型,又拿起来轻轻左右晃了晃,尔后眼睛微微一眯,两手分别抓着头顶和脖子处,轻轻一拧。 这模型头顶上竟然还有个“盖”,被老魏拧开之后,轻轻一倒,便有个小布包被倒了出来。 紧跟着,老魏打开小布包,从里头取出了一小捆头发,还有一张黄色的卷成一卷的纸条。 将纸条缓缓展开,他便又轻声念道:“姚楚贵,癸酉年甲寅月甲子日庚午时……后边跟着一堆看不见的符号,啥意思?” 苏平立刻摸出手机,然后问:“你刚报的那玩意儿,再念一遍?什么年月日?” “癸酉年甲寅月甲子日庚午时……” “癸酉年是1993年,1933年……”苏平说道,尔后瞧了一眼姚楚贵的尸体。 荀牧则直接翻手机,找到张照片,说:“老苏你查查1993年2月12日。” “好……”苏平照做,然后嘿一声:“神了,这天还真是癸酉年甲寅月甲子日。你竟然还会推算这历法?” “推算锤子,这天是姚楚贵身份证上的生日!”荀牧翻个白眼:“庚午时……庚字不知道啥意思,但午时应该就是中午十一点到一点之间?我估计这是姚楚贵的生辰八字吧。” 苏平挑眉。 “你是一点都都不懂?”荀牧有些诧异,然后说出自己的猜测:“写了姚楚贵的名字,有他的生辰八字,还有这撮头发估计也是他的,放在发型与脸型跟他差不多的模型头里,头上疑似还被扎了几根针…… 我感觉估计是某种诅咒。降头?钉头七箭?又或者某种乱七八糟的邪术?当然也可能是祝福,聚财开窍什么的,只是总感觉有点儿邪门的亚子,不太像是祝福,我更倾向于诅咒。” 苏平被他说的心里有些发毛,瞧了瞧老魏手上的脑袋,怎么看怎么诡异,便又移开目光,暗暗做了两口深呼吸,随后看向男子尸体。 老魏又将衣服收了收,过程中还跟着找到了几枚细针。 苏平盯着尸体的脚丫子瞧了两眼,轻声说:“脚底板有少量针眼,估计是他踢这颗脑袋的时候,被针尾巴扎了。他踢得比较用力,所以哪怕是针尾,还是扎破了皮。” 这时候,凃仲鑫很快将姚楚贵的尸体检查的差不多了,吩咐人把尸体装起来,便又挪到衣柜边上。 “你们嘀嘀咕咕老半天了,让我瞧瞧?”他说。 “哎,你看,你看!”老魏其实也将衣柜检查了个七七八八,便抱着那颗模型脑袋腾出位置,说:“我去床边上瞧瞧先。” 苏平点头。 凃仲鑫拍了几张照片,又瞧了瞧这具尸体,摇头说:“身上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口,也没有典型中毒迹象,怕是吓死的。” “嗯?” “也难怪。”凃仲鑫说:“衣柜里可视条件不好,黑黢黢的,这脑袋乍一看恐怕很容易被认为是姚楚贵,但他分明刚刚才见过姚楚贵,怕会以为自己是撞鬼了。 接着他下意识的打下模型,还踢了几脚,就被模型上的细针给伤了,感觉到刺痛,他搞不好会以为这脑袋在咬他脚趾头。” ------------ 第41章 人偶 “噗,”苏平没憋住:“鬼不要面子的啊,咬他脚趾头?” 荀牧眼角一抽:“行啊你老苏,本来有点阴森诡异的气氛,一下被你破坏的干干净净。” 苏平耸肩:“实话实说罢了。” 顿了顿,他看向凃仲鑫,问道:“确定这名死者身上没有致命伤痕?” “没有。”凃仲鑫摇摇头,说:“脚上那点扎伤根本不算什么,也确实没发现中毒迹象……当然,究竟是不是被吓死的,或者说到底怎么死的,现在没法武断的下结论,只是一个猜测,具体得回去检查一遍再说。” 苏平轻轻颔首。 凃仲鑫又大致看了看衣柜里头,说:“衣柜里相对凌乱,应该都是他在里头手忙脚乱搞的。最后脑袋微微抬起看着上方,可能此时姚楚贵刚好拉开了衣柜。 在衣柜里看到了姚楚贵的脑袋,紧跟着又瞧见姚楚贵拉开衣柜,搞不好还刚好看到一把刀扬起对着姚楚贵劈去,一口气没喘过来,活活吓死了,不是没可能。” 说着,他在这个年轻男子的身上翻了翻,又从口袋中摸出个小罐子。 “布地奈德福莫特罗粉吸入剂?”凃仲鑫眉头微挑:“他有哮喘?” 说着,又抬手翻了翻死者的眼皮和嘴唇,还抬起死者的手瞧了瞧,接着说道:“睑结膜、口唇粘膜和指甲存在不太明显的轻微发绀,确实是窒息性的体征,可能是因哮喘引起的心搏骤停导致猝死。” 苏平接过药瞧了起来。 凃仲鑫见了,解释道:“这药在哮喘用药中也挺常用的,不过相对不如硫酸沙丁胺醇和沙美特罗替卡松那么常见,主要用于需要联合吸入皮质激素和长效β2……” “停。”苏平赶忙制止:“这些名字听了就脑瓜疼,除了哮喘病人和你们这帮学医的学药的学法医的外怕没几个人记得清楚……重点是,确认这年轻人有哮喘?” “也可能是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凃仲鑫说。 “总之是呼吸系统疾病咯?” 凃仲鑫点头。 “好。”苏平将药还给他,说:“抓紧系统检查一遍,然后去厨房里头看看吧。池乐葵身上也有多处刀伤,可能存在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哦。”凃仲鑫应一句,蹲下身开始做勘察。 老魏那边已经勘察过一遍了,所以他这边倒也没多少工夫,只需要做点法医学检查,找找生物学证据即可。 大致瞧了几遍,他就带人去了厨房。 此时,祁渊也回来了。 “怎么?”苏平转头看向他:“都问明白了?” “嗯。”他点头说:“其实也没有多少线索,保安知道的不多。” 顿了顿,祁渊又继续说道:“首先是受害人职业,姚楚贵是自由摄影师,时不时端着他的大相机在小区里到处拍,听说有照片还拿过奖。 我拿手机查了一下,不是啥靠谱大奖,属于那种给钱就能参加,参加至少有个安慰奖的专门用来做自我包装骗圈外人的奖。不入流的自由摄影师嘛,打点这样的广告,总能吸引一些人找他拍照片。” 荀牧挑了挑眉:“这保安了解的这么详细?他竟然连这种奖项名字都记得住?” “他逢人就说,所以印象比较深刻。”祁渊道:“而且其实记得也不准,我搜了以后还是靠模糊搜索找到的。” “哦。”荀牧这才点点头,又问:“那池乐葵呢?” “不清楚,但好像是设计师,或者设计相关行业的。”祁渊回答,尔后眼角余光瞥见“脑壳”被拧开的模型脑袋,说道:“可能是发型设计师?” 苏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笑,将放进证物袋中展开了的纸条和头发丝递给他,并说:“从那个模型里摸出来的,你瞧瞧。” 祁渊好奇的拿过来,然后被吓了一跳。 “这尼玛……诅咒?”他眨眨眼睛,又瞧瞧周边的环境,一床的鲜血,只觉得心里略微发毛,忍不住咽了两口唾沫。 就连荀牧、苏平这样的老刑警,瞧见这诡异的“仪式”,以及血淋淋的现场,虽然不至于害怕,却也都不免觉得一股寒意袭来,更不要说他这样子的新人了。 恐怕也就见死人比见活人都亲切的凃仲鑫能毫无波动。 “咦?”很快,又有痕检员从床底下发现个稀奇古怪的人偶,交给老魏,老魏看了看,掀开人偶的衣服,咦了一声。 苏平正好瞧见这一幕,眉头一挑:“老魏你个死变态,看到人形玩偶竟然第一反应先掀衣服?” “咳咳……”老魏干咳两声,脸色微红,初着脖子说道:“我TM是觉着这玩意儿捏起来手感不太对劲,我才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说着,他将人偶对着苏平。 苏平眉头挑的更高了。 人偶背后已经被戳烂,也不知道被戳了多少回,不少棉花都被带了出来。 随后老魏又让人对着人偶拍了个照,转头瞧瞧脑袋模型,眼珠子一转,又伸手拉开玩偶背后的拉链,在里头抠了抠,不久果然又抠出来一撮头发,一张纸条。 展开纸条,依旧是姚楚贵的名字和八字,后边跟着一串看不懂的符号。 他又要来装在证物袋中的另一张纸条,仔细对比了一下后,摇头说:“这俩符号不一样,应该表明着不同的意思。” 祁渊又咽了口唾沫,眼睛不自觉的又瞟了床上的尸体几眼,随后又很快恢复镇定,只是心跳稍稍快了几分。 “苏队,你认不认识懂这玩意儿的,问问看啥意思?”老魏说道。 “我怎么会认识。”苏平翻个白眼。 倒是荀牧,捏着下巴说道:“我记得六年前抓住过个暗示、蛊惑乃至遥控他人自杀的神婆,可惜好像被判了死刑。而且听说这里头弯弯绕绕很多,什么塔罗牌,降头,神神鬼鬼的道儿有一大堆,彼此或许都看不懂。” 老魏耸耸肩,看向那名痕检员:“你这在哪儿发现的?我记得床底我扫过一眼,没见着这玩意儿。” 痕检员回答道:“床板下边黏着呢,我打算对床底做个细致的调查,就看到了。” ------------ 第42章 诅咒 “调查床底?”老魏挑眉,很想问一句调查床底干什么。 现场很明显,与床底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瞥一眼就足够了。 不过他话没出口,便咽了回去,只点点头。 现场调查工作当中,侥幸心理要不得,许多时候都得蹲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搜寻过去,他虽然以经验判断出床底没什么有价值线索,但谁知道呢,说不定便有凶手的毛发被踢进了床底。 还是不要打击新人的积极性的好,他便只轻轻颔首,没说什么。 “仔细多搜查搜查吧。”苏平说道:“这个小屋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代表着姚楚贵的‘小人’。 而且,虽然不明白那些鬼画符到底啥意思,但从被扎烂了的人偶看,肯定是诅咒无疑。至于具体是什么诅咒,我倒觉得不是特别重要,没必要非得弄清楚。” 荀牧目光瞧了过来,同时嗯一声:“赞同。这些诅咒,恐怕是池乐葵给姚楚贵下的,原因……很可能是他出轨的事儿被池乐葵给发现了。” “嗯?”祁渊挑眉:“如果是这样,按理应该直接闹离婚才对吧?再不济也会和他老公大吵一架,找自己娘家人过来评评理什么的,闷声不响的下诅咒……怕不是脑瓜子有坑?” “谁知道她有没有闹过离婚,有没有吵过架。”苏平耸耸肩:“虽然多数情况下,娘家都是已婚女人的后盾,但坑爹的娘家也不是没有,相反还多得很…… 在劝和不劝离啊,家和万事兴啊,离婚说出去丢人啊,能过就凑合着勉强过啊之类莫名其妙的传统思维下,搞不好她娘家反而劝她忍一时退一步,说什么让姚楚贵改过了就好了呢。 连娘家人都不帮她,老公又不同意离婚,她真想离就只能走起诉这条路,绝望下,她意图用诅咒的法子让姚楚贵暴毙也不是不能理解。” “或许还有别的缘由,但……怎么说呢,目前线索比较少,不好猜。”荀牧接话说: “但他们夫妻俩又没孩子,客卧也是空的,只放了个空床和一台跑步机,家里就他们俩,姚楚贵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诅咒吧?排除下来,就只可能是池乐葵干的了。” 见他们在那讨论起来了,老魏把人偶和纸条、头发收好,吩咐痕检员继续干活,便又继续勘察窗台这边的痕迹。 苏平则嗯一声,随后又看向祁渊,问道:“保安还说了什么没?比如他们夫妻对外表现的是感情深厚还是什么?” “没,他没那么八卦。”祁渊说:“至少他自称自己没那么八卦,说要不是姚楚贵当时还特地给了他钱让他别声张这事儿,他都不一定记住姚楚贵出轨而且是个同的事儿。” 想了想,又道:“其他也没有了,毕竟只是责任保安嘛,能了解这些线索就不错了。咱们倒是问了好些个问题,可惜绝大多数他都答不上来。” “也算意料之中。”苏平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行了,咱们也再到厨房好好瞧瞧吧。老魏,你这边要有什么发现就喊一声,赶紧把卧室大致勘察完一遍再去厨房看看。” 老魏啧一声:“厨房我不安排了那俩研究生勘察了吗?” “研究生虽然学历高,经验也有,但不是还比不上你吗。”荀牧笑道。 “都一样。”老魏说:“厨房那儿我也瞅了一眼,稀里哗啦都是血,还有油污,一大堆鞋印,看着是复杂得很,外行人瞧两下头都晕了,但对我们来说那可好的很,不怕痕迹多,就怕没没痕迹,越多越好,越复杂越妙。 这么凌乱复杂的痕迹,别说研究生了,成绩好点有那么些经验的本科生都能分析个大差不离。” “大方向当然不用你多说,小祁基本都能看个大概。”苏平回道:“只是我不要大概,我要确切的结论还有关键性的线索。 复杂痕迹能分析出的道道是不少,但那没意义,我希望你们能从这堆复杂线索当中分离出关键的指向性证据——如果现场存在这一证据的话。” “行,我知道了。”老魏颔首:“那我等会过去瞧瞧。” “辛苦了。”苏平回道。 他有点儿心累,毕竟他很少跟老魏合作,平时更多是与柴宁宁对接,老魏一向在科室当中主要属于埋头干事儿的那类人,做对比,写分析报告,搞科研这块比较在行,现场也出,但他很少直接做汇报工作。 也就是柴宁宁怀孕了,他才更多的接替柴宁宁出外勤。 可惜就目前而言,跟苏平、荀牧都没什么默契,不清楚他们到底要的是什么,作报告时总是长篇大论把所有报告都过一遍。 如果换做柴宁宁,她只会选择将其中最有价值的报出来,且多数时候只说结论,至于其他的调查结果,都在报告书里,有空闲了自己慢慢看就是。 又嘱咐了老魏两句,苏平便和荀牧、祁渊往厨房走去。 不过他们没进厨房——毕竟这个独立厨房的面积虽然算相当大,有十个平米左右,但说大也只是相对于多数户型的厨房而言的,单看数值这空间其实不算大。 毕竟厨房内各类物件比较多,他们家冰箱和洗衣机都放在厨房内,在扣去洗涤池、多功能储物案台、炉灶等七七八八的占用了一多半面积,能站人的地儿还不到五平方。 地上还有大量的血迹,躺着一具尸体,想勘察只能铺设勘察板,原本俩痕检员在里头还好,凃仲鑫又领着个人走了进去,便显得很拥挤了,苏平等人再进去只能是添乱。 苏平只在门口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什么特别的。”凃仲鑫头也不回,说道:“都是寻常伤口,现场惨烈但没多少搏斗痕迹,推测凶手冲进厨房就直接对着死者额头砍了一刀,然后一顿乱砍。 从身上的创口来看,都是砍创与砍切创,创口大、创底深,连连挥刀,砍了不下二三十刀,具体还没数,把受害人活活砍死了。 现场没怎么收拾,血足迹什么的也很好辨认,回头我给你们做个凶杀过程还原吧。” ------------ 第43章 鬼鬼祟祟 “麻烦了。”苏平再次说道,随后让祁渊留下来跟着凃仲鑫学习,他则拉着荀牧走到一边,问:“咱们问问走访调查情况?” “别着急吧。”荀牧摇摇头说道:“这才刚开始展开,又哪里能这么快有结果了……话说回来,你对这桩案子很上心啊!” “嗯。”苏平颔首说:“挺感兴趣的,虽然说起来不太合适,但这桩案子确实有意思。 一对夫妻连带着很可能是姚楚贵‘奸夫’的男子一并身亡,姚楚贵又疑似被他妻子池乐葵下了诅咒,同时本案还可能是入室盗窃、抢劫上升为杀人…… 疑点不少,谜团很多,而且凶手作案动机其实也有点儿站不住脚。这样的案子,你不心痒好奇么?” “有一点。”荀牧耸耸肩,随后话锋一转,老老实实的说:“但也有点儿麻木了。 这十来年,办的案子太多,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真有些麻木了,再猎奇的案子,也很难让我真正产生兴趣,只是肩膀上扛着的职责,心里头的那点儿信念撑着,让我孜孜不倦的办案,破案……” “官话讲的倒是越来越溜了。”苏平斜他一眼。 荀牧嘴角一抽:“这还真不是官话,跟你也用不着,而是实情……” “累了?” “啊?” “当了这么多年刑警,累了?” “有一点儿吧。”荀牧抿抿唇,说:“我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撑下去吧。” 顿了顿,他往厨房方向瞧了两眼,轻声说:“别说我了,像小祁,见习期还没满,都已经能看得见疲态,对许多事儿都已经麻木,不再像开始那样有激情。” “累了就歇歇,身为支队长,你没必要老往一线跑,坐镇指挥,给我们当后盾,让我们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去破案就好。”苏平淡然的说道: “觉得麻木了,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休息,别硬逼着自己,到时候产生逆反心理。劳逸结合也相当重要,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荀牧轻轻耸肩,没有做出回答。 苏平又转过头,看向祁渊的背影,轻声说:“说到小祁……讲起来,当初还真是看走眼,有些误会他了。” “噢?”荀牧有些纳闷:“怎么讲?” “你忘了么?”苏平轻笑:“当时咱俩讨论过,都觉得他态度虽然好,但功利性有点重,将来不小心可能会踏入歧途,得好好打磨打磨。” “想起来了。”荀牧嘴角也微微扬起,双眼略略向下弯,说,眼角浮现出细密的鱼尾纹,说:“咱们俩办了太多的案子,潜意识里其实已经倾向于‘人性恶’的方向了,总以负面的眼光看别人。 当时的小祁,太过积极热忱了些,就总觉得是表现给咱们看的。现在回想起来,以那家伙的低情商,如果是伪装,早就被揪穿了。” “他是单纯的积极、热忱。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像你说的,也多少有点儿麻木了。”苏平叹口气。 “没办法。”荀牧摇摇头:“干我们这行,如果想当好一名刑警,就只能在罪恶之中浮沉,明明心向光明,却不得不成天与罪恶为伍,说起来其实非常煎熬。” “光明?”苏平冷笑两声,摇摇头。 荀牧干咳两声:“这个论题我记得跟你讲过。公安本身是守序中立的,但但当公安的人,不可能绝对中立,多少会有阵营倾向。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守序正义……” “不讲这些,太空。”苏平摇头,尔后跟着又笑道:“怎么,你也觉得小祁情商低?” “低的一批。”荀牧挑眉:“亏他运气好,碰到咱们这样的好领导,否则早就被排挤到不知哪个旮旯角落里去了。” “刚从象牙塔出来,也没办法……”苏平再次摇头,跟着又斜了他一眼:“倒是你,自夸的套路掌握的越来越纯熟了。” 荀牧耸耸肩。 片刻后,他又忍不住轻声问道:“对了,你说他不会真的是……” 苏平:→_→ 荀牧心中一凛,立刻噤声不言。 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岔开话题:“其实很多时候真的羡慕你,从警二十多年了,依旧这么感性,这么……” “老凃他也一样。”苏平淡淡的说道。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讲白了,也是职责。” “噢?”荀牧好奇问道:“什么职责?” “传种。”苏平说,跟着又呸一声:“屁的种,传火。” 荀牧眼角一抽。 “这是老局长传承给我的使命。”苏平神色肃穆,宛若狂信徒:“借用鲁迅先生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日后如竟没有炬火……” 顿了顿,他看向祁渊,看向凃仲鑫,看向存在感变得很低,双腿还有些浮肿,一直闷着不吭声却仔细勘察现场的松哥,看向又要扮做与松哥不对付,却偏偏又忍不住不时关切的瞧着松哥背影的方常…… 最后看向荀牧,吐出最后半句话:“我们便是永存不殁的光。” “你啊。”荀牧失笑:“吐槽我中二吐槽了十来年,自己也终于忍不住中二了一回?” “文化人的事儿,能叫中二么?”苏平瞧了他一眼:“你肚子里能有我这么多墨水?” “肚子里不知道,但你脑子里肯定很多水。” “嗤!”苏平双眼一翻。 “咳咳,好了。”荀牧摆摆手:“咋忽然感性起来了……” “怪你啊。” 荀牧:??? “荀队……苏队!”这时,阿先声音从外头传来,听着有些焦急的模样。 两人立马跑到门口,对依旧守在这儿的民警和杵着不愿意离去的保安点点头,随后走到楼梯处向下看去。 就见阿先两脚一上一下垮了三级台阶,腰微弯,手放在膝盖上方喘着粗气儿。 见着他们俩,他立刻勉强调整了下呼吸,说:“楼下……楼下有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往这看,绕着这栋楼游荡,瞧见我注意他,立刻拔腿就跑…… 害!总之,总之……人抓到了,你们要不要下去瞧瞧怎么回事儿?” ------------ 第44章 知情人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的说道:“走,看看去!” 阿先便立刻带着他们下楼。 出了单元门,苏平便瞧见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以亚洲蹲蹲在警车边上,老海正紧盯着他。 “怎么回事儿?”荀牧当先走过去,问道。 “警官,冤枉啊!”中年男子脸上挂着泪痕,估摸着是被擒拿时疼的,也腾不出手去擦。 “你在现场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苏平也跟着过来,沉声问道。 “我……我……”中年男子支吾一阵,然后左右瞧瞧,一咬牙:“我过来报警的,可是又害怕被报复,有些犹豫不决,就在这附近踱来踱去……忽然那位警官……” 说着,他下巴对着阿先扬了扬,说道:“他忽然就对我大喝一声,问我干什么的,我被吓了一哆嗦,也是心虚吧,脑子一抽拔腿就跑,然后就被你们给逮了……” “那你跑什么?”阿先皱眉问道。 这中年人摔得还有点儿重,擒拿这家伙的时候他出手也毫不客气,假若他真的只是想报案又有所顾虑不敢报案的知情人,那他可就担上事了,通报批评恐怕少不了。 “你追我我才跑啊。”中年男子有些委屈。 “你不跑我会追你?” “你不追我我就不跑了啊……” 荀牧苏平:…… “停!”苏平呵一声,随后打量了中年男子两眼,冷声道:“说吧,犯什么事了?” “打牌犯法啊……” 中年男子别过头。 “只是打牌?”苏平冷笑:“你要不说,等我们查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你还不说,我这就让人在小区里问问有谁认识你……” “说,我说!”中年男子似乎被猜到了痛脚,赶忙打断苏平,尔后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这才压低声音道:“我这就说,你们千万别大张旗鼓的查啊,不然让凶手知道我就死定了……我老实交代,我来偷电瓶的。” 苏平:??? 他声音压的更低:“这段时间路上人少,可好偷了。但疫情马上要过去,以后怕就没这机会,所以我想抓紧时间多干两笔…… 今晚才偷了两个电瓶,到墙根给我兄弟,打算回来再摸一个就收手,结果就瞧见了两个人,穿着深灰色的衣服,还都背着个包包,在这栋楼外边飞檐走壁的,牛的一批。 再仔细看,他们在借着防盗网和空调外机的架子往上爬呢,可灵活了,看的我一阵羡慕,这两人牛批炸了,我要是有这种手段……” 顿了顿,他赶忙改口:“我要有这种手段我也不会入室盗窃,多危险啊,一不小心摔死了怎么办,再说入室盗窃、抢劫也比我偷电瓶严重多了……” 苏平翻个白眼:“讲重点!” “是是是!”他立刻道:“我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同行……也不能说是同行吧,反正都是偷东西的,也来了兴趣,就一直看着他们,看他们没注意到我,还暗摸摸录了个视频。 等了没多久,听到楼里连续传来几声尖叫,有男人的有女人的,可把我吓一跳,但也没多想,因为他们翻进去的那间屋子有光,估计被里头的人发现了吧。 我就接着找目标,但总还是好奇这边的情况,兜兜转转一圈,就干脆又回来这儿了,电动车一个电瓶也就卖一两百块钱,哪里有看热闹来的重要…… 刚回来找个好位置,蹲了一小会,那帮家伙出来了,我又拿起手机拍,一直到他们落了地,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他们身上都有血。 不过也正常,估计他们是直接抢劫,砍伤了人吧,我还是没多想。只是看到他们其中一个人,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声音不大不小的,听上去好像是在报警,那时才有点儿纳闷,这帮家伙怎么回事儿? 正纳闷着呢,那两个家伙**走了,又过了几分钟吧,过来了俩警察,我又观察了一下子,知道是死人了,那时候就一直纠结,到底要不要出来跟你们说咋回事儿,一直等到你们来,然后被你们抓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别过头:“不怂不行啊,这两个人又牛批,能爬窗,还敢杀人,心狠手辣的,要你们没抓住人,又让他们知道是我举报的,半夜找到我家翻窗进来干我怎么办? 家里虽然有防盗网,但这家也有啊,防盗网还不是拦不住他们……唉,反正就纠结……早知道会被你们发现,我还不如直接出来报警呢,现在好啦,偷电瓶的事儿也被你们知道了,怕又要被关一阵子。” 苏平和荀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的意思——这家伙脑子貌似不太好。 又或者另有所图。 否则没理由之前还畏畏缩缩的,结果被苏平一吓唬,就什么都说出来了。而且一番话他说的挺顺畅的,至少在说之前就打过腹稿,甚至可能暗摸摸的彩排过。 不过现在暂时不是深究这事儿的时候,荀牧便问:“手机在身上吗?” 老海取出一个密封袋,里头装着的便是这人的手机,上边有几道裂痕,也不知是被抓的时候摔的,还是早先就屏裂了。 荀牧接过,然后斜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密码?” 他赶忙回答:“我儿子的生日就是。” 荀牧:(╯‵□′)╯︵┻━┻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儿子生日?说!” “……”他咽口唾沫,道:“960230……” 荀牧照着他报的数字输入,尔后成功解锁,跟着微微一愣,抬起头脸色古怪的看向他:“不是,你家二月有三十号?” “农历,农历。”他干咳两声:“我儿子是农历二月三十出生的。” “逼话咋那么多……”苏平忍不住嘟哝一句,一把将荀牧手里的手机抓了过来,翻找一阵找到相册,打开,随后将手机屏幕翻转,指着几个视频问道:“是这些视频吗?” 中年男人立刻回道:“嗯,对,这些都是,拍了三段,发现他们时一段,他们下来时一段,他们落地后要走的时候一段。” 荀牧盯着自己手心呆了两秒,尔后问道:“他们往哪儿跑的?” ------------ 第45章 目标 中年男人又对着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说:“往那儿跑的,我估计也是翻墙。那墙我都能轻轻松松翻过去,更别说他们俩了。” 顿了顿,他跟着补充道:“他们跑的地儿,一路都没监控,我经常在这里偷电瓶,对这个小区特了解。 所以……虽然这小区监控其实还算不少,但你们想要考监控抓人的话,白搭,别指望。” 荀牧耸耸肩,对着他手机一指:“这不已经让你拍到了么。” “不行的,我手机晚上拍视频挺坑,看不太清楚。”他摇摇头说。 荀牧斜了他一眼,没接话,只在心里念道寻常民用级的监控也好不到哪儿去,即使带了夜视功能,毕竟主动夜视的距离相当有限,远了依旧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拍不到。 苏平瞧了几眼,便将手机收起来,对荀牧摇摇头,说:“俩作案人都戴着口罩,而且拍摄距离比较远,看不清脸。板寸,两人都剃了板寸。 倒是都挺高的,目测两人都在一米八以上,身材都很健硕,看他们攀爬的动作,身手也很矫健,或许做过专业的训练,比如跑酷运动员什么的。 这些作为参考与现场痕检、尸检的补充证据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要作为直接的指向性线索,还差这点。 不过……通过视频拍摄时间,倒是能将凶手作案时间锁定到相当精确的程度,晚上十点四十三分入室,十一点二十八分出来,落地后就报了警。 推测作案人入室后应该就立刻动手了,持续时间不会太长,是以受害人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十五分上下,左右三五分钟时间。之后半个多钟,估计用于搜寻室内财物了。 有点奇怪的是,他们离开现场,也是通过爬楼走,而未从门口离开……是担心楼梯间内和单元楼门口有监控么? 避开了所有监控,那么调取监控视频就没什么直接意义了,但可以往前调取监控作为补充调查——他们恐怕做了长时间且相当充分的踩点工作,而踩点确认监控机位的时候很可能会被监控给拍到。” 荀牧嗯一声,看向阿先,又瞥瞥那中年人,想了想,摆摆手说:“先把他带到车里去,晚些时候一块带回支队。阿先,你就留在车里看着他吧,咱们继续现场调查、走访工作!” 苏平左右瞧瞧,又抬头看了两眼,道:“你们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 “那你要干啥?” “去跟保安他们聊聊。”苏平说道:“问问小区最近的大致情况,比如说最近是否频繁发生盗窃什么的。” 荀牧心中一动,轻轻颔首,说道:“也对。如果频繁失窃的话,说明这帮入室盗窃的家伙并非特定以这家受害人为作案目标。 而如果并未发生盗窃案,有两种可能,要么,这是他们细致蹲点后头一回作案;要么,他们的目标本就是姚楚贵一家子,至于入室盗窃什么的,仅仅只是假象罢了。” 苏平嗯一声,说:“就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入室的时候,姚楚贵很可能就在卧室,这种情况下还非得动手,本就非常奇怪。入室盗窃说白了也是为了赚钱,犯罪成本自然越低越好,没理由头铁的硬要进去杀人。” “果然如此。”荀牧说:“所以你也怀疑……谋杀是真,盗窃是假。” “嗯。”苏平道:“凶手目的性太过明确,进了现场就杀人,杀完人摸了东西直接就走,不对劲。” 荀牧想了想,说:“行,那我上去看着,你去问问保安基本情况……我也打个电话给辖区派出所,问问最近关于入室盗窃案的立案情况如何。” “嗯。”苏平摆摆手,便径直走到最近的出入口。 他没第一时间与保安交谈,而是暗中观察了小片刻。 结果发现,这个小区虽然也有贴出入二维码,也有挂来访请登记的牌子,也有请办理出入证的指示…… 但这些统统都形同虚设,毫无作用,因为出入门禁根本没关,直接就能进出小区,而且保安也只是坐在那儿玩手机,体温枪从来没见他用过。 进出的住户,十个里头顶多只有一两人扫码,保安他也从来都不管。 苏平眯了眯眼,尔后便缓缓走过去,干咳了两声。 保安抬头看了眼,自然而然的收回手机,然后问道:“办出入证?” “警察。”他此刻穿着便装,保安没认出他也正常,他便从上衣口袋中掏出证件,尔后淡淡的说:“跟你问点事情,方便吗?” “呃,方便!”保安点头,随后道:“警官想问些什么?” 苏平抬起手,大拇指往身后戳了戳,同时道:“这出入二维码,都不用扫的么?” “嗨,都这时候了,扫什么呀?咱们余桥病例不早就清零了么?” 苏平双目微眯,随后点点头,又问:“那么,你最近有没有看到什么生面孔?” “除了少数几个其他都是生面孔……”保安别过头。 “生人进小区不用登记的么?” “全靠自觉咯。”保安耸耸肩:“小区里上千户人,我们哪里可能记得住嘛,人要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我们也没办法确定到底是不是小区里的住户,总不能说来一个人我就问他是不是住户吧?” 苏平嘴角抽了抽。 半秒过后,他又问:“这门为什么不关起来?” “没法关。”保安摇头:“开开关关的,老是接触来接触去,岂不是更容易交叉感染了?” “……”苏平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摆摆手,他只好直入正题,问道:“再问你一件事儿。你们小区治安怎么样?” “那当然好得很啊!”保安不假思索的回一句,然后有些戒备的看了他两眼,问:“警官,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这小区,最近是不是有很多小偷?”苏平问道。 “没有……”保安本能的就想否认。 苏平立刻严肃的说道:“这与一桩凶杀案有关,请你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提供假线索假消息影响我们办案,我想你知道后果!” fpzw ------------ 第46章 保安 保安张了张嘴,眼神左右摇摆。 “我劝你如实说。”苏平淡淡的说道:“家里遭窃什么的,居民肯定会报警立案,我到时候管派出所查查盗窃案件的立案数就清楚了,你欺瞒我,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直接去问派出所的不就好了?”保安嘟哝道。 苏平:…… “说起来,反正吧,我也不知道是算多还是算少。”保安终于开了口,说道:“就我知道的,大概两三件左右? 损失也不是很大就是啦,这年头主要都是网上支付,现金很少了,电脑电视什么的又不好带走,手机啥的随身揣着,其他小件的值钱的东西其实很少。 相比之下,就我知道的,反倒是偷电瓶的多点儿,电动车电瓶、汽车电瓶都偷,我们小区,连着附近这几处,最多的时候一天能被偷掉三四十个电瓶。 我觉得你们要查,反倒不如查查偷电瓶的。进房间偷东西的小偷这年头虽然也还有,但真的,太少了。” “就是少,方向才明确。”苏平说一句,然后问:“那两三桩入室盗窃案,什么时候犯的?” “过年前。” “年后就没有了?” “没有。”保安摇头,目光看向一旁,说:“反正就我知道的,没有。这段时间大家都在家里隔离啊,门都很少出,小偷他也找不到机会不是?之前人太少,小偷要在街上游荡也太明显了,来一个铁定就被抓一个。 别说小偷,那帮杀了人逃了十多年的逃犯,这次不都被揪出来一大堆吗?杀人犯都逃不了了,小偷能逃掉?开玩笑简直是。再说了,逃犯得隔离,哪儿都去不了,小偷就不用隔离了? 不过,现在人基本上也多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小偷也会多起来。也挺正常的吧,毕竟吧,年前一毛不剩,年后一分不挣,小偷也得过日子不是,等有机会了他们肯定会出来搞事情的。” 苏平颇有深意的瞧了这保安两眼,轻轻点头。 这个家伙,怪有“意思”的。 同时,苏平又问道:“也就是说,就目前而言,没有人家里失窃?” “呃,硬要说的话我也不清楚。”保安挠挠头,复又打听道:“怎么,又有人家东西被偷啦?” 苏平眼眉头一皱,这保安什么意思?搞什么鬼?说的话前后矛盾的,到底在讲些什么也不清不楚。 难不成是在耍他玩?莫非他脚跛了以后脾气变得太好了,谁都敢来耍一耍他?换做以前,他可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是以他脸一黑,正打算发作。与此同时,保安却又立刻抢白,解释说: “这不怪我啊,一般来说,人要丢东西了那第一反应肯定是报警,而不一定会找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啊。再说了,犯罪率什么的,咱们基本上也压根不会去统计不是,那又不是我们的工作。 顶多有的时候小偷小摸的比较多,比如有段时间偷电瓶的特别猖獗,我们老板就拉我们开了个会,说是最近太多业主投诉治安差什么的了,叫我们加强巡逻,别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否则就扣工资炒鱿鱼什么的……” 苏平按下火气,问:“所以,只有业主投诉的时候,你们才会知道自己小区的治安情况?” “那也不至于啦。”他又挠挠头:“一般哪栋楼被偷了,负责哪栋楼的同事就要扣工资,然后我们几个聚在一块打牌聊天的时候,倒也基本都能知道情况。” 随后他又忍不住打听:“警官,凶手抓到了吗?” “什么凶手?”苏平斜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有凶手?” “你刚不说和凶杀案有关吗?”保安呵呵笑道:“来唠嗑唠嗑呗?” 说着,他又从口袋中摸出一把瓜子,问道:“嗑瓜子不?或者……抽不抽烟?” 他接着从口袋里摸出四根烟。 苏平瞥见那烟,微微一愣,跟着立刻眼角抽搐,双手握拳,呼吸也粗重了几分,非常生气的模样。 片刻后,他用力抿着嘴,连连点头:“行,情况我已经大概知道了。等会儿……等会儿我可能会再派个同事过来,向你问问大致情况,希望你待会也能配合。” “好啊,放心吧,保证配合!”保安拍着胸膛说道,跟着又问:“警官,你真不吃?挺好的,我妈从老家给我寄来的瓜子,好吃着呢。” 苏平转身,翻个白眼,尔后快步离开。眼角余光却又时不时的往后瞥。 保安则追上去,硬塞了把瓜子给他,然后傻乐着转身走了。 苏平哼一声,将瓜子放进了口袋。 “老苏?”荀牧这会儿还没上楼,而是与一名刑警说着什么,见苏平这么快便回来,有些纳闷,便问道:“啥情况?你怎么就回来了?” “别说了,我特么……”苏平握着拳说:“那保安我……算了算了,我没法跟他交流,你重新派个人过去吧!” 他一面嚷嚷着,一面对荀牧使眼色。 荀牧微微一愣,随后立即会意,赶忙上前勾住他肩膀,说道:“怎么啦怎么啦?这么大火气?” “我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保安!踏马的混日子呢?” “别急别急,慢慢说……那个谁,小王,你去出口那儿,和保安打听打听消息,我先跟老苏聊聊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说着,两人便走到了一边。 “你咋回事儿啊?演戏?”荀牧这才轻声问道:“演戏也不至于吼那么大声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耍官威呢。 毕竟保安嘛,一个月就那么一点工资,混日子的大有人在,你指望他们能有多负责,跟小偷他们玩命啊?有倒是有,但少,太少了!” “我知道。”苏平轻轻点头,随后轻声说:“我是在和那保安一块儿演戏呢。” “嗯?”荀牧有些诧异:“你,和保安演戏?搞什么鬼?” 苏平也没深入解释,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了那把瓜子。 瓜子中间有一张卷的细细的纸条。他便将纸条从中取出来,缓缓展开。 荀牧立刻凑过脑袋瞅一眼,然后双眼微微一眯…… ------------ 第47章 交易 几秒钟后,荀牧抬起头问:“你确定吗?或者说……你觉得这可信么?” “应该可信。”苏平轻声说道。 “应该?”荀牧挑眉。 苏平嗯一声:“他没理由撒谎,按理说,应该可信。” “那你觉得这是一条线索么?” “不好说。”苏平摇头,随后问:“你给派出所打过电话吗?” “问过了,最近这小区并没有发生过盗窃案,至少无人立案。”荀牧回答说道。 苏平捏捏下巴,道:“这么说,那这则信息恐怕没有太大的作用了。” “确定了?” “不确定,只是凶手并非盗窃犯的可能性很大,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人。”苏平说道:“至少我是这么倾向于认为的。 所以……既然他们与盗贼无关,那么,保安队长与盗匪勾结的线索,就单单针对本案而言,没什么意义。” 荀牧嗯一声,轻轻颔首,又抬手从苏平指间中拿过那张纸条,再次看了起来。 那张纸条上只有不长不短的一句话——保安队长吴宇森监守自盗,和小偷合作,小偷给他分五成利。 抬起手机拍了张照片,荀牧又说:“这样的话,这张纸条回头交给派出所让他们查查看?” “嗯,但先不着急。”苏平接话:“我们首先得做个排除法,彻底排除他的可能再说。” 顿了顿,他接着往出口方向瞥了一眼,双目忽然微微瞪了一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等等……他……” 荀牧有些错愕:“你不是说他没理由撒谎,应该可信吗?怎么,你难不成认为他贼喊捉贼?” “傻子才会在事情完全没曝光的情况下贼喊捉贼。”苏平翻个白眼,说:“我的意思是,他怎么知道保安队长与小偷勾结,连分利多少都清楚……” “你还是怀疑他?”荀牧问道。 苏平扶额:“怎么,一段时间没共同办案,默契都被狗吃了?” 荀牧别过头干咳两声。 “或许与职业竞争有关。”苏平干脆直白的说道:“比如发现吴宇森表现有些奇怪,起了疑心,便用跟踪、窃听之类的法子知道了这些消息。 当然了,关键其实也并不在于他获取消息的途径与具体手段,而在于,他有着如此手段与能力,或许知道的事儿,比他表现中的多许多。 甚至……如果两名作案人曾经以‘盗窃犯’的身份进入过小区,并与保安队长吴宇森有过联络,那么,这两人具体身份,或许这个保安也清楚。” 荀牧若有所思。 但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便问:“就算是以小偷的身份进小区蹲点,也不需要非得跟保安队长打招呼吧?直接**不就……” 苏平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脑袋:“你这儿,太久没转了?” 荀牧一噎。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苏平又抢白道:“小偷与吴宇森合作,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承担着如此巨大的风险,还要出让出五成利,心里铁定不乐意,但他们还是乖乖照做了…… 这说明,要是不经过吴宇森,他们很可能根本进不了小区,亦或者就算得手了也会被他揪出来。 这个吴宇森,掌握着相当特殊的手段,牢牢掌握着这帮家伙的命脉。所以……如果推测不差的话,吴宇森,应该与两名作案人有过接触。 而那名保安对吴宇森了解的这么清楚,吴宇森与作案人接触的过程当中,或许也被他看在眼里。” “也确实是这个理……”荀牧轻轻点头,跟着又挑眉道:“嘿,你刚刚不说这条线索价值不大吗?” “刚刚没想那么多。”苏平撇撇嘴,轻声说道:“刚刚回过头想到那名保安,才忽然灵机一动,有了新的猜测。” 荀牧哦一声,又举起那张纸条看了眼。 “所以……你发现他给你的提示,便佯做很愤怒的模样,以表示自己在他身上没有半点收获,好保护他?”荀牧问道。 “也不是,保护他没必要表现的那么明显,更没必要佯做愤怒。”苏平摇头说:“主要在此之前,他曾给我‘递烟’,而他的烟上写着几个小字,让我骂他。” “这是为什么?” “不清楚,或许他有什么计划。”苏平说道:“所以才让你再派个人过去与他交流,同时也是盯着他,如果有什么发现,咱们也能第一时间收获。” 荀牧嗯一声,将纸条给收了起来,装进了证物袋里,随后打开警车门,将带只放了进去。 随后他扯下口罩,往边上走了些许,点上根烟。苏平也被他勾起了烟瘾,照做。 抽完一根烟,两人也没别的动作,就在警车边上站着。 过了有一分钟左右,苏平问:“你不是要上去瞧瞧么?怎么还杵这儿?” “不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荀牧摇摇头:“任务都已经安排好,交给他们就是。” “嗯。”苏平应一声,又问:“你升职的事儿,怎么样了?好半天都没有消息。” “不好说,可能又得往后延了。”荀牧淡淡的说道,语气上倒是挺无所谓的,说:“反正只要不出意外,迟早的事儿,没必要急,早两年晚两年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以我的性格和人脉什么的,这次升上去,基本上就到终点了,不可能再有更进一步的希望,那我急什么。” “心态倒是蛮不错,保持吧。”苏平耸耸肩。 “你呢?”苏平看向他。 “我什么我?”他微笑。 “我打听过了。”荀牧抿抿嘴:“老赵头年纪大了,打算申请退休,支队正委的位置马上就要腾出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苏平呵一声:“就我这样儿,能选上才有鬼……” “上头的意思,也是提拔你。”荀牧轻声说:“只负责支队内部,与其他单位无关,你的性格就算不讨他们喜欢,其实也没太大的影响,相较而言,把你放上去是最好的。再有老赵头和我的举荐,希望很大。” “得了吧。”他翻个白眼:“没兴趣。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位置,你别为了我得罪人了。” “认真的?” “认真的,老子不干,还是副队长当的安逸。” 荀牧认真看了他两眼,随后轻轻点头:“那随你。” ------------ 第48章 收队 一个钟后,荀牧开了个短会,可惜没有太大的收获,嫌疑人作案时带着手套,估计提取不到指纹。 至于足迹之类用以推测嫌疑人体征的线索,以及死亡时间等,有先前那电瓶贼提供的视频,他们也早已得到了相当精确的线索。 现场走访同样没有太多收获,单元楼结构下,住户彼此之间都并不熟悉。动静倒是听到了些,几声尖叫,但没几个人太往心里去。 这小区年头相对比较久远了,不少外墙墙体都已经轻微开裂乃至脱落,户内基础设施也有一些问题,比如轻微的漏水、渗水,相对较差的隔音等。 而且没有电梯。 所以即使小区户型不错,租金上相对却也不高。 像姚楚贵、池乐葵夫妇这样买下这小区的房子的人也不少,他们主要就是馋的也是这户型以及相对较低的价格,买下来后大多重新装修翻新后自住。 另外便是几十年前拆迁的回迁户。 而,虽然经济条件跟素质并不能划等号,但很多情况下,也确实勉强可以看做一定程度上的正相关。 普遍相对低廉的租金,意味着租户收入也相对低些,平均素质差点。当然这并不绝对,很多人也是人穷志不穷的,但就像城中村的治安环境总体都要差于小区,这个老小区的治安环境相对而言确实差些。 三天两头就有人喝醉了然后打架闹事。 那点儿动静对许多居民而言,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都没太过往心里去,直到警方上门,他们才知道出了命案,是以自然也就没能提供多少线索。 “那收队吧。”荀牧抿抿嘴,说道:“直接解散,明天一早支队集合,我再具体安排任务。” 收到命令后,众刑警便纷纷上车,离开了小区。 路上,荀牧瞥了苏平两眼,说:“目前为止有两个方向,你拿拿主意?” “说。”荀牧闭目养神。 “首先就是你提的,保安队长吴宇森,以及提供这条线索给你的那一名保安。从后者取得突破的可能性相对能大一些,但恐怕他意识不到吴宇森见过的具体都是些什么人,可能会做无用功。” “其次呢?”苏平未置可否,只接着问道。 “其次,死者人际关系详查。”荀牧道:“既然我俩都猜测,作案人只是披着盗窃犯的皮行谋杀之事,那么本案为无差别作案的可能性就极小了。 而常规的杀人案,除却激情犯罪外,无外乎矛盾冲突、情感纠葛、经济纠纷和仇杀等几大类,而这几大类别,无一例外,都是可以从人际关系当中发现端倪的。” “那么诅咒呢?”苏平又问:“现场发现的,疑似池乐葵给姚楚贵下的诅咒,会否与本案有关系。” “说什么呢?”荀牧翻了个白眼:“咱们可都得讲无神论,什么诅咒不诅咒的。你要敢说受害人是被诅咒死的,信不信上头领导得扒了你的皮。” “……”苏平睁开双目,无语的瞧了他一眼,道:“我的意思是,作案人会不会就是诅咒姚楚贵的人。” “嗯?”荀牧挑眉:“池乐葵砍死了她自己?还是你觉得,下这诅咒的人未必是池乐葵?” “两种可能。”苏平轻声说道:“要么就你讲的那样,诅咒姚楚贵的人未必是池乐葵。要么,池乐葵买凶杀人,结果雇佣的人把她也给砍死了。当然,连她也砍死,说不得也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 荀牧沉思片刻,尔后轻轻点头,说道:“也确实有这种可能。所以姚楚贵和池乐葵他们俩的夫妻感情也是个重点调查方向。” “所以是三个方向。”苏平再次闭上眼,说:“很晚了,保安那边,明早再说吧,关于他俩的人脉,也得明儿才能展开,今晚就先想办法确认他们夫妻感情究竟如何。” “这怎么确认?”荀牧蹙眉:“就像你说的,这么晚了……” “再晚,也得给受害人家属打电话,并告诉他们关于姚楚贵和池乐葵遇害的事情。”苏平闭着眼睛说道: “还有,那个死在衣柜,瘦的像个竹竿似的受害人,他的身份至今没有查清楚。 虽然他很可能是由于惊吓过度引发了支气管哮喘,或者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发作导致的猝死,但不论如何,毕竟是死了,照样要查,查清楚死因,并将其转告给受害人家属。” 荀牧又嗯一声,说道:“行吧,等会回了支队,我就让人调查下死者的详细户籍信息,查出他们的父母,然后给他们打电话通知这事儿。” “至于那个死在衣柜的受害人,”苏平接过话,补充说道:“问问技术队能不能通过人脸识别的方法将他的身份给确定了。” “应该没问题。”荀牧连连点头,说道:“但有一点比较奇怪的就是,凶手虽然拿走了近乎所有相对值钱而且方便转移的财物,但受害人的房产证、户口本乃至银行卡、身份证等没什么用的东西,他们都没碰。 怎么到了这个受害人身上,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手机自不消说,钱包也整个儿被拿走……而姚楚贵和池乐葵俩不一样,他们钱包上有血迹,老魏检测过后是确定他们拿到钱包后只拿走了其中的现金。” “你不会觉得这个受害人存在特殊身份吧?”苏平左眼微微睁开。 “那倒不至于。”荀牧轻轻摇头:“他与本案估计没有直接关系,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凶手没必要……” “你最近有点喜欢想太多,沉迷各种阴谋论无法自拔了?”苏平撇撇嘴,说:“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关键因素。 可能只是到了临末尾,凶手急着离开,就直接将他身上的东西直接统统装进数百里。 还有可能,他压根就没带钱包身份证什么的出门。现在移动支付什么的这么发达,我出门也不太爱带钱包,只是串个门啥的,揣着手机要是就够了。压根没带来,现场自然找不到,很正常。” “也许吧。”荀牧抿抿嘴,不再接话,只安心开车。 苏平却察觉他心事重重,便问:“怎么,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 第49章 家属 荀牧摇摇头,没说。 苏平也不多问,继续闭目养神,直到到了支队,迷糊间感觉到车停下,这才睁开眼睛,问:“到了吗?” “到了,下车吧。”荀牧正好熄火,打开车门,说:“累了就歇着去,剩下的工作交给我就好。” “不用。”苏平摆摆手,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 随后两人直接往法医科走去。凃仲鑫早先便带着三具尸体回来了,这会儿估摸着应该也得出了些许结论才是——当然,姚楚贵和池乐葵的尸检价值已经不大,重点在于另一名身份不明的年轻男子死因。 “荀队,苏队,你俩来啦?”听到电动门传来的动静,凃仲鑫抬起头瞧了眼,尔后打个招呼。 “怎么样?” “可以确定受害人是死于哮喘急性发作,导致支气管堵塞与心搏骤停,最终造成死亡,属于几大死因当中比较典型的‘疾病致死’。 另外,他的药我也检查过,成分没有问题,可以排除他人有意置换药物致其哮喘发作从而达成谋杀目的的可能。如果你们能排除他受惊吓是他人故意布局的可能,那我认为就能排除他杀了。” “就目前看,”苏平接过话:“可以设局的可能性很小。”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凃仲鑫道:“法医尸检能得出的结论,你们都已经有了……” “等等,”荀牧打断他,问:“凶器呢?” “哦,差点忘了。”凃仲鑫干咳两声,说道:“一柄单刃匕首,刀刃崭新无缺损、卷刃,刀尖角度约莫在二十五到三十五度之间,有血槽,刀背厚三点五毫米左右,误差正负零点五毫米,刃长十五厘米上下,误差正负一公分。” 顿了顿,他瞥了边上的笔记本一眼,看了会儿数据,接着说道:“还有一柄砍刀,刃长不确定,靠后部有两处豁口,豁口宽度分别在一点五毫米、一毫米左右,有明显卷刃,刃部较钝,估计是菜刀。” 说完,他又耸耸肩:“基本就这样,都算是比较寻常的锐器,想靠这个作为指向性证据是别指望了,但如果你们锁定嫌疑人,找到可疑锐器,可以拿来我做个同一性鉴定。” “行,我记下了。”荀牧合上笔记本,说:“那你继续忙,我和老苏再去痕检科问问。早点休息,别太拼了。” “安啦安啦,我身子骨壮实的很。”凃仲鑫笑着摆摆手,然后继续低头干活。 苏平俩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 踱步到痕检科,问了几嘴,得知这边暂时也没什么收获,不由有些失望。 现场发现的指纹经过对比鉴定也都是三名受害人所有,也未能检见头发什么的——根据电瓶贼提供的线索,两名作案人都剃的寸头,现场并未发现长度相符的发丝。 “头疼。”荀牧揉了揉眉心,轻叹道:“凶手作案手法看似粗糙,但实际上却颇为讲究,咱们虽然获得了不少线索,但真正意义上有价值的却一个都没有,除了那个偷电瓶的家伙提供的视频之外……” “是啊,从这方面看,这俩家伙,其实还蛮专业。”苏平拉了条椅子出来坐下,沉思片刻,尔后说道:“但……隐约中有个声音告诉我,这个偷车贼恐怕有问题。” “嗯,他前后反差太大,但以顾虑凶手报复及落到我们手中不得不招这个理由,解释起来有点牵强。”荀牧也赞同,颔首说:“但……究竟哪儿不对? 说他是凶手同伙吧……那他没理由这么干脆就把那俩人招出来,还把视频直接提供给咱们吧?但如果不是,他也没道理顾虑这顾虑那的,还主动把自己偷电瓶的事儿给抖了出来。” “所以说不对劲。”苏平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我着实是想不出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纳闷了……” “报告!”就这时,祁渊忽然找了过来,敲了敲门,看向荀牧和苏平,说道:“荀队苏队,你俩果然在痕检科……” “怎么?”苏平挑眉。 “池乐葵的父母过来了。” “这么快?”荀牧立马站起身。 “她爸妈就住在附近。”祁渊说:“刚刚门卫通传的消息,我去把人领进来了……” “那走吧。”苏平也跟着站起身说道:“去见见。对了,姚楚贵家属呢?怎么说?” 祁渊立刻回答:“松哥通知过了,说也在路上,不过他们离得相对远一点儿,可能要半个来小时。” “都在余桥啊,挺好,方便。”苏平应道。 很快,三人见着池乐葵家属,一对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夫妇,脸上挂着些许泪痕,两人身子佝偻着,两手并拢夹在腿间,典型的拘束与自我保护动作。 中年男子稍好些,脸上还有点表情,女人脸上尽是呆滞之色,双目空洞失焦,似是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至今没有回过神来。 “池乐葵的家属是吗?”苏平问道。 中年男子点点头:“嗯。警官,什么情况?谁害了我家小葵?姚楚贵那个憨杂种?” “姚楚贵也遇害了。”荀牧缓缓说道。 “嗯?”中年男子有些错愕。 “请问怎么称呼?”苏平又问。 他说:“池酉,这个姓不好起名字,我是酉时生的,就叫池酉了。” 苏平对他为什么起这个名儿完全没兴趣,只接着问:“为什么会怀疑是姚楚贵害死的你女儿?他们闹过矛盾?” “怪我,都怪我。”这时,那中年女子忽然崩溃,嚎啕大哭,说:“阿葵和那憨杂种闹过架,那人出轨,阿葵要跟她离婚…… 我不该劝她忍的啊,我不该劝她将就着把日子过下去……要不是这样,要她早和那憨杂种离了婚,又怎么会被他给害死!” 荀牧双手环抱于胸前,身子往后靠了靠,说:“女士,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夫妇都遇害……” “算了吧。”池酉摇摇头:“你们这会儿不管说什么,她都根本听不进去的。” ------------ 第50章 家事 苏平点点头,又问:“听起来……你们都知道姚楚贵出轨的事儿?而且他们还闹过离婚?” “要么怎么叫名如其人呢!”池酉没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老子这明儿还真没给他起错!” “具体怎么回事儿,能说说吗?”苏平又问道:“还有,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去年。”池酉说道:“大概端午节前后,具体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就记得他们那会儿闹得很凶,阿葵半夜里打电话给我,特别委屈的哭着跟我说姚楚贵那憨杂种出轨了。 当时我听到,险些没气炸了去,问她在哪儿,然后就打电话叫了五车面包人……五面包车人,我是包工头,别的都好说,独独就不怕人多,老子要揍死那憨杂种去。 那帮兄弟们也着实没让我失望,应该说真不愧是工地干活的,力气够大,直接把那憨杂种腿给打断了,就是咱们也被拘留了十五天,我出来后给兄弟们包了红包吃了饭,就又拉上我婆娘一块,打算上门商量阿葵跟他离婚的事儿。 结果我婆娘支支吾吾的,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到了地儿才知道,她竟然劝阿葵忍一忍,说那憨杂种吃了教训以后肯定不敢了,说什么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能成为夫妻不容易咋滴…… 我当时简直要被气炸了你们知道吗?这……这叫什么事儿啊,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帮她脱离苦海,还劝她忍?关键阿葵她也是个没主意的人,竟然停了,我劝她离婚,她就哭,让我别管了…… 草他良!我当时险些没把桌子给砸咯,最后怎么回的家我也不知道,回家了我婆娘就在那儿包粽子,说包完了给阿葵送点,让我也吃些,我……唉!” 说到这儿,中年女人眼泪就像开了闸似的,哗哗哗往下流,一边哭一边哽咽的说:“怪我,都怪我!我单觉得家和万事兴,什么都不容易,离了婚不好找下家,我没想到……” “怪你!可不都得怪你!”池酉也来了火气:“离婚怎么了?离婚就嫁不出去了?就算嫁不出去又怎么样?我女儿我还养不起她了?你……唉!” 摇摇头,他火气又统统都泄光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要那会儿我强硬一点,硬让阿葵离了婚,死的顶多就是姚楚贵那憨杂种,阿葵怎么着也不至于把自己都给搭进去……” 然而他妻子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仿若失了魂。 苏平目光一斜,瞥向荀牧,嘴唇蠕了蠕,尔后才意识到自己戴着口罩,他看不见自己唇语,便只好轻声问:“要不要通知下医院?我怕她出事儿。送医院给开个安定之类的吧?” 荀牧迟疑片刻,点点头,起身走到一旁,摸出手机。 池酉抬起头。 “池先生,”苏平则立刻问道:“你刚才说,池乐葵没主意?” “她从小就没主意。”池酉说道:“不管什么事儿,不管大小,都要犹犹豫豫好半天,反反复复的。我跟她说过很多次,成大事者忌反复,她总是听不进去,没有办法。” “所以,她遇到事情基本都会和你说?” “嗯。”池酉颔首:“就连结婚的事儿都是我跟我老婆帮她张罗的。要了十二万彩礼,要求他们出个首付,然后我自己添了十五万给他们买了张车,掏三十五万给他们新房装修,置办家具,拍婚纱照度蜜月啥的杂七杂八的。 反正我也不占他的便宜,就想看看他们一家子是不是真的看重阿葵,有没有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他们总共出了四十五万左右,我出五十万,都是半辈子继续了。 总之钱都花在他们身上,就想着他们能少受几年罪,过点好日子就好,他们拿出了彩礼,付了首付,我看到了诚意,那我这边也没得说的。” “您是一个好父亲。”苏平轻轻点头,尔后问:“那么,婚后呢?她婚后的事儿,还跟您说吗?” “说啊,不过就一开始说。”池酉低下头,语气有些懊悔:“因为事情都不大,鸡毛蒜皮的,就夫妻俩很正常的矛盾,我就让她学着自己跟她老公去沟通去解决,老往家里告状,这日子怕是不好过,容易掰。 她难得听进去了,后来也确实不怎么跟家里告状了,倒是还常联系,每星期都会打个电话回来,嘘寒问暖的。这孩子孝顺啊…… 最后一次打电话跟家里告状,就是姚楚贵那憨杂种出轨的事儿,唉。要我说当时真就应该离!” 苏平又将话题扯回来,问:“那您知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那没有。”池酉摇摇头:“你们有查到什么吗?这事儿阿葵没跟我说过啊。再说……他们俩小后生,就算得罪人,也不至于是要命的过节吧?” “暂时没什么收获,只怀疑是仇杀、打击报复、情感纠葛等。”苏平说。 “情感纠葛?”池酉猛地站起身:“难道是勾引姚楚贵那小浪蹄子杀的阿葵?” “池先生。”苏平皱眉:“还请慎言,对方或许也是受害人,根本不知道姚楚贵已婚,这种事儿现如今也屡见不鲜。” “哼!”池酉咬牙切齿,缓缓别过头去,问:“阿葵到底怎么死的?” “入室作案。”苏平也不隐瞒,直说:“凶手自防盗网从楼体外往上爬,然后撬开了防盗网上的锁,入室以匕首与砍刀杀害了两名受害者。嗯,另外有一点,当时他们家的门应该是开着的,但凶手没选择走门。” 讲到这,他微微一顿,犹豫两秒,又接着说:“还有,现场,衣柜里有个人,也死了。” “什么?”池酉眼睛一瞪:“那憨杂种又偷人了?混……混蛋!” “是个男人。” “……”池酉险些被噎住,尔后哼一声:“不可能,阿葵是我养大的,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不可能……” “姚楚贵是个gay。” 池酉:??? ------------ 第51章 昏厥 这弯转的有点急,池酉老半天没缓过劲来。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坐回椅子上,无语的说:“所以……当初他出轨,其实也是找的男人?” “不知道,或许吧。”苏平回答说:“如果他是个双,则男女皆有可能,如果是单纯的同,那……” “所以……我女儿被一个男人给绿了?”池酉眨眨眼睛,自顾自的说道:“竟然有男人跟我女儿抢老公?” 苏平:…… 嘀咕了一阵,他又皱眉道:“这家伙……按你们的说法应该是双才对吧?否则他怎么会跟我女儿结婚?他……” “未必。”荀牧有些不忍的说道:“您听说过同妻吗?” “那是什么?”池酉感到莫名其妙。 但很快,他又火了,怒不可遏的反问道:“难不成,那个憨杂种他竟然敢把我女儿分享给别人?共享妻子?” 苏平好悬没被呛死。 剧烈咳嗽了一阵手,他不得不直白的说道:“池先生,请您收敛下您的想象力,不是您脑补的那回事儿。简而言之,同妻指的就是男同性恋的妻子。” 顿了顿,他又道:“通常而言,纯粹的男同结婚原因无外乎两个,一顶不住原生家庭给他施加的压力与社会压力决定结婚生子;二则是想隐瞒自己为同的事实而做的伪装。 不论哪者,同妻的处境都…… 她们普遍生活在边缘,为孩子为家庭为面子而忍辱负重,不敢申诉,长期遭受冷落、漠视、家庭暴力乃至各类疾病的威胁。 而并不知自己是同妻的女性,往往也在长期忍受着冷暴力乃至暴力,还有同样的疾病威胁,结婚对于她们而言,是彻头彻尾的欺骗。更直白一点说吧,许多男同娶妻的目的就在于骗子宫。” 池酉惊愕交加,骇然的都说不出话来。 他老婆则僵硬而机械的转过头,定定的看了苏平两眼,尔后双眼一翻,竟直接晕死过去。 “老婆!”池酉一惊,赶忙抱住她,尔后小心翼翼的晃了晃:“你怎么了老婆?你……” 荀牧瞥一眼,见她胸腹尚在缓缓起伏,肉眼可见,便略略放下心来,说:“放心,没事,应该是她已然恢复了些许意识,然后听到了我们说话,受不了这个刺激……” “没事?”池酉大急:“都晕过去了怎么会没事?又不是你老婆……” “早在十来分钟之前,我们看这位女士状态不大对,就已经打电话叫了救护车。”苏平赶忙安抚道:“放心吧,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能问一句吗,她有没有什么疾病?比如哮喘、肺栓塞、心脑血管病之类的?” “没有,没有……”池酉方寸大乱。 苏平微微皱眉,看向荀牧:“老荀,通知下老凃吧,看他能不能抽出空子过来一趟。” 荀牧点点头,摸出手机给凃仲鑫打了个电话。 虽然凃仲鑫是法医而不是临床大夫,不具备行医资格,但至少这方面他也懂,能给点靠谱的意见。 不一会儿凃仲鑫便跑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儿?人在哪儿呢?” “那。”苏平一指。 此时的凃仲鑫,已然摘掉了手套与一次性的防护服,身上披着勉强还算干净,只轻微发黄,下摆有少许陈旧干枯血迹的白大褂,里头穿着警服,还带着口罩。 池酉一见到白大褂,立马问道:“医生,快,快!麻烦看看我老婆怎么样了。” 凃仲鑫点点头,快步走上去,从口袋里摸出双新的手套,撕开密封袋穿戴好,仔细观察了下,然后问道:“平时你老婆身子骨壮实不?” “挺壮,年轻时和我一块在工地里打拼,两袋五十公斤重的水泥也扛得起来。”池酉赶忙说道:“这些年比当时虚了点儿,检查还说腰椎间盘突出,但总的而言身子骨还是硬朗的。” “嗯。”凃仲鑫应一声,瞧着她比自己胳膊还粗两圈的手臂,默默汗颜了一瞬,尔后说: “平素体壮,受精神刺激而突发昏厥,不省人事,呼吸急促但相对较浅,腹式呼吸运动存在而较寻常为弱,双拳紧握,四肢肌肉僵劲而微冷,舌苔微微发白,这在中医里是典型的‘气厥实’证。” “咋回事啊?那咋办啊?这可咋整啊?”池酉急了。 “用西医的法子就是经静脉滴注及时补充体液……” 凃仲鑫话没说完,妇女便悠然睁开了双眼,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他又干咳两声:“咳咳,这种急性突发性的昏厥,一般是一过性的,持续时间往往比较短,几秒到几分钟不等,但也有……” 池酉投来一个不大信任的眼神。 荀牧也跟着干咳两下,尔后说:“医生应该快到了,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这……”池酉显得有些迟疑。 苏平也看了过来,微微皱眉,以为他担心钱,但听他刚刚的话,这人作为个合格靠谱的父亲,按理说往往也应该是个合格的丈夫,没理由会因为担心钱而致妻子安危而不顾才是。 更何况刚刚他老婆忽然昏厥,他也是焦急万分,不似作伪。 很快,池酉又问:“你们还有问题没问完吗?方便的话,去医院问?我不放心我老婆一个人过去。” “果然……”苏平暗道一声,同时也松了口气,见过了太多的阴暗,他其实挺不希望池酉人设坍塌的。 于是他便立刻说:“没什么需要询问的了,您先与您妻子去医院吧。咱俩交换一下号码,如果您想到什么线索,觉得有价值,请第一时间联系我或者我这位同事,我们的手机二十四小时都是畅通的。 另外,也请您尽量保证手机畅通,后续如果有需要向您确认的事儿,我们也会给您打电话。” “好,没问题!”他立刻颔首。 苏平便递过去一张纸,他接了过来,将上边的号码记进手机里,跟着写上自己的电话号码,尔后还给荀牧。 又过了一会儿,救护车到了支队门口,荀牧和苏平送他离开。他搀扶着自己老婆——他老婆依旧有些呆滞的模样,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目送他们上了救护车,荀牧轻叹口气,摇摇头:“又被毁了一个家庭。” ------------ 第52章 赔偿 又过了半个钟,姚楚贵的父母——姚精诚与岑桂花夫妇——也来到了刑侦支队,此时苏平已经睡下,荀牧在群里问了一嘴,得知有闲又还没睡的只有祁渊,便让祁渊过来一趟,跟他一块接待这对夫妇。 “你好。”荀牧轻声说道:“我是负责姚楚贵遇害一案的负责刑警。你们是姚楚贵的父母吧?” 姚精诚看上去有些拘束,轻轻点头,然后和他老婆也做了个自我介绍,主要就是说名字和职业,夫妻俩开了个水果摊,生活条件尚可。 岑桂花脸上带着泪痕,不过他俩反应看上去都没上一对夫妇那么大。 年纪上看,两人年岁也更大些,瞧着应该五十多快六十了。 “阿贵是我们的幺儿。”姚精诚又说:“我们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他平时最受宠了,学历也最高,大专毕业,大女儿就上了初中,大儿也是初中毕业,小女儿也只就上了高中而已。唉,四姐弟都不是读书的料。” “曾经姚楚贵出过轨,你们知道吗?” 夫妻俩对视一眼,然后岑桂花点点头,说:“知道的。当时这事情把我们给气的……那会儿他跟小葵差点离婚了,我们夫妻俩,还有他两个姐姐,都跪在小葵和她妈妈面前求着原谅,这才算保住。” 姚精诚接话:“对啊对啊,当时阿贵腿都被打断了,我们也没敢叫赔钱。当时他结个婚花了差不多四十万吧,又是给礼钱又是买房的,俩女儿出嫁都没收这么多钱,不敢叫这事吹了啊,赔太大了!” 祁渊眉心一拧。 荀牧倒是面色如常,静静的听完之后,才问:“你们知道他出轨的对象是谁吗?” “不知道,问了他,他不肯说。”岑桂花摇摇头。 “那么……”荀牧又问:“你们儿子是同性恋,这事儿你们知道吗?” “这……”姚精诚张了张嘴,有些迟疑。 荀牧啧一声,说:“看来你们是知道了?” 两人低下头。 很快岑桂花又抬起头来说道:“他跟我们保证过的,结了婚以后就再也不跟那些男人联系了。” “那些?”荀牧眯眼。 “说什么呢?”姚精诚瞪了他老婆一眼,然后张口就要解释。 “我劝你们说实话。”荀牧见了,便淡淡的说道:“事情可能与姚楚贵遇害的真相有关。人死了,我想不论如何,你们也应该希望能把凶手揪出来。” 顿了顿,荀牧又接着说:“而且,凶手也需要对生者做出相应的赔偿,你们有权提起附带刑事诉讼。” “这……”姚精诚张了张嘴,尔后缓缓别过头去,说:“就我知道的,有三四个吧,具体多少就不清楚了。” 祁渊压下情绪,尽量保持客观理智,问道:“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儿的?” “他二十三岁的时候。”岑桂花迟疑了片刻,说道:“刚在职校毕业两年左右。” “知道后你们就一直逼着他相亲?” “怎么能说是逼呢……”姚精诚眼睛一瞪,但声音却越来越小,说道最后还有些心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年纪到了又没女朋友,张罗着安排相亲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荀牧和祁渊又问了一些事儿,结果发现,他们对姚楚贵的了解其实很少,姚楚贵平素里也不怎么与家里联系。 交流一会儿,姚精诚就忍不住问:“警官,那个,大概能赔多少钱?” “嗯?” “我没别的意思,”姚精诚立马解释:“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做,年前屯了好些水果,就指望过年能卖个好价钱,结果……唉,都烂了,全部赔了本,这上个月虽然重新开工,但上头又把价格控制的死死的,债都还不上了。 阿贵又就这么死了,我们也很气愤很难过啊,可是日子还要过……” “不用解释了,我理解你们。”荀牧轻叹口气,尔后也如实说道:“一般讲,杀人罪中凶手的赔偿款包括丧葬费、被扶养人生活费、死亡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恤金与交通费、食宿费等。 其中被扶养人生活费,需要有被扶养人,可为未成年儿童或者丧失劳动能力的父母、配偶,你们估计达不到条件了。 丧葬费,一般是当地上年职工平均工资标准的六月工资,死亡赔偿金为二十年可支配收入或人均纯收入。精神损害抚恤金和交通费、食宿费另算。 按照我们当地的标准,职工平均工资为每月5885.75元,人均可支配收入为每年43984元,这两块加起来一共约914994.5元。” “九十一万多?”姚精诚似乎有些惊愕,吸了口气。 荀牧面色如常,也不知内心在想什么。 祁渊微微皱眉,但很快展开——死亡赔偿,是受害者家属应该享受到的权利,也是对凶手的必要责罚,而受害人家属打听这事儿,也是正常。荀牧既然知道赔偿标准,受害人家属问起,他也没理由不回答。 只是总让人感觉不舒服,仿佛在“利用”受害者发一笔死人财似的。但作为并不了解全部真相的人,警察也好,吃瓜群众也罢,其实都没立场对此加以指责,尤其执法人员,务必保持客观中立公正。 “但……”沉默了一会儿,荀牧再次开口:“凶手未必拿的出这么多钱来进行赔偿。或者说,绝大多数杀人案,杀人赔偿这块最终都不了了之,或者只能赔一部分。” “为什么?”姚精诚愕然。 “因为拿不出来。”荀牧淡淡的说道:“能按标准给出赔偿的凶手,比例太少了。而如果查明被告人确实没有足够财产赔偿的,在现有财产赔偿完毕后就会裁定中止或终结执行。” “这……”姚精诚口罩被他下巴扯了下来,露出鼻孔。 过了许久,他才支吾道:“国家能不能赔一点……” 荀牧瞥了他一眼,语气冷了一些,淡淡的说道:“你儿子,难道是被国家给害死的吗?” 姚精诚在荀牧的目光之下,不由得咽了两口唾沫,缓缓低下头去。 ------------ 第53章 进展 安排姚精诚夫妇去休息,两人也回休息室打算睡觉。 路上,祁渊忍不住问道:“荀队,我怎么总感觉姚楚贵的家属有点不负责啊?” “那又如何?”荀牧别过头去,淡淡的说道:“我们只负责破案,他们家属如何,与我们无关。 家属不负责,或者说受害人有错,难道我们就可以不管他们,不破案子了吗?或者说,你有什么好办法,扭转受害人家属的态度?” “可……”祁渊一噎,又说:“可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关于姚楚贵的事儿也就算了,可池乐葵呢?毕竟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池乐葵身为同妻的悲剧与他们脱离不了干系……” “这事也不归我们负责。”荀牧说:“但可以提醒池酉夫妇,与姚精诚夫妇协商赔偿事宜,甚至发起诉讼官司。只是……这一块法律基本是空白,不一定有用。” “就算有用,人也死了……”祁渊抿着嘴:“而且我觉得池酉夫妇,他们应该也并不在乎赔偿,而更在乎……” “但不管怎么说,人已经没了。”荀牧顿住,打断他说:“如果可以有赔偿,我们应当为他们尽量争取,至少也得提醒他们可以去争取。多少,也能让他们更好受些,尽量弥补弥补。” 说完,他又再次重复强调道:“如果可以有赔偿的话。” “那希望能有多少呢?”祁渊问。 荀牧沉默。 “约等于0吧?” “会越来越完善的。”荀牧轻叹口气,再次迈开脚步,继续往休息室走。 很快到了休息室,荀牧再次顿足,微微回头,说:“睡吧,忙活到现在,明儿还要早起呢。” 祁渊点点头:“荀队晚安。” “好梦。” …… 清晨七点,只睡了四小时的祁渊睁开双目。 他脑袋还有些昏沉,而且双眼有些胀痛发热,很是难受。他觉得自己只要一闭眼,立马又能接着睡。 工作不等人,要接着睡的话,顶多只能再躺个半小时的,于事无补,而且还吃不到早饭。 他便逼着自己起床,洗了个冷水脸。疫情期间,截止目前,值班刑警倒也还在享受着难得的“单人单户福利”,非值班刑警都被要求尽量回家休息。 是以不像之前那样多人挤一间,不用担心动作太大吵到其他不打算吃早餐而挤出时间多睡会儿的前辈们。 洗漱完毕,他带上口罩来到食堂,要了一碗油条和几根豆浆,迅速的吃了起来,吃完后便去会议室集合准备开会。 坐在位置上,他忍不住连连拉衣领。今儿天气热得很,会议室里人又多,还是密封环境,燥热难当,惹人烦闷。 八点半,全员集合完毕,荀牧也刚好卡着点顶着一对浓厚的黑眼圈走进会议室。 “老荀你咋回事儿?”苏平挑眉:“被人打了?” 其余人也立马转头看向他,盯着他的眼睛。那眼窝子黑到发紫,明显不对劲。别说熬一通宵,就算熬到猝死也不至于这么重。 更像是苏平说的那样,被人给打的。不过瞧着又不至于像被人打得那么严重。 他抬手摸摸眼睛,跟着抽口凉风。 “真被人打了?什么情况?”苏平皱眉:“谁这么大胆子,这是袭警!” “没……”荀牧摇摇头:“昨晚看文件,看着看着眼睛有点儿难受,就滴了眼药水然后巴掌盖着打算活活血,闭目养神,胳膊肘就杵桌子上。 结果杵着杵着睡着了,眼窝让巴掌跟杵了个把小时,都是淤血……之后难受的受不了,就起来了,再没睡。我泡了杯三七花,没用,好在不大影响,回头戴个墨镜就是。” 苏平嘴角一抽:“你牛批,你咋不干脆把自己眼睛给怼瞎呢?” “行了,开会吧。”荀牧不想翻白眼,因为疼,所以只摇头,将一叠文件放在桌上,说: “起来后我大致走了一遍,初步整合了下线索,所以这次会议,法医、痕检、图侦和技术队这些部门,就没让他们来。我给你们大概说说,然后具体安排任务。 首先,图侦。现场监控方面,毫无收获,这点你们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而那个偷电瓶的贼,他提供的视频价值极大,图侦对他们做了细致的调查之后,参照附近的固定参照物,结合痕检给的数据,给出了具体身材的数值与步态习惯。 较高的嫌疑人,身高一米八二上下,误差正负两公分,体脂率无法精确确定,但目测不会太高,毕竟他身手十分矫健,所以大致推测体重应当在七十四到八十公斤之间,走路明显外八字步,但走的倒是干脆,无拖拉习惯。 较矮些的,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误差同样正负两公分,体脂率同理,体重六十二到六十五公斤间,相对好确认些,走路同样外八,轻微罗圈腿,习惯性脚后跟先着地,轻微拖拉,从步态上看,很可能习惯了穿人字拖。 另外,两人皆是右利手,但较矮些的嫌疑人像是左利足……但整个步态并不自然,如果不是刻意伪装的话,很可能右腿曾经受过伤。” 众人纷纷将这些信息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荀牧给了他们一定的记录时间,见大家多数都放下了笔,才接着说:“法医方面,确认衣柜中的男性死者为哮喘导致的支气管栓塞与心搏骤停致死。 其他方面无明确收获,死亡时间嘛,昨晚就跟你们说过了,比老凃推断的更加精确许多,这里不重复。凶器,自己看投影仪,老凃给画了下来并标注了重要参数。” 又顿了顿,他才继续道:“痕检方面,目前未发现嫌疑人指纹与毛发、皮屑等生物学证据,视频也显示嫌疑人作案时全程带着白色麻布手套。 但足迹给了一条重要信息,身高较高的嫌疑人,其鞋底花纹磨损严重,且存在大量细密的切迹,痕检科分析许久后,认定其是围墙、防盗网、瓷砖等建筑物或建材边角挤压切出的。 这说明,他经常攀岩走壁,要么是习惯于通过攀爬外墙入室盗窃的‘飞天大盗’,要么……” 祁渊听到这儿,抬起头来,见荀牧又恰好顿住,他沉思两秒,忍不住以不确定的语气问:“跑酷或类似极限运动爱好者?” ------------ 第54章 硬盘 荀牧打了个响指,说道:“正确。” 顿了顿,他接着说:“大约10年到15年那段时间,跑酷与其余类似的极限运动在国内非常火,我余桥也很是火了一把,但15年后,热度很快就降了。 最火的时候,市内跑酷公园都建了好几座,街上也时不时可见类似的爱好者在拍摄,现在已经基本见不到了,跑酷团队恐怕大多也都解散。 所以……我们的排查面其实并不大,如果顺利的话,或许今天就能确定一名嫌疑人。” 给了众刑警一点思考的尸检,他接着说:“最后,技术队。这一块暂时没有突破,但有个疑点——书房的台式机,外边看着完好无损,可……硬盘被拿走了。” “硬盘?”苏平侧目:“嫌疑人拿走了受害者家中电脑的硬盘?” “没错。”荀牧说道:“别的都没动,就硬盘被拿走了。想来,如果不是因为机子太大太沉,他们可能会直接把整个机箱抗走——受害人家的电脑还挺高端,带水冷的,得有二三十公斤。” “硬盘又不值钱,而且拆机取硬盘多少得耗费点功夫,他们取走硬盘干什么?”苏平皱眉:“显然不可能是临时起意……那么,凶手的目的之一,恐怕便是这个硬盘了。 与作案动机有关么?凶手为了这块硬盘入室……那杀人是顺带的目的,还是早先就计划好的目的之一呢?硬盘里有重要秘密?” “他不会拍了别人的果照吧?”祁渊忍不住说道:“很多摄影师,貌似都爱拍私房,其中或许有确实是为了艺术的,但我想也有不少,与艺术无关,只为了满足某种私欲。” 苏平和荀牧同时看过来。 祁渊立马又接着说:“而且其中还有更为龌龊的,拍摄完,处理好之后并不删除原件,反而保留了下来进行售卖,乃至于直接威胁顾客或模特,以此勒索钱财,或者进行某些特殊交易。 当然,如果姚楚贵是个纯粹的gay,那么进行特殊交易的可能性倒相对很小,不过勒索钱财的可能性依旧存在。 如果他干过这种违背职业道德的事儿,顾客不堪其扰,为了免除威胁,将之杀害并取回照片,也说得过去。又或者这事儿让被拍摄人的男友、老公、家属等人得知,也可能做出杀害姚楚贵并取回硬盘的决定。” “确实。”苏平轻轻点头,跟着眉心又拧成了一个疙瘩,说:“可惜……硬盘已经被取走,咱们……” “或许还有个途径。”祁渊又说:“个人网盘。他说不定会将自己的照片上传到网盘上。又或者,家里可能还有移动硬盘、私人局域网盘等等。 搞摄影的,拍的照片容量都不小,一张可能就有十多二十兆,数量一多,电脑硬盘空间根本不够,所以存储在网盘、移动硬盘、局域网盘等,其实也相当常见。或许我们应该针对这方面再调查调查,包括受害人的家。” 顿了顿,祁渊又补充道:“就比如现在的智能路由器,几大互联网品牌推出的中高端智能路由,都可以连接移动硬盘或者内置硬盘来搭建个人的局域网盘,而昨晚现场调查的时候,似乎遗漏了路由器。” 这话一出,几人都不由微微一愣。 苏平说道:“行啊小祁,你对这行懂的还挺多?” “大学时有个舍友是摄影协会的,现在也干这个,我偶尔还跟他聊聊,知道一点。”祁渊挠挠头,不大好意思的笑笑,而后又说道: “这种搭建硬盘的路由器,其实普及率还不是特别高,只一些极客和真正有需要的人会用,所以很容易被人忽略,包括我们就忽略了,我想凶手或许也没注意到才是——当然,前提是,姚楚贵搞了这种路由器。” 老魏当即掏出手机,翻看了起来,尔后将手机递给祁渊,问:“这张照片好像拍到了路由器,倒是个大家伙……小祁你瞧瞧这路由是不是带硬盘的?” “呃,其实我也不太懂啦……”祁渊说一声,同时双眼忍不住瞧过去。 紧跟着,他微微一愣,一拍额头:“瞧了,这款我刚好知道,我那同学用的也是,他还跟我推荐过!你们看这路由上边是不是摆这个方盒子?那盒子就是移动硬盘,通过usb跟路由器连接,连上去就能用,傻瓜式操作!” 苏平立刻道:“老魏,你立刻带人再去一趟现场,把硬盘带回来!还有,现场再给我仔仔细细的搜过一遍,将一切电子设备,哪怕只是个淘汰许多年的mp3也得给我带回来,不能放过一丝一毫,明白吗?” “明白。”老魏立刻起身,同时感慨道:“活到老学到老啊,尤其我们搞刑侦的,一不小心可能就落伍了。” “有这个意识就好,你先带人去吧。”苏平说道,尔后又摸出手机,一边发信息一边说:“我现在叫技术队想办法分析分析看,他有没有用网盘之类的软件,能不能弄到我们需要的线索。” 荀牧嗯一声,跟着又担心的说道:“有个问题——万一那块硬盘设了硬件加密怎么办?以我们支队技术队的能力,针对硬盘硬件加密,没太好的技术手段破解,恐怕……” “不至于吧。”苏平揉揉眉心:“这年头,个人电脑或许还有少数敏感的人以及因为工作需要的群体会对硬盘进行加密,但移动硬盘……不会搞的这么麻烦……” 话没说完,他瞥了眼手机,便笑道:“不用担心了,即使有硬件加密也可以从软件层面跳过——硬盘插在路由器上,说明硬盘信任了这个设备,只要路由不重启,就不需要重复输密码。咱们只要连接到他们家wifi……” 荀牧皱眉:“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家wifi密码啊。” “……”苏平斜了他一眼:“电脑白痴?” 荀牧:??? 苏平嗤一声,说:“你难道不知道,设备可以直接通过路由器上的按钮直接连接wifi么?要什么密码?” ------------ 第55章 安排 这个话题很快被揭过,苏平又看向荀牧,问道:“还有什么发现么?” “暂时就这么多。”荀牧也站起身,道:“今天主要有三个大目标,一个是确认案件性质,确认凶手的作案动机;另一个是确认夫妻二人的人际关系;最后一个是确认针对姚楚贵的诅咒究竟是谁下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针对最后一个问题……考虑到姚楚贵曾经出过轨,这个诅咒,很有可能是池乐葵下的。而凶手的作案动机,目前没有确定的方向,偏偏这是重中之重,务必尽快查明白。 而今天的具体工作重点,还是按昨晚计划的那样,以走访调查为主。松,你带人负责摸排姚楚贵的人际关系,方常你负责摸排池乐葵的。 王兆,你负责摸排市内的跑酷及类似运动的爱好者;阿先,你想办法查查他工作上的同行与顾客。” 顿了顿,他问:“有需要补充的么?” “有。”苏平应道:“如果考虑到灭口,还有一种可能。” “噢?” “偷车贼。”苏平双手环抱,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说:“他身上存在的疑点,很可能与案子有着直接关系,一定要搞清楚。” “那个,”祁渊又说:“或许保安也有问题。” “噢?”苏平目光落了下来,尔后看向荀牧:“你把昨晚保安说的那事儿告诉小祁了?” 荀牧嗯一声,又问:“你有什么看法?” “如果是姚楚贵以照片威胁他人、被威胁者愤而杀人并清除威胁这种思路的话,还有一种可能……”祁渊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说道:“昨晚那保安不是跟苏队说,保安队长与那帮小偷有PY交易吗?” 苏平挑眉,若有所思。 祁渊又接着说:“恰好,案发那栋单元楼的责任保安也说了,姚楚贵喜欢时不时的端着相机在小区里采风。 有没有可能,他恰好拍到了保安队长与小偷的PY交易,并以此威胁,办案队长决心杀人灭口。” “有理!”荀牧立即点头,说道:“这种可能也确实存在,而且可能性应当与他以私房照威胁顾客,导致顾客杀人灭口的可能性相当,理应重视!” 说完,他便转过头看向老海,说:“老海,保安队长与那帮小偷的事儿交给你去调查,没问题吧?” “成。”老海站起身说道:“包我身上就是。” “尽量别打草惊蛇,最好以辖区派出所调查为主,你暗中观察,做外围调查就好。”荀牧补充说道:“这保安说不定在派出所里头也有点儿关系,能探听到一些消息,所以……” “放心,”老海颔首回答道,他也是队里的老人了,从警十余年,经验丰富无比,便说:“我知道该怎么做,有分寸,不用担心打草惊蛇。” “嗯。”苏平颔首,接着问道:“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见众刑警都不接话,他便又说道:“那么,散会吧。有重要突破,第一时间联系我或者老荀。要没什么太大的进展,那就晚上例会的时候再统一做汇报吧。” 听这话,众刑警便纷纷起身,先前被荀牧、苏平点到名的刑警,各自拉了自己常年组合的搭档,再找一两个帮手,随后各自投入工作。 唯有祁渊,他本是跟着松哥的,但苏平却叫住了他,说,既然是他提出的保安队长可能有问题,那么便让他和老海一块儿跟进此人。 于是祁渊便与老海搭档了——虽然先前吃过好几次饭,但正儿八经的同组搭档,他俩还是同一回。 老海是心理学专业出身的,但与常人理解有所偏差的是,其实他并不如何健谈,或者说面对并不是特别熟的对象时,他不太爱主动说话,更喜欢倾听。 对于心理学专业,尤其心理咨询这一块来说,其实聆听比讲述要来的更加重要。而且,说大多数人都会说,倾听却没几个人能做好。 别说抓住倾听对象的讲述重点,与之产生共情,深入挖掘对方的需求与理解其意思,开导其困惑了,就是能耐下性子好好听对方讲话,做到对方没讲完之前,或者不希望自己被打断的时候不插口,都很难做到。 稍有观念不同,或者讲述内容不认可,亦或者说道自己也深有感触的点,多数人总喜欢插上句话。 在问询、审讯过程当中,占据主动权自然重要,但有的时候,出让主动权也是很有必要的。被询问对象的戒备心稍微瓦解些许之后,往往便可能不经意间吐露出原本因各种各样原因而想要隐瞒的重要线索。 只是…… 祁渊情商不高,也不大会主动找话题,老海又不主动说话,车上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好在对于这种氛围,祁渊也有了些许抗性,并不太过在意。 沉默一小会儿,他便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情世故之类的事儿,直接问道:“海哥,这个保安队长,恐怕不太好调查,你打算怎么办?” “先不问他的事儿。”老海给他解释道:“咱们到了那小区,就单纯的针对治安这款展开调查,对外,先将本案定性为‘疑似入室盗窃升级杀人’,让咱们的行动先显得合情合理再说。 之后嘛……呵呵,其实没有那么多顾虑的,担心打草惊蛇,主要是怕这个保安队长察觉到不对,在我们收集到证据之前跑了。 但,包庇犯罪,甚至以此牟利,为犯罪分子提供相应的便利,其本身也是一种犯罪。我们针对治安情况展开调查,只要查到保安队长头上,便立刻执行传唤,一旦有了证据,便第一时间予以拘留。 到时候,就算‘打草惊蛇’了,又怎么样呢?根本无所谓。” “这个我懂。”祁渊点头,复又问道:“可关键就是他包庇小偷,并与那帮小偷展开了合作。我们如果从治安方面入手,着重调查盗窃类案件的话,不也会触碰到他的神经吗?” “没错。但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大白天的,他敢跑吗?能跑吗?”老海微笑道。 ------------ 第56章 事实基础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 “我知道咱们忽略了什么了。”苏平放下保温杯,呼出口热气,轻声说:“偷车贼。” “嗯?”荀牧侧过头:“你想通他身上的问题了?” “偷车贼也是贼。”苏平又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咕嘟一声咽下肚,将杯盖拧好,才接着说:“贼,要给保安队长交‘保护费’,收益要与他分成。” “显而易见啊,怎么了?”荀牧又问。 “偷电瓶,保安队长,爬墙入户杀人,窃走财物与硬盘,拍下视频。”苏平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说,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 将这几个单元说出并写下后,他又将之圈了起来,轻声说道:“这几个单元,彼此之间肯定有关联。” “你就别卖关子了呗。”荀牧走过来瞧了两眼,尔后啧一声,说:“你不说你知道咱们忽略什么了吗?” 苏平抬头瞧他一眼,幽幽的说:“那会儿就是灵机一动,脑子里电光一闪……现在灵感过去,我想不起来了,只能想办法把它再给挖出来。” 荀牧张了张嘴。 苏平又低下头,继续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我们不妨做个大胆假设,”苏平嘀咕道:“姚楚贵和池乐葵夫妇确实是保安队长派人去杀的。 而保安队长向所有意图进入小区内行窃的小偷收取‘保护费’,或者说是‘许窃费’。某种程度上讲,与其说保安队长包庇他们,倒不如说是在勒索他们。 心怀不满,这是肯定的。那么……然后呢?到底哪儿缺了问题,哪个逻辑环节没考虑到?” 苏平有些着急,不由得抓耳挠腮。 荀牧拍拍他肩膀:“行啦,别着急,静下心来慢慢想就是。” “他的手机,技术队都过一遍了么?”苏平抬头问道。 “都看过一遍了。”荀牧说:“除了那两段视频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怎么要,要不干脆提审他,直接向他问问?” “不审。”苏平摇头:“初次审讯的意义重大,得考虑清楚,尽可能把各个方向想周全了,再去提审他。” 顿了顿,他又说:“我有预感,这人身上有大秘密,如果能挖掘出来……算了,预感什么的太玄乎,我再研究研究吧,成就跟,不成就先放放,没理由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预感废寝忘食耗费过多精力。 嘿,奇了怪了,我刚刚到底怎么想的呢,我明白了个啥?” 荀牧翻个白眼:“我TM总感觉你是在消遣我,就为了吊我胃口。”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苏平呸一声。 “是。” 苏平:“你说是就是咯。” 荀牧:…… …… 陵阳区锦绣山庄小区。 警车缓缓驶过小区大门,停在了案发单元楼门下,老海当即便给老魏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和技术队、图侦科的同事早十来分钟就到了。 他们之前通过连接wifi查看移动硬盘,得知其并未经硬件加密后,便将硬盘拔了下来连接到他们的电脑上,这会儿正在过文件。 就像祁渊之前在会议上说的那样,硬盘里存在着大量的各式照片,其中还有少量视频及其他文件。 硬盘实际容量3.75T,已使用2T左右,照片占了1T出头,整整五万多接近六万张。 同时技术队的刑警也对姚楚贵的专业性提出质疑——从硬盘中的内容看,这些照片,绝大多数都是jpg格式,不论是直出原片还是PS处理过的照片。 如果说,直出原片采用相对较高品质的JPG而不选择单反的无损RAW格式是为了节省空间,而处理过的照片是为了让顾客查阅门槛低些,倒也还勉强成立,即使这个理由比较牵强。 毕竟许多影楼也是这么做的,当然影楼作为流水线产物,不论是前期拍照的角度、动作、调光等,以及后期的修图,都有相对固定单调的“公式”,所以多数也毫无专业可言。 但…… 从光影、构图等维度上看,绝大多数照片毫无艺术性可言,都是彻头彻尾的废片,PS处理过后出来的图,多数也只是做了双曲线磨皮与液化瘦脸等,同时调整了下亮度对比度饱和度这些。 少许能看的照片,也是以“炫硬件”为主,利用镜头硬素质去怼出的刀锐奶化的效果,这种情况下只要拍摄对象本身不是稀烂的扶不上墙的泥,基本都不至于出大错的那种。 “所以……”祁渊听了老海的转述,说道:“并不专业,但设备这块挺好的业余摄影师么……” “你有想法?”老海也知他挺多奇思妙想,不由问道。 “隐约有,没抓住。”祁渊摇摇头,说:“海哥,你看现在怎么办?” “这样的话……”老海说:“还是先按照原计划进行咱们的任务吧,既然这个保安队长有嫌疑,那就先把他牢牢捏在手中再说。反正他勾结盗窃犯的事儿应该不假。” 祁渊也只能嗯一声,随后抬头看了看案发现场所在的那个套间一眼。 他瞧见了阳台的位置。 跟着,他微微一愣,又别过头,左右看了两眼。 “有发现?”见状,老海又问。 “那块地方,我记得按照这个小区的监控分布图,那个凉亭和附近是个挺大块的监控盲区。”祁渊说道:“因为这就是个小公园,没什么财产在,也就不需要监控。 而恰好,现场那个套间的阳台,能看到这儿……如果保安队长曾经在这儿与犯罪分子进行不法交易,理论上说,在阳台上的姚楚贵能看到,能拍到。” “推理不能靠‘如果’,不能凭借‘偶然’或者‘巧合’。”老海微微皱眉,说道:“否则,逻辑上站不住跟脚。” “确实。”祁渊点点头:“我没想以此作为逻辑推理,只是……这至少证明了,姚楚贵确实有条件拍到保安队长与不法分子的交易——如果他们是在这儿交易的话。” “办案忌讳先入为主。”老海却又再次摇头:“保安队长确实可能涉案,确实可能有动机,但我们要做的是去证明或证否,而不是‘说服’自己去相信这种可能。你在会议上能提出这点,确实不错,但……你路走偏了。” ------------ 第57章 赃物去向 “不是,”祁渊挠挠头,有些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唉,我不知道怎么说。” “噢?”老海倒是颇为耐心,不慌不忙:“别着急,你慢慢想,慢慢说。你想说什么?” “算了。”祁渊说道:“先把咱们手头的任务完成了吧。” “也好。”老海嗯一声。 随后他便和祁渊一块,又去了保安亭。 这会儿值班的保安是个生面孔。 “你好。”老海出示证件,同时问道:“昨天晚上,你们小区发生了一桩命案,这事儿你们知道吗?” “知道,都传开了。”那保安点点头,说:“是一对小夫妻吧?死的很惨啊,听说是被人乱刀砍死的,就在家里头。” “你知道就最好不过了。”老海点点头,说:“我是负责这桩案子的刑警之一,想就本案向你了解询问一下,不知道方便吗?” “嗯。”他点点头,说:“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啦,现在也没多少人出入什么的,不忙。你们想问些什么呢?” “是这样,”老海略略组织了下语言,便说:“单纯从现场来看,我们怀疑这是一桩由入室盗窃升级而成的凶煞案件,凶手有很大的可能是个小偷。” “呃,这个我倒也有听说。”那保安眼睛不自觉的往外斜,但很快又转了回来,看着老海说道:“是有传说凶手可能是个贼……” 老海轻笑,保安这回直视,在老海的眼中显得太过刻意了些,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们小区平时治安怎么样?” “还挺……”保安不假思索的便说道。 但他话才刚刚出口,就被老海打断,只听老海他又补充着说道:“我有看过辖区派出所和公安分局关于这一片治安情况及犯罪率的报告,不过纸面的数据毕竟不太直观,所以想直接问问你们。” “咳咳……”那保安险些被噎住,干咳了两声之后,立刻到:“说实话还挺差的,老小区嘛,租金便宜,管理也就这个样咯,反正小区里三天两头就有人吵吵、打架。 这段时间倒还好了,大概是因为闹瘟疫大家都不怎么出门的原因吧。然后……小偷小摸的事儿其实也不少,不过这几年好得多了,大家都不怎么在身上还有家里放钱。不过偷手机的、偷电脑的还是有,还有偷猫偷狗的。” “这几年?”老海抓住了重点:“你在这儿干了很久了么?” “十多年了。” “这么久?”老海这次真的有些吃惊。 保安点点头,说:“原本我是工人,08年那会儿,管的太过严格了,加上那会儿经济也不景气啊,工头一直接不到工程,好不容易接到了又被上边给查办,吹了,我就丢了工作。 那会儿慌啊,真的很慌。想想我也没什么文化,基本什么东西都不懂。寻思着继续在工地干活吧,丢了工作的一大把,都是想继续干这行的,再说我年纪那会儿也大了,人也不乐意要我。 进厂吧,倒是个挺好的路子,但是不行啊,我老眼昏花,手脚也有点抖,力气倒还有些,但稍微精细一点的活我就干不了了,除非卸货,不然人也不要我。 最后选来选去,就当了保安了。虽然工资不是很高,但好在挺稳定的,福利也有些,节假日周末还有加班工资,挺不错,就一直干到现在了。 中途也想过转行,但真的不行,报过好多班,什么都学不好。本来想学个驾照以后开货车,结果被人骗了,没学成,重新找了正规驾校,考好几回又没考上……” “咳咳。”老海干咳两声,打断了他的讲述。毕竟老海只想确定他在这儿工作了多长时间,至于原因,其实并不在意。 也就是老海习惯性去聆听别人,如果换做苏平,老早就打断他了。 保安果然也停了下来,只是瞧上去,有些意犹未尽的模样。他似乎很喜欢跟别人分享这些事情,只是别人不乐意听,他也不会硬拉着别人说。 老海便又问道:“刚刚听您说,有小区偷猫偷狗?” “有啊,不少。”保安一面说,一面下意识的左右看看,尔后声音也压低了不少,说道:“不怕告诉你们,其实这年头,怎么说呢,贵重的首饰最吃香了,尤其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家里,多少都有点儿金饰。 其实要说,现金是最好最保险的,可惜刚刚说了,现在人家里很少会去屯现金。 再往下就是电脑,电脑偷的人也多,我估计应该也好卖吧。再下来,你们猜是什么?” 祁渊有些不耐烦,但还是配合的挑眉问道:“手机?” “就知道你们会猜手机!”保安眉飞色舞,然后夸张的说道:“不是!手机虽然值钱,但……听说啊,我只是听说的——现在手机特别难破解密码,所以不大好出手,没技术的偷了只能哪去卖零件,不划算。 你们肯定想不到,吃香的是猫猫狗狗这些宠物。现在这些宠物被训的哟,都不怕人,而且都打扮的非常好看,又不爱叫唤,特别容易得手。 他们就拿个大麻袋,几根加了药的火腿肠,还有个麻醉针,哟,简直太容易了。基本上拿火腿肠一喂,不一小会儿那些猫狗就被麻翻了,挑食不吃或者比较小心的呃,他们就直接用麻醉针,然后装进麻袋里带走。 可好卖了,卖到花鸟市场那些宠物老板,千把块钱总是有的,不过听说有的绝了育,就不太好卖了,可能只能卖个几百这样。猫好些,狗子……尤其长得不是很好看的狗就比较麻烦,只能卖给饭店当肉狗卖了。” 讲着讲着,保安来了性子,滔滔不绝的往下说。 其中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总体来说却也有些道理。 而老海和祁渊则对视一眼,无声的交换了些许意见——时至今日,祁渊总算能勉强看懂些许这帮人眼神中隐藏的寓意,同时也能给他们传达一些简单的信息了。 这会儿,两人就发现了同一个问题。 这保安,关于窃贼的目标,以及赃物出手的方式了解的太过详细了些…… ------------ 第58章 措施 但他们俩都没出声打断,而是默默的听他讲述。 讲完了之后,他俩也没急着问他为何了解的如此详细。 沉默了片刻之后,老海才问道:“听起来,这小区里的小偷非常猖狂啊,业主没有找物业反馈过要求加强安保什么的么?” “反馈过啊,投诉了好几回呢。”保安啧一声,说:“他们要求多招点保安,要求每栋楼的责任保安二十四小时值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是责任保安其实大多数时候见不到人,打电话了人才过来。 但招人得要钱呐,安摄像头也要。物业哪里有钱,卖房子的钱都被锦绣集团收走了,咱们物业说起来算是外包的,赚不了多少钱。 物业那边跟这些业主协商过了,说是目前业主交的物业费和收上来的停车费什么的根本不够支撑加设摄像头或者加招保安的,提议物业费抬点价格,他们好好搞一搞。 这一下他们就不乐意了,首先很多家其实装了防盗网,门锁这一方面也都比较高级,没被偷过,不愿意为那些被偷了的业主买单,毕竟加收物业费肯定是大家都得加,而且这些人其实还是占大多数的。 然后呢,就是被偷的这些人也有很多不情愿再加钱,他们觉得……哎反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达成一致吧,而且不同意加物业费的占了多数,所以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老海挑眉,故意用有些纳闷的语气问道:“物业费上调这种事儿,不是直接发个通知,说什么时候起上调就好了么?怎么还跟业主商量?我之前住的那小区就是直接上调了一毛,每年要多交一百多块。” 那保安说:“不行啊,物业费都是有硬性标准的,你们那小区可能是成立了业主大会吧,所以你们那物业和业主大会商议过后就能直接调价。 我们这小区没有,而且物业费已经按照基准价做了一定上调,但也只是勉强维持收支平衡,要多招保安多装那种高清监控的话肯定入不敷出的。” 祁渊忍不住又打量了他两眼,这个保安,知道的事儿还真不少。按理说保安虽然是物业的重要一环,但很多东西,诸如物业费收费标准从何而来应该也并不清楚且不关心才是,哪像他,能讲的头头是道。 “除了加保安,加监控……”老海又问:“你们想过别的办法没有?” “想过,都不靠谱。”保安摇摇头说:“就像要求加强巡逻什么的,要求值班的保安一小时至少巡逻一次,但……不中啊,效果不好。 他们还扣过工资,说出只要有一家出一次案子,值班的保安就要扣两百块钱……害,这帮狗日的憨杂种扣起钱就是狠,我们为了不被扣工资,只能想方设法的逮住小偷咯。 但也没用,有哥们儿一个月工资都被扣光了还得倒赔的程度了,照样抓不到贼,那保安他也尽力了,没办法。而且说得好听,保安保不了安全,那要我们干什么…… 那个月虽然物业没有叫他赔钱,但真一分钱工资不发他,他火了,一怒就去工商局人力社保局告他,说搞什么劳动仲裁,他家里人也聪明,发微博啊到处挂啊这种,买了水军一直带节奏,最后公司不堪压力就把他工资发了。 这事儿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咯,到后面,巡逻都懒得巡逻了,每栋楼的责任保安还是天天嗑瓜子看报纸玩手机,不然就到处晃悠找人到处闲聊,大部分时候看不到人的,只有打电话才能叫来,有时打电话还要等半天。 而且吧,责任保安也只是负责一栋楼,方便业主找而已,本来也没有说每栋楼配一个执勤保安,是他们自己误解。 你们就想想嘛,那么点物业费,哪能每栋楼安排保安?只有那些高档小区才有吧?再说了,小区封闭的,都有门禁,那还用得着专门每栋楼安排保安?那不是浪费人力吗?” 老海又看了他两眼。 他似乎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怎……怎么啦?我说错了吗?实话嘛,能为了方便让业主找到人安排责任保安已经很不错了,总不能真的每栋楼安排个保安在下边执勤吧?” “没什么。”老海摇摇头,轻声说:“只是没想到,你知道的还真多。” “呵呵,”他干笑两声:“我们平时也没什么事儿干,就喜欢扎堆聚在一起闲聊唠嗑,聊着聊着知道的东西就多了。” 这倒也是一个解释,老海便缓缓点头,又问:“听你说,这贼很多啊,抓到的多吗?” “这我就说不准了。”保安摇摇头,小心翼翼的瞧了老海两眼,又说道:“警官,我说句冒犯的话你别介意啊。抓贼又不是我们的事儿,我们保安没有权力抓贼的,就是看场子防止出事而已,真出了事还得靠你们啊。” 老海挑眉:“我没说得靠你们,就是打听打听。” “警官,我真的不清楚啊。”保安这回不肯多说了,只连连摇头。 “我换个问题吧。”老海又问:“‘回头客’多吗?” “啊?”保安一愣,纳闷的问道:“什么回头客?” 老海解释说:“就是多次频繁进小区偷东西的贼。” “我怎么知道。”保安说:“我哪知道经常来偷的是不是同一帮人,我要知道,这些人岂不是就被抓了吗?” “那有没有当场被抓住的?”老海不死心,接着追问道。 “这个……”保安一阵迟疑,露出回忆思索的神色,然后点点头:“有道是有,很少,而且大多数当场就扭打起来了,一边打一边嚷嚷,落下楼的时候又引来了其他一帮业主,一顿揍,出气出差不多才报警,然后警察就来了。” 老海点点头,继续问:“之后呢?” “什么之后?” “抓住小偷并报警的那户人,是哪一家,有印象吗?” “他们好像搬走了。” “为什么?”祁渊插话,问道:“难不成,他们被人报复了?” ------------ 第59章 电话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保安摇头说道:“只知道他们搬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最近这次是一月份。”他说:“他们逮住那些小偷的时候动静挺大,而且小偷其实很难抓的,这些事情发生的不多,所以我印象比较深刻。” “所以……”老海问道:“那些逮住小偷的,不久后都搬走了,是吗?” 保安点点头,尔后又小心翼翼的四处瞧瞧。 老海若有所思,又打量了保安两眼。 想了想,他试探着压低声音问:“方便问一句么,这些消息,您从哪儿得知的。” “害,能从哪里知道的,大家伙儿闲聊呗,聊着聊着,也就知道了,本身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保安无所谓的说道,但声音很小,有些虚,眼神也闪烁不定。 这反应就实在太过明显了,别说学心理出声的老海,就是祁渊都看出来了这里头铁定有问题。 老海略一思忖,决定进一步试探,便追问道:“秘密倒不是秘密,但很多事儿,没有渠道的话,也没办法打听吧?关于小偷偷的目标这些,都是谁说出来的呢?” “反正就都在传。”保安挠挠头,含糊其辞。 “原来是这样。”老海颔首,大致明白了他的底线,随之便不再追着这个问题纠缠,反倒主动岔开话题问道:“这些小偷,作案前踩点吗?” “踩呀!”保安不假思索的说道,但很快却又咽口唾沫,改口说:“应该都踩的吧,不然目标哪能那么准确。” “你们有没有尝试过,趁着小偷踩点的时候设个套,把这帮小偷抓住?毕竟老这么挨骂、扣工资也不好,你们私下里总也尝试过抓住小偷的吧?” “试倒是试过。”保安不自觉的移开目光,嘟哝道:“但抓不住的。” “为什么这么断定呢?” “因为没抓住过,试了好几回,都不成的,都没抓住人。”保安抿抿嘴:“他们总是能提前收到‘风声’似的,逮不住。包括你们公安也搞过好几次打击两抢一盗的专项行动,设套,蹲点,都用了,一样抓不住人。” 他在风声两个字上略微咬重了一些。 老海进一步试探:“这么说,有人走漏了消息?有内鬼?” “咳……”保安连连咳嗽,尔后不断摆手说道:“我可没这么说,你们别乱讲。什么内鬼,哪来的内鬼?没有的事儿,别瞎扯……” 说着,他手机响了起来。 他似乎松了口气,赶忙掏出手机说:“抱歉我接个电话……” 说着,他也不管老海反应,直接将电话接通,走到一边。 老海则和祁渊对视一眼,尔后都耸耸肩,打算离开了。 保安的态度相当明确,他愿意配合调查,并提供一些关键线索,但他同时也并不愿意惹事儿,别指望他能指证保安队长,也不会提供太过直接的指向性线索。 既然如此,便不需要再在他身上耗费时间了,反正目前从他身上已经获得了不少信息,凭着这些展开调查,至多一天,就能查到保安队长头上,对他执行传唤。 所以二人也打算直接离开了。 正这时,那保安却忽然叫住了他们,并神色焦急的跑过来,喊道:“警察同志,救命,救命啊!不好了!” “什么情况?”老海立刻驻足转身。 “老连……老连他出事儿了!”保安慌里慌张的说。 “别着急,”老海说道:“慢慢说,怎么回事儿?老连是谁?给你打电话的这个?” “我同事,昨晚在这道门值班……”保安说道,跟着一顿,问:“你们昨晚是不是问过他什么话?” “嗯。”老海意识到了什么:“他被人报复了?” “我也不清楚,反正出事了。”保安说道:“他打电话给我,那边很吵,好像是打起来了,时不时的能听到老连他喊,喊得可惨,你们快去救……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你知道他人在哪儿吗?”他立刻问。 “应该在宿舍。”保安不太确定。 老海斜了他手机一眼,此刻仍在保持通话,便说:“这样,你把他电话号码告诉我。小祁,你立刻打电话回技术队,让他们做个定位。” “好!”祁渊立刻掏出手机,尔后保安也报出了电话号码。 同时,三人在往小区内跑去,保安解释说宿舍就在里头,老连还是他的舍友,跟他住一屋。 他俩都独自在余桥奋斗,他老婆去的早,儿子刚大学毕业不久,也不在余桥生活,而老连还年轻,儿子还在老家上初中,小儿子刚出生几个月,他老婆在家里陪着。 然而他们到了宿舍楼,保安开了门,却见里头空空如也,根本没人。 “人呢!”他更加着急了,整个人慌的都有些发抖。 好在这时祁渊手机响了起来,他赶忙看了眼来电显示,说:“技术队的前辈给我回电话了,可能是已经定位到……我先接通!” 说着他就直接接通:“前辈怎么样?在我们东边七百米那个村子里?具体的位置能确定么?这……行我们先过去再说,麻烦你们了,好,我带上耳机电话不挂。” 说着,他赶紧从口袋里翻出耳机插入手机当中,将耳机挂右耳上,另一只用耳机夹与线一并夹在衣领,防止跑起来将右耳给坠掉了。 同时他转过头对老海说:“海哥,定位到了,他们在东边村子里,具体位置还不确定,正在想办法精确定位,咱们先过去吧。” “好,走吧。”老海颔首。 “等等,我也去!”保安似乎不敢自己一个人多待,又可能是关心自己的舍友,立马跟上。 三人一路疾跑,跑着,保安不由气喘吁吁的问:“警官,真的能定位到他吗?电话是不是不能挂断?可……他那边挂了怎么办……” “没事只要手机不被关机,还有信号,就能成功定位,时间够的话能相当精确。”老海说一句,随后问:“电话那头还有动静么?” “有,还在叫着。” “我听听。” 保安便把手机递给他,他听了会儿,松了口气,说:“还好,虽然叫的惨了点,但中气十足,暂时应该没危险。” ------------ 第60章 设局 三人没花多久就跑到了小区东面的村子,技术队的刑警一直在指挥祁渊方向,他们兜兜转转,过了两分钟后,便来到了一动楼下。 站在这儿,隐隐约约间也能听见几声惨叫,频次和保安的电话里也一致,他们便知人大概就在这儿了。 当然,保安的手机早已关闭了麦克风,他们能听到那头的动静,那头却听不到半点声音,尽可能将暴露的风险降到最低。 可惜对方手机的通话麦克风似乎被堵住了,声音含糊不清,分析不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来。而此刻在楼下,老连的惨叫倒是听得蛮清楚,而对面在吼着什么依旧听不真切。 楼下倒是有不少人驻足,但听了一会儿便又离去,有些不以为意,毕竟只能听到声音而看不见情况,确实没什么意思。 “上去!”老海当即说道,同时右手压在枪套上边。 “海哥!”祁渊赶紧说:“嫌疑人恐怕会以目标为人质,这么贸然上去怕有危险!” “我又没说直接破门。”老海斜了他一眼,说:“我先上去在门口守着寻找机会,你立刻通知苏队荀队他们,有必要的话派一队特警过来…… 你再想办法确定一下上边的情况,瞧瞧到底怎么回事,他是单纯被打,还是受到性命威胁。” “这……好!”祁渊点头。 保安有些着急,说:“警官,我跟你一块上去吧!” 说着,他看向老海腰间的枪,虽然也看不见,被老海的巴掌给挡住了,但那个轮廓依旧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不行。”老海断然拒绝:“你会妨碍我的行动。别以为有枪就安全,在狭窄的楼道里边,有枪甚至更危险,跳弹知道吗?子弹打墙上,弹回来以后打到人。” 保安咽了口唾沫。 老海又说:“你还是呆在下边吧,我同事会保护你的。小祁!” 祁渊立刻点头,随后指了指自己耳机,说:“不用特地通知苏队荀队了,技术队的前辈有转告他们,他们已经在安排人手赶过来。” 保安犹豫一阵,也轻轻颔首,同意留下。 祁渊这会儿却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确认目标的情况,而松哥却已经直接走进了楼里——单元楼楼门非但没锁,还被用一条铁链子拉开,以方便人员进出。 或许是因为房东认为此刻相比于防盗,尽量减少交叉接触导致感染来的更加重要一些吧。 “还是先确定现场在哪层楼哪个朝向的好。”祁渊暗暗想到,便摸出手机切出通话页面,给老海发了条信息。 老海很快回信,在四楼,朝东的单间,窗户估计也在东面。 祁渊见了,立刻将页面切回到通话页面,尔后手机上锁,迅速领着保安往东面跑去,尔后微微抬头目测了一下,发现四楼窗户窗帘都拉上了,根本没办法通过窗户对里边进行观察。 他将此又发给老海。 老海很快再次回话,让他在下边等着。 三分钟后,保安的手机中却传出了老海的声音:“你们……唉,你们都上来吧。” “怎么了?”祁渊赶忙问,然后才意识到保安手机关闭了麦克风,便又赶紧将之打开,尔后追问。 “上来你就知道了。” 祁渊无法,只好带着保安往楼上走。想了想,他又按了下耳机,大概和技术队同事说明了下情况,尔后挂断电话,将耳机收好。 很快来到四楼,里边只有一户门是打开的,里头还有声音传出,祁渊便往那儿走去。 只是还没进门,他就微微皱眉,这声音听着似乎有些奇怪。 而等进了里头后,他又忍不住张了张嘴,口罩受到牵扯,将鼻孔给露了出来。 只见房间里根本空无一人,就茶几上放着倆被毛巾包裹着的小音箱,里头一直放着老连的惨叫声及约莫两三人的叫骂声,沙发上还放着个手机,手机正保持这通话。 “这是……被凶手给耍了?”祁渊握紧拳头,同时脸上闪过一丝不安,问道:“这个叫老连的保安他……” 老海黑着脸,录了一段视频,接连拍了好一会儿照片之后,才将沙发上的手机挂断,尔后看向祁渊说:“这里的事儿,我已经通知苏队了。苏队让你待在这儿,我立刻回去拿下嫌疑人。” 祁渊瞥了眼身边的保安,缓缓点头,随后又忍不住问:“这……他是被报复了吧?” “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不确定,这不显而易见的么?”祁渊皱眉,尔后脸色却又黯了下去,说:“这是我们的责任……就因为我们担心打草惊蛇而迟迟没对嫌疑人……” “不是他。”老海也看了一眼保安,尔后说:“昨晚,就有同事盯梢着他了,进行全方位的监视与监听,他没有作案条件,吩咐他人作案都做不到。 所以我说,不确定是否被打击报复……如果是,也与‘他’无关,既然如此。‘他’是否还是嫌疑人,就不好说了。” 祁渊再次皱眉,尔后轻轻点头,看向保安。 保安有些懵。 但懵是好事,祁渊也没解释的意思,而老海又嘱咐了几句,便又火急火燎的离开。 听着喇叭中依旧不停响起的惨叫声,保安咽了口唾沫,问:“警官,这声音能不能关掉啊,怪渗人的。” 祁渊摇摇头,不过还是小心的将声音开小了些。再之后,他便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小音箱。 别说,这音箱听起来还可以,又用薄毛巾包裹一定程度上屏蔽削减了高频的杂音,加上沙发上那台手机配置挺低挺烂的,拾音效果不大好,采样率非常低,是以手机里什么都听不出来。 观察了一会儿,祁渊又纳闷了,布下这局的人,费尽心思把他们骗到这儿做什么呢? 又等了几分钟,苏平与荀牧便带人赶到了现场,尔后苏平大手一挥,让人请那名保安下去,到警车里做个详细的笔录——相比起老海,苏平可没那么好说话。 紧跟着,老海便汇报称,保安队长已经被控制住,这会儿他还在自己家里睡觉。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自首了…… ------------ 第61章 配合 十分钟后,锦绣山庄小区。 现场楼下,警车外。 老海和苏平几人打了招呼,苏平点点头,尔后对着警用面包车一扬下巴,问道:“人就在里头?” “嗯,铐起来了。”老海知道苏平不想浪费时间,便直接说:“摄像头和录音笔之类的已经布置好,加上我们身上的执法记录仪,可以直接对他展开讯问。” “嗯。”苏平颔首,将执法记录仪挂肩上,然后瞥了祁渊一眼。 祁渊一愣,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上了面包车,并随手关上滑动门。 老海上了驾驶室,略略调整下空调温度,保证舒适——他还不至于用空调去整嫌疑人,一来没必要,二来苏平他们也穿着短袖,要受罪大家都得一块儿受罪。 “人在哪儿?” 苏平开口第一句话。 保安队长吴宇森一愣,问道:“什么人?我找的人吗?他们在哪我现在也不知道……” “别装蒜!”苏平哼一声,说:“我问的是昨晚在最近那个门值班的姓连的保安,他在哪?” “啊?”吴宇森又是一愣,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怎么了啊?我今儿一天都没见过他。” “果然。”祁渊见他表情不似作伪,何况他连杀人都已经自首招供了,没理由隐瞒这事儿,是以就如他们猜的那样,连姓保安失踪的事儿,与他无关,他没条件做这事儿,假手于人的条件都没有。 可惜,他果然不知道连姓保安在哪儿,想要确定目标的位置并将之解救出来,只能靠荀牧指挥的那一队人了…… 但…… 他怎么会自首自己杀了人呢? 苏平也是皱了皱眉,尔后翻开本子拿起笔,开始按部就班的问道:“叫什么名字?” “吴宇森,口天吴,宇宙的宇,森林的森。” “年龄?” “五十二。” “民族?” “汉。” “籍贯?” “本地人。” “婚否?” “结婚了,有两个孩子。”吴宇森老老实实。 问了许多问题之后,苏平总算切入正题:“你杀了姚楚贵一家?” “不是我杀的,我叫人杀的。”吴宇森纠正道:“你们查到咯,我妹夫是区分局治安大队的副队,堂弟是派出所治安中队的队长,有一点儿关系……你们就当我是地头蛇吧,手里有点人这种。” 祁渊挑眉。 这家伙可真行,自己说自己是地头蛇。 “总之你牛逼呗。”苏平翻个白眼:“仗着自己牛逼,勒索小偷?”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姚楚贵拍到你跟那帮小偷做交易的照片了?”苏平又问。 “嗯。”吴宇森低下头:“他找到我,给我看了照片。当时我就火了,想要弄他。 结果这小子忒聪明,跟我说,他舅舅是隔壁省当官的,同学在咱们市局工作,他设了定时邮件,如果两个小时后没回去登录邮件取消,照片就会发送出去。 我大概就明白了,好家伙,这是要勒索我啊,但没办法,我还真受他这威胁,有把柄在他的手里头嘛。 我就问他想怎么样,他说要钱,但不说多少,我问他他也说看着给点就行了。 这就不好办了啊,给少了他不满意,给多了不值当,而且我的经验告诉我这种威胁肯定不止一次的,这第一回给的价就是基准、标杆,以后要越给越多…… 但总的来说,给多了亏,给少了可以补,我就找了个稳妥的数,翻出两千块给他。他果然不满意,要加,然后才开始讨价还价。 嘿这家伙还挺嫩,终于兜不住了……反正最后定的五千,我拿给他了,他说回去删掉照片。 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删,就要求跟他回去看着他删,他不同意,说录个删了照片的视频给我,我想了想,答应了。 然后我就开始查他的信息,知道他住在哪儿,身份证号码这些。之后他就给我发了视频,但我知道视频做不得数,没有用的,虽然邮箱定时取消了,但他随时可以再发,照片删了,但他肯定有备份。 所以赶紧查清楚他的背景才行,要真像他说的那样,那没办法,退一步海阔天空,一起发财咯。但如果他就个穷**丝,啥关系没有,那我肯定要好好搞搞他,让他知道别自以为有了我把柄就能为所欲为。 这些事儿不太好查,我堂弟和妹夫也得有由头,才能尽量不惹人怀疑的调查他,现在管的严嘛,而且万一他背后真有关系,那说不定也能察觉到自己被调查了…… 结果没想到就闹了瘟疫,这事儿暂时搁置了,直到前些天才弄清楚,这家伙嘛关系都没有,就破人一个。 妈的被他骗了这么多天,而且果然没出我所料,他前前后后各种理由找了我五次,一共摸走三万八千多块钱,我非得搞他……” 顿了顿,他见苏平没要问话的意思,只在那儿做着记录,便又说:“我就找了俩合作的比较愉快的兄弟,让他们教训小薰这家伙。 但是,认真说,说实话,我没想杀人啊,只是想打他一顿,吓一吓他,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为了几万块钱杀人……我还没这么神经。 所以昨晚听说人死了,我也差点被吓死,之后就一直犹豫,想要自首,又不敢,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们给找上门了。真的,警官,你们要再晚来一会,我可能就真的自首了。“ “多数嫌疑人落网之后,都会说自己想过自首。”苏平终于抬起头,冷笑两声。 吴宇森急了:“我说真的,你们怎么不信呢?要不是想自首,我怎么会你们一来说没两句话我就认罪……我真没想过杀人,只是想打他一顿……” “行了。”苏平盯着他眼睛说道:“某种程度上,你的行为,你的配合程度,的确算得上自首。” “谢谢警官,谢谢……” “别急着谢。”苏平摆摆手:“告诉我,你找的那两个人是谁,住哪儿,电话号码有没有?” “有的有的,我这就给你!”吴宇森赶忙说道:“电话号码我记不住,但我手机里头有,不过我手机被那位警官给收了。” ------------ 第62章 趋利 苏平回过头,老海立刻翻出了证物袋递给他,他又一伸手将之放进吴宇森手中。 吴宇森脸现为难之色:“警官,这姿势很怪啊,不好操作,能不能帮我解开一下口罩?” 老海手便往腰间伸去,打算将钥匙取出来。 苏平却嗤一声:“就翻个电话号码,你当打游戏啊,要什么操作?” 吴宇森讪讪的笑了笑,赶紧抬头解锁,打开通讯录,然后给苏平报了两个号码。 苏平将号码记下,发给技术队让他们做个定位,同时问道:“他们住在哪儿你知道么?” “知道知道,就住在不远的村子里,都在龙耀新村,两人合租的。”吴宇森说: “具体哪栋我记不清了,就……从这儿走安康东路过去,第一个出入口往里走,然后…… 哦,对,第二,不,第三个巷子进去,一直走,走到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再往前走两栋楼,左手边就是,他们住五楼,上了楼梯右手边第一间就是了。 嗯,那栋楼一楼是家石磨肠粉店,只卖早餐,十一点以后不开门的。前段时间复工了,但还是只卖早餐。我还有他们的照片,警官你要不要看看?” “发送给我。”苏平点点头,将这些信息记下并将照片保存起来,尔后便又将手中的本子递了过去,对他说:“这些就是你刚刚说的口供,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回到支队了你签个字,有问题你现在就提出。” 他迅速瞥一眼,尔后立马说:“没问题。” “那好,这次审讯就到这儿。”苏平说道,说完,他便关了自己肩膀上的执法记录仪,又关闭录音笔,至于车内监控则没搭理它,随后回过头看向老海说:“你先带他回支队。” 想了想,他又说:“那个人,你问问他,他愿意的话一并带回去。” “好。”老海应一声,他也知道苏平说的是给他们提供线索的那名连姓保安的舍友,只是不想透露他的身份,所以说的比较隐晦——虽然他当时急急忙忙的带着老海和祁渊跑出小区,恐怕早就被人注意到了。 苏平便拉开车门下了车,祁渊赶紧跟上。 “苏队,我们现在去龙耀新村吗?” “嗯。”苏平闷闷的应一声。 “你觉得这两个人是凶手么?” “应该吧,但不确定。”苏平说:“如果吴宇森不是为了脱罪而刻意说只想教训教训姚楚贵……或者说,他说的是实话的话,他找来的人,理应也没有动机杀害姚楚贵夫妇才是。 而从现场分析来看,凶手目标明确,就是要他们的命,而不是搏斗中失手杀人什么的,尤其是在将姚楚贵大致控制住后,一人直奔厨房继续行凶,其实更是证明了这点。 事到如今,我基本可以断定,本案不是什么入室盗窃、抢劫升级为了杀人案,也不是什么激情犯罪、无差别杀人,就是有计划的谋杀。 所以如果吴宇森真的只想教训他,那么找的人,并没有利用杀人,那么这两人应当就不是凶手。”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但吴宇森他找的,恰好也是两人,这未免太过巧合了些……所以我倾向于吴宇森在撒谎,虽然自首了,但依旧在想办法推卸责任。” “这也正常吧。”祁渊说道:“趋利避害本来就是本能,自首也是一种选择,看过这么多案卷,我也发现有许多犯罪人自首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害怕,是权衡后的妥协。 一方面,害怕被抓到的那种煎熬,多数情况下其实比判决本身更甚几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首有很大可能争取到减刑,争取到从宽处理。 所以很多人,东躲西藏,但在我们上门的时候就一下泄了气,直接选择自首,就像吴宇森那样。 但他们放弃抵抗,并不意味着绝对老实,心里肯定还有花花肠子,在自作聪明的想办法给自己减轻罪责,殊不知这种行为,多数情况下都会将他们自首的‘红利’给吃的干干净净。 然而……自作聪明,是太多人习惯性的老毛病了。” “能意识到这点,总算是不错。”苏平颔首,尔后又抬起头来,看了两眼天色,尔后说道:“可能快下雨了,咱们走快些吧。” “好。”祁渊本能应道,但跟着又略一皱眉,看向苏平的脚。 苏平摇摇头,大踏步往前走,速度并不慢,祁渊不敢多说什么,便也只得赶紧跟上。 龙耀新村并不远,也就隔着一个红绿灯路口,倒是很快走到,然后按照吴宇森的交代,两人很快找到那家石墨肠粉店。 “就这儿了。”苏平抬头,伸手往上指了指:“四楼……” 说一半,他鼻子抽了抽,尔后皱眉道:“可以啊,我隔着口罩闻着都这么香,怪不得这家店生意这么好,而且任性的只卖早餐……老板防范意识倒也还行,门店桌子隔得很远,主要卖打包……” 说完,他又看向祁渊,问:“吃过早餐了么?没吃的话,办完案子等会下来买一份?” “好啊,正好今早忙,没来得及吃,这会儿真有些饿了。”祁渊笑道,他情商总算难得的及格了一回,看出苏平馋了却不太好意思说,立刻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早上吃了油条豆浆的事儿。 ------------ 第63章 不在场 “不是。”苏平摇摇头,说道:“只是有住户疑似与一桩案子有关,我们过来做例行调查。” “这样啊。”房东舒了口气,但很快又被提起了好奇心,问道:“什么案子?” 苏平抿抿嘴:“命案。” 虽然具体的案件细节不能说,但一些基本信息也同样没法瞒,倒不如直接说了。 房东又被吓了一跳:“命……命案?我租客杀人了?” “只是具备嫌疑,还不能定论。”苏平摇摇头说道:“目前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表明是他们杀的人,只不过他们与受害者有点关系而已。否则我们也不会只是上门做例行调查了。” 房东将信将疑,尔后又忍不住打听:“警官,是谁啊?” 苏平斜了他一眼。 对很多人而言,具备一定犯罪嫌疑的人,犯罪嫌疑人,犯罪人,这三个概念之间其实是划等号的,如果是公司里统一挨个问询过去还好,向这种上门询问,被询问人很容易便遭受到周边邻里的歧视。 所以,如非必要,苏平都不会主动透露太多信息。 房东抿抿嘴,也没有追问。一般有点眼力劲的人见对方不想说,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很快走到楼门口,房东打开门让苏平和祁渊扫了码,便说:“警官,那我就不上去了,你们要有需要就再给我电话,我在下边溜达溜达。” 苏平点点头,又瞥了那二维码一眼。 虽然贴了这玩意儿,但说实话,没人看着全凭自觉的情况下,头天可能还好,之后就基本形同虚设了。 他也没多说什么,带着祁渊就往上走。 走到五楼,楼梯口第一间,苏平敲了敲门。 “谁啊?”里头很快传来回应。 苏平张嘴,刚要回答,但房门就已经被打开了,不由撇撇嘴,还真是跟大多数人习惯一样,有人敲门随手就开,哪怕询问两声也只是随便问问。 但祁渊却微微皱眉,有些难以理解——听吴宇森的意思,他们要找的目标是职业小偷,对于有人上门敲门这种事儿应该相当敏感才对,生怕事情暴露了被逮住。 不管怎么说,至少也不该随口问一句的同时就开了门。 紧跟着,苏平和祁渊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和酸腐味,眉头不由拧的更深了几分。 “你们是……” 苏平眼睛微眯,迅速打量了他一眼,同时说道:“警察。” “警……警察?”他被吓的一个哆嗦,赶忙后退两步。 “方便进去说话吗?”苏平问道,同时对祁渊打了个手势——这人不是嫌疑人。 祁渊也看出来了,因为他的身材特征与视频拍摄的嫌疑人差别很大。别的不敢保证,但此人至少不是直接作案人。 但……不知道苏平有什么目的,在连姓保安下落不明的情况下,火烧眉头的时候,似乎还打算好好与这人谈谈。 而他反应也不算太慢,咽了口唾沫后,轻轻点头,将苏平请了进来。 “你是康耀华,还是郑德成?”苏平又问。 “康耀华。”他回答说:“郑德成在床上躺着。” “那没找错。”苏平又点点头,嗯一声,随后摆摆手:“口罩戴上。” “哦……”他从抽屉中翻出口罩,那口罩似乎用了许久,都有毛边了,颜色略略发黄,却还在用着。 瞧了苏平一眼,他挠挠头,又重新翻出个新的,戴上,尔后刚要说话,忍不住又干呕了一声,赶忙抓起桌上的玻璃杯,扯下口罩喝了两口水。 苏平皱眉:“昨晚喝酒了?” “嗯。” “多少?” “六瓶二锅头,一斤装的。” 苏平嘴角一抽:“六瓶?没把你喝死真是命大。几个人喝的?” “四个……昨儿打麻将呢,哥几个都一个月没出门了,打着打着就说整两口喝的,然后边喝边打……最后输输赢赢都记不清了,但也无所谓,就图个乐呵嘛,然后我跟老郑就一块回来了。 害,回来就往床上躺,吐的一地都是,也不知道谁吐的,我早上,肚子烧得慌,又爬起来,脑袋也晕的不行,洗了把脸喝了两罐红牛,看到吐的那些东西……哇,受不了,就收了收。 太难受了,真的,收拾的时候我又吐了两回,喝的红牛都又吐出来了,最后收拾干净买了点白粥喝了几口才舒服点,但肚子还是……刚打算网上买点药呢,你们就来了。” 顿了顿,康耀华又缩了缩脖子,试探着问:“警官,你们有什么事儿?” 苏平没回答,只接着问道:“昨晚在哪喝的酒?” “老郑他同乡家。”康耀华老实道:“他家开棋牌室的,但最近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嘛,很久没开业了,昨晚实在手痒,就过去打了几把,然后在他家喝的酒,他媳妇还炒了两盘田螺……” “几点?” “八点就在那打了,两点多左右才回来。” “有谁能证明?” “他家有监控的。” 见苏平点头,康耀华忍不住再次试探:“出什么事儿了吗警官?难道……有人喝出问题了?” 苏平看向祁渊。 祁渊立马接过话:“吴宇森,认识吗?” 康耀华咽口唾沫。 “看样子是认识了?”祁渊又问道,这回康耀华终于点了点头。 “姚楚贵呢?” 他再次点头。 “两件事儿。”祁渊道:“你是小偷,但长期受吴宇森勒索,对不对?” “警官,你说什么呢?”他目光有些闪躲,然而祁渊和苏平却始终没挪眼睛,一直盯着他。 他缓缓低下头,终于闷闷的嗯了一声。 “别嗯,问你是不是,情况属实吗?” “是,属实。”他声音不太大。 祁渊又问:“第二件事儿,前一阵子,吴宇森找到你们,要求你和郑德成教训姚楚贵,有这回事吗?” “有。”他这回干脆了许多。 祁渊又追问:“动手了吗?” “还没呢,他又还没给钱,我们怎么动手。”他说道:“那个吴宇森很不要脸的,不先把钱弄到,我们做了事儿他回过头就翻脸不认了……” 说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难道那个姚楚贵出事儿了?” “他死了。”祁渊说道。 杨耀华:??? 他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 ------------ 第64章 信息 “康耀华。”祁渊大概意识到苏平的用意了,便也不点明他其实具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本身也无杀人动机,身材还与视频中的嫌疑人对不上,只故意板着脸,以怀疑的态度面对他,说道:“有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警官,”他咽了口唾沫:“我没有杀人,真的,他的死绝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跟他无冤无仇,杀他干嘛呀?就是吴宇森让我帮他教训那个姚楚贵,我都还没来得及动手……” “绝大多数嫌疑人,都会说自己冤枉,自觉交代的太少了。”祁渊不为所动:“所以……杀没杀人,你说了不算,我们自然会判断。现在回答我,配不配合?” “配合,配合,我绝对配合!”他连连点头。 “坐下说话。”祁渊摆摆手,同时眼睛一斜,不自觉的瞥了苏平一眼。 苏平半张脸被口罩挡着,只露出双眼,盯着康耀华,他也判断不出苏平的态度来。 于是他只好继续问道:“吴宇森让你和郑德成教训姚楚贵,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几天,具体记不得了,有七八天吧?”康耀华赶紧说:“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大概是那人得罪了吴宇森呗,那家伙……呵。” 祁渊又问:“为什么一直没动手?只是因为吴宇森还没给钱?” “不全是,咱们也得准备准备,蹲蹲点嘛。”康耀华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说道。 “果然!”祁渊暗道一声,然后故意疑惑的问:“只是教训个人,还用得着蹲点?” “这……”康耀华迟疑一阵,有些挣扎,目光也飘了起来,很快便与苏平的视线碰撞了一瞬,浑身不由一个激灵。 苏平的气场太强了,尤其他还是个贼,天生处于弱势。 他立马说:“警官,我们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就不瞒着了,直说吧。 开始我们确实没太放心里,只要吴宇森给钱,我们就动手,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时间,等他出门,就跟着他,找个隐蔽的地方麻袋一套,暴打他一顿,给他个教训,按吴宇森的意思放两句狠话就是了。 反正小区里哪里有监控哪里没监控我们都门儿清,加上都戴着口罩,还给他套了麻袋,他也忍不住咱们,报警也没用,现在你们这么忙,才腾不出手查这事儿。 但这也得顿顿点嘛,至少搞清楚他都什么时候出门,往哪儿走不是。老郑倒是说过要不上门打他,但那样动静搞大了咱们容易被堵住,这小区的人太仇视咱们这样的人了,一被堵住肯定就一顿暴打然后送派出所去…… 所以就踩点观察他咯,结果发现,他不怎么出门,偶尔出来就抱着个大相机……哦对了,还有一次看他出来拿快递,在楼下就拆了,两瓶洋酒,那酒我认得,人头马,挺贵的,那么大瓶的一瓶要几千。 我就寻思他应该挺有钱,又搜了下他相机,好家伙,那机器三万多……当时我和老郑就改主意了,不但要打他,这之前还得想办法进他家里摸摸看,说不定能发一笔,踩点就踩的更加勤快了。” “那么……”祁渊将这些重要信息记在笔记本上,又问:“你们踩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儿?比如,恰好也有人盯上他们一家?” “这个……我想想。”他挠挠头,随后又摇头道:“应该没有吧……要发现有同行,我更老郑就提前动手了,免得到手的鸭子飞掉。我观察过,他们家门锁挺高级,不好开,一时没想到好办法进去,恐怕只能抠猫眼。” 祁渊看向苏平。 苏平这次动了,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操作一阵,尔后翻转屏幕,转过去问道:“这个人,认识吗?” 祁渊瞥了一眼,发现他翻出来的是那个偷电瓶车的贼的照片。 “咦?认识认识!”康耀华连连点头:“我们都叫他号子。” “耗子?”苏平挑眉:“这绰号有点烂大街了吧?为什么这么叫他?” “烂大街?呃……警官我们说的应该不是一个事儿,”康耀华挠挠头说:“不是老鼠的那个耗子,吹号子的号子。 这人消息灵通,又讲义气,有几回小区里偷偷搞起来的设套和你们公安几次吴宇森都没打听到的行动,他打听到了,给我们报信,让我们别干事儿。 几次下来就有了号子的混号儿,他一叫,我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跟吹号子指挥似的。” 苏平这才了然的点点头。 康耀华又主动补充说:“他跟我们也没冲突,我们主要进那些人家里偷点东西卖钱花花,手机、笔记本电脑、投影仪、首饰、现金还有猫狗这些好拿的都是咱们的目标。 他不一样,他就偷电瓶,电动车汽车的都偷,咱们没冲突,所以关系挺不错的。哦对了,说来也怪,那玩意儿其实挺值钱的,但只有他偷,其他人只要一碰立马就会被抓。” “噢?”苏平这下真好奇了,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哇!可能他有关系?害,也只能瞎猜。” 苏平点点头,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片刻后,他便说:“你把郑德成叫醒,我们问他几个问题。” “呃,其实问我也一样……”康耀华嘟哝道,但见苏平眼神,立马改口说道:“我这就去叫。” 说着,他就转身走进小房间。 苏平一扬下巴,是以祁渊跟进去。 祁渊便跟了过去。 郑德成睡得特别死,康耀华叫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叫醒,行了还不高兴,有起床气,又嚷嚷说自己难受让他再躺两个钟,直到瞅见祁渊,才愣了愣,却依旧赖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问:“来客人了啊?做什么的兄弟?” “警察。”祁渊淡淡道。 “警察啊,警察好哇,稳定,又有权,牛逼,不像我们……”说一半,他忽然炸毛的,浑身一个激灵:“警……警察?我艹……” “快起来!”康耀华扶额,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把你这衣服换了赶紧跟我出去,警官有事儿要问。” ------------ 第65章 发现 祁渊基本重复了一遍刚刚询问康耀华的问题,郑德成一一回答,与康耀华的答案基本保持一致。 如果他们没有事先对过口供的话,那么他们的供词可信度便相当高了。 正打算结束审讯,苏平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说声抱歉,起身走到一边接通电话。 片刻后,他回来,让康耀华和郑德成跟他们走一趟。不管怎么说,即使他们没参与此事,至少也是盗窃犯罪嫌疑人,既然发现了,就没理由不管。 下了楼,和房东大概说明情况,苏平又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 派出所调了一辆车过来,押送康耀华和郑德成回支队,而苏平则和祁渊各打包了一份肠粉,站在楼边上吃了起来。 “苏队,”祁渊终究没忍住,问道:“刚刚……” “那通电话?” “嗯。” “关于吴宇森的基本调查情况。”苏平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肠粉,嚼两口咽下去后说道:“他不说自己妹夫是分局治安大队副队,堂弟是派出所治安中队队长么?” 祁渊点点头,而后问道:“人逮着了?” “没有。”苏平摇头:“治安大队上下查了一遍,没他说的那个妹夫。堂弟倒是找着了,也确实在派出所工作,但只是辅警而已。” “啊?”祁渊愣了愣:“什么情况?” “要么他妹夫和堂弟装逼骗了他,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小。”苏平说道:“要么他扯虎皮骗人。只是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骗了过去,搞不清楚事实真相。” “这就太扯了吧……”祁渊抿抿嘴,有点儿难以接受这个说法。 “还有一种可能,他妹夫是个以冒充民警身份为敛财手段的诈骗犯。”苏平说道:“而他堂弟,可能是为了装逼抬高自己的身份,也可能是吴宇森自己慢慢脑补出来的。” 顿了顿,他又说: “诈骗犯这点倒不奇怪,早些时候不还有个地方逮了个假将军么,证件、枪套、仿真枪、军服、军衔等一应俱全。 甚至被抓的时候还嚷嚷着自己难道不是将军吗,还嚷嚷着说什么警察无权抓他,当时办案的同事表面上态度强硬,实际上心里也都在发憷,最终引来了国安大佬,确定了他的假身份。” 祁渊张了张嘴,尔后点点头:“这事儿我好像也听过。” “那就是了。”苏平说道,跟着将最后一口肠粉吃掉,擦擦嘴,将餐盒扔进垃圾桶,说:“讲起来,这家肠粉味道还真不错,粉很香,酱也挺鲜,可惜离咱们支队太远了。” 祁渊笑笑,也把剩下的肠粉善良口吃完。 苏平又叹了口气:“可惜案子还是毫无头绪,到底是谁动的手呢……也不知道其他小组有没有什么消息。” “到现在还没有上报,恐怕是没什么突破性进展。”祁渊说道。 苏平摇摇头,说:“走吧,回小区再看看。也不知道那个连姓保安怎么样了,确定在哪儿没有……” “他不会遇害吧?”祁渊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所以老荀在带人全力找,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把人给找出来。”苏平说:“可惜……难。” 这时,苏平手机又一次响起。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见是王兆打来的,登时眼前一亮,立刻问道:“小王,怎么说,有发现吗?嗯……嗯,好,我知道了,你立刻和支队联系,队里的人都会全力提供帮助!好,先这样,挂了。” “苏队?”祁渊见他挂断电话,问道。 “小王那边有发现。”苏平说道:“不是让他排查室内的跑酷团队和爱好者么?发现了一对搭档,身材特征以及攀爬习惯都与这俩嫌疑人非常接近。 名字分别叫鞠铮海、钱曾刚。而其中鞠铮海身高一米八二,体重七十八公斤,外八字脚; 钱曾刚身高一米七五,体重六十四公斤,外八字脚,罗圈腿,右腿曾经玩跑酷的时候受过伤,半月板破裂,小腿线性骨折,留下了一点病根。 两人的身材特征与走路习惯等都与嫌疑人吻合,尤其钱曾刚,痕检科与图侦科都推测他右腿有伤,这些细节都对应上了,嫌疑可以说非常大。” “那……我们现在上门?” “得先确定他们的住址。”苏平抿抿嘴,说:“有人提供了他们俩的电话号码,根据手机定位,可以大概确定他们的位置。” “这……不太好吧?”祁渊问道:“毕竟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他们作案,就这么定位……” “自然会先打个电话试探试探,并作电话询问,请他们来支队一趟。”苏平说道:“同时未免打草惊蛇导致他们跑了,询问事由不会与本案有直接关联,并且同步进行定位,调派定位地点附近的同事过去盯着。” 祁渊轻轻点头。 不一会儿,苏平手机再次响起,他微微一笑:“方常也有发现。嗯,他是负责调查池乐葵人际关系这块的……不错啊,接连有收获,倒是挺给力的。” 说着,他便接通了电话,问道:“方常,你那边怎么说?噢?池乐葵的闺蜜?她给池乐葵介绍的‘大师’?行,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后,苏平说:“方常那边找到了池乐葵的闺蜜,说她也知道池乐葵老公出轨的事儿,给池乐葵老公下诅咒也是她提的,她还给池乐葵介绍了个所谓的大师。 正好,她和那个所谓的大师都住在这附近,咱们先去和方常汇合,然后一块去找那个大师问问话吧。” “好。”祁渊轻轻点头。 保安这条线断绝,入室盗窃升级杀人的可能性也被初步排除,案件的突破口应该就在那块失窃的硬盘上了。 但硬盘不知所踪,他们暂时只能以姚楚贵和池乐葵为方向展开调查。 没多一会儿,他们便走到了目的地,池乐葵的那个闺蜜已经被方常给请了下来。 “警官,”那女孩儿见到苏平,立刻解释说:“我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儿,诅咒什么的我是不信的,但看小葵那个样子,就只好提了个主意好叫她有个心理安慰不是,劝她离婚又不肯,总好过叫她跟她老公打架吧……” ------------ 第66章 大师 苏平瞥了她一眼:“提议人诅咒她老公,你脑回路挺新奇。” 她抿了抿嘴。 “你说你不信这些,却又认识这方面的所谓‘大师’,还介绍给池乐葵认识?”苏平又问。 她表情有些尴尬,头略微低了些,说:“向算命八字什么的我还是信一点的,那大师说的也还算蛮准……” “信一点,你还建议池乐葵诅咒姚楚贵,你这不是害人吗?” “……”她抿抿嘴,似乎被苏平接连这么怼,也来了点火气,张嘴就要反驳:“我怎么……” 苏平却不欲与她争论,只问:“怎么称呼?” “……”她一噎,而后闷闷的说:“我叫刘……” “好的刘女士。”苏平说道:“麻烦带路,带我们去找找那位大师。听说他住的不远是吧?” “嗯。”她深吸口气,平复情绪,说:“离这边就三公里左右。” “那不是很远,”苏平说道:“上车吧。” 刘女士点点头,上了警车后排座。 几人也先后上车,往目的地开去。 三公里路不远,十分钟没用就到了,刘女士下车,指着一栋楼说:“就是那栋楼。” 苏平下车眺目看去,又左右打量了几眼。 这小区可以算是别墅园区了,楼层都不高,内层独楼独院,外层则为三联别墅。 很快他又点点头。搞这些东西的“大师”,只要闯出点儿名头,一般经济实力都不弱,毕竟这些东西太过玄乎,很多人到了一定程度后,都会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一桩风水就能收获满满。 而且,这个别墅园区也有些年头了,地段也一般,在众多别墅园区中只能算中低档。 不过…… 他转过头,又看向刘女士,问道:“你是怎么和这位‘大师’认识的?” “她是我大学同学的姑姑。”刘女士说道:“一直没有结婚,而是出家修道了,跟家里关系很僵,也就和我那同学好一点,正好我也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就认识了。” “原来是个女大师。”苏平暗想道,然后点点头,请她在前边带路。 走了一会儿,刘女士便按了院子外的门铃。 门倒是很快就开了,刘女士推开门,走了进去。苏平左右看看,发现院子里摆了不少多肉,倒是没看到与风水道术之类相关的东西。 走过小院子,房门是虚掩着的,刘女士敲敲门,便直接推开,苏平再次本能的左右看看。 有些意外,房子里的装修摆设都很简单,不过终于能看到许多与“道教”有关的东西了,房子大致分成了好几个区,都摆了香案之类的东西,其中一个区域还有个小火炉,里头燃烧着熊熊烈火。 大师坐在一处香案之前,像是在闭目打坐,穿着倒是挺正常的,普通的居家休闲服。 她年龄瞧着约莫三十多岁,倒是不大。 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睛,面露微笑:“没想到,小刘你竟然带了三名警官过来找我。刑警队的吧?” “我……”小刘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她摆摆手,站起身说:“无碍,我陪警官聊两句。” 说着,她便走了过来,请苏平等人到一旁坐下,烧水沏茶。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苏平眯了眯眼。 “为了小葵的事儿吧?”她笑道:“不难猜。” 苏平点点头,尔后直入正题:“你让池乐葵给姚楚贵下了诅咒,是吗?” “她想要下诅咒,我没同意。”她摇摇头:“我修的是名门正道,诅咒这种事,我懂,但不会去做。给她的两张道符,实际上非但不是什么诅咒,反而是求和净宅的符篆。 你们要不信,可以把符篆拿到道教协会去,一问就知。” “噢?”苏平有些意外,接着又摇摇头:“就算真像你说的那样,把符篆埋进人偶里,给人偶扎针,这些手段或许没什么用,但心思还是太……” “噢?”大师挑眉:“她是这么做的?” “怎么?这不是你安排的?” “我怎么会这么安排。”她摇头说:“我只告诉她,把符篆放进枕头下边就好了。 我虽不想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但也并不想成全姚楚贵那个做了亏心事的男人,符篆也不会帮他,只能净宅。而宅子干净,对小葵也有好处,我心里自然没什么负担。” “你这么做,算诈骗吗?” “诈骗?”大师眼中笑意怎么都止不住:“警官,我是搞风水的。” 苏平微微眯眼。 大师又说:“你说算就算吧,要把我抓了,安个诈骗犯的名头,我也认。对我而言,修道在于心,在哪儿都一样,在监狱里也没什么关系。” “姑姑!”坐立不安的刘女士一下急了。 她却摇摇头表示无碍。 “你倒是坦荡。”苏平挑眉。 “无愧于心,自然坦荡。”她摇摇头:“我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儿。” “那你说说,这些都是什么?”苏平抬手指了指周围的布置。 “修道所需,不违法吧?”她微笑:“如果这也违法,道教协会,警官打算如何处理?” 苏平默然。 她又说:“或者你是觉得我坑骗人了?然而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想过以此牟利,帮人做法看风水,也只收点成本费。” 顿了顿,她面露笑意,抬手一指:“至于这栋楼,是我中彩票买来的,剩下的钱都用来投资稳健型的资金,每个月吃利息,约莫有两万块钱,足够缴纳水电费和生活用度了。” 苏平嘴角一抽,好家伙,又一个彩票党? “至于风水……我不会讲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给人看风水,只讲究通风采光温湿度,这些本身就和人体健康息息相关。做法消灾,消的也不是灾,而是患得患失、忧虑恐惧的心思。”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所修之道,不信鬼神,而信自然。所谓做法事,与其说是你所认为的封建迷信的活动,倒不如说是开导人的内心。” 随后,她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对了警官,忘记告诉你,我是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苏平:…… ------------ 第67章 抓捕 这个结果,让苏平意外非常。 他又转头看了刘女士一眼,见她反应就看出了这些事儿其实她都知道。 这个大师看来是真的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瞒住别人,或许正因如此,反而让人信服。 除了“欺骗”池乐葵,将净宅的符纸当做“诅咒”交给她。 说起来,眼前这个大师恐怕和他所理解的那些“大师”还真不一样。 摇摇头,他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统统赶出去,随后问道:“既然诅咒的事儿……算了,这事儿暂且压下。关于池乐葵和姚楚贵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她老公出轨了。”刘女士立刻说:“这种事儿我看不惯,真的看不惯,也劝过她离婚,她一开始也有这种想法,但慢慢的就消散了。 说实话,我很气。但那又怎么样呢?别人的生活,别人的想法,不管我有什么样的心思,都没理由仅仅因为看不惯、生气,就横加干扰比她离婚什么的吧?一开始劝她离婚也只是给她个建议,她不听,那就这样咯。” 祁渊挑眉,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某方面的三观倒是蛮正的。 “我倒是和她聊了许多。”大师接过话说:“听得出来,她其实是个非常肛裂的女孩子,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婚,但肯定有别的打算,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儿。 所以……我也劝过她离婚,但没办法,劝不动。最后也只好按照她的意思给了她一张符,希望这张符能多少给她点慰藉,让她好受些,也希望她能将自己的那些谋划统统放在这张符上,就别干其他傻事儿了。 不过,后来她又管我要了一张符,我就知道,她还是放不下。那时候起我就一直关注她,偶尔约她出来聊聊。这段时间倒好了许多,仿佛真的看开了,我倒也蛮欣慰的,只是没想到又出了这档事儿。” “噢?”苏平若有所思,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起来。 见状,方常和祁渊便接过接力棒,你一言我一语,又展开了询问,当然主要是问那位大师,毕竟在来之前,方常就询问过刘女士好些问题了。 她不愧是心理咨询师,别的不说,关于池乐葵的性格方面了解的还不少,哪怕接触不多,却也看出来了一些关键。 比如池乐葵其实很没有主见,却又偏偏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很容易被人影响、干扰,且习惯性的寻求别人的意见,可一旦下定了决心之后,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这样的性格太好骗了。”大师叹了口气,摇摇头作总结道:“如果我愿意,轻轻松松就能骗的她请假当场,甚至骗的她借网贷也要把钱攒够送来给我。” 祁渊嘴角抽了抽。 方常倒是面色不变,只接着问道:“你有没有试着打听过,她到底想干什么?” 大师摇头。 方常又问:“她有没有哪些秘密?” “不知道。”她这次直接说道:“学心理是为了开导别人,而不是为了窥探秘密。她打算做什么,做了什么,除非她主动说,否则我不会问。而她没说过,所以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方常点点头。 两人又询问了些许问题,见再没什么收获,他俩便和大师交换了联系方式后看向苏平。 苏平直接起身:“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走了。” “警官慢走。” 顿了顿,苏平忽然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警察的?” 她露出微笑,却没有回答。 苏平见了也不追问,转身离开。 回到锦绣山庄小区,苏平将车钥匙还给方常,让他继续调查。 苏平给阿先打了个电话,聊了两句,很快挂断,尔后摇摇头说:“关于姚楚贵的顾客和同行这方面,暂时没有收获。 姚楚贵虽然拍的东西比较渣,但态度方面还挺好,收费也不高,口碑方面凑合,没听说过与顾客发生过什么剧烈冲突。差评肯定也是有的,但也只是单纯的差评而已,不涉及其他。” 祁渊点点头,又问道:“那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儿?感觉各条线好像都断了……” “不急,我再问问。”他摇摇头,又给王兆打了个电话,却没打通。 “啧,没接?”苏平抿嘴,又给荀牧打了个电话,又没接,便干脆打电话给技术队。 挂断之后,他啧一声,说:“确定鞠铮海和钱曾刚的位置了。而且……连保安在他们手上,作为人质,老荀正带领着王兆和其他同事,还有特警队的兄弟安排解救人质与擒拿嫌疑人的工作。” “那荀队怎么不通知我们啊?”祁渊问道。 “呵,”苏平拍拍自己的腿,随后神情有些落寞的说道:“这事儿有一定的危险性,他怕我听说了这事儿忍不住凑过去吧。” “也对。”祁渊点点头:“苏队你要在现场,按你的性子肯定又忍不住往第一线凑……” 苏平斜他一眼:“咋,连你也嫌我碍手碍脚么?” “咳咳,”祁渊差点被噎到,赶忙说:“苏队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担心你呢么,我……” “行了。”苏平摆摆手:“就你这情商,到现在还没被穿小鞋真是上辈子积德!” 祁渊讪讪的笑两声。 苏平抬头,叹了口气:“我就吃了没情商的亏,希望你别重蹈覆辙。年轻的时候我以为这样很好,很有个性,也很负责,无愧于我身上穿着的警服。 老了以后才知道,原来都只是自我感动,实际上情商、圆滑,和尽职尽责根本不冲突。” 祁渊抿抿嘴,不敢接话。 “行了,我们回支队。”他说:“老荀不希望我凑上去,我就不瞎搅和了……你负责的保安队长这条线也断了,跟我一起回去等消息吧,人逮到后肯定会带回来的。 不出意外,鞠铮海和钱曾刚想来便是凶手了。只是他们与受害人一家目前并未发现有任何交集,作案动机暂且不明,为什么带走硬盘也不清楚,这些事儿,咱们必须得查清楚才行。” ------------ 第68章 劝降 与此同时,韩明新村外三百来米之外,一栋由集装箱改造成的小棚户房被十余名刑警团团包围,其中九名全副武装的特警,一手持着防爆盾,另一手或端着枪,或持着长长的防暴棍。 还有三人举着微冲,双目紧紧地盯着房子。 荀牧站在一辆警车之后,表情严肃无比。 不一会儿,王兆走了过来,附在荀牧耳边说:“荀队,那边告诉我说,狙击手已就位,一旦时机成熟,或者嫌疑人有过激举动,那边就会果断开枪。” 荀牧轻轻颔首,却没回头,只问道:“里头情况如何了?” “根据观察员的观测,还好。”王兆说道:“连保安在挣扎,但总体情况尚好,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体表瞧着完好无损,肢体完整,衣服上也没有多少血迹,想来并没有受到太极端的虐待。” “嗯。”荀牧说道:“华队怎么说?” “他说要谈判就快点,最多再给我们半个钟,钥匙半个钟后还没结果,他就会取回现场特警同事的指挥权,在保证人质安全的前提下展开行动。到时候这俩嫌疑人,可就死活不论了。” “这家伙,脾气还是那么爆,跟老苏有的一拼。”荀牧啧一声,随后说:“你去告诉他,用不着半个钟,再给我五分钟时间吧,五分钟后嫌疑人要再不出来,让他直接动手。 当然,人质的安全务必要保证,嫌疑人……至少给我留一个。” “好。”王兆面色有些古怪,但还是点点头,跑去传话了。 荀牧则张开嘴大神说道:“里头的人给我听好了,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出来,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不要想着顽抗,没有任何意义!别想着谈判,我们不做出任何有可能放跑你们的让步! 负隅顽抗死路一条,放下武器乖乖出来,还可能有活路!” “别他妈瞎扯淡!”房子里头传出来一句脏话:“你们不管这批死活啦?别给我逼逼叨,赶紧的退出去,给老子准备一辆车,否则老子就撕票!” “我说过,如果你的条件是这个,那我们不接受谈判!”荀牧朗声说道:“今天,在这里,老子凭着这身警服不穿,也一定要将你们抓获!我,人民警察,不可能对犯罪人做出任何妥协与让步! 你大可以试试看,是你手上的刀快,还是我们的子弹快!” 王兆又一路小跑了回来,脸色焦急,神情更加古怪:“荀队,这不对吧?咱们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讲的这么强硬,你不是激怒嫌疑人呢吗?泥人还有三分火,嫌疑人现在情绪不稳定,你这么说他真干出啥冲动事儿怎么办?” 荀牧摇摇头,他手心里其实也捏了把汗,看向了一旁的侧写师,又不自觉的瞥了一眼狙击位。 侧写师的分析——嫌疑人不敢真正加害凶手,谈判的底线在于免死而非是脱罪。 狙击手的保证——这样的简单环境,如此优良的聚集条件下,绝对没有人能在他手下伤到人质。 这两者共同构成了他“强硬”的语气。 不论是这名侧写师,还是那名狙击手,都和苏平有过合作,受到了苏平的极高度评价。 所以荀牧也愿意信任他们。 磨磨唧唧的谈判着实没有什么意义,僵持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与制造不稳定因素,倒不如强硬些,要么逼的他们出来投降自首,要么激怒他们以便其露出破绽好让狙击手抓住机会。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那名人质,那个连姓保安…… 心中冷笑两声,荀牧双手又握了握拳,攥着冷汗,他再次吼道:“别他妈磨磨蹭蹭,赶紧的乖乖给老子出来!别以为老子是什么伟光正的人,最后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否则…… 老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再不出来,把老子耐性消耗完,这房间里三个人至少得死一个!” 王兆嘴角一抽,看向荀牧,想说些什么,但瞧着他的脸色,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他这话霸气归霸气,但未免太过冒险。 虽然说谈判过程非常灵活,只要有把握其实什么话都能说,谈判失败人质受伤刑警的责任也不大…… 但他这样激怒嫌疑人,放出了这样的话,如果嫌疑人一怒杀害人质,那他就真的难逃其咎了,记过乃至引咎辞职都是轻的,一旦上头审查后判定嫌疑人动手与他的话语之间有着直接的因果关系,他甚至可能要背负刑事责任。 然而,过了十几秒后,棚户房的门竟然便被打开了,连保安迅速从里头跑了出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而鞠铮海与钱曾刚俩则两手高举,先后从房间里走出,尔后跪倒在地上。 王兆张了张嘴,然后对荀牧比了个大拇指。 荀牧哼一声:“铐上!” “警官,谢谢,太谢谢你了!”连保安激动的说道:“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我……” “还有他!”荀牧双眼一斜,冷冷的说道:“把他也给我铐上!” “啊?”连保安张了张嘴,紧张又激动的说:“不是,警察同志,你铐我干什么呀?是不是搞错了,我……”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荀牧盯着他的眼睛,说:“这场戏,演的开心么?或者……你认为哪怕立功减刑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俩也不会把你供出来让你继续逍遥法外?” 连保安张了张嘴。 ------------ 第69章 推测 荀牧微笑,伸出手,说:“合作愉快!” 华队愣了愣,尔后从口袋中摸出包酒精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才握了上去,并回道:“合作愉快!” “……”荀牧嘴角抽了抽,不过被口罩挡着,别人也看不到他脸色。 尔后他一挥手,招呼刑警将嫌疑人押车上。 回支队的途中,王兆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问:“荀队,你到底怎么确认这个姓连的保安有问题的啊?” “依据不少。”荀牧没再藏拙,直接说:“首先是录音。他一直在惨叫,但……中气太足了些。 当时听到这个录音,我们确实相当紧张,担心他被嫌疑人劫持了,本案很可能再添上一条人命。 但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就请刚刚那名谈判专家听了会儿,他仔细分析了很久,提出一个思路——这个连保安,可能是装的,他根本就没挨打。 尤其是好几次击打声同时出现时的惨叫声,根本就不符合正常人挨打时的呼吸模式,这也是我觉得不对劲的根源,为此我还特地做了试验,让他打了我一拳……” “啊?”王兆张了张嘴,一脸懵逼:“荀队,你让他打你了?” “没啥事儿,缓半分钟就没什么感觉了。”他摇摇头说:“那以后我就至少有七八成把握,他跟嫌疑人是一伙的。 结合他昨晚的行为模式,其实也疑点重重,提供线索给老苏的方法显得脑回路有点奇特,如果按照他和嫌疑人是一伙的这个思路去想,就能解释通了,他在自作聪明的泼脏水,拖延时间。 还有刚刚将棚户房围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他身上其实根本没什么伤,身上的那点儿血迹看着也很奇怪,脸部都完好无损……相比之下,我这俩黑眼圈都更像是被人打出来的。 综上,我基本能确定这人有问题。再加上谈判专家的推断,嫌疑人不敢对人质动手,以及狙击手的保证,那种环境下没人能在他面前伤到人质,我就毫无后顾之忧了,决定以强硬态度逼迫嫌疑人投降。” 王兆挠挠头:“我还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自导自演搞出这一出戏?就像苏队你刚刚说的,鞠铮海和钱曾刚一旦被抓获,怎么可能不供出他呢?所以这出戏完全没意义啊。” “确实。”荀牧轻轻点头:“这一方面,我也没想到个靠谱的说法,只猜测或许是为了声东击西,转移咱们的注意力吧。” “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干什么?”王兆还是不明白。 “为了逃走吧。”荀牧说:“你没注意到么,那个棚户区,很边缘了,再往外走一段路就出了市区,再以上高速……虽然咱们照样可以通过手机信号进行定位,但他们未必能意识到这点,说不定便会认为,从此海阔凭鱼飞。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意识到了手机信号可能会暴露,所以把那个连姓保安的手机扔到了那间出租屋里。但他们没想到鞠铮海和钱曾刚的身份这么快就被暴露。 换句话说,他们或许已经打算换号码,可还没来得及,毕竟现在手机号码绑定的东西太多了,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 总之可能性很多,结果如何暂且不提,对他们而言,逃出余桥无疑相当重要,只要能跑出去,他们的逃亡之路便算起了个好的开端,成功了一半。” “那直接走就是了啊,多此一举,何必呢?”王兆耸耸肩。 “可能是自作聪明,这个保安似乎挺爱自作聪明的,试图以此混淆视听为他们争取时间,以尽可能多做准备,逃亡之路也能过得好一些。”荀牧说道: “有的人逃亡了以后馒头都吃不上,肚子都填不饱,但准备充分的话,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过得相对滋润一些。以我对这三人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应该还挺大。当然了,我也不能够保证,说不准。 而且相比于这些问题,我更关心的是他们究竟为什么杀害姚楚贵和池乐葵夫妇,动机是什么?硬盘里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没关系,人已经逮到了,等回到支队一审就知道,咱们的好奇心很快就能得到满足,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王兆也只能轻轻点头,不再说什么。 支队离发现嫌疑人的废弃棚户区相当远,毕竟那已经是市区边缘了,而余桥的市区范围蛮大的。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他们才回到支队,尔后荀牧第一时间安排审讯。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俩嫌疑人选择乖乖巨手投降,便意味着他们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击溃了。 而从现场回来的这四十来分钟时间,很可能非但不会让他们冷静下来,反而会让他们在自我脑补下边的更加恐惧与害怕。 按经验,这会儿进行审讯,只要审讯员不是特别坑,基本都能将案情问出个七七八八来。 何况整整三人被捕,很轻易便能营造出囚徒困境,什么审讯技巧恐怕都没了用武之地,按部就班以查户口的形式就能将需要的供词都记清楚。 “老荀。”这是,苏平带着祁渊缓缓走了过来。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眼神有些闪躲:“那个,老苏你回来了哇?跑了一上午,辛苦你了……” “哪里比得上你辛苦。”苏平盯着他,说:“可以啊,牛批啊,愣是靠着放狠话把嫌疑人给逼了出来…… 嫌疑人和人质必须死一个,啧,**,**爆了。我以前咋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厉害呢?” “咳咳,你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这绝对不是原话!”荀牧赶紧心虚的辩解道。 “但大意也差不多!”苏平依旧盯着他:“真有你的嘿,你就不怕对面真把人质给咔嚓了?” “其实……没啥好怕的。”荀牧耸耸肩,语气硬了起来,说:“反正基本可以确定那保安也参与了犯罪,那帮人不可能真的动手。” 苏平挑眉,尔后气势一泄,笑道:“行,有你的,想借题发挥骗一顿饭都不成……人现在在哪儿?你们路上审过了吗?” ------------ 第70章 高危 “没审过,”荀牧摇摇头:“连带着我和小王,咱们刑侦支队就去了四个人,我和小王一辆车,另外俩同事一辆车,押着三个嫌疑人,没条件审,也没有必要。” “那……鞠铮海交给我和小祁。” “行。”荀牧点头:“我审那个保安,他最难缠。小王就让他负责钱曾刚好了。” “嗯。”苏平应一声,尔后问:“那个电瓶车贼呢?” “你这边有什么线索?” “目前只知道他绰号‘号子’,吹号子的那个号子,不是经常听到的老鼠的那个耗子。”苏平说道。 荀牧:??? 他眨眨眼睛:“等会儿,你好好说话,听着咋这么绕呢?什么是耗子不是耗子的?” “没什么,就一个绰号。”苏平淡淡的说:“他因消息灵通而闻名于案发现场那一片区域的盗窃圈子,除了偷电瓶之外,他同时还扮演着‘吹号人’的角色。” “噢!”荀牧恍然大悟:“号子啊?” “嗯。”苏平颔首,尔后又说:“这样的人物,拍下了嫌疑人的视频,并且在外围处兜兜转转,最后被我们给‘发现’,落到我们手中,支支吾吾过后又非常干脆的把他所知道的所有信息都统统告诉了咱们…… 我觉得这不对劲,里头肯定有问题。但这个人很难办,截止目前,已经换过好些人审讯他了,我也亲自审过,可都不了了之,问不下去,而且每次审讯的时间都很短,最长一回也就持续了一个钟,大半时间还是在大眼瞪小眼。” “这样……”荀牧眉心也拧了起来。 正这时,苏平忽的抬头,眼中神色瞧上去有些诧异。 “嗯?”荀牧正打算问怎么了,就听见苏平喊了声“刘局”。 他立马回身,见到来人,也愣了一瞬,尔后赶忙跟着打了招呼:“刘局,您怎么来了?” “刘局”带着蓝色的一次性口罩,穿一身白衬衫,硬质肩章底部绘有银色橄榄枝,上方点缀有两颗四角花,“高级感”十足。 他点点头,嗯一声,眼睛瞥了祁渊一眼,复而又看向荀牧二人,看眼角微微运动的细纹,似是露出了微笑,说:“小荀、老苏,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没有的事儿,应该的。”荀牧立马回道。 “行了,这儿也没外人,我就直说了。”他又摆摆手,说道:“听说你们逮了号子?” 荀牧点点头。 “把人带出来吧,我亲自押解到看守所去。”刘局说道。 “这不合规矩……”祁渊心里第一反应便是如此,但他不会傻傻的说出口来。 不管合不合规矩,荀牧和苏平就在这儿,轮不到他说话。以荀牧和苏平的性子,哪怕这号子和刘局沾亲带故,他俩也不可能就这么让号子被提走。 而如果他俩放人,只能说明这事儿另有隐情——比如号子可能是线人之类的角色,而且资历相当老,级别相当高,由“刘局”尚未升任如今职位的时候就在负责了,升职后也没有交接出去,一直亲自作为他的上线。 不管祁渊有没有猜对,这样的人显然知道的越少越好,看苏平和荀牧的反应,他俩显然此前也不清楚他的身份,那么这事儿祁渊自觉还是别参与进去为妙。 只是有些奇怪,刘局为什么没让他回避…… 同时,荀牧和苏平也沉默片刻,对视了一眼,似在无声交流。 “去你们办公室谈。”刘局又淡淡的说道:“不用担心什么,我带了文件过来。” “明白了。”苏平点点头,侧身:“刘局这边请。” 说着,他也给祁渊使了个眼神。 祁渊立刻会意:“刘局,不好意思,我还有……” 话没说完,刘局目光又瞥了过来。 这次他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你就是小祁吧?” “啊?”祁渊咽口唾沫,有些拘束,但还是点点头。 “我听老苏和小荀好几次说过你。”他笑道:“几次大案,我看过案卷,也都能找到你名字,你很不错啊,算是近些年来最有潜力的新人了。” “刘局过奖了。”祁渊赶忙说道:“都是荀队苏队教……” “不错,小伙子好好干!”刘局又打断他,连连点头,尔后一扬下巴,说道:“行啦行啦,既然你还有事儿,去忙吧,不用陪我们几个。” 祁渊有些懵,点点头。 刘局没再说什么,负手走在前头。 走进电梯以后,刘局笑容才缓缓收敛,问道:“他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学习能力强,态度也好,是个顶好的苗子。”苏平立刻说。 “确定?” “实话。”苏平淡淡回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刘局应该非常清楚。” “那就好。”刘局嗯一声,随后轻声说:“毕竟是祁老书记叮嘱过的人,一定看好了,如果是可塑之才,思想正直向上,没有明显的性格缺陷,就好好培养、全力培养。而如果……” “他不是这样的人。”荀牧微微皱眉,立刻说道:“我和老苏先入为主的戴着有色眼镜观察了他许久,甚至将他一些小缺点无限放大,他依旧没让我们失望。 所以……我有把握,咱俩不会看错人。” “这我倒是信。”刘局颔首,尔后看向苏平:“我看,你是打算把他当接班人培养了?” “有这样的接班人,没什么不妥。”苏平说道。 “嗯。”刘局再次点头,说:“行,那我就不跟你们多扯了,看过、签过文件以后,放人。” “我只问一个问题。”苏平抿抿嘴说:“红线黑线?” “红线。”刘局轻声说道,尔后又补充:“根正苗红、功劳赫赫。” 荀牧脸一肃:“明白了! “但那些民众损失的电瓶,怎么算?”苏平忽的问了个尖锐的问题。 “赔偿。” “怎么赔?” “想办法‘指引’他们到我们设立的‘修理点’,以活动、抽奖、返利等不同方式为他们安装上新电瓶,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尽全力弥补他们的损失。”刘局说道。 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老实说:“但这些事,总没办法面面俱到的。我们也只能标记下这些受害人,在半年到一年时间内以不同的由头补偿他们。” “当真?” 刘局看了苏平一眼,这次没有回答。 ------------ 第71章 因果循环 几分钟后,刘局便押着耗子离开了支队。 荀牧看了苏平一眼,摇摇头,叹口气。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问那些问题么?”苏平口罩下的嘴唇撇了撇:“还是你觉得,就靠着大局观三个字,就能够慷他人之慨了?” 荀牧再次摇头,拍拍他肩膀,说:“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别那么幼稚,哪有什么尽善尽美的事儿,干嘛非得弄的刘局那么难堪? 平心而论,你又能做点什么呢?能提出更妥当的法子吗?还是打算去揭露这件事儿?到了最后还不是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当做没发生过吗? 既然如此,我们又有什么立场去评头论足,怼这怼那?你觉得这样很有正义感?不,不是,你这跟那帮杠精没什么区别,为杠而杠罢了。 如果没能力去改变这一切,就别去怼在努力做着这些事儿的人,好像郁郁不得志忧国忧民的样子,其实只是徒逞口舌之快。” 苏平浓眉微挑,难以置信的看着荀牧。 “怎么,这样看我干嘛?”荀牧问道,尔后又叹了口气,说:“这些话,我憋心里好久了。可能是伟光正的角色扮演太久,让你走的路逐渐产生了点儿偏差,对领导有着病态的不认同,戴着浓浓的有色眼镜。 但其实……你偏执了,别干以偏概全的事儿,别的领导不提,至少刘局他……他和曾经提携你的老局长是一类人。你推崇老局长,继承了他的精神,又为什么不能接受刘局呢? 所以……说起来,别看你是支队里资历最老的老人之一了,但很多时候表现真跟个老小孩似的,甚至还不如小祁这样的新人做得好。 平时也就罢了,我也知道道理你都懂,很多话其实是说给那些新人那些孩子听的,他们也确实需要你这样的指路明灯去做一定的引导……但……面对领导的时候,你是真的没谱。” 苏平别过头去。 “咋啦,不高兴了?”荀牧啧一声,说:“我知道这话你肯定不爱听,所以往常也始终没说,但你这回着实……” “我知道。”苏平终于出声,叹了口气道:“本来不至于的,就是他忽然提到祁老书记,又提到小祁,我心里有点不痛快,没忍住。” “这有啥的。”荀牧轻笑:“你无非觉得这么提携小祁对其他人不公平罢了……但,你‘为难’小祁的次数还少吗?当初第一桩案子,他就险些直接被你给赶回去了吧? 别的不说,小祁的态度你我都挑不出刺来,而只要你我在支队一天,他最终能上位,就一定是因为能力,而不是其他。甚至有这层特殊关系在,他反倒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代价,拥有更强的能力,你我才能将他扶上去不是?” “但至少他有机会……” “你觉得他不该有这个机会吗?”荀牧斜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但至少,他曾经凭着自己的成绩考上警校,凭着自己的能力以优秀的成绩毕业并考了编制,凭着自己的态度说服你我。这还不够吗?” 苏平轻轻点头。 “走吧。”荀牧说道:“不煽情了,先把案子给破了再说。” 苏平又抬起头,翻个白眼,冷冰冰的说道:“你竟然说我幼稚,说我是杠精……” 荀牧:???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扶额:“五十岁人了,别他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怪恶心!” “哦。”苏平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 …… 十五分钟后,审讯室。 苏平带着祁渊走进其中。 祁渊不时瞥一眼苏平,觉得他脸色有些奇怪,但又不敢问,只能暗暗把好奇心压下去。 而苏平不爽的也只是某种社会现象,与祁渊本身无关,他还不至于迁怒祁渊。 更何况,苏平也十分好奇,看祁渊的表现他压根不知道上头有人在关注着他。而且他的履历苏平也看过,与“祁老”根本没有任何亲戚关系,这就让苏平怪纳闷的了。 就算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说不过去,“祁老”退休好些年了,跟祁渊差着五十多接近六十岁…… 总不能因为都姓祁所以看好他吧? 这个疑惑在苏平心中存在了许久,始终没有答案。 “鞠铮海是吧?” 这时,祁渊翻开了记录册,看向鞠铮海问道。同时也将苏平的心绪给拉了回来。 “我是。”鞠铮海轻轻点头。 “你很喜欢跑酷?” “嗯。”他点点头,随后又叹口气,跟着摇摇头,说:“可惜,这一行黄金时代太短了,现在还能靠着玩跑酷赚钱的不多,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我们也只能走上歪路。” “别给自己犯罪找借口,日子不好过的多了去了,也不见得他们都走上了歪路。”苏平淡淡的说道。 鞠铮海低下头去。 “为什么杀人?”祁渊又问。 苏平斜了祁渊一眼——他这话有陷阱,不符合审讯相关规定,可能会被评判为诱供。 是以他干咳一声,赶在鞠铮海回答之前,重新问道:“姚楚贵一家,是你们杀的么?” “是。”鞠铮海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说:“有人出五十万,买那家伙的狗命。” “雇主是谁?” “好像是池乐葵。”他抿抿嘴。 祁渊:??? 虽然早就猜测,但当时所有刑警基本都只是随口一说,目的仅仅只是把所有未能完全排除的可能性都给罗列出来罢了。 但没想到,这竟然成了真相? 祁渊忍不住问:“你们把雇主给杀了?” “当时也没想到啊,”鞠铮海好像还有点委屈,说:“雇主给我发消息说她当天出差,让我们动手,我们就开始做准备,然后爬墙撬开防盗网上的逃生门的小锁翻进去。 当时正好看到那男的杵在衣柜边,背对着我们,我二话不说一刀就往他后脑勺砍了下去,他叫一声,然后想跑,我把他拉回来扔床上,结果发现厨房里竟然还有个人。 没办法,我就叫我兄弟老钱弄死他,我跑去厨房把那女人给解决了,杀一个是杀,两个也是,而且她看到咱们动手,铁定不能留。 把她弄死,我们整理东西的时候找到她钱包才发现不对劲,她好像是我们的雇主,我又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她二十分钟前给我发了条短信,说行动取消她不出差了……” ------------ 第72章 审讯 说到这,鞠铮海长叹了口气,说:“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为了五十万杀人,我也挣扎犹豫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嘿哟我艹雇主被我们给搞死了,尾款没人给……” 祁渊抬头瞅了他一眼,抿了抿嘴。 说起来,这人倒也确实挺惨的,竟然把自己的雇主给砍死了。可以想象得到,那一瞬间他们究竟有多绝望,恐怕剁手的心都有了。 鞠铮海又继续讲述:“没办法,杀都杀了,救也救不回来,救回来也没有用,还不是要被判刑。 所以冷静下来以后,我和老钱一商量,就决定及时止损,把一切可能暴露我们存在的东西都给毁掉,就比如雇主的手机,家里电脑的硬盘等。” “为什么会想着偷硬盘?”祁渊问。 鞠铮海沉默,似乎有些犹豫。 “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老实交代?”苏平开口,冷笑着说道:“还是你觉得,钱曾刚跟那个姓连的,也会跟你一样守口如瓶? 你现在如实交代,还能算配合调查,甚至可以给你尝试着申请记为立功表现,说不定能争取到减刑——虽然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但机会总是有的。 如果等他们把一切都说了你再来交代,呵,那时候可就晚了。也不怕告诉你,对你而言,这就是典型的囚徒困境,但你又能怎么办呢?你根本没得选。 我也没时间跟你扯那些弯弯绕绕,我的时间不多,你同样也是,配不配合在你,我无所谓。 别以为我在套路你,跟你玩话术,玩心理博弈。老实说,要只抓住了你一个人,我还会陪你好好玩玩,但现在……你没那个本钱。” 鞠铮海低下头。 他也知道苏平说的并没错,正因如此,才叫他挣扎不已。 同时他也清楚,自己确实没多少时间了。 所以挣扎了约莫半分钟,他就轻声说:“我跟她认识挺久了,算是聊的比较好的网友吧,她很喜欢跑酷,我给她发过挺多视频的,这是前提。 我们怕这份视频会暴露我们,也不知道她把视频存手机还是电脑里也有备份,所以杀人后就把手机和硬盘都给拿走了。 继续说我跟她的事儿吧。去年,我发现她有段时间心理状态不大对劲,问了才知道她老公出轨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想离婚,但又不太甘心,她妈也劝忍,因为这份婚姻倾注了她太多心血,这段感情她投入太多沉没成本了。 尤其房子和装修。她并没有她老公出轨的直接证据,如果离婚,房子、装修、车子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得跟她老公平分。 这也算理由之一吧,肯定还有更复杂的,不过我想不大明白,也没多深究什么,人心本来就复杂,难以琢磨,鬼知道她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 我就开玩笑……真的是开玩笑似的说,这不行那不行,干脆把老公杀了,一了百了。 没想到她竟然当了真,过了有两个来月,忽然问我能不能帮帮她……我去,我都被她吓了一跳,还跟她说别干这种傻事儿。 结果她计划的天衣无缝,说找个她出差的时日,让我们伪装成入室盗窃的进屋子里把她老公杀掉,顺便把屋子里之前的东西都偷走,伪装的更像点,她还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的位置都告诉我了。 她说了,到时候有动机的她具有不在场证明,而实际作案的我们并没有盗窃这方面的犯罪前科,和她老公也没有任何人际往来,警察不可能查到我们的头上。 最后……事成之后,她就把房子卖了,给我们五十万块钱,我和老钱终于心动了,我俩需要钱,特别需要,这年头没钱真的太难熬了…… 对了,这些具体的事情我们都是在电话里说的,她怕聊天记录会泄露,给的三万块钱定金是用现金给的,将来风头过去卖了房的尾款也打算用现金的方式分批给我们,这样不好查。” 祁渊发现了个漏洞:“既然你们早就认识,作案的时候,怎么会没认出人来?” 他抿抿嘴:“我没和她见过面,我发给她视频也是我单方面的,她倒是给我拍过照片。但现在的照片……害,反正我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这有什么不好讲的。”苏平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为什么犹豫?” “……”他低下头,过了片刻,才轻声说:“我担心她事后赖账……虽然手里有她的把柄,但她被抓了就意味着我们也跑不掉,所以需要个新的把柄保证她将钱交给我们才行……” “然后呢?” “我要了她果照……”他别过头。 “照片呢?”苏平双眼微眯。 “删了。”他咽口唾沫:“怕你们根据照片找到我。” 苏平眼睛再次眯了眯,随后又岔开话题:“那个保安呢?” “我们蹲点过程中被他发现了——小区里有监控,咱们总得摸查摸查,不然被监控拍到,可能就会暴露。”他说:“结果他就找到我们,问我们是不是想偷东西。 我们当然不承认啊,结果他和咱们掰扯了一会儿后,终于图穷匕见,说这一片生意被人垄断了,我们这么蹲点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怕是要挨打的。 他说只要我们给他五百块钱,他就直接把小区的监控机位图都告诉我,再帮我打掩护,这样我们就不容易被其他人给发现了。 我们琢磨一阵,左右只是五百块钱,好过另起纠纷给了你们查到咱们的线索,就同意了。 结果后来他发现咱们竟然是杀人,就又找到了咱们,慌张的不行,让我们无论如何得带他一块走什么的,还让我们配合他演一场戏……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他脑袋瓜子到底怎么想的。” 苏平轻轻颔首,若有所思。 …… 二十分钟后,审讯结束,有民警进审讯室解开了鞠铮海椅子上的挡板,将他带走。 尔后苏平走到一边,面对着墙,扯下口罩点了根烟。 大约几秒钟之后,他淡淡的说道:“这个鞠铮海在撒谎。” ------------ 第73章 身份 “嗯。”祁渊点点头:“如果他手上真的有池乐葵的果照,没任何理由删掉,怕我们根据照片找到他,站不住脚。” “嗯,显而易见。”苏平应道:“关键在于,他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撒谎。连杀人罪都认了,还有什么是不敢认的。而且,还是在其他同伙也被逮住的情况下依旧这种风险跟我们扯谎。” 祁渊这回没接话了,他也接不上来。 摇摇头,苏平也没再多说什么。 抽完烟后,他便重新扯起口罩,带祁渊来到了小会议室。他知道荀牧他们审讯完了也会过来的。 他们也没让苏平多等,几分钟后,便先后过来。 几人交换了下审讯得到的信息,尔后发现,关于动机,或者说杀人缘由这块,鞠铮海与钱曾刚虽然都是说受池乐葵雇佣,细节上偏差也不大,但他俩在说道这事儿之前,都有些迟疑。 尔后鞠铮海给的说辞是,他留了池乐葵的果照作为威胁,而钱曾刚则说自己跟池乐葵做过。 这点小偏差,透露出的线索不少——至少证明了两件事儿。 第一,他们都在作案动机上撒谎了,或许并不完全是被雇佣,亦或者雇佣人并非池乐葵,也可能有其他隐情,但现在线索太少,他们也每个确切思路。 在被抓之前,便就作案动机这一块上串过口供,而且串口供的部分仅限于此。这说明,他们非常在意这件事儿,换句话说,这个动机非同一般。 “至于连保安,就如鞠铮海说的那样,他和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偶然发现他们在小区里蹲点,动了歪心思,在保安队长的领域里头偷点油水。”荀牧说道:“之后发现鞠铮海两人不是盗窃,而是杀人,他便慌了。 慌的不仅仅是可能被牵扯到命案当中,他更担心自己挖保安队长墙脚的事情被发现。 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像保安队长这样子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如果事情曝光,来自我们公安的责罚他不在乎,但保安队长的报复绝对够他喝一壶。 所以他决定跑路了,但又担心自己莫名跑路会被保安队长发现——做贼心虚外加自作聪明嘛。 他就决定先将保安队长的事情用自以为隐晦的方式向我们抖出来,给保安队长找点麻烦,毕竟他清楚那家伙干过的勾当,而且只要一查就能查清楚。 等到了那时候那家伙自然便有了巨大嫌疑,这样那家伙自顾不暇,他就能从容离开,等保安队长反应过来了的时候,他早已经远走高飞了,想要报复都不成。 之后的电话,也是他计划当中的一环,他设定好了一个程序,会定时打电话给他的舍友,然后手机就会放出他‘挨打’的声音。 前一晚他向我们提供了队长的线索,第二天就被劫持被打,我们很可能会立刻采取行动,将保安队长控制住,展开审讯,询问他到底在哪儿,借着这个空档,他离开的就更从容了。 当然,他前一天晚上就能直接走,之所以没离开,一方面是担心贸然离开引起我们的怀疑;而另一方面也是没做好准备,同时也想要再勒索鞠铮海与钱曾刚这两人一笔钱。” “果然是自作聪明!”苏平哼一声。 “如今我们回过头看,当然可以说是自作聪明。”荀牧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但若非我们正好从室内的跑酷爱好者嘴里问到了鞠铮海和钱曾刚这两名嫌疑人的消息,很可能真的会让人给溜了。 失败了,自然可以说是自作聪明,但如果成功了呢?我们岂不是真被他给骗了过去?说起来,人家只是欠缺了一点儿运气罢了。” 苏平一愣,尔后轻轻颔首:“说的没错,是我偏执了。” 荀牧也有些意外他的态度,但转念一想,这家伙一向如此,便也没太往心里去,只轻轻一笑,而后说道:“关于这个连保安,没有太多疑点了,关键就在于作案动机。 鞠铮海的话,我不信。更何况他们俩之间的口供还有些许出入。连你我都无法说服,自然不能就这么结案。” “是个麻烦……” 正在这时,技术队的小高跑进了办公室,瞧着苏平等人,轻轻点点头,而后又道:“荀队、苏队,你们果然在这儿。” “什么事?”苏平抬头问道。 “衣柜里的那名年轻人,身份确定了。”小高立刻说道:“他名叫柳宁,柳树的柳,宁静的宁,今年二十六岁,长得颇为俊秀,在咱们余桥的同圈里还小有名气呢。” 苏平挑眉:“你的意思是,这家伙竟还是个‘名媛’咯?” “咳咳,”小高干咳两声,说道:“这么理解……倒也没错吧。他在一家同圈里蛮出名的KTV中工作,不少人慕名而来,指名道姓要他,一次开价动辄三五千,这还只是单纯的陪着唱唱歌…… 另外,他有相当严重的哮喘,所以不喝酒的,只陪玩陪唱不陪酒,是他的规矩,也没有人违反过。” 荀牧嗯一声,虽然暂时看不出这人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听完。 见他反应,小高又接着说:“不过这事儿只持续到去年五月份,五月份过后他就向KTV辞职了,有人说他被大老板包养,有人说他找到了真爱所以不再干这种事儿,也有人说,他年纪大了,得结婚生子,所以回老家了。 他们都没想到,柳宁他竟然会死在姚楚贵的衣柜里……哦对了,姚楚贵在圈子当中也有点名气,许多人找他拍那方面的艺术照,而且他在圈子里也算玩的比较开的典型。 不过这两人往常一向没有太多交集的,是以对于他俩搞到了一块,他们都有点意外。不过也并不难理解,这圈子其实本身就不大嘛。” 顿了顿,小高又道:“另外还有一条线索,走隆科技娱乐有限公司,就是咱们余桥唯一的一家做的比较好的游戏公司,听说过吧?他们公司的副总晁华清,跟姚楚贵关系不清不楚。 而且有知情人透露,他曾经的出轨**,另一个主人公就是晁华清。” ------------ 第74章 方向 “哪个知情人?”苏平立刻坐直了身子,严肃的问道:“具体怎么说的?他又如何得知这事儿?” “不清楚。”小高摇头说:“这线索是松哥告诉我的,我查到了柳宁的户籍信息,进而查到工作信息什么的,把这事儿告诉了他,他就告诉了我这些目前查到的线索,让我一并转告给你们。” 苏平点点头,回声知道了,小高便离开小会议室,继续忙他的工作去。 “苏队,”王兆问道:“要将松哥给召回来吗?凶手都抓到了,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作案动机而已,咱们的工作重点应该是想办法瓦解嫌疑人的顾虑,让他们说实话,外边的那些警力,可以召回了吧?” “不,先不……”苏平摇摇头:“倘若买凶的雇主并不是池乐葵,而是另有其人的话……两名受害人,不,三名,包括柳宁的人际关系在内,都应该进行彻查,找到新的线索。” “而鞠铮海和钱曾刚究竟在顾虑什么,也是关键。”荀牧接过话,说道:“我有个猜测。 他们犯下的案子,会否不仅这一桩,手上还有别的命案,故而期望咱们尽快结案,便咬定池乐葵是雇主,让本案不再涉及其他因素,成为完整的闭环,好将他们以前犯过的事儿藏匿住? 毕竟杀了两人,还可能不至于被判死刑,但要手上还有其他命案,想逃脱一死的可能性就非常渺茫了。” “确实有这种可能。”苏平嗯一声,随后又摇摇头:“不过,我有别的想法。” “噢?” “他们的口供大方向上相当一致,如果是在撒谎,显然早就串过供。”苏平斟酌着字句说:“按你说的,如果他们是职业凶手,小心谨慎,在作案后第一时间串供,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荀牧颔首,接着又问道:“然后呢?” “但从现场看,他们并不是什么职业杀手,虽然心思缜密,计划上来说也相对完善,但单纯看杀人手法,他们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经验,甚至连打架斗殴的经验都没有。 这是老凃尸检得出的结论,我想你应该不至于就忘了吧?别的都好伪装,但这种下意识的习惯,完美伪装的难度太大了,所以我相信老凃的判断。 所以……既然并非惯犯、职业杀手,那么扯谎串供的目的,便不会是担心牵扯出其他的事情。” “也是这个理。”荀牧听完,却也赞同了苏平的判断,于是便问道:“那你觉得他们扯谎串供,伪造动机的动机是什么?” “别给我套娃……”苏平斜了他一眼,先是吐槽一句,才接着说道:“我也想不明白。这才是最苦恼的,不清楚他们撒谎的原因,纵使能揪穿他们的谎言,也很难叫他们说实话。” “荀队,苏队,”祁渊忽然小声说:“我有个想法。” “说。” “会不会是幕后人的主意?”祁渊问道:“苏队说过,幕后主使有可能不是池乐葵……那有没有可能,是鞠铮海和钱曾刚将硬盘交给雇主,雇主听了事情经过之后,叫他们如此讲述的呢? 表面上听,杀手杀了雇主虽然有点扯,但逻辑上也并非不成立。 要不是他们迟疑了一下被我们发现,引起了好奇,进而质问他们为什么迟疑,他们只能临时编了个不太能站得住脚同时两人还略有出入的理由的话,说不定就被他们蒙混过关了。” “也有道理。”苏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说鞠铮海和钱曾刚没理由扯谎的话,咱们目光就得放长远点。 他们没有自发的理由撒谎,但雇主有……而如果雇主愿意加钱,威逼利诱下,同时假口供的逻辑也还算站得住脚,鞠铮海两人犹豫过后确实有可能同意做假口供。” “但有个前提,雇主确实不是池乐葵。”荀牧接话说道:“否则这些猜测统统站不住脚。” “但……”苏平思路愈发顺畅:“如果雇主真的是池乐葵,他们就没有理由扯谎了。就像我刚刚说的,此时此刻的他们,并没有自发的理由去伪造什么动机。 按照这种方法逆推之下,只要他们确实在动机上撒了谎,那么我就可以肯定,池乐葵不是雇主。而目前审讯的结果告诉我,他确实在撒谎。 那么……接下来的关键就是两个,要么想办法撬开鞠铮海和钱曾刚的嘴,确认真正的雇主是谁;要么我们想办法将这个雇主给找到,把案子查清楚,然后再反过头来审讯鞠铮海和钱曾刚,让他们在铁证面前不得不招。” 荀牧沉默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似乎也理清了思路,轻轻点头,说道:“这两个方向可以齐头并进,你觉得呢?” “嗯。”苏平颔首,说:“不过我并不建议在短时间之内继续审他们,意义不是很大,最好在获得了一些新线索之后,再展开审讯——比如找到雇主并非池乐葵的证据,以此直接揪穿他们的谎言。” 荀牧认同的嗯了一声,跟着又接话说:“那么,雇主……” “关于雇主,我有几个思路。”苏平说道: “第一,我们单纯站在利益与情感角度去看问题,谁希望姚楚贵、池乐葵两人,或这他们之一死亡,或者说他们死亡了对谁有好处。摸清楚这个利益与情感关系,嫌疑人的范围就有了。 第二,按照鞠铮海和钱曾刚的口供,他们至少应该拿到了一部分定金,并且与雇主有接触。那就去查,跟这两人有接触的都有谁,怎么接触的,统统筛出来。 最后,这两个思路筛查得到的目标相印证,重合者,做重点调查,我想雇主就能确定了。 按照这个方向走,需要不少人手,但胜在稳妥,在一定时间内肯定能有所发现,老荀你认为呢?还有你们,你们觉得呢?” 祁渊连连点头,他觉得苏平说的很有道理,但左右看看,荀牧和王兆都没说话,便也没吭声。 ------------ 第75章 忽略 过了有几分钟,荀牧才点点头,说道:“可行,就按照这个思路先查着,咱们实时关注,如果有需要的话,再做调整。” 王兆也才颔首表示同意。 “那行。”苏平说道:“吃饭时间过后,你负责调整一下大家工作的方向吧。” “那你呢?” “不确定,到时候再说。”苏平摇摇头:“可能会去见见柳宁的父母和朋友,也可能……去拜访拜访晁华清。 “行。”荀牧站起身,说:“那我先去整理一下截止目前得到的所有线索看看,说不定其中有被我们忽略,或者没引起我们重视的重要线索。” “嗯。” “那我也先去干活了。”王兆站起身说道。 “去吧。” 祁渊见了也缓缓起身。 苏平目光一斜,看向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咳咳,我去上个厕所……” 苏平:…… “别人都有活干,就你去厕所?” “不是,那苏队你也没给我安排任务啊……”祁渊挠挠头:“本来说让我跟海哥去摸排保安队长吴宇森的,结果那条线索断了,之后我就一直跟着苏队你……” “不是。”苏平打断他:“别人都有正经事儿,就你找尿遁逃离?” 祁渊眨眨眼睛。 “我有这么可怕吗?”苏平翻个白眼,扯下口罩塞了根烟进嘴里,点上,尔后说:“不敢跟我单独在一块儿?” “没,没有。”祁渊说:“我是真的尿急。” 苏平:…… 片刻后,他摆摆手:“去吧。” “好嘞。”祁渊如获大赦,跑了。 几分钟后,他又再回来,坐在苏平对面。 “你又回来干嘛?”苏平斜了他一眼,莫名其妙。 祁渊挠挠头:“苏队,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借钱?”苏平皱眉,尔后摸出手机:“要多少?打张欠条我微信给你转过去……” “不是,案子!”祁渊赶紧说道。 “关于案子你这么支支吾吾干啥?”苏平眼睛一瞪:“有话直说!没见正烦着呢吗?” “关于那个硬盘的。”祁渊说道:“我总觉得,咱们恐怕对硬盘还不是太过重视。” “嗯?”苏平挑眉:“不是已经让老魏带人去查了吗?他这会儿估计还在现场翻阅路由器连接的硬盘呢。” “不是没查,是不重视。”祁渊说:“我觉得雇主的目的,除了杀人外,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硬盘了,硬盘应当是雇主刻意吩咐要带走的,那么那里头一定有着相当关键的秘密。” “这我知道。”苏平淡淡的说:“但你未免想的也太过理想化了些——姚楚贵家里有私人网盘不错,但怎么能保证,网盘与他硬盘内容就一定是对应的呢? 我跟你说,除非要换电脑,否则很少会有人把电脑硬盘内容完完整整的备份一遍的。即使有,这个备份也不会太频繁。 所以网盘与他家硬盘的内容非但不会完整对应,相反,重合部分恐怕很少很少。硬盘里或许有雇主想要的重要资料,但这份资料对雇主而言重要,对受害人来说却未必,所以网盘里也不一定会保存。” 顿了顿,他招呼祁渊坐下,才严肃的说道:“最关键的是,老魏这帮痕检员,干的从来都是不起眼的细节的活儿,他们与图侦警,都最忌讳因想当然的觉得不重要、没线索,便敷衍了事,机械简单的把资料过一遍。 所以……或许就像你刚刚说的,我和老荀没太把硬盘和留在现场路由器里的网盘当一回事儿,不太重视。但既然任务安排给了以老魏为首的痕检科的同事,他们就一定会认认真真,毫无疏漏的把这些内容统统过一遍。 你刚刚这番话,对我说说还好,但要被他们听见了,可就是对他们工作态度的不认可,对他们的质疑,不知不觉中,你可就把人往死里得罪了。” 祁渊抿抿嘴,低下头:“抱歉,苏队,是我考虑不周……” “不用跟我道歉,你也没对不起我。”苏平摇头:“以后注意就好。” “嗯。”祁渊轻轻颔首,尔后又怔怔出神,想起案子来。 渐渐地,他想到了先前去拜访那名大师时,她说过的话——池乐葵似乎有什么计划。 “那么……真是计划着害死姚楚贵吗?”他暗想:“当然不排除,她给姚楚贵下了诅咒,就说明,她确实有这方面的心思。 但苏队刚刚也说过了,按照逻辑,鞠铮海和钱曾刚的雇主理应不是池乐葵才对…… 那么,会是别的什么计划么?这个计划,与本案有没有关系?会否是这个计划导致的他们遇害? 不……假设太多了,苏队和荀队都强调过好些回,以假设作为限制条件得出来的推论,根本站不住脚,只能是想当然的瞎猜而已,所以不能往这个方向去想,没有意义。 而且……那大师也说过,池乐葵似乎已经被她劝服,放弃了原先的计划。身为二级心理咨询师,她的判断想来也不会错,所以这条思路得斩断了…… 那么会和柳宁有关吗?不,现场并不是柳宁家,柳宁去找姚楚贵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多,何况凃主任早已下定论,柳宁是死于哮喘发作。 如果凶手是冲着他去的,在杀害姚楚贵和池乐葵的情况下,怎么着也应该再捅他两刀,防止他装死——毕竟在自己作案前活活被吓死这种事儿有点儿太玄乎,不保险…… 等等,我好忽略了什么……” 想到这儿,祁渊忽然伸出手,翻开桌面上的审讯记录册。 苏平好奇的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想到什么事儿了吗?” “嗯,觉得我们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线索。”祁渊说道,同时双眼迅速在记录册上扫视起来。 终于,他视线聚焦在一行字上,抬起头看向苏平:“出差!鞠铮海和钱曾刚都说过,案发当天,池乐葵本打算出差,之后出差又被取消了…… 我想我们可以找池乐葵的同事求证一下,如果没这事儿,那自然是嫌疑人瞎掰的。但……如果真有这事,这两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 第76章 照片 苏平一怔,尔后便伸出了手。 祁渊乖乖的在记录册上某个位置指了指,尔后将记录册递给苏平。 苏平接过,没管祁渊刚刚指出的范围,而是自上而下仔细的看了一遍。 尔后,他又翻开另一本记录册,发现钱曾刚的口供里也有这么一段,不由微微皱眉。 他放下记录册,若有所思。祁渊也没插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祁渊相信,自己能想到的事儿,除非不小心忽略了,否则苏平只会想的比他更全面。而此刻,苏平虽然有所疏忽,但这会儿经他提醒,苏平一定会足够重视,也就不再需要他多哔哔叨。 几分钟后,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祁渊听出来了,他是打给老海的,让老海问问池乐葵的工作情况,以及昨天是否出差。 池乐葵的职业并不难查,何况昨天还询问过她的父母,公司什么的都一清二楚。 她是个设计师,主修服装设计,同时也自学了发型设计,虽然自学的水平比较一般,但比寻常发廊、美发店的托尼老师还是要强个几分的。 所以她老公姚楚贵倒也乐意让她帮忙亲自设计、定制发型。同时,她也有机会定制个跟姚楚贵脸型接近的人头模型,好将“诅咒”需要用到的八字与符咒放进去。 很快,老海便打回了电话,苏平直接开了扩音,便听老海的声音从扬声器当中传出: “苏队,查到了,昨天公司确实安排了池乐葵和他们分公司的副总一块儿去花羊出差的,但他们副总临时有点事儿向总部请了假,所以出差取消了。” “行。”苏平应一声,随后又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暂时没有。”老海说道。 苏平微微皱眉,想了一小会儿后,又问:“这样,我换个问法。除了你之外,有没有其他人向他们打听过池乐葵的事儿,尤其是出差这一块的?” “这……我没问呢,这样,我这就去再做个问询。”老海立刻说。 “嗯。”苏平嗯一声,随后道:“可以的话,尽量以闲聊的方式,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来问这些问题,尽量杜绝引起幕后人注意的可能。如果有发现,第一时间通知我,发信息或者打电话都行。” “好的,知道了。” 挂断电话,苏平便轻叹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忽略了这条重要线索。如果雇主不是池乐葵,他们没理由知道池乐葵出差且出差取消的事儿,只可能是幕后主使告诉他们的。而幕后主使能打听到这些消息……” “也不见得。”这时候,祁渊却又忽然有了别的想法,摇了摇头。 “噢?”苏平挑眉:“你又有什么想法?” “嫌疑人不是摸走了受害者的手机嘛。”祁渊说:“有没有可能,他用受害者的指纹解锁了手机,从而……” “池乐葵用的是水果。”苏平斜了他一眼,说:“X**,她秋秋空间的说说,还有运营商给出的安装电话卡的终端机型型号都明确显示了这点,还有她的朋友、同事也能证明。 如果是别的依旧带有指纹识别技术的机型,包括老点儿的非全面屏手机,或者这两年的屏下指纹、侧边指纹,倒还能用受害者的指纹解锁手机。但她那部,只能用人脸识别,而且双眼得睁开,看着手机摄像头。” “那,翻开受害人眼睛呢?” “手指头会挡住许多重要信息,理论上会被判断为无法识别。” “用透明胶黏住死者眼睑从而翻开眼皮呢?” 苏平:…… 几秒后,他说:“老凃没有发现她死后面部被凶手触碰过的痕迹……别怀疑,如果凶手在作案后触碰过受害者的颜面部,在她脸上满是血污的前提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过老凃。 所以别多想,也不必再纠结这个问题,除非凶手知道受害人的密码,否则他绝对没办法破解这台手机,进而得知里头隐藏的信息的。” “那就只能通过她的公司、同事或者了解此事的好友得知了。”祁渊这才点点头,随后说:“那么我们手里又多了条线索。” “等等……”苏平皱眉,看向祁渊。 “怎么了?”祁渊有些奇怪,眨眨眼睛。 “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越来越大佬了?” “呃……”祁渊赶紧挠挠头:“有吗?没有啊,呵呵……” 干笑两声的同时,他心里也在直打鼓——作为一个还没授衔定薪的见习生被领导这么吐槽,可绝不是什么好事儿。哪怕苏平一向没有什么架子,貌似也并不记仇,很是开明…… “没啥,好事。”苏平淡淡的说道:“不过,我更希望你是在思想上进行转变,拥有领导该有的大局观。至于行为模式,说话语气……” “我知道了苏队!”祁渊立刻说道。 苏平又斜了他一眼,摇摇头没再说话。 片刻之后,苏平又重新拿起记录册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 三小时后,下午一点半。 祁渊听到一阵电话响,猛地站了起来,一摸手机才发现,原来响的不是自个儿的手机。 他和苏平吃完午饭,便又回到了小会议室中。这时节天气已经非常的闷热了,再加上刚吃完饭难免产生困意,祁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过去。 苏平也是——毕竟昨晚,他们都没怎么休息。 他反应并没有祁渊那么大,只是睁开眼,尔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瞧了眼,尔后接通,开扩音,问道:“老魏,怎么说,有发现了?” “发现了一组照片和一篇视频。”老魏说道:“就是那种不能说的照片,你们懂的。但……又不是一般的那种照片,是姚楚贵的自拍,拍的他还有个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的男人。” “嗯?”苏平问道:“能查到照片上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谁吗?” “我不认识,这个恐怕得靠技术队编个程序然后在户籍科的数据库里去找了。”老魏说道。 苏平嗯一声:“行,那你发过来……不过,你是怀疑,这组照片可能跟这桩案子有关么?” ------------ 第77章 指向 “不好说……”电话那头,老魏迟疑了一阵子后,才说道:“但这么多照片和视频,就属这一组的尺度最大,而且从角度看,也比较像偷拍,而不像其他照片,哪怕尺度大点,但从角度上看也是堂堂正正的。 既然是偷拍,那动机显然不纯,十有仈Jiǔ是想作为某种把柄,对照片上另一人进行威胁。那么这人当然就有作案动机了。 害,这硬盘里照片实在太多了,这组照片隐藏在里头,还真不好查,否则我们也不会耗费这么长时间,到现在才有发现。” “知道了。”苏平说:“辛苦你们。那就先把照片给发回来吧,我这就去技术队办公室找人,同时联系户籍科请他们配合。” “好的,这就发过去。” 挂断电话,苏平看向祁渊。 祁渊立刻自觉地说道:“苏队,我跟你一块儿过去吧。” “嗯。” 两人便出了小会议室,往技术大队的办公大厅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小高往外跑,瞅见苏队,立刻问道:“苏队,那个,魏主任他发现了重要线索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嗯,就我让他把照片穿回来的,让你们帮着调取下户籍信息确认下身份的。”苏平说道,尔后双眉微微向上一挑:“怎么,你刚好认识?” “还记得我说的那个走隆公司的负重晁华清么?”小高反问一句,尔后又立马自问自答,说道:“这个男人就是晁华清。” “噢?”苏平若有所思,祁渊也眯了眯眼。 小高便干脆带他俩来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上,然后操作一阵,说:“看,这就是魏主任传回来的照片——受限于网速,目前传回来的还不多……” 顿了顿,他打开照片详情,而后又道:“照片是5568×3712规格的,即接近2070万像素。但一眼可知,不论是宽容度还是清晰度、纯净度等尺度看都不可能是感光芯片规格超过1英寸的相机拍摄得的。 而一般运动相机、针孔摄像头等,做不到如此高的像素,同时也没有任何必要,再看照相机型号,可以发现品牌是索大法,可惜具体型号不确定……综上基本可以推测为手机拍摄所得了。 毕竟早五六年的时候,手机像素大战忽然爆发,像素成了厂家宣传成像质量的最大噱头之一。 这两年随着各类科普文章与评测视频的普及吧,许多消费者多少也知道了点儿似是而非的知识,或者说至少知道了,像素数量不是最重要的参数。 所以许多消费者也不会再盲目的只看像素来判断手机拍照实力,但,一千两千的手机,还有不少怼着一颗两千万像素的摄像头。”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提出,这些照片是手机拍摄的。”苏平淡淡的说道:“怎么,在你看来,这一条线索很重要?” “非常重要。”小高当即严肃的说道:“一般而言,手机都拥有远程拍照功能,利用软件或者一些简单的外设硬件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但……通过我昨晚到现在,对池乐葵的各个社交软件、搜索记录等等可以说勉强算是全方位的了解吧,我不认为她能做到这些。 再加上看照片的拍摄视角略有抖动,所以我认为,当时池乐葵就在现场,躲在暗处偷拍。而且她人……从角度上看,可能是在衣柜里。” “池乐葵?”苏平挑眉:“你为什么断定是她在偷拍,而不是姚楚贵的布置呢?” “作为一名摄影师,哪怕软实力差的一塌糊涂,并不懂构图什么的,但对硬件参数有个最基本的了解,是基本功,必须掌握。”小高立刻解释:“而且从他拍的那些照片看,他至少也还会调整参数,说明这些基本功,他懂。 这样的人,不会去购买这样一台拍照实力非常差,哪怕在千元机当中都是垫底水平的,仅有2070万像素这么一个噱头的手机。”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哪怕这个手机有其他诸多优点,但就这么一个缺陷,对于摄影师而言就足够致命了。 何况对于千元机来说,除了性价比之外一般不会有太多给力的卖点。这年头还依旧拿像素当噱头的手机,而且实际实力还稀烂,连这些年最火的AI拍照都没用上,我觉得它其他方面也不会好到哪去。” 苏平摇摇头:“有点道理,但太绝对了。” 小高抿抿嘴。 苏平没再搭理他,只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几眼照片,尔后说:“如果是池乐葵拍的照片……姚楚贵是否知道呢? 理应是知道的,女生天然对电子产品不太敏感,而你刚也说了她就是这样的硬件盲,网盘备份恐怕也不会用,就算姚楚贵教过她,她也难有这个意识。 那么……假设姚楚贵知道,这起偷拍,很可能就是个阴谋……” 他断断续续的讲述道,同时脑海里闪过诸多线索与片段。 尔后,他皱了皱眉,千头万绪,实在复杂无比,他一时半会也很难理的非常清楚。 倒是祁渊,他的思维简单直接的多了,问道:“又与这个晁华清有关,苏队,咱们调查调查他吧?” “怎么调查?”苏平斜了他一眼:“别的不提,他被人偷拍,至少就这个问题而言他是受害人,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我们有什么理由查他?” 话音刚落,老海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怎么说老海,查到线索了?”他立刻接通并顺手开了扩音。 “苏队,”老海打声招呼,尔后说道:“查到一件事儿,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你说。” “走隆公司在大概半年前和池乐葵的公司签了合同,帮‘走隆’旗下的游戏设计时装什么的,池乐葵也接了不少这方面的业务单,而且那边的负责人似乎对池乐葵很满意,对她挺上心的。 关键……昨儿他们公司的副总以催告为由,问过池乐葵的情况,得知她去出差了的事儿。大概十一点,又打了个电话回来,进而得知她取消出差。” 祁渊抿抿嘴,小声哔哔:“理由这不就来了么……” ------------ 第78章 确认 苏平斜了祁渊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问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暂时就问到这些,我再多走访几个人?”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有事儿随时汇报,我这边先挂了。”苏平说道,尔后看向小高:“能不能查到晁华清的银行账户流水记录?” “恐怕不容易。”小高也是老刑警了,对这里头的规矩门儿清,当即便说道: “目前晁华清的嫌疑,主要来自于咱们的主观推测而没有具体的客观证据或他人的指证,没理由下协查通知书和取证通知书,这个晁华清也不简单,人脉肯定广,而且也算是银行的大客户,那边不一定买账让我们查。”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苏平的脸色,又补充说:“而如果苏队你是让我想办法黑进银行系统的话…… 先不说这算是非法取证,就是不考虑这事儿,以银行系统的防护级别,说实在话我做不到,一攻击就会被发现,进而瞬间就可能被反追踪过来。那帮网络安全专家可不是吃素的。” 苏平撇撇嘴。 小高这话倒是说错,银行系统、公安系统的易用性或许不怎么样,防护级别却很强,或许里头有些小bug,有人才能利用这些bug攫取些许非法利益也一点都不奇怪,但想正面攻破他们的系统…… 这年头,就算真的有人有本事做到,也不敢说,尤其小高这样的身份,更不敢说。 何况苏平对小高也知根知底,知道他确实没有这种能力。 “行了,你忙你的吧。”苏平摇摇头,想了想,又仔细吩咐了一些事儿,这才再次看向祁渊。 祁渊盯着照片,目不转睛,若有所思。 苏平眉头微跳:“看什么呢?” 祁渊赶紧回过神,有些心虚。 “……”苏平眼角抽搐,忍不住吐槽:“你不是吧?腐女我见的多了,像你这么腐的男的,我还只听过没见过。” “我没有我不是!”祁渊赶忙解释:“我只是在想,根据受害人家主卧的布局,这个角度确实像是躲在衣柜里偷拍的模样。但先前调查也没发现衣柜上的孔洞,这人怎么拍的呢? 还是说,这衣柜里还有什么机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刚刚高哥所说,这次偷拍**是姚楚贵夫妇可以策划的可能性就更大几分了。” 苏平若有所思,随后又给老魏打了个电话,让他查查衣柜。 几分钟后,发现果然像老魏说的那样,那烤瓷衣柜有问题,其中有几块大拇指大的装饰玻璃模样的东西,其实是涂上了白色单透涂层的薄玻璃,而玻璃背后已经被掏空了,不仔细看,还真没发现问题。 小高听了这事儿,一拍额头:“我说成像质量怎么这么差,噪点多的要死不说,画面亮度偏低同时还泛灰泛白,还吐槽了下这年头怎么还有这么渣的手机镜头,还好意思拿两千万像素当噱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苏平斜了他一眼:“刚吩咐你干的事儿做好了么?” “马上马上!”小高赶忙说道。 苏平嗯一声,便又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小祁,你跟我来。” “哦。”祁渊连忙跟着苏平走出办公室,尔后下了楼,来到停车场。 祁渊有些意外:“苏队你这是要去上门找晁华清吗?” “嗯。”苏平点头。 “怕是会打草惊蛇。”祁渊劝道:“我们现在毕竟没有证据。不如再缓缓吧,既然查到他了,如果他真的有问题,迟早能被我们给翻出来的。 退一万步说,他这样一个人,要真干了买凶杀人的事儿,那其他方面肯定也不可能干净,只要有心,迟早能发现他其他方面的犯罪证据。只要到了足以下传唤通知书的程度,对他展开各种调查,也都没啥阻力……” “不错,脑子倒是机灵了点,知道打迂回战术了。”苏平微笑,尔后又摇摇头说:“没必要那么麻烦,别忘了,鞠铮海和钱曾刚已经落到了咱手里。” “可他们毕竟没招啊,”祁渊说:“难不成苏队打算诈他?” 苏平摇摇头:“没必要,光明磊落的就行了。” 祁渊更加意外:“怎么说?” “他俩手机在咱们手里。”苏平说道:“虽然用的卡实名制有点问题,不过这都不是事儿。 通过运营商,针对这两张卡,结合案发时间等,我们确定了一条可疑的通话记录。 虽然那条通话记录的那个号码,实名制也有问题,竟然是以一个三月前被销户的死亡老人的身份证办的…… 但无所谓,那张卡,或许还没有被晁华清销毁。你说,咱们要到时候直接当着他的面给这个号码打个电话过去……” “那个,”祁渊挠挠头:“苏队,万一承载那张卡的手机关机了怎么办?只要晁华清够机灵,应该会选择单线联系吧,有需要了再开机联系鞠铮海他们俩,没需要就干脆不开机。” “这个问题,我当然不会忽略。”苏平摇头:“但它总归开机过,我们依旧可以查到它开机时的大概位置。登入、登出基站,以及与基站进行数据交换的记录,会保留一段时间的。” “他不认怎么办?”祁渊又问道,紧跟着又解释:“那个,苏队,我不是杠精啊,只是这种可能确实存在吧?” “那又什么关系?”苏平微笑:“现在各地道路上遍布监控,他要不认,咱们就调监控。如果每一次,他都恰好在一段时间内出入那号码定位的大概位置范围……巧合不足以作为定罪证据,但足以确定嫌疑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已经吩咐小高干这件事儿了,估摸着咱们到了晁华清的公司,差不多就能出结果。” “明白了。”祁渊点点头,表示受教。 “你不错。”苏平又淡淡的说:“已经能够尽可能全面的发现问题了。但这还不够,接下来你要学会,发现问题之余,还要想到应对这些计划之外的问题的解决办法。” “好。” ------------ 第79章 碰面 二十分钟后,苏平手机响起,他直接示意祁渊拿起来接通。 电话是小高打过来的,告诉苏平,晁华清不如他们想象的聪明,手机开着机,看定位就在公司,估计就揣在身上。 当然,承载这张卡的手机比较低端,只是年中推出的一块千元机。上边还有另一张卡,实名认证也不是晁华清,同时与那张可疑的号码也并非同一人。 盗用他人身份证办理手机卡本身就是违法违法行为,单凭这一点,苏平和祁渊去找他那就是有理有据了。 之后小高接着说,他确定了几次通话时定位的大概位置,都是在晁华清名下的一处房产当中。 苏平颔首表示了然,祁渊立刻把他的意思转告给小高,然后结束通话。 又过了十多分钟,苏平的车开到了走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楼下——当然,以走隆的实力还整不起一栋办公楼来,只承包了两层罢了。 不过这个商业中心也算高级,能承包两层写字楼,已是实力不菲了。 房地产龙头之一的横大在余桥的分公司,也在这栋写字楼,仅仅只承包了半层而已——当然也和他们用不着太多办公室人员有重要关系。 作为高级写字楼,安保自然不错,楼下就有保安执勤,看苏平和祁渊面生而且似乎没有门禁卡,当即便说道:“两位好,来访请登记,说明来访事由,并请扫描二维码,接受体温监测。” 苏平则直接掏出证件:“警察。” 保安微微皱眉。 尔后苏平却又掏出手机,自觉扫码,尔后拿起笔迅速做了登记,留了姓名身份证号和手机号,来访事由则写了个公务。 见他如此,保安也不再多说多问,拿了体温枪量了下他和祁渊的体温,便点点头,帮他们开了门。 祁渊进门的时候,也自觉的扫了码,不过没做登记,苏平做过就够了。 保安跟着他们进了楼,同时又询问道:“警察同志,你们去几楼?” “二十一楼。” “好的。”保安等电梯下来,走进去刷了卡,按了二十一楼,这才又走出电梯,其他的事儿没有多问。 “谢谢。”苏平颔首。 祁渊则点点头:“苏队,等会咱们怎么下来?” “找个人帮忙刷卡就是了。”苏平倒是无所谓。 这电梯速度还蛮快的,不一会儿便来到二十一楼。 电梯门打开,二人走出。公司前台两位小姐便看了过来。 最近复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小规模的招聘也重新展开,零零星星也有求职者过来应聘,不时还有一些合作伙伴公司的代表过来。 于是一名前台小姐走过来,微笑问道:“您好,请问二位是来参加招聘的吗?” 虽然这个微笑祁渊看不到,但看她眼睛,不难推断她确实是在笑。 “警察。”苏平出示证件。 前台小姐愣了一瞬,不过她显然有过工作时间与警察打交道的经验,声音稍稍大了一些,但语气仍旧客气:“警察同志,有什么事儿吗?是否需要我们配合?” 她同伴听到这话,立刻摸出手机把事情报了上去。 苏平则直接问道:“晁华清曹先生,在贵公司吗?” “晁总吗?我有看到他,现在应该在办公室里。”前台小姐微笑:“不知警官找我们晁总有什么事儿?需不需要我帮忙通知一下?” “不用了。”苏平摇头:“你告诉我们他办公室在哪儿即可。” 话音刚落,有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从办公室里出来,他面露微笑,一眼就认出苏平,当即上前一步,伸出手同时说:“苏警官吗?我是本公司法务部的律师刘……” “刘律师你好。”苏平没跟他握手,只疏远的敬了个礼。 刘律师也不以为意,自然的把手收回,同时问道:“两位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儿吗?我公司最近……” “与贵公司无关。”苏平再次打断他,摇头说:“只是我们调查到,贵公司副总晁华清先生疑似与一桩命案有关。就目前看,这应该是他的私事,并不涉及到贵公司本身。” 刘律师瞳孔微微扩大两分,但脸上微笑表情不变:“警官有什么证据吗?另外,是否有……” “目前来说,只是做例行询问。”苏平还是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淡然说道:“放心,我们会按规矩办事。” 刘律师点点头,退到一边:“请。” 他是公司的律师,同时也为公司老板负责。但晁华清严格来说只能算是级别比较高的“员工”罢了,既然是晁华清的私事,苏平又说了是例行调查,他没理由制止,也不想硬站在苏平的对立面。 “请问,”祁渊这会儿插了一句嘴:“曹先生的办公室在哪儿?” “往里走右转,走到尽头,同时挂着副总经理和总策划两张牌子的办公室就是。”刘律师说。 “谢谢。”苏平应道,然后与祁渊一同走了进去。 过道两旁,员工们都好奇的打量他们俩,但很快又收回目光。 很快走到尽头,苏平抬头一看,说句就这,祁渊便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被打开,晁华清微笑的站在门后,他显然早就收到了消息,微微侧过身说:“警察同志,请进。” 苏平俩敬了个礼,走进去。 祁渊迅速打量他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不过想来也对,他俩什么都还没表露,仅仅只是站在他面前,如果是一般的犯罪嫌疑人或许已经紧张得不行了,但他这样的老狐狸可没那么容易表现出什么异常出来。 何况他还带着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祁渊观察面部微表情的难度骤升。 “曹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吧?”苏平坐下后直接问道。 看眼睛就能发现,晁华清依旧笑眯眯的:“警察同志,你这话说的,我哪能知道呀?说实话我很好奇……” “姚楚贵,您认识吗?”苏平便又问。 “噢?”晁华清不动声色,脑子却转的飞快,不过半秒左右,便下了决心直接点头承认:“认识,他怎么了吗?” “认识就好。”苏平点点头,再问:“那么,鞠铮海,钱曾刚这两人,您认识吗?” 晁华清眉头一皱。 ------------ 第80章 前因后果 这一次,晁华清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苏平的问题,而是岔开了话问道:“警察同志,你们这次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儿? 我最近比较忙,负责的游戏要进行一次大的版本更新,很多事情都得我来拿主意,而且非常紧,恐怕抽不出多少时间与你们闲聊,所以……如果你们有事的话还请直说。” “好啊。”苏平也不再打机锋,直说道:“姚楚贵和池乐葵夫妇死了,我们怀疑你与这桩案子有关……” “什么?”晁华清站起身,眉头大皱:“警察同志,别开这种玩笑,如你所说我真的很忙,所以……” “没和你开玩笑,我们手上有线索,有证据。”苏平淡淡的说道:“首先……提醒你一下,姚楚贵家里除了电脑之外,路由器上边也连接了一块硬盘,整整四个T,作为私人网盘使用,里头备份了海量的文件。” 晁华清眼角一跳,随后立马哼一声,冷硬的反问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从中发现了一组偷拍照片和视频,是你与姚楚贵的。”苏平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语气便慢了几分,说:“看样子,你也知道这照片和视频的存在。” “胡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晁华清看上去有些急了。 “具体内容你应该心知肚明,我就不明说了,给你留点面子。”苏平抿抿嘴。 晁华清皱眉,尔后轻哼一声,扯开口罩摸出烟给自己点了根。 “很显然,你被姚楚贵夫妇威胁过,所以从这方面说,你是具备杀人动机的。” “那又怎么样?”晁华清不置可否,对“那件事”说的也含糊其辞:“这事儿我可以承认,但有动机难道就意味着就是杀人犯吗?” “当然不是,所以我们还有别的证据。”苏平回答,尔后报出了个号码,又问:“这个号码,你清楚吧?根据调查,我们可以认定,该号码便是雇佣鞠铮海与钱曾刚杀人的幕后雇主的号码。” 晁华清将刚点上的烟捏断了。 苏平接着说:“我们还确定了该号码往外通话时的定位记录,很不巧,都在你家。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该不会也被电视剧给忽悠了,认为只有打电话的时候才能定位,而且还得打个几十秒以上咱们才能确定具体位置吧? 很遗憾,只要开着机,手机和基站就会有有数据交换,我们就能大致定位到,而此时此刻,那部手机就在这家公司里头。” 晁华清掐灭了烟头,一言不发,目光游移不定,趁着脸,身上气压极低。 苏平又摸出自己的手机,默默的打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从曹清华的口袋里响起。 苏平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收回手机,同时取出手铐,轻轻晃了晃,尔后看着晁华清,问道:“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让我们把你铐上押回去?” “唉,终究逃不过去,是我小看了你们。”晁华清叹口气,站起身:“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招。 简单来讲,我拿出了五十万,买姚楚贵和池乐葵那对狗男女的命,并且额外出了十万,买鞠铮海和钱曾刚的一个承诺——如果他们被抓,把事情推到池乐葵的头上去。 我知道池乐葵跟姚楚贵闹过,差点离婚,所以她也有动机杀人,推到她的头上,合情合理。 而且为了做的天衣无缝,我特地观察过她好一阵子,就是为了将这些信息告诉鞠铮海他们,到时候要真的被抓,招供的时候把这些细节说出来,你们便能确信真的是池乐葵找他们杀的人。” 苏平点点头,这些和他推测的都差不多,不过他还是有疑惑,便问:“威胁你的事儿,是姚楚贵干的,还是他们夫妻俩一块?” “一块。”见苏平不急着带他会支队,而是就在这儿展开了审讯,他便重新坐了回去,将刚刚捏断的烟捡起来,放进烟灰缸里,重新点上一根,抽了两口,接着说: “关于他们夫妻的事儿,我知道一些,警官感兴趣,我就说说。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简单讲,姚楚贵出轨,跟我在一块,池乐葵抓奸,没发现我,但确定了姚楚贵出轨的事儿,两人闹得很凶,差点离婚。 但……我真搞不懂这个女人,闹了好几个月,姚楚贵终于不堪压力告诉她真相后,告诉她自己出轨的人是我之后,她竟然就放下了,无所谓了…… 再之后,这女人和姚楚贵和解,并合作坑我,拍下了视频和照片,一次次的威胁我,我前前后后,给了他们得有二三十万。 这还是不到半年的功夫,要长久下去,早晚得被他们拖垮。但又没有别的办法,我要身败名裂了,说实话,我没把握东山再起。所以我就干脆决定不忍了,快刀斩乱麻。” 顿了顿,他又自觉地说道:“此前,我工作之余,也自己创过业……说是自己创业,其实不是什么正当生意,就民间放贷,规模不大,利息嘛,卡着法定红线。 但没有那么简单,我有好几件马甲,想办法引导他们几个平台来回贷,利息就变成了复利,越滚越大而且越滚越可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本金收回来,之后的都是赚的,他们就成了会下金蛋的母鸡。 但前年,我收到风声说上头要严打这一块了,我就果断收手——虽然我利息卡的底,也不玩什么九出十三归,引导他们来回贷也没用什么胁迫手段,根子上讲不违法,是他们自己把自己玩废了,但天知道严打之下到底什么尺度。 当然,说白了只是停止放贷,但他们欠我的钱那肯定还是要还的,只是他们没法在我这拆东墙补西墙了而已……而鞠铮海和钱曾刚他俩,就欠我钱,不多,俩加起来十多万,但他们也还不上。 或者说,是到现在都还没还上,一直拜托我宽限期限。我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后,知道他们早已走投无路,剩下的还没还上的钱都是欠的大平台的。 这样的人,为了钱什么事儿都敢干,我就加了一把火,彻底把他们逼上绝路,然后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为我做事儿。 前因后果,大概就是这样,警官,还有什么问题吗?” ------------ 第81章 踏青 回支队的路上,祁渊还在回忆晁华清说的那番话。 他说的已经相当清楚明白了。 但祁渊依旧还有些自己的想法——比如,他不认为是池乐葵想通了,而是黑化了。 弄到了足够的钱后的池乐葵会做出什么事儿,他无法预料,但姚楚贵恐怕不会好过。 然而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他们夫妇已死,而如今,案子也基本到了收尾阶段,真相大白。 关于柳宁,他都能猜得到,肯定是姚楚贵发现池乐葵出差,便迫不及待的将柳宁给喊了过来,只没想到池乐葵出差竟然取消了。 即使池乐葵表现出了对他出轨男人的“理解”,但这事儿毕竟不光彩,想来他还是心虚吧,才本能的叫柳宁躲到衣柜里。 回到支队,荀牧走过来,说:“听说你们抓了晁华清,鞠铮海他们俩立刻就招了,指证晁华清才是雇主,池乐葵出差及出差取消的事儿也是晁华清告诉他们的,池乐葵根本没给他们发过短信。” 苏平颔首,见他脸色不太好看,便又问:“还有事儿?” “柳宁的父母来了支队一趟,大闹一场,硬要姚楚贵和池乐葵的家属赔钱什么的。”荀牧撇撇嘴,翻了个白眼:“闹着闹着,两人又起了内讧,嚷嚷着要离婚……害,看着这对夫妇,我就大概知道柳宁是什么人了。 我想,他可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而是在这种有些病态的家庭当中收到了刺激,心理扭曲。他并不是同,只是想以此控诉,或者宣泄某种情绪,甚至表示对父母的报复? 反正看他父母,再结合其他知情人提供的线索,我觉得他心理有点毛病,而不是同。” “哦。”苏平应一声,随后问:“那对夫妻,人在哪?” “控制起来了。”荀牧翻个白眼:“打算拘留个十天十五天再说。” “噢?”苏平这回有些诧异了:“这可不像你会干的事儿。” “有什么会不会的。”荀牧耸耸肩:“心情好了,这种小事儿我不介意开化开来从宽处理,讲点儿人情。心情不好了,那就公事公办呗。” “随你。”苏平摇头道:“你安排人给他们好好做一次记录,然后就做结案工作吧。我累了,休息会儿,有事情再叫我。” “行,你去吧。”荀牧微笑道。 虽然荀牧昨晚睡得更少,眼眶这会儿都还是黑的,那个被巴掌跟杵出来的淤青到现在都还没消退,但他毕竟比苏平年轻许多,撑得住。 苏平走了几步,也才终于想起荀牧昨儿近乎一宿没睡,便又道:“算了,这些琐事儿交给我吧,你也没休息好,先赶紧去睡一觉。” “没事。”荀牧摆摆手:“别婆婆妈妈,我顶得住。” “当真?” “嗯。” “行。”苏平见他都这么说了,也不再瞎客气,当即轻轻点头,离开。 祁渊杵在原地,见苏平走远,才干咳两声,问道:“荀队,我现在要做些什么?” “不用了。”荀牧说:“这桩案子你也辛苦了,去歇着吧。晚上下班别急着走,大家伙儿一块吃个饭。” “荀队,疫情还没彻底过去呢。”祁渊说道。 “啧!”荀牧摆摆手:“行吧行吧,那就推后,后头再说。” 祁渊轻笑,回到他们组的办公室,翻开书看了起来。 半个钟后,姚楚贵的硬盘被在晁华清家中垃圾桶里被找到,可惜硬盘已经被他摔成了碎片。 好在是机械硬盘,多少还有点希望从中提取出点碎片化的资料,技术队联系了专家正在尝试。当然,提取不出来问题也不大,只要能证明是姚楚贵家的硬盘,就能算作是铁证了。 傍晚,鞠铮海与钱曾刚的作案凶器被于垃圾站中翻出来,凃仲鑫做了个同一性鉴定,确认那一砍刀、一匕首便是凶器无疑。 至此他们的犯罪证据基本已经坐实,嫌疑人当即被执行刑事拘留,押送到了看守所。 次日,结案报告完成,连带着证据都转移到了预审支队,又一天,转交检方提出逮捕申请,再一天,检方做出回复批准逮捕,案件便由前期公安侦查阶段进入到中期检方核查阶段。 虽然距离到后期审查宣判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这桩案子,基本已经与刑侦支队无关了,除非后边再出现什么问题,检方会要求经办人配合协助,另外后期再派代表出庭即可。 对于公安而言,这桩案子实际上便已经宣告结束。 就这样过了一星期,祁渊忽然听说,池乐葵的父母忽然发起诉讼,将姚楚贵的爸妈告上了法庭。 祁渊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片刻,便又忽的熄灭,同时叹口气,摇摇头。 他知道,池乐葵父母胜诉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开庭费虽然不贵,但律师费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好在以晁华清的经济实力,是能赔付得起受害人的死亡赔偿金的…… …… 晃眼又过去二十来天,三月不知不觉进入尾声,国内疫情也基本控制住,不再有什么影响了。 虽然还得控制输入,但余桥在这方面的压力并不大,那些一线、新一线以及移民城市才是压力最大的。 是以余桥上下,其实已经基本恢复了活力,人们虽然还依旧带着口罩,但已经对工作生活没有什么影响了,许多餐厅饭店美食街也都恢复了营业。 便有一伙人静极思动,背着木炭烧烤架啥的往郊县的山上跑。 他们包了辆中巴,二十来号人早早出发,七点便来到山脚下。为首的领头人似乎很熟悉这儿的环境,带着他们钻过几片荆棘丛,眼前便豁然开朗,露出一处低洼地。 这却是个大湖,约有百亩大小,十个足球场左右,周围群山环绕,风景到还不错。湖周围长着草,成了天然的草坪,草还怪柔软的,踩在上边挺舒服。 这湖还不是死水,三道山泉水自山上潺潺而下,汇聚在湖中,另一头则涌出条小溪流,继续往下留去,偶尔能见到些星子,不时还有游鱼浮起。 二十来人立刻分为了几波,有人架设烧烤架,有人处理食材,还有人从长包中取出鱼竿鱼饵,钓起鱼来。 ------------ 第82章 虚惊一场 与此同时,荀牧、苏平也领着松哥、老海、方常、祁渊等刑警,来到了平宽县平和乡平北村里头,警车停在了平宽山脚下。 现场已经围了不少人,县局刑侦大队、乡派出所刑警队也都在,拉起了警戒线。 苏平下车,嚷嚷道:“都散了都散了,聚什么聚?疫情过去了吗就都聚在一块?干净的散了!乡正府和派出所还有县局的人呢?赶紧让村民都回去,留下报案人!” 嚷嚷了几分钟后,这些人终于三三两两的散去。 苏平这才越过警戒线,看着依旧留在原地的杵着锄头的村民,边上还放着一副扁担,扁担连着的俩箩筐里头装着不少土豆。不远处的路上有辆三轮车,上边还有六个箩筐。 他边上趴着一条狗,那条狗神态警戒,时不时的看向周边刑警,偶尔龇下牙齿,却不叫唤,也不起身,还挺乖的。 祁渊打量他两眼,发现他穿着水鞋,身上满是泥泞,再看看箩筐里头的土豆,暗想他应该是挖土豆去了,正忙活完准备拉到村里市场上去卖,结果就发现了断手,进而报警。 严格来说,断手是他家狗发现的,已有一定程度的腐化。苏平等人接到指挥中心的指示,便立刻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碎尸案哪怕遇害者仅一人,也因其影响恶劣属于大案,理应由刑侦支队直接负责或指导侦办。 “怎么回事儿?”苏平走向那村民。 他边上的狗瞬间站了起来,忠心护主,龇牙咧嘴。 “龅牙,别叫!乖,趴下,警官不是坏人!”村民赶忙说道,同时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它看了主人一眼,又趴了下去,两前爪交叉堆叠,跟着又把脑袋放在上边。 随后他才对着苏平说道:“警官,我也不清楚啊。今儿天还没亮,五点出头吧我就过来挖土豆——这一片菜地都是我的,去年有神婆煞有其事的跟我说今年不对劲恐怕要闹饥荒,叫我多屯点粮食。 我寻思着土豆长的快,而且这边的天气其实一年四季都能种,就算没闹饥荒我也不亏,多少能卖点钱,就种着了呗,反正不种土豆这段时间也闲不了,还得打理蔬菜呢不是……” “麻烦讲重点。”荀牧也跟着上前来,说道。 龅牙瞥了他一眼,看看自己主人,机灵的没在站起身。 “好的好的。”那村民又赶紧说道:“就是来挖土豆到菜市场卖嘛,已经挖了不少了,这是最后的,凑齐八箩筐一块拉走。 我就喊了龅牙一声,龅牙这才叼着个人手走过来,我这才知道它啃的是个人手,可把我吓了一大跳,赶忙打电话报警……” “嗯?”苏平挑眉,这村民可能有些紧张,说的有点没头没尾的。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发问,这村民就也自己意识到了问题,赶紧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往常我在地里干活,龅牙就自己到山上去撒欢,时间差不多了就回来跟我一块儿去菜市场卖菜。 龅牙它机灵着呢,会讨好人,长得也好看,有时候有些城里过来玩农家乐的人,不少都会摸摸龅牙,跟它玩玩,然后免不了就买点东西。我家生意好,它是大工程,所以家里肉骨头啊肉汤啊什么都都少不了它…… 不好意思又说远了。反正五点半它就自个儿跑上山了,六点多七点不到的时候下山来,嘴里叼着个东西,就在那边啃。 我离得远看不清楚是什么,但也不是很在意,它经常这样,我给它的骨头吃不完它就带出去埋着,第二天一早来干活它又挖出来在边上啃,一开始倒管过它,但它肠胃太耐操了我也就没再搭理。 乡下嘛,我们家算是对自家狗最在意的了,其他人甚至完全不管的,给口饭吃就是了。 七点多,我要去菜市场了,它叼着东西走过来,我才看清楚那是什么,真的我被吓了一跳,就赶紧报警了……” 顿了顿,他又有点紧张的看着龅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听说吃过这玩意儿的动物都留不得,龅牙它……你们该不会要抓走它吧?” 某种意义上说,他讲得不错,这狗…… 但苏平还没开口回答,就听凃仲鑫说道:“荀队,苏队!虚惊一场,不是人。” “嗯?”荀牧和苏平不约而同的回过头。 凃仲鑫却看向祁渊,这会儿祁渊混在两个实习法医中间,也蹲在地上打量那断手。 祁渊见凃仲鑫看向自己,不由说道:“这应该是猴手,虽然皮肤大部分被剥脱,且被啃噬的严重残缺了,但好在大拇指还在,我看着形状有点奇怪,肌肉什么的也对不上…… 而且这形状也对不上,太小了,瞧着像幼儿的,但仅存的少数指腹、掌心皮肤又很粗糙,必须多常年干农活的成年人都粗糙。这样的手明显不会是幼儿所有。可惜我具体的解剖学知识忘得差不多了,说不清。” “噢?猴手?”苏平松了口气。同时,那村民也松了口气,不是人手就好了,龅牙恐怕能保住了。而且,虚惊一场,也总好过有人遇害吧,他内心还是蛮质朴善良的。 凃仲鑫点点头,看向俩实习法医。 其中一名女生立刻说道:“重点是大拇指。人的大拇指进化程度非常高,指关节灵活能够完成对掌和旋转等等特殊的动作,这在所有动物当中都是特有的。 而这只断手,拇指关节面较小较细,明显不够灵活,无法完成旋转之类的特殊动作,也干不了精细的活儿。 就算考虑到畸形的可能,但诸如拇长屈肌腱、拇内收肌、拇短屈肌、拇对掌肌等,还有拇短伸、拇长伸肌腱控制拇指活动的重要肌肉组织、肌腱,该断手要么严重缺失,要么远不如常人发达。 简而言之,这只手表面上乍一看与人手非常像,但其实解剖学结构上有着非常大的区别,瞒得过寻常人,但专业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再考虑到刚刚小祁同志说的,诸如大小、仅存皮肤的粗糙程度等综合考虑…… 可以断定,这不是人手。” ------------ 第83章 意外 “是这样。”凃仲鑫应一声,终于开口总结:“小祁和这位同学说的没有错,以上可以断定,这只断手并非人手。 而自然界中生物,‘手’部与人最接近的无异于灵长目动物了。其中还可详细分为原猴亚目和猿猴亚目……” 讲到这儿,他意识到这两字同音,便又解释道:“一个是原来的原,另一个是反犬旁的猿,后者又叫类人猿亚目,不一样的。算了后者我就用类人猿亚目来叫吧,免得你们听得一脸懵逼。” “考虑到原猴亚目拇指与大趾发达,能与其他指相对,故而可以排除,锁定为类人猿亚目,又可细分为人猿总科、猴科与人。 人猿总科当中,除了长臂猿之外,都属于大型猿类,这只手体型较小,而且据我判断已经成熟,所以可以排除除长臂猿外的其他属于人猿总科中的其他猿科了。 至于猴科……这个要展开来说很复杂,而且我对生物学的研究也止步到了这里,要我具体说这是哪一种猿猴的手,我也说不上来——只能侧面再给个思路,从仅存的皮肤磨损程度看,它应该接受过相当的握持方面的训练。 简单来说,这只猴子可能是‘工作猴’或者‘表演猴’,来自科研机构、马戏团或者人间小型猴戏团伙。” 苏平一开始默默记录这些内容,然后发现自己的笔根本跟不上。好在荀牧早早就掏出了手机打开录音,将凃仲鑫的话一字不落的给记录了下来。 等他说完,荀牧才轻轻颔首说:“我认识个哥们,就是搞生物学研究的,回头我找他求助求助。” 随后,他又看向县局刑警,说:“行了,左右没什么大事儿,算是万幸。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你们吧,找到那只遇害的猴儿,查查谁干的这事儿。现如今猿类和猴类全都属于保护动物,最少也是二级,不能就这么过了。” 大队负责人立马点头应下:“荀队放心,交给我们就是。” “嗯,那我们就先收……” 话没说完,他眼睛忽的一眯。 有四个男人着急忙慌的从山中冲了出来,有个人跑的太急还摔了一跤,边上三个同伴却完全没顾他,都只自顾自的跑着。 他和苏平对视一眼,立刻一人拿了个喇叭往他们跑过去,边跑边问他们怎么了。祁渊、松哥等刑警见了也赶忙冲过去。 别看已经能迷迷糊糊看到人,但他们之间少说还隔着好几百米路呢。 好在两人相对着跑,距离倒是迅速被拉近了,一分钟后就碰了面。 早在他们看到苏平等人的时候,就已经恢复了点儿冷静,速度放慢不少,瞧上去不再那么慌张,此刻见了苏平他们,回头瞧了两眼,更是彻底放心,喘了两口粗气后,便有个瞧着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说: “警……警察同志,不好了,山……山里头有……有条大蟒蛇,这么粗,这么大,要吃人,我们还有好些伙伴在山里头,我们几个跑出来,想……想搬救兵来着。” “搬救兵?”祁渊瞥了他一眼,暗想,搬救兵怕是临时想出来让面子上好过得去的说辞罢了,真要搬救兵,也不至于这么慌,连伙伴摔了都顾不上管,显然就是吓的丢了魂,以为蟒蛇还在后边跟着。 不过在确认自己安全之后,他也想着回去救同伴,这就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行为了,社会道德一向提倡的也是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再去尽力帮助别人,祁渊也只是正常的在心里吐槽,而不至于去谴责他们什么。 他也没有立场去谴责。 而苏平和荀牧则似乎完全没有想这些事儿,苏平直接开口问道:“人在哪儿?你带我们去!” “这边,有点远,正常走得二十多分钟,跑的话快些但没有四五分钟也不行的……” “那我们快些!”荀牧说道,同时拔出枪来,并问:“还可以跑吧?” 看到枪,这四人更加安心,当即说道:“没问题,跟我们来吧。” 说着便又转身往山里跑去,虽然跑的不怎么快。 松哥、祁渊等人赶紧跟上,刑侦大队那边也分了两个人追过来。 跑了一小段路,松哥便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会在山里,还碰见了蟒蛇?” 有个男人开口要解释,但边跑边说话可累人,亡命的跑了一路后他本来就有点儿精疲力竭了,所以这会儿哼哧半天都没吐出几个字儿来。 松哥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又改口问:“你们一共多少人?” “二……二……”二了半天,他便又放弃,只伸出手,先比了个“二”,然后又跟着比个“六”出来。 “二十六人?” 他点点头。 “还有多少人在里边被困者?” 他摇头表示不知道。 松哥没有再问,他也咬牙坚持着,让自己不掉队。 终于到了地方,有三人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跟着更是直接躺了下来,说什么也不愿意动弹了,只剩先前那个和苏平说话的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瞧着身子骨还算壮实,勉强站立,平复呼吸。 荀牧和苏平左右扫一圈,立刻瞧见前方两百来米处有条手臂粗的蟒蛇,正在与六男三女对峙。 两个还算勇猛的男人,虽然也两股战战,但好歹也站在了最前边,一人持着鱼竿,另一人抓这个火把,将蟒蛇死死的挡在外头,护住身后的人。 苏平与荀牧对视一眼,同时点点头,一面对着那九个人打手势,一面小心翼翼的靠近那条蟒蛇。 倒不是多怕,蟒蛇的攻击方式以缠绕为主,本身大多无毒,所以对手持枪械的刑警威胁其实并不很大。关键他俩担心刺激到蟒蛇会让它暴起伤人,到时候那俩男人不一定挡得住。 等足够靠近之后,苏平双手举枪,缓缓瞄准——虽然蟒蛇也是保护动物,但与人的性命还是无法相比,此刻它对人产生了威胁,又没有其他更稳妥的手段,直接击杀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苏平一向不是婆婆妈妈的人,所以在逼近到一个有较大把握命中的距离,且角度也相当不错的时候,便准备直接开枪了。 ------------ 第84章 击毙 此时此刻,苏平距离蟒蛇还有十来米。而他手中的枪早已上膛,保险也已拨开了。 说起来,蟒这种蛇类,视力其实还算不错,并不像常人理解的那样,单凭眼睛完全无法视物,只不过其焦距调节能力相当有限,视觉并不发达罢了,但基本的动态视觉还是有的。 更何况,它还有非常强大的嗅觉与热感。 是以其实蟒蛇早就发现了苏平,也在暗暗戒备着。 而此时此刻,苏平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个极限距离,再靠近,这条蟒蛇可能就忍不住要暴起伤人了。 十来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就算要攻击,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苏平并不是特别方。但蟒蛇一旦蹿起来,瞄准基线过短的手枪真不一定能准确命中目标。 下一刻,苏平又微微皱眉。 这条蟒蛇表现的有些奇怪——它肚子圆滚滚的,仔细看,还能看到些许诡异的点状突起。 这说明这条蟒蛇不久前便已经饱餐了一顿。虽然看其肚子比例,并没有达到其极限,但这种状态也严重影响它的行动。 按理说,自然界中的也好,人类饲养的也好,蛇类吃到这份上,应该找个自认为相对安全的窝蜷起来安心消化才对,不论如何也没理由出来攻击人类。 不过这些问题,他暂时没心思想,很快便压下,尔后继续聚精会神的瞄准着蛇头。 他不会抱有侥幸心理,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他抱有侥幸心理,因为别说野生动物了,就是驯养过的动物,发狂后行为也并不可控。 所以在确定瞄准之后,他便直接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蟒蛇脑袋上顿时炸开了朵花,神经信号登时紊乱,整条蛇剧烈的翻滚起来。 苏平又开一枪,想将蛇头彻底打烂,可惜无果,子弹打了个空,没入泥地里了。 见状,苏平也只得作罢,反正这条蟒死定了,只要不贸然靠近,也没什么危险,他便摆摆手,招呼着那六男三女退开。 他们果然也不敢靠近如壁虎断尾般乱跳的蟒蛇,兜了个圈子走过来,为首那俩男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同时把手上的武器一丢,就想赖在地上躺会儿。 别看他们先前勇猛的不行,但其实也只是强撑着,早已吓得不行,两股战战了,这会儿危险解除,只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与此同时,苏平却眼疾手快,伸手猛地一抄——那俩男人,一个抓着半截鱼竿,一个抓着火把。鱼竿倒没事儿,火把却危险的很,别把草地点燃了。 虽说最近下了几场雨,这儿边上就有个湖,湿气大得很,草上都还沾着露珠,即使想刻意点燃都不容易,但毕竟在山里头,还是小心为上。 将火把接住,他走到一边没草的地方,将火把倒着插进松软的土里,将火把熄灭了,他才左右看看,便见荀牧拉着领路来的那几个人问着什么,祁渊则往蟒蛇方向靠近了些,好奇的打量着。 他便走回到那六男三女边上,沉声问:“怎么回事儿?” 先前抓着鱼竿的男人手一撑,勉强坐起来说:“警官,我们都是‘余桥户外徒步爱好者’群的,这不先前被闷了太久吗,群主就组织星期天——也就是今天——出来踏青,做个户外烧烤活动,算是群建。 我们几个都同意,就包了辆中巴车过来玩。也不知道群主怎么发现的这地方,确实不错,风景挺好也干净,大家心里都挺高兴的。 歇了一会儿,就开始分工,我们几个钓点鱼来大家烤了吃,群主去采点野菜野生菌回来,他家是开农家乐的,熟悉这些。 还有人就挖坑搭灶铐点地瓜土豆之类的,还有搭烤架、炒锅之类的,剩下的人搭帐篷——别误会,我们没打算在这儿过夜,明儿还要上班呢,就是打算吃完饭午睡会儿这样。 结果吧,我才刚打好窝子,就听见小慧——她是个女孩,二十多岁,也喜欢钓鱼,倒是比较少见……呃不好意思扯远了,我刚打好窝子,就听见小慧一声尖叫摔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往我这边跑过来。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有蛇,完了又补充说是大蟒蛇,她不小心踩到那条蛇了。紧跟着,那大蟒蛇就爬了出来,追在她身后,我见了也吓一大跳,就招呼大家快跑…… 好在那条蛇大着肚子,也不知道是怀孕了还是吃撑了,跑不快,不然估计够呛。但就算这样,那也太恐怖了点,没人敢跟那大蛇硬来,人也跑散了就剩我们这几个。 我拿鱼竿打了那蛇几下,害,没用,还把我鱼竿打折了。也就是小郭给力抓了个火把过来,蟒蛇才不敢靠近,不然我们够呛能撑到你们过来。” “原来如此。”苏平了然,怪不得这条蟒蛇会与他们对峙,原来是被踩到受了惊扰。 这么说来,这条蟒蛇其实蛮无辜的。但苏平也并不后悔,他不会主动招惹这些动物,但当它们有威胁的时候苏平一定会痛下杀手。无论如何,蟒蛇的命无法跟人命比,这是生而为人的自觉与立场。 但很快,苏平又皱起眉头,这座山里,怎么会有蟒蛇呢? 还有先前那只猴手…… 猴属于群居动物,如果这附近有猴出没,那么山里头肯定会有猴群才对。而在山里讨生活的那些村民,理应知道些情况。 猴类都是保护动物,倘若这座山里有着猴群的话,县、市方面也不会不管不问才是。况且平宽县本就在大力发展农家乐,倘若这儿有猴,说不定还会被当地打成同城旅游的重点招牌。 只这么一想,苏平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先是猴手,又是蟒蛇,这事儿恐怕不太简单。 正在这时,就见祁渊忽然嚷嚷道:“荀队,苏队!快来,你们快来!” “怎么?”苏平回头,尔后对这几人示意一句,让他们好好休息,不要四处乱走,便往祁渊那儿走去,同时问道:“怎么了?” “这儿有一只脚!” “什么?” ------------ 第85章 命案 苏平脚步加快了许多。 尔后他仔细看了看,草地上真有一只脚,距离依旧在抖动,只是幅度已然小得多的蟒蛇躯体只有五六米距离。 大致瞧瞧,这只脚的损伤也相当严重,皮肤都被侵蚀的差不多了,其上白骨森森,表面还裹着一层看上去怪恶心的莫名粘液。 说起来,人的脚其实是比手的外形还要更加特殊的器官。人手乍一看跟猴手还差不太多,但人脚的性状可以说是独一份,与猿、猴区别都极大,哪怕外行也不会认错。 而且原地其实不只有一只脚,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物件,只不过那只脚最为醒目罢了。 “这是这条蟒蛇吐出来的么?”苏平眼神有些变了,同时嘀咕道:“感受到了威胁,而腹中过量的食物不方便行动,便将吃下去的‘东西’给吐出来了么?” 蛇类的消化系统相当特殊,弹性极强,能将猎物整个吞咽下去,自然也能给吐出来。虽然如非必要很少见蛇类这么做,但少做不代表不会,呕吐是绝大多数生物都具备的本能,同时也是一种保护机制。 而现场有一只人脚,这意味着…… “苏队,这事儿恐怕不太对劲儿。”这时,祁渊又说道:“先是猴手,又是蟒蛇,跟着还出现了只人脚……这儿虽然不算深山老林吧,但也说得上人迹罕至,总觉得不对劲儿。” 苏平嗯一声。显然,他想到的事儿,祁渊也想到了。 “通知一下,先别收队。”这时,恰好荀牧也走了过来,苏平指了下地上那只脚后,便说道:“这案子不太简单。先前那只猴手,与这只脚,恐怕有点关联,搞不好是同一起**。 另外,通知老凃他们过来一趟,再请你那个生物学专家过来一趟。可以的话,我建议像市局求援,派出更多相关专家来。 如果有条件,我想在最短时间内知道,那只猴,这只蟒的具体种类以及习性。还有,向村民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蟒蛇出没或者猴群出没的传言。 哦对了,还有,这里二十六人聚会,但此刻……有不少人走散了。这山有点问题,搞不好还存在别的危险,尽量将人给聚齐。有必要的话,请求消防队甚至武警队支援。” 荀牧一愣,但瞥了一眼地上的断足,立刻反应过来,心念电转之下,马上点了点头,掏出对讲机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收到!”老海声音从中传出,同时说道:“苏队,大队这边的同事已经让那报案人带着狗进山了,那狗挺机灵的,应该能找出来它翻出断手的地。” “行,有发现立刻汇报。你通知下大队方面,让他们把对讲机跟我们调到同一频段,方便联系。” “明白!” ……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一个小时过去。 二十六人,尚有三人下落不明,没能找到。 荀牧早就从别的兄弟单位借来了不少人入山寻找,这片山林不算很大,也不是什么自然保护区,再加上又有警犬的帮助,所以开始时大家都不是太过担心,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心便一点点提了起来。 而在此期间,凃仲鑫也剖开了蛇腹,将它肚子里的“东西”都给一一取了出来。 别说,蛇腹当中东西还真不少,尚有一只断足,一只断手,以及一整具尸体,尸体上插着不少铁箭矢,不太长,二十公分左右,箭镞完整的没入尸体的体表,箭身在外留有十五公分上下。 因为箭矢还没拔出来,所以具体的长度不好测定。 先前苏平看到蟒蛇腹部的许多隆起,便是箭尾抵在蟒蛇消化道上所形成。 而这方面苏平可以算是行家了,得知蟒蛇腹部被全部打开,里头的内容物被完整取出后,便走了过去,戴上手套观察了一会儿,说:“这不是箭矢,箭矢没有这么短的,应该是弩矢。 而且不是一般的弩矢,因为这么短的弩箭,弩的弦臂张开间距小,发射力量相当弱,再加上箭矢无羽,平衡性也是个问题,射程相当有限,不符合常规弩的使用需求,即使体育竞技用弩也不会搞成这样。 所以应当是非常规弩,追求小巧便携易于隐藏为特点,又或者是连弩,为了连发所以其机关就占据了相当的体积,弩矢就没法做长了,否则体积太大,也影响机关运转。 当然也可能是玩具弩,但玩具弩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威力,也不会用铁箭,而且虽然铁箭被蛇的胃液侵蚀,但还是能看出来做工不错,弩的生产制造在现在年代也不是特别难,所以应当不是玩具弩。” 凃仲鑫嗯一声,又仔细盯着尸体看了几眼,说道:“初步推测,受害者为男性,年龄不解剖不好说,目测应该在三十岁左右,目前,算上断手断足在内尚有右手缺失未见,再看断口有明显生活反应,显然是生前被砍下来的…… 离断处并不平整,看创面形态,凶器应该为单刃薄砍刀,有背但不厚,可能是菜刀之类的。并且还能推断出,他的左手、右手、左足、右足分别砍了四刀、五刀、九刀、七刀。 另外,身上的箭矢所造成的诸多伤创,大部分均有生活反应,推测皆为生前所伤,并活生生被弩箭给射死。 简单来说,凶手作案手法极端残忍,先斩断了受害人的手、足,又活生生以弩箭将其射死。单纯从作案手法上看,我个人认为凶手可能具有相对极端的报复性倾向,可能是仇杀或者情杀。” 苏平嗯了一声。 这时,他对讲机响起,平北村的责任民警汇报,最后三人也找到了,他们在山里兜了一大圈跑到了隔壁乡,还找了乡派出所的民警开车到平北村准备上山,最后在山脚下和他们碰面。 苏平回一句知道了后,又啧一声,吐槽道:“这个县各派出所的协同能力不行啊。” “得了吧,”凃仲鑫说:“市里几个区下边的派出所未必就能好到哪儿去了。你也从基层派出所出来的,你能不知道?” “那是从前,最近已经好的多了。”苏平耸耸肩,接着又追问道:“能看出遇害时间么?” ------------ 第86章 物种 凃仲鑫摇头。 过了几秒钟,他又解释说:“肛温和气温接近,尸僵、尸斑明显,但具体程度不好说,毕竟尸体受到胃液侵蚀,遭到的破坏较大且全面,所以但看尸表着实很难给个确切的尸检。 而且我当法医几十年,碰到的这类尸体也不多,以往的经验不太能派上用场。非要推算的话,只能说四十八小时左右吧,误差二十四小时内。 至于被蟒蛇吞下的时间,理应不超过四个钟,再久尸体会受到更加严重的破坏,尤其是肌肉等软组织。不过确切时间也得等我估摸出这条蛇的具体消化能力才行。” “死亡两三天左右,但被这条蟒蛇吞下不超过四个小时么。”苏平若有所思,随后看了眼手表,说:“现在才八点半,换句话说,蟒蛇应该在四点以后五点之前吞下这具尸体的。 而这帮人,大概七点来到山脚下,七点二十碰到这条大蛇,七点三十五分蛇被我打死……” 摇摇头,他又说:“尽快过一遍,然后拉回支队解剖吧,赶紧把能挖掘的线索都挖出来,确定受害人身份。” “好。”凃仲鑫应一声。 平宽县整体而言呈东西向,面积虽然不大不小,差不多2239.8平方公里,但十分狭长,最东到最西的直线距离就有八十多公里。 而其县城位于中部偏西北方向,平和乡则位于最东南边,挨着余桥,下了高速就是。 去县局和回支队,路程上差不多都是五十多公里,但县里多山路不是太好走,得要一个多钟。跑高速的话虽然快点,但有些绕要跑七十多公里,得四十来分钟的样子。 而回支队需要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所以别看县局方面先收到消息,但县大队与支队也不过是前后脚赶到的现场。 支队方面条件与设备要比县局更优许多,所以苏平决定像解剖之类的专业性比较强的工作还是带回去做。 “苏队,呼叫苏队!”这时,苏平的对讲机又响了起来,有刑警的声音从中传出。 苏平将对讲机抓起:“收到,讲。” “报告,警犬搜查到了猴尸。” “警犬?” “是的。”那刑警说:“之前土狗‘龅牙’虽然带我们找到了它找到猴手的所在地,但那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所以在得知另外三人下落也被找到后,我们就‘借’了条警犬,让它闻闻猴手的味道,带我们找到了猴尸。 猴尸被埋在地下,两手、两脚缺失,但其他部位完整,轻微腐化变质……另外我瞧着这猴子,像是一级保护动物金丝猴。” “金丝猴?” “只是猜测,不太能确定,不过我搜了下图片对比着看了一下,很像。只是这猴儿腐烂的有点严重,我也不敢说到底是不是。” 苏平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点点头:“行我知道了,这就过去瞧瞧。” “好的。” 结束对话后,苏平想了想,看向那条蟒蛇:“近些年推出了不少AR识别的软件,说不定能识别出这是什么蛇来,虽然可能不准确……” 却是刚刚那民警给他提供了一点儿思路。于是他便掏出手机,但很快他便锁起眉头,这儿虽不算深山老林,但离村子同样不近,又罕有人来,附近没有基站信号塔。 所以手机虽然还有信号,但极差,根本没法联网。 想着,他又掏出对讲机,问道:“你们在哪儿?” “我也不好说……离刚报案人在的地方不是很远,几百米的样子。这样苏队你直接到那边去,我叫人带你过来。” “好。”苏平应一声,想了想,还是掏手机拍了几张蟒蛇的照片,然后看向荀牧。 对讲机不是一对一联系的,而是一对多,他自然也听到了,只是没开嗓子而已,见苏平看过来,他便说:“你带小祁过去吧,我留在这儿,这边事情都还没完呢。” “也好。”苏平应一声,然后招呼道:“小祁,过来!” 祁渊立马跑过来。 苏平啥也没说,祁渊也没问,就跟着他往外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山外先前拉起警戒线的地方,有大队的刑警立刻迎上来,说:“苏队跟我来,这边走,不是很远。” “嗯。”苏平应一声。 他便带着两人上了山,走了百多级石阶后又打个弯儿,走上了泥泞路,但也没走多远,前边再次豁然开朗,几名刑警、警犬、土狗龅牙还有报案人都在这儿。 “这是……”祁渊一愣,左右瞧瞧,问道:“墓地?” 乡下的墓可不比城里的公墓,占地相当大,直接砌上水泥砌成了个占地得有四五十平的平台,眼前的小土坡同样有一片被水泥给砌上了,宽六米左右,高五米出头,呈半椭圆形。 “嗯,”报案人村民听到他的话,点点头说:“这里是成安公的墓,咱们的村子里有两百多人都是成安公的后代,包括村长也是成安公的第六代孙子,不过我不是成安公这边的,我是成和公的。” 祁渊轻轻点头,知道余桥周边县乡有许多都还保留着一定的氏族宗族传统和习惯,还会组织相对较大规模的以宗族为单位的祭墓活动。 墓的边上有个小土坑,那只猴儿已经被挖了出来,放在一边的塑料薄膜上边。 祁渊走过去瞧了眼,果见猴尸不算完整,除了先前被“龅牙”刨出来的猴手之外,尚有一手两足残缺。 乍一看,这猴儿确实像金丝猴——毕竟那么多种猴,金丝猴算是其中最容易辨认的之一了。 同时苏平也摸出了手机,发现这儿信号还不错,就直接用搜索引擎的图片检索试着搜了下那条蟒。 接着,他微微皱眉,又搜了一些别的。 祁渊这会儿又走了过来,见苏平这副模样,忍不住问:“怎么了苏队?” “查了一下,说这是缅甸蟒,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他说道,尔后将手机递给祁渊,说:“那只猴儿也是金丝猴没错。两只一级动物出没在这儿,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尤其金丝猴,缅甸蟒咱们两广还有少量分布,但是,金丝猴在国内仅仅只有川、藏、滇、陕、贵等地存在,我们这儿并没有。” ------------ 第87章 身份 “嗯?”祁渊反应也不算慢了,立刻说道:“也就是说,这一蛇一猴,应该是被人带到这边来的?” “山林,公墓,一级保护动物。”苏平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这……”祁渊挠挠头。 顿了顿,苏平又说:“还有一具尸体。” “非法走私、交易野生动物,并且黑吃黑?”祁渊灵机一动。 苏平点点头表示认同:“我是这么想的。当然也可能是犯罪团伙里头存在内部矛盾,起了内讧。总之这两只一级保护动物,与这桩命案,应该有着某种联系才对。” “关键还是确定死者身份。”祁渊不假思索道,但很快他又摇摇头:“可死者手机钱包都不在身上,尸表又被蟒蛇的消化液腐蚀的面目全非,就算是熟人恐怕也不敢说能认出他,想要确定他的身份,恐怕并不容易。” “不,我们还有个重要证据,只是还没找到。”苏平说:“一旦找到,我想很快就能确定他的身份了。” “手机身份证那些?”祁渊立刻问道,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不,凶手既然拿走了死者的手机身份证,应该就会妥善处理,恐怕很难找到。 那么……咱们的目标就应该是那只断手了吧?” 苏平嗯一声:“不错,就是这个。” 他俩的谈话被边上的民警听见了,大队一刑警便轻轻用胳膊肘怼了警犬训导员一下。 训导员立刻反应过来,说:“交给胡子吧,它很擅长气味追踪!” 说着,他还摸了摸自己脚边的警犬脑袋,警犬一动不动,只是吐出舌头。 祁渊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瞧着警犬的大黑背,轻轻笑笑。他其实挺爱狗的,可惜没时间溜,没养,看到这只威武的昆明犬他也想摸两下,不过还是忍住了。 苏平斜了祁渊两眼,随后便问道:“我们手中目前暂时没有带受害人气味的物品,受害人虽然发现了,但尸体被蟒蛇胃液包裹,胃液严重破坏了尸体的气味……这样,胡子它也能找到么?” “试一试吧。”训导员说道,随后便蹲下身子,跟警犬开始沟通起来。 “苏队,”祁渊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不如让‘胡子’闻闻那条巨蟒的味道?我记得蛇腹当中除了有受害人的躯体之外,另外还有两只断脚、一只断手。当然,有一只断脚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被蟒蛇给提前吐出来了。 既然断手断脚也被蟒蛇一并吞进肚子里,那我想,他的手脚和尸体应该摆在一块儿才对。 蟒蛇‘路过’了那地方,并吞了尸体,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什么没吞下另一只断手,但想来断手处应该有那条蟒蛇味道才是。” 训导员眼前一亮,立刻说道:“苏队,许多野生动物体味都蛮重的,作为一种特殊的信号存在,而且许久都不会消散。如果能让胡子先闻闻那条蟒蛇的味道,有很大概率能找到断手。” “那好!”苏平立刻点头说:“那小祁,你……” 话没说完,他对讲机再一次响起,荀牧的声音从中传出:“老苏在不在?收到回答!” “收到。”他立刻将对讲机拿起来,示意训导员等一会儿,随后便问道:“怎么了?你们那边有重要发现?” “没错。”就听荀牧说:“老魏沿着那条蟒蛇爬行留下的痕迹一路寻找下去,最后在一颗榛树找到了一只腐化的断手。断手存在一定程度的腐蚀,不过指纹还算清晰可见。” “噢?”苏平有些意外:“这个老魏,行啊!那你让他立刻采集指纹,发回支队去,尽快确认受害者身份。” “知道,已经让他这么做了,不过山里头没信号,我得派个人出去,顺便提醒你一声。”又听荀牧接着说:“你暂时就先别回来了,应该很快能查到信息,我让那边的人到时候联络你,你再告诉咱们是怎么回事儿。” “行,知道了。”苏平应道。 随后他看向训导员。 训导员又向警犬打了个手势,示意它坐下,尔后摸摸它脑袋,笑道:“既然断手已经找到,那就用不到胡子了?” “暂时不用了。”苏平应一声,说:“先休息着吧,辛苦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他。他摆摆手示意不抽,苏平便将之收好然后走到猴子尸体边上。 祁渊也赶紧跟过去,蹲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后,说:“这猴儿身上也有不少铁箭,应该和受害者一样都是被怒给射死的。” “嗯。”苏平点头,没再说什么。 祁渊又说:“不过有个问题我想不太明白。” “讲。” “如果真的是走私野生动物的犯罪团伙……”祁渊问道:“那条缅甸蟒也就罢了,毕竟那么大一条,具备相当的攻击性,让它跑了也说得过去,但这只金丝猴怎么会被他们给杀了呢? 按理说,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走私一级保护动物,说明它价值定然不菲,本身虽然具有攻击性但应当不大,能如此虐杀,说明也能直接抓住。可他们为什么会将这只猴子给杀害?我着实想不通。” 苏平嗯一声,没回答。 祁渊接着道:“我想这应该和受害人有关系。而且苏队你瞧,这一人一猴都被砍掉了手足,又被弩给活生生射死,作案手法非常像…… 有没有这种可能——受害人隶属于一个非法的野生动物走私团伙,因与团伙内部闹了内讧,故而将团伙中十分珍贵的金丝猴给虐杀了。团伙的头目震怒之下,就以同样的方式将他杀害。”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双眼依旧盯着猴尸,说:“但目前线索实在太少了,所以没必要急着指定方向,免得方向错误,白忙活一场。” 正说着,他手机响起,他掏出看了一眼,接通后直接问:“受害人身份查到了?嗯?你说什么?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眉头深锁,拳头紧握。 “怎么了苏队?”祁渊赶紧问。 “死的这人……是老孟的卧底。” “老孟……孟队?”祁渊张大嘴:“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的孟队?” ------------ 请假一天…… 手手被小龙虾夹了emmm…… ------------ 第88章 两周 “嗯。”苏平闷闷的点点头,说:“这些日子,老孟下边有个线人联系不上,有些着急,又听说平宽县这出了个命案就更加上心了。 等指纹传回去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找了个借口站在同事后头,然后确定了受害人就是他手下的线人,接着就打电话给我了。” 顿了顿,他左右瞧瞧,用更小许多的声音说:“这事儿至少证明,咱们的猜测应当没错,这桩案子背后站着个犯罪集团。” 祁渊忍不住问:“孟队对这个集团应该有一定的了解了吧?他有说过什么吗?” “没说,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他动身过来了,一小时内到。”苏平摇摇头说道,随后又看向那具猴尸,轻声说:“不过咱们先前的猜测与事实可能还是有点出入。这不是黑吃黑,也可能并非内讧,而是卧底身份暴露。” 祁渊心下一凛,表情严肃。 他自然多少知道当卧底究竟有多危险,一个不慎暴露了,便有生命危险。 面对一般的犯罪分子,民警的身份倒是个最好的护身符,毕竟近些年治安日渐稳定,郭嘉对民警的人身安全保护也愈发重视,寻常人真没胆量对警察下手,杀了一位民警,便犹如捅了马蜂窝,一定会引起警方的极高度重视。 一如2.17袭警案,市局震怒,哪怕是在疫情防控期间人手严重不足,也下达了必须全力侦破该案的命令。 是以该案几名嫌疑人很快落网,而且死刑难逃。 但对于集团性有组织的犯罪团伙而言,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会主动对民警下手,但卧底一旦暴露,民警身份反倒成了催命符。 就算是堕落了的卧底,产生了变节的想法,主动揭露也好被动发现也罢,能善终的也几乎没有,那些大佬大多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人物,也不会冒着被一锅端的风险去轻易信任一个曾是警察的人,即使他宣称自己已经变节。 况且,卧底进犯罪团伙,又怎么可能不犯罪呢?哪怕有一定豁免权,甚至可能他们曾经犯过得罪根本就不会被“曝光”,但有过那样的经历,他们实际上也已经与社会格格不入了。 多数卧底,出征前是天使,归来后却因为职责而不得不变成半个魔鬼。对他们而言,其实在他们承担起这一职责的时候便明白,不论做的好不好,能不能成功,这条路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归路。 许多卧底甚至牺牲了都不能授予烈士功勋,怕他们的家人遭受犯罪团伙的报复。 而当犯罪团伙终于被彻底剿灭,没了后顾之忧后,可能已经没人记得他们了…… 这些事儿,祁渊一直都知道,不过也仅仅只是知道罢了,因为距离相对比较远,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但此刻就眼睁睁的落到了面前,不由便感慨起来。 “死者叫什么名字?”片刻后,他又忍不住问。 “安志河。”苏平轻声说:“今年三十二岁,代号为‘信天翁’,大专学历,未婚,卧底至今已有十年。具体信息就不是很了解了。” “十年?”祁渊张了张嘴,诧异道:“这岂不是说,他二十二岁那年就当了卧底?” “差不多吧。”苏平说:“按道理,二十一岁大专毕业,二十二岁应当刚过见习期转正,就被派了出去。就算毕业的早,顶了天也就在警队里多呆了一年罢了。” 刚毕业了一两年的刑警,无疑更不容易被犯罪团伙查到,改头换面下打入犯罪团伙内部确实会简单许多。但无疑,经验相对不足的情况下,暴露的风险也同样更大,难以应付各式各样的突发情况,很容易被团伙内人员怀疑。 能坚持十年,真的不容易。 可惜最终还是被害了,功亏一篑。 但这时祁渊又想到一件事儿:“不对劲啊苏队,‘信天翁’能卧底足足十年时间,按理说应该早已取得了该团伙人员的信任甚至已经混上高层,最危险的那段时间早就过了,怎么会忽然暴露?” “我也觉得奇怪。”苏平淡淡的说了一句,却没再多言。 祁渊也不多说什么了。 四十分钟后,老孟与抵达现场,而凃仲鑫则带着受害人尸体、猴尸、蟒尸等回返刑侦支队。 期间荀牧的那个同学倒也联系上了苏平,看过照片后,确认这一猴一蟒都是一级保护动物,就如苏平等民警查到的那样,分别是金丝猴与缅甸蟒。 “怎么回事?”苏平拉着老孟和祁渊到一边蹲下,问道:“‘信天翁’既然已经卧底十年,按理说暴露的风险应该很小了,怎么会忽然遇害?他最近是不是汇报了什么重要线索?” “这……”老孟瞥了祁渊一眼,有些诧异,苏平竟然还刻意把他拉上,但既然拉上了老孟也不会多问,迟疑两秒便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最近汇报的工作也没什么异样。 说实话,苏队你说得对,他早已度过了危险期,加上经验可以说算是丰富无比了,就是混成团伙里二号人物甚至老大我都不意外……” “当真?”苏平却不信,只斜了他一眼:“要按你所说,你对他应该相当放心才对,又怎么会只失踪几天就如此方寸大乱?” “严格来说不叫失踪,而叫失联。”老孟叹了口气,说:“正因为他已卧底许久,十分稳定,所以他的失联才叫我不放心。 如果是刚开始卧底工作,因为情况不确定,无法保证联络时间,这是非常正常的事儿。 但他不同,他已经工作许久,本身在犯罪团伙中地位也不低,与我联络的时间很稳定,即使有事情耽搁,也会在腾出手第一时间联系我,并表明原因。 而……截止今天,他已经有整整两周没跟我联系了。” “两周?”苏平挑眉:“按照老凃的鉴定,他死亡至今应该在四十八小时左右,误差二十四小时,也就是理应不超过三天,即使有误差也不会特别大。 但他却两周没和你联系了么……” ------------ 第89章 团伙 顿了顿,苏平又说:“你给我讲讲他的任务,他卧底的又是个什么样的团伙。” “好。”老孟点头,尔后回忆片刻,组织了下语言,便缓缓开口,说道:“其实我跟‘信天翁’并不是搭档,是三年前,咱们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的老队长退休,才把他‘交’给我的,我也才成了他的上线。 听老队长说,十年前他还在县局刑侦大队当副队的时候就选中了信天翁,可惜这个团伙的发展主力并不在平宽县,而是在隶属于邻市的清安县,甚至听说在清安县上头有人,甚至连平宽县也…… 所以他被调到支队任咱们队队长的时候,也不放心将信天翁交给别人,而是带了过来。可惜直到他退休,这个团伙依旧没有端掉,信天翁只能继续当卧底。 他也是深思熟虑想了很久,才决定将他转给我的,因为他知道我从来没到过平宽县,而据调查那个犯罪团伙也没有将触手伸到余桥,跟我没有联系勾结的机会,他比较放心。 然而这个团伙是真的够小心谨慎的,又四年过去,我们还是没能掌握他们的核心犯罪证据。就连先前掀起的严打也没能端掉他们。” 苏平微微皱眉。 虽说对卧底而言,时间相当不值钱,想要打掉一个团伙,动辄需要好几年功夫。 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再三年,并不仅仅只是一句台词。 但时至今日,卧底十年却依旧一无所获,也是件不太合理的事儿。苏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听老孟一解释,他立刻起了疑心。但再回忆起老孟还说过,平宽县、清安县似乎也被这个团伙渗透,他便又有了些了然。 略一想,他又问:“那第二个问题呢?这个犯罪团伙干什么的?” “多了。”老孟对这个团伙的基本信息了解还是挺充足的,听苏平再次问这个问题,便不假思索的回答说:“主要以走私为主,包括野生动物、稀有金属乃至于文物等。 不过近些年文物走私相对少了,野生动物走私也从引入国内到带出国外,稀有金属则一向是从国外引入,还有早些年有在干的文物走私,也是将国外的文物引入卖给国内的一些富豪和中产阶级。 除此之外,他们还瞄准了农村基层,包括操纵基层选举等。苏队你应该也知道,乡霸之类的存在,一向是打击的难点。” “独品呢?”苏平问:“难道他们的生意竟然不涉嫌独品走私?” “还真不涉嫌,没碰这一块。”老海摇摇头:“早些年是因为,有一又大又狠的团伙垄断了这一生意,该团伙不敢与他们争锋,而跟着他们喝汤难免仰仗鼻息,且利润并不太大,咱们打击的又严格,风险极大,他们就放弃了。 后来虽然那个团伙被剿灭,一锅端了,但反倒让他们更加谨慎,不敢碰这一块。说起来,信天翁卧底的这一团伙,头目其实相当有分寸,这也是他们能逍遥这么多年的根本原因。 就拿走私来说,不管是向内走私还是向外走私,说起来是一样,但单就文物、稀有金属贵金属等,郭嘉对向内引入的打击力度肯定不如对外引出,所以他们也一向干的是引入的活儿。 正因他们并没有触犯到底线,所以其实上头对他们的重视程度也不太足,投入的资源其实也不是很大。 但野生动物不同,尤其是珍贵保护动物,不管引入引出,郭嘉对私人买卖这块同样严,风险很大,那些富豪也不喜欢养了,只偶尔偷偷摸摸的吃一点,而这次疫情…… 总之珍贵动物及动物制品这一块,国内市场由于常年的打击与宣传,并不是非常好,他们为了更多利润,只好铤而走险转向国外。而国外市场,尤其是东南亚国家与某些允许私人驯养珍贵动物的国家,卖的非常好。” 苏平沉思了片刻,又问:“听上去,对这个违法团伙你们了解的倒是不少……那么缺乏核心证据,从何说起?” “一个是团伙最核心的头目,绰号‘天哥’的家伙身份至今并未确定,也从未在团伙成员面前露过脸,”老魏说道: “另一个是,五年前信天翁查到该团伙手中有一价值连城的北宋官窑出品的瓷器,至今尚未出手,但始终下落不明,他怀疑就在‘天哥’手里头。 再一个是,信天翁能断定该团伙与平宽县、清安县部分关员有染,但尚无具体证据,也无具体名单。 还有一个则是,该团伙有俩重要合作伙伴,体量比该团伙稍小些,但其中一个办事儿不像他们那么讲究,去年被捣毁,还有一个暂时也没查清楚。” “十年了,还有这么多事儿没查清楚。”苏平摇摇头:“恐怕还有个重要原因,你不敢说吧?” 老孟沉默。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这个团伙办事儿讲究,还算懂事,既没有触动当权者的蛋糕,又没有触犯到人民的利益,那么利用该团伙与其余团伙和人员的接触,找到、发现他们,将之端掉、捣毁,对上头而言也挺不错。 上头既然能培养出“号子”这样的线人,那么将这样讲究的团伙当做另类的“黑线”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种事儿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老孟不敢讲。说到底,虽然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隶属于刑侦支队,但他是刘局的人,不是苏平和荀牧的。 而苏平想了想,没把事情挑开,因为没意义了。 他只说道:“不论如何,现在卧底死亡,我们得给他一个交代。这个犯罪团伙,必须捣毁,最短的时间内捣毁,我亲自办。这个团伙,从现在起就交给我和老荀负责了。” “好。”老孟只能点点头,又掏出一个U盘递给苏平,说:“这是关于这个团伙,目前已知的重要线索和已收集到的外围证据,和已打探清楚的部分成员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庞大繁杂的信息,我会尽快尽数转给你。” “嗯。”苏平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轻轻颔首,并接过U盘。 祁渊盯着苏平手中的U盘,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 第90章 资料 苏平走到警车边上,开门,取出个笔记本,开机。 这年头电脑开机都极快,但常年保持下来的习惯,还是让苏平忍不住在桌面刷新了好几轮,才把U盘插进去,然后打开。 看着里头密密麻麻的一大票文件,苏平眉头一轩:“没弄个概述或者总结报告什么的?这么多文件表格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呃,有的,有的。”老孟赶紧说:“信天翁给我们的倒确实没有总结报告,而且内容上还挺凌乱的,主要也确实没条件,收集这些情报已经特别不容易了,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整理。 但我们后续为了方便调查,当然会整理一遍并打个总结……” “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苏平将笔记本塞进他怀里,同时说道:“给我翻出来。” “好的好的。”老孟赶紧道,然后立刻在诸多文件夹当中翻找了起来。 不一会儿后,他终于找到个文件,将之打开,然后把电脑还给苏平。 苏平接过,迅速瞥了起来。 “名单倒是不少么。”苏平看了几眼,随后轻轻点头,喊了下祁渊一眼,让他把这些人的绰号、名字、住址等都记下来。 过了几分钟后,他又让祁渊在几个名字上打圈。祁渊注意到,他让自己打圈的人都有明面上的身份,如溜冰场老板、网吧老板等等。 于是按照吩咐打上圈后,他便问:“苏队,咱们接下来是要去走访这些人吗?” “走访什么走访?”苏平斜了他一眼,说道:“这些人明面上都有正儿八经的工作,又和受害人没什么关系,贸然去走访岂不是打草惊蛇?” 祁渊轻轻颔首:“那现在就做常规调查?” “表面上是。”苏平说:“老荀已经带人去县城,走访‘明面上’与受害者有往来的人,摸查他的人际关系了。大队方面则让他们撤回,找个借口本案由我们接受就是,免得走漏风声。” 顿了顿,他接着说:“技术队那边,会跟运营商及其他相关软件公司联络描绘出受害人的生活轨迹及近期的移动轨迹,我们先等等消息,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定位么?”祁渊有些纳闷:“找移联电这些运营商倒是好理解,找软件公司做什么?” “嗤!”苏平翻个白眼:“你把你手机APP打开,看看权限,那么多常用软件里你能找出十个权限中不含有‘定位服务’的,你这个月饭钱我包了。” 祁渊嘴一抽。 老孟呵呵笑了两声:“别看这些软件收集这些信息是真的烦且真的完全不要脸,但真出事儿,多少还有点帮助……” 苏平又斜了他一眼。 他讪讪的笑两声。 祁渊挠头,问:“相关公司不承认自己收集了数据,不配合怎么办?” “申请权限细则截图,准备好取证通知书与协查通知书等相关文件。”苏平淡淡的说道:“由不得他们不配合。大公司拗不过,相对偏门些的软件的运营公司咱们还能怼不赢吗?” “哦。”祁渊只能应道。 老孟又小心翼翼的从苏平手里接过电脑,翻了片刻,打开个新的文件,随后说:“苏队,这个你看看。” “这是啥?” “有记录的,该团伙利用非法捕捉或买卖等手段持有或曾经持有的野生动物备案。”老孟说道,随后又解释说: “简单来讲呢,许多珍贵动物都会通过植入或外挂芯片的方式进行保护和追踪,我们根据信天翁提供的线索,联合有关部门,试着通过这些动物的定位轨迹寻找到具体的该动物。 如果能找到,就意味着,该组织的活动范围其实也被我们给确定了。 而大致活动范围图确定以后,再结合对这些动物的迁徙轨迹的研究,结合相关单位检测到的动物迁徙轨迹图,筛出有问题的那些轨迹,又能进一步确定具体有哪些动物落到了该团伙手里。” 顿了顿,他又叹口气,摇摇头说:“可惜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特别复杂,工作量很大。我们也是联系了相关单位之后才发现,先前设想的太过理想化了。 而且嵌入式的芯片还好,外挂的……比如标记用的小环,基本都会被该团伙给摘掉。 但偏偏嵌入式芯片用的其实非常少,再加上受限于电池技术等原因,芯片也不是用来做实时定位的,而是用来做识别的……” “所以呢?”苏平斜了他一眼:“你们搞这些有什么意义?” “有,虽然确定且画出轨迹图的很少,但还是有一些。”他说:“比如我们确定至少有三只‘滇金丝猴’落入了该犯罪团伙手里,而且都是自澜沧江与金沙江之间,带到了平宽县的。 其中两只猴子已经被出手,信天翁也没有办法,还有一只则被信天翁找借口留下了,并尽可能好的饲养着,想留到合适的时候,作为指证该团伙的重要的犯罪证据。 现在看来,发现的那只候尸应该就是信天翁留下并饲养的那头了。 还有,该团伙的大致活动范围,我们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就近些时日,捕捉方面主要集中在滇贵川一代;而出手则往东南亚等国家。” “也就是说他们主要在西南那一带活动。”苏平看向他,问:“那么,平宽县、清安县对他们而言,算是什么?咱们这边位处东南,离西南离着千多两千公里。” “咳咳,”老孟左右瞧瞧,然后压低声音说:“食物,这边的人比较喜欢吃……也不能这么说吧,很多地方都喜欢吃,但这边不穷不富的人相对多点,尤其是暴发户,他们最喜欢吃这个。”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而且那些珍贵动物的交易量其实很小,虽然每一笔卖出去的钱都不少,但总量其实并不大,当食材卖的这些才是大头。” “如果是这样……”苏平皱眉道:“前两个月全国范围内严打野味交易的时候,怎么没把他们给一并端掉?这都能让他们躲过去?” ------------ 第91章 现场 老孟耸耸肩没解释。 苏平明白了,却也没接话。 没办法,上上章才刚刚被河蟹,他也怂,他还不想死。 苏平又沉思片刻,随后抬起头说道:“大概有思路了。老魏,交给你个任务,尽快确定信天翁遇害的原因,或者说查清楚他是怎么暴露的。” “啊?” “啊什么啊?”苏平目光扫向他:“这难道不是你本来的任务?” “是是是。”老孟赶紧连连点头说道:“我会尽快查清楚。另外,也查查这个团伙当中都有谁近期来了这儿,应该不会太难。” 顿了顿后,他又问道:“查到以后呢?怎么办?直接先抓了?还是先假模假样的走访一遍再抓?还是先不管放一放?” “不用刻意隐瞒。”苏平说道:“我这边会安排人在村子里走访,问问他们有没有看到生面孔。 查到了,能与你这边查到的近期来到这个乡的团伙成员对应上,立刻展开问询,有必要的话再逮捕,然后顺藤摸瓜查下去。 你这边别贸然行动,有什么发现或者收获都汇报给我。这个团伙恐怕不简单,要是你这边贸然行动的话,说不定会走漏风声。 毕竟他们虽然没有将触手伸到市区,但你们大队情况特殊,负责全市及各辖县的有组织犯罪,他们说不定会刻意与你们队的某些人接触…… 另外尤其注意与县里的那些人保持距离,包括县局、县刑侦大队等,这帮家伙很可能在这些单位当中有耳目。” “明白了。”老孟立即颔首。 苏平嗯一声,又说:“U盘里的资料太乱,你重新整理一遍,今天内交给我。上车干活吧,嫌热就把空调开开,注意别把电瓶给我耗空就成。” “好。”老孟应道,随后便抱着笔记本钻进车里。 苏平则领着祁渊又继续往林子里转,寻找凶杀现场。 不过最近正是雨季,前天下过一场雨,倘若案发在四十八小时之后还好说些,如果是在之前,哪怕有警犬帮助恐怕都不好找。 走了一段路,祁渊终于忍不住问:“苏队,我感觉……你好像对孟队有点儿戒心?” “不是我对他有戒心,”苏平也不避讳,直接淡淡的说道:“是这家伙不老实。” “不至于吧?”祁渊被吓了一跳:“之前也不是没让孟队配合过,没有问题啊。” “之前是之前。”苏平哼一声,说道:“但这次……你没发现他跟我说的那些事儿,看似详尽,但实则根本没什么营养吗?十年时间,就查到了这么一点东西?” 祁渊张了张嘴。 他抬起头远眺,同时说:“倒也不是怀疑他和犯罪分子勾结,这方面我对他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怀疑,上头别有用心,到了现在还舍不得将这个团伙捣毁。而他……毕竟是刘局的人。你以后得小心点儿,公事无所谓,私下里跟他交往得多留几个心眼。” “啊?”祁渊有些莫名其妙。 他进支队到现在即将一年了,除了先前有几桩案子和他们合作外,他跟孟云益碰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何况交往呢? 苏平隐晦的看了他两眼,没接话。 很快苏平便瞧见了警犬“胡子”,以及它的训导员。 他快步走上去,简单的与训导员打个招呼,随后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他摇头,随后又说:“不过看胡子的反应,快了,应该就在这附近,很快就能找到。” “噢?”苏平立刻问:“闻到味儿了?” “看表现是。”训导员说道。 “那,咱们一块走?” “好啊。”训导员当然没意见,就让他们跟在身后。 接着胡子继续前进,鼻子时不时的耸耸,偶尔能听见明显的吸气声,时不时的还驻足左右闻闻,调整调整方向。 但随着它调整方向的频率与调整幅度越来越小,苏平也都看得出来,距离目的地应该是越来越近了,所以气味愈发明确,自然不怎么需要调整了。 又跟着走了一小会儿,胡子停下,在原地踱了个圈儿,最后坐下,并吐出舌头。 训导员轻笑一声,说:“到了,就这儿。” 苏平嗯一声,取出对讲机交给祁渊,让他立刻通知痕检科的老魏带人过来看看,自个儿则仔细瞧着地面。 这一片瞧着挺“贫瘠”的,只有少数长得并不高的杂草和零星灌木、蔓藤存活,还覆盖了一层青苔,甚至还有不少红土裸露在外。 “这儿踩踏痕迹很重啊,”祁渊喊完人后,也跟着打量起这边的环境来,很快便说:“瞧着像是长年累月踩踏出来的结果。难不成,这儿竟是该犯罪团伙的秘密交易地点之一?” “有可能吧。”苏平敷衍的应两人,随后说:“地面还略显潮湿,许多叶片和青苔上还挂有少量水分,但未见明显的大面积血迹,说明要么凶手作案后清理过现场,要么是在前天那场雨之前作的案。 不过……青苔只显示出了些许足迹和少量剐蹭痕迹,而未见明显的冲刷冲击痕迹,说明,凶手应该并未刻意冲洗现场。” 祁渊也嗯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如今的他,这些事情早就能想清楚了,不需要苏平特地提示一遍,也知道苏平只是习惯性的接过话后念叨两句。 所以得到不算否定的回答,知道自己的猜测思路至少不算全错之后,他便弯下腰仔细的看着这些杂草、灌木与青苔。 前天的雨并不算大,能冲刷掉血迹倒不奇怪,但想彻底冲刷干净的话就很难了,枝叶上很可能多多少少带有点血迹。 而苏平不同,血迹太过细微,未经训练的人想要一眼锁定这些痕迹的难度其实非常大,所以他决定交给痕检科去找。 他的目标在于寻找刀痕、箭痕这些。 这些痕迹相对而言显眼许多,而且与背景环境的反差相当大,所以扫了几眼之后,他便找到了目标,随后伸手一指:“别找了,那儿,地上有着挺明显的痕迹……这帮家伙,果然完全没清理现场……觉得我们找不到这儿么?” ------------ 第92章 可能 祁渊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地面上有几道明显的凌乱痕迹。 “我可以过去看看吗?”祁渊问道。 苏平没回答,只是扬了扬下巴。 祁渊会意,立马小心的走上前去,但在距离那些痕迹尚有两米左右的时候便停了下来。 他并非痕检专业出身,虽然也学过,懂一些,但再往前难免破坏痕迹,为痕检科接下来的勘察增加难度,那就是帮倒忙了。 这个距离虽然并不算多近,但也能勉强看清楚了。 于是他便蹲下身子,仔细瞧了起来。 不一会儿过后,苏平也走了过来,问:“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人很多。”祁渊伸手往前指了指,说道:“从鞋底花纹上区分,刨除疑似受害者的足迹外,尚有五组鞋印。另外还有两组,虽然花纹相似,但磨损程度和磨损部位不大相同,可见也是不同的两人。 换句话说,刨除掉受害者之外,案发时至少有六个人在现场,在受害者附近不远处。” 苏平嗯一声,接着问:“还有呢?” 祁渊又观察了一阵子,眼珠儿打了几个旋,思索了十几秒以后才说: “单纯从足迹大致分析下步态,受害人开始时并没有怎么挣扎。但在他被摁到地上以后,反抗就变得非常剧烈了,地上的青苔被剐蹭了一大块,痕迹也非常明显。 我估计,一开始受害者或者没太当回事儿,当然也有可能刻意保持镇定避免露馅——有点想当然的成分在里头,但我认为在那种场合之下,他很可能还存有侥幸心理觉得是凶手在考验他故而强作镇定。 但在那帮凶手将他摁倒压在地上之后,他肯定也慌了,或许面上还能保持一定的镇定,嘴上说话也能保证不露任何破绽,毕竟十年的老卧底了,经验丰富无比。但身体肯定还是忍不住本能的挣扎。 尤其在他一只手,或者一只脚被砍下以后,剧痛、恐惧等种种复杂的因素夹杂在一块,他挣扎的就更加厉害了。但压制住他的人实在太多,即使疼痛下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他依旧没能挣脱……” “停一下。”苏平终于打断了他,问道:“分析的倒是挺细致的。但你觉得……这么一大通,对我们破案有什么帮助吗?或者能否找出什么指向性的线索出来?” “呃……”祁渊愣住,随后摇摇头:“好像没什么意义……” “那就纯粹只是无意义的炫技而已。”苏平呵一声,说道:“这种无聊的事儿以后少干,咱们支队别的或许缺,但大佬从来都没缺过,炫技只是班门弄斧,说对了没人崇拜你,说错了反而还丢人。” “呃,我没炫技……”祁渊说:“只是没想太多……” “那以后就多想点,先判断有没有意义,再进一步思考,免得白白做了无用功。” “哦。”祁渊表示受教。 苏平又轻轻一笑:“不过……你错了,刚刚那番推测,并非真没意义。” “啊?” “你说了,开始时他并没有反抗,而且很可能在强作镇定。”苏平目光缓缓飘落到地面上,脑海里仿佛构造出了案发时的场景。 顿了一会儿后,他才接着说:“哪怕他当时还存在着侥幸心,也足以说明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可能已经暴露这一客观事实,否则当时该做的就不是强作镇定或者解释搪塞,而该想办法逃命了。 这一代,勉强算是亚热带雨林……或者说亚热带丘陵气候,多偏僻倒是说不上,不过草木什么的相当茂盛,又是在大晚上,如果他一心想逃,哪怕嫌疑人手里头有枪,他也有希望能逃出生天去。 就算没有希望,也罕有人会选择坐以待毙,面对必然到来的死亡,就是知道自己逃不掉,但在尚未被束缚住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总会抱有一线希望亡命奔逃。 甚至……倘若他知道自己身份暴露,很大可能也不会同意与嫌疑人一块来到这树林里,而是想办法开溜并向上线求助了。” 祁渊沉默片刻,理了理苏平的意思,片刻后又问:“简单来说,现在的情况很很可能是,受害者已经暴露,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别套娃。”苏平斜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祁渊:…… 几秒后,他才接着问:“那么这代表着什么呢?” “你说呢?”苏平反问。 “这……”祁渊揉了揉眉心,又琢磨了一小会儿,说:“有鬼?” “是一种可能。”苏平颔首。 “也就是说还有别的可能……”祁渊啧一声,随后摇摇头:“我想不到了。” “对于这类有组织团伙而言,存在一种罕见但确实存在的情况。”苏平淡淡的说:“他们一早就发现了卧底,同时也确定了卧底传输出去的消息内容与传输方式。 当确定卧底并未掌握他们的核心机密,甚至不清楚团伙核心成员的时候,他们说不定会刻意留下这卧底,传递一些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消息,甚至用卧底来钓鱼,声东击西。” “明白了。”祁渊脑子转的还算快,立刻说:“比方一笔交易,他们通过卧底给咱们传递个假时间假地点,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那么真正的交易过程无疑就安全了许多。” “是这个理。”苏平颔首:“而……这年头,信天翁卧底十年,却始终未能触及到核心证据,确定不了团伙头目……” “倘若他一早就暴露的话,”祁渊若有所思,问道:“这个犯罪团伙都忍了他甚至利用他这么长时间了,又为什么会忽然痛下杀手呢?” “很简单啊,”苏平说道:“动动脑子就知道,无非是踩到他们的痛脚了呗,或者说终于触碰到了核心证据。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或许我们只要确定这个证据究竟是什么,就有可能捣毁该犯罪团伙,或者锁定头目。” 祁渊再次轻轻点头。 这时,老魏也终于带着一帮痕检员走了过来,他远远地就和苏平打了声招呼。 ------------ 第93章 路径 苏平应两声,然后直接一指,说:“现场痕迹保存的还算不错,但毕竟存在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所以……尽可能再做个还原吧,并将痕迹背后隐藏的线索找出来。” “行,交给我吧。”老魏立马保证道。 “嗯,”苏平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看向祁渊:“小祁你跟我来。” “啊?”祁渊一愣,赶忙走到苏平边上,然后问:“苏队咱们又要干啥去啊?这么走马观花的这里瞧瞧哪里看看怕是不太好吧?” 苏平斜了他一眼。 他缩缩脖子,只能又赶紧跟上。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又注意到,苏平双眼一直在四处瞟这,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跟着到处扫了几眼,却什么都没发现。 但……苏平几次调转方向之后,他倒也明白,苏平这恐怕是根据林间的痕迹去判断嫌疑人,或者说该犯罪团伙的移动轨迹。 这些痕迹对于寻常人而言或许非常细微,哪怕对老魏这样的痕检员来说都有些吃力,但苏平毕竟是军人出身,学过军事侦察,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是非常熟练了,可这帮人显然也不专业,找起来却也不费力,行进速度不慢。 可这对破案工作又有什么帮助呢?苏平他先前分明就说过,如果没有帮助没有意义的话,就成无用功了。 “苏队……”又过了几分钟,祁渊忍不住开口。 苏平的目光冷冷的剜了过来:("▼皿▼)?╰ひ╯ 祁渊一个激灵,当即咽了口唾沫,不敢吭声了——虽然没品出苏平眼神里的意思,但这会儿的他瞧上去有点儿可怕。 又走了好一会儿之后,苏平终于顿足,左右瞧瞧,又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轻轻点头:“通知下在村子里走访的那些同事,更改访问目标,别在平北村问了,没用。” “为什么?” “他们是从这儿进入山林的。”苏平将手机屏幕往祁渊的方向转了转,同时说道:“你瞧,这儿是平东村的范围。” 顿了顿,他将地图缩小些许,才继续说: “如果是从县城下来,进入平东村,路程应当是这么个顺序:县城—大乘乡—平虎镇—竹山镇—虚云乡—兴安乡—同化乡—大同镇—安溪乡—柳湖镇,最后从柳湖镇直接进入平和乡平东村的范围。 当然,如果非要经平北村也行,那就不走柳湖镇,直接从安溪乡下来,进入平北村,然后再围着这座山在山脚下的乡道绕一大圈。 两者路程其实相差不大。但作为“外乡人”,在乡村内部道路中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无疑会大大增加暴露的可能性,尤其从地面的痕迹看,他们来这儿交易的次数其实挺频繁的,那他们暴露的概率就更大了。 所以保险的做法,应该是全程走相对开阔的县道,直接进入平东村,然后直接上山。” “明白了。”祁渊立刻点点头,说:“我这就联系他们……” “顺便转告老荀,让他们重点查查刚刚说的第一条线路上的车,虽然工作量繁琐了些,但应该能有收获。” “可是为什么要搞的那么麻烦呢?”祁渊挠挠头:“咱们手中不是有该团伙的大部分人的名单么? 咱们查查这些人名下的车,再查查这些车的行驶轨迹,不就能确定具体是谁来过了这儿么?就算用了套牌,人脸识别现在应用也挺广的,我想不难找到目标才对。 到时候哪怕隐藏这份名单,单单行驶轨迹本身自然就是线索了。而且这些人跟‘信天翁’应该至少表面上是朋友关系,多少有些交集的吧? 视作常规案件来看,有这些人与信天翁有往来,又在信天翁遇害前后来过平和乡,有理由怀疑他们的作案嫌疑对他们展开调查了。” “我知道,老荀也知道,一开始就是打算这么做的。”苏平抱起手,说:“但是我们需要个明面上的调查过程。” 顿了顿,他又摇摇头:“至于人脸识别……还记得曹明扬与楚寻良遇害的那桩案子么?袭警案!当时凶手就戴着口罩、墨镜,人脸识别根本无用。” “那会儿情况不太一样。”祁渊小声嘟哝:“现在都四月份了,除了我们这样性质相对特殊的人外很少有人在车内戴口罩,尤其县城乡下,戴着反而可疑,咱们甚至能以此为线索将在车里头戴口罩的人先初筛出来。” 苏平微微一愣。 几秒后他嗯一声:“这我倒是没注意到……不过,平宽县的经济条件不太好,县道上连监控探头的密度都不大,更遑论高清探头。如果是在夜间,也就能拍到车牌,驾驶室里的情况真不一定拍得到,侦查价值其实不大。” 随后他又笑道:“大不大也无所谓,多的是方法确定名单中究竟哪些人在近期来过这附近,监控什么的作为个由头即可了。反正凭这个线索也还不足以直接定罪,还需要挺繁琐的调查补完证据。 更何况……我们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这么几个人而已。” 祁渊嗯一声。 苏平又笑问道:“怎么样,头一次面对这样的穷凶极恶的犯罪团伙,怕不怕?” “严格来说,不算是第一次了。”祁渊摇头:“2.17袭警案,几个嫌疑人虽然只是粗浅的合作关系而非有组织团伙,但在危险程度上也没什么区别,都是胆大妄为少有的敢对我们警察下死手的家伙。 甚至于那帮人更危险,他们敢在明面上挑衅我们。而现在碰到的这伙犯罪不一样,杀卧底虽然性质也很恶劣,但在他们眼中可能并不能算是明面上的挑衅,所以光明正大顶着警察身份的我们,该团伙未必敢动手。” “也是。”苏平嗯一声,说:“但保险起见,这段时间跟紧我,尽量别落单了。这帮人要走投无路,搞不好会产生拉人垫背的想法。” “好的。”祁渊应道。 接着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儿:“不对,我刚刚瞥了眼电脑……好像只见那信天翁说了他们在平北村附近的山林里交易,却没说过是从平东村进来然后往西北方向走一公里多的山路?” ------------ 第94章 切割 “别的先不讲,按苏队你刚刚说的,从平东村还是平北村进入的平和乡并上的山,应该是个相当关键、重要的线索,他身为资深卧底没理由不知道吧?为什么不汇报呢?” “不好说。”苏平摇头:“别急着下定论。与其纠结这事儿,你倒不如想想他们为什么要都个圈子从平东村进山,走山路进入到平北村的地界。直接从平北村上山岂不舒服方便?” 祁渊沉默。 “行了,先把吩咐你的事儿交代下去。另外再让他们调派几个人过来,在平东村这儿走访走访。哦还有,别忘了让老魏腾两个痕检员过来,在这附近调查调查,说不定有线索。” “知道了。”祁渊立即颔首,乖乖照做。 很快,原地候命的民警便管骑上了摩托往这儿赶——兜弯的话大概有五公里上下,十分钟内能到,但直接走山路,从先前集合的地方过来大概得有两公里多,需要接近半个钟头。 摩托是派出所借的,老早就借过来候命了。派出所警车就一辆,但摩托却不少,十好几辆,让苏平调了十辆过来,这次用了八辆,两辆依旧候命。 乡下道路,还是摩托和电驴方便些,毕竟道路不宽不时又有人走动,甚至很多人直接站在大马路中间唠嗑,所以如果有交汇车或者碰到牛羊会很麻烦,耽误时间。 苏平则带着祁渊出了山,在乡道尽头等着,再上去就是台阶了,摩托开不上去。 几分钟后,他俩便看到一排摩托开过来,速度还挺快,目测四十多公里每小时。 “喂!乡下小道开那么快干什么?”苏平见了,猛地挥挥手,大声喝道,让他们慢些。 不过距离毕竟还有些远,又戴着头盔,为首那民警还以为苏平跟他在打招呼,本能的抬起头,同时左手举起想要回应。 正这时,他刚抬到一半的手便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忽的往后一撞,近乎与此同时上半身也忽然后仰,摩托车头微微翘起并瞬间失去平衡,他与他后座载的人一块儿滚落到地上。 紧跟着后座的人迅速挣扎着起来,猛地对后头挥手呐喊让他们停下,同时地面上开始溢出抹刺眼的红,并呈流柱缓缓往外扩散。 后边的民警自然发现了不对,一个个的猛地刹车随后下车查看。而苏平与祁渊俩在这两人摔车的瞬间愣了两秒,便也赶忙冲了出去。 “小祁你先跑,看看怎么回事儿,别管我!” 祁渊嗯一声,发足狂奔。 紧跟着苏平仿佛想到了什么,又一愣,随后赶紧道:“等等,等等!别跑那么快!” “嗯?”祁渊有些纳闷,但还是本能的放慢了点速度。再想想刚刚瞧见的诡异一幕,又不由心中微微发寒,速度更慢几分。 刚刚拔腿就跑自然是脑子发热下的正常举动,这会儿回过劲来,他越想越不得劲儿。 于是他听到苏平的话后,冲刺便变成了快跑,进而又成了慢跑,最后成了快步走。 但直到走到近前,依旧没什么事儿,他反倒又有些纳闷,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而与此同时,先前摔车的刑警已经坐了起来,头盔已经被同伴给摘掉了。 他右手捂着喉咙,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左手下垂放在大腿上,轻微抖动。而另一名刑警已经把上衣脱了下来叠好捧着,正打算帮他摁住伤口。 祁渊注意到,他左手尾指、环指已经被切掉了一截,中指也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断流出。 这时,那刑警右手松开,另一刑警瞬间将衣服摁了上去。间隙中,祁渊瞧见他脖子上有道巨大的伤创,又长又深,不过有太多鲜血遮掩,看不清楚。 “这是被什么东西给割了一下么?”祁渊皱眉:“看也看不见,还在半空中,会是什么呢?” 苏平终于走了过来,顾不得喘粗气,便问:“打急救电话了么?通知其他同事过来了么?” “苏队,都打了!”阿先站起身说道,随后抿抿嘴,瞧了他一眼:“但他……伤口很深,失血极多,不一定能挺得住。” “总得救人,先帮他止血,压好伤口!他是什么血型?赶紧叫医院先备好再说!”苏平又道。 阿先赶紧从他口袋中摸出了工作证,随后说:“O型,O型血!” 好几个刑警立刻举手表示他们也是O型血,如果医院血库备血不足他们可以捐献。 苏平点点头,这才有功夫左右瞧瞧,又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眼。 “苏队,”祁渊这会儿才敢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我瞧着伤口像是被特别锋利的刀给……” “鱼线或者风筝线。”苏平抿抿嘴:“肯定是这玩意儿,又细又韧,绷紧了切割能力极强,横在半空中也很难看到,以往同样有过先例。那线应该被绷断了,大家好好找找吧。” 顿了顿,他目光又落在了受伤刑警的头盔上,微微皱眉:“要不是他抬手挡了一下,又有头盔下缘防护,恐怕…… 也怪我忽然喊话叫他,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抬头,有头盔护着也不一定会伤这么重,就算切透了头盔,额骨同样硬的很,应当切不进去就会绷断。” 说着,他又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查!必须严查,这线横在半空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 祁渊咽了口唾沫:“会不会是那个犯罪团伙……” 苏平没有一皱。 片刻后,他摇摇头:“不好说,他们应该没有这动机。况且除非他们一直隐匿在附近,否则很难确保这样的陷阱能伤到我们,更可能会被路过的其他村民给触发…… 我更倾向于意外,但不论故意与否,都必须严惩不贷!” 祁渊点点头,又看向坐在地上的那刑警。 他瞧着已经有些呆滞了,毕竟颈动脉破裂,如此大量出血,后果太严重,这短短两分钟便失了几百毫升血,就如阿先说的,不一定能挺得过。 这时,又有名刑警跑过来,看向苏平:“苏队,这时他的指头,我捡回来了。” “嗯……”苏平抿抿嘴,取出个证物袋说:“先放着里头吧,等会一块给送去医院,说不定还能接上。” ------------ 第95章 风筝 又过了三分钟,乡医院仅有的一辆救护车载着名跟车医生和几名护士赶了过来。 他大致检查了一下后,立即用止血钳夹着颈动脉,尔后第一时间对被割开的气管做了简单的清创处理,虽然插入一根气导管保证呼吸,又对被隔断的颈动脉做了简单的缝合,尔后用脱脂棉布压着他的脖子做加压止血。 他倒是做的满熟练地,这一套动作非常快,总共也就用了不到一分半钟,便招呼护士将人抬上担架床,又拿着装着断指的证物袋上了救护车。 随后他急急的对苏平解释说:“我刚刚的处理只是非常粗糙的急救处理,多少加大一点他存活的概率,或者说让他能稍微挺更久些。 实际上他的伤势非常严重,失血只是其一,更要命的是脑组织缺血——他的颈总动脉断裂,而颈总动脉又分为两支,颈外动脉与颈内动脉,其中颈内动脉主要就负责颅腔内供血。 而脑组织缺血缺氧四分钟以上就会产生不可逆的损伤,十分钟内便可引起死亡,这里不论是去县医院还是市区的几大三甲医院都得至少半个钟时间,不做处理他肯定活不了那么久,我也只能尽量抢救。 说实话我们过来已经耽误好几分钟了,即使我做了紧急处理,他能存活的概率也不大。 但好在他血型已经确定,我们医院血库里还有些这个型号的血液,我都给拿过来了,采用氧合血液的方法直接对颈内动脉进行加压供血,还能保证一段时间的脑内供养。 保守估计,只要能在半个钟内将病人送到医院,应该能有五成以上的存货概率。不过这种伤县医院都不行,治不好我们现在必须直接把人拉到余桥市里的医院去,幸好去这两处需要的时间也差不多。 好了不跟你们说那么多赶紧安排个人跟我上车一块去医院吧没时间可以拿来耽误了。” 说到后边,医生甚至都顾不得断句了。 “我去。”阿先站出来,同时一步蹿上救护车。 医生点点头,也不再多言,立刻上了车,随后早已启动的车辆便立刻上了路。 想了想,苏平又抓起对讲机,说道:“呼叫阿松,呼叫阿松!” 松哥声音立刻传出:“赵擎松收到,苏队请讲。” “有一辆救护车刚刚离开上了高速,带我们的兄弟去武警医院接受治疗。你现在立刻开着警车,拉响警笛追上去为这辆救护车保驾护航,务必在半个钟之内让救护车安全抵达目的地!” “明白!”松哥立刻回道。 随后,苏平又拉开了对讲机的天线,调节了下频率,喊道:“刑侦支队苏平,呼叫指挥中心,呼叫指挥中心,收到请回答!” 过了片刻,他又重复一遍。 随后他摇摇头,这种手持式对讲机受限于功率和工作波长,通讯范围相对有限,指挥中心隔着太远,却是喊不到了。当然,警车上也有通讯设备,足以与指挥中心联络,但走过去也需要时间。 他不想耽搁功夫,直接掏出手机给指挥中心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过去。 “老刘头,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害,还是你懂我,确实有事儿。情况是这样,我们队有个兄弟手上,脖子都被切开了…… 对,特别危险,必须半个钟内送到武警医院去,不然估计救不回来。嗯就是这个意思,麻烦你们帮忙协调一下,主要是交通方面,请尽量保证这一路畅通,调节好信号灯什么的…… 没错我们现在在平宽县,很远啊,几十公里,所以必须找你们帮忙了。嗯交管局交警支队那边麻烦你们协调一下,当然我也会打个电话说明情况,这个面子他们应该……” 说着,他叹两口,摇摇头:“你说得对,我不行,我通知老荀让他来打这个电话吧。 嗯麻烦你们了,我们队里有个兄弟为警车保驾护航,车牌号是……你们跟踪这辆车的定位就知道他们位置了。辛苦,太谢谢了,这案子完了咱几个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他长呼口气,又给荀牧打了过去,几句话把情况告诉他,再次挂断,这才抿抿嘴,说:“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好了,希望他能挺过去吧。颈总动脉破裂,真的是……几分钟就能要命!” 祁渊依旧没回过劲儿来,地上大滩大滩的鲜血仍然在刺痛着他的双眼与神经。 恐惧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共情心与移情效应,这也是死人、碎尸案及一些血腥现场让普通人感到惊恐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祁渊如今已经能坦然面对任何血腥的现场而不至于感到害怕、恶心亦或者反胃了,可一个人就在他眼前被活生生的割开了喉咙,依旧让他十分不适。 他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了自己执勤时碰到类似的事,难免有些不寒而栗。 “小祁!” 苏平第三次喊他。 “啊?”他终于回过神,咽了口唾沫,问道:“怎么了苏队?” 苏平轻叹口气,随后很快调整好情绪说:“找到那根线了,灰色半透明的风筝线,粗细没有工具不好测量,但不算太细,也不是特别粗,适中吧。” 略微顿了顿后,他又抬手一指,说:“风筝也找到了,落在那棵树的树冠上,那风筝不小,目测得有三四平米。 另一端还没找到。不过……这么大的风筝,线断了不奇怪,可线断了还绷的那么紧就有点不对劲了,可能是人为故意。当然由于另一端还没被发现,不知道具体情况,倒也不好直接下定论。” 祁渊一愣:“苏队你刚刚不是说人为故意设置陷阱的可能性很小么?” “是小,但不能完全排除。”苏平道,随后又指了指那个风筝:“等会儿把风筝拿下来以后,你去拍张照片,发群里,等会让咱们一块在村子里走访走访,先搞清楚是不是村里人放的风筝再做进一步打算。” “好。”祁渊点头答应,随后又瞥了地上血迹一眼,尔后强行移开目光集中精神,说:“苏队,我也一块找找风筝线的另一头吧。” “嗯。” ------------ 第96章 人为 过了大约五分钟左右,祁渊终于找到了藏在田埂里的线头。 他通知了苏平一声之后,便又顺着线头往下找,找了大概二十米,就发现风筝线的另一端被捆在了柿子树的枝干上,而且枝干都被勒破了一层皮,细线潜入了树干当中达几毫米深。 苏平过来瞧了一眼,脸立马就拉了下来:“这是人为弄的!” “显而易见。”祁渊轻声说:“如果是风筝线断裂自然飘落下来,另一端即使缠在了树干上也不可能打上这种结。” “找出来!”苏平深吸口气:“必须把作案人给找出来,让他还小卫一个交代!” 祁渊轻轻颔首,卫轩——也就是脖子被割开的那名刑警,他受了这么大的伤害,自然需要还他一个交代。 何况不论作案人的动机是什么,受害人又是什么身份,这种主观故意的行为设置都够的上“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了。 拍了照片,往群里一发,祁渊就跟着苏平一道在村子里展开走访。 为了这事儿,他连手头上的案子都暂时放到了一边——毕竟那桩案子目前而言最主要的还是确定证据等工作,并不是非他不可,而这桩案子短时间内能抽调出的警力并不多,只能他多上点心了。 …… “这个风筝……”刚走访第一家,祁渊将手机掏出来,似乎就有了发现。 老大爷看了两眼后,便笃定地说:“肯定是阿俊家的风筝。之前防疫嘛,他们没事干,就说要搞个大风筝,等疫情差不多过去了以后再拿出来放。 他们自己买材料搞的,那风筝大呢,一米多长,但差不多得有四米高。也不算大的夸张吧,但总归是不小了,所以我印象特深刻,前几天拿出去飞的时候好多小孩儿出去看呢。 可惜风太大,那风筝也不小,他买的线细了,而且他还不太会玩,硬扯,这不风筝线就断了呗,也不知道落哪儿…… 怎么,你们警察现在这么闲,还负责帮忙找风筝呐?那风筝落到咱们平东这边来了?” 苏平微微皱眉,这老大爷或许没有什么恶意,但这句话总归不太中听。 但苏平也没多说什么,只问:“听你的意思……这阿俊不是本村人?” “不是,当然不是,他是石坤寨的,在咱们平和的最南边,离这儿得有五六公里呢,骑摩托都要跑个十多分钟。 我堂妹嫁过去了,跟他严格说起来也算沾亲带故的,再加上乡村嘛大多数都认识,而且十来年前咱们乡很多人一块去市里打工,我跟他还在同一个厂,关系也挺好的。” “那你说他之前放风筝的时候很多小孩出去看?”苏平又问。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小孩跑不了五六公里那么远吧?大人的话应该就没那心思特地去看人家放风筝了。”祁渊接过话说道:“现在也不是几十年前,风筝早就不算什么稀罕物件……对城里来说搞不好还算稀罕,但在乡下肯定不算。” “他拿到咱们平东和平北交界那里放的,那里有所小学。” 老大叔解释说:“我们这边多山多树,少有的几块平地也都拿来种菜种稻谷了,田里肯定不能让他下去乱跑乱踩的嘛,踩死了多亏啊。 所以就只有咱们平东跟平北相交的那边有一块空地了,那块地很平坦,但也很贫瘠,黄土一块,种啥啥死,草都不大能活,施肥什么的都没用,就拿来盖学校了,顺便搞了个老大的操场。 中学也有操场,在平南村,不过那中学管的比较严我们都不让进,小学还好,乡里乡亲的不是上学时间谁都能进去,他就在那操场里放,很多小孩就都过去看。” 村里人生活节奏相对慢,是真的能唠嗑,很简单的事儿,愣是让他讲的特别复杂。 祁渊怀疑他要唠开了搞不好能从盘古开天地跟他讲起。 “你刚刚说,他放风筝的时候风筝断了?”苏平则在脑海中整理了下他说的那些话,尔后问道。 “嗯。”老大爷点点头,随后开口作势想要继续捞。 苏平见状立刻抢白问道:“他有去把风筝找回来吗?” “找过,没成。”老大爷叹口气说:“他做这风筝可着实花了不少钱,也费了不少时间,跟他孙子忙活了好久才忙活成,但凡有点希望那肯定要捡回来啊。 可惜咯,线一断,那风筝就跟断线的风筝似的,唰的一下就往上飞,开始的时候还能跟着追一段路,然后就没见影子咯。” 祁渊嘴角一抽,风筝断线后跟断线的风筝似的……这神马破比喻。 老大爷似乎也发现自己形容的有点儿问题,干咳两声又继续说:“我们都估计这风筝少说得飞出十多公里,掉下来也该破破烂烂的了,怎么,真的兜个大圈儿飞回咱平东啦?” 见苏平点点头,老大爷反倒更加纳闷:“不是,你们当警察的,纠结这风筝干什么?找到了给人家阿俊给还回去不就好了?” “不是……”祁渊开口便要解释。 这时苏平却忽然拉了他一把,指头在他胳膊皮上掐了掐,示意他别多嘴。 他瞬间反应过来,平时办案倒也算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大致案情说出去也没关系,但在村里不同,尤其这种宗族观念依旧根深蒂固的地方,亲亲相隐依旧深入人心。 但凡泄露出一星半点的,他们很可能就会立刻提醒当事人,甚至可能自发的为他们打掩护。 这年头这种情况虽然相对而言不多了,却也并没少到哪儿去,依旧时有发生。 于是祁渊赶紧改口:“咱们这不是好奇嘛,咱们警察要破案子,查真相,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既然问明白了,那咱们回头就立刻将风筝送回去……对了大爷,这个阿俊,他家具体住址能不能提供一下?还有电话号码。” “行啊。”老大爷倒也不疑有他,点点头。 祁渊便立刻将纸笔给老大爷递过去。 同时他眉心也微微拧起——他们这边倒是可以尽量隐瞒,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瞒不了多长时间,他们这么做岂不就没意义了么? ------------ 第97章 揪出来 乡下地方生活节奏慢,人也空闲,挺爱闲聊唠嗑,一点风吹草动短短时间都能传遍十里八乡的。 这不,当苏平和祁渊从老大爷家出来的时候,便听见一伙人在马路边扎堆凑一块二闲聊,声音不小。毕竟疫情虽然还没彻底过去,但他们却已经实在闲不住忍不了了,就戴着口罩唠嗑,不自觉的就提高了音量。 听了几耳朵就发现,他们在聊断手的事儿,还有卫轩被风筝线割断喉咙的事儿,甚至笃定就是杀人凶手拿风筝线设陷阱来害警察。 讲的倒是煞有介事,说是她哪哪哪的亲戚在公安局上班,就在办这案子,所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祁渊都想扶额。 苏平则瞥了那几人一眼,没说什么,只带着祁渊离开,往下一家走去。 走了几步路,祁渊忍不住问:“苏队,真的没有关系吗?我们这么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那边却流言满天飞……” 但刚问出口,他忽然灵光浮现,又明白了,便自问自答道:“是了,流言顶多知道咱们有同事被风筝线割断了喉咙,但最要紧的风筝长什么样却并不清楚,所以应当并不至于……” 可说到这他却又顿住了:“也不对啊,刚刚那老大爷已经知道了风筝长啥样是谁家的,小道消息怕是用不了几分钟就会更新到2.0版本……” “行了,哔哔个没玩了还。”苏平斜了他一眼:“我不认为是那大爷口中的‘阿俊’作的案,否则至少应该将风筝给去除。而且如果是他有心犯事,先前弄风筝的时候,也不应该搞的人尽皆知,也没必要弄这么大的风筝。 这些都算不上什么证据,不足以完全排除他的嫌疑,但经验告诉我,并不是他,而是一个捡到了该风筝的人,搞的这件事儿。 动机方面,未必是杀人,可能是恶作剧,可能没意识到风筝线存在着多大的杀伤力。 但不论怎么说,这种行为,都已经涉嫌触犯到了‘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了,无非是主观故意或者过失的区别。具体怎么宣判与我们无关,我们要做的,便是将人缉拿归案。” “明白了。”祁渊轻轻点头表示明白,但之后便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风筝是阿俊的,但嫌疑人却不是他,疑似是被人机缘巧合下捡走……那咱们该怎么查?” “有目击人或者知情人倒好办,比如谁捡到了风筝之类的……按理说,那路也并不是特别冷清,估摸着还是能有人看到的。”苏平说道: “实在不行,也可以在询问的时候多留意被询问人的微表情等,以确定被询问人是否知道风筝的事儿。总而言之,挨家挨户走访下去就是了。” “哦。”祁渊应道。 …… 二十分钟后,苏平与祁渊从第五户人家出来——他们走访的倒是快,平均四五分钟左右便能问过去一家。 可惜人都不太齐,村民们都出门干活或者赶集去了,也有的三三俩俩聚一块唠嗑,家里就一两人干着家务拣着菜。 有可能家里某人恰好知情,但偏偏不在家,下地干活了,走访便成了无用功。 但他们也没别的好法子,只能先这么查下去再说。 这时,苏平电话响起,阿先打来的,告诉他卫轩已经到了武警医院。苏平放心了些,长松口气,随后将手机收进口袋,看向祁渊,说: “小卫已经送到武警医院了,第一时间送进了急救室。目前医院O型血备血充足,多名专家联合操刀,应该稳了。” 顿了顿,他又缓缓摇头,轻声说:“这么讲也不太对,应该说能做的都已经做好了,剩下的得靠他自己,希望他能挺过去吧。” “肯定没问题的。”祁渊抿抿嘴。 苏平瞧了他一眼,应了声嗯,随后便带着他继续走访。 就这样,又过去将近两个钟头,苏平和祁渊俩才算问询完了两条街,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就如最开始问询时那老大爷说的那样,村里不少人都知道这风筝是石坤寨的‘阿俊’做的,同时也很多人看到前些日子他在放风筝的时候线断了,不少人也都说阿俊很着急的找过最后实在找不到才放弃。 但最后风筝落到了哪儿,被谁拿去了,他们却并不清楚,压根就没法问出来。 苏平也只能尽量抽调警力安排好人在村子四处守着、瞧瞧,希望作案人心理素质不太强,得知警方在严查这事儿后顶不住心理压力露出破绽,这样他们就有希望直接锁定嫌疑人了。 “苏队,呼叫苏队!”这时,苏平刚带着祁渊走出一家商铺,他对讲机便响了起来,老海的声音从中传出。 “收到。”苏平应一声,尔后便直接问道:“怎么说?有发现?” “找到嫌疑人了。” “噢?在哪?”苏平赶紧问道。 “安宁路113号,一家食杂店。”老海说道:“我在微信上发个定位?” “行。”苏平点点头说道。安宁路在哪儿他还真不清楚,得问人,一路找过去需要不少时间,能有位置共享自然最好了。 不一会儿后,他便掏出手机,果见老海发了个定位,他点开瞧瞧,便见目的地离这边不算太远,约莫四百米左右的样子,便招呼上祁渊赶忙过去。 两人走的极快,五分钟不到就抵达了目的地,老海和他的搭档一块儿站在门口,一眼就能见着,倒也不需要特地找门牌号什么的。 “苏队!”看见苏平,两民警立刻打了个招呼,随后方常又对祁渊点点头叫了声小祁。 祁渊礼貌的回一声,便也看向苏平。 这会儿,食杂店老板老板娘正蹲在一旁,老板娘面无表情双目无神,老板则焦急不已抓耳挠腮,时不时的看向他们这边,欲言又止的模样。 边上站着个小孩儿,穿着黑蓝白三色交接的套装运动裤,脚下踩着双低仿阿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仔细看,便见他十指交错拧在一块儿,指节微微发白,略有些颤抖,显然他心里很不平静。 ------------ 第98章 叛逆 见到他这副模样,祁渊便大概了然了。 事情恐怕是这家伙干的。 不过他瞧着年纪却也不大,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 同样打量了几眼,苏平便直接走进了食杂店,出示证件:“你们好,我是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的民警,苏平。” 顿了顿之后,他又接着问道:“怎么称呼?” “我……我也姓苏……”老板站起身,咽了口唾沫,随后搓搓手心,跟苏平握了握手,讨好的笑道:“苏警官,咱们说不定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嘞!” “苏先生。”苏平缓缓将手抽回,随后瞥了眼站在边上的少年一眼,问:“怎么回事儿?这小哥犯事了?” 苏姓老板抿抿嘴,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或者,他可能是在挣扎着要不要自己把罪名扛下来。 但到了最后,或许是因为有别的知情人存在,又或者是因为那少年郎已经招了,他这会儿再揽罪其实没什么意义,反倒会把自个儿给搭进去。 所以他只长叹了口气,说:“这小子也不知道脑袋瓜子怎么想的,近些日子看了点抗日神剧,看到了里头的特种兵拿细线设陷阱杀鬼子,就觉得好玩,恰巧捡到了石坤寨那‘阿俊’断了线的风筝,就……就……唉!” 苏平挑眉:“就把风筝挂到了树上,牵着绳子另一头走到道路另一边绑在另一颗树的树干上头设陷阱?” 苏姓老板又叹口气,摇摇头:“抱歉警察同志,是我没教好儿子……” “呵,”苏平斜了他一眼,冷冷的问道:“你知道那风筝线酿成了什么样的惨祸么?” “嗯……”苏姓老板低下头,轻声说道:“听说有人被那线割了……” “听说?有人?”苏平哼一声:“是我们的兄弟,被割断了两根指头,还被割断了脖子,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能不能挺过来还说不准! 贪玩,就因为贪玩,搞了这么危险的东西,完了直接一走了之?也幸亏当时我们就在现场,而且他血型就写在工作证上,换个人换个时间换一种情况就死定了!一条人命!险些玩出了人命来,可以啊!真能玩!” “我哪里知道一根线这么牛逼啊!”那少年郎听到这儿,脾气也跟着就上来了,梗着脖子红着脸嚷嚷道: “我又没有试过拿线割人,以为顶多就是绊一下啊!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书上还说不知者无罪,你凶什么凶啊?警察了不起啊?妈的,警察算个**!” “……”祁渊被他说蒙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瞧着这小哥们,眼角微微有些抽搐,暗想这人脑袋怕是有点毛病。 下一刻,就见苏姓老板忽的脱了拖鞋,拿在手中狠狠的往那少年郎脸上扇了几下,一边扇一边骂:“黐线啊你!扑街仔!怎么说话的?丢雷楼某,嗓子大的很啊,做错事了你还不知道,顶嘴,骂人?我平时怎么教的你?” 噼里啪啦一顿揍,几拖鞋下去,少年郎双脸便直接被抽肿了,又青又紫,末了老板又狠狠的往他肚子上踢了一脚,踢得的他往后退了三步,之后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兀自懵懵的发着呆,嘴巴张老开,难以置信的模样。 老海这时才赶忙跑了上去,走到老板身后伸手抱住他,说:“苏先生,你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人啊!” 其实这架,老海,还有苏平等人都是不想劝的。 毕竟自己的同事莫名其妙的碰到这事儿,可以说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他们心里当然也火得很,恨不得逮住作案人后将他给暴揍一顿。 可惜他们的身份不允许他们做出这种事儿,否则轻则处分,重了可能要承担法律责任。 所以瞧着他爹揍他,老海等人便也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并打算象征性的随便阻止一下。只是没想到老板打的是真狠,老海怕打出个好歹来,这才赶紧上去直接一把将老板抱住,制止他继续动手。 “打真狠,尤其最后那一脚,正正的踹向肚子,也不怕把肝给踹坏了。”祁渊则抿抿嘴。 随后他又忍不住暗暗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老板想来也是为了给他儿子开脱吧,自己动手打一顿作为惩罚,作为交代,希望咱们可以放过他儿子再给他个机会…… 可惜,这都没有用,完全没意义,我们不可能因为这小哥儿受到了教训和惩罚就放过他,甚至审判时也不会因为他被自己父亲打过一顿而轻判。私刑私罚什么的,都并不受到法律承认。” 想到这儿,祁渊摇摇头。 苏平则对另一位民警使了个眼色,那民警会意,走到那少年郎边上打算将他扶起来。 那少年用力一挣,自个儿爬起来了,指着自己老爹的鼻子,声嘶力竭的骂道:“苏恩浩你什么意思?你要打死我是不是?来啊,打啊!你干脆直接打死我算了!” 苏姓老板眼珠子一瞪,气的鼻子都要冒烟了。 “这逼娃娃,有点叛逆。”祁渊两条眉毛往上微轩,瞧了少年郎一眼。 不过,相对而言,初高中时期,确实也最为叛逆。 “可叛逆不代表没脑子吧?”祁渊又忍不住想到:“看了几集电视就跑到路上拉风筝线设陷阱?就算不知道风筝线切割力强,哪怕只是普通的看不到的粗绳子,有人骑摩托车经过被绊下来也是件极其危险的事儿吧? 小学生还可能瞧着电视里那帮被从马上绊下来的家伙依旧生龙活虎的样子就以为摔车摔马没啥事儿,中学生不至于这么没常识没脑子……呃,别说,瞧他刚顶撞苏队顶撞自己老爸的模样,他可能真的没脑子。” 与此同时,苏平又对那民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这少年郎先带一边去。 随后他让老海松开食杂店老板,问道:“你这儿子,多大了?先声明我问的周岁。” “十五,再过两月就十六了。”老板别过头,闭上眼睛,轻声说:“现在正读高一。” ------------ 第99章 破碎 “满十四周岁了啊。”苏平冷笑一声。 满十四周岁,需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这娃可以说是废了。 老板苏恩浩显然也有点儿常识,知道这些事儿,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眶中涌了出来,很快便挂满面颊,又跌落在地上,砸出朵朵泪渍。 见他如此反应,苏平也没什么表示。 少年犯减轻甚至免于处罚这点虽然颇有争议,但往深了想,一昧的抨击未免也有失偏颇。 实际上对刑事处罚力度而言,除了本身所犯罪责、后果严重与否以及行为与后果的因果关系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即刑事责任能力。 法律上将行为人的刑事责任能力大致上划分为了四个档次,分别为完全刑事责任、减轻刑事责任、相对刑事责任与绝对无刑事责任。 年龄是其中一个因素,行为能力也是。 其中争议的关键其实在于“监护人”应当履行的责任罢了。然而就目前而言,对绝对无刑事责任人犯罪,其“监护人”仅需履行民事责任而不负刑事责任,出发也仅仅只是勒令监护人对犯罪人进行约束管教而已。 这个力度着实太轻。 虽然说惩罚仅是手段而非目的,但没有手段又如何达成目的?法律其中一个相当重要的作用便是威慑作用,失去了威慑,犯罪成本降低,这一“收益”人群的犯罪率自然难免抬高。 因为成本过低,监护人对被监护人的监护力度、约束力度便可能降低。这种情况下,被监护人犯罪,监护人其实难逃其咎。 所以,苏恩浩的儿子犯事,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也有责任,苏平自然提不起任何同情。 生而不养为罪,养而不教为祸,教而无方为过。 教而无方还能原谅,毕竟就连华生那样的心理学家也没能保证将自己子女给教育好,更别说普罗大众了。 但如果是养而不教,这样的父母确实不称职。 只是苏恩浩究竟是养而不教,还是教而无方,这么短时间接触倒也看不出来。警方办案也蛮忌讳先入为主的。 于是苏平便压下了心底那点儿不客观的情绪,左右瞥了眼。 见到少年郎已经被带到一边后,他才接着问:“这孩子,一直都这样没大没小?” “也不是。”苏恩浩轻轻摇头,又接连叹几口气,才接着说:“他小时候还算乖的,也很听话,见人就叫,嘴甜有礼貌,大家都喜欢他。 是上初中以后……初二那会儿吧,学校要求留宿,可能就是那时候不知道跟哪个烂仔学坏了,半夜里**出去上网,跑到网吧打游戏,***,还TM学会了抽烟。 他班主任通知我这事的时候我差点没气炸了,半夜骑上摩托就跑到他学校去,说了两句,脾气上来没忍住,就一脚把他踹倒,打了几拳不解气,又把他裤子扒下来打——那会儿是冬天嘛,穿得厚打了他不疼……” 苏平忍不住扶额。 初中时候,是个非常要面子的阶段,所谓的热血中二什么的,也源自于对认同感的强烈渴求,亟需他人尊重乃至崇拜。 结果就这么被他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脱了裤子打屁股…… 这娃完了,铁定要性情大变,与父亲的关系也将降到冰点,甚至由亲人变仇人。 果不其然,就听苏恩浩说:“从那以后,他就完全变了个人,很少回家,也不跟家里联系了,打电话就是要钱,偶尔周末回来也赖自己房间里,吃完饭立刻就上楼,跟他妈还有几句话讲,跟我永远没话说。 成绩也是,一落千丈啊,上课就睡觉,老师讲他,没用,直接就变得完全没脸没皮了…… 我也猜得到,肯定是那次我打他打出的问题。我后悔啊,真的后悔,成绩不好就成绩不好嘛,哪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苏平轻叹口气。 这种结果,他并不意外。 祁渊也不由得微微低下头,想到自己初中、高中留宿的时候。 说实在话,上了中学,在校留宿,与小学时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哪怕有相对严苛的校规校训监督,比之小学时候其实也自由的多了。 很多自律性不够的孩子,这会儿就会开始“学坏”。 也不能说是学坏吧,只是在形形色色的诱惑之下,难以把持罢了。小学时有父母管着还好些,上了中学,学校真心管不过来这么多人。 但…… 做错了选择不可怕,怕的是一错再错。面对犯错的孩子,多数家长怒急攻心,很可能做出特别伤孩子自尊的事儿。 就如苏恩浩,一顿打下去,他儿子,那个少年郎便半毁了,如果没能修复好他严重受损的自尊心,修复好父子关系,甚至可能整个人生都…… 不,那少年郎如今犯了这么大的错,可以说这辈子已经完了。 想到这,祁渊又觉得侥幸不已。 错事他也犯过,翘课、**、上网、偷***、抽烟,高中时基本犯了个遍,尤其看片,小学的时候就偷他爸的光碟看过…… 好在他爸虽然也惩罚了他,但并不算过,惩罚的目的是让他知道错,而不是怒急之下泄愤。 抿抿嘴,他渐渐回神,随后看向苏恩浩,问道:“这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啊?”苏恩浩一愣。 “就你儿子把风筝线悬在道路上的事儿。” “刚刚你们找上门,他才说的。”苏恩浩别过头:“我要早知道这事儿,肯定把风筝线给拆了去。警官,他知道错了,能不能原谅他……” 祁渊看了他一眼,随后摇头:“只有卫警官有资格原谅他。但,即使卫警官原谅他了,他也逃不掉。刑事犯罪,属于公诉案件,取得受害人的谅解许多时候能获得减刑,但并不能免罪。” 苏恩浩当然有这方面的常识,只是不免还有些侥幸心。 这时,苏平忽然又问:“是他自己一个人犯下的这事儿,还是跟他朋友一块儿做的?” “这……”苏恩浩一愣,跟着反应过来,说:“我也不清楚,他没说……警官,给我个机会,我来问问他吧?” 苏平瞧了他两眼,点头。 ------------ 第100章 缘由 苏恩浩上了警车,老海依旧待在里头。 苏平则跟祁渊走到一边,打开对讲机。 便听见老海告知苏恩浩,他与自己儿子聊天的内容会被执法记录仪拍下,全程监控、监听,而且苏平也能听见。 同时也告诉他,晚些时候审讯他儿子的时候,他也需要在场。 苏恩浩嗯一声,没意见,随后就看向他儿子。 然后父子俩就吵了起来…… 苏平点上跟烟,他对这些事儿并不感兴趣,见得实在太多了。他主要想在苏恩浩说服他儿子之后,搞清楚这事儿究竟是他儿子独自犯的,还是跟别人一块儿搞的。 祁渊在边上亚洲蹲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问:“苏队,你觉得,这小子横一根风筝线在路上真的是为了好玩吗?” “他虽然叛逆,但不蠢。”苏平语气冷淡:“能上高中,哪怕成绩再怎么差,总该有些常识。 我看他智商也正常,不可能不知道风筝线横在路上能有多危险——何况先前走访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儿的人,挺喜欢放风筝,他十有仈Jiǔ也放过。而放过风筝的人,十有仈Jiǔ,也被绷紧的风筝线划破过手指乃至手掌…… 这种情况下,还能认为他不知道风筝线的危险性吗?” 祁渊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尔后又压低声音问道:“换句话说……他并非是贪玩,而是……故意搞事情?” “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你……”祁渊张了张嘴:“苏队你刚刚听到贪玩这两个字,反应怎么这么大?” “你当时就反应过来他不可能是贪玩了?”苏平斜了他一眼。 “这倒是。”祁渊讪讪笑了声。 苏平又斜了他一眼:“说起来,你小子挺厉害啊,真把烟戒了?” “嗯。”祁渊颔首:“其实没想象中的难。” “是啊,主要就是心理依赖,或者说习惯。”苏平也有些感慨:“但这习惯……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就简单在,只要坚持几天就好了,但难就难在它总潜移默化的影响你。” 祁渊点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 “你这先点头又摇头的,啥意思?” “赞同,可惜苏队你错过最好的时机了。” “也是啊,真让你说对了,戴着口罩不方便抽,确实是最好的时机。”苏平将烟头掐灭了,随后看向对讲机。 那对父子还在吵。 争吵当中,却也透露出不少消息——苏平可以断定,那少年郎在初中时被苏恩浩狠狠打过一顿,颜面尽失后,心理已经有些扭曲了。 言语间便悄然表明,他已然有了一定的暴力倾向与反社费人格,甚至说出“只恨我没早两年干这事儿,否则那会儿还不满14周岁,警察都不会抓我”的话来。 “嗤!”听到这儿,苏平忍不住翻个白眼,又点上根烟:“这逼崽子,真想揍他一顿!” 祁渊沉默,过了几秒才说:“这种想法着实可怕。也正因这样的人存在,未成年人保护法,才会逐渐变成未成年人渣保护法。” “拉倒吧你,”苏平又翻个白眼:“别人不知道,你是警察,还能不知道吗?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属于绝对无刑事责任,这是刑法规定的内容,跟未成年人保护法有什么关系了? 再说,刑法属于基本法,未成年人保护法只能算普通法,普通法不能与基本法相抵触,或者说,即使相抵触了,也得以基本法为准。 如果不是刑法在这方面存在规定,14周岁以下的未成年人犯罪怎么可能免于处罚?那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也就算了,你好歹也是警校毕业出来的,这都没学过吗?” 祁渊挠挠头。 苏平又瞥了他两眼:“以后这种低级错误别犯了,实践经验重要,以前学的那些基础更不能丢,两者缺一不可。否则直接从社会招警就行了,还要警校干嘛?” “明白了。”祁渊赶紧说道。 这时,父子俩吵的更厉害了。 苏堃——也就是那少年郎——情绪激动不已,爆出了个隐秘。 他当时暗恋自己的班主任…… 或者也不能说是暗恋,只不过是少年郎对漂亮异性产生的本能好感罢了,他一小屁孩儿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简单来说就是由馋别人身子的原始冲动影响,模糊了他的判断力,让他产生好感,进而沉浸在这种感情当中,且在一定阶段内感情还会不断加深,一定程度上蒙蔽他的双眼,左右他的判断。 偏偏他笃定这是喜欢,更是加强了这种感情。 结果就被他父亲当着“暗恋”对象的面暴打了一顿,这还不算,还被扒了裤子揍,打的死去活来,疼的哭天喊地,什么脸都给丢光了。 这种“感情”也彻底破碎了,进而让他完全沦落,心理日渐扭曲、畸形。 与父亲争吵到最后,他情绪崩溃下,嚷嚷出了实话——看到抗日神剧用风筝线设陷阱是真,贪玩是假,报复是真。 那部神剧里头,风筝线消灭了十几个鬼子。他知道神剧夸大了许多,但同时也提供给了他灵感——因为他也知道风筝线十分危险。 把人割伤乃至割死后,他就自首,他爸肯定要赔钱,赔的倾家荡产。至于他自己,无所谓了,反正他也觉得自己前途一片灰暗。 “没想到他动机竟然是报复他老爸……这脑回路确实惊奇。”祁渊嘴角抽搐:“想报复直接晚上拿刀捅他爹啊……” 苏平冰冷如刀的目光剜了过来。 祁渊自知失言,赶紧闭嘴。 这时,另一名刑警踱了过来,说:“苏队,他的话不能全信,很大程度应该只是气他爸的气话而已。” 苏平抬头。 刑警便接着说:“如果他想自首,我们过来调查的时候他就应该直说了。但实际情况是,我们发现他看到照片后表情不大自然,连连追问,他话语自相矛盾辩解不过之后才承认的。” “噢?”苏平捏着下巴:“结合他相对隐秘的作案手法……本质上还是想报复社费咯?” 祁渊接话:“过失与故意,差别很大。而他已经承认自己是故意犯罪的了,所以具体动机,不是很重要了吧?” 苏平轻哼一声:“你说呢?” ------------ 第101章 分歧 我国的刑法学界中,犯罪动机对量刑有一定影响是普遍认同的观点,毕竟犯罪动机是犯罪分子实施犯罪行为的内心起因,反映了犯罪人的主观恶性、危险性和社会危害性。 但目前尚缺少对犯罪动机的性质和具体作用的深入研究,重视程度也只流于浅表,是以犯罪动机在我国刑法中的地位并不明确,相当笼统,相关规范性文件对动机的适用性规定也非常少。 一般而言,司法实践也只是将犯罪动机纳入到酌定量刑情节中予以笼统的界定,高度依赖于法官的自由裁量权。 而报复亲属与报复社费,这两动机区别可以说极大,危害性也是后者来的更大一些,但在司法实践,审判过程中,占比恐怕是极小的。 影响还不如舆情对宣判的影响。 而本案,祁渊也猜得到,法官裁定量刑最重要的参考依据在于三点,一个是犯罪行为系主观故意与否,一个是苏堃的年龄,最后一个则是卫轩的伤情。 目前这三点都已经确认了。 卫轩运气好能活,却也难免重伤并落下病根,一线刑警肯定没法挡了,甚至可能落下眼中残疾并因伤退休,运气差点甚至可能因脑缺氧造成偏瘫及智力下降,运气更差点或许会不治身亡。 最坏的结果,便是成了植物人,生不如死,同时还长久的折磨着家人。 所以,祁渊说的其实没错,动机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但苏平较真更没有问题,毕竟他们是刑警,不是法官。他们不负责审判,只负责查明真相和抓人。 动机也是真相的一部分,将凶手的动机搞清楚也是刑警的职责之一。 祁渊想明白了这点,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想了想,苏平又管那刑警借了对讲机,通知下去,关于风筝线伤人案暂且告一段落,留两名痕检员继续在现场收集证据即可。 其余警力,继续调查安志河遇害案。“信天翁”这个代号,目前暂时只在苏平、孟云益、荀牧等少数人交流时才会提到。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父子俩的争吵总算结束。 而真相业已大白,取证工作也进行的差不多了,苏平就让老海开车带这对父子回支队,展开正式审讯。 其余刑警继续针对安志河遇害案展开走访。 傍晚,苏平收到个好消息——卫轩生命体征平稳,已经初步脱离了生命危险,虽然伤情具体发展还得再观察几天,苏醒时间无法精确确定。 但至少预后良好,脑CT未见大面积梗死,不至于有太严重的后遗症。而手指也也续接了上去,目前来看存活良好,血液循环畅通,且环指与尾指发挥的作用并不大,往后生活应当没有太大的影响。 可颈动脉与气管断裂,也不是说好就能好的,一线刑警生涯肯定终结了。 医生能做的,也只是给予支持治疗罢了。 不过这会儿能得知他保住一条命,而且可预见的后遗症并不严重,已经是顶好的消息了。 苏平总算稍微松口气,泡面都多吃了一桶。 吃完后,他一抹嘴,看向孟云益:“老孟,一天了,你还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孟云益放下泡面桶。 片刻后,他又再次端了起来,咕噜噜将剩下的汤给喝完,又用叉子扒拉了几下,将碗底的碎菜碎肉也给扒拉进嘴里,缓缓地咀嚼着。 苏平默默拿出个沙琪玛递给他,他接过,继续啃了起来,却还依旧是一言不发。 苏平也不催促,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直到他一个沙琪玛吃完,才问道:“一整天了,什么都没发现?还是说,一点消息都不能透露给我知道? 或者……上头那帮人到底是什么个意思?给不给查?不让查就直接给个痛快话,也好过在这边疯狂拖后腿。” 一旁的祁渊感觉气氛似乎有点儿不对,想要往远处挪一挪,却又不敢,只能硬杵在边上看着。 听到这话,他暗暗有些心惊。但结合早上了解到的消息,却又有些明悟了——上头的那些人,总是以大局为重的。 同时又忍不住暗暗腹诽——就算不给查,苏平难道就会放弃了? 随后他又是一惊,这帮家伙竟然当着他的面聊这些相当敏感的话题…… 不理解的同时,他还有些惶恐。因为哪怕苏平和荀牧再怎么看重他,这些事儿也不该让他一个见习生知道。 而且苏平荀牧也就算了,如今孟云益也是如此,根本不避讳他,更让他觉得心里发毛。 他隐约感觉自己身上有大秘密,或者说苏平、荀牧等人在他身上有着什么布局。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有点儿毛骨悚然。 而与此同时,孟云益也终于开了口:“说实话,如果……我说如果,上头真的不让查,你会放弃?” 苏平看着他。 祁渊回过神,目光悄悄的瞥了眼孟云益,一方面没想到他说的话与自己刚想的相同;另一方面,哪怕他强调了如果两字,这句话也透露出不少东西了。 但…… 孟云益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但他依旧说出口,只能说明,他也并不想瞒着苏平。 或者说,任何一个还有良知有担当的警察,恐怕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同事遇害而置之不理的吧。 所以孟云益夹在两头其实也很痛苦? 祁渊如是想到。 而苏平则终于开了口,淡淡的说:“我不会放弃。但我会把碍手碍脚的家伙踢出局,免得个别人拖后腿,好全力侦破本案。至于侦破之后会怎么办,如何判刑,我管不了。” 孟云益抿嘴:“你这又是何必?干嘛非要跟上头对着干?” “那又如何?”苏平轻笑:“老荀是一把手,老赵头不管事儿,那么紧挨着就是我了。 我相信老荀也和我一样,打算全力侦破本案。如此一来,我俩齐心协力,谁能阻挡?上头吗?可以,但在此之前,先把我俩停职了吧。 眼睁睁的看着卧底兄弟丧命而无动于衷,很抱歉,我做不到。如果哪天能做到了,我也不配再穿着这身警服了。” ------------ 第102章 慌 我当然也知道,我当然也不想。”孟云益抿唇,压低了音量,声儿从喉咙里发出,说:“信天翁那是我的下线,我跟他合作了这么多年,感情只比你深不比你浅! 苏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不管怎么样我至少不会做背叛组织的事儿,至少不会玷污了自己警察的名头。” “我知道。”苏平盯着他的双眼:“说白了,你,或者说你们就是想要我有大局观。 以大局为重,我懂,我当然懂,很多时候咱们确实没得选,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又或者说,证据不足,没办法只能忍。 卧底计划就是最简单最直观的例子。为什么要让咱们的兄弟去冒险当什么卧底?不就是因为证据不足吗? 很多犯罪集团,咱们不是没证据,是没有核心证据。那些小弟们犯下的事儿即使咱们知道了也根本没有用,为了泄愤而不管不顾把那帮家伙抓出来,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他们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反而可能有了戒备心更难对付。 而那些大佬,硬抓来又怎么样呢?关个十二小时、二十四小时乃至四十八小时,还不是要乖乖放人?不但没有意义,反而还可能暴露卧底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我们忍,乃至坐视他们继续犯罪,这还能算是有大局观,还能算是以大局为重。毕竟么,大局面前,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牺牲了也就牺牲了,慷他人之慨嘛,做的也不是一次两次……” “苏队!”孟云益声音沉了一些:“你当这么多年老刑警了,怎么还会说出这种话来?” “说给孩子听的。”苏平无所谓的笑笑,瞅了祁渊一眼:“小祁,听了这么久,听了这么多,有什么想说的?” “我……”祁渊一愣,没想到苏平会忽然说到他。 而且还抛给了他一个大难题。 紧跟着孟云益却也也看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祁渊抿抿嘴,犹豫了几秒之后才说:“我不知道。” 顿了顿,他才说:“只能说,纯粹、单纯的人,其实当不了警察。” “有这个认知就够了。”苏平点点头,随后又看着孟云益,问:“你刚刚说我应该懂你,那么,这个问题我现在还回去,你应该也懂我才对吧?你觉得我这人没有大局观吗?” 孟云益沉默。 “如果照你提供的那些线索来看,这个团伙懂规矩有底线,虽然犯罪,但留着他们比铲除了他们来的更好些,我同样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利用他们把别的没底线的鱼给一条条钓出来。 但现在他们已经没底线了,杀人啊,杀的我们兄弟啊。这种事就和家暴一样,只有0次和无数次,所以说他们已经没底线了,这个鱼饵已经超脱咱们掌控了…… 上头那帮家伙,总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殊不知他们其实一直在玩火,随时可能翻船。水能载舟,舟何时能镇压水?一直平平稳稳,不过是没碰到足够大的风浪而已。 所以……玩火就玩火吧,但当风起火涨,就该第一时间将火苗熄灭。如果他们想,大可重新物色一条鱼充当饵,但现在这个团伙,不行了,必须将其捣毁,是必须。” 孟云益摇摇头:“重新物色一条……哪有那么简单呢?” “那就干脆不要。”苏平淡然说道:“没有这个饵,就钓不起那些鱼了?没这个道理。除非他们犯懒,只想躺着把功劳收割了,而全然不管其他。” “万一……他们就如你想的那样呢?” “那就像我刚说的,把个别人给赶回去,少来给我拖后腿。”苏平说道:“这个团伙死定了,我说的,刘局也留不住他。别跟我扯什么大局,捣毁他们才是大局,像你们那样只能叫养虎为患。 而且我刚刚就说了,不端了这团伙,我对不起这身警服。当然,要刘局革我职,那我没话说。警服都被扒了,那也没对得起对不起的了,讲起来倒也算是善始善终。” “苏队你这又是何必?”孟云益说道,同时手指不知不觉中,将沙琪玛的塑料袋给揉成了一小团。 “为了当好刑警,我已经丢掉了纯粹。为了大局,有几次我也不得不暂时放下底线。”苏平盯着孟云益,说: “而现在,大局在我,底线也在我,你们还要怎么说?让我连大局也丢了吗?只为上边那帮家伙的正绩服务,当一条为他们赚取功劳的走狗? 说的幼稚点,我当年为一腔热血而当兵,专业后为了心中的纯粹当警察,认识老局长后,开始为坚守底线而工作,再认识了老荀,变成大局为重,为大局秩序服务。 到了现在,我不想再变,不想再退了,因为已经到底了。你明白吗?到底了,再退再变就不是警察,成官了。 我不想当官,我只想当警察!要早十年二十年还好说,但现在,我五十岁了,一身伤一身病,眼瞅着没几年好干,再撑一阵子不得不申请伤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早就彻底死绝。 这最后的关头我只想守住自己的坚持,免得堂堂正正了一辈子,咬牙挺了二三十年,却在最轻松最不需要堕落的日子堕落成了我曾经讨厌过的人。 而且我女儿马上毕业,她崇拜了我一辈子,我不想她进入公安系统后,心目中的我的人设直接坍塌了。我更不想将来有一天,她有可能亲手给我戴上手铐,然后承受不住风言风语向上级辞职,毁了自己的事业与前途。” “我懂了。”孟云益长呼口气,点点头,郑重地看向苏平:“那……我帮你。” 苏平看向他。 “别这么看着我。”孟云益嘴角扬起,随后抬手怼了他胸膛一拳:“刑侦支队里头,不只有你一个警察。” 苏平摸摸胸膛,随后也跟着笑。 祁渊低下头,连连咽了几口唾沫。 他俩的话他觉得自己完全插不进去,也有点云里雾里。 但大概意思他能听懂,正因如此,他才觉得慌…… ------------ 第103章 无惧无畏 更要命的是,这会儿苏平和孟云益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落在了祁渊的身上。 他咽了口唾沫,默默将手上的火腿肠全部塞嘴里,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苏队,需要我做什么么?” “我俩刚说的,听明白了么?”苏平问道。 祁渊本能的摇摇头。 “啧,”苏平翻个白眼:“咋,怕我杀你灭口啊?” 祁渊再次摇头,并悄悄把香肠给咽了下去。 苏平:…… 过了几秒,他叹口气,说:“行了,小祁你回去吧。” “好啊,包在我身上!”祁渊本能回道。 苏平:??? “呃,不是……”祁渊挠挠头:“苏队你听我狡辩,我……” “狡你马呢!”苏平呸一声:“行了,认真说,我建议你回去。这个犯罪团伙不同以往,他们的能量庞大得很,没有足够的经验,不但对付不了他们,还可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你见习期都还差三个月才满,我不建议你参与进来,所以……回去吧,这事儿,你别瞎凑合了。” 祁渊眨眨眼睛:“可是……我回去的话,苏队你不怕我大嘴巴把你们刚说的话给抖出去?”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怕什么呢?”苏平轻笑:“更何况,说出去又能如何?信天翁遇害,说明他的身份理应已经暴露。而我们接下来的调查,他们也不可能不清楚咱们在查什么…… 至于上头的那些家伙……呵呵,咱们的行动连犯罪团伙都瞒不过去,你以为瞒得过他们吗? 所以说,别以为你听到了什么大秘密,惶恐不已的样子,其实根本就无关紧要。我敢说出来,就不怕走漏风声。我要害怕,就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光明正大的说。” “明白了。”祁渊深吸口气,随后说道:“那……苏队,我想留下来。” “噢?” “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想被钉在耻辱柱上,我不想变成自己曾经鄙视过的人,至少目前不想,也没有谁逼着我堕落。”祁渊认真的说道:“所以,我不奢望自己能成为一名好警察,但至少,我还得是名警察。” “行,知道了。”苏平颔首:“那你听指挥,别碍手碍脚。另外注意保护好自己,尽量别单独行动。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未必能救得了你。 我希望这桩案子结束后,咱们能一块儿下馆子相互庆功,而不是结伴去你家吃饭,懂?” “懂。”祁渊笑道:“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去把老魏叫过来,然后再给老凃打个电话吧。”苏平说道:“一整天过去了,按理说,怎么也该有点儿收获了才对。” “好的,明白了。”祁渊颔首。 刚打算起身,他身子又顿了顿,片刻后,他又忍不住回过身问:“对了苏队……那个,受害人的家属,貌似到现在还没有通知,要不要……” 苏平眉头一皱。 孟云益脸色也变了变。 “怎么了?”祁渊问道。 “信天翁,名叫安志河。”孟云益犹豫几秒,尔后深吸口气,说:“但安志河,只是他新身份。这个身份,因故意伤害入过狱,‘父母’都在他入狱期间先后死亡了。 而他刚从警校毕业,通过联考进入基层派出所的时候,叫‘安远’,本身平康市王桥县人,父母都是农民。 当他被确认为‘卧底’的那一刻,‘安远’就已经‘牺牲’了,这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祁渊张了张嘴。 这事儿,他隐约能猜到。卧底难免需要改头换面,与过去完全斩断,否则一旦露出半点马脚,基本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了。 只是这些事儿离他太远,所以他没细想,此刻孟云益说出来,便给了他一定的触动。 同时,苏平接过话:“即使信天翁的身份暴露,‘安远’这个名字应当还安全,他父母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可一旦通知他父母,他们一过来,便可能被该犯罪团伙知道,他们很可能成为犯罪团伙报复的目标。” 顿了顿,孟云益抬头看向祁渊,轻声说:“就如同我们警察,还有刑法,是对潜在犯罪的震慑一般,他们这么做,其实也是对卧底,以及对自己团伙内部的潜在叛徒的一种‘震慑’。 让卧底身份暴露的人,背叛他们的人付出常人根本难以承受的代价,才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住他们想震慑的人,才能让他们的处境相对安全些。对他们来讲,足够狠,才有最基本的安全。” “明白了。”祁渊应道。 “所以,”苏平说:“我和老荀商量过,都决定等这桩案子结束,这个犯罪集团被彻底捣毁之后再通知受害人父母,把这些年的事儿,都告诉他,并将应发的补偿都发到位。” “补偿……”祁渊轻叹口气:“他们未必想要吧?不过……以为早就牺牲遇害的儿子,是个比原先他们所知道的更伟大的英雄,对他们而言或许也算是一种安慰。而补偿,多少也能让他们生活更好些。” 孟云益看向祁渊:“不要想得那么复杂,我们什么也无法左右,想那么多只是给自己添加烦恼罢了。” “嗯,”苏平接话:“你只要记住一个核心原则,补偿,他们可以不要,我们不能不给。” “明白了。” 苏平又说:“所以侦破本案,捣毁犯罪集团,也是对他,对他父母最好的交代。” “嗯。”祁渊再次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此时老魏正和一帮痕检员在一块,围着个桌子研究着什么,多数人手里都捧着碗泡面,时不时的嘬两口,双眼却始终盯在桌面上。 祁渊走过来,离着大概还有三五米的时候便喊道:“魏主任,魏主任!” 老魏抬起头,见是祁渊,便笑道:“怎么啦小祁,苏队找我?” “嗯,苏队让你过去一趟……你们这好像不是很方便?” “确实,有个东西需要好好研究讨论下。”老魏颔首说:“不然这样,你让苏队再给我半个钟,等会儿我过去找他吧?” “行,”祁渊思忖两秒,便说:“那我回去转告苏队。” ------------ 第104章 情报 怎么?”苏平看见祁渊自己回来,不由问道:“老魏不在?” “在的,但他们似乎在研究什么东西,需要点时间。”祁渊说道:“他说再给他半个钟,半个钟后他过来。” “行。”苏平颔首,随后招呼祁渊坐下,并看向孟云益:“你继续。” “刚说到哪儿了?”孟云益问。 苏平斜了他一眼,又看向祁渊,随后说道:“信天翁卧底十年,收集到的核心证据并不多。 目前他能确定的级别最高的人物,算下来应该是老四,团伙内少数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四哥。 而信天翁查到,这位四哥本名叫方天浩,曾任余桥野生动物园副园长,不过十二年前就已离职,之后利用在职时积累的渠道与人脉,与团伙中其余大佬合谋搞动物生意。 可以说,除了神神秘秘的魁首之外,团伙内的动物交易主要就由他负责。而二哥负责古董文物,三哥负责的暂时不明。而五哥石明泰则负责标本以及名贵植物这一块生意。” 顿了顿,苏平又接着说:“其中五哥石明泰负责的生意至少在明面上合法,五哥他的公司具备相应的动植物标本制作及运输、售卖的资格执照,也具备部分名贵植物的经营许可权。 当然,允许制作、销售的动植物标本,仅限于非保护、三有类动植物。而植物销售经营许可权局限性也很大,所以不排除他暗中搞些超越权限的非法生意。 不过这方面可能性应该不大,相比于存活着的生物,保护动物标本的价值其实并不高,需求量也小。” 祁渊听到这儿,不禁沉思起来。 但很快他又回过神——孟云益问苏平说到哪儿了,苏平没必要将这些详细的事儿都复述一遍吧? 不过再看孟云益面带微笑的表情,他便大概明白了,苏平这是刻意说给他听得,免得后边的内容他听不懂,云里雾里,到头来还得问。 半分钟后,孟云益又接过话:“这个团伙的最高层负责人,一共有六人。但老六同样神秘,跟老大一样从来没露过面,所以身份什么的都无法确定。 至于二哥三个,露过脸,不过次数不多,一年到头没两次。而且信天翁跟他们还是有着差距,所以暂未打听到他俩的身份。 而我们这边,试过利用人脸识别,可惜没找到这人,估计他俩不是咱们余桥本地,甚至不是咱们本省的。” “外省人么?”祁渊皱眉:“那确实不大好查。硬查的话,还容易打草惊蛇,说不定咱们还没和当地同事沟通好,他们就卷款逃到国外去了。” “是这个理。”苏平也点点头,倒是认同了祁渊的判断。 “而大哥是什么人咱们到现在没搞清楚。”孟云益叹口气,问道:“所以现在明白了吧,上头的顾虑也不是全无道理……” “不管有没有道理,总得试一试,万一让咱们查清楚了呢?”苏平反驳,随后说道:“你继续讲吧,这些基本信息咱们之前就已经都知道了,说点儿咱们不知道的。” “行吧。”孟云益耸耸肩,也不跟他争执,想了想,又左右瞧瞧,见没人注意到这边,便说:“我们猜……只是猜测,平宽县公安刑侦大队的副队、教导员,还有县局正伟,疑似与该团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噢?”苏平立马坐直了身子:“你早上的时候怎么不说?” 孟云益抿抿嘴。 苏平又叹口气,腰弯了下来:“也无所谓了,调查本案的事儿本身就不可能瞒过去……只希望这帮家伙别这么敏感,直接脚底抹油开溜就成。” 顿了顿,他又问道:“还有别的么?一块说了。” “我们不只有信天翁一个卧底。”抿抿唇,孟云益又悄悄递给苏平一个小本子,随后说:“除了信天翁之外还有四人,四人互不认识。本子上有他们的代号和最近联络时间及汇报的线索,你瞧瞧。 当然,只有代号,联系方式及‘工作’都没有,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苏队你……” “能理解,没关系。”苏平回一句,随后便翻开本子瞧了起来。 孟云益又接着说:“其中‘燕鸥’与这个团伙并没有关系,他盘了个店面卖啤酒小龙虾,生意不错,该团伙中不少人都爱光顾。 不过他查到的信息却并不少。当然不是他自己查的,而是他手底下的那帮‘线人’。 怎么说呢……他跟其他卧底不大一样,他属于‘职业卧底’,也是咱们队里的资深老人了。 而他从不直接卧底到犯罪团伙内部,都是在目标附近开大排档、酒吧、宾馆或者KTV之类的,主要依靠发展及掌控‘线人’对目标展开调查。 他手底下的线人资源相当丰富,我估计甚至要超过苏队你。最近一次汇报的内容,信息也来自于他手底下的线人——马眼和黄仔……” 祁渊嘴角一抽。 是不是混进了什么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平倒是面色如常。 孟云益则暗暗顿了顿,随后继续说:“马眼和黄仔是一对搭档,俩都是该团伙掌控的货车司机。 他们汇报说,清明那天,他们会拉着一车货回平宽县,并在当天晚上,在县城东边八公里左右的坟山上进行交易。 而且这次交易量不小,与他们交易的团伙也是咱们盯了许久的目标之一,上头给的指令是,做好蹲点埋伏,在交易完成之后,放了卖家打掉买家。” 苏平撇了撇嘴。 孟云益名义上归他管,但就连这种事儿都不通知他,而是直接绕过他和荀牧,向上级请示…… 说起来其实已经算是越权了,如果他和荀牧心眼小些,也不在乎上头的看法,甚至足以将孟云益给摘掉,换个他们的人放上去。 只是这样搞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他们俩也会被上头给摘掉…… 几秒后苏平便收敛了心绪,尔后若有所思:“清明么?倒是没几天了……老孟,你觉得这笔交易,他们还会不会继续?” ------------ 第105章 发现 孟云益迟疑两秒,随后轻轻点头:“很可能会。 虽然信天翁暴露了,但其余卧底并没有,再加上以往行动的时候,该团伙基本都没有损失,倒是他们的买家不时被端掉…… 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不会想太多,只以为那些买家内部被咱们给渗透了,而自身没有问题,在信天翁被他们杀害之后,他们该会以为内部已经肃清,交易很可能继续。 更何况这桩交易金额不小,千万级别的,先前谈就谈了许久,贸然取消,未必还能再卖的出去,损失不小,他们未必舍得。” 顿了顿,孟云益又问:“怎么,苏队想对这次交易下手了?我不建议这么冒险,端掉该团伙的一小波人根本没有太大的意义,对该团伙而言顶多只能算伤筋动骨,却还谈不上致命。 恰相反,这次行动后,他们肯定会引起警觉,察觉到内部依旧存在我们的人,而且那几个神神秘秘无法确认身份的头目绝对要逃,到时候更麻烦。 如果不抓,只派人盯着这几个家伙,顺藤摸瓜的往下查……其实我们试过了,没效果,不能成的。 这个团伙的警觉性很高,阶级明确,上下分明,想通过下边的人查到上面的成员实在太难了,而且团伙下边负责不同生意的人之间也基本没联系。 化整为零下,说实在的,非常难对付。跟了这个团伙这么多年,上头也吵过无数次,最后吵出来的结果就是,将六名头目给端了,并把他们的保护伞给剪除。 到时候下边的小虾米自然掀不起风浪,况且上边的头目被抓,下边的人自然也跑不掉。从上而下拿人,才能保证将之连根拔起,自下而上抓没用。” 苏平点点头:“我知道。” 说完他又保持沉默,没有进一步的指示。 孟云益见了,只得继续讲述他知道的信息。不过他接下来讲述的情报都比较琐碎,没太大的价值,但要说完全没用也不见得。 针对这种团伙性犯罪,侦查工作需要的时间相当漫长,活也非常琐碎,这也没办法。 讲了能有十来分钟,苏平才让他停下。 祁渊一头雾水,针对有组织犯罪团伙,侦查方法与寻常犯罪完全不同,他没什么经验,挺逗听不懂,也完全无法判断刚刚孟云益讲述的内容的价值。 直到苏平看向他,他才回过神。 “老魏可能还得再过一会儿才能来。”苏平又看了眼手表,随后说:“给老凃打个电话吧,问问他都发现了些什么,有没有进展吧。” “好。”祁渊赶紧掏出手机,给凃仲鑫打了个电话,并第一时间打开了扬声器。 电话很快接通。 “小祁啊?苏队让你打的这电话吧?正好,我刚打算跟你们联系。”凃仲鑫的声音传出。 “凃主任,”祁渊立刻叫道,随后抬头看向苏平,说:“苏队这会儿就在我边上呢,我把手机给他吧,你跟苏队聊。” “好。” 说着祁渊就把手机递给了苏平。 “苏队,”凃仲鑫在电话那头打了声招呼后,便直接说道:“三点。 第一,死亡时间判断为二十六号——也就是大前天晚上十一点到前天凌晨一点之间,距今早案发时大约五十六到五十个个小时的样子。 第二,死者尸块被蟒蛇吞入腹内的时间,为昨天凌晨三点到五点左右,具体过程方面…… 推测为先吞入一只左脚,一只手掌,又吞入了整个躯体,最后吞下右脚,便离开了受害人的埋骨地,来到案发时的那处小湖泊边消化食物。 第三,也是最后。我在受害人的体内发现了结构类似于3,4亚甲基二氧基甲基苯(河)丙(蟹)胺的药物成分,经过高效液相色谱法、气象色谱-质谱联用法等方式方法确定为亚甲基二氧吡咯戊酮……” “等等等等……”苏平一脸懵:“啥玩意儿?有点耳熟,但不记得……是某种独品么?” “对。”电话那头,凃仲鑫说道:“属于卡西酮类独品,也是新型独品的一种。从尸检结果看,他吸食此药有一段时间了,成瘾……颇深。” “成瘾……”苏平沉默两秒,尔后看向孟云益。 “他没跟我说过这事儿!”孟云益立刻道。 “没汇报过……”苏平啧一声,随后便又将手机抬起来些,说:“行,我大概知道了。还有什么么?” “暂时就这些,有别的消息我再跟你联系吧。” “好。” “那这事儿也麻烦苏队你跟荀队讲讲,我就不再另外通知了?” “成。” “行,那我先挂了,回见。” “拜拜。” 挂断电话,苏平将手机还给祁渊,随后摇摇头,说:“不大好确定他染瘾这事儿究竟是受犯罪团伙胁迫,还是自发行为了……” 祁渊收回手机,同时忍不住说:“我想应该是被胁迫吧。不是有很多团伙喜欢用这玩意儿来控制团伙内的人员……” 苏平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那是涉毒团伙,才会用这种法子控制下边的成员。寻常团伙不敢碰这块的。 道理很简单,经济犯罪罕见有上升到死刑的,涉黑嘛判死的虽然多但也不是必然,还有希望。但如果碰了毒品……达到一定量就可以说是十死无生了。 而且别以为这法子安全,其实并不,风险相当大,一旦团伙内某个成员违法犯罪而落网,进而被查出有瘾,追问出药物来源,整个团伙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利用独品控制成员这种事儿,对一般的犯罪团伙而言,他们既没胆子也没必要这么干,风险,而且是无意义的风险太大了。所以……对这类团伙你别太想当然。” “哦……”祁渊颔首表示受教了。 苏平又抬起头看向孟云益,问道:“老孟,你对这团伙比较了解,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孟云益眨眨眼睛。 “该团伙,是否涉毒?” “不知道。”孟云益摇头:“中午就说过按之前的调查结果看是没有。所以哪怕有也隐藏的很深。但按你说的,即使暗地里做这个生意,也不会用药来控制下边的人。 所以……信天翁的瘾,或许跟该团伙无关。” ------------ 第106章 猜测 这么说,他变节了?”苏平挑眉。 “也不能这么说。”孟云益又摇摇头,想了想,说:“我的经验告诉我,他应当没有变节。至于这药瘾……”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件事儿,说:“对了,还有一种可能忘记讲。之前不是判断,该团伙或许早就发现了信天翁的卧底身份,只是一直没有处理吗?” “嗯?”苏平若有所思:“是了。用独品控制普通人员的风险极大,但如果确认目标身份为卧底的话那就不一样了。何况他们的目的恐怕也并非是控制他而是报复…… 但也不对啊,用这种法子控制卧底,岂不就相当于直接让我们知道这帮家伙手中有独品? 还是那句话,如果该团伙本身就以独品生意为主的话倒也罢了,可他们不是,所以不该动独品这种手段。 而且还有个问题啊,信天翁他为什么不汇报这事儿?不论怎么说都解释不通。” 听到这儿,孟云益眉头紧锁。 倒是祁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苏平注意到了这点,抬起头看向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报复,”祁渊组织了下语言,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讲述说:“会不会是这种情况——信天翁根本不知道自己染上了瘾?” “噢?”苏平反应极快:“你的意思是说……他被套路了?” 孟云益眼前一亮,但很快又重新皱起眉头:“不对啊,老凃先前念得一大串药名儿我是记不住,但卡西酮类药物我知道,吃了会有明显的兴奋反应,他不至于反应不过来吧?” “未必。”苏平眯着眼,摇摇头说:“倘若剂量不大,循序渐进的往上提的话……而且还将药物隐藏在各种酒里头套路他喝下去,他还真不一定能察觉到自己成瘾。 毕竟只要计算好时间给药,戒断反应就不会产生。而长期用药后产生的轻微反应,由于也是潜移默化的发生的,信天翁也没法察觉到自己中毒了。”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孟云益捏捏下巴,说道:“如果他没变节的话,自身不知情,算是个合理解释。” “应该说是最合理的解释了。”苏平接过话,随后声音又沉了下来,说:“除非他已经变节,并以服毒作为投名状。” 祁渊纳闷道:“那怎么会呢?如果他变节了又怎么会被犯罪团伙……” 顿了顿,他又反应过来,实际上这个问题他早上就想通了,只是还并不深刻,便轻叹着说:“也是了,卧底身份一旦暴露,不论是被动发现还是主动说出来的,都不会有好下场,哪怕变节了。 因为犯罪团伙的头目,冒不得这样的风险。所以他们肯定会防范着卧底,不会再让他接触到任何核心机密的内容。而且只要他们认为卧底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就会直接将他清除。 所以……当信天翁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注定结局了,不说必死无疑,但每一刻都称得上是险死还生。最终要么抢在犯罪团伙动手之前功成身退,要么被犯罪团伙所杀。” “是啊,只有这两个结局,而且遇害的可能性,远大于功成身退。”苏平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幕,满天的星斗。 三人再一次沉默了下来,都不愿意再探讨信天翁体内发现的药物背后蕴含的线索,因为他们仨多多少少都心里有数。 如果不是证据确凿,他们不愿意相信这么一位刑警会背叛组织,倒向犯罪集团。因为倘若他是清清白白的,此刻的怀疑对他而言便是侮辱。 人家豁出去命,改头换面想方设法的收集线索与证据,遇害后如果还得面临这样的怀疑,未免也太过了些。 更何况对他们仨而言,哪怕信天翁真的变节了,他们也可以理解。因为他们不知道信天翁究竟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当中,但只要大致想想,就让他们脑瓜疼的厉害。易地而处,哪怕苏平也没把握自己能扛下来,且一扛就是十年。 苏平最先提出信天翁辩解的可能,也是为了让孟云益否定他。 如此过了几分钟,苏平才回过神来,掏出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将尸检结果转告他,却没说自己与孟云益、祁渊的猜测和判断。 电话那头,荀牧沉默了很久,一分多钟后才说了声知道了,他们现在正在回平和乡的路上,大概半个钟后到,一切等他回去再说。 苏平应了声好,随后将手机放下,并道:“老荀就要回来了。” “回来?”孟云益一愣:“我还以为他们打算就待在县城了呢。不是,他们回来干嘛呀?那个团伙虽然说大本营并不在平宽县而在清安县,但好在县城里也有不少力量,他们应该待在那儿才方便调查吧?来回跑多耽误事儿?” “他们回来自然有他们的理由。”苏平摇头说道:“别忘了你刚刚说过的话,某些人,疑似与这个团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目的相当容易暴露。而暴露后,处境也相当危险。”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祁渊忽然有感而发:“何况我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断人财路,还要把他们抓起来,该枪毙的枪毙该坐牢的坐牢。” “对。”苏平哼一声,说道:“信天翁都被他们杀了,你觉得他们还会有太大的顾虑吗?” 孟云益点点头。 这时,老魏终于走了过来。 远远地,瞧见苏平三人在小声的说着什么,他为了避嫌,五六米外就打了声招呼。 苏平回过头,露出微笑,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随后问道:“怎么,你都忙完了?都有什么发现?” “是这样。”老魏小跑着过来,随后盘腿席地而坐,说:“我们下午些的时候在湖泊便搜寻了一圈,找到了那条蟒蛇的巢穴。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猜个鬼,有话直说!”苏平怼了一句。 老魏嘿嘿笑着,随后说:“主要是两个发现……” ------------ 第107章 工艺品 一个是筑巢时间。具体的不太好判断,但可以肯定绝对超过一星期了。换句话说,这条身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缅甸蟒,逗留在这片山林里超过一星期了。” “一星期?”苏平打算了老魏的话,两手在膝盖上一撑,缓缓站起来,在边上踱着圈儿,同时说:“村子里并没有蟒蛇出没的传闻,家畜也没有莫名丢失的情况…… 而附近山林我们今天大规模搜山也看了一遍,由于附近村寨的村民活动,几乎不存在体型大过一只鸡的动物生存。也就是说,对于这条缅甸蟒而言食物是相当短缺的……那它这一阵子,吃什么呢?” “鱼鼠这一类的吧。”老魏说:“它们虽然体型小了点,但也是肉。那蟒蛇说起来不是特别大,爬行动物本身又属于冷血动物,不需要额外消耗能量来维持体温,靠着这些小动物存活一星期应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也是。”苏平了然的点点头,跟着又说:“不过……这条蟒蛇出现在这儿,应该跟信……” 顿了顿,他立刻改口:“跟受害人,或者背后的犯罪人脱不了干系。因为一条蟒蛇,没道理无缘无故在一星期前忽然出现在这儿。” 老魏还不太清楚受害人的身份,苏平也没打算让他知道。不过倒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想他牵扯进来。身为痕检员,他只要帮忙做好痕迹检验这一块工作就好了,其余的,还是别涉及太深。 “嗯。”老魏轻轻点头,说:“这就是第二个发现了。我们在这条蟒蛇的洞里头发现了点儿东西,包括了少量玻璃制品,少量金属制品,少量木制品等各类工艺品,总数不少,目测起码得有一百多个。” 苏平挑眉:“这些东西是那条蟒蛇收集去的,还是人为放进去的?” “当然是人为放的,蟒蛇哪可能有收集癖这种怪异的嗜好?”老魏说道:“这些玻璃制品等物上边似乎都蕴含有少量信息,倒是没有进行加密,不需要请专门的专家整,我们就能成。但信息太过零散了,提取起来有点难度。” “噢?”苏平当即问道:“都有些什么信息?需要怎么提取?” “主要是拼接,这些东西很多都坏了,可能是被蟒蛇弄坏的,而且还有少量遗失,我们的人目前正在找。”老魏说道:“我们还请技术队的同事提供一定的远程支援,刚刚小祁来找我的时候我们就在干这事儿。” “那都拼好了么?” “还没呢,只拼好了部分,确定了上头存在少量信息,我就过来了——在此之前我们只是觉得这些工艺品上边的纹路图案什么的有点奇怪,推测它们被当成了某些信息的载体,而拼接部分后确定咱们猜测没错,就先过来汇报。” 苏平若有所思,几秒后才接着问道:“这些信息与本案有什么关联吗?” “你看看这个。”老魏递给他一张饼状的玻璃工艺品,直径大概三厘米左右,破的挺严重,被老魏用木框给框住勉强固定了起来。 见苏平接过,老魏又取出手电,将光亮调整到最弱,又取出一块毛巾包了下让光线更加柔和些。 接着他便将手电贴到了这块玻璃饼的背面。 苏平低下头一看,便见上边出现了几行英文小字。 MDPV 4-MMC 3,4-Methylenedioxy-N-methylcathinone NDMT ODMT MDMA MDA MA AMP 片刻后,他又一头雾水的抬起头,懵逼的问:“这是什么?” “开始时我也懵,就在群里问了一嘴。”老魏说道:“老凃告诉我说,都是独品,包括卡西酮类、曲马多类和苯丙胺类。” 顿了顿,他摇摇头:“可惜信息太少,具体什么意思我也说不清楚。” 苏平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怎么了?”他这模样落被老魏看在眼里,老魏便问道。 “没什么,想到了些事儿。”苏平摇头,并不打算细说。见此老魏倒也没多问。 过了几秒,苏平又问道:“看上去,这些工艺品拼合的难度相当大?” “是相当大。”老魏说:“关键我们也不能保证目前收集到的东西是不是齐的,如果不齐……” “怎么会不齐呢?”孟云益忍不住问。 “难说,可能蟒蛇活动的时候给带出去了,又或者被它给吞了,都有可能的。玻璃制品倒是没那么容易被消化掉,但那些木制品、金属制品之类的可就未必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而且你们也看到了,单单就这玻璃饼,便碎裂为了多块,拼合它花费了咱们好几分钟时间。而类似的工艺品,整整有上百个,所以……没个几天功夫,恐怕拼不好。” “大概要多久?”苏平又追问道。 “保守估计……一两天吧。” 孟云益眨眨眼睛:“你刚刚不还说要好几天?” “但随着拼接工作进行下去,剩下的零件越来越少,自然越来越快嘛。”老魏说:“主要是得从一大堆零件当中找出符合的目标,然后再试试能不能拼上去,就很难。 简单理解就像是拼几十副混在一块儿的拼图,头几张图肯定是最难拼的,后边会越来越简单。” “尽量快些吧,有重要发现第一时间汇报。”苏平眼珠子颤了颤,知道若是让老魏负责这事儿的话他恐怕就不可避免得知道本案内幕了,便说:“另外……这份工作,只能由你,以及由你信任的人去干。” 这话其实有些多余,支队就算被犯罪团伙渗透,他们渗透的目标往往也是一线的外勤刑警,而不会渗透法医、痕检员等技术口的人才。 一个是意义不大,还有一个则是难度较高。 不过毕竟小心无大错,苏平还是告诫了一声。 老魏反应极快:“嗯?怎么,这桩案子……涉黑啊?” 苏平嗯一声,轻轻点头。 “那……”老魏抿抿嘴,立马说:“行,我心里有数了。那我这就先回去干活,顺便看着点那帮家伙吧?真的有发现的话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的,辛苦了。”苏平轻轻颔首。 ------------ 第108章 回返 目送老魏离开,祁渊才忽然开口:“对了苏队,有一件事儿,我想不太明白。” “说。”苏平道。 “那蟒蛇既然在湖边有巢穴,干嘛不直接进巢穴里消化啊,待在岸上多危险的?这种情况下出于本能不都得尽量找个安全点的地方消食吗?要么呆巢穴里要么爬树上呗……” “那还不简单,吃的那么胖,进不去洞爬不上树了呗。”苏平翻个白眼,说道:“如果是自然界中野生的蟒蛇也就罢了,但现在想想那条蟒蛇貌似没有多少凶性,估计是被人……被那个犯罪团伙暗中饲养的。 这种情况下这条蟒蛇在这方面‘没经验’也很正常,打的洞至少入口处比自己身子直径应该大不了多少,往常吃点老鼠啊鱼啊之类的也就算了,这会儿吞了个人,肯定进不去。 如果再让它在野外多生活一段时间,说不定倒能长点教训,把洞口开大些方便自己饱食之后进去…… 也不一定,如果生活的时间再长久些的话,估计它要么被饿死,要么因为太饿爬下山偷村民的鸡鸭鹅牛羊猪啥的来吃,然后村民应当就会报警了。” 祁渊轻轻点头。 又过了几分钟,荀牧的车队回到了山脚下。 远远瞧见他的车,苏平便立刻起身,带着祁渊和孟云益下山。 “你们果然还在山上。”荀牧从副驾驶位走了下来,右手上还缠着绷带。 “受伤了?”苏平眉头一挑:“谁干的?” “凶手。”荀牧耸耸肩:“或者叫‘直接凶手’吧。我们逮到他,他激烈反抗,抽出把匕首来,我跟他打做一块,倒是三两下就把他解决了,但巴掌不小心让划一刀。” “伤口深不深?” “不咋个,没大碍,放心吧。”荀牧摆摆手:“上县医院做个清创打了针消炎就差不多了。” 苏平这才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对了忘了问,抓到直接凶手了?什么情况?” “你应该能懂。”荀牧目光看向苏平身后的孟云益和祁渊,点了点头,同时说道:“简单来说就四个字,丢车保帅。” “那字念居!”苏平翻个白眼。 “你TM能不能别那么考究?”荀牧双目瞪得滚圆:“抓重点行不行?” 苏平干咳两声,说:“这不显而易见吗?很显然这几个直接凶手被他们背后的团伙给抛弃了呗。”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荀牧颔首道:“不过这里头透露出来的消息有些非比寻常。” “噢?”苏平抬头,片刻后又轻轻颔首,很快反应过来: “是了。按道理讲,直接凶手杀人后,应该要么被秘密送走送出省乃至送出国,要么就被秘密处理掉。而像这样直接把凶手丢给我们警方的情况……不太符合常理。” “嗯。”荀牧颔首说道:“丢给我们,实在太过冒险了。没有谁能保证他人的口风足够严,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们可就全都暴露了。” “那这是什么情况?”苏平捏着下巴,表情瞧上去显然有些疑惑。 “具体还不确定,但我认为,这次该团伙杀人的行动,或许并没有得到他们高层的一致同意,或者说高层方面并未达成一致,产生了分歧。”荀牧说。 “解释不过去啊。”苏平摇摇头道:“就算没有达成一致,最优选也是将这帮人给处理掉,或者转移走,而不是直接抛弃让他们自生自灭。” “那如果……分歧并不仅仅是‘信天翁’的死活问题呢?如果,他们的分歧已经大到了一定程度,明面上依旧哥俩好,暗地里却在打生打死呢?” 荀牧身为支队长,目前苏平知道的所有消息,除了老魏刚刚才汇报的那些线索自我,他全都知道。 而且中午之后的消息都是苏平转告给他的。 “这样……”苏平微微皱眉,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几分钟才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信天翁的死,未必是因为他的身份暴露,而有可能是该团伙高层的矛盾,他成了牺牲品?” “应该二者兼有,即他身份确实已经暴露……”荀牧接过话说道:“但既然该犯罪团伙已经容忍了他许久,没理由这会儿痛下杀手。除非,他们另有目的,想要用信天翁的死来达成某种目的。” 顿了顿,他又摇摇头,改口说道:“不过如果信天翁查到了什么重要线索踩到了他们的痛脚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嗯,这个我知道。”荀牧应道。 孟云益听到这儿,便往他俩的方向挪了挪,压低声音说:“苏队,如果老魏那边查到的那堆工艺品里头没有太过重要的证据的话,应该就是荀队说的这样了。因为就他最近汇报的消息而言,并没有什么重头戏。” “不。”苏平摇头:“即使那些工艺品还没拼接完成,但其中最重要的信息其实已经被透露出来了。” “噢?”荀牧有些纳闷,问道:“你们又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么?” “刚刚老魏汇报的,说找到了那条蟒蛇的巢穴,里头有许多人为放入其中的破损的工艺品。”苏平说: “至于那些工艺品是人刻意弄坏的还是蟒蛇无意间弄坏的就不好说……哦不,不对,如果是蟒蛇行动搞坏的,不至于那么零碎,可以确定是人为刻意弄坏的了。” 荀牧眨眨眼睛:“什么鬼?” 苏平看向祁渊。 一直安安静静充当背景板的祁渊察觉到这一目光,立马自觉自动的上前来说道:“荀队我来说吧,大概情况是这样……” 听完之后,荀牧微微眯眼:“都是独品的英文简写或者学名全程么……而且,信天翁体内发现了卡西酮类毒物?” “嗯。”苏平应道。 “那就很明显了。”荀牧深吸口气:“这些工艺品,即使不是信天翁给我们留的,应该也脱不了关系。 信息方面,或许是他不大确定,或者确定但没有证据的,关于该团伙的一些犯罪事实与涉及到的行业。 比如,我们一直以为该团伙老老实实……但其实,他们一直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进行独品交易!” 苏平没回应,只左右看看,几秒后甚至岔开了话题,问道:“对了,你说抓了直接凶手,人呢?” ------------ 第109章 矛盾 没带回来。”荀牧摇头说道:“把那六人丢县局刑侦大队了。” 苏平皱眉:“怎么丢县局了?” “也不好表现的对县局太过排斥,自然些比较好。”荀牧说道:“况且我还把方常和小王留那儿了。” “你这是打算钓鱼?”苏平反应极快,立刻问道。随后他又啧一声,略显担忧的说道:“太危险了吧?那儿……” “放心,他们懂分寸。”荀牧说道:“只观察,不干涉,必要时甚至允许接受对方给的好处,只要事后向我们汇报即可。 我想这团伙再怎么丧心病狂,至少还是有脑子的,不可能去杀害两个看起来并没有威胁的刑警。 事实上,杀我们警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要么是冲动犯罪,要么便是走投无路别无他法,所以我想,方常和小王,不算危险。 当然,如果是我就不一样了,我毕竟是支队长,影响不小,如果让他们看出我是铁了心的要捣毁他们,他们搞不好会立刻干掉我然后跑路。所以咯,我这不就被吓的屁滚尿流的跑回来了。” “得了吧你,一天天净装蒜!”苏平撇撇嘴,随后目光又落在荀牧右手的绷带上,问道:“当真没问题?” “刚不是说过了,小事儿。”荀牧不在意的笑笑:“伤口虽然长,但不太深,没伤到骨头,几天就好了。无外乎这几天开不了车而已。” 抬起头,他又看到祁渊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问道:“小祁,你有什么话说?” “有个猜测,不过没什么依据,似乎有点想当然,不知道该不该说。”祁渊犹犹豫豫的回道。 “那就别说了。”苏平斜了他一眼。 祁渊张了张嘴,半晌才回个“哦”字。 荀牧轻笑:“别搭理他,讲讲看吧。要真不靠谱再骂你不迟。” 祁渊:??? 他缩了缩脖子,最终依旧没忍住,还是说道:“是关于荀队你刚刚说的,关于该团伙高层产生了分歧的事儿。” “嗯。”荀牧应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才接着说:“按照我们先前调查的结果,还有信天翁回报的消息看,这个团伙其实相当有分寸,而且规模上也相当庞大…… 这种情况下,即使他们没顶住诱惑想要攫取更大额的利润,也应该循序渐进的来,先在原有的主要产业上变得更激进几分,比方不但对内引入,也开始对外流出…… 这些行当毕竟他们熟,激进些风险也相对可控,而利润方面则会瞬间扩大许多,等他们消化完了这部分利益,才应该再进一步去开始尝试自己未曾碰过的那些产业,比如独品。 虽然说独品是暴利,但说实话,他们走私的那些东西,利润未必就比独品来的要低了。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们涉独我觉得是件非常不理智的行为,至少对于这整个团伙而言是如此,利润不见得高多少,成本却骤升。” 荀牧和苏平等人的表情渐渐严肃下来。 见祁渊停下,苏平啧一声,说:“越活越回去了啊,看问题竟然还没你看的透彻……不错,继续说。” 祁渊受到鼓舞,添了几分自信,立刻接着说道:“再结合荀队刚刚说的,该犯罪团伙高层似乎产生了分歧…… 那么这所谓的分歧会否是源于此——某个眼界没那么宽广的头目,看中了独品市场的巨大利润决定铤而走险,暗中瞧瞧夹带私货,过了一段时间却被其余头目发现…… 或者说他主动拿着比以往高得多的‘营业额’自豪的邀功,却反而被怼,由此产生分歧,部分头目不愿意冒如此巨大的风险,而他却放不下这般巨额的利润,由此渐渐反目成仇?” “不排除这种可能。”荀牧点点头,接过话沉声说道:“很多时候,内部矛盾大于天,一旦产生了这种要命的冲突,彼此打生打死毫不奇怪,甚至不惜同归于尽,引外力将另一方彻底灭了。” “一个原本很有分寸的犯罪团伙,忽然变得不那么有分寸,甚至可以说胡闹乱来,确实可能是这一原因。”苏平也接话道: “整个团伙讲究,有远见,团伙内的成员却未必,某些人鼠目寸光,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而违背整个团伙的大方针,也并非没可能。 这对我们而言或许是个机会,借用他们内部产生巨大矛盾分歧,甚至想借用我们的手干掉另一方人的这个契机,将该团伙直接一网打尽。 只不过……如果他们想借我们警方的力量来铲除异己,会是哪方人打算这么干呢?依旧规矩的那一拨,还是丢了分寸的那批人?”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孟云益立刻说出自己的看法。 “稍安勿躁,”荀牧摇摇头:“目前线索还太少,不能保证小祁说的就是对的,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先继续取证调查,明确方向了再说吧,按照咱们自己的节奏走,别被打乱阵脚,暂时来说还不值得。 而且……如果是该团伙一分为二,两拨人互斗,对咱们来说是个机会,却也相当危险。当他们打破了头失去了理智,很可能会采用袭警杀警的方式彻底激怒我们,同时将黑锅扣在另一拨人的头上。” “确实。”苏平应一声:“得加强自身的防护才成。申请一批防刺服让大家伙儿都穿上吧。另外,尽量别单独行动。” “嗯……对了,”荀牧又问:“卫轩他怎么样?” “脱离了生命危险。涉案少年也让老海带回了支队。”苏平道,随后问:“你那边呢?那几个嫌疑人,有没有审讯过?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要有突破的话下车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们了,哪还等得到你来问我。”荀牧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他们嘴还算硬,只说受害人得罪了他们,抢了‘豪哥’的女朋友,‘豪哥’气不过找上他们把受害人拐到这里杀了。” 顿了顿,荀牧又补充道:“‘豪哥’就是这六人当中的小头目,他的口供跟其余人也没出入,说自己女朋友被抢气不过。” ------------ 第110章 商量 “胡扯!”苏平冷笑道。 “废话。”荀牧翻个白眼:“既然不打算说实话,不就只能胡扯咯?说起来女朋友被抢而杀人,倒也算合情合理,如果不是咱们介入的话,县局大队那边搞不好真会以此结案。” “但现在我们介入了。”苏平说:“会还信天翁一个交代的。好了,就先讨论到这儿,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吃点啥?” “噢?”荀牧眼前一亮:“还可以点菜?都有些啥?” “红烧牛肉……” “这不错,来一份!”荀牧立刻道。 苏平斜了他一眼,继续说:“老坛酸菜牛肉、老坛酸菜泡椒、香菇炖鸡、鲜虾鱼板……” “等等……”荀牧笑容渐渐凝固:“泡面?” “不然呢?”苏平呵一声:“深山老林的我上哪去给你整红烧牛肉去?” “行吧,那要老坛酸菜牛肉,谢了。”荀牧泄了气。 苏平看向祁渊,祁渊立刻会意,跑到一旁拆了桶泡面,将料包倒好后又从暖水壶中倒了大半桶热水进去,将叉子往桶盖上一插固定住,又摸出手机打开语音助手喊声倒计时三分钟。 “真讲究!”苏平翻个白眼:“你有强迫症还是咋滴?” 祁渊笑笑没回话。 苏平从警车上摸了个小马扎下来,让荀牧坐好。 三分钟后,祁渊将泡面端过来,苏平自然的接过,同时说:“张嘴。” 荀牧似乎觉得有些别扭,但奈何手伤了确实不方便,只能乖乖张嘴。 祁渊暗摸摸的翻出手机,谨慎的将闪光灯关闭后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嘿嘿直笑。 “行家啊小祁,还知道先把闪光灯关了。” 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把他吓得一个激灵,手机都差点丢了出去,定下神来发现是孟云益,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咳了两声,挤出个尴尬的笑。 片刻后,他又挑眉努嘴,问道:“话说你拍这个干啥?” “孟队,你不觉得挺温馨的吗?”祁渊笑容自然了许多:“过个十年二十年,有机会大家伙在聚一聚,把这些照片洗出来打个相册……” “也是。”孟云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过了几秒,也跟着笑:“不错,挺好的,有心了。” 祁渊便将手机收好。 正这时,瞥见苏平凶巴巴的目光扫了过来,恰好与他对上,他又有点儿心虚,讪讪的笑两下。 然而苏平也懒得搭理他。 …… 一晚上的时间,就这么飞速流逝。 凌晨六点多,荀牧因压到手而被疼醒,从警车里爬出来蹲地上抽烟——其实乡派出所有给他们安排住处,但他们都没去,而是继续工作。 此时,已经有起得早的农民收好了菜装好了车,准备拉到集市上去。这些人大多睡得着,起得也早,来来往往…… “等等……”荀牧忽的皱眉,总觉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重要线索。但当刻意去想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这时有名刑警经过,对荀牧打了声招呼,他心不在焉,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一根烟抽了过半,苏平也从警车上下来,披上衣服蹲在他边上,也点了根烟,问:“怎么起这么早?手疼?” “不碍事。”荀牧摇摇头,自然的岔开话题说:“总觉得忽略了点什么事情……但始终想不起来。” “噢?”苏平微微皱眉:“刚起床,脑袋不清醒吧?” “可能吧。”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苏平摇头:“过一阵子好好理理思路就是。” “嗯……”荀牧应一声,目光再次渐渐飘远,落在那些忙前忙后的农民身上。那些农民不时地也会抬起头,好奇的往这儿打量几眼。 昨儿一早几件事,诸如猴手、巨蟒,还有巨蟒体内的尸体、风筝线割喉等等,都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但他们依旧忍不住往这儿看。 尸体、命案、调查等,因为与寻常人有着一定的距离,又具备十足的话题性,如今瞧着仿佛近在眼前了,好奇心自然不停的撩拨着他们。 但瞧着他们忙前忙后,荀牧和苏平的心也渐渐宁静下来,思想逐渐放空,只静静的抽着烟。 几分钟后,祁渊也醒了过来。 “小祁?”荀牧挑眉,问道:“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山里半夜有点冷。”祁渊紧了紧衣服。 苏平微微皱眉,随后就将外套一脱,递给他说:“穿着,去再睡会儿。” “不了,”祁渊连忙摇头说:“苏队你穿着吧,别着凉了。昨晚睡得还挺早的,这会儿醒了也不困,就这样吧。” “行。”苏平也没跟他瞎客套,又将衣服穿回去,想了想,又从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五张红票子递给祁渊。 祁渊懵了:“苏队,你这是干什么?” “去买三个口缸、二十四根牙刷、一条牙膏,再提一桶水回来,咱们好洗漱。”苏平说道,又将车钥匙递给他:“开车去。嗯再提四箱矿泉水,把热水壶也都带上,接点开水回来。钱应该够,不够你先垫着回来我给你补。” “好。”祁渊点点头。 走出去几步,他又顿住了,问:“苏队,要叫老板留个单据吗?” “当然啊。”苏队说道。 祁渊颔首表示明白,便收了收热水瓶放上车固定好,随后启动车子离开。 苏平缓缓起身,拍拍屁股,说:“好了我去拿泡面,等会儿小祁回来就直接泡了吃……” 正说到这儿,他手机便响了起来。他身子一顿,将手机摸出来瞅了眼,微微挑眉:“老魏?” 他又重新坐了回去,接通并打开扬声器:“老魏怎么了?” “苏队,你现在在哪儿呢?” “山脚下,昨天发现猴手这儿,我和老荀都在一块。”苏平回一句,随后说:“怎么你又有发现了?你这会儿人在哪儿呢?” 唯一的一辆面包车侧门被拉开,老魏从车上走了下来。 苏平嘴角抽了抽,随后挂断电话,扬了扬胳膊,说:“这儿。你打电话之前都不往窗外瞧瞧的么?” “我以为你们去派出所休息了……”老魏解释一声,随后招招手:“荀队苏队,你俩过来下,给你们看个东西。” ------------ 第111章 惊悚 “看什么?”苏平浓眉微微向上扬了扬,又把荀牧从地上拉了起来,同时吐槽说:“有什么发现你直接说呗,咋整的跟个金鱼佬似的。” 听到这话,老魏脸庞有些抽搐。 这时苏平也拉着荀牧钻进了面包车中。 就见里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 “拼好这么多了?”苏平有些诧异:“可以啊效率很高嘛。” “有个硕士见习生就喜欢玩拼图和立体拼图,这方面蛮有经验,效率比想象中高许多。”老魏说:“要不是熬到四点他实在熬不动了我让他去休息,说不定这会儿都快拼完了。 不过我也跟着他学了点经验性的小技巧,效率也不算太慢,一通宵的功夫拼了差不多一半,剩下一半预计能在三四个小时内搞出来。如果那见习生醒了的话,估计一两个钟可以搞定。” “发现了什么?”苏平问道:“总不能叫咱们进来就炫耀你的成果吧?” “当然不是,”老魏摇头说:“这些小物件里的信息不少了,虽然断断续续的,但毕竟已经过半,可以勉强连成一条线。 除了之前老凃告诉我的那些独品简写或者学名外,还有许多数字,我分析了一下应该是经纬度,部分还在后边打了个括号,附带一串数字,我推测是门牌号之类的。 这些坐标的位置都分布在平宽县、清安县、林茂县、五安市等三市七县的范围内。 我推测应当与独品交易脱不了干系,可能是秘密交易地点,甚至可能是制造、提纯、加工、储**品及原材料的秘密窝点。因为这些坐标,有的在深山老林中,而有的——也就是带有括号的那些,又在城中村或棚户区内。” 顿了顿,他又摇摇头:“可惜时间太紧迫了,我还没来得及在地图上将这些地点一一标记出来。” “不打紧。”荀牧立刻说道:“这条线索确实至关重要……还有呢?” “还有一组相对特殊的数字,1到26不等,每小组由逗号间隔,每大组又用括号分隔开,大组中包含四到七小组,且每大组最后一位数都是1、2、3、4之一……” 他翻开本笔记本,随后递出去。 苏平接过瞅了一眼。 老魏继续说:“一开始有些懵,但也就三五分钟吧,很快就看出规律出来了,很浅显的加密手段,数字1到26分别代指字母a到z,最后的一个数字则代表着第一声到第四声。 比如这个,(6,1,14,7,1)(20,9,1,14,1)(8,1,15,4),翻译一下之后,就是(f,a,n,g,一声)(t,i,a,n,一声)(h,a,o,四声),方天浩,此前信天翁查明的该团伙的四哥,就叫方天浩。 可惜了,这种法子也只能确定他查明的人的姓名读音,而无法确定具体的字。不过这上边名字相当多,我想还是具备意义的。” 苏平轻轻点头。 老魏递给他的笔记本里,目测便有七十多组数字,翻译成七十多个人名,比之先前孟云益掌握的名单可要多的多了。 而且这工作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把数字记录下来拍个照发给技术队,让技术队编个程序然后扫描填充数字后直接翻译的事儿。 老魏又说:“时间有限,其实人名不止这么点,而且另外一半还没拼好的工艺品上估计还有不少名儿,初步估计上边的名儿恐怕得超两百多个。 我从警这么多年,虽然团伙犯罪接触少,但也不是没碰过,早些年就不说了,近几年真的罕见人数如此庞大的团伙,就是那些特大集团都没这么多人,除非把外围的那些给过点钱让帮忙干点事儿的小混混都算上…… 所以我想这应该是一锅端了……咳咳,把这些东西塞蛇窝里的那人应该是咱们警方卧底……苏队,你说他该不会都卧底成老大了吧?不然哪能查到这份上啊?” 苏平敷衍的应了一声,没正面回答。 事实上他也被老魏的话给镇住了。 别说两百多人,就是七十多人规模的团伙这些年都少见。 原本苏平估摸着,这个团伙结构复杂,设计产业众多,光头目就有整整六个,即使其中几个不直接管事的头目可能就一个贴身心腹没别的收下了,只有像方天浩石明泰等两三个头目下边人多点儿,所以整体人数应该倒是少不了,预估得有四五十个,七十多人到也在他可接受范围之内。 即使将什么司机啊跑腿干活的啊都算上能有百来人,他也勉强可以理解,不会太过诧异。那样一来,这七十多个名单也已经基本将整个团伙都给涵盖了进去。 但没想到老魏推测的竟然是两百多人往上…… 单看人数已经比许多刑侦支队的直属人员还要多的多了。 “不对劲。”荀牧率先回过神来,说道:“多次严打之后,新时代下不可能还存在着如此庞大的纯粹的犯罪团伙。这份名单,不对劲。” 苏平也收了心,点头道:“不错。如果该团伙真的有这么多人,上级恐怕早就坐不住了——除非这份名单,是将那些间接被该团伙掌控的小混混们也都算上。” 荀牧沉思几秒,补充说:“也有可能,这只是怀疑名单,将所有有嫌疑的人都纳入其中了,但实际上真正的团伙成员不多,只有五分之一甚至更少。” “这倒是靠谱些。”苏平点点头,想了想又说:“不管怎样先查查这些人再说吧。两百多人……啧!” 显然他还有些惊魂未定。 或者说,直接成员超过两百的犯罪团伙意味着什么,只有民警才懂。 尤其这还不是什么诈骗、涉黄团伙。 好在其实也不算是典型的黑恶暴力集团,而是多年来一向都还算安分的走私团伙,否则河蟹神兽都要坐不住了。 缓了口气儿,重新平复下心情后,苏平再次问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的发现?” “零零碎碎还有些线索,不过还没整理出来,看的不明所以。”老魏摇头说道:“暂时就这么些了,其它的还需要点时间。” ------------ 第112章 小心 上一章又被404……估计放不出来了,大意就是老魏拼好了部分工艺品,得出了一些坐标,一份名单) 苏平摸出手机,咔咔咔拍了好些照片,随后便将本子还给老魏,同时说:“我先让人查查这部分名单,剩下的你回头整理出来了,拍照发给我,我让人去查。” “明白了。”老魏表情肃然,知道苏平的意思,告诫他不要自己贸然查,也别无端的透漏给其他人。 沉吟片刻后,他便又说:“凌晨的时候,是小高帮我‘编译’这一串数字的。” “行,知道了。”苏平点头表示没关系。 荀牧倒是颇有些感慨:“又是小高……还真是辛苦了。咋整的技术队只剩小高了似的,全能工具人啊这是。” “挺好的。”苏平嘴一抿,微笑道:“能者多劳嘛。何况至少你我离职之前还是能勉强保证支队有能者居其位的,能者上弱者下,多让他锻炼两年,将来举荐提拔他当技术大队的队长也算名正言顺。” 这话一出口,老魏脸色就有点不大好看了。 有能者居其位,这确实是一句好话,也相当理想,大家各凭实力没什么好说的。 但再结合那句能者上弱者下,岂不是说他的能力还不如小了他将近二十岁的柴宁宁吗? 硬要说他和柴宁宁的能力差不太多,只不过柴宁宁毕竟年轻,可塑性还很强,发展空间也不小,当时尚未退休的老队长综合考虑这才举荐、提拔了柴宁宁当痕检科主任。 而说起来老魏也算是柴宁宁的师父了,瞧着徒弟有出息,他还蛮自豪的,只是同时多少也有点吃味,这是人之常情了。 这么些年过去他也早调整好了心态,但这会儿苏平这么讲,虽然肯定不是有心的,但说来也有那么点打脸。 讲起来,苏平有脸说祁渊情商低,其实他也…… 偏偏苏平还没发现。 好在这本就是无心之失,况且下级得罪领导那叫情商低,上级说错两句话又怎么了?老魏把话在心里过了一圈儿,便直接甩了出去,表情恢复如初,面带公式化的微笑。 荀牧倒是察觉到了不对,用胳膊肘儿怼了苏平一下,但他没反应过来,也只好作罢,刻意提出反而让老魏更尴尬了,显得他小心眼似的,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几分钟后,祁渊回来了,车开的老慢,时速目测不到十公里每小时,显然上了挡后就没给油,让发动机以最低转速带着车溜了过来。 苏平啧一声,当祁渊把车停稳了下车后就忍不住问:“你咋回事儿,怎么开这么慢?昨儿风筝线伤人案把你整出阴影来了?” “不是,”祁渊解释说:“拉了两桶水回来,怕溢出来把苏队你后备箱给搞湿了不好打理。现在正是梅雨季节怕是要发霉了,所以小心了点。” “你小子这方面倒是蛮细心。”苏平挑眉,有些意外。 片刻后又想到什么:“你顺便买了两个桶?” “没,老板娘借的。”祁渊挠挠头:“我也是临时想到总不好用矿泉水刷牙吧,正好老板娘也猜到我买这么多牙刷啥的是咱们不方便洗漱要用,主动给了两个桶接满水让带过来,说晚上方便了再送回去就好。 对了,热水老板娘也没有收钱。还买了两大包湿巾,先用这个洗脸吧,买毛巾的话太贵了。” “这老板人挺好。”荀牧点点头。 苏平瞥了他残手一眼:“怎么样能刷牙不?” “可以是可以,但得有人帮我托着口缸。” “我来吧。”苏平当即说,随后看向祁渊:“你把大家伙儿叫起来,洗漱下吃点东西继续干活——刚刚才睡下的几个就别叫了,让他们继续歇息着。” “好。”祁渊点点头,几秒后,又迟疑着问道:“可哪些人是后半夜才睡的?” 苏平:…… 祁渊眨眨眼睛:“苏队你也不知道?” “昨天不是分好班了吗。”苏平叹口气:“安排值班的就那么几个,避开他们不就好了。” “哦。”祁渊赶忙走开了。 苏平则照顾着荀牧刷完牙,随后自己也迅速洗漱完毕,从车里摸出一罐薄荷糖来,往嘴里塞了两颗,又把剩下的都塞给荀牧让他分一波给大家清新口气顺便提提神,便张罗着整泡面了。 当然大早上的吃泡面着实说不上好,苏平和荀牧觉得无所谓,但个别刑警还是不想过的这么不健康,他们大多会选择去村里买点包子馒头或者下碗面条米线之类的。 苏平对这些人的性子门儿清,自然不会准备他们的泡面。 唯有准备荀牧的泡面时,动作顿了顿,犹豫一阵,说:“要不你去村子里吃点有营养的吧?” “咋?” “手没好呢。” “没事儿。”荀牧不在意的摆摆手:“又不是吃两顿好的它就立马痊愈了……再说昨天不就啃过泡面了么?” “不行我不泡你的,你自己出去吃。” 荀牧嘴角一抽。 “成成成我出去吃去。”他终究还是没坚持,摆摆手走了。 半个钟后,天大亮起来,荀牧也去而复返,此时苏平等人也已经搞定了早餐,祁渊正在收拾,苏平等人则坐成了一圈,正商量着事儿。 或者说,是苏平正在给他们安排任务。 荀牧也没凑上去听,就在边上坐着,等苏平安排完,人解散了,才上去,问:“今天你想怎么着?” “还是正儿八经的取证呗,虽然说这个团伙的事儿不能拖了,却也着实急不得。”苏平说道,又瞧了他一眼:“你今儿就不上县城了吧?” “不行,总得有人上去。”荀牧摇头说:“他俩还是不太够格,恐怕镇不住。” “那我去。”苏平想了想,道:“你留在这儿指挥吧,多少还安全点,我带着小祁上去就是了。” “小祁么?”荀牧眼睛一眯,往祁渊的方向瞥了一眼,轻轻点头说:“也好。有他在,你们也安全点。祁老书记知道小祁他……” “想什么呢?”苏平啧一声打断他:“我可没那么多歪心思,纯粹想带他长长见识。将来他要真接咱们班,这些事儿不懂不行。” “也对,但不冲突。”荀牧耸耸肩。 顿了顿,他又告诫道:“总之,小心!” “嗯。” ------------ 第113章 前往 祁渊就这么被苏平拎着上了车。 车辆启动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状况,懵懵的问:“苏队,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县城。” “去那干什么?” “老苏手手受伤了,不方便。”苏平解释说:“县局那边,光靠方常他们俩镇不住,必须得有人才行,所以我上去。” “哦。”祁渊点点头。 顿了顿,苏平又说:“这次上去,理论上只是做点表面功夫,继续审一审那几个被逮捕的直接凶手,按理不会出什么事儿。但……指不定还是会跟这个犯罪团伙对上,有一定的危险,你别贸然行动,跟紧我。” “明白。”祁渊当即应下。 他格斗和擒拿练得也就一般,勉强通过考试但几乎没有实战那种,体格也算不上健硕,也没个靠谱的武器比如手枪什么的,遇到危险虽然不说毫无反抗能力,却也差不太多。 毕竟余桥这边的相关管理条例还算严格,刑警配枪规矩蛮多的,枪证、持枪证和警察证一个都不能少。 其中警察证与正式警衔需转正后才会制作配发,而枪证与持枪证之间的关系就类似于汽车行驶证与驾驶证的关系了。 当然配枪与持枪是两个概念,任务中持枪的各项规定比之配枪而言来的要宽松多了,简单来讲就是长期配枪与临时用枪的区别了。 不过祁渊现在连持枪证都没有,换句话说理论上讲他除了训练时外都不允许持有、使用枪支。 苏平先前虽然说帮他申请持枪证,但也仅仅只是将材料先准备好等时间到了尽快将证办下来罢了——毕竟民警申请公务用枪持枪证的条件当中有一条是从事公安工作满一年,这一年包括见习期,但还需要一段时间…… 当然也有些不讲究的领导,在执行某些比较特殊的任务的时候会要求所有民警——包括见习警——持枪。 如果没什么事儿还好说,真要出事了,还得自己扛责任。 好在荀牧和苏平都挺讲究的。 “想什么呢?”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苏平瞥了他一眼,随后立刻又看向正前方,问:“怕了?” “没有。”祁渊回过神来,连连摇头,随后问:“苏队你带枪了吧?” 苏平斜了他一眼:“你这不废话吗?” “那就好那就好。” “所以你还是怕了?” “不能叫怕吧,只是这种时候有枪更让人安心。”祁渊说道。 “也是。”苏平颔首,跟着又摇摇头:“可它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累赘。” 祁渊没接话,这道理他懂。不过随着大环境逐渐改变,上头开始渐渐放宽限制并鼓励民警在适当的时候用枪,这种情况也会逐渐被改善。 就如早些年开枪需要背负巨大的心理压力,麻烦的一批,但现在这年头已经有越来越多民警在执勤中碰到突发情况时果断开枪了,且往往都被受表彰而非责罚。 所以苏平开枪也开的愈发果断。 幸亏他果断不会白给…… 一路无话,大概五十来分钟后,他们就到了县城。 本来走高速能再快一些,但苏平打算上县城走县道,回来的时候再去跑高速,也好一路观察观察。 虽然观察什么祁渊也不了解。 平宽县县城城区其实很小,横纵都在两三公里左右,出了这范围就是一大片未被完善开发的荒山空地,零星散布着一点儿小工厂和自然村,也有少量农田,算是农村了。 但虽然县城范围不大,各职能部门还是不挨一块儿,县政府大概在中间位置,县局则和县中扎堆在西南角,民政局和教育局又在另一边,车管所婚姻登记所妇幼保健院又在一块儿,其他部门也是零星散布。 跑了三个红绿灯,兜了两公里左右,便也到了县局门口。条件所限,县刑侦大队并未彻底独立出来,不过在县局大院里也有栋勉强算得上独立的小楼。 同样受条件所限,县局下辖各个工作队分工不似市局下属各支队明确,刑侦、经侦等大队都是同一帮人马,同时挂着好几套个牌子。 由于职能相对重要,前些年升为了副科级大队,队长由县局的一位副局兼任,属副科级副科职。 但还是比苏平低半截,他是正科级副科职。 将来要刑侦支队升级了,和交管局交警支队一般成为副处级支队,加挂个啥牌子,他就能比平宽公安刑侦大队的负责人高个一截。 而且近些年许多地方刑侦支队的级别与刑警待遇也都在往上抬。 可这个过程快不了,苏平估摸着等不到。 这些单位的级别其实相当复杂且混乱,祁渊见习将近一年也只摸清了点大概罢了,细节方面也是一头雾水。 此刻他也只知道,苏平理论上能指挥县大队办案,县大队也有义务配合,但要他们队长硬不配合的话苏平也没辙。 毕竟县局大队比区分局大队的独立性要强的多,因为县的独立性本就比区大不少。 再加上苏平对县刑侦大队隐约表现出的排斥,祁渊心里多少有点担心。 好在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其实极低,体制内的人大多即使撕破了脸打出了狗脑子,面上依旧还是客客气气的。 所以大队的晁队长听说苏平过来,立刻笑着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远远地就伸出了手。苏平也不算无脑莽的苏傲天,起码能做到伸手不打笑脸人,也跟着打了个招呼,然后还算客气的说: “老晁,老荀他手伤了,你也知道,不大方便,所以今天我替他,帮他说声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晁队长笑笑:“你们今天要提审嫌疑人吗?” “不需要了,他们已经招供,没必要再费功夫。”苏平摇头:“供词我大致看了眼,没有问题,今天主要是想把各项证据补充完毕,咱就将嫌疑人带回支队并经预审转检方申请逮捕了。” “行,看你们了,我反正跟着你们干。”老晁轻笑两声,接着又问:“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吗?” “当然得麻烦你们,”苏平不假思索的说:“我们总共就四个人,忙不过来。可以的话,再给我点人手吧,不用多,三五个就成。” ------------ 第114章 捉摸不透 晁队长很干脆,直接拍着胸膛说:“成,我直接跟着你们吧,这样如果要调人也方便许多。” 苏平眯了眯眼,但没拒绝,点了点头。 祁渊若有所思——晁队长把自己塞进来,这种行为其实是有些可疑的。但荀牧昨儿说的却也没错,怀疑大队可以,但不好表现的过于明显。 否则大队真要跟他们对着干,在县大队的辖区地盘上,他们也会很头疼苦恼的。 见苏平点头同意,晁队长嘴角扬的更高了些,又和苏平扯了几句,便侧过身说道:“苏队咱们进去聊吧,把细节再好好说说,尽快把这桩影响极其恶劣的杀人案给结了。小方同志他们也在里头等着呢。” “好。”苏平面带微笑,随后瞧了一眼祁渊眼神示意他跟上,便与晁队长并肩走进办公楼,晁队长不时的开口引路,而祁渊则落后了三四步,不远不近的在后头吊着。 苏平察觉到了祁渊的小动作,但没有多说什么。 说他机灵懂事了点也好,说他不复当初那般纯粹也罢,人进了社会,总是会渐渐的往身上套上无穷的枷锁,顾虑也愈发多了起来,自然也就变得圆滑,变得瞻前顾后,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 不如此,难以生存。 多数人爬不到不需要太多顾虑的位置——哪怕只是在极有限的情况下,比如成为某基层单位的一把手。 而少数爬上来的人,却也已经失去了本心,早不复原本的纯粹。 苏平其实不排斥祁渊的这点变化,甚至觉得很欣慰。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是很难走通这条满是荆棘的道路的,若非运气实在太好,资历也老,哪怕他实力更强一些,也难爬到副队的位置上。 更可能是因为气不过而选择终结刑警生涯,转行打工或创业。 荀牧这样,有能力有原则,而又不失圆滑的人,才能走得更远。他们这样的人走得远了,才有一丝丝希望扭转局部的风气。 所以苏平其实是想把祁渊培养成第二个荀牧的。如今他不但能力方面成长了许多,人也终于开始变得激灵了起来,情商也有所增长的亚子,他还是挺欣慰的。 一行人很快上了二楼,走进一个小会议室里。 方常和王兆这会儿就呆在这儿,手里都捏着个包子啃着。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三名大队的刑警,同样在吃早餐。 瞧见三人进来,这五个刑警都停下手中动作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坐,吃你们的就是。”苏平摆摆手,随后看向晁队长:“老晁,咋说?你有计划?” 晁队长没直接回答,反倒走到门口看了一眼,随后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这才回过神,长呼口气,说道:“这下可算是……苏队,你放心,这三位兄弟绝对值得信赖,有什么事儿都能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平微微皱眉。 方常和王兆的动作也顿了顿,随后默默放下包子,三两下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下肚,就默默的看着晁队长。 而另外三人倒是面色如常,只是啃油条的动作也慢了些许。 “苏队,这都自己人,没必要隐瞒了。”晁队长深吸口气,说:“实话实说,这桩案子,并不是寻常的杀人案对不对?其背后,涉及到了一个有组织犯罪团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受害者不是线人就是卧底,对吗?” 苏平皱起眉头盯着他。 祁渊心里也咯噔一声,眼角余光忍不住瞥了他两眼,随后咽口唾沫,一言不敢发。 紧跟着,苏平的双眼又扫向了方常和王兆,他俩似被吓了一跳,赶忙缓缓摇头。 “苏队,你不用担心什么。”见状,晁队长摇摇头说道:“没有人泄密,你们保密工作挺好。我之所以清楚这些事儿,是因为我几年来也一直都在调查这个团伙,知道一点内幕。” 顿了顿,他再次压低声音,说道:“不怕再给你们透露件事儿,我怀疑咱们大队的教导员,还有我的搭档,可能和这个团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我在调查的途中发现,总有人在不停的干扰我。 我也不想怀疑他们俩,但多年慭慭然的查下来,甚至几次试探,线索都指向他们两个……” 苏平依旧没有回答,而祁渊发现,他身上的肌肉已经崩紧了。 “我知道你怀疑我们刑侦大队,所以昨天的荀队也好,今天的你也罢,都对我们隐瞒了许多,搞的这桩案子乍一看好似只是寻常命案似的。 我也知道,我贸然摊牌可能会引起你们的怀疑,怀疑我与你们套近乎好获取你们的案情进展,甚至于陷害你们,或者说污蔑、构陷他们俩…… 但我没办法,这个团伙……我不能容忍这个团伙再继续存在下去了,否则……” 祁渊又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觉得这老东西是在演。 而他似乎也想到自己这番话很难取信于人,想了想,便改口道:“算了不说这些漂亮话,没有意义,努力就是了。 我自己也是搞刑侦的,也知道你们没那么容易信任我。这样吧,我也不需要你们的信任,你们想查什么,只管放心大胆的放手去查就是,别的事情交给我,我帮你们打掩护,如何?” 苏平还是没有接话,但总算有了动作,身上肌肉崩的不是那么紧了,并走到会议桌边上,拉开一条椅子坐了下来。 紧跟着,他又调整了下坐姿,身子微微扭了下,面朝着晁队长,右腿提了起来,脚后跟踩在椅子腿的横梁上,一手压椅背上头,另一手在桌面上无规律的轻轻点着。 晁队长见状,轻轻一笑:“这样,苏队不如好好考虑下。当然你不答应也不打紧,我不会将你们的目的透露出去,同样,也会尽可能帮你们打掩护。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合作什么的,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引起误会。 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联系。需要人手也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说着,他也不再看苏平反应,对那仨刑警使了个眼色,随后又对王兆、方常和祁渊点点头,转身就走。 还顺便带上了门。 四人抬头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 正这时,门锁处忽然发出“吧嗒”一声…… ------------ 第115章 煤气 方常立马惊起,三两步窜到了门口,压了压门把,试着拉了下,忍不住又转了转下边的反锁纽,又拉了几把,这才无奈的皱眉说:“不行,反锁了。从外边用钥匙反锁的,咱没有钥匙打不开。” 随后又忍不住怒骂道:“这帮人想干什么?把咱们关在这儿,这算是软禁还是怎么说?” “可能没那么简单。”苏平依旧坐在椅子上,倒是稳得很。 他翻出手机,瞧了两眼,随后:“把我们关在这儿,毫无意义。如果是三楼或更高还好说点,这儿只是二楼,楼层也不算高,根本困不住我们。 何况,我们手机也还在手里,信号也没被屏蔽,与外界的联系根本没被切断……除非整个县局上上下下都已经彻底倒向该团伙了,否则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找人把我们放出去。” 顿了顿,他又说:“再说了,这会儿人来人往的,哪怕信号同样被屏蔽,咱们喊几声,有人路过听到了……” 方常听到这儿,松开了门把手,又纳闷的问道:“那他们把我们关在这房间里干啥子?有什么目的?” 苏平摇摇头:“不清楚。但总归对我们毫无威胁,不必在意。” 说着,他对方常俩扬了扬下巴:“赶紧先把早餐吃完吧,吃完了咱们该干活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目的也该暴露出来才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却是不大好应付。” 方常撇撇嘴,坐回原位,也不再说什么,抓起包子大口啃了起来。 祁渊则挪到门边蹲了下去,摆弄了下门锁,若有所思。 大家伙儿都沉默下来,会议室里只有方常两人啃包子的些微声响。 半分钟后,祁渊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问道:“苏队,这门该不会是晁队他们关的吧?” “不是他们还能有谁?”方常嗤一声,说:“他们前脚刚出去后脚门就关了,哪怕不是那个姓晁的关的,他肯定也看见了,但他没阻止,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苏平没表示,未置可否。 祁渊则轻轻点点头。方常说的没错,这事儿就算不是晁队长干的,但他肯定知情…… 不,不对,门确实是他们关的,祁渊瞧见他们最后一人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门了。 不过门被关上,到门锁发出啪嗒一声,被人用钥匙反锁,间隔着大概二十来秒。 这时间足够晁队长他们走到拐角离开了。 想到这儿,祁渊便又将他的想法给说出来。 这下方常也有些迟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可能自己也觉得不太靠谱,便又咽了回去,随后默默的啃起包子来。 苏平指头又在桌面上瞧了几下,轻声说:“别瞎猜了,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怎么说都有理,我们对这个老晁也说不上了解,没法根据他的性格等进行靠谱的分析,猜来猜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静下心等吧,只要等到他们露出马脚,咱们掌握更多的信息,自然就能揣摩他们的用意……” 话没说完,他忽然皱眉迅速的吸了几口气,问道:“什么味儿?” “味儿?”方常眨眨眼,也耸了耸鼻子,随后看向王兆:“你放屁?” “滚你丫的,吃着饭呢,你才放屁!”王兆翻个白眼。 “不是屁……”祁渊分辨了会儿,咽口唾沫:“好像是煤气?” “煤气?”苏平有些诧异,又嗅了两口,脸色微变:“确实是煤气……该死这会议室里哪来的煤气?快,快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王兆大吃一惊,赶紧把最后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叼着,跟着俩箭步冲到窗户边上,将扣锁给拨开,然后抬手用力一拉…… “不行啊,打不开,不知道是卡住了还是怎么说。”王兆着急的说道。 苏平也跑了过来,用力拉了拉窗户,无果。 “怎么办苏队?”方常焦急道:“煤气有毒,这样下去……” “人还能让尿憋死?”苏平斜了他一眼,立刻将自己的外衣给脱了下来,包在右手上边,然后对着窗户用力一锤。 “嘶!”他抽了口冷气:“钢化玻璃?不是他们有病吧会议室窗户搞钢化玻璃?” 祁渊听了这话,赶忙抓起一张办公椅就冲到窗户边,用椅子腿对着玻璃四个角狠砸。 用对了方法,钢化玻璃也不是那么坚固,四角很快就出现了大量细密的蛛网状裂纹,尔后他又扛着椅子对着玻璃中间用力一撞,整块玻璃就都飞了出去落到楼下。 王兆几人如法炮制,很快四块玻璃就都被打碎了,室内不再是密封环境,煤气的威胁小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儿?”危险暂时解除,方常冷静了一些,忍不住问:“到底哪里来的煤气?” “强力胶……”苏平却趴在玻璃边上仔细观察,尔后皱眉道:“用强力胶黏住了窗户,这窗户用的还是强度不低的钢化玻璃,再加上反锁门,放煤气,这是要弄死我们么?” “没理由吧?”王兆摇头说:“咱们几个要在县局刑侦大队这儿死了,呵呵,不管凶手是谁,他姓晁的都肯定别想好过,他怎么可能用这种昏法子?” “那如果,这其实是针对他老晁的阴谋呢?”苏平斜了王兆一眼,轻声说道:“既要弄死咱们,又能把老晁给拉下马…… 如果他刚刚没有撒谎,确实在一直调查这个犯罪团伙,甚至查到了点蛛丝马迹,怀疑上了他们大队的教导员和副队的话……啧!” “可是,”祁渊接话:“教导员同样是大队一把手,咱们出事晁队是讨不了好,他教导员也有责任吧?甚至责任可能还比晁队更大几分。” “是啊,”方常说:“咱们被人在大队会议室里害了,十之仈Jiǔ是有内鬼否则没法搞这些布置。而教导员主要就是思政工作这方面的一把手,责任肯定比那姓晁的高的多。 要我说,那姓晁的先前说的那些话就是烟雾弹,用来掩人耳目装好人的,甚至可以说是贼喊抓贼。这些事儿,就跟他脱不了干系!” ------------ 第116章 逃离 听了这话,祁渊灵光一闪。 “方哥说的有道理啊!”他说道:“即使锁了门窗,玻璃又是钢化玻璃,但想要凭借煤气弄死我们终归不容易,咱们也不是傻子,想脱困不难。 所以如果搞事情的家伙并不是想要咱们的命,而是想以这种加害咱们的方式给咱们故意给咱们传递一些信息,迷惑咱们的判断呢? 比如,晁队让我们结合他先前说的那些话,分析出了有人要陷害他,要搞他的事儿,便放下了对他的戒备心,从而与他合作。 又或者反其道而行,这一切都是他对头布置的,让我们分析出上述那种可能从而对晁队戒备心加强甚至与他针锋相对……” “你猜我猜不猜得到的到你想让我猜到的事儿?”苏平翻了个白眼:“分析推理就好好搞,你要套娃就没意思了,讲这么多和没讲又有什么区别?” 祁渊挠挠头。 王兆鼻子又抽了抽,皱眉问道:“苏队,你们有没有觉得煤气的味道更浓郁了许多?” “嗯?”苏平抽了抽鼻子,往窗外一看,纳闷道:“不应该啊,都已经暴力开窗通风了,不说煤气全部散开,怎么着也不应该变得更加浓郁吧?” “说明煤气释放的更多了许多呗。”方常理所应当的回了句,随后又纳闷道:“问题是这煤气到底哪来的?” “别管哪来的了!”苏平说道:“我们得离开这儿!现在这煤气浓度,随时可能引发火灾乃至爆炸。外头又没有什么风,哪怕开窗通风依旧不保险。” “跳下去么?”王兆探头往下看了一眼,说:“目测也就三米多高,四米不到。我倒是没事儿,方常和小祁应该也没问题才对。但苏队你……” 祁渊也有些担忧的看了过来。 且不说苏平腿脚已经不大利索了,走路都有点跛。哪怕啥事没有,这么跳一下也够呛。 他毕竟也是快五十岁年纪的人,别看身子还硬朗的紧,浑身上下都是肌肉疙瘩,但年龄总是不会骗人的。 他练得那些本领虽然不至于太过伤身,但也养不了身,肌肉还强劲,但骨头已经不行了,尤其膝盖等常年承受巨大压力的大关节。 “不打紧,先跳吧,别啰嗦了!”苏平猛地一挥手说:“毒还不打紧,咱们趴在窗户边呼吸新鲜空气没什么事儿,但要起火了或者爆炸了……与其被炸出去倒不如自己跳。 快点,赶紧的!老子还没五十岁呢,别整的我跟八九十的老头似的!小祁你先跳,跳下去就立刻喊人!” “行吧。”祁渊也不多说,起身越过窗台,低头瞧了一眼,咽两口唾沫,便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身体各方面的素质总归是不差的,虽然也不会翻滚之类的卸力法门,但两腿也迅速弯曲下来,顺势做了个深蹲,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紧跟着是嫌弃方常和王兆一直在那絮絮叨叨的苏平,也直接纵身一跃跳了下来,他倒是比祁渊高明得多,就势一个翻滚,虽然便跳起身,看着毫发无损的样子…… 也就是翻滚的时候胳膊肘杵了下地,蹭破点皮。 见状王兆和方常也双双跳了下来。 此时祁渊还没来得及喊人。 而有刑警已经听到了这儿的动静,迅速冲了过来,一手本能的按在枪套上喝问:“什么人……” 话没说完,认出苏平啥,愣了愣,赶忙将压在枪套上的手松开,问道:“苏队?你们怎么在这儿?” “等会再解释!”苏平严肃的说道,随后摆摆手:“立刻叫人跟我上去会议室,把门给我打开!方常,你去监控室调阅走道和会议室里头的监控。注意安全,枪不离手! 小祁,你即可通知老荀,让他把我们的事儿转告给他,同时叫他申请安排一队特警过来,快!” “是!”几人恋恋点头,方常直接拔出枪,子弹上膛,唯有保险还没开,随后就这么直接冲了出去。 祁渊则掏出手机给荀牧打电话,同时跟着苏平和王兆往楼里走。 那刑警还有些懵,不明白咋回事儿,但看苏平的表情也只好跟着。 重新上了二楼,站在会议室外,苏平问道:“房门钥匙在谁手里?” “这个会议室主要是三中队再用,三队队长和晁队手里都有钥匙。”刑警赶紧回答:“后勤手里也有备用钥匙。” “小王!”苏队喊了声。 王兆点点头,也从枪套中拔出枪,迅速离开。 那刑警都快被吓坏了,一个个的拔出枪就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他一个小小的三司,说也不敢说,问也不敢问…… 过了许久他才咽口唾沫试探着问道:“苏……苏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要不我喊咱们孟队过来?” 苏平斜了他一眼,沉默。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好在只过了一小会儿,苏平就说道:“去让他来一趟吧,麻烦了。” “好的!”他松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苏平却叫住了他,指了指他腰间的对讲机:“直接用对讲机喊吧。” “……”他僵硬的点点头,取出对讲机,开始呼叫晁队。 晁队倒是很快回复,听说苏平找他,很干脆的说立马过来。 只过了三分钟,他便急忙忙跑了过来,见他们都站在走道上,不由得愣了愣:“不是,苏队你们怎么在外头?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苏平转过身看向他:“你们刚离开,我们就被反锁在里头了。” “嗯?”晁队长眉头一拧:“你们被反锁了?谁会干这种无聊的……呃,苏队我多句嘴,你说被反锁在里头,怎么又……站在门口了?” “我们跳窗出来的。”苏平淡淡的说道:“有人想害我们。” “怎么可能?谁这么大胆在咱们的地盘上对咱们的人动手?”晁队长不假思索的说道。 苏平沉默没回话。 晁队长又皱起眉,问道:“苏队……能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万一这只是个误会呢?” 话音刚落,苏平便隐约听到阵不轻不重的爆鸣声。 下一瞬,走道上的火警报警器忽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栋办公楼。 ------------ 第117章 动手脚 起火了?”晁队长大一惊,赶忙抓起对讲机,安排大家赶紧救火,并联络消防大队迅速过来一趟。 很快,他得知着火的地点,便是他们眼前这间反锁了门的办公室。 “这是什么情况?”他张了张嘴,脸色不大好看。 苏平全程沉默,暗暗观察他的反应。 祁渊同样如此。观察了一小会儿,他暗想:“晁队长这副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装的,看来这件事儿应该和他没关系……但也不好说,老狐狸往往都是兼职影帝的……” 顿了顿,他又抿抿嘴:“荀队说过,除非证据确凿,且已开始展开行动,否则不好跟大队闹得太僵。晁队已经直接间接问过好几次这个会议室里的情况了,苏队估计不太好再避而不答……应当要透露部分了吧?” 然而,又沉默了几秒之后,苏平目光终于从门上移开,退后了些许,依旧没提这事儿,只说:“多少有些危险,咱们还是先离远点儿吧,交给专业的人去解决。” 这时候又有刑警跑过来,汇报了下火势情况——从外边看,房间内浓烟滚滚,床边能瞧见火舌吞吐。 不过由于用的防火隔热材料还算给力,站在门外,并没有感觉到多灼热。 “别在这多逗留!”晁队长吸口气,一挥手:“所有人撤离!先退出去再说!别贸然开门,以免火势蔓延!” 苏平点点头,斜了祁渊一眼,随后立马往楼下跑。 重新跑到一楼,来到他们刚刚跳下来的地方,便听轰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爆炸了,不过声音虽响,威力却不是太大的亚子,从窗户这边看,也仅是火舌往外猛吐了一截,便又缩了回去。 这会儿风也不大,再加上这栋楼用的多是防火阻燃的建筑材料,防火级别还蛮高,一时半会应当不会蔓延,但久了就不好说了。 建筑材料再怎么阻燃,办公桌椅、窗帘之类的,总归是可燃易燃的,风险还是存在。 而这时,苏平终于看向晁队长,说:“就刚刚,你们走后不就,让你们顺便带上的门就被人给反锁了……” 听到这儿,晁队长顾不得再问别的,赶紧先开口解释道:“带门是我暗示同事做的,寻思着你们可能需要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商量些事,怕你们误会我连监控都叫人先断了。但反锁的事儿我真不知道。” “你让人把监控断了?”苏平当时还真没关注会议室里的监控工作状态,便问:“什么时候断的?” “就我们走的时候,我打电话让人断了。到现在一共应该也没半个钟。”晁队长赶紧解释,但说着说着,总觉得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苏平瞧了他两眼,没多说什么,只摇摇头,又顺着刚刚的话题接着说道:“之后不久,我们在室内闻到了一股煤气味,有些奇怪,同时第一时间打算开窗通风,结果发现窗户被人用强力胶封死了。 没办法,我们只能打碎窗户,从上边跳了下来,打算找人开门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时候就忽然起了火。” “有这种事?”晁队长张了张嘴。 随后又忍不住扶额,头疼得很。 这事儿他是真难解释清楚了,恐怕不论他怎么说,苏平一干人都会对他抱有浓浓的怀疑。 无他,这一切太过巧合,又是吩咐人把门带上,又是让监控室把会议室里的监控暂时切了,然后恰巧出现这档子事情…… 他有点百口莫辩的感觉。 苏平又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接着又连续听到几声爆鸣。 祁渊若有所思,问道:“苏队,这些爆炸声,应该就是释放煤气的玩意儿被火烧炸了吧?” “应该。”苏平轻轻点头,说:“想来这煤气应当是煤气罐中发出的。不过他们怎么藏的煤气罐?又怎么控制煤气罐释放燃气的? 或者,他们用的小型便携的煤气罐方便藏?但便携式煤气罐容积太小……如果是便携式,那应当放了好几支才对。但如何控制煤气罐释放煤气,依旧是个大问题。” 祁渊挠挠头,没回话。 苏平都想不通的事儿,他更没法想明白了。 消防队的战士很快就到了,并迅速展开救火。 苏平找到这支中队的队长和指导员,告诉他们自己等人着火之前就待在房间里头,当时闻到了煤气味,可能是煤气引发的起火,即为气体可燃物。 这些事儿还是蛮关键的,针对不同的引燃物及着火物,有着不同的处理方式,需要灵活变通,不是拿着个高压水枪无脑扑灭就可以了的。 当然水还是普及率与使用率最高的灭火剂,绝大多数情况下,水都还是最优选,因为综合了灭火效率与成本后,还是水最为合适。 消防战士虽然好奇会议室里为什么会有煤气,但这会儿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当即安排人迅速商量好一套灭火的策略,便迅速展开扑救工作。 由于火势并没有蔓延开,而且会议室内易燃物并不太多,倒是没用多长时间就将明火全部扑灭,随后有消防战士翻窗进去,对室内可燃物进行一次细致的隔离覆盖,避免复燃。 同时,王兆和方常也先后跑了过来。 苏平皱眉:“怎么去了这么久?” 方常摇头:“我看了一遍监控,压根没有人进入过会议室,也没人经过走廊。” “没人?”苏平有些诧异:“这怎么可能?” “问题就在这,没有人。”方常着重强调了这几个字,说:“包括我们经过走廊,进入会议室的画面都没有。 另外,大概八点十七分——我想应该差不多就是我们被关在会议室里的时候,姓晁……” 顿了顿,他瞥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晁队长,改口说:“晁队通知他们暂时关闭了会议室里的监控。” “没有拍到任何画面……”苏平捏捏下巴:“监控也被人给动了手脚,这帮家伙……准备的蛮充分啊。” 王兆见方常说完,便立刻小声汇报:“到处都找过,没找到三中队队长,隐晦的问过几个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 第118章 联系不上 “找不到人?”苏平若有所思。 随后他便别过头,声音抬高了些,说道:“老晁,老晁!过来一下!” 晁队长尚且还在纠结,觉着自己这一波恐怕很难解释清楚,几乎没可能打消苏平等人的疑虑了,正在那暗暗头疼,忽然听到苏平叫他,愣了半秒,又立马回过头看向苏平,挤出笑容然后赶忙跑过来,问道:“怎么啦苏队?” “你们三中队的负责人呢?” “啊?谁?老佟么?”晁队长有些发愣,不明所以的问道:“苏队你找他做什么?” “我听说那间会议室,一般是你们下边的三中队在使用,钥匙也在他们手里。”苏平说。 “苏队你怀疑老佟?不能吧,他……” “不能说怀疑,只是听说他有钥匙,所以在火灾发生前,喊人去找他过来开门。”苏平打断晁队长的话,淡淡的说道:“可……我的人找了一圈,不只是你们这栋楼,分局大楼和其他几个办公楼也早过了,都没招到人。” 晁队长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并问道:“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他?” 苏平点头:“打吧。” 他便立刻掏出手机,找了一阵后便拨了个号码出去,然后把手机放到了耳朵边上。 想了想,他又将手机拿了下来,开启扩音。 那头彩铃响了老半天,却始终无人接,最后响起了号码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晁队长眉头拧的更深了许多,皱眉说道:“没人听?奇怪了这个老佟在干什么?” 说着他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还是没人听。 等他打了第三个,对面直接关机了。 晁队长脸色更加难看:“艹!这啥情况,我……” “可能出事了。”苏平皱眉说道:“一般来说我们的手机不会随便关机,顶多静音。 先前没人接通还可以理解为没听到,现在……碰巧没电这种概率太低了。所以铁定出事了。只是不知道,这手机现在是依旧在他手里,还是……” “唉!”晁队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长叹了口气,然后摇摇头,又抓起对讲机:“查一下,老佟手机信号消失之前的大致定位。还有,找到他警务通定位,锁定后立刻发给我,要快!” “明白!” 随后他看向苏平,问:“苏队,你……” “这事儿交给你了。”苏平不假思索道:“我要先查明白这事儿,搞清楚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想要我们几个的命。” “这……”晁队长犹豫一阵,最终还是点点头说了声好吧,转而又说道:“那这样,有什么进展我第一时间跟你讲一声。” “行,去吧。” 他点点头,说了声这里的事儿一切听苏平的吩咐,便带着几个人转身离开了此地。 祁渊这时候才敢凑过去苏平身边,问道:“苏队,我怎么觉得,晁队长他人还是挺坦荡的?” “搞不好是贼喊捉贼。”方常翻个白眼,显然对他还有着强烈的怀疑。 “也不能这么说。”苏平轻轻摇头,瞧着还能隐约辨认的晁队长的背影,轻声道:“我倒是和小祁一样,也觉得他挺坦荡的。 就算是贼喊捉贼,也不必要做到这一步,而且太冒险,真正有脑子的人,这会儿应该尽量避开这事儿别凑上来才对,他也算老刑警了,不应该不明白这点。所以像贼喊捉贼之类的冒险的法子,他不应该用。” 王兆也轻轻颔首,说道:“我也赞同苏队的看法。” 方常耸耸肩,不再发表什么意见。 “先把这事儿给查清楚吧。”苏平说道:“到底是谁搞的鬼,这才是最关键的。没必要把目光一直落到他身上。只要把真相给查明白了,那么自然,是他就是他,不是他就不是。现在瞎猜,其实没有意义。” “也是这个理。”方常再次耸耸肩,随后抬起头。 会议室里头这会儿连烟雾都已经没有了,消防战士们的工作显然已经到了尾声,接下来便是对火灾现场进行勘察,确定着火点和起火原因。 “我寻思着……”方常想了想,说:“背后那人应该是采用了类似于延时点火之类的技巧谋划的这事儿吧?” “点火或许是延时点火,但煤气的事儿……不太可能。”苏平说道:“普通的延时点火的法子,只能确保往后顺延一段时间以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却不能精确掌控。 而这一次他们玩的套路,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封窗、关门、反锁、放煤气、点火等,都要求精确掌控好每一步。 前边那些都还好说,防煤气必须得在反锁之后,点火也得在煤气浓度达到一定水平时,否则效果都将大打折扣。” “那也不难啊。”方常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说:“现在科技啥的已经这么发达了,搞个遥控装置还不简单?无人机都能在几百米甚至几公里之外操控,更别说只是防煤气和点火这类的相当粗浅的指令了。” 苏平若有所思,随后撇撇嘴:“是我跟不上时代了。” “没必要把这些事儿想的太复杂,法子很简单的。犯罪也得与时俱进的嘛是不是。”方常又接着说:“至于藏煤气罐和点火装置的地方……我想了想,会议室里确实没哪里好藏的,推测就两处。” “噢?”苏平立刻问道:“哪两处?” “一处就是多媒体柜子里了。”方常说:“那里头空间其实挺宽裕的,如果要藏的话也不难,只是有点冒险,一旦我们打算使用多媒体立刻就能发现,他们的布局也就落空了。 而且多媒体设备并不易燃,柜子还是用铝合金打造,点火装置放在那里头的话,效果不太好。” 祁渊有些好奇:“如果多媒体那个柜子也不合适的话,还有哪里?” “桌子底下啊。”方常理所应当的说道:“只要放在会议桌底下偏中心点儿的位置,就不容易被发现了,咱们平时基本都不会往桌底去看,那桌子也挺大的,放在靠中心处,就算低头捡东西也不容易被看到。” ------------ 第119章 勘察 “桌底下?”苏平啧一声:“不,能引起这种程度的火灾和爆炸,在着火时室内平均煤气浓度应达到了1%以上……别杠,我知道煤气是一种混合气体,这边姑且先将其包含的所有气体看做一个整体,方便计算。 那个会议室面积不算小,二十八平,三米高,接近九十个立方,1%的浓度,差不多一个立方了。 何况还得考虑窗户已经被砸坏,肯定有不少煤气溢散到了室外。这么看来煤气罐绝对不会小到哪儿去,即使是用了多个罐子。 如果是便携式小氧气瓶那种,倒还能挂到桌底下,但那种小氧气瓶就算把桌底贴满都释放不了多少煤气,凶手用的煤气罐肯定比那种小瓶子大许多,贴不上去的。 所以不大可能是在桌底下,肯定是藏在了别的地方。” 方常愣了两秒,迟疑一阵,便摇摇头说:“那我就想不通他们能把煤气罐藏哪儿了。” 祁渊听到这儿,忍不住挠头问:“苏队,猜测他们把煤气罐藏在哪儿有什么意义么?等会儿消防这边的兄弟勘察完现场了,应该会告诉我们起火点之类的吧,那么……” “由易燃气体引发的火灾,起火点不一定就是气体‘泄漏’点。”苏平看了他一眼说道:“比如室内煤气泄漏,此时有人插拔插头,这一瞬间有电火花形成并进而引爆煤气,那么着火点就是插头,而不是煤气罐。 另一方面,气体的溢散性太强,起火之后用不了几秒,整个室内都会一块儿燃烧起来,这种情况下想确定着火点也很不容易。” 说到这儿,苏平又啧两声,压低声音说道:“况且……县里头经费有限,很难培养、聘请起什么专家,所以消防大队不像市里的消防支队,除了灭火之外还能对火灾现场进行相当专业的勘察。 我估计,大队能把火扑灭,防止复燃,就已经到头了,勘察现场的事儿说不得还得我们来。而偏偏,火灾现场勘查我们虽然都略知一二,却并不专业。 所以没办法,我们很难对大部分线索都被火焰破坏殆尽的火场进行有效的勘察,几次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也可能会将许多东西移位从而变得面目全非,所以咱们只能靠着逻辑推理的法子来进行猜测了。 至于你说的猜这些有什么用……你就把火灾当成命案,你觉得,命案当中凶手的作案手法,难不成是无关紧要的事儿吗?” 祁渊似懂非懂。 但苏平也不再解释,只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和方常、苏平讨论着什么,祁渊在一边旁听。 讨论到最后也没个确切的结果。 又过了十五分钟,早先接到苏平通知的老魏,派出的痕检员也终于抵达了县局。至于老魏自己嘛,他还需要继续凭借那些工艺品,将里头隐藏的线索给逐一整理出来。 这事儿比较关键,他不敢交给别人。苏平也不敢让他交给别人,从这起火灾看,这个犯罪团伙此刻不但比他先前预估的还要凶恶的多,对他们的渗透程度也比他想象中要高,甚至能摸进大队内行凶…… 当然更可能是该团伙背后的那些家伙为求自保,搞出来的事儿,和该团伙并没有直接关系。只是也不得不防,毕竟这事儿牵扯太大,十分关键。 而他们刚到,还没和苏平等人聊两句,这支消防中队的指导员与队长便来到苏平面前,敬了个礼,告诉他们火灾已经被完全扑灭,且现场已降温并扑了一层阻燃剂,风险已经解除,他们可以进入现场进行勘察了。 至于火场勘察的事儿,比如着火点之类的,他没说,苏平也默契的没问,知道这事儿已经超出了该中队的能力范围。 “基层这块,专业化程度还是不够啊。”目送消防员们到一边休息,苏平轻声感慨了句。 但没有办法,他解决不了,也没可能解决这事儿。 基层队伍专业化,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了,最重要的,钱和教育一个都不能少,而不论经济建设还是教育推广都急不得,短时间内不可能有成效,只能依托于目前的大策慢慢演变。 收拾好了心底里的想法,苏平带着一干人进入火场当中。 消防员们也没离开,虽然他们打包票已经没问题了,但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风险,多留一阵子,万一起了火,他们也能第一时间扑灭。 他们便蹲在一旁抽烟、休息,以及相互之间给被烫伤的同事抹点儿烫伤膏之类的。 三名痕检员很快投入工作,苏平等人帮不上忙,只能四处看看。 但有一件事儿,刚进入火场他们就确定了——藏煤气罐的位置。 还真就是方常首先提出,但又认为可能性不大的位置,多媒体设备的大柜子里。 而此刻柜子已然因爆炸直接变了形,几乎看不出原有的模样来。痕检员分析了半天,推测这多媒体设备中有不少硬件已经被人搬走了,腾出的空间都用来放煤气罐。 进而又细细分析,推测藏在里头的煤气罐一共有五个,为五公斤规格。 痕检员又多看了几眼,翻开笔记本瞧了瞧,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算了半天,一边算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最后说:“这种5公斤规格的煤气罐,顾名思义就是罐内最多允许装入5公斤液化煤气。 而液化煤气的密度大概是580公斤每立方,如果煤气是装满的,那差不多是8.6升出头。液化煤气化作煤气气体,体积膨胀约240倍,即一罐最多能够释放出约两立方的煤气。 里头一共藏了五个煤气罐,也就是说极限最多可以释放十个立方米的煤气……当然如果煤气罐不满,或者偷工减料什么的,那就不好说了。” 苏平立刻问道:“能看出来这煤气罐的阀门是怎么打开的吗?” “嗯?” 方常接过话,解释说:“我们推测,咱刚进来的时候,煤气罐的阀门是处于关闭状态的,咱们进来后才被人以遥控的方式打开。你们能看出具体用的什么方法么?” “这……”痕检员迟疑一阵,说:“我再看看吧。” ------------ 第120章 恶臭 三名痕检员当即调整了重点,寻找爆炸的煤气罐的残骸。 又过了几分钟,苏平手机忽然响起。 他摆摆手,示意刑警们继续干活,便掏出手机走到一旁,瞧了两眼来电显示,微微皱了皱眉,随后便接通了放到耳边,问:“老晁怎么说……什么?好我知道了。在哪儿你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过去!” 随后他挂断电话,看向祁渊等人:“小祁小王,你俩跟我走!方常,你留在这儿,现场有什么发现立刻告诉我,另外保护好这几个兄弟的安全…… 你再管老荀求求援吧,咱们这点儿人手不太够,让他通知支队,再派点人过来,要快!” “怎么了苏队?”方常有些纳闷:“出事了?” “三中队的队长佟浩杰的妻子遇害了。” “蛤?”方常愕然。 “先不说了,具体我也没问。”苏平摆摆手:“咱们先过去吧。” 祁渊和王兆对视一眼,随后轻轻点头,跟着苏平跑了出去,一路跑到停车场,上了苏平的车。 启动前,苏平将手机掏出来,解锁了扔给祁渊,说道:“上微信,看看定位在哪儿,然后直接导航过去。县城的路我也不熟,没导航没法走。” “好的……在香叶园小区,东门,离得不远,七百多米,很快的。”祁渊瞅了一眼,随后立刻说道,并迅速开了导航。 苏平嗯一声,起车开出县局大院,照着导航的指示往目的地开去。 这会儿路上仍旧没什么车,三分钟左右就到了目的地。 晁队长就在门口等着,对着苏平的车招了招手。苏平停车,开了车门锁,他便上了后排座然后道:“苏队你们可来了……呃往前直走,第三个路口再左转,然后第二栋楼就是了。” “嗯。”苏平应一声,然后问:“什么情况?” “之前我不是让人查老佟他电话关机前的大概位置和警务通的定位吗?”晁队长说道,“结果发现,两个信号都在他家附近。我就立刻带上几个兄弟赶过来了。 到了地儿,发现他家门口的地垫有血迹,敲门又一直不开,我心里就咯噔一声,赶紧把门锁撬开,进去一看就发现弟妹她倒在血泊里,再一瞧,尸斑都出现了……我就让几个兄弟在现场守着,我给你打了个电话。” 苏平沉默。 祁渊抿抿嘴,问道:“要不要让凃主任过来一趟?” “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吧。”苏平回一句,随后又瞥了眼内后视镜,问道:“通知你们队的法医了么?” “通知了,法医痕检都喊了,应该马上就能到。”苏平轻轻颔首,随后斜了祁渊一眼,犹豫片刻,随后腾出右手,比了个六,又转了转手腕。 祁渊立即会意,给凃仲鑫打了个电话。 他明白,苏平并非是看不上县局法医的能力,而是不信任他们。 很快到了目标单元楼下,苏平停好车,晁队长就在前边带路,领着他们进了电梯。 进了门,苏平又问道:“对了老晁。佟浩杰呢?还没找到?” “没见到人,我确认他老婆遇害就一边给你打电话一边出小区门口等着你们了。” 苏平嗯一声,不再开口。 上到九楼,电梯门打开,晁队长又领着他们走了一小段路,最后来到佟浩杰家门口。 祁渊大老远便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但其中隐约又带着点异样的味道,他鼻孔便略略扩大了些许,轻轻吸气,又摘下口罩嗅了两口,问:“奇怪,什么味儿,臭烘烘的,又不像是尸臭……倒有点像屎,可也不大对……” “嗯?”苏平也跟着摘下口罩嗅了嗅,随后说:“是屎,不过不是人的,而且至少有两坨。” 祁渊:??? 苏平跟着解释道:“一股猫屎味,极臭,臭中还带点儿酸,这是因为猫是肉食动物,食谱以肉为主,加上胃肠道中特殊的消化液和菌群共同作用产生的附着在猫屎上边的可挥发性气体; 另一股是狗屎,臭中带苦,相比猫屎我是更恶心这种味道的,很难闻,还不如纯臭来的……咳咳,反正就那个意思,这两种味道都很有辨识性,养过猫狗的应该都能认出来才是。” 王兆在一边点点头:“我家养了狗,狗屎确实大多都这个味儿。” 祁渊挠挠头。 晁队长下眼睑颤了颤,随后又纳闷道:“不对啊,老佟他没养宠物,哪来的猫屎狗屎……而且我确定,刚刚我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这股味道。” “你确定?”苏平皱眉。 “确定。”他不假思索的点点头,说道:“况且我留了人在现场里看着,他们不可能放猫狗进去,更别说在里头拉屎。” “闻着味儿,倒是挺‘新鲜’的,应该刚拉不久。”王兆点点头。 祁渊抿抿嘴,这话题口味有点儿重。 “别屎啊屎的了。”苏平摆摆手,又看向晁队长问道:“你说你留了人下来……人呢?咱们都到门口了怎么还没半点动静?” 晁队长一愣,跟着脸色骤变,喊道:“阿武老成,你们人呢?在不在?” 话音落下许久,并没有人回应。 等了十几秒,晁队长终于等不得了,咬咬牙便跑进了套间内。 苏平立刻给祁渊使个眼色,随后看向王兆。 王兆会意,将对讲机、甩棍、电棍等武器都递给了祁渊,示意他小心。 祁渊点点头,主动后退半步。王兆和苏平则拔出腰间的手枪,同样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祁渊抿抿嘴,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毕竟室内空间不大,他进去了也只能碍手碍脚,倒不如就待在这儿帮他们看着门。 于是他握着电棍的手微微紧了紧。 忽然他想到了些什么,立马开口提醒:“苏队,王哥!这浓烈的臭味……会不会是为了遮掩啥有毒气体的味道?” “嗯?”苏平脚步一顿。别说,这种可能还确实客观存在。而且这莫名其妙的臭味,来的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正在这时,忽然听晁队长大声喊道:“阿武!阿武!你怎么样了?说话呀!你怎么了?” ------------ 第121章 布置 王兆脸色微变,立刻说:“苏队我过去看看!” 言罢他就往前跑了两三步,但很快又顿下脚步,回头看向苏平。 多多少少,他也有点担心这事儿有诈,万一有人搞鬼…… 苏平眉头皱了些许,但也来不及多思忖,只眼珠子转了转,便说道:“也好……不过这儿似乎有古怪,小祁说的可能性也存在,不得不防……你先把口罩戴好,多戴一层,能防就防,我叫人送点防毒面具过来!” 王兆摇摇头:“我随身就这一个口罩。” “行吧,那你小心点,情况不对立刻出来。”苏平只好道。 “嗯。”王兆应了一声,将枪的子弹上了膛,不快不慢的往晁队长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不过保险依旧没开,手指也并未放到扳机上。他怕不小心条件反射便扣下了扳机,把自己人给打死。 反正真有什么情况,大拇指一摁便能将保险打开,食指略微调整便能扣下扳机,左右也用不了半秒钟时间,耽误不了事儿。 说来也奇怪,那晁队长急急忙忙的喊了一声过后,就再也没什么动静,让王兆不安到了极点,额角也开始沁出层细密的冷汗。 脚下的动作,不知不觉中也放满了许多,他还时不时的咽口唾沫。 有汗珠滑进了眼角,可他不敢擦,就这么聚精会神的盯着眼前的地儿缓缓往前挪动。 后边的苏平也紧张得很,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缓缓跟在他身后不近不远的位置。 这样既不至于被一网打尽,又能给个照应,万一有人偷袭什么的,苏平也能来得及作反应,免得被逐一击破。 祁渊则将电棍抓的更紧了些,指节都有些发白。 终于,王兆摸到了卧室门口——也就是晁队长方才焦急大喊的房间门外。 “咦?”他忽然顿足,缓缓收起了枪,随后又继续往房间里走,但脚步加快了些。 “小王!”苏平立刻喊住他,问道:“停下!发现什么了?” “晁队长昏过去了。”王兆立刻回答,紧跟着又补充道:“他晕过去的地方附近……不太好解释,苏队你自己来看吧,我瞧着该是被电晕过去了……” 说着他反手试着开了下卧室灯的开关,同时抬头看了眼,电灯毫无反应,便又道:“果然断电了,该是触发了漏电保护开关。不过……家用电能让人瞬间一声不吭的晕过去么?” 苏平皱眉,原地思忖片刻后迅速走了过去,但仍然没放下枪。 王兆自觉的让开了点地,腾出些空间。同时摸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苏平定睛一看,就见晁队长俯躺在地上,身后不远处半空中横着跟裸露的细电线,看高度,结合晁队长的身高,差不多正好横在他脖子处。另一名刑警躺在不远处,仰躺,脸朝上。 视线游移左右瞧瞧,就见电线一头连接在一个四四方方的不知名的玩意儿上边,另一头在墙那一段固定住,随后往上经天花板兜了个圈儿,也连接在那设备的的上端。 那玩意儿还延伸出条电线,插在了插座上。苏平瞥了几眼,见那插头比寻常的要略大些,猜测估计是16安插头,对应的插座应该也是16安规格的,最大支持功率3500瓦,用于空调、电热水器等大功率家电使用。 “恐怕不是漏电开关,而是功率过大触发了短路保护吧。”观察一阵子过后,苏平说道。 王兆轻轻点头,取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又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苏平又扫了两眼室内,没进去其中,只继续跟在王兆身后,也好照应。 晁队长两人,他俩暂时没管,因为摸不准房间内还有什么布置,是否还存在别的危险,别又把自己给搭进去,那搞不好就得团灭了 总归是安全为上。 而随着继续前进,空中弥漫的恶臭气味也浓烈了许多。 两人都忍不住放缓呼吸,腾出一只手捂着鼻子。哪怕有口罩阻隔,这味道也着实难以忍受,令人作呕。 期间两人经过了客厅,瞥见了沙发脚下那抹刺目的红,以及趴在血泊上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随后便移开了目光,没仔细看。 当务之急并非是查案子,而是想办法搞清楚就刚刚几分钟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尽可能解除房间中可能存在的危险。 既然有人能对晁队长他们出手,自然也敢敲苏平一行人的闷棍。何况就在不久前,他们刚遭遇过一阵煤气泄漏、起火、爆炸**…… 祁渊都能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然笼罩住了他们,更别说苏平和王兆了。 再瞧见阳台门和窗户都开着,空气还算流通,他俩便继续前进。 终于走到另一个房间,王兆脚步又是一顿,随后缓缓转过身,身子看上去似乎有些僵硬。 他咽了两口唾沫,才接着说:“苏队……这房间里有四人……一对瞧着五六十岁左右的夫妻,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还有……还有个穿着警服的同事。 那对老夫妻和孩子身上都是血,怕也遭不测了。那个同事应该就是晁队长先前喊得‘老成’,仰躺在地上,身上瞧着没什么伤痕,肉眼可见胸口在平稳起伏,也就是还有呼吸,但……” 话没说完,苏平已经踏上前两步。 目光迅速一扫,他眉头拧的更深了些——恶臭的味道在这个房间当中极其浓郁,而大致瞧一眼就可见,地上、床上,散布着不少猫狗的粪便。 乃至于尸体以及疑似是叫“老成”的同事身上,都被抹了一些。 “小祁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凶手可能是想利用这股恶臭遮掩什么。”苏平脑力全开,思维转的飞快,一面分析,一面轻声说道: “可……布置现场的人哪弄来这么多‘新鲜’粪便?又或者,这帮人有着粪便保鲜技术?另外……大队两位兄弟受袭击,其中一人身上还被抹了屎,而且老晁分明说他来的时候并未闻到粪便的味道。 这么说来,就在刚刚,这家伙——或者说这帮家伙,甚至仍旧留在现场,或者说去而复返,对他俩动手了。 不是,他们怎么就如此大胆?” ------------ 第122章 电 王兆同样一头雾水。 从警多年,大大小小无数案子办下来,他还是头一回碰见如此诡异的情况…… 凶手之猖獗,同样相当罕见,就是放在十多二十年前,犯罪团伙远比今天更加猖獗的时候也是少有。 过了几秒,王兆才咽了口唾沫,问道:“苏队,现在怎么办?我们……” “先退出去,首要任务还是保证自身安全。”苏平轻轻摇摇头,便示意王兆跟自己出去。 救人当然也重要,但必须讲方法,如果把自己给搭进去,那大家可就都在劫难逃了。只有保证自身安全,才有能力救助他人。 王兆也知这个理,便缓缓与苏平一块儿退了出来,和门口的祁渊汇合。 祁渊这才松口气,随后问道:“苏队,王哥,这里头到底什么情况?” 苏平瞧了王兆一眼,王兆便大致将自己所见告诉他。 随后苏平又暗暗瞥向他,眼里有一点期待,似乎是在期待他那奇特的脑回路能再给点儿新奇的见解。 可惜祁渊这回同样一脸懵逼。 见状,苏平倒也并不失望,毕竟本来就没太多期待。 …… 县城小的好处,体现在叫人非常快。五分钟左右,救护车便到了楼下,近乎与此同时,特警大队、刑侦大队的同事也都联袂而来。 他们还带来了许多防毒面具,还有防刺服。防弹马甲车里也有几套备用。 两名特警小心翼翼的护送医务人员进了室内,将晁队长等三人扛出来送去医院接受治疗。 好在,三人生命体征都还算平稳,理应没什么危险。 将他们仨送走之后,苏平才算松了口气。 随后众刑警小心翼翼的将整个房间勘察了一遍。 “很明显,这是一桩灭门案。”王兆抿抿嘴,说道:“这一家五口,四人遇害。除了三中队队长佟浩杰之外,其余家庭成员都死了…… 从尸体做大致判断,死者……唉,我也不很懂法医这一块,只能看点表面的东西,知道他们都死于锐器伤,应该是匕首之类的东西,现场有较为明显的搏斗痕迹,但更具体的我看不出来。” 祁渊便接话说道:“苏队,这是报复吧?报复性杀人,报复的对象应该就是这位佟队了…… 只是他为什么会被凶手盯上?作案的是那个犯罪团伙吗?还是另有其人?这桩案子,还有会议室煤气泄露、引燃、爆炸案,以及信天……以及安志河遇害案,这些案子是否满足并案调查的条件?” “目前还都说不清楚。”苏平缓缓摇头,轻声说道:“这桩案子……这桩案子可以说是近几年来咱们遇到的最大的挑战了,且生命安全根本无法保证,危险是实打实的。 小祁,最后提醒你一次,你现在退出还……” “我不会退的。”祁渊微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人,是一种非常喜欢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貌似合理的理由或借口的动物。 如果我这次因为经验不足之类乱七八糟的原因退了,那么下一次再面对这种情况……我想我肯定还是会找别的理由退避。说实话吧,怕倒真的挺怕,但我不想当懦夫。” 苏平嗯一声:“那……保护好自己,别拖后腿。” “明白。”祁渊立即回答。 苏平目光又落到了王兆身上,问:“其他方面呢?有没有发现?比如……那俩同事怎么昏过去的?嫌疑人是否返回过现场?” “这些还在查,一时半会可能不会有结果。”王兆摇头说:“但晁队昏迷的原因,基本明确了。 那房间里头的设备,原理非常简单,就是个变流器。 相对来说,家庭电路可以看做是“高电压低电流”,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而这个变流器的作用则是在最高功率依旧维持在三千五百瓦以内的前提条件下,改变电压与电流,将电的形式改为低压大流……” “不对。”苏平微微皱眉,摇头说道:“不合理。学过初中物理就知道,多数情况下发生的触电,都是与电路进行串联…… 而像老晁这种情况,只是后颈触碰到了线路,实际上是相当于将自己并联到了该线路上。 咱们不妨简单的将人体看做是一纯电阻电路。将纯电阻电路串联在一条导线上……初中物理就告诉了我们,并不会有电流经过人体,自然也不会触电。 而说的再深一点,产生电流的重要原因之一,可以理解为是介入电路的物体两端产生了电压差。 这种低压大流电路,导线电阻极小,别说脖子宽度这么点距离,就算差个一两米也不会产生明显的电压差,远达不到足以损伤人体的程度。 除非……是哪种高压高阻线路,那么人体并联上去,倒还有可能导致电流经过人体从而引发触电。” 顿了顿,苏平摇摇头说:“所以……我想老晁他应当不是因为触电而导致的昏迷,该另有……” “呃,那可能是我判断错了,”王兆挠挠头:“那个设备或许并不是变流器而是变压器……” “嗯?”苏平眉头一皱:“你是说……这玩意儿,你不确定那个设备是变压器还是变流器?” 王兆讪讪的笑了笑,有些尴尬:“这块专业的同事还没拆解呢,我就瞧了两眼构造还有使用说明书,再加上我记得之前看到过这方面的知识说一定范围内低压高流比高压低流对人体的损伤更大…… 我又寻思着嘛,家用电虽然其实也足以致命了,但想让人一声不吭就瞬间昏迷过去还是不大可能,就寻思着这玩意儿应该是个变流器……但听苏队你这么一说我就发现我想岔了,这东西到可能是变压器。” 苏平斜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想当然的就下结论了?拿猜测去‘定义’现场疑似凶器的物品的作用,可以啊你。” 王兆挠挠头。 说了他两句,苏平又轻叹口气,随后摇摇头:“行了,我知道你压力也大……但记住,不论如何,不能着急,也别自乱阵脚,免得把整个勘察方向都给带偏。” “知道了!” ------------ 第123章 原因 顿了顿,苏平又摇摇头说: “但……就这插座最高能支持的三千五百瓦功率,也难以做到让老晁与这个电线‘并联’的情况下一声不吭便被瞬间电晕过去。 一般来说,干燥情况下,人体接入电路的两端电压差不超过二十四伏基本就是安全的,当然实际情况相当复杂,各方面的影响因素很多。 但这么一点点导线的距离,产生的电压差太小了,除非直接放弃考虑电流这一物理量,将电压与线路电阻都提高到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可那样一来,先不考虑“导线”材料,单单只看电阻的数值本身,这所谓的电路也可以直接视作为“断路”了,又怎么伤人? 这插座支持的功率最大只有三千五百瓦而已,这点功率下电阻达到一定程度就能视作为绝缘体了。而如果超过了这个功率临界值,就会引发保护机制导致跳闸。 简单说就这样一根裸露电线理论上并不足以产生让老晁碰到一下便瞬间昏迷过去的条件。老晁昏迷,应该另有原因。” 王兆听了苏平这话,隐约觉得他说的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好点了点头。 指正王兆一句之后,苏平就决定静观其变,等勘察结果出来了再说。 县局即使条件稍差了点,但至少法医、痕检等技术科室还是专业的,想来能分析出点东西。起码那个四四方方的古怪电器的作用能摸出来。 实在不行,大不了再叫支队派人过来。 当然,苏平等人的重心虽然在现场这儿,但同样早有人去监控室调监控视频了,还有不少刑警被安排出去,在附近仔细走访。 甚至于警犬也被副队与教导员调来几条,想试试通过气味这条线索能否锁定嫌疑人。 嗯,晁队长昏迷接受治疗,大队便暂时由副队长负责领导指挥了。至于教导员也打着协助的名义跑了过来。 从这也看得出来这位教导员在大队中不太有存在感。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公安与部队还是有所不同。 名义上似乎同样是“双首长”,支队长与正伟、大队长和教导员、中队长和指导员平级,但实际上思政长官在日常工作中根本没有存在感,话语权甚至可能不如副队长。 望着忙前忙后的众人,祁渊如上述般想道,一手也不自觉的始终握紧电棍的把手。 如此多的同事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安全感,反倒让他有点方,不大踏实。 没办法,苏平等人讨论的时候从来不避讳他,因此他知道眼前这负责指挥大家伙儿完成苏平下达命令的副队与教导员,可能…… 而苏平给他下的指示也是别管那么多,站在他边上就好。 一个小时后。 支队增援的警力赶到现场,这波又来了将近六十号人,除去十余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特警,以及法医、痕检、图侦等专业人员外,重案大队二中队的二十七名刑警都被苏平给调了过来。 这么大的阵仗,祁渊入职以来还是第一次见。 祁渊和他们不太熟,毕竟他主要待一中队,再具体点,是待松哥负责的小组。 而二中队嘛,相对比较熟稔的就是二队唯一的女警宁雨珂了。因为她主要负责内勤这方面的工作,祁渊和她打过几次交道,不过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只是没想到这次她也跟着一块上来。 二中队共分为四个小组,苏平很快给他们分别安排好大致任务,更细致的则由各组组长自行分配。 而现场勘查工作还在继续。 随后凃仲鑫胳膊肘碰了碰苏平,问道:“怎么讲?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大队这帮法医难道连现场尸检都没做完?” “做完了。”苏平轻声说:“这方面没什么技术难度,很快完成。嗯,初步推测凶手三人,持统一样式的匕首,与受害人一家搏斗一阵后将他们杀害,死亡时间大概是今天凌晨四点左右。 也有一个疑点……死者中有个十一岁的男孩儿,是失联同事佟浩杰的儿子,他有自己的房间,现场勘查后也确定他死于自己卧室当中,但他尸体却被凶手转移到了佟浩杰父母的房间里。我们分析过,没猜出凶手动机。” 凃仲鑫皱了皱眉,片刻后,问道:“尸检工作,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但之后不能保证。”苏平表情严肃,想了想,又说:“可以的话,老凃你去趟县医院,问问那俩兄弟昏迷的具体原因吧。老晁昏迷的原因倒是出来了,确实是触电,另两人现在还没消息。 嗯,安全起见,我请两位特警队的兄弟贴身保护好你。” 凃仲鑫应一声好。 大概情况,他来的路上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只是没见到人,他也说不准晁队长几个究竟是怎么昏迷的。 想了想,他又问:“那个疑似变压器的设备,你们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了吗?” “怪就怪在这。”苏平叹了口气:“那玩意儿还真是变压器,额定功率为3200瓦,输出电压4000伏,额定电流0.8安。 电线也是特殊材质,电阻率挺大的,经计算总电阻有五千欧,整个电路可以看做是纯电阻电路。 另外里头还被安置了个开关,据推测,应该是老晁进入房间后该设备才被启动,随后老晁触电,漏电保护器瞬间切断了电路。所以该电路重通电时间不长,产热量也就不大。” “这有什么奇怪的?”凃仲鑫眨眨眼睛。 苏平皱眉道:“老晁是触电昏迷,再结合电线的位置,他触电时应当只有一小部分电线,而且只有一根电线,可以视作为他并联在了这段线路上。 这么一点点的长度,以电线的电阻率,以及‘电源’的电压,产生的电压差其实很小,老晁他又怎么可能会触电呢?” 凃仲鑫又眨了眨眼睛,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苏平问道。 “那个……”凃仲鑫扶额,有些纳闷的问:“这些原理你都知道,那怎么就不知道单线触电呢?” 苏平:(⊙o⊙)… ------------ 第124章 死角 王兆嘴一抿,想笑不敢笑——他一下反应过来,一小时前为什么会觉得苏平哪儿说的不太对劲了。 因为人——鞋子与瓷砖——钢筋混凝土,这一结构形成了一个“电容”,同时家用电属于交流电,经变压器变压后也还是交流电。 而交流电可以通过电容…… 二百二十伏的家庭用电都如此,何况经变压器转换后,其拥有四千伏的高压电了。此时甚至完全不用想的那么复杂,可以直接将带点线路、人体与地面视作一个闭环电路。 想通了这点,苏平忽然有些尴尬,忍不住干咳两声,说:“没想到这好些东西都还回去……” “少来,”凃仲鑫说道:“单线触电分明是常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苏平再次干咳两声,面色赧然,更加尴尬了。 凃仲鑫又啧一声,略带担忧的说道:“四千伏啊……这是相当危险的电压了,即使触发了漏电保护机制,触电时间很短,但也有可能致命危险,何况按你说的,还是后颈或者后脑处触电……” “医院那边倒是说,还算稳定,伤的不算太重。”苏平说道:“不过还没醒来……可能这会儿已经醒了,毕竟那边给消息已经是二十分钟前的事儿。” “等会我过去问问吧。”凃仲鑫说道,随后左右瞧瞧,又说:“没什么事儿,我先过去了。” “嗯。”苏平颔首,随后抓起对讲机,请特警队分出两个人护着凃仲鑫前往县医院。 随后他目光落在了王兆身上。 王兆莫名有些心虚,别过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并吹起了口哨。 苏平忍不住扶额,略显无奈的问道:“干啥呢?” “咳咳,”王兆收回脑袋:“苏队有啥吩咐?” “看着点这儿。”苏平摆摆手:“我下去一趟……记得看好了。” “放心。”王兆脸色严肃起来,摸了摸腰间的枪,重重点了点头。 这会儿房间里人倒也不多,就五名痕检,俩是大队的,三个是支队的。再加上大队副队王常勇和王兆,一共七人。 倒不算太拥挤,同样耗费多少心力。 而就算大队,就算王常勇有问题,王兆此刻也有自己人在,他倒也没什么危险,压力也不大,只需要看着就好。 祁渊跟着苏平离开,寸步不离。 下了楼,苏平又将口罩扯到下巴处,靠在车边点了根烟,祁渊和他保持了两米左右的距离。 他眼珠子不时地转一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或者说在想些什么。 祁渊见状,便也在心里好好的梳理了下案情。 目前来说应该一共是三个案子,能否并案,暂不确定。 其一,昨天清晨,指挥中心接到平北村村民报案称发现一只断手,他们与县局刑侦大队前后脚赶到后发现断手是猴手而不是人手。 但刚松口气,便又有人从山林里逃出来,称山中有条大蟒蛇,击毙蟒蛇后祁渊发现一只断足,进而在蟒蛇腹内发现一具尸体,进而确定死者身份为公安卧底信天翁,引出了一大犯罪集团。 而孟云益提供的信息表明,县局中有人与该团伙疑似有着往来联系,其中就包括县局刑侦大队的教导员褚华,副队王常勇。 此外蟒蛇巢**发现大量藏有大量信息的工艺品,截至目前已发现了好些线索,不过具体的苏平没说,祁渊也不清楚。 其二,今天上午,他们“被困”在会议室内,有人在其中藏了煤气罐,并在特定时间将它开启了,随后更是将其点燃导致起火、爆炸。 一个多小时时间过去,痕检科也大概完成了勘察,倒也得到了些线索,只是都不大有价值,他们没能在煤气罐中找到指纹之类的重要证据,至于多媒体柜子这些地方上的指纹,用处不大。 因为会议室说起来也属于公共场所了,平时就有不少人使用、出入,指纹密密麻麻,什么都无法说明,不具备什么勘察价值。 遥控开闸、点火装置倒也确定,还真如方常先前所说,就是些很寻常的玩意儿,用了些许特殊的无线传输指令,而类似于开阀、点火等简单指令,有效传输距离可达到五公里之远。 所以想凭这个进行追查,也很难。 其三就是这桩灭门案了,也是这一系列案件当中,疑点最多,最复杂的一起案件。 晁队长昏迷的原因倒已经确定,后颈触碰到电线被电晕的,但另外两名刑警昏迷原因仍未确定,这点也很奇怪。 或者换个说法,医院做了血检后确定了他俩昏迷的原因——呼吸性酸中毒——并据此推测应该是窒息,但究竟为何窒息,尚未查清楚。 排除机械性窒息,又是在通风环境下,县医院还真分析不出他们窒息的原因。 而佟浩杰至今不知所踪,其手机、警务通都被留在家里,手机在不久前还让人关机了…… 祁渊越想越头大,整个儿分析了一圈,却也没能找到半点儿思路。 这三起案件如果不是同一帮人所谓,彼此之间没有直接关联,那要调查这些案子的工作量可不小,三案齐头并进对于刑侦支队的警力而言也是巨大的考验。 如果是同一团伙所为,该组织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也让人捉摸不透…… “灭口……”苏平忽然开口,他的话语拉回了祁渊的思绪。 就听他说:“关键二字,在于灭口——如果三桩案子满足同一团伙所为这个条件的话。” 一开口,祁渊就知道苏平应该他刚想的事儿差不多。 而他没插话,只静静的听苏平接着说道:“杀信天翁姑且不说,对我们下手,对佟浩杰和老晁他们下手,这般举动太过冒险,状若疯狂……这是否说明这帮犯罪团伙,这会儿已狗急跳墙了? 狗急跳墙……意味着咱们已经将他们逼到了死角,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殊死一搏,争取活路。” 祁渊忍不住了,接话问道:“可我们分明什么都还没做啊!” ------------ 第125章 破译 未必是我们。”苏平摇摇头。 祁渊立刻顿悟。 接着,苏平又抬起头,往楼上瞥了一眼:“跳脚的也未必是这个犯罪团伙本身。” 祁渊跟着抬头,目光上移,很快想到了王常勇和褚华两人,当即便再次秒懂了。 随后,苏平口袋中传出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正好这会儿没旁的大事儿,他便收回目光,将手机从口袋里摸了出来,瞧上两眼,随后轻笑:“老魏发来的消息……” 说着他便将手机扔给了祁渊:“你瞧瞧他发来了什么,再大致跟我说说都什么情况。” “啊?”祁渊有些诧异,以为苏平又在考校他,但低头瞥了眼微信消息又觉得不对。 老魏发来了好几段消息,每一段都洋洋洒洒几百字,苏平不可能这么快就过一遍。 果然,便见苏平揉了揉眉心,说:“昨晚上没睡好,瞧见这密密麻麻的字就脑瓜疼眼睛痒,你整理下吧。” 得。 感情这就是字多不看。 没办法,祁渊只好将手机又抬起了一点儿,耐着性子仔仔细细瞧了起来。 虽然他昨晚也没怎么休息,同样的眼睛难受的慌,但领导有要求他又怎么能敷衍,他不过一个小小的见习警,可不能像苏平一样任性。 毕竟苏平和荀牧,说起来只需要给个大方向上的指引就好了,具体细致繁琐的活儿,自然大多都交给下边的刑警去办。 很快,祁渊便将这些内容大致看了一遍,脑子里有了大致的印象,便又将信息前翻,随后一边瞧着一边说:“老魏主要汇报了四件事儿。大致上说…… 第一件事儿,发现的那些工艺品已经全部拼接完毕了。 过程中他一直都有盯着看着,保证参与到这件工作中的同事都只参与了拼接工作,并没看到其中隐藏的信息,只是瞥到两眼比较表象的线索也因太过碎片化而看不出什么。” “嗯,不错。”苏平颔首:“不愧是队里的老人,提醒一句后果然就足够稳健……不过之前咱还没上来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这个他没解释。”祁渊摇头。 随后瞧了眼苏平脸色,见他没有进一步表示,便又说:“剩下的三件事就都和这些工艺品中隐藏的信息有关了。其中第二件,是通过信息推导出的这些工艺品与这条蟒蛇的来源。” “具体讲讲。”苏平插话道。 “好。”祁渊应道,就是苏平不说他也不会讲的太简略,不过既然苏平提了,他便又重新组织了下语言,重新看了这几段消息,才继续说: “简而言之,这些都是‘信天翁’干的。大概一年多以前,他隐隐约约查到自己的卧底身份疑似已经暴露,甚至连自己与上线——也就是孟队——联系的渠道可能也被该团伙掌握。 当时他的心情具体如何已经不得而知,但魏主任推测应当是很忐忑不安的…… 毕竟卧底嘛身份暴露基本不可能善终,死都算轻的了,搞不好会被狠狠折磨一顿甚至殃及家人,但好在团伙似乎也有顾虑始终没对他下手,他就又渐渐……” “停,”苏平皱眉:“叫你说详细点没让你什么都说,这些可以略过。” “哦。”祁渊立刻花两秒钟重新组织语言,尔后道:“总之他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做了两手准备,通过旧渠道联系孟队的时候都只汇报些无关紧要的事,而比较重要的线索则用更隐晦的方式整理出来。” “就那些工艺品?” “对。”祁渊说道:“花了许多时间,零零碎碎的搞了这许多东西,将信息隐藏在上边,然后分别藏起来,如果自己在劫难逃,就在最后关头能留多少线索留多少。 而指向这些线索的就是那只金丝猴。那猴儿被他专门训练过,能找到他藏起来的工艺品碎片。 而且,这些事儿他并没有汇报给孟队,因为……他自认为自己与孟队的联系渠道保密性还是很强的,结果就这么暴露了,自然难以避免的会产生些别的想法甚至对孟队起疑心。 魏主任推测,大概一星期之前,信天翁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了,便做了最后布置,悄悄将之前分散开的线索又收集了起来,然后趁夜来去了平宽山挖了个洞将这些工艺品都埋进去。” 说到这儿,祁渊便顿了下来。 苏平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那那条蟒蛇呢?” “没提。”苏平摇头。 “那么……蟒蛇应该是个意外。”苏平轻声说道:“而且这条被饲养长大的蟒蛇,也尚不具备筑巢的能力,便直接占用并改造了信天翁挖出来藏线索的坑洞。如果是这样的话,许多东西,倒可以解释了。” “但我想不明白,”祁渊问:“他明明有这么长的时间准备,那为什么不跑呢?一走了之,岂不……” “这桩案子这么危险,你又为什么要硬着头皮跟进呢?”苏平问道。 “不一样的。”祁渊倒是坦诚:“对我而言只是危险。但如果是必死无疑的情况,在有退路的情况下,说实话我肯定不会头铁的硬要留下死磕。” 苏平摇摇头,没再过多解释。 祁渊见状,便又换了个问题:“还有,既然线索都已经被分开隐藏,他为什么又要冒险将这些东西聚在一块?万一被这个犯罪团伙的人发现并截了,岂不是……” “为了给我们减少点工作量吧。”苏平轻叹口气,说:“至于这团伙……他既然这么做了,想来是有十足的信息能瞒过团伙耳目。 而事实也证明了这点,这些带有重要信息的工艺品并没有被团伙发现,而是到了我们的手中。” 顿了顿,他下巴一扬:“接着说,第三、第四点是什么?” “第三是一大串地名,”祁渊沉默两秒,便将目光又重新落到了屏幕上,说道:“最后有解释,这些地方,都是某些相对重要的团伙成员的落脚点,以及个别秘密据点、加工坊、交易地点和名下产业等。 第四是一大串人名,是信天翁所怀疑的,疑似团伙成员或与该团伙有联系的人员名单。” ------------ 第126章 目击者 苏平轻轻点头,随后说:“打个电话给老荀……就用我手机打,把扬声器给打开。” “哦。”祁渊又应了声。 荀牧的号码,被苏平置顶了,一打开联系人首位上的就是。 电话一拨出去,荀牧那头便立即接通,声音从中传出:“老苏怎么了?” “老魏找过你了吧?”苏平直入正题。 “那当然啊,我一直在他边上待着。”荀牧说道,随后便问:“你都看完了吧?有什么发现没有?” “基本相当于让小祁给我念了一遍。”苏平一面说,一面将烟头掐灭,弹进附近的垃圾桶中,又让荀牧稍稍等一下,便给祁渊使了个眼色,同时掏出钥匙打开车门示意他上车。 祁渊反应过来,赶忙跟着上去,然后将门关好。 苏平将车窗都锁上,点火开了空调,随后说:“好了,现在勉强算安全,聊聊吧。” “你先说。”荀牧的声音从扬声器当中传出。 祁渊默默翻出笔记本,将他俩聊的内容择重点记下来。 …… 聊了有十来分钟,苏平挂断电话,尔后便放下驾驶室的座椅靠背,双手叠在后脑勺上,整个人躺了下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祁渊则不停的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他觉得,这个犯罪团伙,这一系列案件之上笼罩着的重重迷雾,已经被揭开了一角。 又过了五分钟,有刑警走到车边,抬起手用指节咚咚咚的敲了敲车窗。 苏平立马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伸手将车窗放下。 敲门的正是重案大队二中队唯一的女警,宁雨珂。 “苏队,小祁。”她向二人打了声招呼,随后说道:“刚刚,住户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他似乎看到作案人了。” “噢?”苏平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左右瞧瞧,便将放下的座椅靠背收了回来,并打开车门锁,说:“上车聊!” “好。”宁雨珂颔首,直起身走到后边,拉开车门做了进来,随后双手轻轻一撑,屁股往边上一挪,便坐到了中间位置,随后身子微微前倾,说:“提供线索的是案发现场对面单元楼的住户。 凌晨五点左右,他刚弄完报表,准备洗漱下去睡觉,结果在关阳台门的时候便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从单元楼中出来,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 说来也是巧合,他当时没太过在意,关完阳台门就跑去上厕所,解了个大手顺便刷了会儿逼乎,起来的时候眼睛往窗外一瞥,又瞧见那伙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单元楼。 刚刚咱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说自己当时也没太把这事儿往心里去,没想那么多,等我们上门询问才一下反应过来,把这事儿跟我们说了。” 苏平嗯一声,随后问:“嫌疑人身材、样貌特征之类的,有么?” “有,但价值貌似不很大。”宁雨珂摇头说:“当时天黑,路灯也没全开着,他虽然住的不高,三楼,但也看的不清楚。 只能说都是中等身材,样貌特征就说不清楚了。唯一一条有重要价值的线索就是,这群人当中有以个披着长头发,但身材相当健硕,胳膊上都是肌肉疙瘩。 不管是男的留长头发,还是女的一身腱子肉,相对来说都比较少见,所以我们几个都觉得这应该是一条相对比较重要的指向性线索。” 祁渊将这条信息写在笔记本上,随后抬起头看向她,问道:“宁姐,这个长头发的嫌疑人,头发具体有多长?” “扎了个马尾,发梢处还是过了肩。”宁雨珂说道。 苏平再次抬起手,叠在后脑处,身子微微往后靠了些。 过片刻,才追问:“几个人?” “四个。”宁雨珂说道。 “四个……”苏平眉头微微拧起。 祁渊则将笔记本往前翻了翻,上边写着,县刑侦大队的痕检员初步勘察结果表明,凶手应该为三人。 不过痕检结果也不能说明一切,比方有人在外边望风而未入室,又或者有两人穿着同款同大小的鞋子且步态相接近等。 更何况,王常勇与褚华具备一定的嫌疑,不能保证干净。这种情况下不能排除有人在他俩的指示下刻意给出错误线索误导警队的可能。 宁雨珂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吗?这人数有问题?” “县局大队的痕检员推测作案人为三人。”苏平说道,随后摇摇头:“晚些时候再说,现在都不打紧。嗯,你刚刚说,目击人是凌晨五点左右发现这事的?” “对。”宁雨珂也没多想,点头道:“他说自己那会儿刚加完班——他是自由职业者,一名画师,因为太过自由而自律性又相对较差,所以作息这方面非常乱,早的时候十点十一点就休息了,晚的话会通宵‘加班’。” “画师……”苏平眉头向上宣了宣:“既如此,能不能拜托他将昨天看到的人画下来?我们可以给他提供一笔线索征集奖励金。” “他已经主动说帮我们画下来了,不过需要点时间。”宁雨珂微笑着说。 “那也得把该给的给了。”苏平淡淡的说:“他可以不要,但我们不能不给,这是原则问题。” “明白。”宁雨珂颔首。 苏平又接着问:“还有其他收获吗?” “暂时没有。”宁雨珂说:“作案人行动时间在深夜,正是大多数人都睡得最沉的时候,所以知情人目前就发现了这么一位。而且也没人表示昨晚听到了什么可疑的动静,包括现场附近的几套房子与上下楼层的邻居。” 苏平抬手捏着下巴。 “行,辛苦了。”几秒后,他说:“这条线索蛮重要的,但还不够。你们几个受点累,尽快再走走,摸排摸排,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跟我汇报。” “是。”宁雨珂颔首,说:“那没什么事的话,苏队我先走了。” “嗯。” 她便开门下车,与自己的同事汇合,打算继续往下走访。 “四人,鬼鬼祟祟……现场痕检推测则为三名凶手……”苏平嘀咕一声,眯眯眼,又对祁渊说:“你联系下图侦那边的兄弟,让他们查监控的时候重点搜搜长头发的男人,或者健硕的女人。” “好。” ------------ 第127章 监控 不出意料,图侦这边其实一无所获,案发单元楼附近的监控画面都被“冻结”了,什么都查不到。 一如县局刑侦大队办公楼内的监控一般。 不过小区内也并非所有监控机位都被冻结了,那样太假容易被看出来。就像县局刑侦大队的办公楼,也仅有几个监控画面被动过手脚。 而且只有昨天晚上九点到凌晨五点五十,以及清晨七点半到现在这段时间是被冻结的。凌晨五点五十到七点半,这近两个小时,监控同样正常。 想来这段时间刚好日出,天将放亮,还是固定着晚上的画面,容易露出破绽来。 几名图侦警便将这些画面一动不动的监控位点逐一标记出来,然后在地图上将之连成线,倒也推算出了嫌疑人进出小区以及案发现场的路径。 只是貌似没有太大的意义。 祁渊把这发现转告给苏平的时候,见他又沉默许久,便说道:“苏队,我现在个人觉得,这桩灭门案和大队发生的煤气泄漏、引燃事件有关联的可能超过五成了。” “嗯。”苏平点点头:“将监控画面固定下来……总的来说,不算什么太巧妙的操作,以往也不是没碰到过,甚至更高明些的,将一定时间段内的监控循环播放以此试图骗过我们的法子曾经也有凶手使出来。 我问过专业人员,法子不难,关键看能不能想到而已。两起案件,都用上了这种手法,作案人所见略同的概率不大,更可能是同一帮人的手笔。 而难点也是有的,就是如何入侵监控系统了。 大队这边就不用说了,安防监控这块要么直接不联网,要么接的是内网,与互联网物理隔绝,黑客技术再高超也休想远程侵入其中动手脚。 除非他们借助个同时接入内网与外网的终端设备作为桥梁。又或者,无需介入内网,将某个连接到外网的终端设备接入监控系统即可。当然,直接摸去监控室对几个监控探头直接操作动手脚也可以。 至于小区监控,来的时候就问过,他们的监控系统并未联网,只做本地保存而已。 综上……想要搞监控,不论是安全点的,接入个设备远程搞,还是冒险些直接上手操作,都得有‘内应’进行操作。 其中,县局大队有他们的人,这点倒是合情合理。但该小区物业也安插内应的话,就有些太夸张了,也完全没有必要。所以我想,应当是有人以某些合情合理的借口,得以接触到小区监控系统,方便他们动手脚。 很可能……是队伍里的某个同事,以案件需要为由管小区调了监控,趁机搞事情。 当然,理论上说调取监控等物证,需要介绍信、取证通知书与警察证复印件文件才行。但一般非公家的单位,诸如小区物业这种,基本上咱们口头说一声,他们就不会为难,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所以想要从程序上将这人揪出来,恐怕不大可能。好在这事儿应当也不会发生在太过久远之前,顶多也就是一星期吧。那么保安应该有印象才对。” 听到这儿,祁渊立刻说:“那让人去问一问保安?” 苏平点点头:“嗯,但不要声张。你发个信息给小王,让他看看咱们二中队的同事有哪个得闲,安排去走访,免得打草惊蛇。” 祁渊眨眨眼:“让咱们痕检的同事直接问不就好了吗?” 苏平:…… 几秒后他缓缓别过头去,干咳两声,说:“那你叫人吧。记住,别用对讲机,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微信都行。” “好。”祁渊立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虽然苏平说发短信微信也行,但不能保证什么时候才能被看到,还是直接打电话的好。 那头倒是很快接通,祁渊说了事儿,并说是苏平交代的。 几分钟后,图侦回了电话,祁渊立刻接听,并开了扩音。 他们报了个名字——佟浩杰,并且,将监控调阅出来后也发现,他确实在昨天晚上来过监控室,鼓捣了一阵子。自那以后,小区内几个监控机位的画面就被冻结了,直到凌晨五点五十方才重新有了动静,七点半又重新被冻结。 显而易见,就那么一小会儿,监控应当就被植入了一个程序,以对监控画面做手脚。 其中应该也被加入了定时开启关闭的程序,以便在天亮时解除冻结免得其他监控画面都亮了就这几个机位的还黑着,从而引起怀疑。 总的来说难度其实并不大,只要能想到,总能把程序搞出来。 “佟浩杰……”苏平皱着眉,有些纳闷的说道:“怎么会是他?到底什么情况?他联合着外人一块把自己家人给害死了?没可能吧?这小子竟然这么狠的么?” 祁渊摇摇头表示不知。 苏平啧一声,又捏着自己下巴纠结了起来。 过了两分钟后,他又看向祁渊:“再给那边打个电话,问清楚,最近是不是只有佟浩杰去过监控室。另外问仔细了,佟浩杰去监控室干什……算了,左右监控室也就在三号门边上,倒是不远,还是咱俩直接过去吧。” “好。”祁渊当然没什么意见,当即便开门下车,随后与苏平一块儿往监控室走去。 走了大概两百多米,三四分钟,也就到了监控室。 此时监控室里,除却两名保安之外,也就只有刘勋、小赵两名支队的图侦警。至于大队的图侦警,早在他俩到来的时候就找了个借口给打发走了。 “苏队。”刘勋两人瞧见苏平,立刻起身打招呼。 苏平摆摆手,便问道:“除了刚刚汇报的事儿,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刘勋轻轻摇头。 “嗯……”苏平微微皱眉,却也不算失望,毕竟早有准备,便又直入正题给他们安排任务,说:“这样,你们好好查一查,近期……就暂时先以一个月为期吧,查查这段时间内是否有其他同事来过小区,进过监控室。” “那个……”小赵挠挠头,轻声说:“苏队,该小区监控只保留二十一天……” ------------ 第128章 保安 苏平沉默了有两秒,说:“那就查这二十一天,要是还查不到的话,也没办法了。” 说完他就转头看向俩保安,问:“除了佟浩杰之外,最近有别的民警过来调监控什么的吗?” “没有了。”年纪较大的保安当即摇头说:“至少我没印象……不过监控室这边是两班倒的,我问问另一班的同事?” “嗯,麻烦了。”苏平轻声说道。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你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吧,咱们在这儿说。” “哦。”那保安立刻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正这时,苏平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老凃?”他将手机摸出来瞧瞧,然后立刻接通问道:“喂,老凃啊,怎么说?噢?有结果了?嗯好,你说……嗯,嗯,好,我知道了,你自己注意安全,确定了再给我电话吧。好的好的,那我就先挂了,回见。” 挂断电话,正好迎上祁渊眼神。 “那俩兄弟昏迷的原因终于确定……也不说确定吧,老凃有了猜测。”苏平便压低声音说道:“怀疑是二氧化碳中毒。 你应该知道,人突然进入高浓度二氧化碳环境当中,就可能突发昏迷,而且起效极快,快到常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另外,二氧化碳对人体的影响相对复杂,低浓度二氧化碳可对呼吸中枢有兴奋作用,高浓度则反过来有抑制、麻醉作用,常常抑制呼吸,导致死亡。” “案发现场,怎么会形成高浓度二氧化碳环境呢?”祁渊有些纳闷,有点儿想不明白,便问道:“现场通风情况相当良好呀!” “老凃猜测现场可能被设置了什么隐晦的机关,在某一时刻忽然放出高浓度二氧化碳吧。”苏平说道: “但也正因现场通风情况良好,二氧化碳浓度迅速降低并渐渐消散,否则那俩同事可能就真死于窒息了。别说他们,就是我们和老晁,都可能在进入现场的时候突发昏厥。” 祁渊这才了然的点点头,又问:“那是否要让现场的同事好好查查这一方面的线索?” “应该的。”苏平说道:“但到现在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说明要么这玩意儿隐藏的特别深,要么,就是县局大队的痕检员刻意隐瞒甚至趁我们不足以帮着将留下的一点儿蛛丝马迹给处理掉了。所以,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我们该怎么办?” 苏平这回没说,只是看向已经打完电话的老保安,问:“阿叔,问一下,佟浩杰他来调监控有说是做什么吗?” “说是最近接到报警,”那老保安不敢隐瞒,赶忙说:“就住这小区的人说,最近疑似有小偷在蹲点,瞎按门铃,敲门,敲完就走,就报了警,他过来看看情况。” “然后呢?” “然后没有了呀。”保安手一摊,说道:“他把监控看过两遍,说要拷贝一份走,就拿个方方正正的盘子插进电脑里把东西都拷走,没了。怎么了啊警官,有什么问题吗??” 苏平轻轻摇头,没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这保安叫来的两名同事也从宿舍跑到了监控室,随后其中一人立马主动开口问道:“警官,找我有啥事儿?” 这俩保安看着倒是都满年轻的,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脑壳上虽然顶着三两根白头发,但总体看上去还是黑油油的挺精神。 两人都胖,各自顶着个啤酒肚,目测不亚于七个月……咳咳。 只不过一个人爱笑,瞧着有点儿憨,另一个则板着脸,有些紧张。 问话的便是爱笑那胖保安。 “没啥,就问一件事儿。”苏平轻笑着问:“这监控室,就是你们四个人负责的吗?” “对啊,”四人同时点头,随后爱笑保安便说:“咱们商量好了的,一班守十四个小时,这样六天左右就能轮一次,彻底颠倒过来。” “就只有你们?”祁渊提出个问题:“一组守十四个小时,那不是完全没有假期了?” “有啊,六休一。”老保安说道:“周天的时候老板会安排别的同事过来临时看一眼。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看着而已。” 爱笑保安脸上微笑不变,补充说:“老板挺大方的,每星期头四十个钟每小时给十块钱,超过的每小时给十五块,周末有一天要上班,那天每小时是给二十。算下来差不多每个月能拿四千五百多。 我们没什么文化,偏偏又没有技术,也没多少力气,说实话一个月能拿这么多钱,很不赖了,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已经非常幸运。” 苏平抿抿嘴。 他刚刚也想到了休息这事儿,但没想到祁渊反应比他竟然还要快一点。 而这几个保安,倒也能解释过去,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 虽然按照劳保法,每星期工作时间不该超过40个小时,超过了需要补1.5倍工资,而且每天原则上工作时间不超过8小时,延长一般不超过1小时,特殊原因延长不超过3小时,每月总延长时间不超过36小时。 算下来,这些保安每周工作时间,就已经超过44小时,将整月可超过的额度给用光了…… 但是,这年头除了国企事业单位以及公立学校教师等极少数职业之外,能有几个单位能严格遵从这个最高工时规定? 说起来,996才是常态。甚至996都已经算是相当幸福的了,早八晚十干六天的都有不少,而且并没有加班工资…… 996之所以让许多人抨击,根子也在这儿,要求加班,但没有加班工资,很多时候还压根就是无意义的加班。否则即使工作苦了点,压力大了些,员工的怨气也不至于那么重。 可惜大老板们老爱偷换概念。 但他们…… 苏平又想到一件事儿:“你们老板,没想过多招个人吗?” 如果不发加班工资也就罢了,给1.5倍工资,那说实话不如多招两个人,让他们三班倒,每人八个小时。 这样用人成本反而会更低一些。 听到这话,貌似憨厚的爱笑保安只是呵呵傻笑,却并不回答。 祁渊见状,眼睛微微一眯,若有所思…… ------------ 第129章 天方夜谭 宁可多给工资,也不多招人,再看眼前这四名保安的模样…… 这里头肯定有东西。 苏平没有也懒得追究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直入正题,对着爱笑保安问道:“请问一下,你最近这段时间,值班的时候有没有咱们的同事上门说要调监控或者别的什么的?” 胖保安挠挠后脑,随后摇头说:“没印象,应该是没有。” 苏平眼睛一转,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翻到了佟浩杰的照片,随后将手机屏幕朝向他,问:“那这人,你有印象吗?” “咦?佟警官?”胖保安倒是很快认出人来,立刻说到:“认识啊,佟警官嘛,平日里很照顾我们的。也亏的有他住在咱小区,给咱们省了很多事儿。你们警察住的嘛,一般小偷打听见了也不敢上门来。” “他进过监控室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当值的时候是没进过。怎么,出事啦?” 老保安立马接话,神叨叨的说:“出事了!佟警官他老婆孩子父母都被人害了!惨呐,听说四口人全都被杀了,就死在家里……” 说到一半,忽然警觉苏平祁渊等人就在这儿,他瞎八卦讲点儿从小赵和刘勋这俩图侦警这儿听来的,点夹杂点自己猜测的,捕风捉影的,不靠谱的消息…… 可能不太妥。 便又讪讪的笑了笑,尴尬的闭上嘴。 爱笑胖保安终于收敛起了笑容,诧异道:“这怎么可能?佟警官他……佟警官他怎么可能被害了?” “不是佟警官,是他家人。”老保安赶忙说道。 “那有什么区别?他家人都被害死了,他怕也凶多吉少……” 苏平双手环胸,静静的看着他们一唱一和。 很快另外两名保安也加入讨论当中。 刘勋和小赵则完全不受影响,自顾自的查阅着监控视频,祁渊则站在苏平斜后方一言不发。 他们几个说了好一会儿后,苏平才干咳一声。 四人瞬间回过神来,老保安犹豫了一阵,便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试探着问:“警官,你说该不会是他昨晚来我们这查监控查到了什么东西才被害的吧?” 这话一出口,另一个板着脸的胖保安立刻抽了口冷气,仿佛被吓到了,忍不住问:“什么监控?查什么?我们会不会也被杀人犯报复啊?警官你可得救命啊……” 苏平摆摆手直接岔开话题:“行,大概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不要瞎想,也不要瞎传,这桩案子,我们会尽快侦破,查明真相的。” “是是是。”那胖保安立刻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说道:“咱们肯定守口如瓶,管好自己嘴巴,放心吧!” 爱笑保安也跟着连连点头。 老保安左右看看,学着胖保安的动作捂住了自己嘴巴。 苏平斜他一眼,又说:“此案事关重大,还请你们务必保守秘密。如果泄露机密造成严重后果,可能会被追究法律责任。” 这话当然是吓他们的。 其实就现在而言,这几个保安泄密不泄密根本无关紧要,如果真的需要严格保守秘密的话,苏平也不会就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完事了这么随意警告一番。 当然也是顺便设个套,再安排人盯一盯。 又问了几个问题,见没有什么结果,苏平便与祁渊离开了监控室。 这时祁渊才问道:“苏队,我感觉这几个保安好像有问题,你觉得呢?” “嗯。”苏平闷闷的应一声,随后沉声说:“他们俩同事来了后,那老头儿说的话有点古怪,那个总笑眯眯的胖子也一样,他们表现的太刻意了点,这里头不大对劲。 还有宁愿给1.5倍工资也不愿意多招两组人,无形中反而拔高了用人成本,这点也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跟你一样,我也怀疑这几个保安有鬼。而如果真是他们整的,那么幕后凶手想要在监控上动手脚就太简单了。” 祁渊挠挠头:“苏队,你先前不是说,往这帮保安当中安插人手着实没什么必要,犯罪团伙不太可能干这种事儿吗?” “不太可能跟不可能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苏平轻声解释说:“更何况相比于该犯罪集团往保安队里塞人,佟浩杰加入该犯罪团伙帮着他们害死自己家属显得更加…… 我找不到形容词了,反正就那个意思。就算佟浩杰丧心病狂,可以咬着牙干掉自己老婆乃至是亲生父母,但儿子理论上总归狠不下心肠。 所以……硬要说是佟浩杰策划的这一切,是他打掩护固定住小区内的监控探头所拍得的视频的画面,让犯罪团伙动手的话,跟天方夜谭也差不哪去。” 祁渊轻轻颔首,没再接话。 “打个电话,”但苏平却又吭声了,说:“让我们的人去大队查查,昨儿佟浩杰都有什么任务,是否拷了监控视频回大队,那块移动硬盘还能不能找得到。” “好。”祁渊领命,接着又好奇的问:“不过查这个干什么?” “也有可能,他被人算计了。”苏平轻声说:“他本身并不知情,是别人安排给他的任务,但硬盘在接入监控系统终端时就自动安装了程序。其实就像借助U盘、移动硬盘传播的病毒一样,这种程序也不难编。 至于那几个保安,也不一定就与该犯罪团伙有关,说不得只是收受了一些好处,又或者被威逼利诱而就范……总之可能性并不少,而目前线索则没有几条,一切还不能妄下定论。 但如果他本身没有这个任务,那么……虽然说起来玄幻了点,但……毕竟人心这玩意儿,最复杂,有人能为了孩子豁出去一切,但在个别人眼里,孩子同样也有‘价格’。” 祁渊哦一声,便又乖乖掏出手机。 刚解锁,他又眨眨眼睛问道:“那……苏队我们找谁去查这事儿啊?” “找老罗。” “老罗?” “罗镇寰,二中队队长。”苏平说道:“你拿我的手机打给他,就说是我说的。” 苏平将手机掏出来递给他。 祁渊挠挠头:“苏队为什么你不自己来?” ------------ 第130章 电话 苏平斜了他一眼。 他咽口唾沫,赶忙接过苏平的手机,然后翻了下通讯录,找到了一个被备注为“小罗”的号码,问道:“苏队是这个人吗?” “对。” 祁渊赶紧打了电话过去,将苏平刚说的事儿交代完毕,挂了电话,才说:“好了苏队,还有什么事儿么?” “再打个电话给老荀,让他联络科技通信处,与县局通讯保障科联络,再联合技术队等多个技术方面的部分一块儿,查查佟浩杰的警务通历史定位记录与收发过的信息等。 简单来说,就是想办法确定佟浩杰这段时间都去过哪儿,接触过什么人,并尝试着将他找出来。可惜他这会儿手机和警务通都没带在身上,我们只能以逻辑推理的方式把他给找出来了。” “可不可以试着查查交通监控?”祁渊忽然问道。 苏平:“嗯?” 几秒后他又道:“你具体说说。” “大概是这样。”祁渊挠挠头:“有大佬给我托梦……” “托你妹!”苏平脸一黑。 祁渊干咳两声:“反正就是恍惚间梦到了嘛,说既然县局大队已经被渗透了,那咱们就别拘泥于安防治安监控,交通探头才是咱们最重要的法宝。 毕竟交通探头可不比安防治安监控,交警队在公安系统中的地位也相对比较特殊些,是个独立的系统,刑侦系统的人员是无权限进入的,即使需要调取也要跑过手续以后再去查。 所以交通监控被动手脚的可能性很低,犯罪团伙理应也想不到这点,那么利用附近的交通探头,咱们说不定能直接锁定嫌疑人,再不济,也应当能利用人脸识别、车辆追踪等方式确定佟队的大概位置。 我记得我堂哥那个案子,咱们也是跑手续调了交管局的监控,最终发现了重要线索……” “是这回事儿。”苏平打断了祁渊,轻轻点头说:“但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梦到这事的?从县局到这儿,你没有打盹的机会吧?” 祁渊挠挠头:“就之前在车里……” “所以你当时睡着了?”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 苏平翻个白眼,随后道:“行了,同样的,你打个电话给老荀,让他负责这事儿吧,我现在跑不开。” “可荀队他还在平和乡,岂不是更……” “远程指挥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问题。” “哦。”祁渊便又打了个电话,将查询佟浩杰近段时间的警务通定位的事儿,以及申请调阅交通监控的事儿一并跟他说了。 刚挂点电话,苏平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苏队,陌生电话,接是不接?”祁渊问道。 “陌生电话?”他挑了挑眉,随后将手机拿了过来,接通,并直接开了扩音。 “苏平是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且明显被人做过处理,听上去很奇怪。 “你谁啊?”苏平皱眉,他对这些装神弄鬼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 同时,他忽的对祁渊打了个手势。 祁渊一愣,但很快会意,瞧瞧凑过来记下了一个号码,随后将这个号码发给了技术队,通知他们立刻对该号码进行定位。 “佟浩杰在我们手中。”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声音沙哑依旧,且又多了点阴森的味道,让人听着有些不寒而栗。 “你们想干什么?”苏平瞬间皱眉。 “你。” 苏平:??? 似乎是觉得这话有点歧义,那头干咳两声,又说:“想救他,你就过来,就你一个人,否则,我立刻毙了他。嗯,你大概还有四十分钟。” “地址!”苏平沉声说道。 “自己查。”那头冷笑道:“从我打电话给你那一刻起,你们就开启定位了吧?我也不关机,就这个位置,查到了赶紧来吧。提醒一句,你要来晚了,佟浩杰的血可就流干了……呵呵呵!” 说完那头就挂了电话。 苏平翻个白眼:“这人……神经病啊?” “苏队!”祁渊有些紧张:“这里头肯定有诈,敌人铁定设下了陷阱,你不能……” “我知道。”苏平说:“立刻联络特警,带好武器防爆盾防弹衣,只要技术队那边确定了大概位置咱们就立刻出发!” “哎?”祁渊眨眨眼睛:“可对面不是说不许带人过去,不然就毙了佟队长吗?” “你刚不还想劝我别一个人以身犯险?”苏平翻个白眼:“你是想劝我自己去还是带着人去嘛!” 祁渊哑口。 “得了,放心吧!”苏平说道:“我也不是无脑莽夫,也不是伟光正到能为了个不认识的同事甘冒奇险的人,这么明显的饵,我不会上钩的。 更何况无脑莽的结果,十有八九就是,人救不出来,我还得把自个儿搭进去,那样亏本亏大了。 所以……首先得保证自己安全,佟浩杰能救就救,救不了就把该团伙捣毁了为他报仇,这才有意义。” “苏队说的对啊!”祁渊立刻道:“我还担心你……” “担心什么?”他轻笑一声,尔后又迅速收敛起笑容,说:“但我真没想到,这个犯罪团伙比我想象中要中二不少…… 竟然喊我一个人去救佟浩杰,还只有四十分钟……怎么,把我当成傻批了吗?还是说伟光正主角的电视剧看多了以为我也会这么莽过去?” “看起来这个团伙不至于这么幼稚。”祁渊压低声音说:“倒觉得恐怕还有其它的阴谋。” “先别管什么阴谋不阴谋的了,赶紧通知特警队同事吧!”苏平斜了他一眼说:“再拖拖拉拉,四十分钟过去,佟浩杰就挂了。 当然,经验告诉我,他这会儿理应就已凶多吉少,咱们就算能如约赶过去能救的也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祁渊点点头,赶紧拿出对讲机,通知了附近的特警,请求集合获取帮助。 紧跟着,他手机微微振动,提示有新消息,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随后说道:“苏队,定位完成了,在咱们东面五公里左右的那栋烂尾楼那,咱们现在过去吗?” “等人到齐。”苏平淡淡的说:“这么危险的事儿,至少得拉十来个特警兄弟一块才有安全感。” ------------ 第131章 烂尾楼 特警们倒是很快就过来了。 这事儿,苏平也没有想要保密的意思。这么多人一块行动,也根本不可能瞒得住,保密工作做的再好,只要一开始行动,就肯定会暴露,犯罪分子便会知道苏平并非孤身前往。 毕竟他们电话都打过来了,说明他们其实一直在以某种方法观察着这边。苏平一行动,他们就能知道。 既然如此又何必白费那般功夫浪费时间呢。 大概听说了这事儿之后,特警队的负责人就皱起眉说:“这事儿不好办,让你独自前往显然不行,那样太危险了;但如果我们一块儿去,万一这会儿佟浩杰还存活着,他们可能也会立刻采取行动,将佟浩杰杀害。” “没什么办法可想,咱们时间也不多,直接先出发吧,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了。”苏平摇头说道:“顶多,咱们兵分两路,我先过去,绕点路走慢点,你们则紧跟着出发先一步赶到那边做好埋伏。” “恐怕不行。”特警队长摇头说:“这么浅显的布置恐怕瞒不过人。” “那也没辙了,我们就只有四十分钟。” “啧。”特警队长撇撇嘴,随后说道:“成吧。那就先按照你说的去做,小心点儿,把防弹衣给穿上。” 苏平嗯一声,很快便有特警拿了个防弹马甲过来,苏平接过,披在身上。 这玩意儿其实用处不大,只能防护躯干部分不说,防护能力还挺差,被打上一枪依旧得手上,搞不好要断两根肋骨,或者伤到内脏什么的。 如果敌人拥有威力大上许多的步枪,防弹马甲可能反而会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势,当场死亡也有可能。 但敌人拥有步枪的可能性非常低,防弹衣好歹也能护住躯干,聊胜于无。 此时祁渊也立刻说道:“苏队,我也跟你一块……” “你跟着干嘛?碍手碍脚!”苏平斜了他一眼:“你就在这留着,别给我乱跑乱动,凡事由我们!” 祁渊抿抿嘴。 过了几秒,他叹口气,点点头。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种时候,也不能逞强。即使帮不上忙,至少也不能拖后腿,这是他给自己的一贯定位。 “走了!”苏平检查了下自己的配枪,随后点点头说道:“你们看着点时间吧。小祁,你现在立刻回去和小王汇合,别自己一个人乱跑,多注意安全,等我回来!” “嗯。”祁渊点点头,对苏平敬了个礼,说了声小心。 苏平回礼,转身上了自己的车,起车离开。 在县城各条道兜兜转转,他的对讲机很快收到特警队的通知,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周围,对面没有什么动静,想来特警们的行动并未暴露。 苏平反而皱起眉头,暗觉奇怪。他们的行动根本算不得隐秘,毕竟时间有限情况紧急,做不出啥精妙的布置,这儿也不是他们的“大本营”,可以让特警支队从其他地方调人赶过去,瞒过犯罪分子的耳目。 这种情况下,犯罪团伙不应当发现不了他们的意图才是。除非他们压根没有盯着苏平…… 但从该团伙先前犯下的事儿来看,这理应是帮相当难缠的对手,没理由,也没可能犯下这么大的疏漏…… 除非他们其实并不在乎苏平到底带不带人过去。亦或者,他们本就反其道而行,特地用这种方式让苏平感受到致命危险,从而拉上其他人跟着自己一块赶去那栋烂尾楼,好一网打尽。 “说不过去啊!”苏平眉头拧的更深了些:“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孤身前往,特地恐吓我一番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他们也没理由对特警队的兄弟动手…… 啧,不管了,先过去再说!” 想到这儿,他也不在继续兜兜转转,而是径直往目的地开了过去。 县城本就不大,那栋烂尾楼离着他们也并不算远,不再兜圈后,花了不到十分钟他就抵达了目的地。 严格来说,这儿并不止一栋烂尾楼,应该说是片烂尾地。 这块地自十年前被一家开发商给承包下来,打算建成小区,从规划上看小区规模也不大,总共仅十五栋楼,地段倒也一般。 也正因如此,他们的期房卖的并不是很好,慢慢的便陷入了泥沼当中,先盖的五栋楼尚未封顶,开发商就撑不下去跑路了。 类似这样的事儿其实发生的不少——08年经济紧张,过了一两年,略微复苏了些,许多有点家底的人便想进房地产这行创业,结果市场调研没做好,并没有人买账,房子便烂尾了。 又是在县城这种地方,用地并不紧张,烂尾地楼盘也没被拆除,就这么一直留了下来。 前几年又是一轮炒房热,有开发商打算接盘,把这片烂尾地买下来重新盖房,但最终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栋烂尾楼得以继续保留。 毕竟烂尾楼重建,并不见得能比新起楼盘省多少钱,手续反而非常麻烦,前开发商烂尾的苦果他们也得接下来,倒不如推翻了重起一楼。 但推翻了重建的成本又比承包新地段起房子来的高…… 所以这楼就继续烂尾下去了,可预见的,除非将来被拆除,否则它就将一直烂尾下去。 下了车,苏平左右看看,便压了压早已戴好的耳机,问道:“发现佟浩杰在哪栋楼里了么?” “没有。”耳机中传出特警的回话:“我们大致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人,犯罪分子会不会转移了?” “只敢放狠话却不敢真的动手,发现我没按他们的意思去做就直接转移么……”苏平心中浮现起这般想法,随后又摇摇头,说: “不会,劫持刑警,杀害刑警家属,已经是重罪,再杀了佟浩杰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事了,虱子多了不痒嘛。 既然动手的胆子不缺,那么应该不至于只放狠话不做事,也就不会带着佟浩杰转移。除非佟浩杰对他们还有别的用处,他们暂时不想杀他。”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往里头搜一搜,你们继续警戒。” ------------ 第132章 恍惚 说着,苏平又掏出手机给祁渊发了条短信,让他通知技术队,叫技术队的同事想办法将信号位置定位得更加精确些。 随后他又给先前来电的号码打了过去。 结果手机响了半天,就是没人接,也没人挂断。 他明白人可能已经离开了,只把手机放在原地,便又给祁渊发了条信息,让他通知荀牧,稍后调取交通监控视频的时候,顺便查查这栋烂尾楼附近,查清楚进出过这栋烂尾楼的人。 随后他便将手机收好,从腰间抽出枪,打开保险,子弹上膛,枪口斜向下指地,小心的走入烂尾小区当中。 说实话,四十分钟内要将五栋烂尾楼找过一遍,确定佟浩杰所在,并不容易,难度很大。更何况苏平还要小心的戒备四周,走的速度不快。 虽然烂尾楼外墙并未砌成,基本一眼就能看清烂尾楼某个方向的大半的情况,但里头毕竟还有不少内墙遮掩视线,真要找人,恐怕还得一层楼一层楼的找过去。 可惜他们没携带大功率的热感应追踪设备,否则能省不少事儿,只要追踪到接近人体的热信号源,就能大致确定位置。 因此走了一路,计较许久之后,他便再次开口: “敌人或许真的已经撤离了,这样,劳烦你们分出一小批人出来,分头行动,将每一栋每一层楼都迅速的看过一遍,先确定佟浩杰的位置再说。至少,也要先将给我打电话的那台手机找到。” “明白。”特警们立刻回应,随后埋伏在各处的特警便分出了九人,每两人一栋楼,一个自下而上,一个自上而下进行搜查。还有一人则跑到苏平身边跟他搭档成组。 苏平对他点点头,说:“麻烦你跑去顶楼,从上边开始往下搜查吧。” “是。”他也知苏队腿脚不大利索,立刻答应,随后一溜烟便跑了。 苏平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开始从一楼往上探查。 渐渐地,他心率缓缓平复,开始时那般紧张不安的心情也逐渐消散,虽然依旧戒备,却不似之前那样草木皆兵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头疑惑却也越来越重,想不明白犯罪团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怪事儿。难不成他们并没想着利用佟浩杰做饵,把我吸引过来干掉?难不成是调虎离山计?不对啊,把我调来这里干什么?对付小区现场里的那帮同事么? 那边还留着好几名特警,剩下痕检图侦二中队还有县大队的同事加起来得有五六十个,他们疯了才敢发动袭击…… 总不能他们真打算将佟浩杰给放了吧?我一直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不,不可能,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放了佟浩杰,还不如直接将他杀了还我们一具尸体…… 又或者,难不成佟浩杰真的倒向了他们,他们想用这种法子给佟浩杰洗白么?” 越想,苏平便越觉得糊涂,想到最后,干脆摇摇头将这些念头都压下。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佟浩杰再说,再不济也得找到那台手机,瞧瞧能否发现什么。 很快,十分钟时间过去。 加上赶来这栋烂尾楼所花费的时间,犯罪团伙给出的四十分钟,眼看便过去大半了。 苏平不免再次紧张起来。 姑且不论犯罪分子究竟有何目的,姑且当做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此刻的佟浩杰,很可能正在被人绑起来放血。 倘若他早就死了,那么自然无所谓,他们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但倘若他没死,时间过得越久,他的处境就越危险。 但凡有一线生机,总得全力以赴去争取。 其余特警也一样。所以渐渐地,他们在寻找之余,也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声呼喊,希望佟浩杰如果尚且清醒,听到了他们的喊叫的话,能给个回应,帮助他们更快的找到人。 找了这么长时间敌人都没有丝毫动作,想来大声喊几句话也不打紧了。要暴露早就已经暴露,敌人要动手也早已动手,喊话与否根本无关紧要。 特警们的嗓门儿都不小,隔着一栋楼苏平都能听到,奈何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又或者佟浩杰回应了,但声音太小,隔得又比较远,他们听不见。 转眼又过了五分钟。 苏平耳机中忽然传来一句话:“苏队!找到人了,找到人了!从东往西第二栋楼,第九层,这儿躺了个人,应该就是佟浩杰,边上还有台手机……你们快过来看看!” “噢?”苏平打起精神,立刻下令除了在狙击位中埋伏的主副狙击手外,所有人过去集合。 他自个儿也腾腾腾的往下跑,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目的地,他一眼便看到地上躺这个人,一动不动,边上放着台手机。 抱着微冲的特警站在那儿,瞧见苏平,立马敬了个礼,随后轻叹口气,摇摇头说:“死了许久,尸体都有些凉了。” 苏平抿抿嘴,走过来低头看了两眼,确定死者正是佟浩杰。 片刻后,他又移开目光,看向地上的手机,又将自己手机逃了出来打了个电话。 那手机果然很快便亮屏了,开始嗡嗡振动,来电显示上标注的正是苏平的号码。 “果然,在给我打电话之前,人就已经死了。”苏平收回手机,却更加纳闷:“可这帮罪犯骗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叫我给佟浩杰收尸么?” 嘀咕了一阵子,他又压了压自己左耳的耳机,问道:“狙击手狙击手!是否发现可疑目标? 报告苏队,一切正常,未见可疑目标,无人在烂尾楼区域内逗留,也无人在烂尾楼外徘徊兜圈,完毕!” “没有人,想来真的撤离了。”苏平放下手,双眼满是迷惑,搞不懂这帮犯罪分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与此同时,某间昏暗的地下室当中。 一盆水泼到了祁渊身上。 他一个激灵,迅速睁开双目,脸上除了本能的惊恐之外,还满是茫然——他只记得,苏平刚走,他回到了案发单元楼,刚进楼梯间后不久,便是一阵恍惚…… ------------ 第133章 迷惑 迅速回忆了下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儿,祁渊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点儿恐慌与迷茫强行压下去, 恐惧也无济于事,自己应当是被穷凶极恶的匪徒给劫持了,保持冷静,要慌慌张张六神无主,那是必死无疑,保持冷静和淡定,指不定还能找到生路。 第一眼他便瞧见,自个儿身前有两人,一站一坐,都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看不清脸,站着那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坐着的不好估算,目测应该在一米八以上,两人身材倒都挺匀称的,不胖不瘦。 除此之外,室内还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儿。 祁渊曾经也是抽过烟的人,即使其实并没多深入研究,但也勉强能分辨得出这烟味儿虽呛却不刺鼻,隐约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而非劣质烟草燃烧后与与焦油、唾沫等混合而成的臭味。 由此判断对方抽的烟应该挺高档,用的卷烟纸与滤嘴都还不赖,不至于让抽烟者嘴里有太浓烈的口臭。而且烟被吸入肺中再吐出来的多,自然燃烧释放到空中的烟雾略少。 这两人挺有钱,且烟瘾很大。 这是祁渊第一反应,可说起来这个判断似乎也没什么鸟用。 他眼珠子很快又斜向左右两边,大致观察了一下现场环境。 这个房间挺狭**仄的,目测就十个平方左右,空空荡荡,总共只有两张椅子,一台矮桌子。 其中一个椅子他坐着,矮桌则摆在那两人前边,上面放着少许瓜子花生和啤酒,桌底下还有个小水壶,像是常见的1.5升水壶,方才这两人应该就是拿这水壶里装着的水把他给泼醒了。 整个房间非常昏暗,只有顶上一个光照度不大强的灯泡,勉强照亮这个小房间。 “我昏迷的时间应该不算长,而室内却完全没有自然光线,想来不仅仅是房间内无采光那么简单,应该是在地下室……” 他又如是判断道。 “你这家伙,倒是淡定。”终于,坐着的那人开口了。 他手一翻,掌心的瓜子壳便落在地上,跟着双掌拍了拍,又在大腿上搓了搓,将巴掌擦干净,又接着说:“可以啊,醒过来两三分钟了,发现被咱们绑在这儿,还能这么淡定一声不吭,怪不得苏平那家伙这么看重你。” 祁渊抬起头,心念电转,但毕竟经验不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也不知道该如何掌握主动。 说到底只是强行压下去的慌张,此刻观察半天发现也是无法可想,慌乱便又再次抬了头,心率都高了许多。 如果是寻常劫匪,自可搬出自己的刑警身份震慑住他们,一般蟊贼还真没胆子对公安下手,算是一道稳妥的护身符。 可也不能排除某些傻缺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干掉他这个知情人然后逃之夭夭的可能。更何况他就是在干活的时候被绑过来的,刑警身份对他们恐怕毫无作用。 “小哥儿,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这时,站着的那人反而开了口,轻笑着说:“我们请你过来,也只是想让你帮咱们个忙,做好了,我保证你完好无损的回去。” 祁渊皱眉,不过紧张的心又再次平复了一丢丢。 这家伙竟然还是个女子。 他又忍不住侧目瞥了这女人一眼。面容被遮掩,头发也被收束,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一米七五的女子,在南方地界也着实少见。 “而且……”他暗暗叹了口气:“这么‘穷胸极恶’,怪不得看岔眼。” “喂,哑巴啦,到现在还一声不吭的?”作者的男人一拍桌,骂道:“这忙你帮不帮,给个痛快话!” 祁渊撇撇嘴,终于开口,貌似淡定的问道:“帮什么忙?” “给咱哥几个一条生路!”男人哼道:“只要你点头,我会给你那些同事留下点线索,保证咱离开后他们能寻过来,把你救出去。” “给你们生路?”祁渊抬了抬头,有些诧异,说:“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能量。” “不用你认为。”那男子不耐烦的一挥手:“给你们队长打个电话,坑两声让他们知道你被我抓了就成!” 祁渊嘴角又一抽,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心底里那点儿顾虑顷刻间便消散了大半。 没办法,这忽然的大总裁画风,让祁渊很是无语。 但紧跟着他脸色就归于严肃,心底更加纳闷——这男人哪来的底气,凭什么认为劫持了他一个小小的见习警,就能迫使荀牧等人放他们一条生路了? 要知道,种花家骨子里可是强硬的很,本质上其实压根不吃人质这一套,也绝不会对犯罪团伙有任何妥协。 只是相比毛子来说,表面上瞧着要更温和不少,没那么直接罢了。 无数反人质……咳咳,反劫持行动就证明了这点,而若干次行动当中,人质受伤乃至遇害的事儿其实也并不罕见。 祁渊作为见习警而非普通民众,某种意义上说,上边的领导下起反劫持行动的命令应当更加没顾虑才是,民警要有牺牲精神嘛,顶多事后追授个烈士。 当然犯罪分子未必知道这点,未必会想太多。不过就算要劫持,把苏平或者其他民警绑了不是更稳妥么? 既然这帮人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苏平很看重他,说明他们对刑侦支队的了解不浅才是,应该清楚,他再怎么得荀牧、苏平看重,也不过只是个见习警员罢了,与支队刑警的交情怎么也比不过那帮老人。 “小哥儿,奉劝你一句,我们不想伤害你,但……你没得选,最好配合我们。”这时,那女子又轻轻开口,说:“你好好考虑下吧,这电话你打还是不打。 你要配合,最好不过。你要不配合,我们也只能拍个视频,剪断你一两根指头,发给你们的队长,好好警告警告他们了。 说实话,不是逼不得已,我们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不想与你为难。但事关咱们的生死大事,我们同样没得选,只有绑了你,才能有生路。” 祁渊眨眨眼睛,感觉自己更懵了。 最初时的慌乱早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大大的疑惑…… ------------ 第134章 威胁 祁渊心念电转的同时,那穷凶极恶的女子,也啪嗒一声点了根烟。 “考虑的怎么样?” 祁渊抬头瞧了一眼,认出来了,她抽的芙蓉王钻石。 这烟蛮高档,祁渊当初也是禁不住舍友诱惑,奢侈了把,大家伙儿集资买了一包,一人分个五根,这才算是抽过。 别说,味道还真…… 抽不出什么明显特别区别来。 但心情当真完全不一样,以至于他那会儿还暗暗下定决心,将来发达了就抽这种烟。 此刻瞧见,心儿也不免有些痒痒,戒断了两个多月的烟瘾又悄然抬头。但好在毕竟是戒掉了,加上这会儿情况不大对,这点念头很快就压了下去。 边上的男人自然的接过烟盒,取出一根啪嗒下点上,吐了口烟雾,这才不耐烦的说道:“问你事儿呢!痛快点说,是配合咱们给你队长打个电话,还是让咱们剪两根手指拍个视频发给你队长?” “打电话吧。”祁渊叹口气,秒从心,但依旧在拖延时间,问道:“我要怎么说?” “你叫他一声就成,剩下的事儿,我们会说。” 女子说着,似乎也失去了耐性,从矮桌上翻出把大约俩巴掌大的园艺剪,便将烟叼在嘴边,那边嘴角微微扬起,将烟头上翘些许,下巴也抬起了些,眯着眼一手叉着腰走了过来。 走到祁渊面前,她便“居高临下”的问道:“怎么说?” “不是,姐,打电话当然没问题了,但我就一个小小的见习警,怕是没这么大的能量,怕他们不会答应……” “那就怪你倒霉了,好不容易把苏平那家伙支开,把你拐过来,要咱们保不住命,也只好让你帮咱们垫垫背。” 说着,她左眼也湿润了起来——倒不是感性,纯粹被烟熏得。 她便抬起了叉腰那只手,将嘴边吊着的烟又拿了下来。 祁渊听了这话,心念电转,已然大致明白,苏平接的那个电话有问题,只不过这帮家伙既然并非针对苏平,而是针对他…… 这帮家伙的凶恶程度,也远远超脱了他的想象。 但他依旧迷茫——道理他动了,可为什么选他? 女人又将烟叼到了嘴角,两手抓起园艺剪,闷闷的说:“你刚不挺淡定,咋这会儿逼事儿那么多?” “再问一个问题……”祁渊依旧在拖延时间,期望自己人能迅速发现他被人劫持并立刻找到这儿,好救他出去,虽然他也知道这可能性不大,但总归要争取争取。 “咋?你是觉得这剪子不够利,剪不下你手指?” 祁渊嘴一抿,别过头:“那(N)没(M)事(S)了(L)……” 女子立刻腾出只手拿下烟,随后露出笑意:“早这样就好了嘛!” 祁渊注意到她眼眶更湿润了些许——想来这家伙在抽烟上就是个雏儿,老烟枪没理由这么频繁的被自己的烟给熏到,一点经验都没有。 不过…… 这条线索好像也同样并没有什么卵用。 让祁渊心里不由也暗暗叹了口气,想自救,基本没可能了,尽可能拖延时间然后听天由命吧,该配合就配合,尽可能不激怒凶手,保全自己。 虽说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不是真的到了绝路,总归还是不想死。 女人转过身:“哥,把他手机拿来。” 男人嗯一声,从口袋中掏出一叠手机,翻了翻,找出祁渊的递给女子。 “看一眼。”女子调转手机说道。祁渊只好乖乖照做,然后面部识别解锁了手机。 女子又说:“报一下电话号。” “你打开通讯录直接搜荀队就行了。”祁渊说道,同时别过头去,心中多多少少还是起了点儿愧疚感。 同时也暗骂这帮家伙真够稳的,竟然不解开他身上的绳让他自己操作。那样多多少少还有点儿机会反杀这两人然后逃出去。 虽说对比下汉子和他的身板,他能反杀的可能性极小。 而且这也只是基本操作,除非智商堪忧,否则正常人也不可能让人质获得自由,哪怕只是有限的行动力。 电话很快接通,而女子已经开了扩音。 荀牧的声音很快从中传出:“喂?小祁怎么了?老苏那边又有什么事儿交代吗?” “荀队,我……”祁渊按约开腔。 但只吐出一句话,嘴里便被女子塞了块毛巾,随后将烟头与园艺剪同时往地上一扔,腾出只手摁住毛巾不让祁渊将它顶出来,便将手机水平抬起,机屁股凑近自己嘴巴,冷笑道:“荀队长,听到你家小可爱的声音了吗?” 祁渊挣扎的动作一顿,额头上挂起了几个问号。 小可爱? 什么鬼? 绑架呢!能不能严肃点! “你们是什么人?”荀牧声音瞬间愣了下来,肃然道:“我警告你们,最好……” “别给我提警告,他什么身份我清楚,否则也不会专门挑他下手。”女子再次冷笑着打断荀牧,随后道:“现在你闭嘴,听我说,别打岔,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他是不是能完好无损的给你们还回去!” 祁渊双眼一眯。 身份?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两秒,便听荀牧声音再次传出,只是语气上似乎已经软了许多:“你们想怎样?” “给条生路。” 那边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有十来秒,荀牧才接着说:“具体点。” “把有关我们的案卷、资料、证据,统统销毁。我给你们半个钟时间,拍下视频,就传到这部手机——另外,别想着定位,敢不关了他手机,甚至给你们打电话,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反定位措施。 还有,今天之内,你们支队,还有你们叫来的所有人,统统撤出平宽县,等我确定你们撤出去之后,就会把这小哥儿的位置发给你们,你们自行安排人来解救。” 荀牧那头又是沉默。 女子接着说:“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信,我无所谓,大不了鱼死网破。急着半个钟内把视频给我发过来,否则我就先挖了他一只眼珠子! 就这样,条件我已经跟你说了,你也不用给我回复,半个钟后,我会再给你电话,到时候是听他报平安,还是听他惨叫,全看你!” ------------ 第135章 不妥协 说完,女子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祁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知道想让荀牧等人焚毁所有关于该犯罪团伙的案卷、罪证,无异于痴人说梦。 到时候自己眼珠子可就得被挖掉了…… 除非苏平等人能在半个钟之内找到这儿。但自己到时候作为人质其实也并不安全,尤其身处地下室,狙击手什么的都安排不开,许多反劫持的路数都使不出来。 就怕到时候搞成反人质了。 “小哥,”那女的又转过身,笑着说:“你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了!别怕,自信一点,他们肯定不会放弃你不管的。” 祁渊别过头去。 …… 与此同时,烂尾楼处。 苏平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立马接听:“老荀,咋……什么?小祁被人劫持了?怎么可能,光天化日,谁劫走他的?怎么劫走的?这不合理!” 荀牧说:“先别管合理不合理的问题了,想想怎么把人救出来吧!” “嗯,”苏平应一声,随后左右看看,走到了角落当中,摘掉了口罩,又伸手将嘴与手机下方的麦克风一块捂住,压低声音问道:“他们提出了什么条件?” “半个钟内销毁关于他们的案卷、资料与证据,拍视频发给他们。”荀牧的声音传出:“如果半个钟内他们没收到视频,就挖去小祁的一只眼睛。” “换句话说,我们要想强行救人,只有半个钟的时间?”苏平皱眉,随后又问道:“还有没有别的条件?” “我们所有人退出平宽县范围内,他们确定咱离开后,会给我们一个地址让我们去救人。” 苏平沉默,过了许久才问:“你怎么看?” “我请示下刘局吧。” “他不会同意的。” “总得问一问。” “那你问吧。”苏平叹口气,又说道:“我去一趟县交警大队,调取一下监控探头,瞧瞧能否发现他们的去向。” 荀牧立刻补充说:“别忽略了案发小区本身,他们说不得还在小区里。” “明白,放心吧。” 挂断电话,苏平拧着眉心,目光落在了佟浩杰的尸体上。 挣扎片刻后,他便一挥手说:“劳烦你们在这儿守着,不要让人破坏现场触碰尸体——虽然应该也没人会来这儿。我已经安排了痕检与法医科的同事过来检查,到时候也拜托你们为他们提供保护了。” “放心吧。”特警队长点头,说:“你要走?” “出了点急事。”苏平应了一声:“时间紧,这就走,不多留。” “你们俩,跟上,保护好苏队。”他立刻点出两人跟上苏平。 苏平再次点头,说声谢了,便转身离开。 走到自己的车边长,他想了想,摸出钥匙递给一名特警,拜托他帮忙开车先回小区,便钻进了后排座,而俩特警则一左一右,上了驾驶室与副驾驶。 他又打了个电话给王兆与二中队的队长,让他俩立刻赶去交警大队调取交通监控,他会安排人先打好招呼,手续晚些补上。 又过了一小会儿,荀牧再次打来电话。 “老荀怎么说?”苏平问道。 “果不其然,否了。”荀牧似乎也跑到了个安静的角落,完全听不到其他嘈杂的噪音。便听他说道:“而且这不仅仅是刘局的意思,还是祁老书记的指示——决不妥协。” “果然,放弃他了么……”苏平轻叹口气,摇了摇头,随后看了眼前边的俩特警,便抄起方言压低声音感慨道: “也是,他再怎么看好小祁,毕竟……他不太可能容忍小祁的身份曝光,那样对他本身也有着巨大影响。” “是啊,晚节不保,可不是说说而已。”荀牧声音再次传出:“他愿意提携小祁,但肯定不愿意牺牲自己去为小祁铺路。这会儿出了事,尤其这帮犯罪团伙明显知道了小祁的身份,那他也只能选择壮士断腕,牺牲小祁。” 苏平沉默了一小会儿,问:“要么小祁被他们处理掉,来个死无对证,然后他再对那帮罪犯撒火……要么将该团伙捣毁,让他们永远闭嘴,把小祁强行救出来么?” “应当只有这两条路了。”荀牧回答。 “可……他们究竟怎么知道小祁身份的?” “不清楚。关于他的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应该好查。不过又有一句话,秘密被第二人得知,就不再是秘密了,关于小祁的身份,指不定早已通过某些渠道流了出去。 旁的不说,你我二人如此关注一个见习生,以至于支队里都有谣言咱俩要将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这本就是个巨大的破绽。 指不定,这帮犯罪团伙也并未能猜到小祁的具体身份,只是根据这些蛛丝马迹猜出来他不简单罢了。但祁老书记肯定不愿意冒这个险,所以…… 先不扯这些了,时间很紧,现在只剩二十五分钟不到。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你再给他们回个电话。”苏平眯起眼睛,说道:“半个钟,时间太紧,让他们多宽限些时间。” “他们恐怕……” 不等他说完,苏平便打断道:“就说半个小时连调集这些案卷与证据都不够,既然是交易,总得讲究点实际,双方都拿出些诚意来。 我们可以先把手上的这些资料与证据销毁,并拍摄视频发给他们,但他们也得给我们多宽限些时间。 否则就是故意为难,如此不切实际的要求,我们不可能达成,无非是换着法子想要小祁的命。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又要配合他们? 那干脆鱼死网破吧,反正我们按他们的吩咐做了小祁也必死无疑,咱们干嘛还白费功夫?你就这么跟他们说!” 荀牧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应一声知道了,接着又道:“联络方式就是小祁的号码,要不你跟他们说?” “我没时间,我得尽快将他们位置锁定,才好强行救出小祁。”苏平立刻说道:“谈判的事儿,实在腾不出精力了。本身你谈判方面的功夫也不弱,自信点,就你来。” “行,那我再和他们掰扯掰扯。” “对了,销毁的资料,只能是备份,原件必须小心贴身收好了。” “放心,我又不傻。” ------------ 第136章 锁定 地下密室当中,女子接了通电话,有些气急败坏,但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多给了荀牧一个半钟时间。 即,每半个小时发一次视频,将警方已整理出来的关于他们的情报与证据销毁,两小时后,关于他们的案卷、证物必须全部清空。 倘若半小时一次的视频没有如期发来,他们便剪去祁渊一根指头,如果两小时后未能完全达成要求,即将祁渊杀害。 随后又拍了段视频证明现在的祁渊完好无损。 倒是让祁渊听着心惊胆战。 他能猜到这应该是荀牧的缓兵之计,换句话说,他们并不打算与犯罪团伙妥协,只想拖延点时间,瞧瞧在这两个小时内能否将他救出来,如果不能,也只能放弃…… 女子回过头看了祁渊一眼,冷哼两声,又挪到一旁去蹲着,再次摸出根烟抽着。 祁渊时不时的瞥她一眼,想努力将她这副不大有特色的面容记下来,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侦查学里,自然也有介绍记人样貌、身材和穿着的办法,再怎么普通的大众脸,花点时间也能牢牢的记下来。 …… 与此同时,地上。 苏平回到了小区当中,第一时间召集了二中队的大部分刑警,将祁渊被劫持的事儿转告他们。 他们大部分虽然对祁渊都不熟,此刻却也义愤填膺,咬牙称定要将这帮家伙揪出来。 苏平勉强保持着冷静,开口就要布置任务。 正这时,他手机忽然再次响起。 “嗯?”将手机掏出来看了眼,他忽然愣了一瞬,尔后摆摆手,示意众刑警稍后,便走到一旁摘下口罩捂着嘴问:“刘局,怎么了?” “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正准备着,打算一方面稳住凶手,另一反面试试尽快将他们的位置锁定将小祁救出来。”苏平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让人去县交通大队去调取监控视频了,老荀那争取到了两个钟,应该有希望……” “不用耗那些功夫了。”电话那头,刘局也压低声音打断他,说道:“他们人离得不远,就在案发的那栋楼的地下室。 地下二层,车库,下去了往前直走,走七十米后可以看到个电动车保管充电站,再继续往前,第一个拐角拐进去,走到尽头左手边那个房间就是。” “噢?”苏平有些意外,问道:“怎么查到的?” “该团伙内有人自首,通过小孟跟我联系,上报了这条线索。”刘局的声音似乎更低了些,苏平听着都有些费力: “他没胆量与祁老书记作对,希望能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不求多,抓住他后无期乃至死缓他都认了,只求不是死刑立即执行。” “你答应了?” “没,这事儿答应不了,只答应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行了,就先说到这儿,你赶紧挑两个信得过的人,把小祁救出来再说吧!” “明白了。”苏平点点头答应,随后挂断电话,目光一阵闪烁不定。 几秒后,他深吸口气,回过神来,继续按照原计划给二中队的刑警们安排好了任务,便让他们就地解散。 毕竟这会儿还不确定刘局给的嫌疑人位置是真是假,不能将全部希望砸在这上边。况且即使消息是真的,把祁渊救出来前,还是得故布疑阵混淆视听才稳妥。 做完这些,他又走到监控室找到刘勋两人。 “苏队?”两人立马站起身。 “问几件事。”苏平说:“案发单元楼室内楼道,是否有监控?” “有啊。”刘勋立刻说道:“不过也被人处理过,监控画面静止不动。我们试着‘杀毒’,没能解决,只能统治技术队的同事过来。 当然,大队的同事咱们信不过,支队的还在路上,得再等一会儿才能到。怎么了吗?” 苏平了然,猜到刘勋俩还不知祁渊被劫持的事儿,便又说:“调出来我看看,监控都在哪儿。” “好。”刘勋见苏平不想多说,便立刻将楼道内的监控调了出来。 视频很快调了出来,苏平大致看了下,确定了监控机位及能拍到的大致范围之后,又问:“确定监控都被人固定住了吗?” “嗯。” “那么,”苏平再次问道:“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在这儿看到的监控画面是静止的,但别人能看到实时监控动态画面?” “可能性倒是有,但该小区监控没有联网啊。”刘勋说:“联网是个相当复杂的活儿,不是拉条网线啥的就可以的。 而这个小区内的摄像头内并未潜入相应的处理芯片,不支持直接联网,除非将网线接到这台电脑上来。 总而言之,没能人通过网络的方式窃取这个小区的监控,这点苏队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苏平轻轻颔首,又勉励了他们几句,让他们继续干活,便转身离开了监控室。 犹豫片刻后,他决定暂时不和荀牧联络,直接找了两名特警与他搭档,离开小区换了身衣服,戴上帽子、口罩等,租了两辆电动车回到小区。 他们速度虽快,这一波行动下来,却也耽搁了二十来分钟。幸亏荀牧已经争取到两个小时,否则他们只能采用相对冒险点的方法了。 三人直接从停车场出入口下去,兜了一圈,直接走到案发那栋单元楼对应的电梯间边上,然后再根据刘局提供的情报迅速往前缓慢开。 经过电动车停车点后,三人将电动车停了进去。苏平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负责人几下,暗暗记住他的样貌,随后便带着两名特警继续往前走,看到第一个拐角后立刻拐进去。 再走到尽头,苏平便看向左手边的房间,眯了眯眼,又从口袋中摸出个小钟模样的玩意,小心的将之贴在门上,将耳朵附上去倾听。 “小哥儿,”他便听到:“你队长踩点踩的还真厉害,刚好押着半个钟给我来电话发视频,只差一点点,我就要把你这颗漂亮的眼珠子挖下来了呢。” 听到这儿,苏平双眼一眯,立刻对两位特警打了个手势——就这儿! ------------ 第137章 解救 特警跟着打了一套手势,询问是暴力破门还是骗里头的人开门。 苏平轻轻摇头,表示这两者都不靠谱,可能引起里边的犯罪嫌疑人警觉,为解救行动平添难度,最好能技术开锁。 不过技术开锁多多少少要发出点动静…… 想到这儿,苏平掏出手机,开了静音,随后给荀牧发条信息,让他立刻再给嫌疑人打个电话,尽可能吸引嫌疑人的注意力。 随后他便继续趴在门板上仔细听。 听到里头果然传出了点声音,而且声音不小,似乎在相对“克制”的吵了起来,苏平立刻摸出万能钥匙准备开锁。 这样的小“仓库”,门锁乃至门本身的防盗级别都非常低,即使没有什么工具,一张硬卡纸塞进门缝里也能直接给扒拉开,但那样发出的动静会比通过钥匙孔开锁的动静大得多,稳妥起见,苏平没选择这个法子。 嫌疑人并没在门锁上下过功夫,仅仅只是A级锁而已,苏平试了两下,轻轻一拧钥匙,便将锁给打开了。 随后他回过头对两名特警再打个手势,便小心翼翼的将口袋里的枪摸了出来,子弹上膛,保险拨开,便猛地踢开门冲了进去,厉声喝道:“都别动!警察!” 荀牧曾经管嫌疑人要过视频以确认祁渊完好无损,因此这个房间内的布置警方已大致清楚,极大概率是个通间,如此成本最低不说,相对狭小的空间内的利用率也能达到最高。 并且荀牧专门分析过房间里的光照,确定该房间应该在地下,可能是地下仓库之类的。 一般地下仓库也不会搞成一室一厅、两室一厅。 而这一发现荀牧当然也告诉了苏平,好帮他做一个最基本的排除,查找的方向也能明确一些。 破门后,巨大的动静瞬间吸引了两名嫌疑人的注意力。 紧跟着两名特警便也迅速冲了进来。 祁渊反应也说得上迅速,腰力当即爆发,上半身用力向前倾,竟带着塑料靠椅一块站了起来,随后用脚尖点地往后用力一跳,与嫌疑人拉开距离的同时用身体砸烂了背后的塑料靠椅,以此获得一定限度的自由。 尔后他迅速翻身并站了起来,再次后退与嫌疑人拉开更大的距离,保证自身安全。 与此同时,女子反应过来后立刻回头,就想第一时间躲到祁渊身后去作为掩护,但祁渊却已经滚到了角落,离她有着两米距离,而且已经恢复了相当的行动力,再想劫持他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得怒骂一声,拉开手上的园艺剪转过身面对苏平三人,与他们僵持。 下一瞬,那壮汉咬咬牙,似乎是笃定苏平不敢在如此狭小的室内空间当中开枪,猛地站起身抓起脚下的塑料座椅便往他身上砸过来。 见状,苏平猛地后退两步,随后双眼微眯,冷笑两声——倘若真的不敢开枪,他又何必将子弹上膛保险拨开呢? 当即他便直接举枪扣动了扳机。 “艹!”壮汉怒骂出声,立马扔下椅子双手在身前一阵乱挥,脸上满是鲜血。 女子听闻枪响也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僵,手上的园艺剪也不由得落到地上。 瞧着壮汉脸上的血迹,她咽口唾沫,立刻乖乖举起手来。 苏平这第一枪,其实是空包弹。 只不过如此近的距离,空包弹也有一定的杀伤力——枪口中喷射出来的大量火药颗粒,拥有相当可观的威力,直接灼伤了壮汉的半张脸。 “哼!”苏平冷哼一声,关了保险,退下自动上膛的子弹将之重新塞回弹匣之中,随后手好枪,冷冷的盯着他。 此时那女子已经被特警控制住,戴上了手铐。 “看着他,顺便麻烦帮忙打个120,等会找人陪着他上医院瞧瞧。”吐出一句话后,苏平才看向祁渊,微笑道:“没事吧小祁?” 祁渊刚刚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挺满意的,趁着嫌疑人被吸引注意力的一瞬间拉开距离并有限度的解除身上的约束,确实能极大程度保证自身安全。 “没,没事。”祁渊摇摇头。 此刻他背后的椅子早就破碎,只有两条同样破破烂烂的椅腿与两只残了的扶手依旧被绳索绑在他四肢上。 苏平取出匕首,避开绳结将他四肢的绳索割断,随后拍拍他肩膀,关切的问道:“真没伤到哪儿?” “他们还没来得及。”祁渊说道。 “那就好。”苏平嗯一声,随后道:“转过来,我瞧瞧你有没有被椅子的碎片割伤……噫!还真有!” 祁渊刚转过身,便见两枚碎片正好扎在祁渊背上,扎的还挺深。 除此之外,背上还有两条手指长的口子,好在不大深,但这么长的口子恐怕也免不了缝针了。 可能是因为高度紧张,肾上腺水平提高,祁渊这会儿竟没感觉到明显的疼痛。 苏平本能的抬手就想将碎片拔出来,想了想,又停下了动作,摇头说道:“算了,等会救护车过来,你也一块上医院做个检查,顺便让医生帮你处理伤口吧。” 说着他又叹口气:“也怪我,丢下你一个人跑了,才让你……” “没有的事儿,”祁渊立刻说道:“都是我不小心。” “说起来,你到底怎么被拐的啊?敲闷棍?还是啥情况?” “呃……”祁渊挠挠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就记得当时刚回楼梯间,就忽然觉得一阵恍惚,眼冒金星的那种。我还以为自己是低血糖,结果下一瞬就没意识了,再醒过来就发现被人绑在这儿。” “这样……”苏平若有所思。 祁渊昏迷的原因,应当与晁队长手下的那两名刑警一致,也即高浓度二氧化碳导致窒息并引发瞬间昏迷。 但同样的问题,楼梯间那种地方,如何产生高浓度二氧化碳呢? “行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苏平很快压下迷惑,便再次拍了拍祁渊的肩膀,说:“这些可以慢慢查,现在……你没事就好,我和老荀也可以放心了。” 祁渊笑笑。 他正打算回话,忽然背部便传来阵剧烈的疼痛,火辣辣的,刀割一般。他这是肾上腺素水平下降,疼痛感抑制不住了。 ------------ 第138章 怀疑 救护车很快赶到。 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保密不保密的了,苏平直接带上四名荷枪实弹的特警,跟车来到了县医院。 荀牧也动身自平和乡往县城而来,同时给老赵头打了个电话。 这位临近退休的正委思忖再三,终于决定“出山”,帮荀牧看着场子,坐镇督战,协助指挥。 不多时赶到县医院,两名特警押着壮汉去治疗,另两人则陪同苏平一块,带祁渊去处理伤口。 说起来倒都是些小伤,做了清创、消炎、缝合与包扎后,苏平便领了消炎的针水交到护士站,又带着祁渊到输液取。 他的伤都在后背处及臀部,虽然臀部仅仅只是有些擦伤与青紫,但医生还是给他整了个床位,让他能趴着输液,多少好受点儿。 “苏队。”几分钟后,祁渊问道:“我的血检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出来了我会去拿。”苏平摇头说道:“不过……很可能是二氧化碳中毒。” 祁渊抿抿嘴。 “你有没有觉得,”苏平又压低声音问道:“这桩案子,颇为复杂。” “是啊。”祁渊也有些感慨:“这帮罪犯的动作一个接一个,处处开花,真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以至于我们手头的线索也很乱,一团乱麻。” “就是这个。”苏平轻轻点头:“总觉得他们这一系列动作背后,另有所图。只是究竟所谋为何,现在还是毫无头绪。” 祁渊嗯一声,同时又有些纳闷,苏平为什么会忽然主动跟他说这些。 几秒后,他忽的若有所思,问道:“苏队,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苏平犹豫几秒,随后有保留的说道:“有人不愿意与我们彻底撕破脸,暗中与我们联系,希望我们能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并将你的位置告诉了我们。” “不愿意撕破脸?”祁渊一愣,总觉得逻辑上不太对。 都已经把佟浩杰的家人杀了,佟浩杰恐怕也凶多吉少——祁渊这会儿还不知道佟浩杰已死的事儿——可以说已然彻底对立,又何来不愿意撕破脸之说? 但苏平似乎并不愿意在这方面多解释,他也就没多问,只把疑惑压心底。 过了一会儿后,苏平又忽然一笑:“是了,你被救出来的事儿还没来得及跟老荀说,你在这好好歇着,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好。”祁渊应一声。 苏平示意俩特警照看好祁渊,便转身离开,走到了医院大门处,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扭头左右瞧瞧,见无人关注,便双脚一弯,整了个亚洲蹲。 抬头瞧瞧,这儿算是个户外抽烟点,他便又一把扯下口罩点了根烟,这才摸出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老苏?怎么样人救出来了吗?” “救出来了,现在在医院……” 刚说一半,荀牧便焦急的打断他:“你说什么?医院?什么情况?小祁受伤了?没出什么事吧?他……” “别着急,没事儿,你听我解释,”苏平安慰一句,便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告诉他,末了问道:“怎么,刘局没给你电话么?” “没有……不过大致能猜得到。”荀牧说道。 苏平一愣:“你这都能猜到?” “不是你发信息给我叫我打电话牵制住嫌疑人的注意力,好方便配合你行动吗?”荀牧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我就猜到你肯定找到小祁的位置准备解救了。不过这关刘局什么事儿?你行动之前给他汇报了?” “不是,”苏平低声解释道:“是刘局给我的地址。” “噢?” “简单来说,该团伙中,有高层人员并不想把祁老书记得罪死,便通过老孟瞧瞧与刘局取得了联系,并将小祁的位置告诉刘局,然后刘局再转告我。” “这样么?”荀牧回到:“老孟……” 苏平脑海里仿佛浮现出了荀牧此时的模样,正捏着下巴眯着眼,认真的思索着什么。 于是苏平又道:“知道这消息到现在,我就一直在想,老孟……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信天翁与老孟的联系渠道为什么会暴露?该犯罪团伙高层人员又为什么会通过老孟跟刘局联系?” “你怀疑他?”荀牧的声音传出,音色倒是听不出什么来。 苏平若有所思,问道:“你车上还有谁?” “小松。” “哦。”苏平应一声,随后道:“也不是怀疑,只是没那么信任……怎么说呢,你就理解为怀疑好了。” “你想说什么?” “两个方向,要么试探一波,确认下老孟到底是否可信;要么想办法支开老孟,接下来的行动不带他。你选吧。” “怎么试探?” “暂时还没主意,等你来了再好好商量。不过想要在短时间内试探出来的话,法子应该会相当激进。”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许久,而苏平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足足过了半分钟左右,才说:“后者总归是治标不治本,选方案一吧。我想他应该也能理解咱们才对。” “嗯。”苏平回应,抬头又左右瞧瞧,便掐灭了烟头,站起身说:“那我先不和你多聊了。你赶到县城,直接去那栋烂尾楼,或者佟浩杰家里都行,到时候给我发个信息,我过去找你。” “好。” “先挂了。”苏平说道,随后便挂断电话,走到垃圾桶边将烟头扔了,想了想,又给阿先打了个电话。 “喂阿先,嗯,没别的事儿,就想问问,卫轩他怎么样了?噢?醒过来了啊?那就好那就好……他父母也到了? 行,麻烦你先照顾着他们,我们暂时脱不开身。嗯,辛苦你了,有什么需要你就直接打电话跟我说。” 再次挂断电话,他抿抿嘴,将手机揣进兜里,便转身进了急诊医学部的大楼。 想了想,他脚下又兜了个圈儿,打算先去瞧瞧那壮汉的情况,晚点儿再回去找祁渊。 此时壮汉正被铐在床上,医生给他做着清创。虽然理论上应该打了局麻,但他瞧着已然十分痛苦的模样,两手死死的抓着扶杆,两臂青筋暴起,肌肉盘虬…… ------------ 第139章 牛角尖 说起来,这个男人的伤并不算多么严重,也没有生命危险,但处理起来却相当麻烦,毁容的风险也极高。 毕竟当时他离着枪口太近,枪管内喷射出来的火药颗粒,已然深深地嵌入到他皮肤之内,再加上高温灼烧…… 实际上医生这会儿也有些愁。 苏平在外边看了一会儿后,就听医生对特警说,他这边帮着做个清创尽量避免感染,然后便转院送到市医院去。 特警正为难,以别过头,就恰好看见苏平站在门口,并比了个“ok”的手势,便立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开口表态称稍后办好手续便由他俩押送着转院。 医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眼,但这会儿苏平已经转身离开,他什么也没见着,不过也并没太在意,只嗯一声便继续清创了。 片刻后,苏平便挪回了祁渊的病床边,翻出了笔记本,开始仔细的分析起来。 这桩案子,疑窦丛生,同时矛盾重重,让苏平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于,作案人许多行为可以说是在没事找事,这样的骚操作就让苏平更纳闷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该团伙内部已然分裂,且彼此已然在互相倾轧这一种可能,能勉强对这一系列犯罪事件背后的犯罪人的迷惑行为做出相对较为合理的解释。 当然也不一定是同一团伙分裂而出的两大派系,也可能是两个存在竞争关系的不同团伙。 只是结合从信天翁提供的隐藏在诸多工艺品中的核心证据,以及信天翁中了毒瘾等情况判断,他卧底的犯罪团伙高层人员产生分歧的可能性更大些。 而就目前这帮家伙搞出的动作看,他们说不定还想利用公安的力量将另一伙人给端了。 “也不对。”提笔分析到这儿,苏平便摇摇头,一面将上边那句话给划去,一面暗想:“纵使理念不同,他们曾经毕竟也是“兄弟”,彼此可以说知根知底,一方被抓,另一方也绝对讨不了好去,肯定会被供出来。”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啧一声,将笔记本合上,双手一抱,烦躁不已。 “苏队。”祁渊脑袋转了过来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很迷。”苏平松开手,又忍不住开始连连跺起脚来,一边跺一边说: “想不明白,咱们的对手究竟是帮什么样的人?脑袋里装的都是屎么?搞这么多无谓的毫无意义的多此一举的事儿出来干啥子?到底有什么目的?这里搞搞那里整整,闹着玩似的,搞什么嘛?” “呃……”祁渊张了张嘴,但脑袋有点卡壳,啥都说不出来。 苏平又啧一声,说:“办案这么多年,我真是第一回碰到这样的对手,整的我毫无头绪。 要说这团伙背后的人是帮疯子吧,一伙疯子怎么可能蛰伏十年之久躲过无数次严打还活得这么滋润?而且从他们往常的行为看,分明是帮很很克制的团伙,基本从不越线…… 但要说他们小心谨慎有理智吧,你瞧瞧他们干的事儿——残杀卧底,制造爆炸,绑架、杀害佟浩杰并灭他满门……这叫克制?神经病吧!他们再这么胡闹下去,上头都得派武警……” 两方面,他都没说完,说到一半便顿住。隐而不说的话,祁渊能猜到一部分,但却猜不全。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清楚的——如果上头真的派了武警,那么案件性质,以及对该团伙的定位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目前而言,刑侦支队还是将其视作“有组织犯罪团伙”,或者通俗点说,涉嘿集团,性质已然十分恶劣。 但如果武警出动,这帮家伙的身份就将从“犯罪嫌疑人”变为“敌人”,该团伙也有十有八九会从犯罪团伙变为暴力孔布组织。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而相信,该团伙的几个头头脑脑,应该也知这个理,理应不至于干出如此恶劣的事。 祁渊明白,苏平最疑惑的点就在这儿,幕后搞事的这帮人分明就是在自寻死路,而且他们理应知道自己在找死,这些行为,便很叫人迷惑了。 苏平长叹口气,站起身,又对祁渊说道:“你好好歇着,我出去散散心,有事儿叫我。” 祁渊嗯一声,没多说什么。 再次示意俩特警招呼好祁渊,他便又出了急诊医学部,走到刚刚蹲着的那个吸烟区,扯下口罩点了烟,想办法理清自己的思路。 事情远不止这么点,但关于祁渊的身份,以及对老孟的怀疑,他犹豫许久还是没说出口,只压在心底深处。 关于祁渊的身份倒还好说,毕竟这事儿祁渊恐怕早晚都得知道,只是这会儿时机还不太对罢了。关键是老孟的事儿,苏平自己也还拿不定主意,并不想对他妄加怀疑。 同时这些事犹如个牛角尖般,越是分析,便越没头绪。 …… 接连抽了三根烟后,他手机忽然响起。 “老荀,到了么?”瞥了眼来电显示,他便直接接通,问道。 “嗯,已经到了,小松开着车,我让他先送我来医院找你,然后他再开我车和老魏一块儿赶去烂尾楼调查。” “也行,那我在这等你,县人民医院,急诊医学部门口这儿,你下车就能看到我了。” “五分钟内到。” “嗯,挂了。” 挂断电话,苏平将烟头掐灭,送入垃圾桶,便缓缓站起身,同时扯起了口罩。 不一会儿,便看到了荀牧的车。小松往前多开了一点儿,避免占用到急救通道的可能,停车后也没多逗留,荀牧下车关好车门,他便将车辆启动直接开走了。 苏平目光跟了一阵子,便又落回到荀牧头上。 不等荀牧开口,他便率先说道:“老荀,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必须得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抢先出手掌握先机!” “说的轻巧。”荀牧摇摇头:“我们刑警,天生就站在被动角色上,凶手犯案,我们查案……化被动为主动,虽不是不可能,但又谈何容易?” 说着,荀牧走上前,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拍了拍苏平胳膊,说:“倒是真的辛苦你了,我也没想到你今儿碰到的事,竟然会比我昨天精彩这么多。” “嗯?”苏平听到这儿,脑中忽的电光一闪:“昨天?今儿?” ------------ 第140章 动机 荀牧左右瞧瞧,见没人注意着这边后,立马上前走了两步,完好的那只手搭着苏平的肩,走到他刚刚抽烟的角落,扯下口罩给自己点了根烟,又递苏平一根,才问:“你想到什么了?” 顿了顿,他又追问:“你不会是想说,他们在针对你……或者说在针对小祁吧?” “不会。”苏平摇头:“其他先不说,灭门案发生在凌晨,县局爆炸案也需要相当繁琐的前期布置和准备。 灭门案姑且先不说,单单纵火、爆炸案,如果是针对我和小祁,最快也得等到下午才能实行,因为我带着小祁过来,是今早才临时升起的想法,他们得知消息到算计、布置总需要时间。” 说到这儿,他用力深吸了口烟,才接着说:“所以这帮人针对的不是我,而是你,或者是方常、小王两人。 又或者,昨天你们的行动,刺激到了他们,才让他们下定决心搞出这些事情来……” 荀牧皱眉:“可昨天咱们并未深入调查,只是抓了那几个直接参与杀害信天翁的嫌疑人啊,其他事情我们都没做。” “那么……突破口恐怕就在这些嫌疑人身上了。”苏平声音压得更低了,说:“另外,发生于今天凌晨的,佟浩杰一家被害案应当也是突破口之一,查明凶手的作案动机,本案便能取得重要进展。” “也是。”荀牧轻轻点头:“但这帮家伙究竟如何想的?竟然直接灭门?这也太过了吧?” “目前已知的线索是,”苏平说道:“发生爆炸的那间会议室,钥匙掌握在佟浩杰手里。” “他们总不能为了一把钥匙杀人吧?”荀牧翻个白眼。 “当然不会,这不合理,但再往深里想想呢?”苏平问:“咱们来理一理时间顺序。注意,是案发的顺序,而非发案顺序。 首先,是信天翁遇害,你带方常、小王来到县城调查; 其次,佟浩杰于昨晚前往监控室,尔后便可视作‘失联’了; 再次,他全家惨遭灭门; 最后才是县局纵火、爆炸案。 这桩案子我说详细点,是我和小祁赶到县城,老晁带我们去往案发会议室,方常、小王与老晁的三个心腹也在里头,老晁还与我们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话,见我还是没表态,这才离开给我们腾出空间,还带上了门。 之后……大概也就五到十秒左右,门忽然吧嗒一声,被人给锁上了。我们倒并不是特别在意,只是有些疑惑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因为我们都寻思着只是锁个门而已,不可能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困扰。 但就这时,我忽然嗅到了一股煤气味,并且发现窗户也被人用强力胶黏上了打不开,这才有些心慌。 最终,咱们敲开了钢化玻璃,从楼上跳下来,解除了威胁,便有个同事过来询问我们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回到那间会议室门口,并叫来了老晁,接着就听到了一阵异响,会议室被瞬间点燃。 至于发现佟浩杰家属遇害,也是因为老晁提出这会议室一直是三中队在使用。 但我们找不到佟浩杰,老晁就给他打了电话,结果没人接,后来更是直接关机了,老晁便托人定位他的信号,最后发现他手机和警务通都在家里,进而发现,他家人统统遇害被杀。 事情基本就这么个事情,我先前也与你大概讲过一遍。但现在系统的分析下来……你能从中发现点什么吗?” 荀牧挑眉:“有个问题不知道你察觉到没有?” “噢?”苏平一笑:“反过来问我?你说说,啥问题?” “关于佟浩杰的。”荀牧说:“这桩案子你先前就和我讲过,结合小祁被绑一事可以发现……如果他们真的想‘杀警’,那么,你、小祁、老晁等等,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苏平很干脆的点头承认:“对,没错,如果他们真想杀我们,你现在瞧见的就是咱们的尸体了。” 随后他话锋一转:“有机会,却不动手,原因可能多种多样,但有一点是必然的,他们心中依旧有顾虑,所以若非逼不得已,他们并不会对咱们下狠手才是。 以此为思路,那么佟浩杰遇害乃至被灭满门,以及县局爆炸案,就很耐人寻味了。所以我才说,他们杀害佟浩杰的动机,很可能也是这一系列案件的重要突破口。” 荀牧轻捏下巴:“照着这个思路……对这个犯罪团伙而言,杀害你我及其他同事,可以,但没必要;杀害佟浩杰并灭门则为可以,且有必要……” “两种可能,”苏平见荀牧老不接他关键话茬,也懒得再套路了,干脆说道:“私仇,或者严重的立场冲突。”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私仇的可能性应当不大,但不可完全排除。至于严重的立场冲突……换一种说法,即他的存在,对于该团伙而言是个致命的威胁。” “所以王常勇和褚华的嫌疑,其实已经可以排除了。”荀牧忽然说。 “噢?”这回苏平倒是愣了一瞬:“怎么讲?” “你想想,什么叫致命威胁?”荀牧掐灭烟头,将之用面巾纸包裹着攥在手心,又重新点了根烟,抽两口,才继续淡淡的说道:“讲白了无非两点,要么掌握重要但非核心的线索,要么猜到究竟谁与该团伙有染,但缺乏证据。” 顿了顿,他继续解释道:“应该不至于是核心线索或直接指向‘内鬼’的证据,否则这帮家伙要做的应该就不是灭口,而是准备跑路了。 毕竟核心线索关键证据这种东西,不是一人两人的努力就能掌握的,少说也得是一对搭档……是以杀害佟浩杰,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抓紧时间趁着警方还没开始行动赶紧跑路才是真的。当然,就本案而言,这不算太关键。 关键是……怀疑副队王常勇,教导员褚华,乃至县局副局等人与该团伙有联系这事儿,是什么时候汇报上来的?挺久了吧?” 苏平若有所思。 “而如果是他们,要动手,恐怕早就动手了,不至于等到现在。”荀牧声若细蚊,说:“所以……我怀疑,王常勇和褚华,只是烟雾弹!” ------------ 第141章 视线 甚至于,他们与犯罪团伙根本没有关系,是该团伙故意将他们推出来用于混淆视听的。” “确实……”苏平若有所思,随后轻轻点头:“不如回头找个机会,将他们俩约出来,咱们试探试探。” “可以。”荀牧说:“好了到你了,你想说什么?” 苏平:…… 几秒后,他也重新摸出跟烟点上,才说:“被你一打岔我思路有点乱……你让我再想想。” 荀牧眼角微弯,笑意满溢而出。 苏平见状翻个白眼,满是不爽,但终究没发作,只翻出笔记本扫了两眼,又摸出手机看了看,跟着微微一愣,随后将手机屏幕往荀牧方向偏了偏,让他瞧了几眼,才若无其事的转回来继续翻着。 过了两三分钟,他才收回手机再次开口,说道:“我是这么想的,有一条线,能将三件事儿串起来。” “哪三件?”荀牧果断当起捧哏。 “说白了就是一个起因,两个结果。”苏平说:“起因是你昨儿带方常他们俩上县城,结果是佟浩杰一家被灭门案以及县局爆炸案。 当然,这两个结果,与你上县城,彼此间可能也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只是时间上太过巧合了一点儿,所以我想,这至少是个导火索。 而另一方面,佟浩杰及他家人遇害,以及他负责的三中队所使用的会议室内发生爆炸,这……又是一个‘巧合’。 第三,刚好是我们进入会议室,刚好是老晁离开并带上了门,刚好有人过来反锁,然后煤气泄漏,发生爆炸……这同样也太‘巧’。 尤其是这第三点,这点是真的巧。刚说过,藏煤气罐之类的动作需要提前准备。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他们原先针对的或许是你,只是恰巧你没来我来了所以改主意对我下手,这也能解释过去。 而关键在于他们布置的手段——将多媒体柜内的设备搬空,并将煤气罐藏在里头,同时安上了可远程遥控的开闸机关与点火机关。老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嗯……嗯?啊?” “嘿你没听?”苏平浓眉一挑。 “不是,听了。”荀牧赶忙将苏平刚刚的话大概复述一遍,然后说:“接连巧合下,应当就是必然了。但……我隐隐约约知道重点在哪儿,但总是抓不住。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你少来!”苏平翻个白眼:“显而易见,设套的人有十足的把握,他布置下的‘陷阱’,一定会在多媒体设备下一次被打开之前启用。 或者换句话说,他有把握,老晁一定会带我们去那间会议室……当然,结合凶手后边并没有对我们下死手的事儿看,‘带我们’这三个字或许也可以摘了。” “也就是说,凶手对付完佟浩杰,还想对付老晁,是么?” “是这个意思。”苏平颔首:“之后俩同事二氧化碳中毒,而老晁却被‘高压电’给电晕过去,也是佐证。 二氧化碳中毒虽然有窒息而亡的风险,但毕竟总量有限且现场通风情况良好,散去后只要吸入了新鲜空气即可脱离危险。 但高压电不一样,之前是我忽略了单线触电的情况,而如此高的高压电,若非他家里的触电保护器还算靠谱瞬间断电,短短几秒就能要了老晁的命。” 荀牧皱眉:“可他们如何保证老晁一定会触电呢?姑且不说这点设计被发现的概率其实很大,单单就凭一根裸露电线,老晁也不一定会触碰到吧?” 苏平不答,几秒后,荀牧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于是苏平便又岔开话题说:“技术队的部分同事也带着部分相对便携的设备赶到县局了,我让他们直接接受本案技术方面的工作,借助县局提供的设备协助我们查案。” “这么搞,其实就相当于摆明了咱们不信任县局的人了。”荀牧说。 “无所谓。”苏平眯眼:“三、四中队的人,我也让他们随时待命。如有必要,直属二大队也能再抽调人,事到如今,我们已不需要依靠他们,也不敢依靠他们。 何况,刚刚给你看的那条信息背后意味着什么,你一点都没意识到么?” 荀牧沉默。 苏平深吸口气,又将手机从口袋中翻出来,解锁,亮给他看。 “小高发来的消息,他特地跑了趟烂尾楼,用佟浩杰的指纹解了锁,发现昨天晚上八点半左右,老晁让他出去了一趟。而八点五十分,佟浩杰就去了监控室。 此前我就一直在想,他查自己小区的监控干嘛?又为什么,他查完监控过后几个关键的摄像机位就被冻结了? 而我让人去查过他最近经手的案件,上级分派给他的任务,可惜并没有结果。我也叫人查过他当时手上拿着的移动硬盘,但到现在还没结果,那块硬盘下落不明。 而现在,我却更好奇,昨天晚上八点半,老晁叫佟浩杰出去干什么?聊了什么?佟浩杰去查监控,会否与此有关?老晁又为什么不跟佟浩杰一块去监控室? 老荀,说了这么多,你懂我的意思吗?” “怎么不懂?”荀牧翻个白眼:“你都已经把怀疑两个字写脸上了。只是……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先前把你们领到那间会议室里,与你‘推心置腹’说的那番话…… 太戏剧了,没可能的。如果他真的与本案有关,这时候该做的就是尽可能低调。 什么反其道而行,什么苦肉计,这些骚操作都太过冒险太不稳妥了,除非脑袋被驴踢过,又或者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否则谁会这么搞? 而这桩案子,他们分明还掌握着一定的主动权,至少此前我们压根没查到关于他与犯罪团伙有关的线索,他又怎么会冒险做这些设计? 最重要的,你别忘了,刚刚还说过,佟浩杰要么已经掌握了虽非核心但相当重要的线索,要么已经猜到了‘内鬼’是谁只是暂时还没证据。 其中后者的可能性要远大于前者,因为常规情况下证据不是他一个人能掌握的,多数情况下都是集体成果。 即,如果老晁是内鬼,且佟浩杰猜到老晁是内鬼,他与老晁见面后……”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苏平面露微笑,终于开口打断道:“你听我说。” ------------ 第142章 无果 我……”荀牧一顿,侧过头上上下下的看了苏平几眼,随后一扬下巴:“行,你说吧。” “首先说明,根子上,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这个老晁不可能是内鬼,否则我也不会还老晁老晁的叫他了。 至于依据……很简单,别忘了爆炸案发生在哪儿,是在县局办公大院,是在他刑侦大队的办公楼里。 而他作为县局副局兼大队长,正是大队的一把手,发生了这起爆炸案,不论有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后果,他其实都已难逃其咎。 如果更严重点,万一我们真出了事儿,那么他都顶不起这个雷,整个平宽县都得大动荡。 并且,这个责任,是不论此事是否与他们相关,他们都避免不了的。正因如此,就算他们想搞事情,也不可能用这种昏招,不可能在县局办公大院的范围之内动手,否则就跟同归于尽差不多了。” “是这个理。”荀牧轻轻点头,并补充道:“换句话说,整个县局,乃至整个县政法口,只要带点级别的领导……或许有个别人与该团伙脱不了干系,但和县局爆炸案绝对没有关联,且毫不知情,否则都会尽全力阻挡。” “而老晁的身份相对特殊些,”苏平接话道:“他是大队长,主管刑侦,如果他是内鬼,应当是该犯罪团伙打入咱们队伍内部的内鬼当中级别最高的一个了,按理如果团伙有行动,没可能瞒过他。” “没错,所以就像你刚刚说的,这方面咱们达成共识了。”荀牧挑眉。 “当然了,不是内鬼,但有可能是‘保护伞’,对该团伙了解有限,也只是为他们提供一定的庇护而已。”苏平话锋一转。 接着不等荀牧反驳,他又说:“不过仔细分析,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否则爆炸案发生后,他应当知道自己这个让庇护对象给背叛了,并且还顺带狠狠的坑了他一把。 那他的反应,应当与此前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去佟浩杰家后,也不应在小区门口等着我,并在事后被电击晕,而应该赶忙抓紧时间跑路才是,至少往深山老林里一钻,他多多少少还有机会。 而要说他急晕了头想出这昏招嘛……呵,他当时不说多淡定,但也没到急过了的程度,否则肯定昏招频出,而不仅仅只是个‘苦肉计’而已。 况且就算把他的行为视作苦肉计,其实也有许多矛盾点。 一,电击晕毕竟太过危险,搞不好就玩死了,就算要搞苦肉计也不可能这么搞; 二,他一个人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出卧室那道机关,要搞苦肉计肯定得让人配合,但要配合就得提前通气,这样一来又回到了原点——倘若提前通气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内鬼在县局搞这种手脚? 所以综上,老晁和这个犯罪团伙,理应并无关联。” 荀牧忍不住以手扶额:“所以你打断我……到底想说什么?不是,就三个钟不见,你咋忽的变得这么啰嗦了?” 苏平斜了他一眼。 他立刻正襟危坐,干咳两声:“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摆着的了嘛。简单讲,老晁和佟浩杰,一伙的吧?” “……”苏平又斜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什么叫一伙的……那叫心腹!叫亲信!或者叫搭档!” 荀牧抬手摸了摸不太长的刘海,两指头轻轻一捻,随后又松开,同时轻笑着说:“意思就那么个意思。行了行了,听你讲那么多,我大致能猜到你想要说什么……” “噢?” “无非是以‘佟浩杰查自家门口监控’这事儿作为切入点呗。”荀牧说:“这里头有两个疑点,其一是他究竟在查什么,其二是为什么他查过监控后好些个机位的视频就被冻结了,移动硬盘里有什么秘密? 而这两个疑点,或许都能从老晁身上找到答案,因为是他约佟浩杰出来之后,佟浩杰才去调查监控的,而且移动硬盘也很可能是老晁给的他。 同时,选中三中队的会议室作为布局地点引发爆炸案,这里其实也同样透露出许多线索,值得咱们好好琢磨琢磨……” 苏平轻轻颔首,表明他就是这么想的。 但这时,荀牧忽的话锋一转,说道:“但……老苏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不是太猴急了一些? 这许多事儿,咱们并非毫无线索,只是需要时间。比如老晁昨晚和佟浩杰见面说了什么,包括通过交通探头确定这些嫌疑人的行动轨迹、车牌号等,前者需要等老晁苏醒,后者则需要等图侦那边回消息。 而这些事实际上都急不得,咱们必须得给他们点时间。等时间到了,自然会有无数线索汇聚而来,有了足够的信息,咱们才好做进一步推测,渐渐贴近真相,你说是吗? 可现在,在咱们极端缺乏线索的情况下,你硬要去推出真相,找条道路,无异于是以一己之力去跟这整个犯罪团伙硬拼,又怎么能拼得过呢? 老苏,这些道理我相信你都懂,你往常莽归莽了点,但本质上还是比较稳的不会干这种不切实际的事儿,今儿是怎么了?着急成这个样儿,甚至话都比平常多了许多?” 苏平张了张嘴,最终长叹口气,微微别过头去,轻声说:“主要还是愁的——这帮凶手太过丧心病狂了些,接二连三作案不说,手段极其残忍,全然不计后果。 再这样下去,天知道他们究竟会干出什么事来,造成怎样的后果。所以我不得不逼着自己脑子全速转动起来,试试看能否借助仅有的这些线索靠着经验与逻辑推理尽可能接近真相,至少也得试试能不能化被动为主动……” “这话,我刚下车你就迫不及待的跟我说了。”荀牧轻笑:“但当时我就说过,我们这一行,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动的角色,难以扭转。 况且凶手的行为看似癫狂,但其实依然有着底线,并不会真的乱来。既然如此,静下心等几个小时,又有什么问题呢?” “我……” “别强求,做好分内本职工作。”荀牧伸手拍拍苏平肩膀:“你资历比我老许多,按理这些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才对。” ------------ 第143章 气罐(补更) 对了,”荀牧问道:“那个通过老孟联系上刘局的人,是谁?” “不知道,刘局没说,回头你问问。”苏平道:“这条线索相当关键,咱们也该把他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有他配合,本案肯定会顺利得多。” “通过老孟联系……”荀牧若有所思,又问:“是这人直接向老孟要了刘局的联系方式,还是把事情告诉老孟,让老孟转告刘局的?” “也没问,当时比较着急,顾不得问这么多。” 荀牧捏捏下巴。 两人蹲在抽烟区,闲聊了个把小时。 其实没什么本质上的突破,因为线索太少,只是在讲些罗圈话罢了,几个点反反复复的说着,倒是越说越乱了,说到后头便干脆瞎聊起来。 眼瞅着太阳一点点滑到头顶,已来到了正午,两人烟都抽掉了大半包,嗓子难受得紧,他俩终于站了起来,却也没挪步,还是站在原地闲聊。 因为腿麻…… 祁渊已经输完了点滴,不过苏平还是建议他在这休息休息,明儿一早如果恢复的差不多的话再重新投入到案件当中。 虽然他受伤不算太重,但毕竟伤到了背,多少有些影响。不过这点伤也着实算不得什么,一天时间休息差不多了,之后不给他安排些吃力气的活就是。 等腿麻缓解了许多,两人到食堂吃了点东西,让两名特警保护好祁渊,苏平俩便打算离开。 过去这么长时间,总该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开个临时会议整合下各个小组的发现也好。 两人刚上车,苏平才点火,荀牧便伸手指了指:“等等……你看那,是不是老魏的车?” “咦?好像是。”他看了两眼,便又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抬起手挥了挥。 那辆车很快发现苏平,便开到了他边上,停下,随后车门打开,有名痕检员走了下来,快步跑到苏平身前说:“苏队,有发现,魏主任让我们过来给您瞧个东西。” “嗯?”苏平挑眉:“有什么发现直接汇报不行,还得特地找过来?” “有关于‘作案手法’的。”他一边说,一边请苏平跟他过去。 此时荀牧也正好下车,便点点头,跟苏平一块和这名痕检员走到老魏的那辆suv车屁股后头。 痕检员打开了后门,随后微微侧开点身子给荀牧俩让位。 两人一眼看到叠一块儿的几个证物袋,里头分别装着些许看不清模样的零件。 “这是什么?”苏平忍不住问道。 “开始时我们也迷糊,没见过这玩意儿。”痕检员一面回答,一面伸手翻找片刻,很快选中一个证物袋,递给荀牧同时说:“直到我们发现了这个电动阀门,之后再去辨认其他的东西,就大概猜出来了。” “噢?” “这阀门其实不是放气阀门,而是……怎么说呢。”痕检员挠挠头,勉强组织了下语言,随后便说道:“总之这是盛装二氧化碳的‘容器’上的重要零件。 而这个容器并不是咱们常规理解的那种一体的气罐,而是由多个零件参照类似于榫卯的结构形式拼接而成,并利用罐内的气体气压作为结构强度支撑,能在一定的罐内气压范围下保证结构稳定。 但这个遥控电动阀门……我们推测应该是该气罐稳定性的一个重要命门,一旦阀门被强行推开,整个气罐的榫卯结构……至 少阀门周围的榫卯结构就会发生改变,原本作为强度支撑的内部气压,就会瞬间冲毁这一部分结构,进而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罐体崩溃,内部气体瞬间溢散而出。 而我们拜托技术队根据现场的各个零件做了个还原,请了这方面的专家大致判断,猜测该气罐最高应当足以承受10到12个大气压力,内部容积则为60升左右。 换言之,它极限状态下可瞬间释放出约莫600到720公升的二氧化碳气体,如此大量的气体瞬间释放到室内空间当中,即可让一定范围内的空气中二氧化碳浓度含量超过10%,这个浓度已足以让人瞬间中毒昏厥……” “等等,”苏平打断了这名痕检员的话,说:“这里有个问题。” 痕检员一顿,随后点点头:“苏队你说。” 荀牧掏出手机迅速计算了一遍,便接过话说:“600升的二氧化碳,如果缓慢释放的话,即使是封闭的室内空间,也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嗯。”苏平道:“室内按12个平方算,高3米,即36立方,600公升的二氧化碳溢散其中也只是让室内二氧化碳浓度提高个1.67%左右的样子。 加上空气中本身的二氧化碳含量,也仍旧低于2%,这个浓度下二氧化碳是无害的。” 痕检员挠挠头:“可刚刚说了,这些二氧化碳并非是缓慢溢散,而是瞬间释放的……” “问题就在这儿。”荀牧瞥了他一眼,轻笑着说:“见过爆胎吗?” “啊?”痕检员一愣。 “车胎胎压一般在2.4到2.7个大气压范围内,爆胎引发的动静都极大,人如果挨得近了都会被炸伤,更遑论10个大气压。 这样的气压下,如果真像你说的,气罐结构发生改变导致内部气体瞬间释放出来……那毫无疑问,这气罐无异于‘破片炸弹’,杀伤力可大的很。 到时候别说那俩中毒的同事得被炸死,恐怕就是室内的家具也得被破坏的七七八八,我们到现场入目绝对是一片狼藉,仿佛被炸过一般。” 那痕检员挠挠头:“我倒是没想的这么细,可从现场上看应该和我们猜测的差不多吧……” “或许罐内气压并没有达到极限值。”荀牧轻声说:“如果是榫卯结构,那么只要内部压力比外部压力略大些,应当就足以支撑结构稳定了。” “但如果二氧化碳过少,则不足以在短时间内让人中毒昏迷。”苏平接话说道:“我猜,这个气罐应当并不仅仅只有这点布置才是,或许还有别的什么讲究…… 这样,拜托你们再好好查查,最好能把这个气罐大差不离的复制出来,仔细研究研究……对了,那些气罐的零件,都在这儿了?” ------------ 第144章 时间 都在这儿了,”痕检员说道:“魏主任让我拿过来跟你们说一声,接着我就得把这些送回支队去,大家伙儿好好研究研究,再请点这方面的专家帮忙参谋参谋。” “也好。”苏平点点头,一挥手:“那你先赶紧回去吧,路上注意点,安全第一。另外,回头给我发个复原图,我有用。” “好的。” 目送这名痕检员驾车离开,荀牧轻笑一声,说:“这下又多了条有价值的线索。” “是啊。”苏平说:“榫卯结构,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特难,一般的小厂都整不成,何况还得加个‘阀门’,估计结构上会更加复杂,恐怕得找点加工精度较高的工厂定制。” “所以我们只要问问最近有没有工厂定制过这玩意儿就行。”荀牧说道,随后话锋一转:“而且行动我不建议保密,就光明正大的查,给他们施加点压力!” “确实不需要保密了。”苏平说道:“咱们先前虽然打算暗中调查,然而目的还是暴露了出去,导致小祁被绑……所以不如按你说的,支队全面接手本案大大方方的查。 但必须得小心,这帮家伙丧心病狂,一旦真的查到了什么关键线索他们很可能会杀人灭口,说不定就直接对咱们动手了。” “如果他们再动手,上头肯定得直接出动武警了。”荀牧一抿嘴:“不过不管怎么说,再动手,对我们也是巨大的威胁。希望该团伙中的理智派,或者说妥协派还能够镇得住……” “镇得住的话就不会有先前那么多事了。”苏平摇头,与荀牧再次回到车上,没急着打火,而是先给凃仲鑫打了个电话。 凃仲鑫早先就从县医院离开去了烂尾楼。 “老凃,怎么说?” “大致检查了下,”凃仲鑫的声音传出:“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两点半左右,死因为机械性窒息,溺死的,身上有大量细密的机械性损伤,生前可能遭受到了拷打,作案人或许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来,也不知成功不成功。 基本情况就这些,死因和死亡时间都还算明确,解剖尸检的意义不大,我个人觉得没必要解剖了,留个全尸吧。” “先放尸柜里吧。”苏平说道:“后续如果还有什么疑点,必须要解剖的话也方便。” “那是自然。还有什么事儿吗?” “老魏在不在你边上?” “在呢。” “麻烦让他接一下电话。” “哦好……老魏,老魏!过来下,苏队找你……苏队,怎么了?问现场发现的么?” 苏平嗯一声。 扬声器再次响起:“目前没什么发现,这儿肯定不是死亡现场,有价值的证据不多,手机上也没发现指纹,显然被嫌疑人清理过,之后使用的时候应当也带着手套。 足迹嘛,排除了你和特警队兄弟的足迹后,尚有三组可疑足迹,猜测嫌疑人有三人,初步判断凶手该是一人抓手一人抓脚将嫌疑人给搬上来的,另一人则在跟你打电话这样。” 说到这,凃仲鑫的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哦对对对,刚刚忘记说了,受害人手腕脚踝可见皮肤剥脱,但没有生活反应,所以老魏刚说的也没错,死者尸体是被人抓着手脚抬上来的,应该没有用到板车或者行李箱之类的工具。” 苏平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得知现场痕迹着实少,便吩咐他们注意安全并在勘察完现场后回案发小区集合,便挂断了电话。 荀牧轻声说:“凌晨两点死亡。那么时间线上又多了一环。” “是的,”苏平说道:“昨晚老晁和佟浩杰见面,之后佟浩杰独自去查监控,再次几个关键点位的监控视频就被‘冻结’了,再之后佟浩杰失联,遭受严刑拷打,于两点半左右身亡。 再之后,凌晨五点上下,他的家人遇害身亡,八点多,我们来到县局,老晁迎接我们……” “等等,”荀牧忽然打断他,说道:“按逻辑……这里有条重要线索。” 苏平若有所思,并很快反应过来:“动机,还是凶手的作案动机。他们之所以劫持并杀害佟浩杰,甚至残忍的灭了佟浩杰满门,一定是因为佟浩杰有所发现。” “而老晁还活着。”荀牧若有所指,说:“至少,他是今天上午,在佟浩杰家里才被犯罪团伙下手对付,却也仍旧留了一条命。” 苏平捏捏下巴:“这就意味着,导致佟浩杰被灭门的那件事,或者说那个发现,老晁并不知情。 而且老晁今早跟我对话,他所怀疑的对象也是副队与教导员,而先前我们其实已经排除了他俩的嫌疑……这点其实也可以作为他并不知情的佐证。并反过来证明,老晁让佟浩杰去查监控应当也不是为了内鬼的事儿。” “这方面你有点想当然了。”荀牧接过话,说:“虽然佟浩杰是在与老晁见过面后才去查的监控,但……谁说一定是老晁让他去查的呢?” “嗯?” “而且他在查过监控之后便失联了,这事儿我们反反复复强调过许多遍,而且这里的先后顺序也引出一条逻辑关系,即他通过查监控这事儿,引出了他被劫持这个果。简单来说,就是他在监控中确定了一件事。” 苏平接过话,轻声说:“从现场监控来看,他调取监控的时间并不长,应当是将监控视频拷贝走了。” “那么先不论那些虚头巴脑的,单单从直接逻辑开始着手分析。”荀牧说道:“确定好一个前提,即他真的在监控当中有所发现,而且必然转告给了另一人得知——否则他‘有发现’的事儿,就不会让犯罪团伙得知。” “他也就不会遇害。”苏平果断说道:“所以他找了谁,把这事儿告诉了什么人,这点很关键。但…… 他手机已经查过了一遍,没找到存疑的聊天记录,运营商那儿也联络过,八点之后,并没有人和他联系,不论是电话还是短信。” ------------ 第145章 苏醒 有没可能是社交软件的聊天记录被删了呢?”荀牧问。 苏平不假思索道:“当然!不过还原软件的消息记录,难度比查通讯记录要大些,手续也相对繁琐点,早就让人去做了,可惜暂时还没结果。 而且那家公司你知道的,体量相当大,又不在咱们余桥当地。虽然介绍信和取证通知书一下,他们倒不至于不配合我们,而且事也不多,但效率却非常低,所以……希望今晚之前能有消息吧。” “还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切入,”苏平轻声说:“比如……他为什么不告诉老晁,而通知了其他人?” 苏平摸出小本本放在方向盘上,写写画画整了一阵子,才说:“他的发现应该是某个人。不告诉老晁,无外乎两种可能。 一个,是他怀疑老晁,另一个则是,这人与老晁之间有着某种直接或间接联系,他心里有顾虑,迟疑了,所以并未第一时间找老曹汇报。” “两者都有可能。”荀牧说道:“这会儿倒是……” 话没说完,苏平手机响了起来。 荀牧立马改口:“你先接吧。” 他嗯一声,掏出手机瞧了一眼,随后接通:“喂你好……嗯,我是。噢?老晁醒了?好,稍等我立马过去。” 挂断电话后,他将手机收好,说:“走不了了,先去找老晁吧,不知道他这边能给我们提供多少线索。” 荀牧接话:“至少他怎么昏迷的,以及昨晚他为什么忽然联系佟浩杰,跟佟浩杰说了些什么,都明了了。” “走走走,去看看他。”苏平说道,同时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了车,又补充说:“说起来跑医院一趟还没去看过他,也是不应该。” “啥?”荀牧有些诧异:“你来都来了也不去看看他?” “这不忘了吗……” 荀牧嘴角一抽。 两人不再瞎扯,径直往住院部跑去。 很快两人便来到外科病区,找到了老晁的床位。 “苏队……荀队你也来了?”看到他俩,老晁挣扎着要起来。 苏平立刻摆摆手示意他躺好,他又说将床摇起来,苏平便也随了他的意,走到床位一边摇床一边问:“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没大碍,刚医生来过一趟,说醒了就好,修养一阵子就没事了。”老晁笑笑。 “那就好。”苏平回一句,随后摆摆手,示意特警出去休息休息,便搬了两条凳子,和荀牧一左一右坐在床边。 “老晁,我问你,”荀牧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怎么昏迷的?” “大概记得。”老晁立刻说道:“当时我看到阿武躺在地上,就立刻过去问他怎么了,结果蹲下没多久就闻到一阵刺鼻的味道,好像是乙醚,吓的我立刻站起来。” “乙醚?”苏平一愣,跟着了然的点点头,说道:“现场放了许多猫狗的粪便,恶臭熏天,我们当时就猜测可能是为了遮掩某种气味,现在看,遮掩的可能就是乙醚味了。 不过现场怎么会有乙醚?那俩同事分明也不是乙醚中毒导致的昏迷,那么乙醚有什么用呢……” “等会再拜托相关同事仔仔细细的查一遍就是。”荀牧对苏平摆摆手,示意他先别岔开话题,便又看向老晁,说道:“老晁你继续。” “嗯,好。”老晁点点头,想了想刚刚说到了哪儿,便继续道:“刚说到我本能的站起来……结果刚一起身,就忽然觉得一阵心悸,之后的事我就记不清了。刚刚听了医生说起来,我才发现我触电了。” “你进去的时候,没瞧见半空中悬着的那根电线?”苏平问道。 “没有。”老晁摇摇头说:“当时我虽然着急,但进去之前还是左右瞧了几眼的,绝对没有电线这玩意儿。” “那就奇怪了。”苏平皱眉:“我们当时进房间,一眼就瞧见了电线。那根电线虽然不粗,但足够显眼。而且电线两端都固定在了墙上,崩的挺直,加上我们当时就在现场……” “会不会是临时固定的呢?”荀牧问道:“当时虽然你和小王在现场,可毕竟心有顾虑比较小心谨慎,听你说的,从你喊话到去到房间,过去了差不多一分多钟。 这一分钟里,如果动作够快的话,足够将线两端固定在墙壁上,然后立刻翻窗逃离现场的了。 所以,他们大可先不固定电线两端,将它收束到天花板上,这样就不容易注意到了,等老晁过去再将电线立刻放下来,让老晁触电,然后……” “作案人怎么可能猜到我们会小心翼翼的慢慢的挪过去?这么做未免太冒险的。”苏平切了荀牧一眼,说道:“况且收束电线倒是不难,可收束装置呢?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将那东西一块带走不成?” “那你说怎么解释嘛?”荀牧耸耸肩:“老晁一眼并没有看到电线,但电线本身又比较显眼……那显然之前被藏起来了,并不是固定在你们发现的那个位置啊。 至于冒险……凶手当时早已杀了佟浩杰,老晁这边其实也有不小的概率直接身亡,那说不定他们就寻思着,如果你们慢悠悠挪过去他们就跑,如果你们忽然冲过去就干脆把你们也给干掉呢?” “室内没有其他的机关了,而我们手上有枪。”苏平斜了他一眼,说道:“凶手没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干掉我们的。” “等等,”老晁有些后知后觉的说道:“老佟他……死了?” “嗯,”苏平抿抿嘴,看向他说道:“尸体被发现在烂尾楼,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半左右。” 他满脸愕然,难以置信:“怎么会?这帮家伙,竟然真敢杀我们警察?” “都已经灭门了……”荀牧轻声说道,但话没说完,便闭上了嘴。 老晁沉默,一言不发。 苏平和荀牧对视一眼,荀牧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吐了两个字:“监控?” “嗯。”苏平点点头,决定先将触电的事儿放一边,继续问道:“昨天晚上八点半左右,你找过佟浩杰?” ------------ 第146章 矛盾 嗯?”老晁抬起头来。 苏平浓眉紧蹙,纳闷道:“怎么,难道你没找过他?” “不是,找过呀,”老晁立刻说:“就昨天晚上的事儿嘛,荀队刚离开不久,我吃了饭,寻思了一阵子,就立马过来找他了。” 苏平眉心这才舒展开,刚那一瞬间,他还真以为又出了啥子变故,有人顶替老晁的身份和佟浩杰见面啥的。 与此同时,荀牧立刻接过话,问道:“你去找他做什么?” 老晁左右看了一眼。 “放心,这个病房里就你一人,门口有特警看着,咱们身上也带了反监听设备,隔墙有耳也不怕。”荀牧淡淡的说道。 “呃,倒也不用这么夸张。”老晁讪讪的笑了笑,挠挠头,说:“主要是昨儿荀队你来县局晃悠一圈,只稍稍费了些周章抓了几个直接凶手,然后就不管……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出来了,你们对我们并不放心,但这事我完全可以理解,咱们队伍被渗透了嘛,没办法。 但,这事儿我追查了好些时日了,可惜每一次都徒劳无功。我寻思着这次你们来县城,或许是个大机会,我能帮你们牵制着这帮人,而你们则专心调查案子——这事儿今早我还跟苏队说过。” 见苏平轻轻点头,他接着说:“而老佟……老实说吧,老佟是我的老搭档了,对他我是绝对放心的,自然就想找他商量商量,具体该怎么做。” 荀牧问道:“你让他去查监控了?” “没有啊,”老晁眨眨眼睛,有些纳闷道:“我让他查监控干什么?” 顿了顿,他纳闷道:“老佟回去后,查监控去了?” 苏平与荀牧对视一眼。 片刻后,苏平说道:“你和佟浩杰在哪儿见的面?” “他家门口,出了门左拐直走三百米,有家卖炸洋芋的,我们就在那儿聊的,点了盘炸洋芋两盘烤豆腐……聊没多久,几分钟,他东西也没吃,直接带走了。” 苏平想了想,又问:“你们具体聊了些什么?” “就我今早说的事儿,”老晁说道:“我和他想办法牵制住内鬼,让你们能好好查案,他同意了。” “你还是认为内鬼是王常勇和褚华?”荀牧问道。 老晁点点头。 “想想今早的爆炸案吧。”苏平轻叹口气:“好好想想,你现在还觉得他们俩是内鬼吗?” 老晁沉默。 “很明显,能使出这招,说明县局系统之下,带有官衔儿的都不可能是内鬼。”苏平轻声说道:“当然内鬼肯定有,只是这人的身份并不高,你们一直以来怀疑的方向都弄错了,明白了吗?” 老晁颓然的点点头。 “你们当时见面的具体时间,说一声。”荀牧站起身,说:“我亲自往交警大队去一趟,好好查查这段路的监控。 他没理由无缘无故的跑去查监控,既然不是你叫的,那么定然是他路上有所发现,亦或者又碰到了什么人。而这个监控,却也葬送了他的命…… 这点非常关键,我们必须搞清楚,他查过监控前后,都和谁见了面,否则案情很难做进一步的推进。” “具体时间我也说不清数。”老晁抿抿嘴,说:“我八点半叫他的,八点三十五人还没到,但肯定不到八点四十,他就来了。” “知道了。”荀牧看向苏平:“那我先走,这里交给你了。” “也行。”苏平颔首。 目送荀牧离开,老晁抿抿嘴,忍不住问:“苏队,能不能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平捏着下巴,犹豫几秒,随后有保留的将事情转告给了他。 其实也只隐瞒了犯罪团伙中的某个人通过老孟联系上刘局的事儿,其他基本上都说了。 老晁眉头越皱越深,渐渐地,眼中也带上了浓浓的迷茫之色。 “所以这案子,竟然复杂到了这种程度?” “说实话,”苏平摆摆手:“复杂,或者说觉得没有头绪,是因为咱们手上线索太少。而线索少的根本原因,则在于咱们经手本案的时间过短。 而……我想今天,咱们应当就能取得不少的线索。总之咱们别着急,该急的是他们。况且你想想,如今的他们,也确实是一副急了眼的模样,那么今儿咱们依旧毫无收获,只要能稳住,他们自身也会崩溃。” “是这个理,但我想,我能提供一条思路。”老晁忽然说道。 “噢?”苏平挑眉:“怎么说?” “按照你们的思路,如果说老佟真的在监控中发现了什么的话,除了我之外,他最可能去找刑禾通。”老晁说道。 顿了顿,他又立刻补充说:“这个刑禾通,算是老佟的心腹了,当年他入进队后不久就被老佟看上,老佟可以说是他师父,一手领着他…… 简单说,我当上大队长之前,我是他的搭档,之后,刑禾通就成了他新搭档,并一直维持到现在。 按照你们的意思,他在监控上发现问题后十有八九会去找这个刑禾通。所以依着逻辑,刑禾通是内鬼的可能性极大。” 苏平站起身,忍不住在病房里踱步。 片刻后,他说:“暂时,先别打草惊蛇,咱们需要先掌握证据,然后雷霆出击……对了,还有一事,昨晚八点半多,他来找你的时候,手上是不是拿着个移动硬盘?” “没有吧?”老晁似乎也不太确定,先是摇头否认,随后回忆了许久,才接着说:“我记着他当时应该是两手空空的,什么都没拿。” “行,那我知道了。”苏平顿足,说道:“在见你之后,查监控之前,肯定有另一人与他见过面,给了他移动硬盘,让他去查监控信息。” “那他们的目的呢?”老晁纳闷道:“如果说,监控真的有问题,他们这算不算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没问题,那这帮人为什么要杀了老佟? 而且这里还有个逻辑漏洞,不知道苏队你想过没有——你们认为几个关键机位上的监控视频,是被移动硬盘里的‘病毒’程序冻结的,但…… 若真如此,他们冻结通往老佟家的监控画面,说明该团伙在老佟查监控之前,就已经已想对老佟下手了,对吗?” ------------ 第147章 破绽 “反过来想,如果是老佟从监控中发现了什么,才导致他们起了杀心,那么监控又是怎么被冻结的呢? 或者说,他们为什么要在老佟刚调取监控后就冻结了几个关键机位的监控视频?他们冻结这几个摄像头做什么? 嗯,别忘了,监控视频被冻结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可以说就发生于老佟刚离开监控室不久。 如果不是为了动手,他们冻结监控毫无意义。如果已决定下手,那么下手的理由,恐怕也与监控发现无关了,苏队,你说是吗?” 苏平一愣。 他竟忘了如此重要的一条线索,竟然有如此致命的疏漏。 按照老晁的意思,如果犯罪团伙老早就决定对佟浩杰动手,那么他们的动机就确实与监控中发现的事儿无关了。 反过来说,监控内,也未必真有什么对这帮犯罪团伙而言堪称是致命的画面。 那么先前他和荀牧讨论的许多内容,都将失去意义。推理的.asxs.就错了,又怎么能找准正确的方向呢?误打误撞么?那概率未免也太低了点。 但…… “但有一点没错,”苏平很快便重新调整好了思路,深吸口气,说:“犯罪团伙即使再怎么穷凶极恶,却也不会随意、肆意的下下手,定然是有明确的原因与诉求……或者说‘目的’的。 也就是说,佟浩杰肯定抓住了该团伙的命脉,只不过这条命脉,并非是通过监控视频抓住的罢了。 而且,这个犯罪团伙也并非能掐会算,佟浩杰勾起了犯罪团伙的杀心,一定是有人将他的发现泄露给了这帮人。 另外这事儿你应该也不清楚,而且这个‘嫌疑人’也知道你不清楚……或者说至少这个嫌疑人认为你不了解这事儿,否则的话…… 虽然这么说有点难听,但很明显,如果他们认为你也掌握了这条命脉,你不可能活到现在,昨儿凌晨,恐怕就成一具尸体了。” “照这么说来,依旧是刑禾通的嫌疑最大。”老晁接过话头。 “没错。”苏平点点头,随后又斜了他一眼:“但你别转移话题。我刚说了,‘嫌疑人’认为你不了解这事儿,背后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 “我知道,简单说就是,老佟可以悄悄告诉我这事儿,只要这个犯罪团伙不知道就行了。”老晁抿抿嘴:“可我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儿啊,我要知道的话,今早还能告诉你说我怀疑老王和老褚?” “好家伙,称呼换的倒是挺快。”苏平翻个白眼:“上午还直接叫人家的职务,这会儿就老王老褚了。” 老晁别过头去。 见状,苏平又主动岔开话题:“老晁,再问你件事儿。” 老晁也回过头来:“苏队你问就是了。” “你先前说过,你和佟浩杰算是老搭档,彼此非常熟悉与信任,对吧?”苏平问道,随后见他点点头,又说:“既然如此,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他发现了某条重要线索后,会选择对你隐瞒?” “这个……”老晁皱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大概两种情况吧。” “噢?” “一个是,这条线索相当危险,知道了就可能要命,那他可能会选择不连累我。”老晁说道:“但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也会留后手的,这样要万一自己真遇害了,也能将线索给我们传下来。 你说老佟死之前受到了严刑拷打,那我猜,就是他留后手的事儿也被这个犯罪团伙给知道了,所以他们就逼问老佟这个后手是什么,放在了哪儿,最后更是上门将他家人全部杀害,甚至可能还好好的翻找了一阵。” “如此说,凶手灭门,倒是可以解释了。”苏平轻声嘀咕了一句,接着又问道:“第二种可能呢?” “他怀疑的目标,与我关系密切,比如是我老婆,我父母,我兄弟姐妹这样。”老晁说道:“换做是我,如果我查到老佟的亲人头上,我肯定也会有这种顾虑。 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比较小,我家人、亲戚,除了我没有当官的,恐怕够不上格,去当这个犯罪团伙的大内鬼。再说了我也就只是个副科而已,没多大能量。” “别拿副科不当干部。”苏平嗤一声,随后又说:“不过客观分析下来,这种可能性确实不大。” 顿了顿,他又问:“对了,昨晚你约他的时候,没发现他表现有点奇怪?比如心事重重忧心忡忡之类的?”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些心不在焉,心思没在这身上,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老晁立马接话道:“当时坐了好一会儿,我跟他说什么他都有点儿敷衍,只说嗯,好,配合我之类的话……” “你当时就没看出来他不对劲?”苏平皱眉。 “当时我自己也满腹心事啊。”老晁低下头,说:“一方面我觉得你们亲自带队来了咱们平宽县,这是个将该团伙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另一方面,不怕得罪苏队你,我心里也有顾虑,多少有些担心你们会不会也和那团伙有关。” “噢?” “如果你们也和那团伙有关,那我这种凑上来,不说自寻死路,恐怕也差不多了,而且还容易打草惊蛇。 但最后想了许久,我当了这么多年刑警,始终没能端掉这个犯罪团伙,我也心中有愧,机会难得,我必须得抓住,赌他一把,即使赌错了,那死就死吧我也认了。 当然我也有点小心眼,这怎么赌也得讲方法,我研究了你和荀队良久,最后还是觉得苏队你比较可靠,所以这些话我昨天没和荀队讲,今天才跟苏队你说。” 苏平眉头微微上挑,脸上多少流露出了些许笑意。 老晁的话对他而言算是最大的认同了。 但很快他又板起脸,说:“还有一个问题,至关重要。” “苏队你说。” “既然佟浩杰在查监控之前就和你见过面……那么,犯罪团伙哪来的把握确定他没把事情告诉你呢?” “这……”佟浩杰一愣。 “两点,”苏平缓缓伸出两根手指,说:“这说明了两点。” ------------ 第148章 证据 第一,”老晁反应也非常快,立马接过话说:“老佟这个发现,时间上距今并不会太久,应该就是近期的事儿,或者说,就是昨天才发现的。” “嗯。”苏平点头表示认可,随后又接话说:“第二,近期,你和佟浩杰见面或者通话,都被该团伙的人给死死盯着,聊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 老晁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其实任谁发现自己被人监控到这种程度,恐怕都会有这种感觉。哪怕知道被监控的时间并不长,哪怕已经有了猜测,但当被另一人说出口的时候,总难免鸡皮疙瘩起一身。 而苏平又紧跟着问:“所以,你有没有留意到,你和佟浩杰吃饭的时候是否有人在刻意关注你?” “没有。”老晁立马摇头:“先前我虽不是全然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盯着这个团伙这么多年始终徒劳无功,我就知道肯定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我了,所以我倒也习惯性的会观察观察…… 但可能是对方实在太专业吧,反正以我的反跟踪反侦查本领,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倒也不能这么说,不过我很显然被人给带偏了,竟然怀疑老王和老褚。” 苏平斜了他一眼。 老晁脑袋低垂,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轻叹口气,说:“说起来怪丢人的吧?好歹我也是老刑警了,但这么多年来,长进的只有体重和自己的这点级别……” “……”苏平抿了抿嘴。 他看出来了,这位“老刑警”能力确实蛮平庸的,看似情商不错蛮有心计的亚子,但也只是看似,实际上还挺莽挺耿直,脑回路也惊奇。 关键他本身还没啥背景、关系。 这样的人能爬到县局副局兼刑侦大队队长的位置,说起来,还真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他现在大概明白了,他能爬到这个位置,或许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个犯罪团伙,不仅仅需要保护伞,他们和他们的保护伞,也需要个能力平庸的“对手”…… 或者说,如果能将“对手”演变成自己人当然最好,但如果不能,那就让这个对手尽量废一点,以此最大程度保证自身安全。 所以老晁能爬到这个位置,但应该也仅能爬到这个位置了。 当然这些都是苏平的猜测。 紧跟着,他转念一想,又说:“也不见得。别的不说,想跟踪你这么长时间而半点蛛丝马迹也不让你发现,甚至还能误导你往你副队跟教导员身上想,也是不容易。 这份专业素养可以说非常强了。而……不是我自黑,说实话咱们队伍里总体实力上课,但大专业的细分能力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侦查员也没几个,有这份能力的绝对堪称精英了,绝大多数其实还是普通人。” 老晁抿抿嘴,片刻后,他又轻叹口气,说道:“苏队你就直接说了吧,我承认,咱们县局这方面确实差了点,我们大队上下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这样的人才,基本都被你们挖走了。如果真有,只能说他隐藏的可真深。” “咋,抱怨我支队不给你留人才啊?” “也不是,毕竟人往高处走,咱们县这条件……唉。”老晁摇摇头。随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苏队,你是对跟踪我的人的身份有猜测了?” “有一点,但或许不靠谱。”苏平点点头,犹豫片刻后,又压低声音吐出四个字:“侦察老兵……” 老晁明显怔了怔。 …… 与此同时,交警大队。 荀牧站在某个并不大的小屏幕前,盯着监控画面,时不时低头看上一眼手机,脸上却是毫无表情。 片刻后,他手指滑动,给苏平发了条消息——佟浩杰与老晁分开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偶遇”刑禾通,两人交谈了有五六分钟,随后刑禾通递给佟浩杰一块移动硬盘。 几十秒后,他手机微微振动,却是收到了苏平的回信。很简短,就两个字——收到。 荀牧将静音关闭,便把手机收回了口袋当中,继续盯着交通监控视频。 别说,交通监控可提供的线索并不少,尤其是县局附近的监控探头拍到的内容,颇有价值,且耐人寻味。 此外还拍摄到,九点零五分,佟浩杰的车开离了小区,自西行去,随后监控一路追踪,直到这辆车进入一片盲区,后再也未出现。 且,通过对盲区周边监控进行细密排查,最后确定刑禾通也进出过这片盲区。 他倒是还算谨慎,并没有开自己的车,而且戴着口罩。但在进入盲区的前俩个红绿灯路口处,他在等红灯时恰好落下口罩喝了几口水,被高清监控拍个正着。 随后这辆车自然就被锁定了。 于是至此,这一系列案件,总算有了位明确的、直接的怀疑目标——刑禾通! 荀牧又把这一信息发给了苏平。 苏平这次回话依旧相当快——“知道了。你取证,我拿人。” “这家伙,啥时候也惜字如金了?”荀牧嘀咕了一声,随后默默收回了手机。 不过话说回来,取证工作虽然不难,但手续方面挺繁琐的,有不少程序需要走。当然兢兢业业只是繁琐罢了,耗费些许时间就是。 倒是苏平那边,难度不小。至少荀牧暂时没想到个稳妥靠谱的法子。毕竟动他就可能打草惊蛇,但若不动,短时间很难取得进一步突破。 而,虽然只要再等等,就肯定会有新的线索冒出来。但这两天下来事情一件接一件,苏平肯定也憋屈到了极点…… 所以琢磨了片刻后荀牧就直接放弃,并盲猜一波,他肯定会选择莽…… …… 果不其然,苏平放下手机之后,就看向老晁,问道:“刑禾通家在哪?” “啊?”老晁一愣,有些错愕:“你现在就要找他么?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苏平没回答。 老晁又问:“而且,这个点他应该在单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平语气平淡,说:“我会派人在他家周围蹲点布控,再派人去单位堵着,另外再请人通过他的警务通和手机信号定位。” 顿了顿,他轻轻握拳,说道:“这人,我非抓不可!” ------------ 第149章 嫌疑车辆 刑禾通倒仍旧在“岗位”上。 或者说,他就在现场,在王常勇与褚华的指挥下,与其他刑警一道配合刑侦支队的侦查员在小区当中走访。 苏平拜托两位特警照顾好老晁,便立刻出了病房,下楼开车回案发小区。 平宽县县城着实太小,只六七分钟他就回到了回到了目的地,这还是路上信号灯一个不差都撞到了红灯的结果。 停下车后,他又掏出手机——路上手机提示有短消息,不过因为在开车就没细看。等红灯的时候虽然有点时间,但毕竟太短,也不方便好好看什么。 果不其然,这条短信也是荀牧发来的,内容挺长,稍加提炼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刑禾通开的那辆车的线索。 经辨认,那是辆银灰色2019款哈弗M6,具体配置未知,车牌为套牌,位置理应在妇幼保健院西南方向那块监控盲区之内。 因该车进入此范围后便再没出来,而且不久后刑禾通戴着口罩步行离开了该区域。 而其余两辆进入该盲区的同款同色车,荀牧也拜托交警做了细致的调查,发现两辆车车牌与车辆型号都能对应,驾驶人也都是车辆所有人本人无疑。 这两辆车中,其中一辆车很快离开应该只是路过,另一辆车次日驶离,且车主就住在那一块,理应没有问题。 稳妥起见荀牧还仔细对比过三辆车的内饰,以及另两辆车出入监控盲区时的照片对比内饰摆放位置,确定并无问题,排除了借助同款不同牌车辆通过互换车牌甚至同时互换内饰以让涉案车辆脱离警方视线的可能。 同时荀牧还在微信上发来了几张具备重要参考意义的照片。 照片清晰展示出了车内的各种配饰,包括内后视镜上挂着的由文玩核桃串成的手链串,靠近前挡风玻璃中部的灰狼模样的香薰瓶与金色佛塔,靠近副驾驶位放着的洁柔牌纸盒装可湿水面纸与两张黄符。 于是他思忖片刻,便给方常打了个电话——上午方常被留在了爆炸会议室现场负责调查这件事儿,随着火场勘察完毕他也得了空闲,苏平便给他个新的活干。 电话很快接通:“苏队,什么指示?” 他问的倒是干脆,苏平便也不多说,直接道:“你去查一辆车,为银灰色哈弗M6,车牌号是XXXX……不过该车牌已确定是套牌,因车管所登记的该车牌对应的车辆品牌型号什么的都对不上。” “啊?”方常语气听上去有些懵:“不是,苏队,就一个颜色和车型,完了给个假车牌,这让我怎么查嘛?” “别急,那车应该停在妇幼保健院西南侧的监控盲区中,也即新安寨北边的那个居委村里,你去仔细查查就是了。 我再给你发几张照片,关于车内内饰的,还挺清晰,线索很多,够你锁定嫌疑车辆了。找到之后,查查车架号,直接发给老荀,让他调出车辆信息具体看看该车归属于什么人所有。” “那行。”方常似乎松了口气,说:“那我这就过去……” “你一个人不行,不合程序,也不安全。”苏平想了想,说:“我把小王也调过去,再请两名特警暗中保护你们…… 嗯,小心为上,也不必穿着便装,别担心打草惊蛇,对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并非保密,而是与他们抢时间,在该团伙重要人员卷好铺盖转移好资产跑路之前,将他们擒获。 当然也不怕他们立刻转移,倘若我们施加的压力足够大,让他们放弃大部分财物决定直接强行转移的话也未必是坏事。” 方常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几分钟才道:“县城周边……都布控好了?” “没,也没意义。”苏平说道:“或许平宽县是他们重要的‘根’,但并非他们的大本营,信天翁这些年给的线索也证明了这点。而邻县并不隶属于我们余桥,管不到,没办法布控。” “那为什么说逼得他们强行转移也不是坏事儿?”方常忍不住问。 苏平轻笑一声,没回答,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嗯,就先这样,干活去吧。” “行吧,那我到了给你发消息。” “好。” 挂断电话,苏平依旧没有去找刑禾通,而是找两名民警一块,去地下停车把三辆租来的电瓶车取了还回去。 之后,他请王常勇和褚华来一趟,将事情大概给他们说了——当然,做了很大程度保留,仅仅只将佟浩杰遇害案本身告诉他们。 “这……这怎么可能?”褚华诧异道:“小刑我知道,我对他印象老深,蛮忠厚老实的,思想觉悟也挺高,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 苏平瞥了他一眼,轻笑道:“老褚啊,你好歹也是大队负责思政工作的一把手,怎么,真耿直还是假老实都看不出来么?就算看不出来,人心隔肚皮的道理你也该懂吧?” “这……可……”褚华一阵结巴,片刻后才重新组织好语言,说:“可他是老佟的搭档啊,两人关系可铁,配合也默契,怎么可能……” “很奇怪吗?”苏平盯着他,颇有深意的说道:“这年头,太多东西都是假的,都虚无缥缈,唯有利益在大多数人眼中都实实在在…… 为了利益背叛兄弟,乃至背叛配偶的案例比比皆是,举目之下甚至都看不过来,太正常了。” 褚华无言以对。 倒是王常勇淡定的多,等他们讨论完后,才轻声问道:“苏队,你跟我们说这些,是……” “也不怕你们介意,”苏平说:“此前我们确实怀疑过你俩,不过现在排除了。嗯,为曾经的怀疑,不信任,我在这正式对你们道歉。” “这……”褚华一愣,跟着连连摆手:“苏队你千万别这么说,都是为了破案嘛,职责所在,我们也是警察,都能理解。” 王常勇嘴角也微微扬起了些,点点头认可褚华的话。 “多谢理解。”苏平郑重的说一声,随后道:“那么……能否帮我个忙,联系下刑禾通让他过来?” ------------ 第150章 诘问 褚华本能的有些迟疑。 毕竟他是思政长官,队伍中有人背叛了组织当了内鬼,他难逃其咎。所以刚刚苏平说刑禾通可能有问题时,他本能的提出质疑,除了却是难以置信外,也是下意识的想逃避这一可能要让他承担责任的事实。 而王常勇思忖片刻之后,便点点头,掏出手机说:“那我叫他。” “哎……”褚华又不自觉的抬起尔康手想要阻止他,但紧跟着,他又叹了口气,“害”的一声将手放下,摇摇头。 苏平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轻轻颔首。 王常勇便立马给刑禾通打了个电话。 “小刑啊,你过来一趟。嗯,我就在案发单元楼楼下。嗯,快点儿。”电话接通后他就说到,同时看了苏平一眼,嘴唇又动了动,无声问了句,见苏平再次点头,便补充说:“苏队也在这,快些。” 苏平双手抱臂。 王常勇从口袋中掏出烟,取出三根随后手伸向苏平。苏平摇头拒绝,先前和荀牧在医院门口抽了太多根了,这会儿喉咙还隐隐作痛,嗓子也干得很。 褚华则接过烟和王常勇一块抽了起来。 两分钟后,刑禾通从隔壁楼的楼门口出来,左右看了看,便往苏平三人这一路小跑了过来,随后调整了下微喘的呼吸,问道:“苏队、王队、教导员,你们找我?” “我问你,”苏平松开抱臂的手,开门见山道:“昨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左右,你在哪儿?” “啊?”刑禾通张了张嘴,眼珠子忍不住微微一斜,目光滑向了王常勇和褚华。 “瞧我干什么?”褚华这段时间调整了下心态,瞧见刑禾通的目光,反而急了,立马说道:“苏队问你话你就直接回答呗,看我俩干什么?” “哦……哦!”刑禾通立刻回一句,随后眼珠子迅速转动,说:“昨天下了班我在路上闲逛呢,结果正好遇到了佟队,跟他在路上聊了两句……” “仅仅只是聊了两句吗?”苏平眯眼。 “这……” 刑禾通迟疑了一小会儿。 苏平趁着他迟疑的瞬间,又立刻诘问道:“既然你昨天晚上见过佟浩杰,先前我们调查佟浩杰失联并遇害,极其家属被害一案时,问过昨晚是否有人和他见过面,你为什么不站出来?” 事实上苏平这么做就是在攻心,打心理战术。 先前刑禾通不站出来承认自己和佟浩杰见过面,显然有一定把握苏平等人无法追查到他。 但当他得知支队前往交警大队调查交通监控视频的时候,他立马发现了自己的疏忽,心里就有点儿忐忑了——县城交通探头密度虽说并不高,可同样也不算低了,他无法保证自己与佟浩杰见面会否被查到。 只是先前没承认,那会儿他也不好站出来再说这事儿,毕竟还有一些侥幸心理。 可这会儿苏平指名道姓找他,开口就问他昨晚八点半到九点去了哪儿在做什么,他便明白这事已经兜不住了,只好承认。 苏平再一诘问,一时半会之间他还真有些支吾。 但他好歹也是个老警员,讯问经验还算丰富,反过来如何应付审讯的法子自然也有些,当即便憨笑两声,故作淡定的说道:“那个,苏队,我这不忘了吗……” “忘了?”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偶遇了说两句话,然后很快分开了,当时没太往心里去,所以你们问的时候也没想起来。”他挠挠头说:“但这会儿……这不,你一问详细时间,我这记忆就被引导出来了。” “只是说话?”苏平眼睛一眯。 “这……”刑禾通眼珠子又立刻转了起来。 两秒后,他显然决定避重就轻,透露一点点,而不是抱着侥幸心理继续博弈以免再次被揪穿后哑口无言,便说:“我给了他一个移动硬盘。” “所以佟浩杰手中的移动硬盘是你给的?”苏平再次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这会儿才知道硬盘的事一般,又继续质问道:“还是那个问题,先前我们询问谁给了他移动硬盘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 “啊?”这回刑禾通反应倒是很快,显然决定说出给了佟浩杰硬盘时就想好了下文,立刻就说:“佟队拷贝监控视频的那个硬盘,是我给他那块?” 显然这家伙是决定咬牙狡辩了。 与此同时,王常勇和褚华在后头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一丝了然。 他们也看出来刑禾通问题不小,毕竟哪有这么巧的事。 可惜巧合并非办案的依据,也不能以巧合作为判断有罪的逻辑支撑,这也是刑禾通狡辩的原因,虽然有些牵强,但并非不能解释。 苏平却反倒没再追究这事儿,并轻轻点点头,只继续问道:“那么之后你做了什么?” “什么之后?” “佟浩杰走了之后。” “又逛了一圈,想到口罩快用完了,就去药店里又买了一些。”刑禾很快回答说:“然后我就回家睡觉了。” “几点回到家的?” “八点五十。” “谁能证明?” “超市和药店的监控应该都能证明吧?至于在家……那就没办法了,我单身独居。不过你们可以查我警务通和手机的定位记录。” “这说明不了什么,只要你出门不带着它们即可。”苏平淡淡的说道,随后追问:“你回家后就再也没出过门了么?” 刑禾通双眼迅速转动起来,随后立刻摇头说没有。 显然他又决心抵赖了,但这会儿并非侥幸,而是自信。他没开自己的车,换掉了警服,又全程戴着口罩,不可能被发现才对。只能说这次疫情某种程度上也为他的行动提供了些许便利。 但这时,苏平却哼了一声:“到现在还满口谎话,强行狡辩!刑禾通,你身为刑警知法犯法,知道……” “哎哎哎,不是,苏队你不能污蔑人啊。”刑禾通立刻急了:“我犯什么法了?你得拿出证据!” “正在调。”苏平淡淡的说。 他仿佛松了口气:“苏队你就别诈我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 “还不信是么?”苏平打断他沉声道:“昨天晚上九点十二分,你路过建设路口的时候拉下口罩喝了口水,被路口监控拍个正着!” 刑禾通身子一僵。 ------------ 第151章 被迫 拿下吧。”苏平下巴微微扬起,淡淡的说道。 王常勇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褚华后,便抿了抿嘴,上前一步。 “等等,等等!”刑禾通彻底着急了,后退两步,双手抬到胸前位置连连摆手:“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没证据! 是,我承认我出门了,可那又怎么样?我难道没有自由权吗?下班时间难道我都不能上街晃悠了?我又没出县城,难道这样还得我提前申请报告没报告就要抓我? 是,我承认我撒谎了,可是我有苦衷,我……说点谎话也不代表就是犯罪吧?我……” 王常勇顿了顿。 苏平则静静的看着他慌不择言不管有没有用的话都一股脑的往外说,等他终于卡了壳才淡淡的说道:“姑且不论你出门干了什么,据我们调查,你当时开的车辆套了别人的车牌,光这点便已违反了交通安全法。 你身为民警,却知法犯法,可以说是严重违纪行为,我现在就正式对你执行口头传唤,配不配合在你。” 刑禾通的双眼渐渐失去光泽,脸上绝望的神色愈加浓厚。 苏平又淡淡的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去找那辆车了,我想要在那辆车上找到佟浩杰待过的痕迹,并不难,甚至还可能发现血迹你信不信? 你也是民警,应该懂我们的规矩。怎么样,负隅顽抗,还是招供?” “我……我……”刑禾通又开始支支吾吾,非常挣扎。 苏平多少还是剩下了点耐心的,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王常勇同样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右手却已经摸向了腰间,显然接下来是掏枪还是拿手铐,就看刑禾通接下来的表现了。 “我招。”刑禾通终于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低声说:“我承认,是我约了佟队出来然后打晕他,把他给带走的。 但我没杀人,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杀他,我把他带到地方下了车交了钥匙就直接走了。 我也没想到那帮家伙竟然真的这么大胆,竟然真的敢杀警察。我还以为他们让我把他带过去是要谈判想要买通他的,我真没想到……” “这么说,你也被买通了?” “不,没有,我是被逼的。”刑禾通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说道: “就在我被调到大队不久跟着佟队学侦查,算是和他组成了搭档后没多长时间吧,我就忽然接到个电话,对方说我爸妈被他们劫持了,还让我听了我爸妈的声音…… 我爸妈倒是没有求救什么的,反而很开心的样子说是在外头玩让我不要担心什么,似乎是完全没意识到他们被绑架了。 那时候我真的手足无措,也体会到了气抖冷的感觉。但他们并没有提什么要求,反而给了我一个地址并说我爸妈正在那儿跟他们的人在打牌,让我抽时间过去接他们。 但,如果我把这事儿告诉同事,他们就立刻撕票,说让我瞧瞧究竟是他们下手快,还是我们救人快。而且还不允许我把真相告诉我爸妈,否则他们同样撕票。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妥协了。我相信自己同事的能力,也相信如果我爸妈真出个三长两短这帮犯罪分子绝对讨不了好,但我爸妈终究…… 当然我也没完全相信他们,就利用我学过的那些技能去他们给的地址附近逛了逛,看看具体情况再决定是直接去把我父母接出来还是报警并通知其他同事。 结果我就看到,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在那打牌,还有说有笑挺开心的,又犹豫了一会儿,我就露了面,把我爸妈给接走了。 之后我又接到个电话,继续强调不许把这事告诉我爸妈,他们已经安排了好几个人接近我父母,一旦我爸妈知道真相露出了忧心忡忡之类的神色他们立刻就会对我爸妈动手。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输了,他们名义上是劫持我父母,但实际上却是在劫持我。我很清楚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我成为一颗扎在大队内部的钉子成为他们的眼线罢了…… 可是我没得选。我自己的话死就死了,但我爸妈不成啊,他们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最后还要因我而死吗? 我一直没有处对象,没有结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已经被人劫持了,身不由己,难道还要害了其他姑娘吗?还要再自己硬生生造个死穴,然后推给这个犯罪团伙吗?” 苏平眉头紧锁,双眼死死的盯着刑禾通,但脸色却在不知不当中缓和了许多。 他不认可刑禾通的行为,但却能理解,毕竟被劫持的并非是他父母家人,他也没资格去职责刑禾通什么,更不可能指着他鼻子就要他咬牙跟犯罪团伙硬肛然后扯一大堆大道理。 慷他人之慨的事,苏平做不到。 对于叛徒他是痛恨的,但因利益而妥协,与因父母家属被胁迫而妥协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后者他同样不认可,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也同样痛恨,可他并不会去鄙视,只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但有个大前提,便是刑禾通当真是被胁迫的,而非是他为了取得同情而在扯谎——因为纵使是法律,对于被胁迫犯罪者同样是‘同情’的,大多数时候都会适当从轻、减轻惩处,乃至取消惩罚。 何况刑禾通的话语当中也并非是没漏洞,至少还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 比如他一开始狡辩时说的,他没想到犯罪团伙真的敢动手,以为是打算收买佟浩杰,与后边他说自己家人被挟持从而被犯罪团伙胁迫这两件事之间,便存着一定的矛盾。 都已经动了劫持手段了,又如何可能只是绑过去收买呢? 想了想,苏平眼珠子一转,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他又问道:“那么在该犯罪团伙劫持你父母之前,是否曾经试过收买你?” “没有。”他抿嘴摇头。 “这些年你为他们坐实,有没有收取过什么好处?” “一分钱都没有,”刑禾通握拳说道:“为他们办事没好处,但不配合他们就要了我爸妈的命。” “呵,那就有意思了。”苏平挑眉:“他们从未试图收买你,你怎么确定他们要你把佟浩杰绑过去是为了收买他?” “他们说的。”刑禾通这次倒是没慌,挺淡定的说:“他们只说想和佟队好好聊聊,我就以为他们是想要收买佟队了。” “用打晕这种暴力的方式?” “没办法,佟队我了解,收买不了的。但既然他们想收买,我也不能不配合。我也猜得到,他肯定不配合,而这个团伙估计会用差不多的方式,去用他的家人威胁他,逼他就范。 其实很好猜,他们给我的那块硬盘让我想办法骗骗佟队,让他去查自己小区的监控,我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硬盘里的程序我也知道,冻结监控机位的嘛。他们冻结机位要做什么我也清楚……或者说我自以为自己清楚——打算劫持他的家人以此作为威胁。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们竟是要灭口…… 我承认我这么做很不地道,哪怕我是被威胁的我也没法洗。套用前几年很火的网文里的句子,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行为非常自私,非常恶劣,我也不狡辩什么,总之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苏平哼了一声。 片刻后,他又继续问:“硬盘在哪?” “和车钥匙一块儿交上去了。” “那辆车在哪?”苏平又问。 “北中村如意巷A77栋。”刑禾通说:“就在妇幼保健院附近,建设路口那边,新安寨对面那个居委村。” 苏平双眼微眯,这个地址有一点点熟悉。 仔细思忖了许久后,他发现,该地址似乎在信天翁加密过的那堆证据当中出现过,他隐约记得北中村如意巷这六个字,但更具体的就记不住了。 毕竟当时也只是扫过一眼而已,记忆并不深刻,能对这六个字有点印象就已经很不得了了。 “简单来说,是你故意制造机会‘偶遇’佟浩杰,然后给他提供假消息让他去查监控,等他将监控拷贝出来后便又把他骗出来让他找你,同时移动硬盘中的程序也发挥作用冻结了几个监控机位的视频,是这么回事吧?” “差不多。”刑禾通点点头道:“我跟他说最近查到有内鬼疑似在他小区当中出没观察他,让他好好查查。” “如果是这样,他也不该自己独自去监控室拷贝监控啊!”沉默了许久的褚华这时终于忍不住了,接话说:“先不提他任何文件——比如取证通知书和介绍信什么的——都没有开具,还是他自个儿独自去取的证物…… 这样的证据根本就不被承认,因为取证程序并不合法,他也是老刑警了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也是我的原因。”刑禾通抿抿嘴说:“我告诉他咱们大队里有内鬼而且一直在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如果他走正式程序取证的话那一定会泄密的,到时候就打草惊蛇了。 我就建议他说,咱们不着急取证,先将线索收集完毕,确定究竟谁是内鬼以及这一系列的犯罪真相。 这样,当我们将真相查明,且清楚各部分证据在哪儿了之后,就可以再走正规程序把合法的取证程序都给补上,以雷霆之势直接将他们连根拔起。” 苏平捏捏下巴。 “你有没有告诉他内鬼是谁?” “没有,只是隐晦的提了一句,他也没多问,因为信任吧,说实话我挺对不起这份信任的。” 苏平又哼了一声,尔后问道:“犯罪团伙为什么盯上他?” “因为……”刑禾通本能的左右瞧瞧,压低了声音,随后说:“他查到了老局长头上。” 苏平挑眉。 顿了顿,刑禾通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就是前任县局的……头儿。八年前平级调到市局任办公室主任,不久后选上了副局,现在……任常务副局,也是市长伟之一。” 这话声音压得非常低,除了苏平听得清清楚楚外,稍微远些的王常勇都没听真切,只捕捉到几个关键字,更远些的褚华更是什么都没听到。” “常务……”苏平嘴唇蠕了蠕,身子也略微僵硬。 这位大佬在公安系统当中其实挺低调的。但再怎么低调,也盖不住他是二把手的事实,不出意外,不碰到空降党,将来十有八九会接过刘局的位置。 简单来说,是个有资格穿白衬衣,肩上扛着橄榄枝的大佬。不但在本市公安序列中的级别相当高,实权也同样相当大。 哪怕是头铁的苏平这会儿也感觉到了棘手,感觉到了后背略微发凉。 想要对付这样的人并不容易,而这样的人想对付他们却并不多难,苏平着实也没有多少信心。 刑禾通暗暗盯着苏平,见他这副模样,竟也不自觉的感到了些许失望。 虽然他背叛了组织,但心底里他却也仍旧希望这个组织里能有真正的硬骨头存在,偏生也同样并不希望有这样的人,很是矛盾。 憧憬着英雄,又不期望英雄真的出现在眼前…… 而苏平的脾气,整个余桥刑侦系统的刑警都多少了解,也听过许多他的事例,算是圈子里的名人之一。但这会儿连他都感到了恐惧想要退却,公理与正义恐怕就真的成空话了。 依旧怀揣正义感的人说不上话,说得上话的人丢了正义感……即使民警真正维护的是秩序而不是正义,但如果这成了事实,依旧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很快,他就见苏平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不管站在背后的是谁,有多大的能耐,只要让我查到,绝不放过,付出一切代价也在所不惜。” 刑禾通精神一震,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同时苏平目光再次落到了他的脸上,轻声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暂时应该就这些。”他抿抿嘴:“如果我想到了会第一时间找你们。但我有个要求。” “说。” “保护好我爸妈!只要你们能做到,别的……都好说!” ------------ 第152章 调整 苏平注视了他两秒,随后点点头:“需要什么程度的保护?” “嗯?” “我直接派支队直属的同事与特警上门,向你父母陈述事情,随后将他们暂时带回余桥市区,带到支队进行保护,如何?”苏平问道,随后又解释说, “你应该很清楚,目前咱们的证人保护制度尚不完善,更多是宣示性的规定而缺乏实质上的可操作性,别说对人身安全什么的,就连保密措施都并不够严密,很容易泄露,造成各种各样的麻烦。 证人都如此,何况是证人家属了,更别提污点证人的家属——虽然我国也并没有实质上的污点证人这概念。 而报复作为犯罪集团的重要威胁及自保手段,发生的可能性很高。我们出于办案需要当然会为你尽可能提供保护,但如果纯粹走程序的话你家属很可能会被忽视,更何况也没有靠谱的程序可以走。 所以你要真有心保护自己的家属,我认为我的提议最行之有效。当然这毕竟算是限制了人身自由,如果犯罪团伙……或者说犯罪团伙背后的人以此攻讦我们,我们也很难办,所以必须取得你与你家属的同意。” “真能这样,再好不过了。”刑禾通反而松了口气,轻轻点头。 苏平后退半步,手一引:“那么,请上车。” 他没动,反而主动伸出双手,俩手腕并拢。 苏平明白他的意思,看向王常勇。 王常勇叹口气,取出手铐,却没直接铐上,而是请他上了警车,再将他左手与车后排的扶手铐在一块,进而帮他打开车门通风,免得车内温度过高空气过闷导致中暑什么的。 同时苏平掏出手机,给二中队队长罗镇寰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刻带一位同事两位特警即刻赶到城北刑禾通父母的住所,向他们陈述情况,提供保护,并且要快。 又过了一会儿,苏平再次接到电话,这回是老赵头打来的。 “老苏啊,”电话一接通,他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到平和乡现场了,这边情况还算稳定,不用担心。” “哎,行,老赵辛苦你了。”苏平立刻回一句,想了想又问,“支队那边怎么样,还算稳定吧?” “抽调了这么多警力,剩下的同志工作压力有些大,”老赵头回答说道:“不过还好,支队平时事情不算太多,可以支撑。 但也不能太久,这桩案子必须得尽快侦破。虽说我们必须做好与对手打持久战的准备,但也得认识到一个事实——咱们并没有真正与他们长期打大规模持久战的条件。” “我明白。”苏平闷闷的回一句,没办法,警力这一块目前仍旧太缺,实在没条件抽出大量警力长时间投入到一桩案子当中。 片刻后,老赵头声音再次从听筒中传出:“我跟你讲啊,除了重案大队六中队,二大队五中队外,这俩大队剩下的人我可都给你拉过来了,目前讲这也达到了极限,不好再调人了啊。” “什么意思?”苏平有些纳闷,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这事儿。 “你和老荀不打算让支队全面介入、全面接手这一系列案件么?我就给你把人都带来了。 虽然咱们直属的大队,单对单人数比不上县大队,但这近乎两个大队加起来人数也盖过他们了,放手去做吧,就当我退休前再陪着你们干笔大的,好好配合你们,合作愉快咯! 哦对了,特警支队那边,又支援了三个中队,与我们一块出发的,不过我下高速的时候就和他们分开了。我这边也有三名特警,放心吧。 至于去你们那儿的,算算时间,应当还有二十分钟到。不过能到的应当只有一半左右,也就是差不多四个中队的人吧,还有一半,按照你们先前的指示分散到各个乡镇去调查信天翁提供的那些地址中展开调查去了。” “行,我知道了。” “要干脆,要快。”老赵头又说:“既然决定了全面接管,就别优柔寡断的,担心县局这边不满啊、打草惊蛇啊什么的。 他们要不满早就该不满了,蛇也已经被惊了,再考虑那些没意义。简单说,就是放手干,什么顾虑都别有,明白吗?” 苏平眯了眯眼。 他明显感觉到老赵头话里有话,似乎想要提示他些什么,却又不敢明说。正因如此,他也不好多问,只能自己揣摩。 片刻后,他眼睛又睁开了些,笑道:“行,我清楚了,你自己也小心点,多注意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哎,话又说回来,老苏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休啊?” “嗯?”苏平一面思忖,一面迅速回答:“我还早着呢,至少可以再干五六年的。” “唉,真要不行就别强撑,你现在完全可以申请提前退休。”老赵头有些苦口婆心的说道:“别的先不提,单单这身体啊,就吃不消。你现在搞‘超前消费’,等到了我这年纪,都得连本带利的还回去,苦哟! 再说,你都已经老眼昏花,看不清人了,干嘛还强撑呢?早点解脱了多舒服的,这么强撑着,苦的还是自己,危险也得你自己扛,甚至还得付出巨大的代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苏平沉默,过了良久,他才接着说道:“谢谢,我会好好考虑的。”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不是?行啦,我不跟你多说了,你好好考虑吧。你要有什么想不通透的就直接找我吧,我是过来人,有经验。” “好。” 挂断电话,苏平又是久久无言,静静思考老赵头无缘无故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前边说的那些只是意有所指的话,那么后半段话就明显是话里有话了。 毕竟老赵头由于平时太过低调,基本不管事儿,偶尔开大会也跟个闷葫芦一样自顾自的坐在一边,苏平往常跟他一年都说不上几句话。 就算时间再往前推些,他还不是副队长,老赵头也并非正委的时候,他俩也几乎全无交集——他是从基层爬上去的副队,而老赵头则是市局空降下来的正委,此前并不在一个单位。 交浅言深可是大忌,体制内更是如此,毕竟体制内的大环境便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讲究多想多看,少做少说,如老赵头这般的人更是如此。 不过说起来老赵头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苏平只是无法准确确定而已,总觉得隐约有些似是而非…… 静静的想了几分钟后,苏平又掏出手机,给荀牧发了条短信,问他现在方不方便。 几秒后荀牧就打来电话,接通后开口就问:“老苏咋了?” “刚老赵头给我电话了。” “噢?他说了什么?” 苏平便大概将老赵头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苏平才接着听到荀牧的声音:“你等一下,我去厕所跟你说。” “嗯。” 又几分钟后,便听荀牧说道:“路上我也想了一下,如果老赵头没有什么深意,只是想吐露的意思的话,应该就是一个建议两个提醒了。” 苏平很快接话:“建议我们动作快点,提醒我老孟真的有问题,另外提醒我注意安全?” “对,他那可能收到了什么消息亦或者收到了刘局的提示什么的。”荀牧说道:“但……如果只是这么浅显的意思,他直说就好了,何必如此拐弯抹角的呢?所以我寻思着应该不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意思。 而再分析多一层的话,前半段,他好几次有意无意的提及人数,提及全面介入什么的,是提醒我们县刑侦大队的普通侦查员同事被渗透的很严重?” “再仔细想想吧,或许还有别的说法。”苏平捏捏下巴,寻思片刻,忽然想到件事儿,便说:“对了,刑禾通招供了,倒是挺配合。按照他的说法,他是被人以父母的安全作为胁迫,无奈下才成了该犯罪团伙的眼线的。” “那他有供出为什么犯罪团伙会对佟浩杰动杀心甚至直接灭门吗?” “说是佟浩杰怀疑上了一个人,但还没证据。”苏平说道。 “谁?” “句悦闻!” 荀牧声音惊骇:“句……!是他?” “嗯。”苏平压低了声音说:“我现在怀疑,该团伙十年不灭,除了他们还算谨慎且有分寸之外,恐怕也有他养寇自重的因素在…… 他短短几年时间就从县局局长爬到了市局常务副局的位置,恐怕该团伙贡献了不少力量,让他捞了不少证据。” “先别急着下结论。”荀牧回一句,尔后语气谨慎的说道:“毕竟还没有证据,指不定是犯罪团伙泼给他的脏水……” “泼脏水?”苏平翻个白眼:“开什么玩笑,他们脑子抽了才通过杀害刑警并灭其满门的方式去给以为常务副局泼脏水,逗我呢?” “不是,你没理解我的意思。”苏平赶紧解释说道:“我不是说佟浩杰恰好怀疑到了句局,犯罪团伙打算顺便给句局泼脏水才对他动手并灭门的,而是说……” 苏平秒懂,问道:“你是说,刑禾通在泼脏水诬告,佟浩杰怀疑的人并非是句局?” 听荀牧嗯了一声,他沉思片刻,又道:“我觉得不太可能。就目前看我比较倾向于相信刑禾通确实是被迫犯罪的。何况身为眼线,他也不该对犯罪团伙如此的‘忠心耿耿’,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帮该团伙做事。 更何况,就算他仍旧在扯谎,就算他在泼脏水诬告,对象也不该是句局,毕竟整个市局,除却刘局和黄正委下来就是他了。该团伙幕后boss不应该这么睿智,把他给拉下水。” “倒也是。”荀牧回一句,接着又问:“这事儿你和刘局说过了吗?” “你跟他说吧。”苏平回答道:“顺便问问他到底是谁通过老孟联系他的……如果你愿意,也可以问的直接点,问他老孟到底是否可信。” “所以你没问?” “你以为我问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才听荀牧叹口气,说:“行吧,那我直接给刘局打个电话,回头再找你。” “好。”苏平应道。 挂断电话,他又给方常发了个短信,将北中村如意巷A77栋这个地址发给他,并让他在附近找找可疑车辆。 同时他给二大队队长胡秋雨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到了哪儿——虽然名字女性化了些,但他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彪形大汉。 得知还需要一小会儿才能赶到后,苏平寻思片刻,便说: “你到达县城后直接和罗镇寰联系,将案情前因后果搞个清楚明白,如果到时候我没给你另外的指示,那么重案大队、二大队所有同事,暂时交由你来领导指挥,没问题吧?” “没问题!苏队放心!” “嗯,那先挂了,有事联系我……对了,险些忽略了,你到了之后,记得安排人去好好把负责监控的四名保安给我仔细查过一遍,总觉得他们不太对劲的样子。 还有,到了后不用第一时间展开工作,你先把案情一笔一笔捋顺了,做个笔记,然后再做具体安排。 这桩案子太过错综复杂,线索很少,方向太多,各个因果逻辑,各个方向不搞清楚,很容易把自己绕迷糊,错过一些重要线索。 包括我们这两天,就有不少疏忽,忽略了不少地方。虽说受条件与人数所限没有办法,但总归不够完美,同样的错误你别犯,尤其现在咱们并不缺人手了。” “明白!” “行,先挂……小祁?” 说到一半,他微微皱眉,竟瞧见祁渊正往这儿走,不由皱眉叫了一声,随后又说:“没事,就这样,挂了。” 于是他便挂断电话,随后快步往祁渊走去,在他身前一米左右停下,问:“你怎么跑这来了?不是让你在医院好好休息吗?保护你的那俩特警兄弟呢?他们跑哪去了?” “苏队,”祁渊轻轻握拳,抬头看向苏平,涩声问道:“我爷爷……究竟是谁?我爸他……真是私生子?” ------------ 第153章 身世 (本章海量谐音词,见谅) 苏平眉心一拧,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两眼,随后问道:“你听谁说的?” 祁渊从口袋中摸出手机,解锁,递给苏平。 苏平瞅一眼,眉头拧的更深了。 信息很长,通过虚拟号段发送——当然虚拟号段同样可以追踪到IP地址。 但内容上却不算太丰富,只向祁渊强调,他爸祁郊,并非他爷爷祁耀宗的亲生儿子,而是某大佬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所以这个犯罪团伙中的激进派选择绑架他,试图以此逼迫市局妥协并以此脱身。也只有他这样的身份,才有一定希望达成这事儿。 否则哪怕绑的是荀牧,刑侦支队都不可能做出实质性的让步,更别说市局了。 然而在得知祁渊于某大佬心目中的分量并没有该团伙想象中的重,至少某大佬对下做出决不妥协的指示之后,该团伙的妥协派便软了,立马投降求活。 基本内容大概就是这些。 苏平抬起头,将手机还给了祁渊。 “苏队。”祁渊忍不住问:“这上边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我想听你说说。” “……”苏平沉默,扯下口罩,从口袋里掏出烟,摸出一根,点上,抽了两口,才轻声说:“后半部分,大多数都是猜测,不过和我们猜的倒是挺接近了。” “前半部分呢?” “虽然有些闪烁其词,但基本可以说是事实。”苏平吐出口烟雾,跟着轻叹口气,终于上前两步,拉近了与祁渊的距离,随后一抬手勾住他脖子,略微用力的搂了搂,便说:“走,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好好讲讲。” 祁渊抿抿嘴:“这么说来,其实是能全盘跟我讲的?” “老书纪没要求,其实就是默许了我们找机会跟你说。”苏平轻声道。 “老……老书纪?”祁渊张了张嘴,又沉默了片刻,随后说:“余桥似乎没有姓‘祁’的领导和退休领导……他不跟我们一个姓么?那隐藏的确实挺深啊。” “祁老书纪,怎么会不姓祁。”苏平微笑,随后抬手指了指上头:“不是咱们余桥,更上头。” 说到这儿,他恰好找到个相对僻静且阴凉的小亭子,便勾着祁渊肩膀走了进去,随后用手拍拍石凳上的灰,大剌剌的坐了下来,随后拉了拉祁渊手袖示意他也坐。 虽然他屁股有伤,不太好坐,但也没条件给他趴,坐下总归稍微比站着要舒服点。 祁渊抿抿嘴,叹道:“苏队,能给我根烟吗?” “你不戒了么?” “心情很复杂,想要来一根。” 苏平便从口袋中掏出烟,连烟盒带火机一块递给他。 “谢谢。”他结果,取出一根,点上,吐口烟雾,动作自然无比,毕竟才刚戒烟个把月,怎么也不可能生疏了。 就是他身体对一氧化碳的抗性降低了些,脑袋有点儿晕。 “还听么?”彼此沉默了半分钟,苏平主动开口问道。 “听。”祁渊点头。 “简单说,他是咱们省,公、检、法、司政、国安、反邪六大部门的最高……” “省正法委……书纪?”祁渊愕然,这位祖父,貌似比他想象中还要更了不得一些。 “得加个‘老’字,两年前退休了。”苏平说:“当然,影响力依旧相当大。” 祁渊再次沉默。 “至于你父亲,严格说,并不是私生子。”苏平掐灭烟头,重新给自己点了一根。 祁渊双眼微微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别过头说:“既然不是私生子,又为什么……” “避嫌。” 祁渊弹了弹烟灰。 苏平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四五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应该清楚吧?” 这话出口,祁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思索了两秒就轻轻点了点头。 “而你爷爷能算是红二,当时你曾爷爷是县长。然后……你懂的。” 顿了顿,抽口烟,苏平眼角余光暗搓搓的看了祁渊两眼,然后立刻移开,并接着说:“那时你父亲刚出生八个月,而你曾祖父虽还未倒,却也是风雨飘摇了。 于是你奶奶与你爷爷离婚,抱着就那么点大的你父亲离开了昌洪市,跋山涉水来到余桥,恰好流落到了你老家,又恰好发现你老家那的人大多数都姓祁…… 她仔细甄选,最后挑了最务实、风评最好的祁耀宗,将你爸托付给了他,并留下了些许饭票,好些钱,希望他能好好抚养好自己的孩子。 祁耀宗这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确实务实、老实且负责,和他老婆对你爸视如己出,一视同仁——甚至还不止,对你爸的照顾其实比对自己的孩子都要多些。你几个叔伯也没得说,几个知情的孩子也把你爸当亲弟弟看。 呵,那个时代,虽然罪恶不少,一片乱象,可朴实的人也真多。” “原来是这样……”祁渊掐灭烟头,长叹口气:“所以当年,是我奶奶她……” “别急着下定论,听我说完。” “另有隐情?” “嗯。”苏平淡淡点头,随后说:“不久后,这事便也过去了,你曾祖父还算幸运,撑到了最后一刻,熬来了曙光。而你爷爷,也正式踏上了仕途,并一心投入工作。 但其实,他对你奶奶是有怨的,虽然理解她,但却并不愿原谅她,是以直接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我不认同。”祁渊立刻回道,但很快声音又低了下来,说:“但确实可以理解。” “是啊,别人的家事,外人如何评头论足呢。”苏平赞同道,又接着说:“可孩子是无辜的,你父亲那会儿才八个月,完全没有选择权。如今苦难过去了,他总归是想把你父亲给接回来。 于是他开始抽时间打听你奶奶的消息。不过你奶奶躲得很远,很深,他一个县长儿子,在那个消息比如今闭塞的多的时代,想要找一个有心躲着他的人也极难。 再加上那时候可以说百废俱兴,他自身也踏上了仕途,工作忙碌得很,不得不暂时压下这件事。 结果这一拖,就…… 十多年后,他被调到平宽县,升任副县长。又过五年,平宽县被划归我余桥市管辖,同年升任县长,三年后平级调至陵阳区任区长,次年当选市常伟。 之后他又辗转多地多处,分管过国企、银行等等,轮调了一大圈,最终当上了省伟副书纪,省正法伟书纪,并于前年荣退,享受退休生活。 期间他多次尝试寻找前妻——也就是你奶奶——的踪迹,奈何时间过去太过久远,始终一无所获。” “所以呢。”祁渊听到这,只觉得心情更加复杂了,憋了许久才问:“他最终怎么找到我们的?” “你奶奶娘家人找来的。”苏平抿抿嘴,也别过头去,说:“去年,他退休后八个月左右,你舅爷找到了他,向他诉苦——对了,其实这么多年来,你奶奶娘家人从未找过你爷爷,倒是相当有骨气。” 祁渊心绪被苏平带动,忍不住问:“那他们去年来找老书纪做什么?” “刚不是说了吗,诉苦。”苏平缓缓讲述道:“他们家在大约两百多公里外的丰安县,是农村但靠近县城,打算搞旅游度假村,开发商打算征用他们家的地。” 祁渊嘴唇动了动。 但苏平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立刻抢白道:“只是地的话也没什么,开发商给的价格还算公允,且旅游度假村真的搞起来对于多数村民而言也是利好。 问题是,开发商欲要规划的地,脑阔了你奶奶的坟。你舅爷打小就宠你奶奶,自绝不可能答应这事,给再多钱都不同意,奈何扛不住开发商压力,甚至还被舆论造谣成了厚颜无耻想坐地起价的那种钉子户。 也是被逼无奈,他才会找老书纪,并告知老书纪一个事实——你奶奶离开后不久,就将你父亲交给了一户人家抚养,并贴上了自己全部积蓄,然后回了娘家,等死……!” 祁渊眸子一颤。 “看来你猜到了。”苏平又叹口气,似乎他今天的情绪格外多:“不过我估计你猜的不对,怪狗血的呵,可不是你想的那种狗血。” 听了这话,祁渊脸上适当的浮现出了些许迷茫之色。 “你奶奶成分不干净。”苏平也不再卖关子,说道:“她爸是爱国红商,可却仍旧被打为走资派。而她妈是地主家千金小姐——虽然当初为了嫁给她爸而离家出走已经断绝父子关系。 但没办法,有人眼红。无论什么时候,红眼病的人总特别多。 而你曾祖父当时遭受的攻击,一方面源自于他确实是个领导,那年头领导很难幸免;另一方面也在于,你奶奶成分连累了他们。只是这事儿,你曾祖父始终没告诉你爷爷。 为了减少你爷爷家的压力以便熬过那一时节,也为了与家人共渡难关,她深思熟虑后只得同意了你曾祖父的建议,离婚,然后抱着孩子交由他人抚养,自己兜了个圈回到老家。” “曾祖父的建议……”祁渊握拳。 苏平没理,自顾自的接着说:“不久后,她不堪重负,病倒了,死在自己家中,连名字都不能留下,火化的时候还用了假名。这也是你爷爷无论怎么追查都查不到他的重要原因之一,她存在过的痕迹,几乎都被抹去了。 而她临死前就对你舅爷交代,不论如何,别去找你爷爷,别让他为难,也别让他知道自己已死。 也拜托你舅爷,如果有机会,就帮她远远地看一眼儿子,然后到坟前告诉自己,但千万[新]别打搅你们的生活…… 你舅爷信守承诺数十年,直到她的坟都要保不住了,他才决定说出实情。 当然,你爷爷理所当然的再婚了,有一子一女。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不愿打搅你们的生活,或者说打搅各自的生活,也不愿你父亲知道真相…… 但他对你们终究有愧,而且你也年轻,所以他不介意你知道这一切,也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一把。 当然,这帮忙其实很有限,他所做的只是尽量给你一个更高的起点,并让你的竞争环境尽可能趋于公平罢了,至少让你在中基层阶段,晋升可以只看能力不看其他。 所以你也可以放心,别的方面不敢说,但至少对你父子,他从未曾违法乱纪。而且还是那句话,他做的很有限,甚至不愿意让自己晚节不保,也不愿意因你父子而连累到他另一对子女。” 又顿了顿,这次时间比较长,有半分钟,苏平重新点了根烟,才接着说:“所以你被抓后,他没妥协。” “对此我倒挺庆幸的,还好他没妥协……”祁渊喃喃道。 苏平轻笑:“真心话?” 他机械的点点头。 “那知道这些,你有什么感觉?”苏平又问。 ------------ 第154章 总结 “祁潼恩……”祁渊念叨道。 祁潼恩自然就是祁老书记的名儿。 “知道我身份的人,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念叨两句后,祁渊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案子上。 毕竟自己身世什么的,他犹有浓烈的不真实感,心情很是复杂。 只有将注意力暂时转移开,他才能多少好受一些。 所以他就又说道:“所以虽然说着个排查圈子并不大,但总还是得先将圈子确定下来,才好进行下一步。” “没错,而且这也是咱们接下来调查的重点。”苏平说道:“这人的身份在该团伙当中恐怕很不一般,只要能将他给揪出来,外加我们目前已掌握的线索与怀疑目标,想来该团伙的脉络就能摸个七七八八了。” “所以……”祁渊接话问道:“我亲奶奶叫什么名字?” “冯予书。”苏平再一次抽出根烟,犹豫几秒,又塞回了烟盒里,随后轻声说:“这是她十来岁时给自己改的名字,之后也一直在用,直至死亡。” “我舅爷呢?” “冯章德。”苏平回道:“不包括你奶奶本人,她有三兄弟四姐妹,然而除了冯章德之外,仅有幺女冯艾兰还活着。但冯艾兰并不在国内,她和她的丈夫早在三十多年前就移民新加坡了。 而要再算上冯章德的子女、侄儿侄女等,说起来也蛮庞大,能有三四十号人左右。”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不过关于你与你父亲的事儿,只有冯章德知晓,其余人就算是他儿子也是不知。 至于我们这边……这事虽然算不上丑闻,但事关老书纪,我们同样谨慎,目前能确定知晓你身份的,应当只有我、老荀和刘局三人。 而应该清楚你的事,但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的,老孟算一个,老赵头算一个,句悦闻也算,市局政治部王主任也算。 这四人肯定清楚你身份不简单,不确定的地方在于,我和老荀都无法保证他们是否能精准确定你和祁老书记的关系。” “句……”祁渊忍不住张了张嘴。 虽然除了孟云益外,另外三人祁渊都没见过,但名字和身份还是知道的,毕竟都是余桥公安系统的大佬了。 同时他也有点儿纳闷,王主任苏平都用的姓+职务的敬称,怎么句局他就直呼其名了呢? “至于能看出你身份不简单,但应该猜不到你和祁老书记关系的,就更多了。”苏平又继续说道:“毕竟,这一年来我和老荀对你的照顾,许多人都看在眼里。 可这个犯罪团伙明显很清楚你的确切身份,所以这一大部分都能排除,剩下的,老孟、老赵头、句悦闻、王主任,其实都有嫌疑。而……句悦闻就是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 “为什么?” “嗯,有件事儿你还不清楚,如果你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问了。”苏平侧过头瞥了眼刑禾通待的警车的方向,随后说:“刚刚我们将导致佟浩杰及其家属遇害的‘内鬼’给揪了出来,他就是佟浩杰的搭档刑禾通。 刑禾通很配合咱们,很快就招供了,并招出佟浩杰死亡的导火索——佟浩杰查到了句悦闻的身上。 当然这到底是不是他死亡的导火索还不好说,也只是刑禾通的个人猜测,不过我觉得十有八九了。” 祁渊恍然,但紧跟着又有些不寒而栗:“我竟然被这样的大佬盯上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苏平耸肩:“对你来说也挺恐怖的,毕竟常务副局,通俗讲就是第一副局了,各副局对他负责,他对刘局负责,背景硬点手段强点甚至有希望架空刘局。 这样的人想对付你一个小小的见习警,你怕是得寝食难安了吧?” 祁渊脸色稍显不自然,说:“这……不太可能的吧……” “确实,想架空刘局他还不够格,就算带个常务两字,那也还是副的,何况他不论职权还是背景亦或者手段都远不及刘局。但他要真想撕破脸狠下决心搞你,刘局也拦不住,祁老书记也未必好使。” “……”祁渊忍不住扶额。 “好了,不吓唬你了。”苏平摆摆手:“还记得信天翁提供的,关于他卧底的犯罪团伙高层人员的信息之一吗?该团伙最高层以六人为主,分别是大哥到六个。 而这个句悦闻,我想应当和该团伙脱不了干系了。只是不知道他与该团伙是合作关系,还是说,他本就是该团伙重要一员。倘若是,那我想这六人之中肯定有他位置,而且地位颇高,不是大哥就是二哥。” 祁渊松开手,有些纳闷:“如果他是该团伙负责人中的一员,那我想他应该是大哥了吧?这团伙中还能有人比他更牛批不成?” “难说。”苏平摇摇头:“别忘了,该团伙的主要根基在隔壁清安县,而清安县隶属于邻市。 当然邻市中有身份地位比句悦闻更高的人也是该团伙成员的可能性其实也不大,而且将该团伙根基放在隔壁县,很可能也是求稳的一种手段。 所以倘若句悦闻真是该团伙成员的话,他是大哥的概率极大。何况老孟昨天说过,信天翁提供的关于该团伙核心六人的线索当中,二哥曾经露过脸。” “但另一方面,”祁渊立刻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他与这个团伙有直接关系的可能性也不大,应该更像合作者才是,他为该团伙提供保护避免该团伙核心被彻底捣毁,该团伙不定期牺牲外围成员为他刷政绩。” “确实。”苏平颔首:“可寻常人并没有资格直接与他对话、商议乃至于是谈判,所以该团伙与他接触的,也只能是大哥,至少也得是二哥才成,剩下四人都不够格。” “所以查明白了他,也就约等于查明白这个团伙了。”祁渊再次接话。 “没错。”苏平应一声:“到此为止,如果我们推测为真,那么许多疑点都可以解释了。” 说到这他就顿住,看着祁渊,显然是想要祁渊做这个总结。 “我先简要理一理时间线。”祁渊了然,立刻说: “首先,卧底信天翁及他养的金丝猴遇害,而且他与金丝猴生前都被犯罪团伙剁了双手双脚。 其次我支队出警抵达案发现场,确认死者身份信天翁,随后荀队带人上县城,抓获直接杀害信天翁的嫌疑人但同时他受到暴力抗法手受了伤; 而苏队你继续留在现场查案,另外魏主任发现信天翁留下了承载大量线索的工艺品碎片——对了,期间卫轩师兄被风筝线割断颈动脉与气管,但这事与本案无关就不展开说了; 再次,荀队自支队回返,我们这开始破译出部分工艺品展现出的信息,差不多时间内,佟浩杰与晁队长见面……” 苏平听到这儿,补充一句: “佟浩杰与老晁分开后,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刑禾通,刑禾通给了他一个移动硬盘,并且让他回去调取监控,之后他便按照约定离开小区,最后被刑禾通攻击带到北中村,凌晨两点半左右遇害。” 祁渊嗯一声,接着讲述:“佟浩杰一个人去了监控室,之后失联、遇害,到了凌晨五点,佟浩杰家属遇害; 再之后,苏队你带着我来到县局,晁队长在停车场迎接,随后带我们去了会议室,接着他离开不久,会议室被‘封锁’,我们逃离后发生纵火爆炸案; 紧跟着我们寻找佟浩杰下落并发现佟浩杰一家被灭门,晁队长和两名刑警先后中招昏迷,现场留有该团伙诸多布置; 最后……” 说到最后,祁渊又顿了顿,脸色有些尴尬。 “这儿我来说吧。”苏平淡淡道:“最后我被该团伙虚晃了一枪,被引导到烂尾楼里发现了佟浩杰的尸体,同时你被他们以二氧化碳整晕随后被抓,紧接着有人自首举报,我把你救了出来。 不算刑禾通自首,案情事件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 “然后我们从中提取疑点,并逐个解释。”祁渊接着说:“各式各样的小点先不提,着重说说较大且重要的几个方面吧。 第一,卧底身份到底是怎么暴露的?很显然是有内鬼,但他的卧底身份,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孟队和前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队长知晓…… 当然也可能是他一个不慎暴露了什么而引起怀疑,不过他是老卧底了应该不至于犯这样要命的错误。” 苏平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他便接着说:“第二,既然卧底身份已经暴露,为什么该团伙到现在这时候才动手?从那堆破碎的工艺品的情况看,犯罪团伙明显不知道信天翁掌握的核心线索,那他们此时动手的动机是什么呢? 第三,他们为什么对佟浩杰下手,还是残忍的灭门。如果刑禾通没撒谎的话这个疑点其实已经解开了,因为佟浩杰虽然暂时还没证据,但他已经看见了该团伙的命脉,接着来只要将这命脉掐住,该团伙就有覆灭之危。 第四,从荀队昨天上县城的情况看,该团伙显然在发现事情败露后,就已经把直接参与到杀害信天翁的凶手给推了出来作为替死鬼。既然如此,干嘛还要节外生枝,搞纵火爆炸案? 这点其实截至目前也基本能解释——他们要对付的目标并非是我们几个,将该案与佟浩杰遇害案并案看,再加上佟浩杰曾是晁队搭档,算是晁队长亲信这点看,答案呼之欲出了。 晁队和佟浩杰俩在联手追查该犯罪团伙,他们应当有个密会商议的地点,就是案发会议室。 佟浩杰看到了该团伙的命脉,让该团伙感到致命威胁,那么潜伏在大队中的内鬼与团伙人员显然会想方设法清除威胁才对,这就是他们在会议室内藏煤气瓶的根本原因。 他们要对付的应当是晁队长才是——之后在佟浩杰家里发生的事其实也证明了这点,对付另外俩刑警用的都是危险性相对小的二氧化碳,而对付晁队长却直接用上了高压电击,这应该能说明他们是想要杀死晁队长的。 只不过他们没预料到咱们会被牵扯进来。但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威胁其实比晁队长更大,所以他们干脆调整计划,利用早先在会议室布置好的陷阱,以纵火爆炸的手段对付我们。 也就是我们运气好,监控内的探头被他们自个儿给搞坏了,而他们也计算错了点火的时间,这才让我们躲过一劫。 最后一个疑点,就是我自身了。他们为什么会清楚的知道我的身份,又怎么通过孟队联系上刘局投降自首的…… 如果句局真的有问题,那么这个疑点自然不构成疑点,他有孟队的联系方式也不奇怪,但要真是他的话,他向刘局自首,又何必经过孟队呢?” 苏平啧一声:“你比我想象中更能说。” ------------ 第155章 拨开云雾 小会儿之后,苏平摸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让人调一下佟浩杰的档案。 同时他脑子在迅速转动,翻开笔记本写下了几行字: 信天翁,名安志河,本名安远,三十二岁,毕业于省警官学院下属的公安高等专科学校,为2009届侦查系侦查学专业04班毕业生; 佟浩杰,平宽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三中队队长,三十四岁; 晁志高,平宽县公安局副局长,刑侦大队队长,三十九岁。 其中第二行和第三行后头,他留了一段空白。 片刻后,他又空起两行,补充道:晁志高、佟浩杰曾为搭档,现为上下级关系,彼此有师徒之实。 祁渊看不见苏平在写什么,只瞅见他不停的写写画画,不由好奇道:“苏队,信天翁不会真的和佟浩杰有关系吧?” “原则上不允许,但倘若他们原先早就认识,存在人际关系,纪律什么的也斩不断这份联系。”苏平说道:“但缺乏一条明确的线索……所以我现在也不能肯定。” 顿了顿,他摇摇头。正打算再讲些什么,他手机却忽然响起,便立刻对祁渊摆摆手示意他等一下,便掏出电话接通:“喂?” “苏队,出事了!” “什么事?”苏平皱眉,沉声问道。 “刑禾通父母家里根本没人,而且听街坊邻居说,昨晚他们出了门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苏平啧了一声。 许久后,他回一句知道了,便挂断电话,站起身径直往刑禾通待着的警车走去。 祁渊立马跟上。 远远瞧见他过来,王常勇立马下了车敬个礼。 苏平嗯一声,问道:“怎么说?” “关于早上那桩纵火爆炸案,他也都招了。”王常勇立刻说:“监控视频是他固定的,早上的门也是他锁的,但其他事情他也不清楚,他也不知道煤气罐那些是从哪来的,他只是配合行动。” 苏平点点头,随后道:“我有点事要问他。” “苏队轻便。”王常勇立刻让开。 “钥匙。” 王常勇立刻递给他手铐钥匙。随后苏平便上车解开了刑禾通的手铐,带他走到辆警用面包车前,接着就示意祁渊一块上车。 重新将他铐在扶手上,苏平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很遗憾,我们没能接到你父母。” “什么?”刑禾通愕然。 “据街坊邻居说,昨晚他们出门过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苏平补充道。 刑禾通呼吸粗重起来,面色潮红,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嘴唇不时蠕动,似在轻声说些什么,但声音极小,近在咫尺的苏平也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几个词语,都是诸如果然、不该侥幸之类的。 “所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苏平见状,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轻哼一声后,说:“要再不肯说,依旧对我们有所隐瞒,你父母就真的没救了。” “不,已经没救了,他们肯定凶多吉少了……”刑禾通喃喃道:“我就不该有侥幸心,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和我爸妈的,昨晚我按照他们的吩咐把事情做完,我就没利用价值了,他们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这逻辑不太对。”祁渊忍不住摇摇头:“按照他们的行为模式,不但敢杀害刑警、灭门,还敢在县局制造爆炸案,那他们肯定也不会放过你。” 刑禾通抬起头,呆呆的看向祁渊,双目无神。 祁渊又接着说:“毕竟你知道他们不少事,尤其还知道佟浩……佟队长已经怀疑句局的事,他们对你又不知根知底,怎么能保证你会替他们保守这个秘密呢? 所以稳妥起见,最好是在杀害佟队长之后,同时将你也给解决了。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就说明你一定还有利用价值。 而这种情况下,你父母就是他们手中最重的筹码,所以他们显然不会轻易对你父母下杀手,否则就没法保证你乖乖听话了。 简单来说……你父母应当还未遇害,还有希望救出来。前提是,我们必须尽快确认你父母现在在哪儿,然后才能展开救援行动,否则一切都白搭。” 刑禾通双眼恢复了些许神采。 这时苏平又立刻接话说:“我不确定你刚交代的那些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能确定,你应该还有所保留。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没有别的选择了,要真想救你父母,只有相信我们,配合我们,让我们将他们救出来,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那帮犯罪分子会大发慈悲的信守承诺上。 你也算是老刑警了,应该很清楚,犯罪分子都不可信,将希望放在他们身上,无异于直接放弃了你父母。” “我没有。”刑禾通缓缓摇头,说道:“我所知道的事,我已经都和你们说了,并无隐瞒、保留。” 苏平眯了眯眼。 “就像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刑禾通刚恢复些许的神采又很快黯淡了下去,说:“虽然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难免有些患得患失,不再客观,也总有些侥幸心理……但是,我还不至于昏了头。 我想我所知道的信息当中,最敏感的当属句局了吧?我连这条线索都与你们说了,剩下那些,又还有什么必要隐瞒呢?” 苏平盯着他。 片刻后,苏平又问:“那么……有个疑点,希望你能给我解答一下。” 见刑禾通不为所动,他又补充说:“我知道你担心你父母的情况,但……刚你自己就说了,道理你懂,我们只有尽快侦破本案,你的爸妈才有生还的希望。 提出疑点、质疑,不是为了跟你杠,而是为了查案,破案。解决了这些个疑点,我们自然就离真相更进一步…… 另外,我不论你和该犯罪团伙事先有什么约定,有什么顾虑,但面对我和小祁,我想你应该可以放心才是。我连执法记录仪都没开,你的供词也不会成为证据,找你只是为了确定正确方向而已。 所以……你说的话,除我和小祁之外,不会有其他人知晓,我甚至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在将你父母解救出来且彻底捣毁该团伙完全除去你后顾之忧之前,我们聊得内容,我连老荀、刘局都不会透露。” 刑禾通定定的看了苏平几眼后,终于轻轻点头:“你问。” “老晁和佟浩杰,一直在追查那个犯罪团伙的事儿,是吧?” “嗯。”刑禾通颔首,并主动补充道:“这事儿,晁队主要就交给咱们三中队办,由佟队负责。” “所以昨天老荀上县城调查命案,老晁其实是能猜到我们的真正目的的,是吗?” “没错。”刑禾通再次点头:“也同样是交给佟队负责。或者详细点说,晁队亲自带人在表面上配合荀队的工作,同时也牵制暗中的‘内鬼’,并让佟队在暗中搜查本案的情报以在必要的时候给你们提供有力的帮助。” “那么问题来了。”苏平说:“佟浩杰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下班了,你还让他去铐监控视频?这个逻辑不对吧?哪有下边人指挥领导办事的理?你就不怕引起他怀疑么?又或者找骂?” 刑禾通沉默,没回答。 苏平却已了然,接着又问:“另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怀疑句局的?昨天?还是更早之前?” “昨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 “你第一时间把这事给转告给犯罪团伙了?” 刑禾通迟疑了两秒,才再次点头。 “他怎么和你联系的?”苏平又问:“想来不是打电话发短信,这方面我们都查过了。直接找你当面说,或者用的聊天软件吧? 不过,虽然其实问题不大,但他应当不会心大到直接在秋秋微信上跟你说太敏感的消息,如果用聊天软件,应该也是含糊其辞的说点然后约你见面?” “微信。”刑禾通轻声说道:“下班后他约我出去见面,然后跟我说了这事儿。八点半,我又找了他,给了他移动硬盘……” “所以移动硬盘其实是他让你准备的吧?” 刑禾通张了张嘴。 “我就说你肯定有所隐瞒。”苏平啧一声,又问:“聊天记录什么的,都被你删干净了?” “我没动,应该是被那个团伙的人给删了吧。”刑禾通摇摇头:“删了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能恢复,无非麻烦一点繁琐一些而已。” 苏平回个嗯字,点点头,又见他依旧没提移动硬盘的事,知道他铁了心不愿意说了,便道:“那就先这样,你要想清楚想明白了,发现还有什么重要线索忘了跟我们说的,随时找我。” “好。”刑禾通别过脑袋。 苏平又等了二十秒,见他还是不吭声,有些失望,便用胳膊肘怼了怼祁渊示意他开车门,随后就直接下了车。 一路走到王常勇边上,将钥匙扔还给他,随后带着祁渊回到那个凉亭。 “苏队,他……” “不用说,我大概知道。”苏平嗤一声,摇摇头说:“既然他还是选择相信那个犯罪团伙而不愿意相信我们,那就由得他吧。” “这怎么能成?”祁渊诧异不已:“这……” “他已经给了我们足够多的线索了,别为难他了。”苏平摇摇头:“他父母,咱们尽量救就是。” 祁渊一怔:“啊?线索?什么线索?” “移动硬盘,确实是佟浩杰让他准备的。”苏平淡淡的说道:“并且佟浩杰查到句悦闻,也是在昨天,所以这个犯罪团伙才着急忙慌的动手,而且下手极重,宁错杀不放过。” 顿了顿后,苏平又冷冷一笑:“而且我认为,佟浩杰查到的应当不只是句悦闻才对,刑禾通还是有所隐瞒呐!” 祁渊眨眨眼睛,表示不懂。 苏平便又解释道:“除了句悦闻外,他应该还查到该团伙‘大哥’了。这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该团伙必须将佟浩杰杀害。至于刑禾通落网,或许也在该团伙的意料之中,他们之所以不将刑禾通也干掉,就是想利用他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好为他们争取到逃离的时间。 抛出句悦闻,同样如此。句悦闻一定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短时间内想要将他拿下并不容易,非得妥善布置并大费周章不可。如此一来在咱们大量精力被牵制的情况下,布控难免出现疏漏,让他们抓住机会逃离。 至于句悦闻……毕竟只是他们的‘合作伙伴’而非自己人,在现在这般要命的关头,连自己人都能抛出来挡枪,他们把句悦闻以合情合理的方式扔出来就再正常不过了。” 说到这儿,苏平双眼一眯,往监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再次翻出自己的笔记本,在上边写写画画。 佟浩杰有所发现→委托刑禾通准备移动硬盘→离开监控室→失联→遇害→被灭门→县局纵火爆炸案→佟浩杰被灭门案发案。 随后他另起一页,又写道: 1、监控室两班倒,雇佣四人的成本甚至远大于六人; 2、凶手在佟浩杰家中做了大量布置,并火速脱身; 3、犯罪分子于小区内劫持了祁渊,并就近将之带到地下车场内一杂货间当中。 4、灭门…… 写到这,他便盖上本子,淡淡的说道:“灭门这事,不太可能是单纯的报复或者威慑,而是有着其他更加明确的目的。或者说佟浩杰家里一定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祁渊嗯一声。 正这时,苏平手机一响,提示有新邮件,便立刻将邮件打开,瞥了两眼,随后轻笑着说:“佟浩杰的档案资料到手……” 随后他又咦了一声。 祁渊赶紧问:“怎么了?” “佟浩杰十八岁那年,收到公安高等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后便入伍参军服兵役了,学校为他保留了学籍。”苏平啧一声说:“二十岁那年退役复学,分到了06级侦查系侦查学专业04班,09年毕业,即09届毕业生。” “这有什么问题吗?”祁渊依旧不明所以。 苏平翻开笔记本,将这条信息写上去后,才回答说:“他跟信天翁,是同学。” ------------ 第156章 方向 信天翁?”祁渊眨眨眼睛:“他跟佟浩杰是同学?这……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确实很巧。”苏平不知从哪儿掏出个保温杯,拧开盖儿喝了口温水,才接着说:“而且别忘了,信天翁他时不时的往平宽山跑——那座山是该犯罪集团与其他团伙交易的地点之一,使用相当频繁。” “这么说来……”祁渊若有所思:“逻辑上讲,佟浩杰很可能会发现信天翁。” “嗯。”苏平颔首:“早在10年就‘壮烈牺牲’的老同学忽然死而复生,还与一帮犯罪分子混在一块,换做你,你怎么想?” “第一眼肯定是以为自己看错了。”祁渊接话回答说:“但如果能确认自己没看错的话,肯定会猜测他在执行卧底任务。”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出于保密原则与对卧底的保护等,组织上有一套严密的纪律,所以即使佟浩杰发现了信天翁也不可能和他相认,也不会有直接接触,顶多偶尔心照不宣的有默契打打配合罢了。 甚至……我觉得更有可能的是,佟浩杰发现了信天翁,但信天翁理应不知道佟浩杰。” “嗯。”苏平再次缓缓点头:“多一个人知道信天翁的真实身份,他就多一点危险,哪怕是被自己老同学认出来,对他而言也是致命的。 更何况佟浩杰的身份是刑警,还是中队长,这样一个人和信天翁接触,只要不留神让他人看见对信天翁而言就是天大的麻烦。 所以,如果佟浩杰不是傻子,或者他已经倒向了犯罪集团,那他只会将这个秘密压在心底,顶多暗中关注关注信天翁罢了。而从他已遇害的结果可知,他不可能与犯罪集团站在同一战线,相反,他是我们的亲密战友。” “那如果他认出了信天翁,意味着什么呢?”祁渊问道:“另一方面,如果他并没有见过信天翁呢?” 苏平没回答,具体的思路他也需要好好理一理。 不一会儿,他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荀牧打来的。 聊了几句后,他便挂断电话,对祁渊说道:“查到了,那辆套牌车车主名叫‘谢英凡’,本县凤城镇人,四十二岁,还是县三中的教导主任。 车辆套牌至今没去掉,而伪造车牌可是违法行为,涉案车辆自然被交警那边依法扣留了。 另外通过后窗玻璃往里看,可以瞧见后备箱里有着几点相对明显的血迹,咱们的人也得以通过血迹直接对该车展开细致调查,各手续都直接省了下来,简直完美。” 顿了顿,他嘴角微微扬起,浮现出些许笑容,说:“老荀那边已经在查他名下的电话号码了,到时候能直接定位到他大概位置……折腾了将近两天,总算有相对重要的犯罪人员浮出水面,案子算是往前推了一大步。 不过,想要撬开谢英凡的嘴恐怕也并不容易,希望痕检那边的同事能有进展吧。这帮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不少人就算证据确凿依旧死鸭子嘴硬,难整的很。” 沉默了一小会儿后,祁渊又问:“苏队……”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平啧一声:“有话就直说,婆婆妈妈的干什么?跟我混了快一年了,还怕我骂你不成?” “这是真的怕……” 苏平翻个白眼。 祁渊讪讪的笑两声,组织下语言,便说:“我在想,咱们先前被刑禾通给误导了,所以没抓住重点,而现在得知移动硬盘是佟浩杰主动让刑禾通拿过来给他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佟浩杰在他们小区当中发现了什么,所以需要通过调查监控求证?而查监控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有结果的,一直待在监控室里调查不靠谱,所以他才会寻思着拷回去慢慢看吧?” “没错。”苏平赞同:“所以你想说,好好查查监控,看看能否有收获,从监控中发现佟浩杰锁定的线索对吧?” 见祁渊点头,苏平才叹了口气,说:“没用,图侦的同事到现在都还一头扎在监控里,到现在都没发现,所以我想视频恐怕已经被人给动过手脚了。” 祁渊挠挠头,又补充说:“还有个问题,逻辑上我觉得怪怪的。” “你说。” “苏队你刚讲了,嫌疑人之所以灭门,现在看,是他们为了扫除后患破坏证据,或者说,是他们确定佟浩杰掌握了他们的命脉,并认为佟浩杰将线索放在了家里,所以他们要将这线索找出来,为此不惜灭门,对吧?” 苏平应了声嗯。 祁渊便继续说:“那逻辑就不太对了。嫌疑人大约是凌晨五点才上门的,而早在昨天晚上九点他们就已经将监控视频给冻结了…… 那就很奇怪,他们早早在移动硬盘里动手脚,说明他们早有心要上门,为什么会等到凌晨五点? 不不不,重点错了,应该说,他们为什么要搞监控?知道监控有问题怕被佟浩杰真的看出来所以提前做了准备?那直接借刑禾通的手将佟浩杰骗走什么的不就好了吗?再让他去查监控,岂不是节外生枝? 况且他查了监控后就立马离开,接着刑禾通就暗中跟上将他打晕带走,这岂不是确认了他只要查监控就肯定能发现什么么?这未免也太……” 太了半天,祁渊发现自己有些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形容下去。 “所以我怀疑,是保安的问题。”苏平轻声说道:“咱们先前陷入了思维误区当中——佟浩杰离开监控室,几个监控机位拍摄的视频就出了问题,未必是移动硬盘里被动了手脚有什么程序,而是……” 祁渊反应极快,立马接话:“有人将佟浩杰离开监控室后,几个关键机位的监控录下来的后续视频统统删除,并将监控视频冻结在了那一刻?” “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这事儿的,只有保安。”苏平补充道:“ 或许佟浩杰在监控室就瞥到了重要线索,所以才会立刻将监控拷贝下来,并离开监控室找个地方慢慢调查。而这一幕,则被保安给看到了,并进而汇报上去,上头通知刑禾通立刻将佟浩杰约出来将他带走。 期间佟浩杰肯定回了一趟家,这事儿团伙高层应当也知道,并怀疑他在家中留下了什么线索,所以犯罪集团在杀害佟浩杰之后又去了他家一趟。这样,这桩灭门案才勉强算是合理。” “可是……”祁渊又皱起眉:“不对劲啊,记得今早苏队你就说过这个事儿。犯罪集团往县大队乃至往我们支队安插内鬼都还说得过去,往一个小区的物业里塞人……这算什么?没道理嘛!” “正常说是这样,”苏平轻哼一声,撇撇嘴说:“但如果这小区是该团伙核心分子与某些大人物秘密会见、会谈的地方呢?甚至于这小区,都可能是该团伙明面上的产业之一。 这么多年时间下来,足够该团伙野蛮生长一段时间积淀起相对足够雄厚的资本,再一举洗白了。 而这年头,恐怕没有犯罪集团不想着尽可能洗白的,至少该团伙核心需要有明面上的合法身份。毕竟没人喜欢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活,现在这时代对他们的压力也相当大。” 祁渊若有所思,接着又轻轻点头。 “不过这些都还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苏平又接着说道:“好在这个猜测应该靠谱,方向估计是没错的,照着这个方向查下去,总会有收获才是。” “能将这个团伙连根拔起吗?” “只能说尽力。”苏平压低声音道:“如果先前没猜错,该团伙将句悦闻抛出来是为了吸引我们精力用句悦闻来掣肘我们的话,他们的核心人员应该在想办法撤离了才对,最近几天可能就会跑路。 如果我们能在他们跑路之前破了本案将该团伙捣毁,自然最好不过。如果不能的话,难免出现漏网之鱼。如果只是在国内辗转都还好说,如果让他们出了国门……说实话就没什么希望了。” 顿了顿,他摇摇头,又沉声说:“最坏的结果,该团伙的‘大哥’,这会儿恐怕就已经不在国内了。” 祁渊面色略显黯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尽力就好。”苏平拍拍他肩膀,说:“某种意义上说,把该团伙高层统统逼出国外,将来不及逃亡的成员全部抓获,也算是捣毁这个团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至于那帮跑了的人,只要敢再回来,那自然……呵呵呵!” 祁渊当然知道苏平在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说:“只不过,如果不能将他们抓捕归案的话,总归是个遗憾。” 苏平再次拍拍他肩膀,这次没再多说什么。 祁渊轻叹口气,也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苏平手机又双叒叕响起来了,这回是刑侦支队二队长胡秋雨打过来的,告诉苏平他已经到了。 苏平想了想,决定还是按照先前说的那样,将指挥权暂时交给胡秋雨,他现在需要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好好分析分析目前已经掌握的线索。 当然,这短短二十来分钟里,许多线索都已经变更,方向也略有调整,还得让胡秋雨过来一趟,他好好交代交代再说,否则要查错了方向,只会越努力走越偏罢了。 “投入到本案的人越来越多了啊。”祁渊抿抿嘴,说道:“算上特警,有百多号人了吧?要再把县大队的同事加进来,两三百人?加入支队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阵仗呢。” “别说你了,”苏平翻个白眼:“我从警二十多年,也罕见一桩案子投入这么多警力的情况——各种组织起来的统一的专项行动不算。 就是早十多年前,零几年的时候,各类犯罪团伙比现在猖獗的多,也很少出动这么多人的,一个大队顶天了。而那会儿,比起八几年九几年,那帮人又要温和得多…… 只能说咱们,尤其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生在了个相当好的时代啊,当年的先辈们真的是抛头颅洒热血,脑袋别在裤腰上,现在环境已经好太多了。 当然,当年刑侦技术和现在远没法比,队伍的平均能力素质方面也不如现在,很多时候只能依靠人海战术。 而这年头,已经在奉行精英化路线了,专业人才越来越多,比例同样越来越大,许多早些年困扰我们的疑难杂案放在现如今,恐怕也都不算什么。 就拿这桩案子来说,别看侦破起来特别难,走了许多弯路,可我们从出警立案到现在都还没三十六小时……” 说起这事儿,苏平似乎有特别多的感慨。祁渊也不打搅他,就坐在一旁默默的听着,脸上带了些许微笑。 听了片刻,苏平又喝了口水,然后忍不住摸根烟。 瞧见他再次点烟,祁渊正式宣布戒烟失败,然后也摸了跟出来点上。 “对了。”抽了两口之后,祁渊问:“我记得凃主任说过,卧底染有独瘾对吧?” “嗯。”苏平吐口烟雾,说道:“从他精心准备的诸多核心证据看,他并没有背叛我们组织。 所以……你之前并不确定的猜测,应当成真了,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染上了瘾头。 毕竟如果没背叛自己的身份的话,即使不慎染上瘾,也不可能瞒而不报。除非他有把握在功成身退之前将瘾给戒断。 可别说戒独了,戒烟都要人命,他哪来的信心?而被逼无奈下染瘾,被迫服毒,想来上头也能理解,只是必须得强戒罢了,只要他脑子不抽风,肯定知道如何选。” 顿了顿,苏平眉头微微向上扬了扬:“怎么忽然提起这个?难不成,你想到什么了?” “我也不太确定。”祁渊捏着下巴说道:“但一路追查到现在也没发现该团伙有涉及独品的迹象……总感觉这里有点不太对劲。”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苏平轻笑:“毫无疑问,独品生意这条线该团伙隐藏的非常深,别说咱们仅仅只查了三十多小时了,老晁他们追查这么些年下来也什么都没发现。总之别着急,慢慢查就是。” “不是啊,”祁渊赶紧解释:“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 ------------ 第157章 态度 “通过肃清平宽、清安两县的独品市场反过来揪出该团伙?”苏平反问。 祁渊点点头。 苏平呵呵一笑:“先前跟你说过了的吧?该团伙很可能自‘独品生意’上出了分歧,分割成了保守派与激进派,两派甚至内部就在不断的倾轧、攻讦。 所以通过独品入手,顶多只能将该团伙‘激进派’的脉络摸清。虽然将他们抓获之后,这帮家伙一定会供出保守派的成员,可一旦我们开始行动保守派或许就会立刻舍弃现有的一切直接转移了。 另一方面,我们现在时间很紧,真的腾不出手来,再针对独品市场展开什么行动了,当务之急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该团伙剿灭才是,千万别节外生枝,免得又将其他团伙给牵扯进来。 当然不是说其他团伙咱们就不对付,独品市场就无视了,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人手相对不够时间偏偏又很紧的情况下,咱们只能一样样来,先捣毁该团伙,进而捣毁独品市场,最后再顺藤摸瓜的将其余团伙剿灭。” “我懂。”祁渊轻轻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想法并非不可行,只是太过理想化,这关头没条件整。 苏平话音刚落,手机再次响起。 他瞥一眼,见是荀牧打来的,便直接接通:“喂?又啥事儿?” “你不是问我向刘局询问下自首的人是谁吗?”荀牧声音很轻:“我问他了,但刘局不肯直接说。” “不肯说?啥情况?”苏平诧异:“他难道还信不过我们?” “严格说刘局现在恐怕谁都不信。”荀牧啧了一声后回答说:“但听刘局隐晦透露出来的意思,这个自首的家伙目前处境貌似不太好,他在动用自己手上的资源想办法将他给捞出来。 听上去,只要把他给带到安全屋,保证了他的安全后,刘局就会告知我们他的身份,并安排我们进行审讯了。但,在刘局把他捞出来之前,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关于他的任何事。” “行吧,我知道了。”苏平有些无奈,但还是表示理解:“刘局这么做也有道理,毕竟信天翁的身份都能泄露,毕竟句悦闻有巨大的嫌疑,这种情况下再怎么谨慎倒是都不为过。” “是这个理,所以这条线暂时指望不上,等吧。” “嗯。” “对了,先别挂,还有件事。”荀牧的声音再次传出:“我让老孟上县城来找你,估摸着应该快到了,你安排下跟他见个面吧。你要不见也行,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某件事确定之前,先关他禁闭?”苏平挑眉。 “关锤子,拿什么理由?”荀牧骂了一句,随后说:“想办法牵制住并盯着他吧。” “知道了。不过,认真说,老荀,你跟他相对比较熟一点,你觉得他有没有问题?” “不好说。而且正因为我跟他比较熟,容易受主观判断影响,我才让他直接去找你的。你面对他,好歹能多少客观理智一些。” “那行吧,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事儿?”苏平问。 “没……” “那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他看向祁渊。 祁渊隐约能猜到点什么,不确定的问:“关于……孟队的?” “嗯哼,”苏平默认,想了想后,忽然问道:“小祁,你跟他几乎没有交集……所以照你判断,他有没有可能……” 祁渊挠挠头:“我不知道啊。但听他昨天晚上决定参与本案时,说的热血沸腾的那堆话,感觉不像是在演戏吧?” “嗤!”苏平撇撇嘴,翻个白眼:“漂亮话谁都会说,听听就好,至于演戏,要连这点演技都没有还怎么当内鬼?所以这些都做不得数。 想正确认识一个人,听他说了什么没用,要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但现在的问题就是,有的人一装就是许多年,看他做了什么,也不太靠谱,怪让人头疼的。” 祁渊沉默,不敢随便插话。 “行了行了。”见状,苏平直接摆摆手,也不再多说,独自陷入沉思。 很快,二十分钟时间过去。 苏平隐约察觉到有人走进了凉亭,立刻回过神抬头看去。 “苏队。”就见孟云益顿足,双脚并拢,敬了个礼。 “嗯。”苏平应一声,轻笑:“你瞧上去有点紧张啊。” 孟云益咽口唾沫:“大概猜得到什么事儿,紧张……难免的。” “过来坐吧。”苏平指了指石桌对面的座位。 “好。”孟云益应一声,对边上的祁渊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坐下摘了口罩。 苏平却半晌不言,没有吭声。 孟云益再次咽下口水,干脆自己主动说道:“苏队,看样子,你和荀队在怀疑我,对吧?” “什么时候猜到的。”苏平淡淡的回一句,声音毫无波澜。 “凌晨吧。”孟云益想了想,主动说:“或许更早一些,在老魏找到那堆工艺品之后。 我寻思着,那堆碎片应当是信天翁处理过后藏起来的,也能猜到里边可能有些关于犯罪团伙的核心证据。 但他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些东西,很显然,他并不信任我。而来自卧底的怀疑,很大概率会引起你们的重视才对,所以你们早晚得怀疑上我。 同时,关于那些工艺品的消息,你们都不与我说,今儿的行动似乎也有意无意的将我撇在一边。 还有,小祁被拐了之后,某个自称团伙高层的家伙想自首,又偏偏联系了我并通过我联系上刘局……我就想,你们就算还没怀疑我,潜意识里应该也不再信任我了才对。” “听起来还蛮像这回事儿。”苏平摸摸下巴,随后挑眉问:“所以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怪让人头大的。”孟云益似乎也有些苦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先从信天翁这说起吧。” 苏平嗯一声,摆出倾听的姿态。 “毕竟我不是他最开始时的搭档,而是中途接手的,所以我想,他也确实不可能百分百信任我。”孟云益放下手,说道: “甚至可以这么说,卧底了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尔虞我诈,不停的勾心斗角,无止境的在犯罪团伙中浮沉的他,恐怕已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怀疑早已成了他的本能,否则他活不到这个时候。 他能相信的只有他自己,以及他的信念。所以当他察觉到自己可能已经暴露的时候,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这个上线了。 哪怕他没有暴露,十年了,以现有的刑侦手段以及对这类犯罪集团的打击力度,依旧没能触及到该团伙的核心,他肯定意识到咱们内部有问题。同样首当其冲的还是我。” 说完,他看向苏平。 苏平未置可否,只同样静静的看着他。 他便再次开口解释:“至于那个自首的人怎么会联系上我……这个我真没法解释。不过我的联系方式也不算什么秘密,如果队伍内部真的有鬼,联系上我也不难。” “问题不在于怎么有你的联系方式,而是为什么选中了你。”苏平终于再次开口,只是语气依旧平淡,明明是问句,却以陈述句的口吻诉说。 “不知道,或许他只放心我?”孟云益耸耸肩:“如果我是内鬼的话,我肯定不会给他刘局的号码,至少得让他不能提到我免得引起你们注意吧?” 苏平挑眉:“有意思,不信任我和老荀,反而只信任你么……但是……算了,我就直说吧,既然对方是打着自首的名号联系你的,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小祁的位置,然后直接转告我们,反倒把刘局的号码转告给他了呢?” “他不肯说。”孟云益扶额道:“他指名道姓要和刘局交涉,他愿意向刘局陈述一切,其他人免谈。我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在犯罪团伙里是什么身份,他也不肯说。 当时情况可以说是十万火急了,我也不敢拿小祁跟他们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我就只能咬咬牙把刘局的号码告诉他了。 之后我本想联系你们,但刘局又给我发了条消息,叫我别多管,别主动找你们,有什么误会等苏队你和荀队找我,谈开了就好了。” 苏平挑眉:“刘局这么说的?” “你可以问。”孟云益摊手。 苏平又沉思了几分钟,接着双目微眯,问:“所以,你果然知道小祁的身份?” 一旁的祁渊有些尴尬。 孟云益瞥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大致猜得到,不过估计不太准确。”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道:“毕竟除非是技术人才,否则我们支队很少接见习生,更别说受到你和荀队重点关注甚至隐约有种当成接班人培养的感觉了。 所以只要不是傻子恐怕都能猜到小祁身份不简单,但我也查过,小祁他们一家,除了小柴外没在体制内的人了。 小柴嘛虽然厉害,可她也只是主任侦查员而已,让你还有荀队卖个不大不小的面子还成,但要让你俩把他当成接班人培养就有点不够格了。 当时我怪纳闷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就忍不住查了下去,结果正好发现在小祁入职前不久刘局去过一趟省城,跟退休的祁老书记吃过一顿饭,回来后不久又来了趟支队,之后小祁就来了…… 当时我就隐约猜测,小祁恐怕和这位祁老书记有点关系,不过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苏平挑眉:“找你这么说……这位祁老书记比我想象中更无所谓嘛,他恐怕压根就没想过要做多大力度的保密工作,只要肯花点功夫其实都能大致猜到一点。 不过也对,说起来这其实也不是什么丑闻,就算关系公开了也是天经地义的,就是从生活作风上也都找不出问题来,他的确不需要有太大的顾虑。” 孟云益眨眨眼睛。 线索不太多,他听得不是很懂,只是先前默默地将祁渊可能是那位的私生子或者孙子的可能性给排除了。 苏平又抬起头看向孟云益。 他立刻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不发一言。 “说实话,三言两语的,我不可能完全相信你。”苏平再次开口:“不过说起来你讲的这些逻辑上也站得住脚……”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愿意自证清白,自愿接受组织的调查。”孟云益立刻主动说道: “或者要关我禁闭断绝我和外界的联系也没关系,我全盘接受。” “自证清白?”苏平终于笑了,嘴角大幅度扬起:“我倒是想听听,你打算怎么自证?” 孟云益直起来的腰板又弯了下去,颇为无奈的叹口气说: “我就这么一说……要真有法子我也不至于在这儿苦逼兮兮的跟你解释了,你还不一定信。但我想总能有办法的吧,我一个根正苗红的刑警,还能莫名其妙被冤枉了不成?” 祁渊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别过头去。 “别给我嘻嘻哈哈的,严肃点!还以为在胡闹呢?”苏平脸色又是一肃,哼了声,说道:“稳妥起见,我没有条件让你自证清白,这段时间你就留在我这边好了。” “也行。”孟云益立马说:“我完全理解,并主动申请组织监听我与外界的联络,在我身上放窃听器也是成的,我……” “那倒不用。”苏平抬手指了指他肩膀:“把你执法记录仪打开就好,我会定期看。” 孟云益歪头瞥了眼,随后立马抬手打开了执法记录仪。 “记得留意电量,”苏平又淡淡的补上一句:“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到时候要视频有中断,可别拿没注意电量自动关机了这种理由来搪塞我。” “……”孟云益脸色一苦,但还是连连点头。 想了想,苏平又伸手一指:“看到那辆车了么?” “嗯。”孟云益颔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车上还铐着个同事,当时就有点好奇……大队里的内鬼就这么被你们给揪出来了?真不愧是苏队,简直牛批!” “少来这套。”苏平翻个白眼,随后说:“去吧,去那车上等我。你要有闲心思,和他闲聊两句也成,等会我过去找你。” “啊?” “啊什么?” “呃,没事,我这就过去。”孟云益立刻起身走出凉亭。 苏平望着他的背影,呵呵笑了两声。 ------------ 第158章 一线之隔 听到这笑声,祁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问道:“苏队,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苏平目光一斜,瞥了他一眼。 祁渊挠挠头:“总觉得你笑的很奇怪。” 苏平嘴角微微扬起,摇摇头没解释,并岔开话题问道:“小祁,关于这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着吧……”祁渊本能的看了眼孟云益离去的方向,才说:“孟队基本上都解释清楚了,如果真有刘局的背书的话,我想应当没什么问题才对吧?苏队你觉得呢?” 苏平耸耸肩,依旧位置可否。 过了小片刻之后,他才轻叹口气,问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让老孟全程开着执法记录仪?” “大概是监督他吧。”祁渊想了想,说道:“又或者说,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噢?” “孟队这事儿,认真想想无外乎两种可能。”祁渊补充说道:“要么他确实有问题,那么咱们现在要做的无外乎就是搜集证据而已。 但目前来看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应该并不大,毕竟他不太可能拿着刘局的话来撒谎,太容易被揭穿了。 而刚刚我就说过,如果有这刘局的背书,那我想他的嫌疑应当就可以初步排除了才对,毕竟站在刘局的位置上,如果没有相应的把握,他不可能……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另一方面,他是清白的,那再仔细想想,咱们怀疑上孟队,真的只是因缘巧合吗?会不会是该犯罪团伙的某些人在背后有意无意的进行引导呢? 且不论这种可能性究竟大不大,但只要存在,那我觉得咱们就不得不防。而这会儿让孟队保证自己的执法记录仪处于二十四小时开机状态,根本目的我想就是避免落人口舌了吧? 只要没有了借口,幕后布局之人就没法再去攻击他,也即是对他的一种保护了,同时也是避免咱们的精力消耗在内部怀疑当中。 再结合以我对苏队你的了解,在我看来,保护的目的恐怕还占了大头,你还是不愿意怀疑他,或者说你倾向于相信他……对吗?” 苏平嘴角扬的更高了些。 等祁渊说完,他才缓缓点点头:“不错,这段时间下来,你的进步真的很大,至少看待问题的角度广了许多,学会从正反两方面去分析了。” “那么……”祁渊又继续说道:“这一系列**其实都已经有了方向,或者说,县局纵火爆炸案、佟浩杰遇害、灭门案都将脉络查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取证工作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即可,嫌疑人也早晚能一个个揪出来…… 就只剩最初,也是最根本的那桩案子——信天翁遇害碎尸案没解开了吧?咱们是不是应当回归……” “严格来说,并非碎尸案,他没有被分尸。”苏平摇摇头:“是伤害致残与故意杀人。 按照法医与痕检现场勘查得出的结论看,他是被人控制住后,斩断了双手手掌与双足脚掌,之后再以连弩残忍射杀——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杀害信天翁养的那只金丝猴用的也是同样的手法。 我这些时日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他们为什么要以相同的手法杀害信天翁与金丝猴呢?这种手法,会不会是某种惩戒方式?那么他们又干了些什么…… 还有作案动机的事儿。他们到底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将信天翁给杀害?引发这一系列案件的导火索究竟是什么? 而单单看信天翁遇害的案子,他刚被控制的时候并没激烈反抗,反而还留有侥幸心理,这说明他本身并不知该导火索为何。 但另一方面又有个矛盾——信天翁是知道自己身份以暴露的事实的,甚至猜测自己可能随时被该团伙杀害,所以才想方设法的去定制各种工艺品以承载自己搜集到的核心证据,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留有侥幸心理?” 祁渊张了张嘴:“这事儿我倒是没注意,但苏队你一提,还真奇怪的不行了……没道理呀,一方面信天翁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另一方面被该团伙控制的时候却又有侥幸心以至于没反抗。 甚至不能叫侥幸心了,该团伙对付他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也即他有信心犯罪集团的人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对他下手……”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苏平再次点上根烟,接话说:“他在整理手中核心证据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儿。并结合该团伙明明知道了他的身份却没对他动手这一客观事实,猜到了团伙不动手的原因。” 祁渊眨眨眼睛,苏平这话说的有点绕,他脑子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 “句悦闻。”苏平弹弹烟灰,也不在卖关子,直接说:“先假设我们目前获得的线索都为真,且调查方向正确——事实上就目前而言我至少有八成把握保证咱们的大方向没出错。 那么有两点尤为重要:一,老孟并未背叛我们,并未背叛组织,信天翁的情报并非是他泄露的;二,句悦闻,真的与该团伙高层有着合作,彼此狼被围奸……” 顿了顿,他吐口烟雾,又轻声说道:“那很明显,信天翁的消息,是句悦闻透露给该团伙的。换句话说信天翁暴露的时间恐怕比他预料中还早的多。” “不是,”祁渊忍不住开口插话,纳闷的问道:“句悦……” 他终究不太敢直呼其名,抿抿嘴便转口说道:“句局他怎么会知道信天翁的事儿?孟队才是信天翁的上线吧?而且理论上应该是唯一上线,只有他才知道……” “呵,天真。”苏平冷笑两声,摇头说道:“我问你,句悦闻在市局是什么身份?” “常务副局啊。” “还有呢?” 祁渊一脸懵逼。 苏平翻个白眼:“身为民警,哪怕只是见习的,但你也着实不该忽略这条重要线索——我问你,咱们公安必须服从谁的领导?” “市政……”祁渊脱口而出,但紧跟着就察觉到不对,回忆起了自己临毕业前参加统考时做过的试题,立刻改口:“不对,是档的领导。” “那就对了。”苏平压低声音说:“常务副局,同时也是档组副书记啊。而信天翁当卧底莫非是被开除档籍与公职了吗?显然不是,他组织关系什么的可统统都还在。 这种情况下,只要句悦闻他有心,就不难查到信天翁的真实身份。而某种程度上说句悦闻和该团伙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理应提醒该团伙注意信天翁才是。” 祁渊眨眨眼睛:“那该团伙为什么不将信天翁给清理了?” “因为他们并不是依靠自己发现信天翁的。”苏平淡淡的说道:“如果是信天翁自己暴露倒也罢了,但如果他是因组织关系而导致暴露,那么他一死,我们彻查,便很可能将句悦闻给暴露出来。” 顿了顿,他又轻笑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信天翁并未查到核心证据,而他们并不想与我们公安撕破脸,所以才一直放着信天翁没动。 但,信天翁有长期服毒的指征,这说明该团伙对信天翁也并非全然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很显然,他们想将信天翁彻底控制住,独品便是手段之一,毕竟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基本不可能熬过瘾头发作的痛苦。 但他们现在依旧杀害了信天翁,且目前已有的情况表明他们并不知信天翁刻画在那堆工艺品碎片上的相对核心的证据。 那么便有三种可能了: 其一,就是最初时说的,信天翁猜到该团伙不杀害自己的原因,即他可能查到了句悦闻。 其二,其实和上一个可能没什么区别,只是更进一步,信天翁不但查到了句悦闻,甚至可能还查到了句悦闻与该团伙核心人员见面甚至掌握了见面的地点。 这里做一个补充,信天翁提供的那些核心证据里并没有关于句悦闻的事,应当是还没来得及将之添加上去,也就是说,这事儿就发生在近两天。” 祁渊顺着苏平的思路想了下来,点点头:“那再结合佟浩杰遇害一案看,逻辑上基本没太大的问题了。 即,问题就出在佟浩杰所住的小区上。信天翁查到句局秘密来到该小区与犯罪团伙核心人员见面,而同时佟浩杰也发现了信天翁进而发现句局。最终因为这事儿,信天翁、句悦闻双双遇害。” 说到这儿他又皱眉嘀咕道:“可信天翁他们又是怎么暴露……” 话没说完,他便立马反应过来,当即自问自答道:“是了,之前猜的,小区保安。保安见到了信天翁,而恰好句局与团伙核心人员见面这事儿相当命案,单凭此,就足以让犯罪人下杀手了。 毕竟犯罪团伙和我们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不讲证据,且在极端敏感的事情上理应信奉的是‘宁错杀不放过’。 另一边,佟浩杰调取监控,也看到了信天翁及句局,这一幕又被保安看在眼里,汇报上去,所以该团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刑禾通将佟浩杰骗出来并杀害。 最后,他们理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便拿佟浩杰的父母为要挟,让他按照他们的吩咐,在他被抓的时候将句局抖出来而不暴露其他,让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句局身上,为他们逃离争取时间。” 苏平嗯一声:“大概是这样。” “那第三种可能呢?”祁渊又问。 “其三则是,”苏平抿抿嘴,说道:“该团伙可能因某些原因已经与句悦闻决裂,他们不再需要为了掩护句悦闻而留着信天翁,加上信天翁一直没有变节的迹象,对组织可谓相当忠诚,对他们而言则是个巨大的威胁,便干脆将之铲除。” 顿了顿,他翻开笔记本扫了两眼,重新整理了下思路,点点头说:“或许三者兼有,句悦闻与该团伙最后一次见面后,彼此关系出现了不可弥合的巨大裂痕,偏生他们发现信天翁查到了句悦闻及团伙核心分子。” 放下笔记本,苏平眼珠子迅速转动,脑力全开思索起来,过了十几秒又说道:“那我们回归到刚刚作案手法的问题上。 假使这一猜测没错,他们选择剁手跺脚并以弓弩将信天翁活活射杀,除了泄愤或者惩戒等标称原因之外,会否也代表着与句悦闻彻底决裂的态度…… 不,理应不至于,对他们这种人而言,没有朋友与敌人这样粗浅的关系,彼此只讲利益。 换句话说,就算他们彼此关系产生了裂痕乃至决裂,也不会这么幼稚的释放这种‘劳资跟你撕破脸了’的信号,毕竟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得再次抱团合作。 何况释放出这种信号,除了让句悦闻心生戒备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意义。那么难不成是提醒么?提醒句悦闻他已经暴露了,让他早做准备?” 祁渊脑袋有点晕。 绕了许久之后,他才问:“既然已经决裂,他们为什么要提醒句局?” “很简单,句局准备越充分,我们要对付他就越难,被牵制的精力自然也就越多,而他们争取到的时间也就越充足,逃脱的把握能更大几分,不过是利人利己罢了。” 祁渊挠挠头:“有点复杂……” “理就是这么个理。”苏平说道,想了想又补充说:“当然也不排除别的可能。毕竟别忘了,该团伙内部很可能还产生了分歧成了两大派系,说不得这内部隐患也是句悦闻与他们产生裂痕的原因。 以残忍的手段杀害句悦闻、佟浩杰,乃至灭了佟浩杰满门,甚至于劫持你……这些手法都太过激进,应当是激进派的手笔,那么……” 说到一半,他却又不继续说下去了,只低下头抓起笔,并将笔记本新开一页然后在上头写写画画起来。 祁渊虽然好奇苏平又想到了什么,但看他这副状态也不敢打扰,何况刚刚苏平说的他也没消化完毕,只知道他们距离真相或许只有一线之隔了,便干脆不发一言,静静的坐在边上整理思路。 ------------ 第159章 行动 不久后,王兆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怎么?”苏平接通后直接问道。 “已锁定嫌疑人谢英凡,他目前就在家里,也就是北中村如意巷A77栋301室内,我们观察到室内除他之外还有十三人,客厅里摆了两桌麻将…… 简单说,共有八人正在打麻将,五人在炸金花,谢英凡则在到处游走‘观战’中。不过很奇怪,谢英凡的车都已经被交警队那边的人依法扣留了,他怎么还跟没事人?” “可能通知被老荀给暂时押下了吧,再说扣留也只是批下了扣留手续,还未对车做实质性的处理。”苏平回答。 “也对。”王兆应一声,又问:“那苏队,咱们现在怎么整,要不要立刻行动将他们给拿下?” “那十三人,什么身份?只是谢英凡的同事、朋友,还是嫌疑人?” “这我也不知道呐。”王兆说:“不过我看他们玩挺大,妥妥的涉及聚赌了,要不咱们直接拿下再说?” “等等。”苏平立刻制止,然后问道:“你们那有多少人?” “不包括我和方常,共七个兄弟,还有六名特警,其中主副狙击手各一。嗯,咱们都便衣,暂时应该还没被发现。另外狙击手已经在第一时间到达最佳狙击点。” “那成,那就先别轻举妄动,小心布控,等我……算了,我现在身上吸引的目光恐怕不少,就不过去了,我去指挥车上指挥着吧。” “好,那我们等你。” “对了。”苏平又问:“早上技术队那边整理出了一份名单,我单独发给了连你在内的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怎么,你没看?” “看了啊,怎么了?” “你看了怎么不确定聚集在谢英凡家里的是不是嫌疑人?”苏平纳闷道:“难道有名单之外的嫌疑人露头了?” “不是,”方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名单只是名单而已,又没有照片,我们怎么辨认嘛。又不是新出场个角色他脑袋边就会浮现字幕给出他的身份和名字。” “倒也是,我忙糊涂了。”苏平应一句,随后啧一声:“话说回来,小王你竟然开的扩音?” “呃,苏队你听我解释。”王兆立刻说:“没开扩音,咱俩戴耳机呢,我手机能同时连两对蓝牙耳机,方常他也能听见能说话的。” “行,知道了。”苏平呵一声:“方常是吧,我记住了。” 王兆那边传来一阵异响,咚咚咚的。 “咋了?” “方常摔了一跤,耳机掉在了地上。”王兆解释。 苏平扶额:“没什么事的话,先挂了,我去指挥车上再跟你们说。” “好。” 挂断电话后,苏平便站起身,同时瞥了祁渊一眼。 祁渊立马跟上——他也挺好奇的,在支队混了这么久,他还没上过指挥车呢。 这玩意儿,顾名思义就是用作远程及移动指挥所用,通过智能执法记录仪等录像、录音、对讲与集群对讲等设备进行实时的指挥及交流。 为保证信号传输稳定可靠低延时,以及对数据进行必要的加密,指挥车集成了许多各式各样的重要设备。而且指挥车本身,也仅仅只是多媒体通信指挥系统的一环罢了。 整个指挥系统,可以说复杂得很。 其包括而不限于Hanhsx超短波通信系统、HanhsxCDMA多通道图像传输系统、无线会议系统、中控系统、远程视频会议系统、投影显示系统、信号存储系统、卫星TX移动前端、卫星控制终端、单兵发射前端、卫星定位系统等。 而指挥车就相当于一个移动的输入输出端口,相当于将室内的指挥系统搬到了车辆里。 是以整个指挥车造价不菲。 而这辆指挥车也是跟着二大队队长胡秋雨一块过来的,此时胡秋雨就坐在这里头进行指挥。 瞧见了苏平,胡秋雨立刻站起身打了个招呼:“苏队。” 祁渊也对胡秋雨打声招呼,随后立马好奇的看了看车内的布置。 然后他发现自己看不懂…… 车里无数复杂的仪表盘,他根本摸不透这玩意儿是怎么操作的——虽然以前上学的时候其实有教过一些皮毛,但对他们专业而言并非考点再加上没有见过事物,时间久了他也就忘光了。 所以他能勉强看懂作用的之后车上的几块屏幕以及几个麦克风…… “来活了,”苏平则点点头说道:“腾两块屏给我,和小王、方常他们连接上,嗯,他们目前都在北中村如意巷附近。屏幕记得做好分屏,我先总体看上一遍。” “好。”立马有操作员点点头,与王兆、苏平等刑警、特警进行连接。 他们一只耳朵都已经戴上了耳机,方便随时接收指挥命令及互相交流,另一方面也能同时监听环境音。 “苏平呼叫行动组,听到回答。”苏平接过小话筒,喊了一句。 “收到。”王兆、方常等人一一回答。 苏平迅速扫了两眼屏幕,两个显示屏此时都分成了3×3的形式,各九个小框,共十八个。 其中十五个是各民警身上的执法记录仪拍摄、录制的第一视角移动画面,另外三个则是王兆、方常安装在现场附近的摄像头拍摄到的第三视角视频。 借助这三个画面,苏平迅速的大致判断出其余十五人的大致位置,便又接着问道:“布控完毕了吗?” “布控完成,目的单元楼已被我们隐晦包围。”王兆回答说:“暂未发现除目标外的其他可疑人员出现,也未发现有可疑人员在观察我们,完毕。” “我刚摆脱技术队的同事,发了份新的名册给你了。”苏平又说:“上边有嫌疑人的户籍照,部分有过前科的嫌疑人,还有正、侧身的半身照,你再好好看看,现场除了目标谢英凡外是否还有其他嫌疑人在里头。” “是。”王兆立刻回答。 这时方常又问:“苏队,干嘛要这么麻烦,直接破门抓人不就好了吗,到时候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不都一清二楚?反正别的不说,这些家伙聚众赌博,我们完全可以……” “如果条件允许,我想放长线钓大鱼。”苏平淡淡的说道:“倘若这些都是嫌疑人,那么,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等他们散了,很可能会与其他嫌疑人接触。” “他们没理由这么蠢的吧。”方常又提出反对意见:“对该犯罪团伙而言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上头肯定早有交代让他们小心,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线下接触了,接触的也只会是外围成员而已。” “也是。”苏平挑眉,揉揉太阳穴,想了想说:“那你们见机行事吧。” “我们刚观察到,有人出来买烟了。”苏平又说:“咱们先进楼里准备,等那人回来敲开门,咱们立刻行动冲进去。” “注意安全。” “放心,都穿了防刺服。” 苏平颔首。 随后就见屏幕上的画面出现了相当程度的重合,随后又迅速分开,显然民警们集合了起来,随后分批逐个进入单元楼中,在四楼隐匿着。 期间王兆在三楼楼处贴了个针孔摄像头,不过指挥车这边没画面,想来那个针孔摄像头并不支持远程传输信号。 到了楼梯拐角,王兆立刻蹲下,取出个设备打开盯着,通过他身上的执法记录仪可以发现,设备屏幕显示的正是三楼走道的画面。 同时他对着楼上打了个手势,是以如果有人下来,让上边的同事先将人给拦下并制止其发声。 苏平点点头,又说:“小王,现场就交给你指挥了,完成后联系我。” 王兆闷闷的回了句嗯。 “行了,这里的指挥权还是交给你。”苏平拍拍胡秋雨的肩膀,又抬起手在祁渊眼前晃了晃:“走了。” “哦!”祁渊立刻跟着苏平离开指挥车,路上又忍不住问:“苏队,那么小个屏幕,还给分成了九个小画,这怎么看啊?太吃力了吧?” “条件所限,没有办法。”苏平回道:“不然你以为图侦就只是单纯的盯着监控看么?又或者你以为图侦是人人都能干的?哪有那么简单!小区监控还好点,咱们刑侦这块可没这么容易。” 祁渊哦一声:“那我现在能干什么?” “等就好了。”苏平说:“我们主要是动脑,指明方向。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好些回了吧?怎么还问?” “我记得的,所以我问我能干点什么。”祁渊挠挠头:“我经验还是比较欠缺,苏队你邀我提思路的话,我倒是勉强能说说我的想法,有时候误打误撞说不定还能有点用,但这样动脑子指方向的活我真不成。” “你小子,倒是越来越谦虚了,跟谁学的?”苏平顿足看向他。 “呃……这不是重点啊,”祁渊眼角抽了抽:“我就觉得,师兄们都在一线干活,我在这啥事没有,总不太好,就想问问我能干些什么事儿。” “得了,再让人逮着机会把你绑了让我再救一次?”苏平耸耸肩:“老老实实逮着跟在我身边,你就算绑了大忙了。 你现在还是见习警,见习见习,注重多想、多看、少做、少说,尽快积累经验走上正轨,免得因为业务不精能力不济反而好心办了坏事。 这近一年来你成长倒确实飞快,但还不够,能力太不稳定了,就像金老爷子笔下的段誉似的,功夫时灵时不灵,这可不行,咱们也不敢让你独当一面,你说是不?” “道理我都懂,可是……” 苏平回过头,认真的看着祁渊,看了几秒钟,才拍拍他肩膀。 他知道祁渊其实依旧走不出心里那道坎——虽然他的身世算不上打击,甚至可能现代还有不少人幻想过某天冒出一对土豪夫妇对他们说自己是他们的亲生父母…… 再加上受起点孤儿院海量实际背景很牛批的伪孤儿主角的影响和熏陶,类似于祁渊身世这种事,人们的接受程度已经比几十年前要高得多了。 更何况祁渊他爹仍旧是他亲生父亲,只是他亲爷爷“不太对劲”而已。 可终究还是有点不适应,用祁渊的话说,就挺秃然的。 苏平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最终还是祁渊自己走出来,挤出点儿笑容。 “喏?”苏平默默掏出烟盒子递给他。 “谢谢,不抽了。”祁渊摆摆手:“今天抽了好些,还是停了吧,好不容易戒掉可别再抽上了……” “不是,”苏平手又往他方向伸了伸:“你不说想找点事儿做吗?这包烟抽完了,帮我扔一下,顺便再帮我买包烟回来。” “啊?”祁渊眨眨眼睛。 “不干?” “干干干。”祁渊接过烟壳子,本能的晃了晃。 “嘿你还不信我咋滴?” “没没没,本能。”祁渊赶忙转身一溜烟跑了。 苏平在他身后嚷嚷道:“小心点别再叫人给拐了!” 这回他当然是没再碰到啥子意外的,很快就回来了。 路过门禁的时候,他忽的灵机一动,眼睛往监控室瞥了眼,正好看到四名保安坐在里头围成一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祁渊眯了眯眼,立刻挪开目光,若无其事的路过。 正好这时,苏平也在往这儿走来,瞧见祁渊就立刻对他招了招手,祁渊便干脆小跑着过去,然后将烟递给他。 “手机给我一下。”苏平又说。 祁渊默默解锁递过去,苏平接过,手指头在屏幕上一划拉,就还给了他:“成了,烟钱我微信上帮你接受了。” 祁渊嘴角一抽:“就二十块钱,没必要啦……” “嘘,别哔哔。”苏平摆摆手,接着眼睛迅速往监控室那边瞥了眼,然后将祁渊拉过来点儿轻声问道:“你刚经过监控室的时候,看到点什么了吗?” “就看到四个保安在里头围坐在一圈。”祁渊了然,立马回了一句,接着又说:“我就知道苏队你不可能特地叫我去扔烟壳子再买个烟,这才是苏队你的目的吧?” 苏平耸肩:“他们对我肯定很戒备,我去看的话啥都看不出来,倒不如让你‘路过’一趟,我在外头瞧瞧他们的反应。” 顿了顿,他又问:“怎么,你就看到他们围一块儿,没别的了?” ------------ 第160章 自首者 祁渊怔了怔,又仔细回忆了片刻,随后摇摇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瞧着他们应该也并没有看到我。” 苏平斜了他一眼,又伸出一根手指头对着监控室门隐晦的勾了勾。 “嗯?”祁渊一愣,立刻回头去看:“奇怪,这门什么时候关了?我刚出去的时候分明还是开着的。” “我过来的时候,有个人瞥到我,然后站起身故意左右看看,伸了个懒腰然后低着头过来把门关上了。——我估计就是想佯装没发现我的样子,尽可能自然的去关门,戏还蛮多。 但事与愿违,他演技怪差的,想要表现的自然些结果反而太刻意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来。” “那,咱们要去把他给拿下吗?”祁渊立刻问道。 苏平摇头:“先不。咱们整这一出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抓人,而在于确认咱们先前的判断。至于抓人,等有证据再说吧。” 说着苏平便直接转身离去。 祁渊自然立刻快速跟上。 一路走回到刚刚带着的那个凉亭中——苏平似乎意外的喜欢这儿——两人又在石桌两头分别坐下,苏平又从口袋中摸出拿包烟,拿出来在巴掌上敲了两下,随后才将外膜撕开,摸出跟烟递给祁渊。 祁渊挣扎一下,终究还是克制住了,摆摆手表示不抽,然后问道:“苏队你都习惯抽之前拍一下烟的么?” “嗯,这样烟草紧实些,味道更浓,更有劲儿。”苏平说道。 “这样啊。”祁渊了然的点点头。 “哈哈,逗你的。”苏平啪嗒一声将烟点上,随后说:“其实味道上没什么区别,至少我感觉不出来。 只不过这样烟草不至于掉的哪儿都是,不然一掏口袋,指甲缝里全都是碎烟丝,那感觉可腻歪。” 祁渊眼角一抽,随后敷衍的哦了一声。 苏平也不在意,缓缓转头,看向孟云益和刑禾通所在的那辆车上。祁渊见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离得不是很远,祁渊视力还算不错,看的相当清楚。 那辆面包车有三排,此时刑禾通在中间那排,闭目假寐,而孟云益则在后排抠着指甲缝。 县刑侦大队副队孟云益坐在副驾驶,戴着耳机,也不知道在听写什么,一手扒在方向牌上,身子有节奏的微微摇晃…… “这个老孟,挺会享受还!”苏平翻了个白眼。 “他这是借‘懒政’来摆脱自己的嫌疑吧?”祁渊若有所思:“某种程度说他现在应该挺尬的……” “尬什么?”苏平嗤一声,说:“他就是不想审刑禾通,用这种方法来跟我抗议呢! 抗议个屁,他想审我也不会让他审,当回避条款是摆设么?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个队伍里的人,彼此关系其实也算不错,哪能让他主审?我只不过让他去看好刑禾通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 祁渊干咳两声,岔开话题:“话说,苏队,就让他们这样在车里待着,真的没问题么?就算不放心县局县刑侦大队,总该信得过看守所吧?那咱们也该在确定嫌疑后把人送看守所才是……” “等等,你这逻辑我没理清楚。”苏平有点儿纳闷:“什么叫‘就算不放心县局县刑侦大队,总该信得过看守所’? 咱们支队都只是名义上指导县刑侦大队罢了,更别说看守所,我对平宽县看守所可以说毫无了解,天知道里头是什么个情况?把人送进去领不出来了咋办? 还是说你觉得在犯罪团伙看来,看守所、监狱这些地方不需要渗透?又或者他们渗透不进去?开什么玩笑?让自己人返点事儿塞进去能有多难?别说犯人,拉拢狱警啥的也不比拉拢咱们刑警难,甚至应该更简单些。 再说了,刑禾通能送进去,老孟呢?把他也给送看守所去?不瞎搞么?” “那也没理由就这样让他们待车里吧。”祁渊反问道:“不行的话送回支队里去?” “嗯。”苏平这回倒是没反驳,反而点点头赞同道:“我也这么想的,待在我们身边不仅麻烦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相对而言支队要比这里安全得多,也方便得多。 不过暂时腾不出人手把他们送过去了,毕竟还得防备着凶手在路上动手什么的,必须确保安全才行,所以怪麻烦…… 害,也不打紧就是,实在不行我像县局申请下使用警用直升机,有本事那帮憨憨把咱直升机给打下来。” 祁渊嘴角又一阵猛抽:“直升机……先不说他们有没有内能力,要真有那胆子把咱直升机给打下来的话……上头怕是得用导弹轰他们了吧?” “那肯定。”苏平挑眉:“就目前来讲上头给他们的定义仍旧是‘犯罪团伙’,毕竟‘敌人’这两个字分量太重不会轻易上升到这个层面。可一旦他们真过了线,上升到了这个等级,额呵呵呵! 现在还是咱们公安跟他们对垒,到时候换成武警,他们可就不那么讲证据了,一旦确认是敌人,那么摧毁即可。而各式各样的侦察、反侦察装备,玩死他们没商量。” 说完,苏平又摸出手机瞅了眼,轻笑道:“老荀又摸到几条线索,看来查交通探头这个方向果然没错,这帮家伙也忽略了交通探头,或者说忽略了交警这条线。” “就算他们没忽略,恐怕也没辙吧?”祁渊接话说:“毕竟交通探头可不好整,冻结画面之类的方式分分钟就被看出问题来,要被删除剪切了一小段也很容易被发现,就算交警队里他们同样有人,也不好动手脚。” “确实。”苏平应道,随后收回手机,抬头瞧了瞧天色,说:“天马上又要黑了。” “今天晚上,该团伙会对我们动手吗?”祁渊忍不住问。 “理论上不会,”苏平摇头:“目前看激进派应当已经被妥协派给全面压制了,至少他们二者应当也在僵持当中,否则我们没那么容易把你救出来。 所以,激进派腾不出手对付我们,而妥协派……如果他们会轻易动手的话就不叫妥协派了。不过也不好说,妥协派自然也不可能是一昧的妥协,必要时照样会出手。” “比如呢?”祁渊赶紧问道。 “比如,核心人员准备在今晚逃离,”苏平淡淡的说:“那么妥协派与激进派很可能达成一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牵制我们的精力为他们出逃争取到时间。 而方法就难说了,比如已经用出来的,向句悦闻泼脏水;又比如故意暴露些许重要但非核心的窝点,我们自然得派人去捣毁该窝点,精力也就自然被牵制了;再比如,就像你说的,派人攻击、袭扰我们。 不过最后这点可能性不大,那帮犯罪分子再怎么豪横也只不过是帮乌合之众罢了,在咱们有准备的情况下要敢来袭扰,保准他们一个照面就被统统拿下了,其实能牵制到的精力和拖延的时间并不多。 何况这种袭扰无异于让那帮家伙自杀,我想该团伙核心人员手里头应当也没那么多这般死心塌地的死士吧?” “也是哎。”祁渊点点头:“那我们应该可以放心……” “放心个屁。”苏平翻个白眼:“不排除对方脑抽的可能,还是小心为上吧。” 摇摇头,他又接着说:“或许咱们可以考虑考虑,先对‘四哥’方添浩下手了。另外五哥‘石明泰’的落脚点也必须尽快查清楚。其他四个先不说,至少这两个已经有眉目的人决不能让他们跑了去。” 祁渊眨眨眼睛,有些纳闷:“所以咱们到现在为止竟然一直都没有对这个所谓的四哥动手?” “先前担心打草惊蛇,所以没抓他,反正这人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跑不了。”苏平摇摇头。 “派人盯梢了?” “嗯。”苏平轻轻点头:“不但有我安排的人,还有燕鸥等线人也在盯着他。” 话音刚落,苏平手机再次响起。 他嘿了一声,立刻掏出手机瞧了一眼,便接通问道:“喂?怎么说……什么?等等,你让我想想……” 说着,他翻开笔记本,琢磨了一会儿后,又道:“行,我知道了,你先拖住人,我打个电话给刘局再说。” 言罢,他便挂断电话。 祁渊立刻问道:“怎么了苏队?” 苏平摆摆手顾不上回答,又将手机放到了耳朵边。 几秒后,他捂着嘴压低声音问了几句话,离得最近的祁渊都听不清他讲了什么,只听见几个词,诸如“派人”、“方添浩”、“确认”之类的。 片刻后苏平放下手机,操作了几下后又立刻将他放耳边,这次他倒是没捂嘴也没压低声音了,直接说:“你让那人接电话。” 又过了一小会儿,他接着说:“嗯,我是苏平。说实话,事关重大我信不过你,刚我和刘局联系过了,并临时编了个口信,你现在立刻联系刘局问清楚口信是什么,再回复我。如果对得上,我放人。” 随后又等了半分钟上下,苏平微微一笑,说:“你把手机还给他吧,我让他放人。” 紧跟着交代几句,他就挂了电话。 祁渊一脸好奇,但念及刚刚苏平刻意压低声音的模样,便也识趣的没问。 毕竟这个凉亭里就他和苏平俩,他这么干想要瞒着谁可想而知。 但没想到,苏平收起手机后反而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咋了,不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事?” 祁渊眨眨眼睛,有些搞不懂苏平到底在搞啥子了。 “嘿,”苏平倒是一下猜出了他的想法,又轻笑两声,解释说:“我压低声音捂着嘴倒不是想瞒你,而是对刘局摆个姿态,用这种法子告诉他我很注重这件事而且很注重保密,小心到了极点罢了。 要不这么做,他可能压根不会对我说实话。就这样他还犹豫了许久才告诉我实情,不过无所谓,我能猜到。只不过我差点怀疑他是不是想干脆借我的手不留痕迹的把方添浩给……” 祁渊大概猜出来了:“所以,那个联络刘局自首,并将我所在告诉刘局的妥协派的核心人物,就是方添浩?” “对。”苏平点点头:“他自然想保住方添浩的,但他派人将方添浩捞出来,跟我派人逮住他,其实没区别,他只要让方添浩活着不落到该团伙激进派手里即可。” 祁渊:“可刘局先前不是并不信任我们么?他……” “左右权衡之下,选择相信了吧。”苏平说:“而且他也没办法,方添浩现在就在我手中。 但……只要我不知道方添浩是自首者,就算我与该团伙有关系,也未必会冒险去将方添浩送走或杀害,他依旧有机会把人救走。我想这也是先前他犹豫的原因。只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信任我。” “说起来,如果苏队你都有问题,那整个支队恐怕也没人可以信任了。”祁渊立刻说道。 苏平撇撇嘴,说:“这个方添浩也是个憨憨,酷爱脑补,发现了我安排在他边上的便衣同事后竟然以为是激进派的人要对付他。 所以他一下子草木皆兵疑神疑鬼的,怂巴巴的向刘局寻求保护,这也是刘局先前认为他处境不太好的原因,实际上就目前而言他安全的很。” “很正常吧,”祁渊干咳两声:“他们这样刀头舔血的人,难免敏感。” “也是这个理。”苏平站起身说:“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自首者是方添浩,是六大核心人员之一,再好不过了。” 祁渊跟着起身,接着又迟疑的问:“万一他都不知道大哥二哥他们的身份怎么办?” 苏平斜了他一眼,如看傻子一般:“要你是方添浩,身为前任野生动物园园长,你能捋起袖子给个全然不知根知底的家伙卖命,组建个庞大的犯罪集团么?” “呃,信天翁不说管事的都是老二么?方添浩也可能是给老二卖命吧?” “那我们就去逮老二,再通过老二查‘大哥’,总之就是顺藤摸瓜。”苏平说道。 “所以,”祁渊又问:“我们现在去审方添浩?” “不,方添浩我已经交给刘局了。”苏平摇头说:“我们得去干另一件事儿……” ------------ 第161章 算计 什么事?”祁渊赶紧问道。 “来了你就知道了。”苏平摇摇头,随后径直往自己的车走去。 刚走到车子后边,他忽的发现了什么,眼睛一眯,脚步也顿了顿。过了一小会儿,他就忽然转头对不远处的王常勇大声说道:“老王,我带小祁去见个人,问点事儿,这边你看着点!” 王常勇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摘下耳机探出头来。 苏平又说了一遍,他立刻打个ok的手势表示收到了,苏平便直接钻进驾驶室,又摸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便插入钥匙发动车子。 祁渊这时刚好拉开后排座门。 “滚前边来!”苏平翻个白眼:“我开车你坐后排?把我当你司机?胆子挺肥啊!” “没没没,没有那意思!”祁渊赶紧解释道,随后绕着车屁股兜到了副驾驶位置,开门上车,拉好安全带。 接着他又岔开话题问道:“苏队咱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去见个人。” “谁?”祁渊问道,同时大脑飞速运转,又脱口而出:“石明泰?” “不是。”苏平摇头:“找他干什么?” “他不是团伙老五么?老四被刘局带走了,那我们……” “可石明泰在团伙中负责的是标本与珍贵植物这一块。”苏平说: “而先前老孟说过了,他名下的公司具备相应的动植物标本制作及运输、售卖的资格执照,也具备部分名贵植物的经营许可权,也就是说,他负责的生意基本是合法的。 所以说,至少在查到他的犯罪证据之前,找他的意义并不大。” “那我们现在要去见谁?”祁渊问道:“难不成是苏队你的线人?” “也不是。”苏平再次摇头:“我名下的线人倒确实是不少,不过平宽县这边是个空白,主要还是分部在几个区中。” “那我们去见谁?”祁渊更加纳闷且好奇了:“情报掮客?” “越扯越离谱了啊!”苏平斜了他一眼:“别问,早都跟你说了,到了地方你就能知道。” “所以是我认识的人咯?” “不认识。” “那为什么到了地方我就能知道?” “你TM今儿咋回事儿?这么啰嗦?”苏平拍了拍方向盘,满脸不耐烦。 祁渊缩缩脖子,不敢再扯东扯西了。 苏平这次要跑的地方还蛮远,开出县城后还一路往西走。 走了有十多分钟,依旧没到目的地的迹象,祁渊自觉得双眼越来越沉,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苏平见状,啧一声,抬手将他那边的车窗拉起来大半,自己这儿的也收起了许多,免得他吹着风着凉。 紧接着,迷迷糊糊中,祁渊仿佛听见苏平喊了声“刘局”…… …… 半个钟后,祁渊赶到一阵颠簸,不由得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可车依旧还在开着。 乡道也没什么路灯,还凹凸不平不大好走,车开的也不快。 “这是……”祁渊有些懵:“苏队,我们怎么跑这来了?” “我说了,见个人。”苏平说道。 紧接着他就打了转向灯,在前边相对开阔的路面靠边停了车。 “到了?”祁渊问道,同时顺手就想解开安全带。 “没,抽根烟。”苏平摇头,接着从口袋中摸出烟,点上,抽了两口,之后又取下手机退出导航,指头在屏幕上迅速滑动,不一会儿就发出啧的一声。 “怎么了苏队?”祁渊好奇:“难不成被导航带偏了?” “没。”苏平摆摆手,将手机挂回手机架上,又把手伸出车窗弹了几下烟灰,才接着说:“有尾巴!” “嗯?”祁渊悚然一惊:“我们被跟踪了?” “是啊。”苏平淡淡的说道:“离的不远不近,跟踪技巧还算可以了。” 话音刚落下,就有辆车从后边的弯儿中跑了出来,随后迅速超过苏平这辆停在路边的车,并渐行渐远。 “喏,看到了吧,那辆车就是其中之一。” 祁渊咽口唾沫。 但很快他又想到苏平上车前刻意对着王常勇嚷嚷了一句,就问:“苏队你是刻意把消息放出去让他们来追的?” “嗯。”苏平颔首。 “可你说的这么模糊,他们怎么知道你要见谁?又怎么保证他们一定会追出来呢?”祁渊又问。 苏平大拇指往身后戳了戳:“车屁股上贴着枚定位追踪器呢!还是在我上车前才发现这玩意儿。 不过我寻思了下,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就决定留下它,然后喊老王一声看看能不能把我要带你去见那个人的消息传出去,能的话最好,不能其实也无所谓,他们发现我开的方向后应该也会搞事。” “所以说这个团伙也知道苏队你要找的人?”祁渊觉得自己脑袋有点不够用了,纳闷的说:“而且他们也清楚,苏队你要找的人对他们有巨大的威胁?所以才在察觉到你的意图后派人来搞事儿?”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那就更奇怪了。”祁渊啧一声:“既然这人对他们威胁这么大,他们干嘛不直接干掉他嘞?” “因为不敢。” “别逗我玩了苏队,”祁渊扶额:“这帮家伙连我们警察都敢杀,还是灭门这么狠辣决绝,连县局都敢炸,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但,这个人他们真的不敢杀。”苏平呵一声,说道:“除非他们胆大包天到,敢进山地支队驻军中抢人头。” “啊?”祁渊张了张嘴:“山……山地支队?” “就是武警省总队山地作战支队。”苏平淡淡的说道:“也是咱们的目的地。咱们要找的人,受到山地支队的看押控制,同时也是一种保护。” “他到底是谁?为啥要来找他?”祁渊愕然。 “黑客。不过现在应该叫他红客了。”苏平道: “技术还算高超,而且他不仅仅只擅长软件这块而已,硬件这块也相当擅长,曾经改进过某中距离无线传输协议,不但大大增加了传输距离,还增加了传输带宽,降低了延迟及稳定性。嗯,协议名字我记不住,一长串英文。 所以曾经犯罪入狱后,上头很快就有人找到了他,并与他达成了个协议,让他为部队信息化建设而服务,也即加入山地支队信息作战大队。” “听起来很牛批的样子……”祁渊若有所思:“可这根该犯罪团伙有什么关系?” “知道他拿手绝活之一是什么吗?”苏平问道,随后又自问自答:“伪造各种证件。” “可……证件信息什么的,貌似都在专线内网里储存着吧?理论上来说黑客技术再高超也没什么用啊,他还能篡改户籍数据库不成?”祁渊更加纳闷:“何况他不都被山地支队看押控制着了么?还能搞这种事?” “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苏平回答道,同时手指一捏,直接将烟头给掐灭了,随后丢出车窗,又重新点了根,接着说:“你说的不错,他没能力动户籍数据库的资料。 但谁跟你说伪造证件需要入侵及篡改数据库了?” “啊?” “首先你应该知道,现如今公民的基本身份信息,其实毫无隐私可言。”苏平吐口烟雾,说:“想要得到详细的身份证、护照等信息其实不难,不仅仅包括证件号、发证机关与有效期,还包括上边的证件照。” “所……所以呢?”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了。”苏平淡淡的说道:“只需要通过人脸识别检索出与目标模样相对接近的人的证件,将其伪造出来,为其附磁。 只要能做到以假乱真——只需要能骗过车站、机场的识别系统——目标就相当于有了个全新的身份。而有了全新的身份,他们才在极端情况下也拥有了退路,至少可以用假身份证与护照逃出国境逃到海外去。” 祁渊若有所思:“言外之意,我们要找的人就掌握了这种手段?” “嗯。”苏平说:“而且只有他造的最好,最难辨认真假。” “可……还是那个问题,他不是被看押了吗?” “有一句话叫堵不如疏,还有一种刑侦方法叫设套缉捕。”苏平轻笑道:“他相当配合。当初放人的时候我们也起了这方面的心思,并达成了相应的协议。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实际上此前我对这事儿也并不了解,都是之前打电话时,刘局透露给我的。” “呃……”祁渊愕然:“也就是说,谁找他伪造过证件,伪造的是什么证件,咱们都清楚?” “对。而且为了保护他,再加上设套本身并不能作为证据……”苏平解释道:“所以咱们并不会立即动手,只会盯着他伪造出的证件的动向。 一旦确定目标离开,咱们就会立刻进行追踪,然后在合适的时间缉捕,并将那人摘的干干净净。理论上在知道他的犯罪分子眼中,他属于不得不为部队办事但还时不时搞私活的家伙。 而我想,如果该团伙核心成员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话,那理应早早就联系过他,委托他帮忙制造假身份。只是这个时间恐怕很长,或许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但没关系,只要干过,只要有迹可循,总能查到的。” 顿了顿,苏平接着说:“该团伙老大老二等人不总神神秘秘,且极端小心谨慎么?想到这个人,我就寻思着,他们恐怕得吃下太过小心的亏了。” “而……”祁渊反应倒也不慢,立刻明白过来:“有人跟着咱们,是不是就确定苏队你的判断没错,他们很可能确实联系过这个人?” “对。” “那他们为什么不动手?”祁渊问:“这算是他们的命门了吧?这种时候可以说火烧眉毛了,动不了那人还动不了我们么?他们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我们动手才是。车开在路上,制造个车祸什么的……” “没那个必要。”苏平淡淡的说:“他们此前应当并不知道我们和那人的关系,可既然我准备去找他了,就意味着这事儿已经暴露,就算杀了我们,也可以另外派人去找他。 更何况如果他们对咱俩动手,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上头立刻就能确定那人肯定‘有问题’,进而甚至无需派人,只要与山地支队联系让他们直接审查那人即可。 所以正确的做法并非阻止我们,而是确认我们的目的。一旦确认了我们真的是要去找他,而不是找恰巧在这个方向上的什么人,那么该团伙尚未撤离的核心人员,就会当机立断,放弃已经没条件转移的大量资产直接迅速跑路。 以上,理应是他们的思路。而也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一点可能,抢在我们确定他们的假身份之前离开。毕竟如果这事真的相当久远的话,想要查清他们的身份也需要时间。 同时我还能确认,他们暂未转移走的资产,一定庞大到了个相当夸张的程度,以至于他们到现在都不肯孤注一掷的直接走人,显然是在抓紧一切可抓紧的时间转移财产。” 祁渊说道:“那我们应该快马加鞭赶紧过去啊,怎么还停在这半路……” “忘了么,我先前说过,咱们与他,与武警方面都有协议。”苏平嘴角扬起:“要查这事儿,何必亲自过去,只需要与山地支队联系就行了。” “那我们还跑这么远……”祁渊扶额。 “不跑这么远,怎么确定我的猜测呢?” “也不对啊,”祁渊又问:“苏队你开始时不知道车上有该团伙安装的跟踪定位器,那你当时想的显然不是算计该团伙,通过他们的行动来印证自己的判断吧?” “嗯,”苏平颔首:“我本来安排了人,在小区门口等着,制造个偶遇让他趁机问我这么晚了去哪儿,然后我报个山地支队附近的地名出去,好通过监控室那四名保安将我的目的往上传,以此试探该团伙的。 结果正好发现了车上有跟踪定位器,那就不用那么麻烦、那么刻意了,直接喊一声带你见个人,然后开车走就搞定。而他们果然没让我失望,呵呵!” 顿了顿,他又冷笑两声,说:“半个钟前我就确定了确实有尾巴在后头吊着,当时就联系刘局了,这半个钟兜兜转转,同样也是在跟他们拖延时间。 不出意外的话,刘局那边,应该已经有了点进展了吧!” ------------ 第162章 见面(两千字小章第一更) 祁渊汗颜。 他发现苏平这帮人脑袋里的弯弯绕绕真的多,他觉得自己要跟苏平他们对上的话怕是得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尤其苏平,看着浓眉大眼的像是个暴脾气的莽夫,情商也低的令人发指,但心眼儿同样一点都不少…… 正这时,忽然抬手用臂弯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他打的挺猛地,手上的烟灰都落了许多,好在没将鼻涕啥的给喷出来。 随后他揉揉鼻子,又抽了张湿巾将烟灰擦干净,便斜了祁渊一眼:“总感觉你在骂我。”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祁渊否认三连。 苏平再次斜了一眼,下巴微扬。 “那苏队,听你的意思,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我去见谁谁谁么?”祁渊赶紧岔开话题问道。 “也不说,说起来确实要带你去见个人,而且顺路。”苏平说道:“即使没人跟踪,山地支队也得跑一趟。” “那我们现在就在这儿干坐着?” “人还没到,得稍微等一会儿。正好顺便拖延一下时间,故布疑阵。如果等我们处理完你的事儿,老荀那边正好确定了团伙其余四名核心成员的身份甚至直接抓住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祁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抽完这根烟,苏平再次上路。 就这般一路走走停停,过了有一小时,他掏出手机瞧一眼,这才露出微笑的表情,然后不再多拖延时间,径直往目的地而去。 路上祁渊曾掏出过导航瞧了眼——导航上其实并没有山地支队驻地的具体位置,但他可以问驻地附近的地点然后直接搜,所以看出来苏平其实一直在绕路。 但这会儿苏平不绕了,所以十来分钟后就到了目的地。 虽然导航上搜不到,但其实山地支队的驻地也并非特别隐秘,毕竟这就不是一支保密级别非常高的部队,所以远远地,祁渊就看到了支队哨站。 有武警官兵拦下车,让苏平降下车窗,然后分别检查了他和祁渊的证件与样貌,当然也免不了顺便测个体温,确认一切都没问题之后才放行。 山地支队相当于旅级建制,但作为野战部队,驻地范围要略大于其他常规旅级单位。 不过也并没有大太多,所以又开了一会儿祁渊就瞧见了营房,随后苏平停车。 两人下了车,直接往一栋营房走去,祁渊也不敢多问,只低头跟着。 营房门口有战士值岗,远远地就伸出手竖起巴掌示意苏平俩停步。而苏平走到了他身前约三五米处才停下,随后敬了个礼,自报身份。 战士回个军礼,随后说了声请稍等,他通报,便侧头对着肩膀处的对讲机打报告。 对讲机中很快传来“放行”二字,他才侧过身,但依旧没放行。 苏平明白他的意思,主动交出了配枪、手铐、警棍等警械,又看向祁渊。祁渊乖乖照做。 又有两名战士从营房中出来,搜过身后,点点头表示没问题了,便直接退走。 站岗的战士这才说了声“请”。 “谢谢。”苏平再次敬礼,就带着祁渊走进了营房。 一路来到四楼,又有名战士在这等着,瞧见苏平便直接敬礼,说声请跟我来,便转身在前面带路。 苏平也不说什么,跟在他身后。 一路走到走廊尽头,战士立定,向右转,随后敬礼:“报告!苏队长已带到!” “来!” 战士放下手,上前一步打开门,侧身。 苏平对他点头示意,随后让祁渊跟上,便直接走了进去。 祁渊落后了一步,而他刚踏入室内,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吓他一跳。 这也让他更加好奇,这阵仗,到底是要见谁? 他忍不住抬头迅速打量了眼环境,接着又是微微一愣。 严格说,这是个一室一厅,室是什么作用不清楚,厅则是办公室。 房间被墙壁隔开,有多大不好说,厅却不小,目测有二十平,深处摆了四张办公桌拼接而成的大桌子,有三个办公位,两侧则是一列列硕大的铁柜子。 而靠近门口这,还有张小茶几和一套黑皮沙发。 此时黑皮沙发上坐着三人,一人穿着军装,两人穿着警服。 穿着军装的祁渊不认识,只看肩膀上挂着的二毛四的军衔的话,倒是能判断出是大校,也即该支队的负责人之一,不过是支队正委还是支队长就不清楚了。 另外俩穿警服的,祁渊虽然说不熟,但却也认识…… 一人肩膀上扛着的衔章硕大无比,上有银色橄榄枝环绕国徽半周,正是省内唯一的一位副总警监——华卫功华厅。 另一人顶着二监警衔,祁渊曾经也见过他几面,不是刘局还是谁? 他心中更加纳闷,华厅和刘局在这儿干什么?况且,刘局现在不该正忙着呢吗?毕竟苏平先前正好有个针对该团伙的算计,而且方添浩也落入了他手中…… “人到了,你们聊。”这时,那位上校却忽的呵呵一笑,双手按了下膝盖直接站起身。 刘局与华厅也站起身,跟他寒暄两句,然后目送他离开。期间苏平一直没插话,祁渊也重新低下头一声不敢坑。 虽然现在知道了自己爷爷挺牛批的,可…… 砰地一声,门再次关上。 华厅露出微笑,目光落到了祁渊头上:“你就是小祁吧?” “哎,我是。”祁渊一愣,赶紧应一声,然后说:“厅长好。” 华厅呵呵一笑,点点头:“年轻人精神头很足啊。看样子,小苏给你培养的还算不错。” 说完他又看向刘局。 刘局干咳两声:“小祁啊,你应该知道自己身世了吧。” 祁渊点点头,同时暗暗猜测,这大概就是刘局找他的原因了……吧? 刚想到这,就听刘局又说:“华厅对你很感兴趣,想见一见你。当然,还有一位,同样想趁着这机会见你一面。” 说着他看了苏平一眼,就见苏平杵在原地发呆,并不接话。 “啊?”祁渊则更加错愕,想不通到底还有谁要见他。 “老师,”正这时,华厅忽然看向那房间门,说:“差不多了,您看?” ------------ 第163章 方针 房门缓缓打开。 “这门的质量还挺好,半点异响都没有。”祁渊胡思乱想道。 其实他大概猜到是谁要见他了。 刘局亲自作陪,华厅口呼内行……呸,口呼老师,又应该与他有点儿关系所以苏平带他来见此人…… 除了那位没见过面的“亲爷爷”,他想不到还能有谁。 很快有位目测六七十岁的老人走了出来,面容瞧上去,果然和祁渊有几分相似,和祁渊的父亲祁郊就更像了,那眉眼,那鼻子,简直就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祁老左右瞧瞧,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随后笑呵呵的说道:“都别站着呀,坐,都坐,咱们坐着聊吧?” “老师您先做。”华厅走上前来,伸手想搀扶着祁老,刘局也走了两步,口摆了个“O”,似乎想喊姑夫,但最后出口的却成了祁老。 当然他不可能犯这种错误,那个无声的“姑夫”是故意摆出来和祁老拉近关系的。 “不用不用。”他摆摆手:“别看我糟老头子一个,身子骨还硬朗。行啦行啦,都坐下吧,你不坐我不坐的,得谦让到什么时候去了?” 这话一出口,苏平就默默的在角落坐了下去。 祁渊眼角一抽。 关于苏平为什么能力出众且功劳卓绝却仍旧只是副队的原因,他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不过有了他打头,其余几人倒确实也不用再那般你让我我让你了,先后都坐了下去。 祁老目光迅速在祁渊身上又扫了几眼,不过没停留多久,很快便挪开落到了华厅身上,说:“小华啊,这两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没有的事,都是分内职责,应该的。”华厅面露微笑:“而且最近这些年实际上都很安稳,并没有多少压力。” “那就好。”祁老点点头:“虽然身子骨还行,但毕竟是老啦,何况到了这一步,我也着实帮不了你多少忙了,接下来的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去争取。” “学生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不出差池,对得起组织的培养,对得起人民的信任就够了。”华厅微笑:“其它的,学生我不强求。” “这心态好。”祁老竖起大拇指:“组织辛苦培养出了我们,我们就得对得起组织消耗的资源,要做有用的人。” “老师教训的是。”华厅微笑不变。 祁渊坐在苏平边上,竖起耳朵静静听着他们的话,却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苏平则干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同样在倾听。 不过想来发呆的可能性应当更大一些,毕竟苏平对这些话术什么的从来都不感兴趣。 说起来这帮老家伙还真是麻烦,彼此分明都知根知底的,但嘴上说话却一个赛一个的好听,讲的大义凛然半点都挑不出刺。 不过要做不到这点的话,恐怕也爬不到他们的位置吧。 唯一能插上话的只有刘局,不过刘局也没讲几句,更多时候同样是在听。好在两人也时不时的和他讲些话,倒不至于冷落了他。 这份本领是目前的祁渊压根不具备的,他完全无法在聊天的时候兼顾其他人…… 不知不觉中重点落到了刘局头上。 就听华厅问道:“说起来,小刘你之前上报的那个团伙……” 他顿了顿,刘局便自然而然的接话道:“这团伙确实不好解决,目前有线索表明,它竟然在邻市几个辖县中扎根了整整十年之久,我市平宽县同样也有他们的活动痕迹。” 这却是直接将责任大头都推到邻市去了。 祁老则端起茶盏抿了口,他已经退休,倒是不好主动插到这些事儿来。 但华厅当然不会冷落了他,他虽退休但人脉还在,何况他们还是名义上的师生关系,除非祁老犯了致命错误并且被人查到晚节不保,否则他都会尽力维持良好关系,免得让人说他不尊师重教不识感恩什么的。 于是聊了几句他就看向祁老,问道:“老师您怎么看?” 祁老摆摆手:“我一糟老头子能有什么看法,你们商量就是了。” “老师过谦了,您经验丰富,自有真知灼见。”华厅说道。 祁老只是摆手。 华厅便说:“老师又想考校学生了。那这样,学生大胆提提意见,有不当之处还请老师指正。说起来,好久没听老师教导了,真有些怀念。” “你呀!”祁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点头道:“那你说。” 华厅沉吟几秒,便道:“很明显,咱们队伍出了点问题,肯定有干部在给这帮家伙打配合,这方面必须彻查。 也只有把给他们通风报信的蛀虫给打掉,该团伙,才有被彻底给拔除了的可能。如若不然,就是捣毁这个犯罪集团,某些人也不过只是换一双白手套而已,小刘你说是吗?” “对的。”刘局严肃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祁渊则想道,华厅说的看似只是句废话,并没有多少营养,但实则不然,他是在给刘局定方针下指示,让他以内部自查为主。也是在给他底气,让他放手去查。 与此同时刘局又说:“事实上,多亏了小荀和老苏这两位刑警精英,也多亏了刑侦支队近些年的不懈努力、辛苦工作,我们已经有了相当眉目,也有了怀疑目标。 只等证据确凿,我自然会上报市伟、省厅、省伟等,联合检方与纪伟妥善处理好此事。” “市伟的意见,多听。”祁老忽然轻声说道:“该上报的要上报,一定要慎之又慎,把一切都办妥当,证据确凿,千万别冤枉了好同志。当然了,更不能放过蛀虫。” 两人连连点头。 三人又闲聊一阵,华厅与刘局确认了大方针,同时祁老的面子上也都能过得去。 而这些话其实都是说给苏平听得,目的就一个,让他放手去干,别顾这顾那。说难听点,刘局留着他这样的得力干将,这时候不当一柄利剑使用,什么时候用? 最后,祁老终于看向祁渊,轻声说道:“孩子……” ------------ 第164章 爷孙 祁渊立马坐的更直了,双手放在膝盖上,浑身僵硬的很。 “孩子。”祁老看他表现,忍不住露出微笑,再次喊了一声。 “哎……哎!”祁渊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应道,但紧跟着却又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祁老。 其实在来之前祁渊就想过将来与祁老见面后该怎么面对他。 他原以为,毕竟是自己爷爷,且毕竟已经退休,虽然恐怕也难免多少会有点紧张,但应该不至于太过不堪才对。 可没想到真见面之后,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祁渊也没想到,正因为眼前这位退休的老书记是自己的亲爷爷,他反而更加紧张、拘束。 更没想到,这样的大佬,哪怕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站在他面前,自己就像做错事了一般,只觉口干舌燥。 别说他了,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平,这会儿不也静静的坐在那…… 祁老人老成精,当即便道:“孩子,咱们出去聊聊吧?” 想了想,祁渊点点头站起身。 苏平见了也跟着站起来。 刘局立刻拉住他,对他使了个眼色,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他们爷孙俩唠唠嗑,你跟过去干嘛?” 随后又立刻对祁老说:“祁老,您随意,我和老苏谈谈关于捣毁该犯罪团伙的行动方针,就不作陪了。” “没事儿,”祁老摆摆手:“正事要紧,你们好好商量。 随后他就带着祁渊走出了房间,走到过道。 此时左右都没人,祁老也不摆什么架子,半倚在防护墙上,又伸手摸出包烟,递给祁渊。 “谢谢,我不抽,戒了。”祁渊连连摆手。 祁老微笑:“戒了好啊,抽烟没什么好处。” 随后他又问:“你这名儿,谁给你起的?奇冤……不太好,有机会的话最好改个名字。” 祁渊沉默。 祁老又问:“你爸爸现在叫什么名字?” “您没查到他么?” 祁老:…… 祁渊成功把天给聊死了。 不过老人瞧着不太在意的亚子,又自顾自的说:“祁郊,是吧?交给别人抚养的意思么……唉!” “那不是别人,”祁渊抿抿嘴,很认真的说道:“他也是我爷爷,并不是什么别人。” “呵呵呵,孩子,恐怕在你心里,我才是那个‘别人’吧?”老人失笑,随后取出根烟,点上抽了两口,跟着又说:“可对我而言,他才是别人。” 祁渊皱眉。 “都无所谓了,你也别太在意,我无意与打扰他现在的生活。”老人忽然话锋一转,摇头说道:“他都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人生过去了大半,有些事儿不知道也无妨,知道也没什么意义。 甚至可以这么说,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非但对谁都没好处,反而可能整出许多麻烦事儿,倒不如就叫他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那我呢?”祁渊抿抿嘴。 “你不一样。”祁老摇头说道:“你还年轻,有着无限的可能。而说起来我对你们父子俩也确实心存愧疚,我想补偿补偿你,至少能给你个相对公平的环境,至少保证在你有能力的前提下,不至于被那些关系户给挤下去。” “谢谢。”祁渊回道。 老人再次露出笑容,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我还以为,血气方刚的你会很排斥这些,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被别人给操控了,又或者,看不惯这些事儿。” “我不是个迂腐的傻子。”祁渊轻轻摇头,说:“您说的那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事儿,我不会做。” 祁老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又说:“我有关注过你,小荀和小苏他们俩对你评价都很高。他们俩我也有所了解,挺有才,也挺傲。 尤其是小苏,如果不是有真本事的话,他或许会卖我个面子,但绝对不会给你好脸色,更不会夸奖你。所以能得到他们这样的评价,还蛮难得的。 可惜……或许你能当个好刑警,成为一个精英级的侦查员,但你的性格并不适合从政。” “我知道。”祁渊终于略略放开了一点儿,轻轻点头说道:“可能是从小经历的原因吧,我情商蛮低的,而且可能是受苏队影响,我也很排斥官场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多少学了点东西,有了些这方面的意识,却也是为了自保,不至于在不知不觉之中得罪人。” “所以说,你不适合从政,至少目前不适合。”祁老轻叹口气,说:“情商什么的可以培养,只要你有心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但很显然,你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就像你说的,你做的那些都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如此,你将来顶了天,能爬到小苏现如今的位置,但更进一步基本没什么可能,即使有我的面子也没用——毕竟虽然现在我还多少有些人脉,可再过几年,谁还记得我这糟老头子? 至于你几个叔伯兄弟……他们不太成器,你别太指望他们。” 祁渊摇摇头:“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现在我只想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我头上顶着的国徽,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不是因为这个警察梦的话,当初我也不会报考警校。” “是啊,以后怎么样谁有说得准。”祁老却只听到了他第一句话,再次露出微笑,随后拍了拍他肩膀,问:“你……有什么需要的么?能满足你的,我都……” “没有。”祁渊抿嘴摇头,接着微微皱眉。 祁老不以为意,只当他忽然想到了需要的,不由抬了抬下巴,让他继续说下去。 片刻后,祁渊轻叹口气,道:“硬要说的话……我希望您也能给苏队一个机会。” “噢?” “他是个好警察,不该只因为不屑于去阿谀奉承,就被人如此打压。”祁渊轻轻握拳,说道:“不论他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照顾我,对我总归是有知遇之恩的,如果可以,我想帮他。” “他啊……”祁老缓缓眯起了双眼,走到垃圾桶边,将烟头掐灭。 “不行么?”祁渊抿抿嘴,有些失望。 “不是,某种程度上而言,让他更进一步,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祁老摇头说:“我只是没想到,你开口竟然是为了他。” 祁渊立马说道:“那么……” “等等,先别急。”祁老摇头说:“你先仔细想清楚了,让他更进一步究竟是好是坏。” 他没理解这句话,脱口便问道:“什么意思?” “身为二把手,更多时候,只需要执行即可。”祁老淡淡的说道:“即使情商低点儿也没关系,只要能力足够就好了。 但如果更进一步的话……他将举步维艰。因为现在的他,是个相对来说非常纯粹的警察,而不是一个政客。你硬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边,将来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挡了谁的路,恐怕……不得好死。” 祁渊张大嘴。 “你心是好的,但可千万别好心办了坏事。”祁老轻声说:“不如你先找个机会问问他的意思,再告诉我吧。我说过,如果真的需要,这都只是举手之劳——趁着我这糟老头子暂时还有点用。” “谢谢。”祁渊认真的说道,紧跟着他想了想,吸口气,又补充说:“谢谢爷爷!” “不错!”祁老脸上起了些许沟壑,满意的点点头:“还算有点脑子,也能拉的下脸,不算没得救。” 祁渊挤出少许微笑。 “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可以一并说了。” 祁渊摇摇头。 “没关系,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说就好。”祁老再次拍拍他肩膀。 寻思片刻,祁渊试探着问:“爷爷,不考虑性格方面因素,您是希望我当名纯粹的刑警呢,还是……从政?” “严格来说,都不希望。”祁老很直接的说道:“刑警毕竟危险,而官场同样如此。甚至从商也是,商场如战场嘛。其实不管什么领域,想要爬到一定的高度,总是伴随着一阵阵腥风血雨。 所以,单单从‘爷爷’的角度来说,我仅希望你能当个普普通通的中产阶级,吃喝不愁、有房有车、收入稳定,再娶个跟你三观契合的媳妇,生下一对儿女,无灾无病无痛的过完这一生。” “我也想。”聊到这个话题,祁渊更加放松了许多,点点头说道:“不论怎么想,中产阶级、小康之家,都应该是幸福感最高的一群人了。” 祁老点头。 “但……”祁渊又接着说:“总要有人负重前行。我是个挺喜欢,也挺容易自我感动的人,为他人负重前行,以自己的肩膀扛起风风雨雨……这种感觉我很喜欢,这也是我警察梦的由来。 曾经中二时的我,认为警察是英雄,而我想当英雄。现在其实也一样,我喜欢这种感觉,尤其在苏队、荀队的庇护下,我能不去考虑那么多弯弯绕绕,只需要做好本职的事就好,这种感觉,我更喜欢。 最重要的是,被苏队引导了一年,现在我也想向他一样,去当一个执火者——或者说火炬手,将公义之火传下去。 因为……苏队这样的人,总是让人忍不住喜欢,忍不住佩服,我也想当他这样的人,让人敬佩,我享受那种感觉。” “如果仅仅是享受这种感觉的话,你的境界,和小苏差的还有些大。”祁老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汇聚起了团团乌云,星辰明月统统都看不见,空气还沉闷的很,想来是要下大雨了。 看了一会儿后,祁老再次开口:“但……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做到小苏这般,就是好的。” “所以,爷爷你果然还是支持我当刑警的吧?” “相对于从政,刑警确实适合你。”祁老喃喃道:“况且现如今,刑警的危险性同样也在下降,丧心病狂的犯人越来越少了……” 轰隆隆! 话音刚落,天色骤然一亮,有道闪电划过,点燃了半片夜空,紧跟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霆响起。 这仿佛是某种信号,雷霆过后,便忽的起了风,风越刮越大,这雨估计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爷爷,回去吧,”祁渊轻声说道:“外边风大。” “嗯。”祁老应一声,背负起手,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便说:“你自己回去便是,不必管我。” “可……” “回去吧!” 祁渊顿足,而祁老则下了楼。 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祁渊的视线范围之内。祁渊却又站了一小会,便也跟着转身,回到了那个房间门口,轻轻敲门。 门倒是很快被打开,苏平站在门后,铁塔版的身影塞满了祁渊视野。 “走吧。”苏平说。 “去哪?” “回去。”他答:“要下暴雨了,趁雨下来前先上车。” “哦。”祁渊便后退两步让苏平出来,然后默默的跟在苏平身后。 走了几步,苏平忽然开口:“怎么了,瞧你兴致很低的样子,跟老书记闹不愉快了?” “没有,爷爷他比我想象中的好相处,聊的事儿也比较轻松,总之比我预计的情况要和谐许多。” 苏平忽的笑了:“你预计的情况?什么样儿?他让你喊爷爷,你捂着嘴不喊;他跟你讲道理,你堵着耳朵说不听不听?” “……”祁渊眼角一抽:“苏队你为什么会想的这么琼瑶风?” “怎么难道不是?” “也差不多吧。”祁渊别过脸,干咳两声。 几分钟后,他又补充说:“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自然而然的。他对我和我父亲只有愧疚,其实没有太多感情,而我对他就更加没什么感情了,只觉得心里怪怪的……所以现在的这种相处模式,对谁都好。” “你能这么想就行了。”苏平回道。 很快下了楼,有战士将苏平的枪械手铐等警械都还了回来,他道声谢,收好,便与祁渊上车,直接往平宽县城方向开去。 车子刚刚启动不久,祁渊忽然问:“对了,苏队,你有没有想过,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嗯?” ------------ 第165章 松哥 更进一步?”苏平嘴角扬起,瞧了他一眼:“你跟祁老书记说了些什么?” “没,”祁渊摇摇头,想了一小会儿,又老老实实的说道:“他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自然是不需要的,但想了下,我觉得以苏队你的能力,不该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我就问他能不能给你一个机会,公平竞争的机会。” “你这是要我欠他一个大人情啊!”苏平笑道:“像他这样的人,人情债可不太好还。” 祁渊一愣,随后赶忙解释到:“苏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好心。”苏平说:“放宽心吧,没怪你的意思,而且我也不打算接受。” “为什么?”祁渊问道:“你明明……” “我问你,再往上爬,怎么爬呢?”苏平打断他,说:“抢了老荀的位置吗?还是接替老赵头?都不妥,还不如当个二把手舒心呢。 又或者打算给我调离刑侦支队?调到市局某个办公室当主任养老?那你还不如直接革我职来的痛快点。” 祁渊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行啦行啦,你顾好你自己,抓紧成为能独挡一面的精英就好了。”苏平眼角弯弯,说道:“至于我,不需要你操心。况且我也一大把年纪,都想好等你出头我就申请退休了,这点时间,就让我安安稳稳的过,行么?” “知道了。”祁渊低下头去,轻叹口气:“对不起,我……” “不用为这种事说对不起啊憨批,”苏平脸上笑意更加浓烈:“虽然我不需要,但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考虑,也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和老荀没看错人,我能放心的把炬火交给你了。” “嗯!”祁渊重重颔首,暗暗给了承诺。 随后苏平继续开车。 山地支队距离平宽县着实不近,再加上路并不太好走,很是颠簸,预计恐怕得四五十分钟才能赶回去。 偏生又下了暴雨,豆大的雨点啪嗒嗒的打在挡风玻璃上,苏平即使将雨刷开到最大,眼前依旧是一朵朵雨花,眼中影响视线。 况且即使不算挡风玻璃上水幕的影响,暴雨之下,雨帘当中,可见度本就很低,加上地面泥泞不堪,湿滑非常,车也开不快。 所以预计恐怕得一个半钟左右才能抵达县城了。 苏平又不再开口,专心开车,祁渊便摸出手机刷了起来。 很快他便皱眉说:“苏队,这桩案子,影响很恶劣呃,往上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 “正常的。”苏平说道:“先是山区巨蟒体内发现一具被他人杀害的受害人尸体,紧跟着县公安局发生纵火爆炸,又爆出刑警中队长一家惨遭灭门…… 连我们的这样的单位都接二连三发生大事儿,下边的民众当然会恐慌了。事实上,这桩案子比你想象中的还大,市伟、省厅乃至省伟都在高度关注,不然你以为今儿华厅为什么会来?真的只单纯的是作陪么? 别看本案上头并没有明确要求限期破案,但实际上他们已经在明里暗里给咱们施加压力了,刘局也很难做…… 就现在而言,整个平宽县诸多干部,如果没有深厚背景的话,仕途可以说已经到头了,不少人事后还要被追究责任。 而我们……如果本案能尽快侦破并且破的漂漂亮亮那还好说,如果不能,咱们的下场比起平宽县方面的这帮干部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这……这么严重?”祁渊问道。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久不管事的老赵头为什么同意‘出山’冒险跑到平宽这边来?”苏平说道:“只不过这些事情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也没必要让你们承担这些压力,我们几个顶头的扛着就是。” 祁渊哦一声,继续默默的刷其新闻。 过了片刻,他无奈的叹口气,说:“骂我们的人可真多。” “难免的,别太往心里去,咱们工作也不是为了让人夸,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与职责就好了。” “可我挺在乎。”祁渊抿抿嘴,再一次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苏队,这么讲可能有点……怎么说呢,有点虚伪或者说功利吧,但说实话,我挺享受别人的夸奖,也享受别人的崇拜,我……” “这也是积极的内在驱动力。”苏平打断他,宽慰道:“不需要为此而自责愧疚什么。 只不过,如果你享受这些的话,那你就更应该尽职尽责完成自己的工作,不要落人口舌,别干点什么肮脏事儿,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到时候自然会收获你想要的夸奖与崇拜。” 祁渊轻轻点头。 随后二人再次沉默,苏平握着方向盘,静静的开着车。 一小时四十分后,他回到了县局,将车停在了刑侦大队办公楼下。 已经没什么大碍,硬是办了出院手续的晁志高打伞来接。 进了大楼,晁志高一言不发,只带着苏平往前走,苏平也什么都不问,就这么默默的跟上。 祁渊觉得心里堵得慌,压抑的很。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二楼会议室——今早发生的纵火爆炸案似乎给晁志高带来了心理阴影,所以他直接把门锁给整废了,门压根关不上。 只有俩刑警守在门口警戒。这俩刑警也是熟面孔,今早刚刚见过,同时他俩还是在佟浩杰家被迷晕的那两人…… 很显然他们俩也是晁志高的“亲信”。 此外,会议室里还有不少人,以荀牧为首,胡秋雨、王兆、老海、松哥、罗镇寰、老魏、凃仲鑫等人都在座,近三十号人将小会议室塞得满满当当。 阿先也换了别的民警,从市区跑了回来。 见到苏平进来,他们纷纷转头,苏平则只嗯一声,便直接带着祁渊入座,随后问道:“现在怎么说?” “今晚行动。” “查到‘大哥’等人的身份了?” “正在查,所以我们在这儿等。”荀牧说道,随后又补充:“不过应该很快。方添浩已经招供了,并指证句悦闻。而句悦闻也被市局纪委请去喝茶,嗯检方也有派人过去。 简单说,句悦闻没硬抗,招的挺干脆,并告知了我们这位‘大哥’的具体身份。” “别在关键的时候顿住啊喂!”苏平骂道:“这个‘大哥’怎么回事?” “和你先前猜的差不多,句悦闻和他闹掰了。而在此前,他可以算是句悦闻的白手套。”荀牧说,随后他抓起笔,用笔帽在桌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才接着道: “而更久远之前,大概十八年了吧,那时候,这位‘大哥’是句悦闻的下线卧底。” 听到这儿,祁渊眼角一抽,忍不住抬手扶额。 他脑海里浮现出如下画面: 大哥:带佬,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行动,我都混成团伙高层了! 句悦闻:别着急,稳扎稳打,现在证据还不充分。 三年后…… 大哥:带佬,你们还行不行动啊?我都成团伙老二了! 句悦闻:再等等,时机一到我们立刻行动。 又三年后…… 句悦闻:你们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组织即将展开行动。 已经混成老大的大哥:你说什么?警官有没有搞错,我们可是良民! …… 想到这儿,他眼角又抽搐起来。 在许多情况下,屁股决定脑袋都是真理,卧底混成了团伙高层,还很可能仍旧心系组织,可一旦真混成了老大,整个团伙都是他的了,这种情况下…… 而与此同时,苏平则皱眉说道:“你确定句悦闻不是跟咱们开玩笑的?他的卧底真混成了老大?” “我想应该不是。” “那他就是在撒谎。”苏平翻了个白眼,说:“卧底混成团伙高层甚至混成老二都不奇怪,但要当老大…… 呵呵,老大是能混上去的么?没有足够的人脉与手段,根本不可能取而代之,甚至即使前老大指定他继承他都干不好。 所以……什么混成了老大,要我说,他当时恐怕就没安什么好心思,估计就有这让自己心腹混进去掌握该团伙作为他白手套的打算,之所以这么跟纪检和检察院的人这么讲,恐怕是在想方设法为自己脱罪。 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还说了这个‘大哥’反过来用各种法子威胁他,他不得已只能配合对不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荀牧耸肩。 苏平又问:“这人叫什么名字?” “乔翰,”荀牧说道:“乔峰的乔,翰林院的翰。这是他的本名。当卧底后更名为王飞正,之后洗白又改名叫夏月新。 现在我们已经与‘那方面’取得联系,那边正在加紧调查,翻出此人曾经伪造的证件身份——嗯,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确实找过那个人。” 话音刚落,他手机忽的响起。 他翻出手机瞧了眼,立刻站起身:“查到了!同志们跟我走,立刻出发,目标……” “你们先去,我等会追上去。”苏平淡淡的说道:“另外,小祁、松,你俩留下,我有话对你们说。” 荀牧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随后一挥手,带人离开。 晁志高最后一个出门,临走前还对苏平打了个手势,问他要不要留人看着这儿什么的,苏平直接摆摆手表示不用。 很快人就走空了,小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仨。 “苏队,”祁渊这会儿才开口问道:“留我下来干啥子?” “你是独生子……” “这有什么关系的?”祁渊皱眉,打断苏平说道:“好几个师兄也都是独生子啊,他们不也冲上去了?” “听我说完。”苏平轻笑:“你不但是独生子,而且经验不足,加上又没配枪,就这样冒冒失失冲上去太过危险了,所以别着急。 我知道你想当英雄,我也不会剥夺你的梦想,只不过我也得保护你的安全才行,等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听我指挥吧。” “这……”祁渊犹疑一阵,随后点头。 接着,苏平又看向松哥,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他。 他取了一根,点上。 “松,”苏平也点了一根,说:“疫情期间值岗回来后,感觉你性格就变了很多,变得沉默寡言,很没存在感了。” 松哥挤出微笑,吐了口烟雾。 “这可不像你啊,”苏平又说:“以往的你绰号金毛,可是个大暖男,现在这模样……怎么?有什么难处?” 松哥轻轻摇头。 “松,”苏平抿抿嘴,一口气将烟抽了五分之一根,接着也不过喉,直接将白雾给喷了出来,忽的道:“我还可以信任你么?” “苏队你……”松哥终于开口:“不是始终都没真正信任过我么?” “职业病。”苏平叹口气,拍拍他肩膀:“也算是无妄之灾,你还在缉毒队的时候,卧底与副大队长双双变节,以至于你们那支队伍近乎全军覆没,连你在内只有三人生还。 偏生,你还是‘他’的搭档,是‘他’的兄弟,以至于那件事后,组织对你进行了长期、严密的排查。 最后,即使仍旧没发现什么证据与污点,你也被调出了缉毒队,进了我的重案队,成了我的手下。” 松哥轻笑:“都好些年前的老事了,提他做什么?” “不瞒你说,我也观察了你很久。”苏平却自顾自的说道:“不只是我,还有老荀。 毕竟吧,缉毒警出身,在最危险最黑暗最诡谲的角落挣扎沉沦了这么多年,最后遭遇大变,队友近乎全灭,你却还能如此阳光开朗,待人和善,说实话真的让人难以理解。 所以我和老荀都倾向于认为,这是一种伪装。因为只有刻意伪装,才能表现的如此‘完美’。” 松哥竟也轻轻点头:“我还是缉毒警的时候,‘人设’就是如此,把最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而自己制造一个‘人格’。久而久之,这种伪装却也成了习惯。” “我相信。”苏平说道:“人格——personality,来源于persona,本意本就是面具。假面戴的久了,自然也就成了你本来的面貌之一。” “噢?”松哥轻轻抬头。 “猜了这么多年,挺累了。”苏平说道,随后掐灭烟头,定定的看着松哥的眼睛,道:“所以我想干脆与你开诚布公的谈谈。 松,我可以信任你吗?” ------------ 第166章 包围 松哥吐出口烟雾,语气有些无奈:“苏队,这种问题,你问的这么直接,合适吗?” 祁渊在边上看的一脸懵逼,不理解苏平和松哥到底在说什么。 但有一点他还是能听出来的——苏平和荀牧,怀疑……或者说曾经怀疑过松哥。 可想到与松哥搭档的一幕幕,他又觉得很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松哥怎么会是内鬼? 不过祁渊也勉强算是成熟的刑警了,勉强能做到屏蔽主观情绪去看待各个问题。 于是他也发现,某种程度上说,松哥确实有嫌疑,因为就像苏平讲,松哥表现的太完美了。 这些心理活动祁渊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他低着头蜷在一旁蹲着,一言不敢发。 而与此同时,苏平终于结束了长久的沉默,轻轻点头说:“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松哥掐灭烟头,道:“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苏队你还能信任我,就像以往那样。” “好,那我就相信你。”苏平嘴角扬起,露出微笑。 “不怕信错人?”松哥眨眨眼睛。 “信错就信错。”苏平无所谓的说道,接着他又话锋一转:“既然我愿意信你,你呢?愿意信我吗?” “当然。”松哥终于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如果苏队你都不值得信任,那我想整个刑侦支队就……” “那么,”苏平打断他:“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松哥张了张嘴,随后长叹口气:“二月二十八号,正月初六,从那天起,我……没有爸爸了。” 苏平眉头一皱。 “当时我在执勤,职责在身,加上安需要,我没法回去,只能通个视频让他见我最后一面。” “肺炎?” “嗯。”松哥轻轻点头:“这事过去才不久,我真的……真的提不起多少性质,抱歉。” 苏平又递给他一根烟,随后拍拍他肩膀,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说?” “有什么必要呢?”松哥轻笑:“都过去了。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很快就能调节过来。 毕竟我都三十多了,我爸六十几岁的人,生老病死这方面,我早做好了心理建设,只是没料到这天来的这么早这么突然……” “需要我给你放个假么?”苏平又问。 “不用啦,我真的没什么事儿。”松哥摇摇头,又说:“苏队,咱们该追上去了吧?他们都走了十来分钟了,再晚怕追不上。” “嗯。”苏平站起身:“走吧,咱们也出发。小祁!” “在!”祁渊也立马站起来,然后恍恍惚惚的跟着苏平走出去。 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一个词:就这?就这??就这??? 如此严肃的把松哥留下来,说了一大通,问了老半天,就这? 就这么问了句能否信任,然后就揭过了? 但紧跟着,得知松哥父亲死亡…… 祁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松哥这一年来对他的照顾做不得假。而且说起来,情感上,祁渊也不愿意相信松哥真的有问题。所以这会儿祁渊心情有些复杂。 看了苏平一眼,犹疑一阵,他又摇摇头,决定不在想着许多,交给苏平去判断吧。 既然苏平愿意相信松哥,那他又有什么理由接着持怀疑态度呢? 三人各自领了一套黑色的雨衣,再领一把伞,便走出了刑侦大队大门,开伞往苏平的车走去——要不开伞的话,雨衣湿漉漉的,可就把苏平的座椅给搞湿了,整理起来怪麻烦。 “凤城镇西三百米,半山别墅园区。”苏平瞧了眼导航,便直接将车辆启动开了出去。 别墅园区距离县城也不是很远,六公里上下。 祁渊掏出手机了解了一下,说:“这个别墅园区是在十多年前建成的,里头都是独栋别墅,占地在二百八到四百四不等,都是一半面积为建筑,一半面积为独立院落的结构。 价格方面,他们卖的倒也也不贵,普通规格,也就是总占地二百八十平,带独立院落还带装修的三层小别墅,仅和二线城市三环左右的百平房子差不太多,一百多万,四百多平相对高档许多的别墅也才卖不到三百万。 就是别墅首付至少都得一半,而且就算这样贷款也不好批。但因为距离县城不远,卖的还是相当不错,入住率相当高。” 顿了顿,他又问:“苏队,那个‘大哥’就住在这?” “不,”苏平摇头:“忘了么,他们的根基并不在平宽县,而在清安县。老大老二老三和老五都常住那边——老荀这会儿就在往清安县赶去,同时那边也有大量同事配合行动。 而常住平宽的,只有老四和老六,老四已经落在了刘局手里,咱们现在要去抓的,是老六许则安。” “清安县?”松哥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现在赶过去得要一个多钟吧?来得及吗?还有,当地同事能放心么?能力配合咱们行动?” “放心吧。”苏平说:“现在的行动,实际上是对省厅负责,也是省厅在亲自指导,我们并不是主力,只负责‘配合’。 给你透点风,上头已经请了武警配合我们行动。当然,直接出动武警的话性质上相对比较恶劣,所以他们都会换上特警服,以确保万无一失。 而我们这次行动,同样也有相当于两个排的武警,也就是六十多人配合,再加上特警队的兄弟和我们的人手,百多号人,许则安肯定挡不住,也绝对跑不了。” “这……”祁渊张了张嘴,说道:“太夸张了吧?有必要吗?” “当然有。”苏平通过后视镜斜了他一眼,说: “首先他们手中拥有什么样的武器咱们并不确定,制式枪械管控十分严格他们或许没有,有的话数量恐怕也并不多。 但猎枪、气枪,还有土作坊生产的土步枪,乃至是用煤气、天然气、或者民用黑火药等生产制造的玩意儿,他们恐怕都有些。 这些武器或许稳定性、可靠性与安性等什么的,综合考虑之下远不如我们,但本身威力也相当可观,一个不慎便会阴沟里翻船,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其次,咱们这次行动,基本都在居民区之内,如果不能以雷霆之势将他们给拿下,影响了其他住户就不好了,要让他们劫持了人质那就更糟。” “是这个理。”松哥深以为然:“咱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缉拿嫌疑人,还得尽可能保证自身及周边群众的安。 尤其周边住户,人身与财产安务必得保证,否则就算拿下嫌疑人,后续也会有不少麻烦,行动就不能算完成功。” 祁渊若有所思。 几分钟后他又问道:“那我们到了目的地是直接行动,还是等一下荀队他们的消息,所有人都就位后再动手?” “到了地方先看看情况,随机应变。”苏平说:“如果条件允许,各方面同时动手自然最好。但如果没有条件,比如许则安察觉到不对意图逃跑,就必须立即动手了。” 祁渊嗯一声。 对经济不太发达的县城而言这会儿已经算是深夜了,路上没什么车,但暴雨依旧严重限制车速,即使没有红绿灯和堵车的苦恼,六公里也开了将近十五分钟。 下了车,撑起伞,祁渊一愣:“人呢?” “人要能轻易让你看见,咱们布控不就都暴露了吗?”松哥轻笑着解释说:“就是便衣也不靠谱,下着暴雨呢,又是‘深夜’,如果不是必要的话没人会在外头溜达,三两个人还好说,咱们百来号人,肯定不能摆在明面。 所以这会儿弟兄们应该都躲起来了才是,只等苏队这边下令行动,才会忽的蜂拥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将目标包围并缉拿。” 祁渊点点头,其实他也懂这个道理,毕竟已经见习一年,不再是那个啥都不懂的愣头青了。 只是这种情况他参与的不多,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而已,松哥开了个头他就猜到大概情况了。 于是静静的等松哥说完,他就回以一个微笑表示理解。 但苏平鄙夷的眼神依旧扔了过来,祁渊接受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行了,我们也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行动开始。”苏平说道:“离许则安的别野隔着两栋,有个空房,咱们就在那躲会儿。” 松哥点点头,撑着伞跟上。 三人走的不快不慢,低着头,苏平手上还提着一袋苹果、一袋荔枝,尽量保证即使有人在观察监视也不至于看出什么破绽来。但如果这样还是引起了许则安的警觉,那也没有办法,苏平只能下令立刻行动了。 想来应当不至于有什么问题,毕竟先前百来号人也是这般化零为整潜入到这个别墅园区中来的。 走了几分钟后,三人抵达目的地,里头有人接应,三人很快进入小别墅中,在车库下边躲雨。 苏平收伞,用力甩了甩将上边的水珠抖掉,又放下雨衣的帽子,便戴上耳机轻声说道:“各组,汇报下准备情况!各就各位了吗?” 之后便是一连串的就位报告。其中三组狙击手更是早就各自选择好最佳狙击点蹲伏了。 确认各组就位,却有人在实时盯着许则安后,苏平也松了口气,便直接打开装着水果的袋子:“用来伪装的工具,到了这会儿没啥用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咱分了吃吧。” 其余五人对视一眼,各抓了个苹果,擦了擦便直接啃了起来。 至于荔枝暂时没人动——荔枝比较甜,先吃它的话再啃苹果就没什么味道了。 几分钟过后,苏平将苹果核收好,又给荀牧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还在路上,便继续等待。 雨下的愈发大了起来。 祁渊抬头看看天,可惜看不清楚,便撇撇嘴吐槽说:“怎么偏偏下暴雨了呢?这场雨也不知道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 “难说,不过估计一时半会不会结束。”松哥摇头道:“瞧瞧,还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呢。 但说起来,暴雨其实也有好处,对我们的行动而言是相当有利的掩护,让咱们不至于那么快暴露。” “嗯。”苏平淡淡的应一声:“武警与特警兄弟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如果运气好的话,等行动的时候,说不定直到将许则安控制住,他才能反应过来呢。” 说完,他又摇头失笑:“太理想化了些,这个许则安挺谨慎的,目前发现他楼里至少有六人,可能还隐藏了些别的人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直接打穿过去,不大容易。” “他有饲养烈性犬之类的么?”松哥问道:“狗的鼻子挺灵活的,如果他养了的话,恐怕是个麻烦。” “有,而且不只是烈性犬,他们甚至还可能养了别的猛兽,”苏平说道:“毕竟该团伙的主营业务之一就是珍惜保护动物。 某些人的乐趣,咱们无法理解,说不定人家就在地下室整了头猛虎或者黑熊啥的,都不好说,得提醒行动的兄弟们注意安。” 祁渊皱眉:“室内遭遇大型猛兽的话,怕不好办吧?虽然我方手上有枪,可室内环境相对狭窄逼仄容易造成跳弹……” “所以除了狙击手外,半数战士配的都是微冲。”苏平打断他,说:“虽然威力比步枪小得多,但短距离内够用了,综合来看这种环境下比步枪更为合适,跳弹伤人的风险也降低了很多。” 祁渊点头,他也就是随口提一嘴而已,本身并不是特别了解,既然苏平他们已经有所意料,那他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松哥与苏平又轻声讨论起来,而三名特警则抱着枪小心巡视,避免出错。 就这般,又过去了四十多分钟。 苏平手机一震,他摸出来瞧了眼,便见荀牧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清安方面各组已就位。 “好!”苏平收回手机,又伸手按着耳机轻声说道:“各行动组,汇报各自情况!” 随后等了一小会儿,等各行动组表明就绪后,他又道:“验枪上子弹,准备行动!” ------------ 第167章 攻破 松哥掏出自己的手枪,检查了一遍,然后咔哒一声,将子弹上膛,不过保险没开,尽量保证安。 而祁渊只能默默的握住警棍。 “一二三组,”苏平又轻声说:“行动!” 一会儿后,祁渊就听到了枪声。 听上去他们应当并未用消音器与亚音速弹,而是用的普通弹,所以隔着几十米,又有暴雨和雷霆的遮掩,依旧能听得比较清楚。 毕竟05式冲锋枪本就是“双微”型枪,配合消音器与亚音速弹为微声冲锋枪,拆除消音器用普通弹则为微型冲锋枪。 想来以这次想行动的任务性质而言,“消音”的意义并不是很大,所以他们才直接放弃。 毕竟消音器的效果其实相当有限,因为消音器算是个错误的称呼,它的本名该叫抑制器才是,也即抑制火光与噪音,而非消除。 它真正的作用在于保护射手的听觉,同时一定程度上改变噪音性质,遏制其传播距离,甚至性能强些的消音器,配合亚音速弹的情况下能让枪声听起来不那么像枪声。 即使05微冲在这方面的性能相当优异,在距离枪口两米左右位置探测到的噪音“仅”有76分贝,相比于其他加装了消音器分贝也动辄在130往上的步枪而言是相当不错了…… 可这个音量,在一楼开枪,四楼照样能听得清清楚楚,哪怕外头正下着暴雨。所以说消音在此时并没有多少意义。 除非每打一枪都正好炸个响雷,说不定还能遮掩过去。 只是…… “苏队,直接就开枪么?”祁渊有些纳闷:“这种时候不应该包围的同时潜入,然后……” “武警兄弟的战术思路和我们有很大区别。”苏平摇摇头:“核心宗旨就不同,我们是在尽可能保证自身安与周围群众人身财产安的前提下捉拿犯罪分子,而他们是尽可能降低自己损失的同时歼灭或俘虏敌人。 行动的本质不同,行为模式自然也就不一样。他们应该是包围目标建筑的情况下直接派人潜入进去开始行动了,双方很快打起来……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 祁渊立刻打伞,想帮苏平遮雨。他摇摇头,直接把伞拿过,又戴上雨衣帽子,同时说:“各自打各自的吧,雨这么大,两人同伞不方便。” “哦。”祁渊应一声,又拿起自己的伞,与松哥一道跟在苏平后面。至于那三位特警,早在苏平下令的时候他们就先行离开准备行动了。 他们距离许则安的别墅不远,即使顶着狂风,也很快便走到了楼下——这一过程中苏平仨发现撑伞实在太不方便,就干脆收了起来,祁渊主动接过,一人带着三把伞,右手捏着个警棍。 而苏平和松哥都握着枪,神情戒备。 此时许则安别墅院子外已经被包围了,楼下停着好几辆车,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开出来的,这么迅速就能就位。 不只是院子外,院子里也有不少穿着特警服的武警戒备,他们一手抬着防爆盾,一手持枪,表情无比严肃。 枪声也明显了许多,突突突不停歇。 瞧见苏平过来,几人点点头喊了声苏队打过招呼,便又神贯注的盯着别墅。 正这时,祁渊忽听到一阵兽吼,紧跟着便瞧见头硕大的黑熊从别墅中冲了出来。 “这家伙果然饲养了大型猛兽!”祁渊心中一凛。 不过却没有太过担心,猛兽也是血肉之躯,扛不住枪械射击。如果是在空间狭小的室内还有点儿麻烦,但既然它冲了出来,就没什么威胁了。 当先的几名武警战士当机立断,立刻抬起枪扣动扳机,一阵短点射后,身中十余枪的黑熊便倒在血泊中,无力的呻吟着。 瞧着它无能狂怒的模样,祁渊心中也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许则安是出于什么目的培养的这只黑熊,可能只是某种兴趣,也可能是想作为被缉捕时的底牌,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枪械面前,这头熊根本没能对他们产生威胁。 很快,一伙嫌疑人就被逼到了天台,下边的武警立刻持盾抬枪,对准天台方向。 祁渊大致数了一下,还剩四人,其中三人隐隐将一健硕男子保护在身后,想来那男子应该就是许则安了。 “许则安!”这时,苏平忽然抬头放声吼道:“投降吧!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投降?”许则安低头看向苏平,笑了起来:“警官,我投降了,你能保我一条活路吗?” “我没法给你承诺。”苏平淡淡的说道:“但负隅顽抗必定死路一条,配合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你最好……”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许则安哼了一声,同时抬起枪。 “保护苏队!射击!”正这时,边上一人大吼道,同时抬起防爆盾对苏平飞扑而来。 与此同时,祁渊瞳孔猛地扩大一圈——天台上的许则安,右肩忽的炸裂,鲜血如爆掉的血管一般狂喷而出,持枪的胳膊也被打飞了出去…… 近乎与此同时,他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再之后,许则安才抱着断肩滚倒在地惨叫连连。 “狙击手!躲起来,找掩护!”保护他的三人呆了一瞬,立刻异口同声的吼道。 但此时又是两朵血花迸射,紧接着两声枪响,又两人躺倒在地翻滚,持枪的双臂直接被打断。 另一人立刻举起手,随后指头一松,手上的枪落在地上,接连咽了两口唾沫后,颤声喊出投降两字。 跑到苏平身边,将他整个身子挡在防爆盾后的武警低头说了两句,天台门便被踢开,一队特警蜂拥而出,将投降的嫌疑人拿下。 之后又有人带着急救箱冲进别墅,给受伤的武警与嫌疑人进行简单包扎。 苏平侧目,那人立刻会意:“急救车早就安排好了,不远,我让他们立刻过来救人。” “嗯。”苏平应声,接着又说:“再仔仔细细查一查,别有漏网之鱼。还有,查清楚这头黑熊从哪跑出来的,是不是有地下密室,里头还有没有别的猛兽或者犯罪分子。务必调查清楚,别有错漏,同时注意安。” “明白!”武警再次应声。 …… 很快救护车开进小区当中,将伤者转移,不少武警直接跟车,确保安,此外还特地抽掉了一小队战士开车跟上,保驾护航什么的。 又半个钟后,有特警从别墅里跑出来,对苏平敬礼,说道:“报告苏队,搜查完毕,可疑人员统统都被控制,安!” “辛苦了。”苏平点点头,随后左右瞧瞧,示意祁渊和松哥跟上,便直接抬脚走进别墅当中展开调查。 走了一路,他忽然顿足瞥了祁渊一眼,问:“怎么了?表情这么拧巴。” “苏队,我在想咱们这么干,直接派人冲进来把许则安打残,甚至把他手下都给干掉了好几个……”祁渊扶额问道:“这么干……合法吗?” “合法?”苏平啧两声,念叨了几遍这两个字,摇摇头笑而不语。 祁渊若有所思,果断自觉闭嘴,不再哔哔。 边上的特警这会儿说:“苏队,咱们是先去许则安的书房和卧室瞧瞧,还是先去地下室看看?” 苏平顿足,想了会儿后,说:“地下室吧。” “好。”特警便在前边带路,同时说:“地下室的话……说起来还有好些棕熊。” “有危险?”松哥问道,同时紧了紧手中的枪。 他摇摇头:“没有,这些棕熊都被关在笼子里,而且瘦弱不堪,状态非常不好。” 祁渊想到了好些年前看到过的新闻,脱口而去:“取熊胆?” 特警看了祁渊一眼,点头:“严格来说是取胆汁,等棕熊撑不住的时候可能才会将胆囊摘除。 这玩意儿曾经属于名贵中药,后来受到上头严打而禁绝,且官方专门给出了五十四种与熊胆功效类似的中草药,情况这才好转。 但东南亚那边受我国文化尤其中医文化影响较深的地方,这东西依旧屡禁不止,非常抢手,不说价值连城也差不太多了。”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名贵。”苏平淡淡的说道:“不过也确实价值不菲堪称暴利就是了。” 说着几人走到了地下室入口——其实就是电梯口,不过一来电梯需要密码启动,而来通向地下室的“按钮”也被隐藏了,算是双保险。 还是投降的那家伙说了密码,并用钥匙打开保险盖,才看到-1与-2两个按钮。 “地下室有两层?” “地下二层藏着金条和现金,还有许多瓶瓶罐罐密封袋,里头装着白色粉末颗粒、药液、胶囊、药片等,怀疑可能是独品。”特警说道:“地下一层就是刚说的,关押这些大熊的地方。” 苏平点点头,特警便按下电梯按钮往下落去。 很快到了地下一层,电梯门打开,迎面就闻到了一股臭味。那是粪便尿液等排泄、排遗物混合在一块的味道,但并不算特别浓烈,还可以忍受。 显然地下的卫生与通风条件意外的还不错。但想来也是,毕竟是许则安自己的房子,哪怕是不住人的地下室,理应也会稍微爱护些不会瞎折腾。 如果该团伙还有别的窝点,恐怕环境方面就比这儿恶劣的多了。 另外祁渊还发现这个地下室竟然还挺大,中间也没有隔断,只有许多承重柱和少许承重墙支撑着,高度目测在三米二到三米三左右,面积得有四百来个平方米,比地面建筑占地要宽得多,应该是将整个院子的范围都给占据了。 入眼就能瞧见许多个硕大的黑铁笼子,里头各自关着一头棕熊。这些棕熊确实都瘦骨嶙峋的,瞧上去凄惨无比,多描述几句都可能被河蟹。 祁渊长长的叹了口气。 苏平则径直走向那几个“工作人员”,他们此时都被战士们控制住了,双手被束缚在伸手,蹲在地上,脑袋上还盯着枪,一动都不敢动。 “这里,你们负责的?”苏平低头,淡淡的问道。 那人抬起头,赶忙说道:“警官,警官,你听我狡辩,我们也只是听老板的意思干活,没得选的啊,都是上边的意思,我们……” “狡辩。”苏平呵两声:“你是企图逗笑我,让我对你网开一面?” “没,我没……” “行了,说说吧,几头熊?” “四十七头……” “我问你们总共关了几头熊?” “那我就不清楚了,怕是得两百往上吧。”他抿抿嘴,非常配合的说道:“最威武最雄壮的那头,老板舍不得整,留着养,天天大鱼大肉的,那伙食我看着都羡慕。 但其它的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只能被关着取胆汁,死了以后还会把熊掌胆囊之类值钱的都取下来……” “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这我也不清楚啊。”他连连摇头。 “除了熊,还干些什么?” “不知道啊,我们就都是些小人物,上头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哪能知道那许多。” “再下边那层,去过没有?” 他连连摇头。 “真的没有?” 他再次摇头:“没去过,老板也不让我们去。记得有一回有个兄弟没忍住好奇,趁着坐电梯的功夫偷偷下去了,结果我们就听到砰的一声,再接着他就被送了回来,脑袋上开朵大花,死的特别惨。” 苏平眯眼,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 摇摇头,他也不再多问,左右扫了一圈后,说:“等会通知有关部门的同事过来一趟把这些棕熊都拉走吧,能救治就尽量救,没办法的话至少给它们一个痛快……算了,这方面我们也没决定权,通知过去就好。” 松哥点头答应。 苏平又说:“走吧,再去下层瞧瞧。” “苏队,”祁渊则忽然说:“我想不明白,你刚说过,熊胆确实是暴利,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值钱,对吧?” “嗯。” “而这下边,藏有大量的金条、现金,以及疑似独品的东西,对吧?” “嗯。” “别的先不说,独品……一个月的利润,恐怕就比这些棕熊一年能出产的利益还高得多吧?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养着这些棕熊呢?高成本高风险,赚的钱还不如别的生意多?” ------------ 第168章 搜查 “不要只看表面利益啊小祁!”松哥轻声解释说:“除了表面上的金钱之外,还有些隐形的好处,甚至这部分好处至关重要,是该团伙立足的根基。” “什么隐形好处?”祁渊思索一阵,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就直接开口问道。 “人脉。”苏平淡淡开口:“有些大佬需要这些,而他们能够提供,彼此这就搭上了关系。某种程度上说,这玩意比钱还好使。” 祁渊恍然:“原来还有这种意义……各种弯弯绕绕可真多。” “嗯。”苏平点点头:“这帮家伙的各种手段,有时真的超乎想象,什么烟盒卷钱,什么字画藏金,十字绣用金线……这些都是十年前的老手段了,现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法子更让人开眼界,咱们也得与时俱进才行。 好在这方面,更多是检方那边在头疼,我们碰到的还是以冲动犯罪为主,没太大的难度,有时甚至会碰到很奇葩的案子,憋笑憋的怪辛苦。” 祁渊深以为然,毕竟也入行一年了,该懂的都懂。 言语间,三人跟着那名特警来到地下二层。 这儿明显经过了一场恶战,地面上还有血迹,电梯外门也能瞧见不少的枪眼。 有五个犯罪嫌疑人被押在墙角,十名特警盯着他们。 祁渊轻叹口气。 光看现场的痕迹,他就知道武警战士与特警兄弟为了拿下这肯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毕竟想下来就只能经过电梯,而敌人显然早早就架起了武器,电梯门一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扫射。 他们只能扛着防爆盾顶着枪林弹雨冲出去,离了电梯,摆脱绝对的地形劣势,然后才能发动反攻。 好在敌人手里没有爆炸性武器,否则在电梯内这么狭小的空间当中发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而除此之外,房间中央还堆了一大堆东西。 有目测超过两立方米的陷阱堆,还有铺开的大量金砖,以及摆在上边的许多土质枪械、武器和袋装、灌装的药物。 祁渊咽了口唾沫。 其他那些东西先不说,金砖加现金,总价值恐怕几亿个叭? 不过仔细瞧瞧,金砖貌似不是特别多的亚子,虽然数量不少,但多是五十克、一百克和五百克规格的,一公斤规格的也有但是少,大致估算一下,总共应该不超过五十公斤,价值也就两千万上下…… 也就…… 脑海中回荡着这两个字,祁渊觉得自己有点飘了。 走出电梯间,苏平没搭理那堆现金和金条,只戴上手套拿起了一袋面儿瞧了起来。 “光看着,我也没法判断这是啥玩意儿。但肯定不会是寻常面粉。”苏平摇摇头说:“让人过来勘验一下确定种类和重量吧,这些都是重要证据。” 说完,他抬头看向蹲在角落的那五人,问道:“他们五个啥情况?” 祁渊目光也落了过去。 再一看,隐约察觉到了点儿不同,其中两人显得有些“离群”,而且虽然也戴着手铐,但特警的枪并没有指着他们。 而另外三人则不时瞪他俩一眼。 “他俩自称是卧底,”那特警回答道:“事实上我们的战士下来时,也多亏了他们忽然发难制造了一点儿混乱,否则我们也没法轻易从电梯中出来,恐怕得付出更大的伤亡。 从这个角度考虑,他们就算不是卧底,也算是有重大立功表现了。” 苏平轻轻点头,随后走过去,与两位穿着特警服的武警战士说了两声,便领着以为疑似卧底的战士走到一旁。 祁渊挣扎着将视线从那堆巨款当中抽离,紧紧地跟在苏平身后。 走到另一处墙角后,苏平打开了他的手铐,然后又重新铐上,将他原本背负在身后的手挪到前边,然后递给他一根烟,帮他点上,才问道:“你的上线是谁?” 那人抿抿嘴。 “怎么,不放心我?”苏平问道。 “不是,到了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总不能说你们这样的行动都还只是演习而已吧?”那人抽了两口烟,随后自嘲一笑,说道:“只是……说来挺可笑的,他在三年前被双开并判刑了。” 苏平挑眉。 “很讽刺吧?”那人叹口气,说:“我们在这出生入死,每天都在冒着生命危险,结果上线却在吃香喝辣,倒向了……” “讲不过去。”苏平摇头打断。 “怎么,你不相信我?”他抬起头来盯着苏平,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呵呵,果然,人间不值得啊,我们为了信仰抛头颅洒热血,结果到最后连个相信我们的人都没有。苏队,我还以为你跟其他人不一样,没想到……” “先别激动,听我说。”苏平轻声道:“个人来讲,我很佩服你们,你们能做到的事儿,我没把握也没信心做到,更别说做的更好。 但,这里头有个逻辑问题——你说你的上线堕落了,那么,身为卧底的你又怎么……” “原来是这个。”他也打断苏平,再次自嘲笑笑:“这个啊,很简单呐,因为我们几个都变节了,而不肯投降的那几个都死了。 是咱们亲手杀了那几个兄弟作为投名状。去年下半年,他们团伙开始搞起这生意的时候,我们更是主动服毒。但就算这样,他们依旧不完全信任我们,只让我们干点苦力活,比如在这里看场子什么的。” 苏平握了握拳。 祁渊则心中凛然。 别看这人说的轻描淡写,但祁渊很清楚这里头的凶险,也能看出这人内心深处的痛苦。 即使卧底之间理应是互不认识的,但在身份揭露的那一刻,他们自然就成了战友,成了生死兄弟。亲手将同行解决以作为投名状,他心里恐怕并不好受吧。 如果他已彻底堕落,良心泯灭,那还好说。可从他最终果断冒险出手攻击其他匪徒,为武警、特警争取时间摆脱地利劣势的行为来看,他,或者说他们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这些年,他们恐怕很难熬吧? 除了内心煎熬之外,他们的生死危机其实也并没有解除——就像他们自己说的,卧底身份一旦暴露,就基本不可能真正取得团伙的信任了,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被干掉…… 半分钟后,苏平松开了手,轻声问:“那……其他人呢?” “伤的伤,死的死。”他说:“其他地方不太清楚,看着这儿的,我们的兄弟,连我在内一共五个。察觉到这儿暴露,发现电梯运转后,我们几个对视了一眼,很快就达成了共识——帮你们争取时间。 然后他们仨,有两个直接被乱枪打死,一个重伤生死未卜……我们俩运气好,在他们反击之前找到了掩体,一边牵制他们一边掩护自己,不然我们俩恐怕也挂了。” 那特警点点头:“我们组织起反攻的时候,我看到的情况差不多是这样。当时这下边人挺多的,目测得有二十多人吧,也是我们这次行动中打的最激烈的一场了。 说实话,他们五个,即使是忽然反水猝不及防,想要引发这种程度的混乱也不容易,真的是拿命在拼了。 一直到我们第二波同事下来支援,才算勉强占据上风,而到了第四波支援抵达才算控制住局面,就这样我们也伤了十几个兄弟——你们看到了,电梯太小一次来不了多少人。” 苏平轻轻点头,咧嘴说道:“回头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喝酒。” “不用不用。”他摇头说:“百多号人呢,太破费了。” 随后他又说道:“苏队有心的话,咱们庆功宴上干几杯,我们这帮兄弟轮着干你!” “好……”苏平点头,但紧接着眉头一挑:“等等,不是,你说什么?” “嗯?”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后立马干咳两声:“口误,口误,一起灌你,找你干杯。” 苏平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只看着这名卧底。 祁渊也是,看着这卧底,心中五味杂陈,十分复杂。 不管怎么说,这卧底变节了,还杀了人服了毒染了瘾…… 下场肯定是好不了,牢底恐怕都要坐穿,即使他最后的行为可以算是重大立功表现,也不能免刑,最多减轻一些…… 而这一切的源头,某种程度上说,都是他,或者说他们的上线…… “等等……”祁渊忽然想到件事儿:“这下边,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整整二十多个?而且,孟队的线人先不说,卧底就有好些……搞什么鬼?这么一个犯罪集团怎么会塞进来这么多卧底?” 他莫名想到柯南里的黑衣人组织…… 咳咳咳,那也是卧底扎堆的存在。 心疼琴酒,琴酒尽力了…… 又问了几个问题,了解了些许细节,苏平点点头,又给他一根烟,然后将他送了回去,换了另一人过来。 那人比他还平静许多,静静的讲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其实跟刚刚那位说的也差不多。 再次将他送回去,祁渊才捏着下巴问苏平:“奇怪,这个团伙……到底有多少线人?二十个?五十个?塞了这么多人,怎么还十多年下来,竟然都毫无进展呢?” “道理还不简单么?”苏平轻笑道:“这根本不是个单纯的犯罪团伙,还是句悦闻的白手套。所以没办法,他们只能一边敛财,一边捏着鼻子认下他们塞进来的卧底。 然后,通过这些卧底,不断的剪除他们的一些外围不法势力,以及捣毁他们的合作伙伴,捣毁那些犯罪团伙。 所以你以为为什么这些卧底交了‘投名状’之后就能安然无恙了?真当这团伙人员并不弑杀什么的么?错了,他们只是不敢过线而已。” “这样啊……”祁渊在正值方面的智商实在不高,苏平点出来,他才能想到,才恍然大悟,随后又忍不住说:“这么说起来的话,这个犯罪团伙也是真的惨。” “惨什么?”苏平冷笑道:“活该!” 说着他指向中间的那堆钱财、药物,说:“这些东西虽然不明白具体都是什么类别,但从信天翁给的工艺品中的信息看,显然无一例外都是独品,而且种类繁多。 别的不说,单单就这里的这些药物,就算他们团伙有五百个人,均摊下来每个人都吃得上枪子。你说,他们惨?能同情?” 祁渊缩缩脖子:“我也就随口一说……” 苏平没再多讲什么,只点点头,又在这附近扫了一圈,便转身离开。 离开前他吩咐特警、武警们先将嫌疑人带上去,统一看管。这儿留下四人保护现场即可。 回到一楼,苏平问道:“许则安的书房在哪儿?” “二楼,跟我来。”特警领队说道。 不管用不用得上,也不管用来做什么,别墅里大多都会专门设置个书房,许则安也并不例外。 书房面积算不上大,目测二十个平房左右,里头摆了个硕大的办公桌,还有好些书柜,书柜中书不少,各式各样的手办、摆件也很多,价值不菲。 祁渊大致估算一下,这一张书柜,恐怕够的上二环一套百平左右的房子首付了。 “看不出这个许则安竟然还喜欢手办。”苏平吐槽两声,随后靠近个绫波丽的玩偶,打量了两眼,点点头:“挺精致的,没个几千块怕是下不来。” 接着他又转身看向那张大办公桌。 “抽屉里有一支枪,六枚子弹。”那特警立刻说道:“枪是92式,子弹是9mm规格的。 理应是某个同事丢失的枪支,膛线完好,编号清晰,只要一查应该就能直接查出来。” “嗯。”苏平轻轻点头:“应该是丢枪了,如果是通过关系弄出来的普通枪支或者报废枪——先不说能不能弄到——他们应该会将膛线与编号磨损掉才是。只有偷得的丢枪,才相对而言不会太过谨慎。” “卧室还有一支猎枪。”特警又说:“机械结构契合度一般,工艺水平一般,估计是用土方法整出来的,稳定性应该很差,但威力也不容小视。” ------------ 第169章 审讯(为悦冻窝芯大佬加更,理由我也不知道但那不重要) 苏平和松哥点头,作为老刑警,这些基础知识他还是都懂的: 其他各式各样复杂的单兵武器姑且不言,单纯就从枪械来说,一战中后期的枪械威力就已经过剩了,而现在普通常规枪械所用的弹药大多都是“中间威力弹”。 或者换句话说,现代武器,在单兵常规枪械这一块上追求的已经不再仅仅是威力,而是威力、后坐力、可靠性、易用性、标准化、模块化等多方面的综合分值。 过高威力的枪弹,往往会造成后坐力过大、稳定性下降等问题,其它的还有诸如弹头破碎弹跳等麻烦,以及迅速贯穿目标躯体导致击伤性能反而降低之类的苦恼。 毕竟普通枪械的弹头的杀伤力与威力也并不是成正比的,它的主要击伤机制也不在于高动能下贯穿目标,而在于空腔效应。 所以一些土法制造的枪械威力并不逊色于普通警用乃至军用的手枪、微冲和步枪,在老刑警看来一点儿都不奇怪。 而最大的难题,即易用性、稳定性、后坐力等方面,以及各方面之间取得平衡,才是真正需要下大力气,烧海量的经费,经由无数次对比试验取舍后才能整出来的。 至于口径即正义、威力即性能等言论,单就手枪、冲锋枪与突击步枪而言已经过时了。 ——松哥如是给祁渊解释道。 祁渊也只是笑笑,说:“松哥,你跟我讲这些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就训练时摸过几次枪,这些知识记归能记住,但不能实践操作对比的话也就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概念,和纸上谈兵也差不太多,没法子活学活用的。” “哪有多少次机会给你实践操作啊。”松哥失笑摇头:“这年头多数刑警还不是只有训练打靶的时候才能真正用到枪,平时也就是一个威慑性的武器罢了。 别的不说,好些刑警干了许多年,都没真正在任务中对匪徒开过枪呢,对天鸣枪警告警告就是了。” 祁渊了然,表示明白了,说:“那我好好研究下。” “嗯。”松哥颔首。 苏平斜了他俩一眼,没多说什么,既然松哥愿意给祁渊科普,他也乐得轻松。 “倒是和松把话讲开后,他总算也恢复了点原来的模样。”苏平又暗暗想道:“是因为父亲去世刺激到他,念起这些年我们对他的戒备与怀疑,心理有些不舒服或者患得患失么?” 又摇摇头,将这些想法赶出去,他便继续在书房里勘察起来。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好勘察的,大致看过一遍,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证据。 不过单单地下室二层的那一大堆赃款赃物,还有书房与卧室的枪,已经足够确定这家伙的罪责了。 可惜他受伤太重,右臂齐肩而断,这伤势以现代医学手段处理起来也不轻松,治疗需要大量的时间,一时半会没法展开审讯。 正这时,他感受到手机振动,便将它从口袋里掏出来,瞧了眼来电显示,便关闭静音接通说道:“老荀,你那边也搞定了?” “嗯。”荀牧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挺顺利的,大哥夏月新、二哥楚华宝和三哥柳南芸都落网了。 另外,石明泰应该算是自首,我们行动之前,他就直接和我们的人取得联系自首了——嗯,不是和当地同事联系,而是直接与我们联系。 不过说起来,当地同事对本案也有管辖权与调查权,不过有上头负责安排,他们也没话说,扫了不少麻烦。 另外有点儿意外啊,柳南芸是个女的,三十七岁,但偏偏让人叫她三哥而不是三姐。想体现自己巾帼不让须眉吗?” “噢?柳南芸?”苏平也有些诧异,不过说起来都只是小事而已,他也不很在意,便接话说:“我这边也已经结束,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就是主要目标许则安被狙击手打断了胳膊,目前正在接受治疗,短时间内恐怕没有办法审讯。” “我这边倒还好,除了楚华宝被打断了膝盖之外,夏月新、柳南芸都乖乖投降了。”荀牧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我打算将他们带到平宽县审,这也是上头的意思——相比于我们余桥,华厅更不信任邻市。” “嗯,那就带回来再说吧。你那边搜集到多少证据?” “主要是赃款与大量的野生动物。你那边呢?” “赃款、黄金、违禁药物。”苏平淡淡的说道:“你那边没有药物?” “没,不过柳南芸投降的时候告诉我们一条重要线索——楚华宝与许则安关系密切,他们俩是激进派的首脑,而剩下四人则都是妥协派的。” 苏平若有所思,随后轻轻颔首:“等你回来后咱们再好好聊聊吧,现在先这样……我是在许则安家里等你,还是去市局?又或者,看守所?” “县看吧,市局和省厅的同事已经接手了那儿,安全。另外刑禾通也可以带过去了。”荀牧回答,随后说了声回见,便挂断了电话。 苏平放下手机,将大概情况转告给松哥和祁渊。 “倒是不意外。”松哥轻声说:“既然搞起了药品,那肯定已经丧心病狂了。这帮家伙早已没了人性,而且知道自己一旦落网那肯定必死无疑,所以选择负隅顽抗也很正常。” 苏平接过话:“所以方添浩、石明泰先后自首,夏月新和楚华宝见事不可为,也了选择投降,但许则安、楚华宝反抗到底,最终一个被打断了肩膀,一个则被打碎了膝盖。” “那这桩案子,应该算是结束了吧?”祁渊问道。 “还没呢,还有许多收尾工作要办,”苏平轻轻摇头:“而且,检方恐怕也有得忙了。” 随后他又看向松哥:“通知一下,让老魏他们过来一趟吧,好好的把现场勘查过去,将证据都给收集好了,不能有半点疏漏。” “我留下来盯着吧。”松哥微笑,想了想,又补充说:“算了,我还是跟你一块……” “你愿意的话,自然再好不过。”苏平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辛苦你了,这是个细致活,可能要忙碌一通宵,看着点。” “好。”松哥嘴角扬起:“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不过……苏队,你真的相信我了?” “说相信,就相信了,哪怕信错人也没关系,我会负责。”苏平的手再次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这么多年的交情,值得我赌一把。” 松哥笑容散去,脸色归于严肃,重重的点头说:“放心,苏队,保证不让你失望!” “武警特警会留在原地保证你的安全,我也会留部分同事下来,暂时归你指挥,听你安排。”苏平说一声,又说:“小祁!跟我走。” 随后他掏出对讲机:“重案大队二中队留下,其余人,收队!” …… 半个钟后,苏平等人抵达位于县城西侧的县看守所。 当然,被苏平带走的那些刑警自不可能全部都赶过来,他们都带着今晚行动逮到的嫌疑人,前往县局或者就近的派出所对他们展开讯问。 毕竟这是个相当庞大的犯罪集团,不仅仅是捣毁核心团伙就能将它连根拔起的,从上到下,都必须铲除干净。 而一次行动其实难免有漏网之鱼,因此必须尽快展开讯问,得知更多嫌疑人的情况,逐一传唤、拘传乃至拘留。 所以目前待在平宽的,可供调动的数百警力,全都调动了起来。且余桥方面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这儿输送警力。 长时间调动大量警力投入到一桩案子当中自然不可行,但这种紧急情况突击行动,时间控制在二十四……或者延长些到三十六乃至四十八小时以内,还是没问题的。 当上头展现出决心的时候,下边就能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与执行力。 尤其以句悦闻为首的一帮人先后被“约谈”,阻碍被逐一扫除,下边的执行力就更强了。 就是比例并不算多但其实也不不能说少的老油条,这会儿也打起精神,从自己的残躯之内挤出了强大的力量,爆发出了不俗的行动力。 …… 苏平打了个电话,得知荀牧至少还要半个钟才能抵达现场后,便在看守所内换了身干净衣服与鞋袜——虽然穿着雨衣和水鞋,但暴雨实在太大,他们依旧湿透了。 接着,他发现刘局亲自带着方添浩来到县看。 苏平头发都顾不得吹,通知祁渊赶紧过来,就跑去和刘局见面——当然这么着急忙慌的并不是为了刘局,而是为了线索和真相。 否则的话,别说刘局,华厅来了都得等他吹干头发再说…… “刘局。”在审讯室中见了面,苏平点点头打个招呼。 刘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后递给他一本记录册,说:“这是我们先前审讯记下来的,他的供词,你看看,瞧瞧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看看要不要再补一遍询问。 我毕竟许久没直接接触案子了,有点生疏,而且这方面硬要说起来,咱余桥范围内恐怕没几个比你更专业的了,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听听你的意见。” 苏平应了声是,随后接过记录册大致翻看了一遍。 同时祁渊也赶了过来。 刘局露出微笑:“小祁啊,过来。接下来交给你和老苏了,我就在边上看着,旁听。” 祁渊眨眨眼睛,有点懵,但很快反应过来,点头表示明白。 但没想到刘局并不是去隔壁的监督室,而是搬了个小马扎坐到了角落。 似乎是身上的白衬衣有点咯皮肤,他很快又站起来,略微松了松腰带,抬手重新理了理衬衣下摆,整齐的塞进裤子里,又重新坐了下去。 在祁渊看来,这时候的刘局一点儿都不像是个领导,反倒像是邻家大叔似的。 苏平却在背对着他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撇撇嘴,觉得刘局实在是无耻极了,堂堂二监竟然用这种法子对个二拐的见习警如此示好,装模作样显得他像多平易近人似的…… 苏平忍不住叹口气,果然,曾经的刘局是个好警察,现在的他,不说堕落不堕落,但至少他如今首先是个政客,在不与此冲撞的前提下的其次,才是个警察了…… 念及此,他不由百感交集——屁股决定脑袋,当真就是真理了吗? 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了情绪,仔仔细细的浏览起记录册来,不一会儿就大致看了一遍,随后交给祁渊,让祁渊也瞧瞧。 同时,苏平则抬头看向方添浩,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们六人,谁下令杀害信天翁的?” “信天翁?哦,安志河吧?。”方添浩正襟危坐,很是配合:“他让人干的。但我们也同意了。” “为什么杀他?” “他瞧见了绝不该让他瞧见的事儿。”方添浩说:“他追去了香叶园小区看到了我们,也看到了句……句悦闻。 如果只是看到句悦闻的话我们还能当做不知道,但很遗憾,我们几个的身份同时暴露,只能对他动手了。 虽然我们有信心,他这些年应该一直没查到核心证据,但……大哥二哥他们的身份,就是核心线索,只要你们确认了我们六个人的身份,没人再能保持神秘……以你们现在的手段,想端掉我们恐怕再容易不过。” “你们给他服用药物了?”苏平再次问道。 他摇摇头:“这个问题,之前的人也问过我。我不知道,我甚至直到去年十二月份才发现,老六那家伙竟然背着我们搞起了这种生意,到了一月初才知道他还在老五明面上合法的标本里藏毒,运输他的药。 至于他给安志河用药的事,我真的不清楚。但安志河是卧底对我们六个人来说都不是秘密,他用这种手段想试着控制安志河,我觉得也不奇怪。” 苏平嗯一声,经验告诉他方添浩并没撒谎,而且这个答案,先前他们也大致猜到了。 几秒种后,苏平又问:“为什么和句悦闻闹掰?” ------------ 第170章 转正 半小时后,苏平结束审讯,对着刘局轻轻点头,表示没问题。 刘局满意的嗯一声,站起来背负着手离开了。 同时荀牧也终于赶了回来,和苏平打声招呼,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审讯。 一审便是一通宵。 期间不时有人被带进来,又有无数指令从看守所中传出,海量民警纷纷行动起来…… 一轮风暴,以余桥市平宽县为中心,浩浩荡荡的掀了起来,一掀就是好几个月。 ……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祁渊从警已满一周年了。 某些部门的效率极低,许多民警甚至转正半年后,警察证才能下来,但祁渊不一样,效率飞快,这天便收到了他的证件,与之对应的还有警号、警衔等等。 他的两拐终于能换成一杠一花,成为三级警司了,也真正拥有了执法权。 “可以啊小祁!”松哥拍拍他肩膀:“转正啦!算是个喜事儿,今晚下班咱们去搓一顿?” 祁渊露出笑容,重重点头:“好啊!喊上荀队、苏队他们一块,咱们吃螃蟹去。” “吃螃蟹?”苏平的声音传来,接着就见他俩并肩而至。 苏平摆摆手说:“我不行,过敏,你们吃吧!” “那换一个吧,”祁渊想了想说道:“半年前吃的那家自助羊肉火锅就很不错。这次我请客,荀队、苏队、松哥,这回你们可别抢买单了。” “你请你请。”荀牧咧嘴笑道,随后取出一个羊皮纸带递给祁渊。 “这是什么?” “持枪证。”荀牧微笑:“从今天起,任务中你可以配枪啦!” “噢?”祁渊赶忙将纸袋子拆开,从中摸出本墨绿色的公务用枪持枪证,会心的笑了起来,然后赶紧将之放在口袋中收好。 “加油好好干。”苏平拍拍他肩膀。 话没说完,又民警跑过来:“荀队,苏队,你们果然在这……那个,出事了!” “火锅泡汤了?”荀牧眨眨眼睛,然后问:“什么事儿?” “有个行李箱里发现了碎尸……” “又TM是行李箱藏尸案?”苏平皱眉:“怎么回事?” “呃,严格来讲不是。”那民警摇头说:“是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拖着行李箱到派出所自首,派出所同事一看行李箱里装着尸块,就立刻将本案上报到区大队。 而碎尸案都是大案,所以大队又上报给我们。荀队、苏队,你们看,咱们……” “接。”苏平立刻说道:“松,摇人,我和老荀先过去,你把人喊齐了就直接过来。小祁,你跟我们一块走还是跟松一块?” “跟你吧。”祁渊说道。 苏平点点头,嗯一声,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 二十五分钟后,三人抵达红山街道派出所。 嫌疑人邱藏海已被扣押在留置室内,装有尸块的行李箱也被搬到了二楼,总不能让它一直留在一楼大堂处。 派出所负责人与刑警中队几人将荀牧仨迎了进去。 没有过多寒暄,他们都知道苏平的脾气,便直接领路走到二楼放着行李箱的房间。 一进门,入目便是个巨大的行李箱,目测是33寸的,即旅行拉杆箱的最大规格。 此刻行李箱大开,祁渊瞥了几眼,发现这箱子并没有装满,不过想来也是,这么大的行李箱直接把人塞进去都够了,更何况…… 尸块也不算太碎,被分解成了二十余块的模样。而且存在明显生活反应,不需要法医鉴定,见多了这类案子的祁渊都能看得出来。 苏平迅速走上前去,蹲下身瞧了眼,微微皱眉,又扇动空气引到自己鼻尖嗅了嗅,说:“怎么有股鱼腥味?” “嗯?”荀牧一愣,也赶忙过来嗅了两口,点头:“确实有股味儿,不轻不重,还算明显。” 祁渊也走上前来,看向行李箱内部,最后目光落在了角落的那一滩血水上说道:“苏队你们看看,这血水……好像很淡?” “确实。”苏平瞥了眼说:“感觉像是被稀释了一样。” 祁渊鼻尖儿轻抽,也跟着嗅了嗅味道,随后说:“结合这股鱼腥味……你们说这尸块会不会曾被冷冻过?就那种冻海鲜的冷冻库。”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灵机一动,点头。 随后他问:“嫌疑人在哪里?” “留置室关着呢。”中队长回答。 “过去瞧瞧。” “那我留这儿看看。”荀牧说道,同时从口袋中摸出手套戴上,并问道:“行李箱上的指纹什么的,都采集了吧?” 有刑警点头。 同时中队长侧身:“苏队跟我来。” 苏平瞧了祁渊一眼,祁渊犹豫一阵,也同样选择跟上。 很快带他们来到留置室,祁渊在门外往里头看了眼。 就见到个胡茬邋遢的中年汉子坐在里边,低着头一言不发。但很快他就察觉到有人站在外边,便抬起头瞧了眼。 祁渊眉头一皱,这家伙眼窝深陷,黑眼圈浓的吓人,眼珠子上满是血丝,憔悴的让人生怖。 ------------ 第171章 推测(为运营官明月加更) “就怎么?”苏平追问道。 “死了。我慌急了,只好把他剁碎,想扔进海里头。”他说:“但越想越害怕,整夜整夜的失眠。他是我女婿呀,就这么失踪了,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我家,这……明摆着跟我脱不了干系。 苦恼了好久,没有办法,想想还是自首吧,好歹争取个坦白从宽。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苏平轻轻点头:“作案过程,再详细说说。” “刚说完了啊,”邱藏海道:“我推了他一把,他撞死了,我把他砍碎,本来想扔海里喂鱼,一了百了,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 苏平手轻轻一拍,站起身来:“这么拙劣的谎言,骗不过我的眼睛。我怕不管你是撒谎还好,有所保留也罢,到了这会儿还不愿意详说,不愿意跟我们讲实话,那我基本可以断定,本案另有隐情。 我也不想和你多掰扯,自己考虑考虑吧,你想打草稿也好,还是决定跟我讲实话也罢,都由你,但,那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奉劝你,自首就要有自首的样子,别自作聪明让自首变成自投罗网。” 邱藏海张了张嘴。 祁渊轻叹口气,这个邱藏海,所言与他们通过尸块上发现的线索有着极大的出入,所以很显然他撒了谎,至少也是有所隐瞒。 至于到了这会儿仍旧有所保留的原因,无外乎两种,要么他是替人顶罪所以不知道具体细节,故而语焉不详,要么妄图改变案件性质,避重就轻。 不过目前祁渊也无法分辨具体是哪一种可能,也不知苏平猜到了没有。 过几分钟之后,邱藏海终于开口,用略显心虚的语气说道:“警官,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叫生活反应么?”苏平淡淡的说道:“简单来说,通过尸块看,受害人被分尸的时候并没有死亡。” “怎……怎么可能?”邱藏海身子一僵,咽了口唾沫。 苏平盯着他。 过了一小会儿,他忽然摆出恍然大悟状:“我想起来了,当时我砍的时候他好像确实动了一下,不过我没在意……杀鱼的时候也这样啊,有时把鱼脑袋砍了半天了它还能动弹不是。” 苏平冷笑,接着问:“你什么时候杀的人?” 邱藏海脸色纠结。 苏平轻叹口气:“行了,到了这时候,伪装没什么意义,说吧,凶手到底是谁?” “我……”邱藏海张大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平摇摇头站起身:“不说就算。但奉劝你一句,你刚刚自己也都说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真的为她好,最好奉劝她乖乖过来自首,毕竟想要查到她头上,真的不难。 别以为自己抵死不认就没事了,其实答案显而易见,死者是你女婿,而你又这么心甘情愿的来自首……想必凶手不是你女儿就是你老婆吧?” 邱藏海张了张嘴。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苏平说:“打电话让凶手过来投案,只要她如实供述罪行,仍旧算是自首,对你……我也可以为你争取立功表现,适当争取减刑——对了,提醒你一句,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包庇罪了。” 说到这儿,他转过头看向中队长,说:“把他手机还给他。当然,也没必要强迫他,打不打电话随他便。” “好。”中队长点点头,抽出对讲机,吩咐人把他的手机送回来。 与此同时,苏平便带着祁渊转身离开了。 “苏队,”走出一小段距离之后,祁渊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确定他是顶罪,而不是避重就轻的呢?” “两方面。”苏平也没卖关子,说:“一个是,你没发现他对案件细节了解非常有限么?连受害者死亡时间都给不出个确切的数,显然准备不够充分。 另一方面嘛,如果是避重就轻,那么我们提出他碎尸之时他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模样。而且从他诧异的表情看他也很惊讶受害者被碎尸时竟然未死,而且找的理由也很生硬…… 换句话说,当时受害者死没死,甚至受害者究竟是怎么死的他都不在乎,对他而言不打紧,他只想要认下这个罪。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祁渊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不一会儿,凃仲鑫等人也抵达了派出所,而且此时凃仲鑫已经在勘验着尸体了。 “苏队。”瞧见苏平进来,几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各自工作。 走到荀牧身边,苏平问道:“怎么说?老凃这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才刚刚开始呢,等一会儿吧。”荀牧轻轻摇头,想了想,又说:“不过老凃讲了一点——尸块确实经过冷冻,而且冷冻时间在一个月以上。 但具体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他得回去测算测算尸块中的水分量、胞质各离子浓度等指标来计算出被冰冻的时间,再结合尸体现象等才能给出了。” 祁渊插嘴问道:“被冰冻过的话,恐怕很难得出确切的时间吧?” “嗯,”凃仲鑫听到了这话,嗯一声说道:“确实很难,而且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包括冷冻时间、冷冻温度等。 一般来说,温度越低,时间越长,误差就越大。不过从这些尸块的性质上看冷冻尸检应该超过一个月,但不足三个月,冷冻温度不会低于零下二十度,所以误差大不到哪去。” 祁渊了然点点头。 苏平侧目问道:“那死因呢?能得出不?” “目前也无法确定,不过逻辑上说是损伤失血引发的休克致死。”凃仲鑫道:“你们也看出来了,许多尸块上都有明显的生活反应,也即受害人是在或者的情况下被肢解的。 可大致看上去,尸块应该是完整的,但没有发现受害者身上有明显的约束伤,换句话说受害者死亡时并未受到束缚,但那种情况下,除非失去意识,否则受害人没可能不挣扎抵抗的。” 说着他端起一颗脑袋,将后脑勺朝向苏平和荀牧,说:“但是,你们看,这儿有一块很明显的伤创,从伤口形态上看,估计是撞到茶几、桌面的棱角造成的,伤的很重,肉眼可见枕骨且枕骨凹陷性骨折…… 这样严重的伤创,很可能伤到颅脑组织,产生严重的颅脑损伤,进而造成受害人昏迷等。 这种情况下,作案人要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肢解死者然后将其放入冷库中冰冻,又或者可能误以为受害者死亡,之后为逃避法律责任,将其肢解,这两种动机都符合逻辑。” 顿了顿,他问:“不说作案人自首了吗?人呢?” “留置室,”苏平说道:“那家伙是个顶雷的,没用,我给他施加了点心理压力,看看他能不能想通然后给凶手打电话吧。 不过方向也有,因为死者是他女婿,所以我寻思着,凶手恐怕不是他女儿就是他女婿。稳妥起见,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他们跑不了,尽管放心。” “这样啊。”凃仲鑫思忖片刻,摇头说:“没法子,这条线索不足以给我多少参考价值……算了,我还是从尸体本身入手吧,把结论告诉你们,到时候你们自己去分析就是。” 说着他问:“这些尸块我可以带回去了吧?” “嗯,带吧。” “好,”凃仲鑫便招呼着手下帮他把行李箱合起来。 刚合好拉上拉链,他忽然又想到件事儿,说:“哦对了,从断离面的伤创性状看,凶手用的锐器非常锋利,但存在轻微豁口、卷刃,所以创壁非常平整的同时还存在有少量皮瓣。 但另一方面,凶手力量并不小,可是也不算大,在用的砍刀非常不错的情况下,腿骨等相对坚硬的长骨依旧砍了两三下。 不过嫌疑人技术不错,每一刀基本都砍在了一个位置,且并没有伤到肉,这份刀工,有一说一,很棒了。” “噢?”祁渊若有所思:“凃主任,您的意思是说,嫌疑人先用利刃将受害者的血肉分开,再用砍刀剁碎骨头,而不是连肉带骨直接剁的?而且嫌疑人刀工方面还相当不错,所用凶器非常锋利?” “嗯没错。”凃仲鑫点点头:“怎么你想到啥了?” 祁渊没直接回答,反而又问道:“切肉与砍骨的凶器,是同一件吗?” “明显不是。”凃仲鑫说:“从尸块上看,切肉用的凶器应当接近片刀、料理刀这类刃部弧度不大且刀背较薄的刀具;而砍骨用的则是拥有相当重量的厚背砍刀,且砍刀刃部弧度较大,整体形态甚至接近斧子。” “这种法子有点特殊。”祁渊说道:“一般而言这种情况下应该直接上砍刀了吧?就算是先切再砍,那也是以砍刀完成切、砍的操作。 毕竟砍刀也不能说不锋利,只是刀背厚了些,不适合完成片肉的工作,但单纯切割还是绝对可以胜任的才是。 包括杀猪其实也是这样,我看过我老家人杀猪,都是放血后一把砍刀就把整头猪都给分了。 而凶手偏偏用了两把刀……可否理解为,这是一种职业习惯,或者说强迫症?再干脆点说,因职业习惯而产生的强迫症呢?” “这道不是什么强迫症,”凃仲鑫轻笑道:“你所理解的砍刀跟我刚刚说的肯定不一样,我说了,凶手用的砍器形态上接近斧子,适合砍削却并不适合切割。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凶手的工具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相对专业了。而且如果有类似斧子一样的大砍刀的话,直接砍就是,没必要先切再砍,这可能确实是中职业习惯。不过什么样的职业能养成这种习惯? 你别跟我说医务工作者还有法医啊,很明显嫌疑人切割用的刀具不是解剖刀,而且解剖刀刀片都是一次性的,不可能用到出现卷刃甚至产生豁口。” “呃,”祁渊挠挠头说:“没有啦,我还是倾向于认为犯罪人应该从事的是与屠宰切割有关的肉制品行业的工作才对…… 而通过凃主任你刚刚的描述看,分离血肉,然后几刀下去都只伤骨而不伤肉……从这方面看他们的工作对于“刀工”的要求,应该体现在肉上吧?保证肉完整平整? 但也不对啊,您刚也说了刀具卷刃,如果真在这方面有要求的话他们又怎么能容忍刀具卷刃呢?” “鱼肉加工制作。”荀牧忽然开口说道:“鱼肉不同于许多其他肉用的牲畜,单就宰杀而言其解剖结构非常简单,许多种鱼除去鳃和内脏——甚至可以直接不取出——两刀就能将它两侧的肉给完整的取下来,制成鱼柳等…… 而且受限于运输难度或者成本,许多海鱼,尤其是深海鱼,在捕捞后都会立即处理,取净肉后直接急冻,到了陆地在转卖给经销商。 ------------ 第172章 家庭 凃仲鑫前脚刚走,中队长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怎么?”苏平问道:“邱藏海打电话了?” “没,但他接了个电话。”中队长说。 “监听着呢吗?” “那当然,”中队长点头:“打电话来的是他儿子,这不马上中秋节了,而且今年中秋国庆正好同时,他儿子就打电话过来问候问候,并说打算回来一趟。 邱藏海不同意,推脱说自己夫妻俩打算出去旅游,他回来没人招待,聊了几句他儿子也就放弃了,然后结束通话。” 苏平皱眉:“就这?” “就这。”中队长点点头。 “那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干什么?”苏平扶额问道。 “这不担心他们在对暗号什么的吗,”中队长问道:“苏队,这真的没问题吗?” “理应不会。”苏平摇头说道:“不过也确实不能排除他的嫌疑。先关注着吧,通过定位瞧瞧他在哪儿,必要的话,打个电话让他来一趟。” “不怕打草惊蛇么?”中队长又问。 苏平打量他两眼,说:“需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现在,你们只需要盯好邱藏海一家子人就行了。” “明白了。”中队长感受到苏平的嫌弃,心中凛然,赶紧接连点头。不敢多说什么。 “另外,黄开泰父母能不能联系上?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一趟。”荀牧开口补充一句。 “明白!”中队长立刻说。 “嗯,你去忙吧。”荀牧微笑道:“晚些时候可能还需要你们提供点儿帮助,到时候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中队长连连摆手,随后说:“那我这就安排人,一定盯好这个邱藏海。” “嗯,辛苦你了。” 目送中队长离开,苏平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家伙,走后门进来的吧?不太行啊,好歹也是中队长了,这么没主见!” “人家咋了?”荀牧轻笑:“还不是怕出错么,事无巨细都跑过来征询你的意见免得办错事儿,不也正合你心意?咋滴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少来。”苏平轻哼一声。 “好了好了,”荀牧摇头说:“术业有专攻,比抓贼蹲小偷你不一定比得过人家。” “咋?讽刺我腿脚不好怎么滴?” “这怎么能是讽刺呢?嘿不是,我说老苏,你今儿咋回事儿?吃啥了火药味这么重啊?之前不都还好好的么,咋审个邱藏海回来后就成这样了?” “没咋。”苏平翻个白眼懒得搭理荀牧。 “嘿你这还耍小性子呢?” “不是,你……我……”苏平有些无奈:“我就随口吐槽一句,你干嘛非要曲解我的意思?” 荀牧笑而不语。 苏平忽然眼睛一斜,瞥向祁渊:“小祁!你干啥呢?” “呃,没有没有。”祁渊讪讪的笑两声…… 然后默默结束拍摄,收回手机。 “录视频?”苏平眯眯眼,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名为危险的味道。 “咳咳……”祁渊干笑两声:“删除了,真的删除了!” “拿来我看看。”苏平伸手。 祁渊表情一僵。 苏平忽的噗嗤一声,露出老父亲一般的笑容,荀牧也轻轻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祁渊长呼口气,暗道侥幸。 一会儿后,松哥走了进来,说:“荀队,苏队,关于嫌疑人邱藏海,一些比较表面的人际关系已经挖掘完毕了。” “说说家庭情况就好了。” “行。简单说,邱藏海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松哥说道:“大女邱如萍,二十七岁,大专学历幼师专业,目前就职于一品小精灵幼儿园,已婚,育有一子; 二女邱雪萍,二十五岁,高二时辍学外出打工,并与黄开泰相识,十九岁那年办了婚礼并生下孩子,之后补办结婚证与出生证等证件,与黄开泰在邻市讨生活,靠海吃海,捕鱼为业; 三女邱悦君,二十二岁,未婚,无业三月前毕业于城建学院,城市规划管理专业,本科学历学士学位; 幺子邱履道,二十二岁,未婚,与邱悦君是龙凤胎姐弟,高中毕业后即辍学,去年邱藏海帮他承包了个菜鸟驿站,收入倒也还可以。 另外,邱藏海有过两段婚姻关系,但最后…… 嗯,他大女、二女为第一人妻子所生,当时邱藏海是大货司机,一年有三百多天都在车上……” 听到这儿,祁渊忍不住问:“所以他妻子出轨了?还是不堪忍受跟他离婚了?” “都不是。”松哥轻轻摇头:“有一伙流窜作案的匪徒得知他家情况后起了歹念,入室抢劫并与他妻子强行发生关系。 为了保护女儿,她只能配合并伺机报警,等我们同事感到将那帮匪徒逮个正着缉拿归案后,她不堪其辱跳了楼。” 祁渊张了张嘴。 轻叹口气,松哥继续说:“得知这事,邱藏海不再开大货,用几年的继续承包了个社区水站,两年后再婚,又一年后生了对龙凤胎。 然而,好景不长,又三年后他第二任妻子就再次出了意外,被一柄自高楼飞出的菜刀砍到了颈动脉,不治身亡。 那以后,邱藏海自认克妻,不敢再娶,只咬着牙将三女一子拉扯长大,总的来说子女关系倒挺和睦,熬过初期最艰难的时期后,收入也还算可观。 除却婚姻外,事业方面他其实挺幸运的,二十年前承包水站的时候,挑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但经过二十年的发展,该品牌早已成了咱们余桥桶装水这块的龙头企业,业务辐射到了周边市县,他也算乘了波东风。” “厉害啊,”荀牧夸到:“短短一个钟不到,你就查到了不少消息。哪里打听来的?都靠谱吗?” “我管他哥问的。”松哥说:“他哥挺照顾他,加上他发达后投桃报李,所以两家关系一直很不错,兄弟俩几乎可以说无话不谈。” “无话不谈……”苏平品了品这几个字,接着问:“那么,关于二女邱雪萍与其丈夫黄开泰的事儿,他有提供更详细点儿的线索么?” “倒是聊了几句,不过也详细不到哪儿去,”松哥说:“我挑重点汇报一下吧。” ------------ 第173章 明确(为阿墨加更) “你说。”苏平点头。 “邱雪萍不是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吗。”松哥耸耸肩说道: “我当时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他们家是不是供不起这么多孩子读书,毕竟邱藏海拉扯着四个孩子,确实也不容易。 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对,根据年龄倒推一下,邱雪萍读高二的时候应该也已经到了年之间的样子了,义务教育早已普及,而她弟弟妹妹应当读着初中。 当然,义务教育归义务教育,但要搞精英教育的话还是挺贵的,培训班兴趣班课外读物各种如果想整或者被半胁迫的整的话也得花不少钱。 可一个能让孩子辍学的父亲——就算是重男轻女——花大代价给其他孩子接受精英式教育的可能性也不高,何况邱履道同样高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了,而邱悦君读的也只是三本。 果不其然,我刻意问了下,就得知邱藏海那会儿家庭条件已经不错了,年收入稳稳四十万以上,抚养四个孩子问题不大,至少供他们读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再仔细追问,便知邱雪萍辍学,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她不想读了。虽然她初中时的成绩还算不错,但她其实并不爱学习。 她很聪明,至少其实很有读书的天赋,哪怕基本不写作业,课堂上也不怎么听讲,但初中时成绩依旧稳稳在班级前十。 但到了高中就不成了,她的天赋已经不足以支撑她高中阶段即使咸鱼也依旧能考个好成绩的程度,便越学越觉得没意思,最后选择辍学。 邱藏海自然坚决反对,但硬磨了一个月发现完全就是浪费时间,何况她已经落后了一年多,没那么容易补上来,所以最后邱藏海还是选择妥协,同意她辍学。 他本意是让邱雪萍到他的水站帮他算账的,但显然邱雪萍她有着自己的想法,偷了家里五千块钱独自跑到了邻市打工。 得知这事的时候,邱藏海气得够呛,直接追到了邻市去要把她逮回来,甚至想过报警……但最终他再次选择了妥协,只拜托邻市的亲戚和同学帮忙照顾好邱雪萍。 很快得知邱雪萍跟人谈了恋爱,对方大她五岁,他虽然有些担心,不过这回却没过多干涉,只是专门又去了一趟邻市,挨家挨户的去几个亲戚、同学家里拜访了一圈,请吃饭什么的,拜托他们一定帮着照顾点之类。 他们彼此感情倒一直都很不错,逢年过节邱雪萍还会带着黄开泰回家来看看他,他虽然仍旧不太喜欢黄开泰,但对他也有了些许了解,觉得他挺勤恳老实的,对他也就还算满意,就更不干涉他们俩了。 直到邱雪萍刚过十九岁生日没多久,邱雪萍打电话回家说,她想和黄开泰结婚。当时邱藏海没想太多,毕竟他们也处了三年了,感情很不错,他也没打算要彩礼钱什么的,就说等她二十岁了,亲自为他们操办婚礼。 结果邱雪萍说她现在就要嫁给他,邱藏海觉得不对劲了,追问之下才知道邱雪萍怀了孕,而且已经有点显肚子了…… 当时邱藏海再一次暴跳如雷,但最后仍旧不免一次次妥协,从坚决要求邱雪萍打掉孩子,再到让他们先把孩子生下来等养好身体领了结婚证了再去办婚礼,再到最后同意他们先把婚礼办了,先上车后补票……” 苏平听到这终于忍不住说道:“这个邱雪萍……性子挺倔啊!属驴的?这一次次的未免也太过了吧?要我女儿这样我非得打死她不可。” “得了吧!”荀牧翻个白眼:“就你?舍得?你女儿没给你溺爱出公主病来都已经是奇迹了!” “说起来,邱藏海也着实不容易。”松哥摇摇头说道:“四个儿女当中也就属邱雪萍最不省心,最为任性。但没办法,谁叫她长得几乎和她妈一模一样呢。” “谁?”苏平皱眉问道:“他第一任妻子?” 松哥嗯一声,苏平便撇撇嘴:“得了吧,妻子亡故两年就另外娶了老婆,哪来的脸卖深情人设?” “难说。”荀牧耸耸肩:“妻子亡故后再次结婚,说起来天经地义,也不代表他对前期就没感情了。更何况这种结论也不能乱下,别轻易给人贴标签,你都当了二十多年老刑警了,怎么这个道理还不明白?” 苏平忽然侧目看向荀牧。 荀牧挑眉:“咋了?这么看我干嘛?” “你今天不太对劲,老跟我唱反调。”苏平纳闷道:“我今儿……哪得罪你了么?” “emmm,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害,这么多年交情了,你忍着点呗!” “莫名其妙。”苏平翻个白眼。 祁渊险些没忍住再次掏出手机来拍视频,不过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反正身上带着执法记录仪,一直处于开启状态咳咳咳…… 苏平看向松哥,说:“行了,言归正传。他们结婚之后呢?这对夫妻闹矛盾了?” “不清楚。”松哥摇头说道:“邱雪萍其实很少跟家里说这些事情,邱藏山——就是邱藏海他哥——对她其实意见很大,在电话里跟我交流的时候还忍不住骂了几句,说她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平皱眉,轻声说道:“虽然这么骂有点……但某种程度上说,确实有点那样的感觉。” “邱藏海对她太好,以至于她把这些当成理所应当的么?”荀牧同样也跟着拧起眉心,但随后摇头道:“也不对,刚就说了,别随意给别人打标签。” 苏平又冷哼一声:“如果真是她啥的黄开泰……不论动机究竟是什么,单单就她还有脸让邱藏海为她顶罪这事……呵!” 祁渊则问道:“松哥,邱雪萍夫妇究竟做什么的,邱藏山有说过么?” “先前介绍的时候就说了吧?”松哥说道:“靠海吃海,捕鱼为业。嗯具体点的话是远洋捕捞,也就是在200米等深线以外作业。” “我知道,”祁渊点点头:“有没有更具体点的消息?比如他们有没有自己的渔船什么的?” “自己的渔船?”苏平斜了他一眼: “想多了,渔船可不便宜,足以支撑远洋捕捞的至少都得是中型渔船,光个外壳就得上百万,各类机械等加起来也得要个百多两百万,还有网,单张不贵几千块,可船上的网可不是只有一两张的。 再加上保养所需要钱的、油钱等,没个五六百万存款他整不起来。说实话我不认为他们夫妇有这钱。” “确实。”松哥说道:“他们是几家人合伙出资买的渔船,据说整船将近六百万吧,当年邱藏海给了邱雪萍八十万,再加上婚房抵押贷款,大概凑了一百四十万左右。 这是邱藏山了解到的,后续油钱保养费之类的怎么分配,他也不清楚,利润怎么分红也不知道,总之小两口过的应该还不赖,逢年过节回家都是春风满面的,带的礼物也很多,开的车也不赖。 如果说这些还说明不了什么的话,渔汛期邱雪萍时不时就会给邱藏海打笔钱,少的话三五千,多的话两三万也有,四年半下来林林总总也打了将近五十万吧,很不错了。” 苏平眉头松开,轻轻点头:“还知道反哺家里,倒是不错了。” “所以说,结论下的早了些。”荀牧说道:“可能邱雪萍的性格上就比较内敛不太会表达而已,单凭她不经常和家里联系就说她白眼狼有点过分了。” “不对吧,”祁渊问道:“白眼狼这个标签可不是我们贴的,而是她大伯贴的。既然他大伯都知道她几年来林林总总给家里打了将近五十万块钱,为什么又说她白眼狼呢?” 松哥耸耸肩:“这钱可不是孝敬她爸的,是让她爸帮她存着,说以后可能会分出来自己买船雇人出海捕鱼,那样赚头要更大得多。至于黄开泰,他存不住钱。” 苏平啧一声:“松,你说话能不能别故意留两嘴?钓鱼?” 松哥耸耸肩:“说完了,基本就这么个情况——对了,我问邱藏山方不方便过来一趟,他同意了,大概半个来小时就能到。” “嗯。”苏平嗯一声,说道:“按照现有的线索,邱雪萍作案的可能性极大了。” “这才对嘛。”祁渊说道。 苏平:??? 荀牧也问:“对什么?” “呃……”祁渊挠挠头:“总不能每桩案子都复杂到让人头秃呗,按理说绝大多数案子其实都应该很简单才对。 而且许多案件都是熟人作案,所以受害者的配偶、子女、兄弟和朋友往往会受到我们的重点关注,受害者的人际关系排查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这倒不是重点啦,重点是多数犯罪都是冲动犯罪,没什么弯弯绕绕,出警后半个钟破案都很正常,只不过证据收集之类比较繁琐的工作需要点时间。 但偏偏我入职到现在一年就没碰到过几桩轻松的案子,难得碰到个简单的这才对嘛!” 苏平斜了他一眼:“你想多了,直觉告诉我这桩案子简单不了。” 祁渊扶额:“其实我也有这样的直觉。” 荀牧干咳两声,岔开话题问道:“黄开泰的家属呢?通知到位了吗?” “通知了,不过他父母都在邻市,过来的话需要点时间——当然来肯定是来的,他们得知自己孩子遇害后都很激动。 另外他们说,黄开泰的三叔在我们余桥电网公司上班,让他先赶过来,应该也是半个钟左右到。” “嗯。”荀牧应了一声,接着捏着下巴说道:“常住邻市啊……也不知道黄开泰是在邻市遇害,还是在我们这遇害的。 不过应该是在那儿吧?黄开泰尸块被冷冻过,身上也有股不轻不重的鱼腥味,先前也判断过,估计是在用于冷冻海鲜的冷冻库中冷藏过一段时间,超过一个月。 而黄开泰夫妇就是做这一行的,除了船上之外,家里或者说属于他们的私人仓库里理应也有冷藏库,那么……” “也不对吧,”祁渊说道:“我们余桥也临海,而且邱藏海也说过把他扔海里去之类的话。” 苏平斜了他一眼。 但不等苏平开口,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不对,邱藏海可没有海船,理应也没有冷库。就算有冰箱之类的,也不会储藏太多海产品才对…… 就算他女儿女婿孝敬他一些海产,一次给个十来斤也就差不多了,再多也不好带。而这点量的海产,又是冷冻情况下,尸块上的鱼腥味不该这么明显才对。 从这方面说,邱藏海能达成的条件与储存尸块的条件不匹配,这一个多月以上的时间里,尸块并不储存在邱藏海手中。” 荀牧淡淡的说道:“回头我与邻市刑侦方面的兄弟协商一下,本案具体如何调查吧。” ------------ 第174章 指向 二十分钟后,苏平等人回到刑侦支队。 邱藏海家,还有他承包的水站自然有民警去走访调查,不过考虑到邱藏海的直接作案可能很小,荀牧、苏平就没亲自过去。 前脚刚回到支队,后脚邱藏山也到了。商量商量后,苏平带祁渊“接待”了他。 “你好,邱先生。”苏平给他倒了杯水,又递给他一根烟。 他接过,说声谢谢,仰头将水喝完,随后点上烟,苏平示意祁渊给他续上一杯,随后便问:“邱先生赶的很急?” “能不急吗,我……唉,警官,你说着到底怎么回事儿啊,阿海他真的把黄开泰给杀了?” “具体情况目前尚在调查当中,这也是我们请你过来的主要原因。”苏平说道:“我就直入主题了,邱先生,嫌疑人邱藏海与他女婿黄开泰,近期是否发生过矛盾?” “没有啊。”他摇摇头,随后说:“这个问题之前的警官也问过我,我记得我回答的很清楚了。 确实,他不太喜欢黄开泰,他心情我也理解,我也有女儿,对女婿……说实话真的喜欢不起来。但另一方面,没得说,黄开泰却是孝顺,要我说比那个白眼狼要强多了,阿海怎么也不至于跟他闹矛盾。” 祁渊抿抿嘴,这个“阿海”,倒是跟队里的“老海”撞了,感觉有点怪怪的…… “你口中的‘白眼狼’,莫非是邱雪萍?”苏平又问道。 “不是她还能有谁?”邱藏山翻了个白眼,意见很大的样子。 苏平问:“为什么说她是白眼狼?” “这不显而易见么?”邱藏山叹了口气,说:“那孩子说白了就是被阿海给惯坏了,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都给她,整的她稍不顺心就又哭又闹……反正就是教坏了,自私自利,什么都只想得到自己,而不知道阿海多辛苦。 这事儿我也说过阿海,没有用啊,唉……反正那白眼狼从小老大干过的操蛋事多了去,要以我的脾气肯定得暴打一顿再说,但没办法,他……唉!” “先前听同事说过,”苏平接过话:“他最溺爱邱雪萍,是吗?” “没有错,”邱藏山说道:“其他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很正常,甚至可以说教育的蛮好的,就偏偏这个二女儿……唉。 说起来,也是她长得跟她娘太像了。阿海和她妈初中时就认识,高中确定关系,谈了有七八年吧,结了婚,感情可好,婚后一年就生了对双胞胎可把阿海给高兴坏了。 可惜好景不长啊,没几年他家碰到了那档事儿,她死得惨,老海到现在都不能释……唉!” “第二任妻子,是什么情况?”苏平再次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儿尖锐了,不管实际情况究竟如何,邱藏山刚说他们感情好,苏平就立刻问第二桩婚姻的事儿,怎么说都有点打脸。 但邱藏山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摆摆手说:“第二任婚姻……怎么说呢,算是个意外吧。” “意外?”苏平难得的露出错愕的神情:“怎么会是意外?” “那是阿海从水里救上来的女人。”邱藏山摇摇头说:“也不知道是真的一见钟情了还是怎么说,那女人就缠上阿海了。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花了点小心思把阿海灌醉,睡了他,怀了孕…… 阿海自大小就是个负责的人,干不出来始乱终弃的事儿,就跟她结婚了,结果可惜,结婚没多久这女人也糟了意外。 阿海自觉自己可能是天煞孤星还是怎么说,克妻。别说,我们老家那也有了点风言风语,加上阿海本身也没那个心思,就再没婚娶,甚至会刻意去避开那些女人,自己拉扯着四个孩子长大。 这些事情,我记得我先前就和打电话给我的那警官说过了,基本上就这么个意思。” 祁渊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那先前的一个小一点,或者说苏平心里的那点儿不以为然,也就解开了。 只是不得不说一声,传话有时候真难免曲解愿意,哪怕是松哥这样的老刑警竟然也无法避免。 好在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关于邱藏海的基本情况,其实邱藏山在电话里已经说得非常详细了,苏平接连询问了好几个问题,他回答完后都会补充一句已经在电话里说过。 所以问了十几分钟后,苏平就干脆看向祁渊。 祁渊摇头表示自己也没什么补充的,苏平便站起身,将笔录给邱藏山好好看了看,示意他确认无误后签字,便结束了这次问询。 刚出问询室,他俩就撞见了荀牧。 “怎么说?”苏平对他太过了解了,瞧他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有事。 荀牧嗯一声,说道:“和当地同事了解过,他们同意将案子全权交给我们负责,如果需要派人过去那边走访问询、取证什么的,只需要提供介绍信等相对应的证件,他们就全力配合。” “噢?”苏平有些纳闷:“那帮家伙,竟然这么好说话?竟然不抢功劳什么的了?” 荀牧轻笑:“我舍友,也是大我两届的师兄在那边。我才知道他在那边当了分管刑侦的副局。 当初咱们交情就不错,我跟他提了一嘴他就同意了,还调侃我说,别人都把事往外推,就我还跟当年一样喜欢往自己身上揽。” “副局?”苏平啧一声:“只比你大两届啊,那爬的也确实够快了。” 荀牧耸耸肩:“他岳父,咳咳咳。” 苏平不由得斜了祁渊一眼,想到了他先前说过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说:“好大一棵树!” 祁渊有些尴尬的低下头,荀牧则耸耸肩不吭声。 好在邱藏山早已在他们之前离开,否则这番话落到他耳朵里恐怕会产生些不好的影响——当然如果他还没走的话荀牧也不可能说这些话。 苏平摇摇头,道:“既然那边这么配合,咱们也该投桃报李……等等,老荀你该不会已经许给他们好处了吧?” 荀牧轻笑:“不争功,对外就宣布联合办案,以他们为主。” 苏平扶额:“果然!我就说哪怕是舍友,十多年不联系……不,就算时不时的联系,爬到这个位置肯定还是以利益为主,怎么会对你这么好说话,感情是你把咱们都给贱价卖了啊! 我说你图啥?千辛万苦破了案,功劳大头还都给让出去了?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好歹也得为下边的兄弟考虑下吧?这道理你先前跟我说了不少,怎么这会儿反而轮到你自己拎不清了呢?” 荀牧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噢?”苏平诧异道:“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分管户政、治安的那位,跟黄局沾点亲带点故。”荀牧说道:“刘局的意思是,卖那位一点面子,不论如何,我们必须得占据本案的主导权。” 苏平眉头皱了起来:“怎么,打算查到人之后,狠整一顿么?” “那不是,我也不可能让他干这种事儿。”荀牧说:“只不过是刘局想给他一个交代罢了,而这个交代,只需要保证本案能公平公正的结案即可,嫌疑人如果常住那边的话,最终破案后也会交由那边负责。 刘局的意思,只要能办好这桩案子,他欠我们刑侦支队一个人情。我想以此为筹码,在‘功劳’上稍微让点步,也不无不可,你说呢?” “好好查个水落石出就好,记住千万别搞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苏平说。 其实他也知道,刘局如此上心,怕是跟那位也关系匪浅,只是看破不说破了。 两人又讨论了几嘴之后,苏平便说:“既然你在那边有熟人,那这次就由你带人过去吧,我留在支队吧。” “行。”荀牧颔首,同时看向祁渊:“小祁你呢?跟我还跟他?” “跟你吧。”苏平摆摆手:“多去见见世面也好,尽快成长起来……” “行,”祁渊点头说:“我跟荀队吧。” “好啊,”荀牧呵呵笑道:“印象里,小祁你这是第一次单独跟我吧?” 祁渊保持沉默,不敢多哔哔。 …… 又过了二十分钟,邱如萍、邱悦君姐妹俩赶到刑侦支队,她们也都在本地生活。 荀牧想了想,将工作交给苏平,便带上祁渊、松哥和阿先三人往邻市赶。 人不用带太多,有需要的话管当地的同事要就好了——也不能真的让他们没半点参与感,然后就把功劳大头拱手让出去。 不一会儿车就开上了高速,此时荀牧的手机响了。 他瞥一眼,伸手一划,直接接通并开了扩音,问道:“老苏?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嗯。”苏平声音传出:“她们了解的信息比邱藏山多些,但也有限。同时这对姐妹对邱雪萍同样很有意见,所以……基本可以确定,这个邱如萍在做人方面真的不行。 另外……他们目前也联系不上邱如萍,这个人貌似‘失联’了,以至于他们也怀疑,是邱如萍杀了人,然后让邱藏海来顶罪。” “这样啊。”荀牧若有所思,随后又道:“放心,那边的同事盯着呢,一个钟前就确定她的位置了,不用担心。” “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踏实,不然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吧。” “怎么,”荀牧问道:“不相信那边的同事?” “毕竟不是你们,不知根知底的,没法完全信任。” “疑心病!”荀牧笑骂一句,接着说:“行我知道了,我这就给那边打个电话然后告诉你情况。” “好。” 挂断电话,荀牧说:“小祁帮我打个电话过去吧,你直接翻通话记录,那个叫‘老尹’的就是。” “好的……额锁屏了。” “密码830728。”荀牧说道。 “咦?”祁渊惊奇道:“0728?苏队生日?” 同时他忍不住露出吃瓜的表情,满脸都写着八卦,松哥和阿先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你家苏队83年出生啊?”荀牧却翻了个白眼:“这我老婆生日!刚好凑巧和老苏同一天而已。” “哦。”祁渊应一声。 “怎么感觉你很失望?”荀牧眼角抽搐:“你一天天的脑袋瓜里想些啥玩意儿?你再这么恶意曲解我给你穿小鞋了啊!腐女我见的多了你个男的这么腐是咋回事儿?呃……你小子到现在都没谈过,该不会你自个儿是弯的吧?” “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祁渊赶忙道:“我只是八卦……” 说着他赶紧解了锁然后翻出通讯录打了出去转移话题。 荀牧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歪了点什么。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小荀啊,怎么你就要到了?” 有些意外,这位“老尹”的声音还怪好听的。 ------------ 第175章 矛盾 四十分钟后,荀牧的车下了高速,再次给尹许相打了个电话,尹许相也就是他那位师兄。 尹许相让他直接去刑侦支队。 又二十分钟后,平贞市公安刑侦支队,尹相杰亲自站在大楼面前等候,瞧见荀牧的车后,便立刻冲台阶上走了下来,满脸堆笑,等荀牧下车,他更是直接伸出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师弟,毕业至今十来年,咱们还是头一回见面吧?” 荀牧有些尴尬,却也只好喊了声“师兄”。 随后尹许相又看向祁渊:“你就是小祁吧?我听师弟提到过你。” 荀牧隐晦的翻了个白眼——他提了个鬼,关于祁渊的事儿,恐怕他是从旁的方面打听到的吧。 毕竟祁渊的身份,自打捣毁那个犯罪集团之后,在某个小圈子里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想来尹许相这回之所以答应的这么干脆,也有祁渊的原因,想卖个面子给祁老。毕竟祁老的人脉遍布全省,指不定哪天就有机会用到。 况且搭上了这条线…… 如此说不定尹许相看在祁渊的面子上会把功劳推回来一点儿?书面上这桩案子也是以余桥刑侦主导侦破? 短时间内,荀牧心念电转。 而祁渊则自然的伸出手去与尹许相握了握,张了张嘴,想回拍个马屁,但最后又放弃了,只说了声久仰。 荀牧露出微笑,祁渊还是那个祁渊。 松哥和阿先也没被冷落,尹许相很自然的与他们聊了两句,便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吧,我先带你们提交介绍信和协查申请等文件,我都已经交代好了,提交上去就成。” “也好。”荀牧颔首:“麻烦师兄了。” “小事,”他摆摆手。 很快将相关文件呈交,尹许相又打算带他们去落脚的地方。 “这不急,”荀牧摆摆手说:“现在还早,晚些时候咱们自己去招待所就好了。师兄,先跟我们说说目前查到的消息吧。” “也好。”尹许相点头说:“怎么说呢,按照你们的判断,受害人遇害在一个月之前的话,挺不好办,时间过去太久了,虽然嫌疑人邱雪萍无法提供合适的不在场证明也很正常,说明不了什么。” “确实,这点不大好办。”荀牧接话道。 尹许相又说:“关于受害人的人际关系,我们也排查过了。这个黄开泰,与人为善,待人宽和,简单说就是很会做人,会来事,没得罪过人,和船上几个合资的老板关系也都很不错。 从目前来看,确实邱雪萍嫌疑最大。但动机方面……有点迷,他们夫妻感情一向很好,邱雪萍手艺相当不错,一种鱼至少能整出十来种花样来,对外黄开泰也一直在夸她,一副以她为荣宠妻狂魔的感觉。 所以,怀疑归怀疑,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甚至无法确定如果是邱雪萍作案的话,她作案动机是什么。 “孩子呢?”荀牧忽然问道:“他们不是有个孩子?这是个切入点吧?” “确实,”尹许相点头,顿了顿,又补充说道:“说起来邱雪萍也并不忌讳咱们询问那孩子,我们的同事还真试探性的问了两嘴,比如在家过的开不开心什么的,也没问出什么来。 我看过执法记录仪拍下的记录,那孩子表现的活泼大方又机灵,还很有礼貌。侦查员故意问过他,爸妈吵架的时候他害不害怕,他说爸妈不吵架,有时候嚷嚷两句就很快道歉了…… 我是觉得没吵过架的话恐怕夸张了,估计闹矛盾的时候都会刻意避开孩子什么的。 但你我都是有孩子的人,也应该清楚孩子比大多数人想象中其实是要敏感的多的,光看孩子我就能确定这家人肯定是和和睦睦的,而且父母教育的还都不错才能这样。所以从孩子的角度上看,邱雪萍作案的可能就更小了。” 松哥忍不住问:“得知父亲的死讯后,邱雪萍是什么反应?” “就挺难以置信的,然后央求我们务必查明真相。”尹许相说:“从表现上看也没有破绽。 她哭嚎了一会儿,又擦去眼泪洗把脸,央求我们千万别和孩子说这事儿,就说黄开泰出差了,务必帮她瞒着她儿子,接着就去幼儿园接她儿子回来。 另外按照她的表述,黄开泰一个月前确实出差了,说去魔都一趟,然后经魔都去霓虹国,一两个月后再回来。 原先我们认为这是一个破绽,毕竟他人都死一个多月了,身为妻子邱雪萍怎么可能一无所知,但如果出了国的话……” “也是破绽,出国不太可能超过一月不联系。”荀牧摇头说:“即使国际长途话费贵,像QQ国际版、微信等也是可以使用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尹许相叹口气:“然而这一个月来,他们的联系没断过,至少每天都会聊上几句,不时还会发几句语音。”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有点奇怪,语音不管是长是短,都是一秒……” “呃,这个我前不久刚好看到新闻!”祁渊立刻接话说: “这是类似于某种外挂的语音包,使用的时候只需要点击语音再点发送就可以替换掉,而语音的内容也可以提取出来长时间保存。 因为这套操作耗时就在一秒左右,所以语音的长度统一显示的一秒,算是个破绽……具体我忘记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噢?”尹许相立刻反应过来:“语音包么?如果这么说的话确实是个大破绽啊……” “也不能说是破绽。”荀牧摇头:“别的不说,黄开泰死于一个月之前这点可以直接确定,那么这段时间与邱雪萍聊天的便绝对不是他。这个发现,只不过是让我们确定了他们聊天的手段,仅次而已。” 尹许相嗯一声,补充道:“他们还打过电话,不过这……” 荀牧看向祁渊说:“这倒与小祁入职后碰到的第一桩命案有异曲同工之处了,当时也是死亡好几个小时的‘受害者’还在跟他玩游戏,语音开黑那种,小祁是一点儿都没听出来。” 祁渊干咳两声,随后又大方的点头说:“当时我赶到现场发现死的可能是我那同学后,真被吓的够呛,感觉整个脑袋都嗡嗡的,半天反应不过来,还被苏队怼了一顿。” 松哥轻笑:“当时苏队也不知情嘛,毕竟考虑不到这事儿的话,你当时的表现在其他人看来确实……咳咳,有点不足,就算通过社招招来的辅警都不止于……” 祁渊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了,言归正传,”荀牧说:“通话记录什么的,查了么?” “导出来了。”尹许相说:“走吧,去我办公室,我给你们瞧瞧。” “好……”荀牧应一声,这时他手机又响了起来,不由说声抱歉,随后掏出手机一瞧,见是苏平,便立刻接通:“老苏,怎么……噢?邱藏海没来过平贞,反而驾车去了帽坪市? 又牵扯……噢,这样啊……行我知道了,你继续关注着吧。嗯,我到平贞刑侦支队这边了,没什么问题,放心。嗯这边也有一些发现,我等会再大概跟你说说,好就这样,先挂了。” 见他收回手机,尹许相便问道:“怎么说?” “我们那边调查了下邱藏海,发现他近期并没有来过平贞,反倒是昨天中午往帽坪方向开去,但也没有抵达帽坪,在我市和帽坪挨着的地方停了下来,离那边大概还有三公里左右。 值得注意的是,他停留的地方是个小渔村,同样也靠捕鱼为业,不过是以近海捕捞为主,成本小很多。我们那边已经派人赶过去调查了。” “嘿,这就奇怪了,”尹许相说道:“我们这边有查到,邱雪萍近段时间并没有离开平贞。难不成咱们调查方向出错了?嫌疑人另有其人?” “或许吧。”荀牧随意回了一句,随后便捏着下巴思索起来。 见状尹许相说:“算了,先去我办公室吧,给你们看看目前的一些调查进展。” “也好,麻烦师兄了。” “客气,这边走。” 一行人便出了小会议室,走几步来到尹许相办公室。 他办公室不大不小,除了办公桌椅外,还有一套沙发与茶几。 办公桌上摆着桶没吃完的泡面,尹许相见了干咳两声,立刻将泡面桶收好然后问:“喝点什么?” “热水就行了。”荀牧对这方面没讲究。 “热水……算了我给你们泡菊花茶吧,清火明目。”尹许相说:“赣江婺源县那边的朋友给我寄的,我喝着还不赖。” “也行。” 说着他便将一叠报告递给荀牧,接着便忙活着烧水什么的。 荀牧接过文件大致浏览了遍,然后迅速分门别类分成了四份,给祁渊他们分了分,大家伙一块看,看完了再交换。 很快菊花茶泡好,分别放在四人面前的小茶几上,四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声谢谢,随后继续看着手中文件,只有祁渊呆呆的直接端起杯子往嘴里凑,然后被烫的一阵龇牙咧嘴…… 他这人做事入神的时候,不管给他递什么他都能往嘴里凑。 “呃……”尹许相抿抿嘴说:“小心烫嘴……” “没,没事。”祁渊抹抹眼角,尼玛眼泪都被烫出来了。 尹许相又给他倒了杯凉水,他赶忙接过喝两口,然后继续看报告。 报告内容很多,但其实没有多少实质性的线索,毕竟他们也是下午才刚刚开始展开工作的。 硬要说价值最高的话,目前看应该是松哥手中的通讯记录与聊天内容,以及荀牧手中的给邱雪萍做的笔录了。 但这两份看上去也没有什么问题。 半个钟后,四人交换了三趟,将这叠文件都看完了。 尹许相问道:“怎么样,有发现没有?” 荀牧摇摇头说:“暂时没有。方便的话,我想跟邱雪萍见一面,问问她几个……” “现在?”尹许相问道,同时抬起手看了眼时间。 “方便吗?” “也还好,现在倒不是很晚。”尹许相说:“那我打个电话问问她吧,她应该不会介意。” 说着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倒是很快就被接通了,他说了几句,便结束通话,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又收到条信息,瞧一眼后他就点头道:“嗯,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行,麻烦师兄带路,我对这路况不熟。” “没事儿,不远,就五个红绿灯,很快就到了。”他摆摆手说道。 …… 十五分钟后,两辆车抵达秋水小区,停在了邱雪萍家楼下。尹许相抬头指了指说:“十二楼就是了。这个小区前几年才新建的,地段也好,均价上不便宜,每平得要一万八。” ------------ 第176章 矛盾(下) 确实。”荀牧淡定的说道:“所以我们怀疑,你父亲可能是在为他人顶罪。” “也不可能吧,我爸爸他又不是傻的,怎么会替别人顶罪?”邱雪萍说,随后摇头道:“还是,我今天那么配合你们了,你们想查什么我都尽全力去提供,你们还在怀疑我?” “邱女士,还请理解。”荀牧歉然道:“我们也是公事公办,你的嫌疑目前来说仍旧客观存在。” “理解理解……”她声音抬高了些,似乎胸腔里都是火气,但终究又将这口气给长叹了出来,点头说:“好吧,行吧,我理解,我配合,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去做,只要你们查出我老公遇害的真相,还他一个交代。” 荀牧点头:“感谢你的配合。你放心,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邱雪萍问道,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疲惫。 荀牧却装作听不出这丝疲惫的模样,直言直语的问道:“邱女士,再确认一遍,你父亲与你丈夫,近期真的没发生过矛盾?” “真的没有,他们能发生什么矛盾?”邱雪萍皱眉说:“我能感觉到我爸不喜欢阿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泰似乎也明白但每次问他他都笑着摇头,也完全不介意。 逢年过节回去我爸家的时候,阿泰也都会准备很多礼物,我也能看出来,我爸虽然还是表情严肃但其实也很开心,经常和阿泰喝酒什么的。 而且不习惯归不喜欢,他对阿泰同样也也很好,早些年他想买船我和我爸爸讲了,他问了要多少钱二话不说就打过来,我都眼红了,当年我管他要钱他都没给过这么多,十分之一都没有…… 所以他们能发生什么矛盾?不说多么和睦,至少不至于吵架打架吧,更别说杀人了。” “那你呢?”荀牧又问了个很尖锐的问题。 祁渊有些诧异的看了荀牧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荀队是不是拿错剧本念了苏队的台词了?按理说他不可能这么咄咄逼人的才对啊。 果然听到这话邱雪萍再次皱眉,又做了几个深呼吸,似在压抑脾气,随后说道:“没有。我偶尔心情不好会和他闹小情绪,而他脾气极好很少生气,偶尔不耐烦说了我两句,过几分钟又会调整好心态过来哄我开心。” 顿了顿,邱雪萍轻叹口气,说:“其实我感觉得出来,他对我一直有种愧疚心理在。” “愧疚?”祁渊好奇的问道。 “觉得我为了嫁给他舍弃一切,他却不能让我过上好日子,还得跟着他出船在海上受风吹日晒雨淋,帮他切鱼分肉吧。”邱雪晴说道。 祁渊立刻投过去一个怀疑的眼神——邱雪萍皮肤白皙细腻,白里透红,怎么也不像是长年累月在船上受风吹日晒的模样。 这时邱雪萍继续说: “也就是这两年日子好了些,他不再需要我跟船了,还带我去打水光针美白针什么的,带我祛斑祛皱缩小毛孔,就是一套美容,才好了些,早些年的时候的我,挺丑的,丑小鸭似的。 但就算这样,那些年风吹日晒带来的伤害也不能完全抹除,毕竟不开刀的话,许多东西都挽救不回来了,开刀的话我又担心风险…… 而当年的我不说多好看,至少在及格线以上吧,而他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变丑的,所以这份愧疚他一直埋在心里。 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但应该是这样,所以他一直百般对我好。” 祁渊又暗暗打量了她几眼。 果然,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皮肤虽然白嫩,但总体肤色却不是那么自然均匀,毛孔也有粗有细,脸上鼻梁两旁有些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暗斑。 但这些小瑕疵其实完全可以用化妆掩盖过去。 也即是说,适度的美容在这年头,只要肯花钱,找个靠谱的机构,效果确实相当给力——毕竟她本身五官就算标志,也不需要做什么调整,只要美白祛斑祛皱就行了,底子在那,效果自然好。 荀牧也轻轻点头,接着便直接又岔开话题:“听师兄说,大概在一个多月之前,你丈夫说去出差了,对吗?” “嗯没错。”邱雪萍点头说道:“具体是上上个月十七号,到今天是四十七还是四十八天了来着,他说要去一趟魔都,然后经魔都去霓虹国。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来着,我是想带着儿子一块去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一去少说是三个月,会影响到儿子学习——虽然只是幼儿园,但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嘛。 当年我没好好学,这会儿想想虽说不至于后悔,却也不想赌,我儿子未必能有我这么好的运气不是。所以我就没跟着一块儿去,他自己走了。” “他有说去做什么吗?”松哥忽然抬起头问了一嘴。 “说是去学习的,”邱雪萍说:“说霓虹那边主要……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支柱产业?哦对了,支柱产业之一就是捕鱼业,很发达,他想过去好好学一学,将来我们有了自己的船,也能干的更好。 而且他还说,发达的捕鱼业下,相对应的工业制造方面肯定也很给力,他想看看那边的工厂,寻思着到时候是不是从他们那儿进口一批捕捞用具回来,也可以问问现在一块儿合伙的几个兄弟,需不需要更新换代一下。 还有魔都那儿一代,以及山东啊、舟山那一片捕鱼业也很发达,他也想看看,如果到时候霓虹那边价格不合适的话,也可以考虑那边的东西…… 而我们这儿嘛,说实话虽然也临海,但…… 那句话又怎么说来着,哦想起来了,他说过,这边主要还是以轻工业、金融业和贸易业为支柱,海上资源主要利用在海上交通贸易这一块,海上捕捞虽然有但规模与那些地方不能比。 而且这边是轻工业不是重工业嘛,很多捕捞用具没法生产,或者说生产规模相对很小,所以他才要特地北上一趟,然后在魔都去霓虹。” “倒是合情合理。”松哥轻轻点头,将这一笔也给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又接连询问了几个问题,没有任何发现,荀牧悄悄时间,觉得这会儿确实有些晚了,何况人家孩子已经睡下,便起身告辞离开。 回到平贞刑侦支队,尹许相当先问道:“师弟,怎么样有新的发现吗?” “逻辑上合理了许多。”荀牧接话:“所以……我现在已经倾向于认为,这个邱雪萍恐怕真的是清白的了。 而且我们那边,邱雪萍的伯父一直跟我们说她是白眼狼,今天接触了一下我们也觉得并不至于。 当然,线索还太少不好下断言,不能说就是邱藏山对她的偏见什么的,确实也有可能是一种伪装。 但,邱雪萍近期一直没有离开你们平贞,这是事实,如果再能查明黄开泰也确实离开了平贞去了魔都的话,那么至少她直接作案的可能就能排除了。 不过买凶杀人的可能性依旧存在,但这好办,查查银行流水即可,明天试着争取下看看能不能取得她的配合调查她的银行流水,以及她丈夫的流水。 前者如果她不配合的话还有点麻烦,但也不是查不到,而后者作为受害人咱们是有权限直接调查的。 基本情况就这样,师兄你认为呢?” “我没有意见,挺好。”尹许相立刻说道,随后又看向祁渊等三人:“你们觉得呢?” “挺好。”三人纷纷说道。 正这时,有名技术警跑到尹许相办公室门口,敲门喊报告,尹许相下意识的说了句进来,才回过头瞧了他一眼,随后下巴一扬示意他直接说。 “头儿,”他道:“查到了,黄开泰确实去了趟魔都,还在机场那家网红面管吃了份面条,那边的同事给我们传回了一份监控视频,可以说是确认无误了。” 顿了顿,他又说:“另外看行程,他在魔都待了七天,这七天应该是一直待在余桥的,毕竟他并没有租车,也没有购票、打车之类的行为。 而七天后,也就是二十四号下午三点,他在网上购买了次日飞往霓虹的机票,但次日却并未登机,之后也始终没有消息,人间蒸发了一般。” “做的不错,这条线索太关键了。”尹许相点头夸赞一句,接着说:“那么有理由认为,黄开泰应当在当月二十四号就已经遭遇意外。” “没错。”荀牧也认可这一判断说:“那么还是那句话,邱雪萍的直接作案嫌疑已被排除。” “可是……”祁渊忍不住问道:“如果不是邱雪萍杀的人,邱藏海为什么要来顶罪呢? 就算是买凶杀人吧,凶手在魔都动手,直接将受害人沉海,或者以别的手段在魔都那边处理了不好吗?反正他只是个‘外地人’,而魔都每日流动人口量都相当庞大,这样一个人失联按理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毕竟邱雪萍这边,‘黄开泰’可是一直在与她联系着的,稳住了她,她便不会报警。又或者她干脆就是买凶人,就更不可能报警了,甚至会帮着稳住黄开泰的亲朋。 即使时间久了瞒不住了,有人察觉到异常,再报警的话,由于无法提供精确地失联事件等,加上时间过了许久,以及咱们对人口失踪案确实不够重视,投入的人力物力精力并不多…… 总之本案最终很可能不了了之,过个四年后就可以宣告他死亡了,稳妥的很,又为什么非要千辛万苦从魔都那拉回来呢? 就算拉回来吧,你们说都冻了一个多月了,始终没人发现异常,就这样下去不也是个法子,邱藏海干嘛要跳出来自首?这根本就不合逻辑。” “确实。”尹许相点头,说道:“小祁是说到点子上了,这点非常关键,只要咱们将这个矛盾给搞清楚,本案或许就能直接侦破。 不愧是师弟看好的人,小祁,很不错啊!有时候真的羡慕你们余桥,人才一个接一个的,我们这就不行咯,别说刚入行才一年的,就是三五年的都未必能比得过小祁……” 他这话实际上就夸张了,除了那些老油条、混子,真正踏踏实实工作的刑警,其实没几个的能力会弱于祁渊。 但也着实找不出几个比祁渊更“硬”的存在。 祁渊自家事自家清,被尹许相这么拍马屁着实也有些吃不消,赧然的低下头去不敢接话。 荀牧轻笑两声,也没接话。 “不过总得一点点查,”尹许相又说:“今天是真的有些晚了,你们过来开车也辛苦,舟车劳顿的,我先带你们去休息吧。” “不麻烦师兄了,咱们自己去招待所办入住就好。”荀牧摇头说道:“那么,明儿见?” “行吧,那明儿见,我送你们下楼。” ……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抵达招待所,荀牧和祁渊一间房,松哥阿先一间。 招待所的条件嘛,其实和寻常的快捷酒店差别不大,倒也算不赖了。 放好行李物品,祁渊便回过头问:“荀队,泡脚不?” “不了,”荀牧掏出手机,说:“我等会洗个澡吧,你不用管我,打理好自己就行,困了就早点睡,我先给老苏打个电话和他交换交换线索。” “行。”祁渊想了想说:“那我还是拿两个桶吧,洗完澡要想泡一个的话也方便。” “成啊……对了记得再拿点儿衣架和洗衣粉啥的,咱们说不定得在这待一段时间,身上衣服要换洗。”他说道,同时电话也接通了,他又立刻抬起手机凑到耳边说:“喂,老苏啊……” 祁渊点点头,关上门离开,又去松哥那问了问,接着便下楼拿来了四个水桶,两小袋洗衣粉和二十来个衣架,先分了一半给松哥那间房,又道自己房间面前敲门。 荀牧很快将门打开,随后又凑到窗户边继续和苏平聊着。 祁渊掏出手机看了会儿新闻,便去浴室洗澡,顺便将衣服洗了,便提了桶水出来舒舒服服的泡脚。 衣服暂时没晾,他打算等荀牧洗完了后一块提出去整。 就这样,一晚上过去…… ------------ 第177章 女孩 次日清晨,一行人吃过早餐之后,便直接来到刑侦支队,和尹许相汇合。 “师兄,”荀牧说道:“咱们直接上门去找邱雪萍吧?” “好。”尹许相点头,说道:“我先打个电话问问她这会儿得不得空。” 说着他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久后挂断,说:“她刚送她儿子去幼儿园,五分钟后到家,得空。” 祁渊掏出个煎饼果子,问道:“尹队,吃吗?” “哟,谢谢啊,正好早上起的晚没来得及吃早餐。”尹许相接过。 荀牧忍不住扶额,祁渊这小子早上啃了楼下的煎饼果子,觉得味道不错多买了一套,结果高估了自己的胃口,这会儿竟然刚好凑巧拿出来了…… “咦,味道不错啊,招待所楼下那铺子买的?”啃了两口,尹许相眼前一亮:“偶尔有外地的兄弟过来办事的时候,我路过那也会买一套,挺好的。” “就是闻到了香味儿,又瞅着老多人排队,我们才过去买的。”荀牧轻笑道:“那师兄你先吃着,我来帮你开车吧。” 说着他将自己的钥匙递给松哥,说:“小松,我的车你开。” “好。”松哥嘴角微扬,笑容一如往常般治愈,让人如沐春风。 五人很快分别上了两张车,迅速往秋水小区赶去。 很快到了目的地,进了邱雪萍家里,荀牧抬手止住邱雪萍想泡茶的动作,当即说道:“邱女士,我们来做个求证,很快的,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的嫌疑就能被初步排除了。” “噢?”邱雪萍动作一顿,问道:“是查到什么重要线索了吗?” 荀牧笑而不语。 邱雪萍反应过来,点点头说:“行吧,需要我怎么配合?” “我们需要你与你丈夫名下银行账户、支付软件的具体流水明细。”荀牧开门见山。 “这……”邱雪萍迟疑一阵,随后点头:“行,我愿意配合,具体需要我怎么做?” …… 中午十一点,平贞公安刑侦支队。 尹许相捏着一小叠报告走进小会议室,荀牧他们都在这儿等着——虽然尹许相的办公室也能休息,但总不太能舒展开。 “结果出来了吗?”荀牧问道。 事实上单纯的流水早就打出来了,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关键几笔相对大额的,或者虽然每笔额度不高但相对频繁的账户都需要做追踪,这就磨人了。 “出来了,”尹许相说道:“都是正常支出,培训班、兴趣班之类的,还有对船的维护成本等——他们家是邱雪萍管钱,所以这些支出也都在邱雪萍的账户名下。 总而言之,这个邱雪萍理应是干净的,既没有直接作案的嫌疑,同时也并没有买凶杀人的嫌疑。” “那么这条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啊。”阿先皱眉说道:“不是邱雪萍,那又会是谁呢?” “总之应当跟邱藏海一家脱不了干系。”尹许相说:“而且邱雪萍即使没有作案嫌疑与动机,说不定也知情……” “我的建议是暂时先放下。”荀牧说:“这种可能性虽然存在但并不大,我们警力有限不能在这棵树上吊死,所以必须尽早确定其他方向,师兄,你认为呢?” “嗯。”尹许相颔首,又抬手翻了翻手上的这叠报告,点点头道:“还有一条线索,这个黄开泰,应该是有‘私房钱’的。 咳咳,也不能叫私房钱吧,从近几个月的流水看,黄开泰的收入转给邱雪萍之前都会自己留一笔,我们问过,邱雪萍也知道这事儿,这部分钱她不管。 因为她管钱的根源只是为家里存一笔继续罢了,黄开泰花钱相对比较大手大脚的,管不住,所以夫妻俩协商后才决定由她负责。 她这部分钱用于生活开支和渔船维护、儿子教育以及储蓄等等,而黄开泰留多少他自由决定,只要转给她的金额相比往常不是少的过分就可以。” 祁渊眯了眯眼睛。 关于私房钱这三个字,尹许相展开说的很多啊。 他隐约察觉到了点什么,随后微微一笑,这是人家的家事,看破不说破就好了。 很快尹许相又说:“而我们仔细研究过黄开泰的流水,经过缜密的研究之后确定,这个黄开泰,是个老嫖客了。” “嗯?”松哥一愣:“这……” “挺频繁的,一星期至少一次,另外还与两个大学生联系频繁、密切,疑似情人关系,他还给这两人送过包包、手表、彩妆等。 不过应当也只是情人关系而非包养关系,因为他与这两人之间并无稳定持续的直接经济往来。” 祁渊立刻坐直了身子,说:“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邱雪萍就有作案动机了!” “可刚刚说过,邱雪萍的直接作案嫌疑与买凶杀人的嫌疑都被排除了。”阿先摇摇头说道。 松哥也接话说:“但不仅仅是邱雪萍,邱藏海的作案动机也有了。甚至以他对邱雪萍的复杂感情和溺爱程度看,他动机恐怕比邱雪萍更强烈。” 尹许相深以为然:“邱雪萍知道这事很可能也只是离婚,甚至还有可能选择原谅他,但邱藏海……指不定真的会杀人。” “可邱藏海明显对本案细节了解有限。”荀牧指出:“先前得出的结论就是,他应当是为他人顶罪的。” “那有没有这种可能……”祁渊脑洞大开:“凶手杀害了黄开泰,同时发现了黄开泰票唱、出轨的事儿,灵机一动打算将此案转嫁给邱雪萍。 于是他便做出一系列设计,让邱藏海发现黄开泰出轨,然后再让他得知黄开泰已死,引导他认为是邱雪萍杀的人,从而在确认了黄开泰的尸块之后主动自首,顶下这个罪责?” “乍一听有点道理。”尹许相轻笑:“不过……” “不过有几点逻辑站不住脚。”荀牧轻叹口气,说: “首先,昨天就提过的问题,在魔都杀的人,直接在魔都抛尸就好了,一了百了,何必多此一举大费周章的把尸体运回来呢? 这么整看似合情合理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但反而加大了自己被发现的可能。 栽赃栽赃,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一般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以此作为最后的手段,很少有人作案之初就直接想好栽赃的。这个问题记得许久之前有提过。 其次,时间。就算有人自作聪明想要玩栽赃……但隔了一个半月,怎么想都不太合理,要栽赃的话当时就该做了,而不是现在才这么整。 况且一个半月无人发现黄开泰失踪,按理凶手犯的事儿已经稳了才对,不出意外即使将来被发现了有人报案也只会不了了之,没理由再节外生枝。” “所以不是栽赃。”尹许相说道。 祁渊抿抿嘴,他只是提出一个思路…… 不过荀牧说的也对,这个脑洞从根子上就站不住脚。 随后众人又开始发愁了。 “先用笨法子,看看走访调查能不能有所发现吧。”荀牧说道:“那两个大学生,是在平贞上的大学么?” “嗯,平贞学院。” “那这样。”荀牧立刻说:“我们四个分别去走访他们两人。师兄,麻烦你安排人手,将黄开泰的亲朋都走访过一遍,我们瞧瞧看能不能摸出新的线索出来。” “好。”尹许相没有意见,只说:“那我把那两女生的名字什么的都发给你们。” “麻烦师兄了。” …… 二十分钟后,荀牧开车来到平贞学院校门口。 想了想,荀牧说:“咱们四人分开分别询问她们两个吧。我和小祁在这家奶茶铺,邀万子雯出来聊聊,你们随便找个地方,邀邵思甜出来问问。” “好。”松哥颔首,便直接和阿先转身外远处走去。校门口奶茶铺子多的是,随便找一家就好了。 荀牧则带着祁渊就近找了家店,看了眼招牌后,给万子雯打了通电话,结果又被当成诈骗犯给挂了…… 荀牧表示心好累,不得已又打了通过去,好说歹说,才让万子雯同意到校门口奶茶店见面。 挂断电话后他长呼口气:“这女孩还蛮警惕的,我估计就算出示证件她恐怕也不信,幸亏你穿着警服,不然还有点麻烦。” 祁渊笑笑。他觉得警服的秋冬常服还蛮帅的,这天气穿也正好,关键三司警衔刚下来还有点嗨舍不得脱…… 又过了两分钟,奶茶铺才空出了个位置,祁渊立刻和荀牧一块走过去坐了下来。 奶茶铺的面积很小,没有几个位,挺难等的。 不一会儿后,有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碎花长裙的女生走进奶茶铺,随后便左右观察起来,接着目光便落到了祁渊身上,迟疑着走过来。 这会儿正是饭点,除了吃饭的学生之外,奶茶铺子里也坐了好些人,光凭她的动作祁渊还真没法确定她时不时万子雯。 不过既然朝着穿着警服的他走过来的话那显然就是万子雯无疑了。 “荀警官么?”女孩儿问道,声音清脆,挺好听的。 “我是。”边上穿着便服的荀牧说道:“请坐吧。这位是我同事。” “你好我叫祁渊。”祁渊一面说一面出示证件。 看了两眼,女孩立刻歉然一笑,说:“抱歉警官,这些年诈骗犯太多了,而且我寻思着我又没犯过事儿,更别说还是余桥那边的警官,下意识就以为是骗子,实在不好意思了。话说,出什么事了吗?” “认识黄开泰吗?”荀牧开门见山,说道。 “认识呀,我男朋友。”女孩嘴角扬起,笑容很甜:“我们认识快两年了呢,他说过,等我毕业了就跟我结婚,也就是明年的事儿了。” 荀牧和祁渊对视一眼。 女孩挺敏感的,本能的看出了问题,问道:“怎么了吗?” “他遇害了。”想了想,荀牧说道。 “什么?”女孩瞪大眼睛,猛地站起身,眼眶立刻就红了,不多时眼角便聚集起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手擦去眼泪,重新坐了下来,问道:“怎么会这样?什么情况?” “大约一个半月以前,”祁渊想了想,说道:“他跟他老婆说要出差,去了趟魔都,然后失联。” “嗯,这个我知道。”她点点头说:“他也跟我说了,要出去一趟,可能要两三个月……嗯?等等?老婆?”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祁渊干咳两声:“嗯,他结婚六年了,孩子上着幼儿园。” 女孩无力的抬手扶额,浑身都颤抖起来。 见状,荀牧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套拉链一拉,披在女孩肩上。 “谢……谢谢……”她哽咽着说道:“警官,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给人家做小三……” “可能是小四。”祁渊暗暗想到,不过终究没说出口,他就算情商低了点也没低到在这种时候还给人伤口撒盐的程度。 ------------ 第178章 凋零 祁渊其实能理解她,所谓因爱生恨,万子雯这会儿肯定恨黄开泰恨得要死了,指不定还暗暗感激凶手杀了黄开泰呢,不愿配合调查也是正常。 但是…… 看了荀牧一眼,祁渊暗想,他们可绝对不会因为万子雯的这点情绪而不取证了,顶多安慰两句,实在不行,软磨硬泡也得把线索给磨出来。 也幸亏是荀牧在这儿,如果是苏平的话,以他的性子恐怕会直接摆出强硬态度压着万子雯让她提供线索了。 别看荀牧年纪比苏平小了十岁,但某种程度上说他要比苏平稳重不少,脾气更内敛圆滑许多。 也好在万子雯还算识大体,沉默了一小会,勉强稍稍调整了下情绪之后,她就说:“上上个月,大概是……” 顿了顿,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点头说:“嗯,二十四号,晚上八点十七分,他跟我说明天就要去霓虹那边了,到时候会特别忙,可能会不能和我实时联系,还问我需不需要带点什么。 这是最后一通电话,之后就都只是微信联系,零零碎碎的聊两句,偶尔也会发两句语音,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儿敷衍。 我也给他打过语音电话和视频,但他都没接,找借口搪塞过去了,每次都这样,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不过当时我寻思着,可能真的有事情吧,他去霓虹是办正事的,就这么一段时间,他实在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他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关于语音的。很奇怪,有时候他分明说了一大段话,但显示只有一秒,而且说的话……总感觉很耳熟他好像对我说过。 想起来了,有那么两段话,他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给我发了有三四次,一字不差什么语气都一样,当时没觉得怎么,现在一回想真的太奇怪。” 荀牧和祁渊对视一眼。 接着祁渊就说:“这是前段时间才被发现并曝光的一种类似外挂的软件,可以将用户曾经发过的语音都存储下来作为语音包,需要用的时候直接一键替换,我们估计凶手就是用的这种手段,来制造黄开泰平安的假象。” 万子雯了然,不过没什么表示,只低着头。 “对于黄开泰,你了解多少呢?”祁渊又转移话题问道。 她摇摇头:“我现在才发现,我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竟然被他骗了这么多年……” 又顿了顿,她又更冷静了些许,说:“硬要说我这些年对他的了解……今天之前的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很完美的女人,成熟、稳重、体贴,还会尊重人,是个完美的伴侣。 我是真的想跟他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所以也从不要求他什么,如果成了一家人的话,总之……唉。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他是在海上混的,是个鱼老板。” “他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我算吗?”万子雯冷笑,接着又说:“另外……出轨的事儿被发现了的话他老婆不会放过他的吧? 不过如果被发现的话,按常理她应该是先来找我闹一顿才对,就算知道我也是被骗了,起码也会跟我好好聊聊,好好谈谈心,没理由这么不声不响的,所以她估计到现在都还瞒在鼓里吧。” “没错。”荀牧轻轻点头,说道:“截至目前,她确实依旧不知情,但估计快了,这种事我们没理由瞒着她。但你放心,你也是受害者,处于对你隐私的保护,我们不会泄露你的身份。” “无所谓了。”万子雯轻叹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跟她谈谈,我……唉。” 说着说着,她瞳孔渐渐散大,目光失去焦距,怔怔出神。 但没持续太久,十几秒后就回过神,然后挤出些许微笑,问道:“警官,还有什么问题吗?” 想了想,荀牧轻轻摇头:“没有了,很感谢你的配合,多有打扰……” “那我先回去了。”她站起身说道:“有点累,我想歇会儿。” “需要我们送你么?” “不用。”她摇头:“让两位警官送我回去,同学该怎么看我?” “那,交换个电话吧,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助的,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嗯。”她应一声,掏出手机记了荀牧电话,又打了个过去,随后挂断,便转身出了奶茶店。 望着她的背影,祁渊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荀牧推了他一吧。 “这个万子雯……挺好一女孩,可惜了。”祁渊轻声叹道:“她离开的时候,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怕她以后都要留下阴影了吧?” “失魂落魄是难免的,谁碰到这种事都很难想开,除非一早就是为钱而当第三者。”荀牧缓缓摇头,顿了顿后又说:“怎么?对人小姑娘心动了?心动了就去追吧。” “荀队。”祁渊微微皱眉,语气严肃的说道:“这种事情,不好拿来开玩笑……” “没跟你开玩笑,认真的。”荀牧也说:“我是过来人,看得出你对这女孩很欣赏。欣赏是喜欢的起点之一,我倒是觉得可以发展发展。” “算了。”祁渊摆摆手:“她颜值倒是不赖,瞧着也比较文静,但不是我的菜。” “噢?你喜欢咋样的?” “咳咳,”祁渊尴尬的咳嗽两声,轻声说:“我喜欢英姿飒爽点的,齐肩短发,干脆利落那种。” “老苏他女儿那样?” 祁渊别过头去:“只能说我喜欢那种类型的,不过我对她也没什么想法,毕竟只见过一次面而已。” 荀牧笑着拍了拍他后背:“怎么样要不要我去帮你做个媒?这点面子我应该还是有的,别看老苏他把自己宝贝女儿看的紧,但再过几年指不定就得催婚了你信不信?” “咳咳咳,”祁渊又干咳两声,说:“荀队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现在是真的没这种心思,顺其自然吧,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呢?” “看你这模样,悬。”荀牧努着嘴摇摇头。 “可结婚什么的是一辈子的事,不好将就。”祁渊说:“真将就了,可能就出大事了。” “倒也是这个理。”荀牧点点头,跟着又一笑:“算啦,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就好,我又不是你爸,管你的呢。走了,看看小松那边结束了没,有没有啥收获。” “好。”祁渊点点头。 刚一出门,祁渊左右瞥了瞥,便忽然顿足,忍不住眺目往校门里看。 有不少学生往一处地方聚集,而且已经围了不少人。校门外还有许多人行色匆匆的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聊这什么,祁渊听了两耳朵,听见跳楼、女孩之类的零零碎碎的关键词。 几秒后他反应过来,脸色一变,马上看向荀牧。 而荀牧则比他的反应还要快几分,只喊了声“不好,跟上”,便立刻抬腿往学校里冲去。 祁渊见了赶忙跟在后边。 这儿离校门并不远,十七八米距离,而校门内就是个大广场,广场中央竖着三根旗杆,顶上旗帜随风飘扬。 再往里就是学校的图书馆,修建的还算气派,同时也对外开放,只要办理借阅卡即可。 而此时,有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碎花长裙的少女正站在顶楼。 见状,祁渊心一揪,张开了嘴。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女孩儿便似乎有所感悟,低头望了下来。 警服还算有标志性,她两眼便找到了祁渊,最后轻轻一笑,随后迈出了两步,身子微微前倾,双手张开,便如同一只百灵鸟儿般往下飘落,身子与地面平行。 长长的裙摆被风卷动,飒飒飘扬,煞是好看,却只如黄昏,成了最后的美景。 她双目闭着,不轻不重,身子肌肉也未紧绷,轻轻松松的样子,仿佛看开了一切,放下了一切,没了半点执着。 只是眼角依旧不停的挤出一颗颗晶莹泪珠,随后瞬间被风拐走,不知在哪摔碎。 这时祁渊那句“冷静”才喊出来,尔后瞧着这一幕,瞬间瞪大了眼,目眦欲裂。 下边几名自发准备着的老师,以及就近赶过来的警务站民警也赶紧拉扯起被子——时间实在太短了,应急手段根本施展不开,只来得及从最近的宿舍楼抱过来几床棉被而已。 说来缓慢,其实迅捷的很,不过几秒钟,被碎花围绕着的女孩儿便重重砸在了棉被上。 棉被两角瞬间从一名老师、一名民警的手中挣脱,他俩同时发出一声痛呼,在看去,便见他们有几根指头诡异的扭曲着,怕是断了。 另几人抓的倒是很稳,但突如其来的巨力,哪怕早就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也绝非他们所能承受,当下便失去平衡,纷纷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紧随其后,一点红花在棉被上浮现,随后越绽越大,没多久就将棉被完全浸透,渗了出来,化作道小小的血流,曲折蜿蜒着向外爬行…… 祁渊吃力的挤开人群,跑到棉被之前,瞪大的双目中,一颗眸子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他脑子都空白了两秒——方才还好好的在面前聊天,刚交换了号码的女孩儿,生命之花就这么忽然凋零,任谁都难以接受的吧。 但这一年来,他也见惯了生离死别,对这种事的接受度高了不少,加上肩上扛着的职责,让他仅仅两秒便迅速回过神来,立刻嚷嚷道:“大家散开!散开!别靠近她,更别碰她!她或许还有救,千万别造成二次伤害!” 一面嚷嚷着,他一面掏出手机,迅速拨打了120,迅速将这儿的大致情况以及详细地址报了过去。 同时他小心翼翼的将棉被展开,尽量不牵扯到万子雯的身子,同时也避免她因为被棉被覆盖而窒息。 此刻万子雯仰面朝下,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将她翻过来,还是就这样不动弹,干脆在电话里询问医务人员,随后默默的走到一边,没多做什么。 显然那边的人告诉他了,这种时候哪怕万子雯还留有一口气,被他这么一动怕也得绝了生路。 这时荀牧走了过来,抬头看了眼,随后轻轻一叹,缓缓摇头。 图书馆楼层数虽然不多,但每一层都挺高,楼顶距离地面目测在三十五米以上,接近常规居民楼十一二楼的高度。 这般高度坠落下来,即使有棉被作为缓冲,也是凶多吉少了,何况她躯体还与地面平行,这么正正的砸在棉被上,即使表面上看没多大伤痕,但内脏估计都已全部破碎。 这样的伤,基本没得救。 但有没有救,能不能救,他说了不算,除却医务人员,这种时候没人有资格下断言,所以荀牧什么也没说。 毕竟医学奇迹,也少少发生过几回。 很快松哥等人闻讯赶来,荀牧大概给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他俩也是一脸唏嘘,久久无言。 而祁渊依旧在那儿,红着眼竭尽全力的做着自己能做、该做的事儿。 “这是刑警该有的精神,穿上这身警服,他就该,也就会这么做,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就是一种纯粹的使命感,纯粹的精神。”荀牧轻声说:“老苏没看错、没选错人。” ------------ 第179章 变化 很可惜,医务人员检查了一遍之后,便对祁渊轻轻摇头,随后说道:“很遗憾,没救了,当场死亡。” 奇迹并没有发生。或者说奇迹之所以被称之为奇迹,就在于它本身近乎不可能的属性上。即使并不能称之为“不可能”,至少也是极小概率的**。 而万子雯并没有触发这个光环。 这或许也是一种运气,从三十多楼的高低,身体与地面平行,脸朝下摔下来…… 怎么样的奇迹,也无法让她安然无恙,活下来了大概率也是植物人,运气再好点能拥有自主意识并苏醒,那也是毁容加残疾,一辈子只能在床上过。 那比死亡更折磨人。 祁渊也渐渐恢复了冷静,轻轻点头。 归根结底,他与万子雯素昧平生,此前从未见过面,之所以受到如此大的感触,也只是因为有人活生生的死在他面前罢了,而且这个人先前还有短暂交流。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不希望万子雯就这般凋零。 但也仅此而已了。 当万子雯选择从高楼上跃下,张开双臂拥抱大地的那一瞬间,对她而言死亡就是最好的归宿。 虽然仍旧可惜,虽然仍旧对她父母不公,但这个女孩已经失去了生命,就不要让她失去更多了吧,没必要再对她横加指责。 就让她安静的走。 而祁渊的心情…… 某种程度上说,就如消防员冒着生命危险,在轻生者跳楼瞬间抱住了她,却终究因承受不住巨大力量而最终失手导致她坠亡,在性质上差不多,程度上可能更轻一点。 所以当时那位战士没忍住失声痛哭,而祁渊仅是不理智的竭尽全力的想要救回万子雯。 随着医生下了死亡诊断,祁渊也渐渐平复,长呼了口气,摇摇头,走回到荀牧身边,抿抿嘴:“荀队,对不起,我……” “不用为这种事道歉啊小祁。”荀牧拍拍他肩膀。 “可我终究是不理智了。”祁渊抬起头说。 荀牧帮他把帽子戴好,又理了理他的衣领,掸了掸他肩上的些许尘埃,轻声、再次说:“不用为自己的努力道歉,除非你不够努力。” 祁渊嗯一声。 尹许相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胸腔里似乎有某种力量正渐渐复苏。 他默默的摘下帽子,远远对祁渊点了点头。 不过祁渊并没看到这个动作。 …… 不一会儿,现场被清理完毕。 女孩儿是本地人,父母也很快抵达现场,从祁渊这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便忍不住失声痛哭。 祁渊轻叹口气,说:“很抱歉,我……” 万母忽然失控,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住祁渊的衣领,另一手在他胸膛上又挠又抓:“你!都怪你!发生了这种事,你怎么能让雯雯自己会学校? 你只要看着她一点,看着她一点她都没机会爬上图书馆,她都不会死啊!你当什么警察?啊?你当什么警察啊!你去死,你还我女儿……” 祁渊微微皱眉,但最终也没说什么,只笔挺的站着,任由万母大妈。 “女士,住手!”这时荀牧却立刻走了过来,严肃的喝道:“立刻停止你的攻击动作,否则我将采取暴力措施!” 同时他走到祁渊身边,伸手轻轻一格,便拍掉了万母的手。 她情绪更加崩溃,忽然厉声尖叫,嘴里吐出一个个听不懂的音节,张牙舞爪的就对着荀牧冲了过来。 荀牧皱眉,迅速取出催泪喷雾。 这时她丈夫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抱住她,拉到一边,她兀自不依不挠。 终于,她丈夫忍无可忍,打了她一巴掌。 她呆愣在原地,接着夫妻俩扭打起来,打着打着,却又互相抱团痛哭。 “这或许是他们的发泄方式之一吧。就是怪没素质的,能理解,但不能接受,晚些时候应当予以批评才行。” 祁渊轻叹口气,如是想道。 荀牧又帮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尔后淡淡的问道:“为什么不反抗?” “如果这样她心情能好点儿……” “傻批!”荀牧忽然嗤一声打断他,骂了一句。 祁渊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怎么,觉得我骂的不对?”荀牧冷笑:“小子,警察不是像你这样子当的!我们是什么?我们是暴力执法人员,素质执法只针对能交流的人,她刚刚那模样是能交流的样子? 你就该狠狠的推开她,严厉警告,警告无效后抽出你的喷雾滋她一脸,还在反抗的话就该上警棍甚至掏枪了!而不是像你刚刚那样,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任她打骂,然后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自我感动!” 祁渊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觉得委屈啦?”荀牧表情愈发严肃:“是不是觉得自己这行为还得受到表彰?呵!表彰?我想关你禁闭!你这么做是在坑所有的兄弟! 要你这行为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宣扬出去,别的兄弟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只能像你一样站着挨打啦?但凡公事公办,稍加反抗,就得被人拉出来大肆指责? 到时候对的变成错的,错的变成对的,那是你想看到的场景?” “我没想太多……”祁渊低下头去。 “那以后就想多点。”荀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记住,你现在不是见习警了,你是三司!” 祁渊点头。 荀牧又说:“回去后写篇检讨。另外,我希望,关于怎么做一个警察,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 现在,就像你半个钟前跟我说的那样,赶紧从你那消沉的情绪中走出来,打碎可笑的自我感动,去做你该做的事,知道吗?‘新人’!” “是!”祁渊眸子轻颤,当即立正,严肃的点点头。 荀牧点点头,让他重新去和家属交流,安抚家属情绪。 尹许相提着两瓶矿泉水走过来,将其中之一递给荀牧,荀牧道声谢,接过便拧开瓶盖喝了起来。 “有点小题大做了吧?”尹许相也喝了两口水,然后忽然说道:“要我说事情没那么严重,他……” “是没那么严重,但我只是希望他能保护好自己而已。”荀牧解释:“从没和他说过重话,老苏也许久没骂他了,趁着这次机会,说重一点,也算长点教训吧。 警察不是那么好当的,要破案,要缉凶,必要时还得维稳、指挥疏散,要保护别人,还要保护自己,这个尺度得把握好,他太理想化了,这样下去早晚得吃亏。 我带来的那人,小松,知道吧?这小祁受他影响很严重,脾气越来越好了……但小松有分寸,他有时候没有,这不行。” 一口气说了许多,荀牧又喝了口水。 “也没必要这么急吧?”尹许相轻笑,随后摇摇头:“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不会骂人啊,那奶凶奶凶的模样,故作严肃的表情,刻意上纲上线的语气……我尴尬癌都差点犯了。” “噗,”荀牧一口水喷出来:“什么凶?” “咳咳,”尹许相别过头去,岔开话题:“也无所谓啦,他能听进去就好了。只是教育这种事儿,真的难,老事与愿违。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家伙还蛮有意思,这一年里被你们保护的挺好,没见太多丑恶吧?” 荀牧自动无视了他后半句话,只说:“尽力而为吧,他三观还算正,也这么大年纪了,该懂的都懂,不太懂得思考思考也能懂。要这都还能走歪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换做老苏在这儿,他能骂的更凶些。” 尹许相对苏平不太熟,只嗯了一声就搪塞过去。 同时,那对夫妻勉强恢复了些许理智,同时双双对祁渊道歉,甚至还想掏出钱包给祁渊塞钱,被他连忙制止。 不久松哥和阿先也走了过来。 “怎么样?”荀牧问道。 “邵思甜状态还算稳定,虽然得知自己无意间做了第三者的时候也确实有些激动,但并没有到崩溃的程度。”松哥说道: “她和黄开泰虽然有感情,但感情并不算深,加上据了解,邵思甜本身性格就相对比较开朗火辣热情,而且硬说起来,她和黄开泰其实已经算分手,所以按理不会有什么事儿。” “分手?”荀牧有些诧异。 阿先嗯一声,却没展开解释,只说:“我和松哥也有特地嘱咐她舍友、同学、辅导员和学校的心理导师,想来不会有事了。” 阿先耸耸肩:“话说回来如果这样还出事的话,我们也真没办法。” “是这个理,可惜小祁之前扭不过弯来。”松哥轻叹道,接着往远处瞅了瞅,看向祁渊背影:“这会儿他应该想通了吧?” “被我骂了一顿。”荀牧挑眉:“骂挺凶。” 阿先眼睛一斜,满脸都写着不信。 “好了,”尹许相说:“剩下的事儿我建议交给下边派出所或者大队的同事去处理吧,我们还是回归到黄开泰遇害案本身来?” 荀牧嗯一声,尹许相便又说:“那我叫人去把小祁替下来。” 不一会儿,祁渊回来,瞧见荀牧的时候还有些尴尬,目光躲闪不敢正眼去看,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和几人打了招呼。 于是荀牧便又看向松哥和阿先问道:“你们从邵思甜那得到了什么线索没有?” 松哥摇摇头:“他忙,所以邵思甜和他接触不太多。而且邵思甜觉着这样的感情不是自己想要的,黄开泰太忙了,都没多少时间陪她。 可能是年纪相对小一些吧,她还是比较渴望陪伴和浪漫的,所以两个月前就想和黄开泰分手,结束这段恋情了。 之后黄开泰失联不久,她觉得黄开泰的态度有些敷衍便赌气不搭理他,结果‘黄开泰’也没主动找她,她一怒之下更是直接删了黄开泰的,之后黄开泰也没再加她,她就以为两人结束了。” 尹许相接过话:“从聊天记录看,黄开泰的账户与她最后一次联系大概在二十二天之前。 而且看规律也确实都是她们联系黄开泰后黄开泰给回复,从来没主动找过任何一人,包括邱雪萍。 所以我估计吧,黄开泰微信号的持有人说不定都没发现邵思甜把他给单方面删了,毕竟,被删了也不知道,除非主动发消息过去才能看到红感叹号。” 荀牧嗯一声,表示了然:“所以这两个女孩身上,并没能取得突破。” 说着他又不自觉想到万子雯,轻叹口气,尔后岔开话题,问:“师兄,你这边呢?目前取得什么线索了吗?” “查到了一些,不过似乎都不是什么核心线索。”尹许相说:“黄开泰他有两个朋友知道他票唱的事儿,不仅如此,他们还和黄开泰一块玩过,三人点了七个,十人在一间屋里玩,玩的还挺开挺荒唐。” 荀牧忍不住翻个白眼,接着又问:“还有呢?” “还有就是时间。”尹许相说:“就目前得知的情况是,那两人因为单身所以一向放浪,而黄开泰则貌似是两年前才开始跟他们一块儿鬼混的。 具体时间就没有办法提供了,大致上是邱雪萍开始不再跟船以后不久吧,之前邱雪萍都和黄开泰在一起,后来她不出海了,有一回黄开泰跟他们喝醉了酒被带出去鬼混,从此就变了个人。” “邱雪萍知道这事儿吗?”荀牧问道。 “应该不知道。”尹许相摇头说:“他们都说邱雪萍性子挺烈挺泼辣,同时还很冲动,如果知道这事儿那绝对不会忍气吞声,肯定得闹,而且是大闹一点面子都不给留的那种。” “呵,自己干了点什么事儿心里没点谱,还想要留面子?什么逻辑?”荀牧冷笑两人,忍不住连连吐槽:“这些人可真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啊!” 尹许相摊手:“有的人就这样,以这种事儿为荣,被曝光了反倒还恼羞成怒怪人不给自己留面子,也不想想这面子到底是谁给亲手撕碎的。” 松哥则默默记下这条线索,随后沉思起来。 祁渊见了便问:“松哥,你想到什么了吗?” ------------ 第180章 视线 “在分析这些线索能不能和邱藏海扯上关系。”松哥说道,接着又摆摆手随意的说道:“就是个笨办法,每发现一条新的线索,就琢磨一下跟邱藏海有没有什么关系,和黄开泰的死有没有因果关联。” “这才是最重要的。”荀牧说道:“这个案子的根本疑点就在于此,邱藏海究竟为什么替凶手顶罪,搞清楚这个疑点,案件自然侦破,所以不论方向怎么调整,这根本重心不能变。” 祁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所以如果黄开泰的人际关系这一块找不到突破口的话,我们恐怕还得回归到邱藏海……” “不是回归,”尹许相打断他,微笑着指正:“是同步展开。” “师兄说的对。”荀牧点头:“老苏那边,也正在同步针对邱藏海展开调查,就看那边能先取得突破了。” 祁渊听了这话,立刻想到一件事儿:“对了荀队,我记得昨天和苏队讯问邱藏海的时候,苏队曾给邱藏海施加了一定的心理压力,不知道……” “这事儿昨天老苏和我说过。”荀牧说:“挺遗憾的,邱藏海熬过去了。 问题应该就出在方式上,老苏当时说过凶手无外乎他妻子或者他女儿,但可惜现在看邱雪萍并无作案嫌疑,而他两任妻子都已去世多时。” “这……”祁渊张了张嘴,跟着摇摇头,有些感慨的说:“也是啊,谁能想到,看上去板上钉钉,结果偏偏出了岔子……” “你要记住这个教训。”荀牧说:“千万不能先入为主,导致错失良机。没有直指事实的证据,哪怕推测看上去再怎么合理,也不能直接认定。 原本揪穿邱藏海是冒名顶罪的那一刹那,就应当是攻破他心理防线的绝佳时期,可惜终究是出了错。” 松哥轻声道:“早在小祁刚见习的时候,我和苏队就讨论过这事儿,当时我给小祁的建议是不急不躁一步步来,但苏队还是习惯性一步到位……” “他是年纪越大性子越急,这不一猜错就……算了,能补救,尽快侦破本案就是。”荀牧说道。 “嗯,”松哥应一声,接着看向祁渊说:“小祁,到时候你可注意点儿,千万别提这茬,苏队这会儿心里估计也不好受呢。” “我懂。”祁渊点头。 荀牧却说:“别太‘溺爱’他了,让他涨个教训也好,再对自己那一套这么迷之自信下去……总之还是踏实点好,经验不能代表一切。” 这个话题祁渊有点心虚,别过头去不敢哔哔。 其他人同样不好插嘴,尹许相是因为不熟,松哥和阿先是因为不敢。所以这个话题就直接带过了。 学校里头的事大致处理完毕,且确认邵思甜无碍后,他们便也离开学校,各自再次投入到走访工作当中。 下午三点,苏平又打了个电话过来,当时荀牧和祁渊在一块儿,都待在车上,他直接开了扩音。 简单说苏平给他补充了一条线索,除端午节邱藏海来了趟平贞跟女儿女婿吃过一顿饭之外,再没离开过余桥,先前疑似去取回黄开泰的尸块时,也仅是靠近市界线,并没有出去。 由此便确定了邱藏海并未直接杀人的事实,并进而证明其供词为伪证,其投案行为不被视作自首。 同时,平贞方面依旧没有收获。 傍晚,苏平通知,查到邱履道于七月二十日去了一趟魔都,于二十五日动身返回帽坪市,来回都是自驾——值得一提的是,邱履道常住帽坪,与邱藏海当时去的那个余桥境内,紧挨着帽坪的村镇并不远。 另外七月二十六号,以及前天,他先后两次前往该渔村。而且他至今仍未返回帽坪,反而在余桥市区范围内租了间宾馆,住到现在。 先前他与邱藏海打电话的时候分明表示自己在帽坪,只是想在借着中秋国庆同一天的机会过来一趟——而且距离中秋也还有一个月时间。 于是邱履道立刻进入苏平的视线。 …… 小会议室内,尹许相带着祁渊、松哥和阿先走了出来。 他们刚刚开完会,而荀牧因为与苏平联系,便没出席这次会议。 尹许相等人进来的时候,荀牧刚刚挂断电话,他便立刻站起身喊句师兄,然后问:“有什么收获吗?” “没,还是一无所获。”尹许相摇头道:“基本上和黄开泰有联系的人都问过一遍了,暂时而言,并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许多人都提到了一点,这一个半月里,尹许相从未主动和他们联系,而他们联系他后,他也只敷衍的回了几句,偶尔会发一段语音,语音显示都是一秒,但内容不算短,有时内容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他们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往失联这方面去想,更别说遇害了。反正基本情况就是这样,除了老早就确定的,嫌疑人掌握了他的社交账号并且懂的应用语音包外,毫无进展。” 顿了顿,他他又问:“你们余桥那边呢?有发现吗?” “有。”荀牧点点头,随后将苏平刚刚通知他的事儿仔细的给尹许相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是邱履道?邱藏海并不是给他女儿打掩护,而是给他儿子顶罪?”尹许相立刻道。 “老苏现在也是这么怀疑的。”荀牧再次颔首,紧接着又皱眉说:“单单从现有线索上看,他的嫌疑也确实不小。不过动机呢?我想不明白,作案动机是什么?” “或者他知道黄开泰出轨的事儿了?”祁渊小声逼逼,但很快又摇头说:“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逻辑上说是应该把这事儿告诉邱雪萍而不是自己默默弄死黄开泰。” 尹许相则问:“传唤讯问了吗?” “正在。”荀牧说:“老苏给我电话的时候,人刚请回支队,挂断电话他就直接去讯问了,希望能有结果吧。” 话音刚落,他手机再次响起,他微微一笑,一边伸手拿手机一边说:“正说着呢就来……呃不对你们进来的时候我才刚挂电话,应该没这么快……咦老凃打来的?” 说着他便接通电话,开了扩音,问道:“老凃,怎么啦?” “发现条线索,正打算去跟苏队汇报,结果听说他在忙,”老凃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说: “我这边也还有事,等不了,我就寻思着先跟你讲讲吧,说完我得继续去干活了,等会苏队忙完了应该会第一时间给你电话,到时候你再转告他。” “行。”荀牧立刻点头说道:“你讲。” “我在尸块上发现了少量的虫卵,包括蝇类……” 荀牧插话:“所以你又做了个昆虫那什么矩阵?” “对,”凃仲鑫说:“你知道的,法医昆虫学也算我拿手学科之一了,我给你详细说说,就是……” “停停停,等一下,”荀牧立刻打断他:“你要说法医病理学、法医临床学、法医现场学或者法医物证学,这些相对常规点的,甚至法医人类学我凭着这些年经验都还能跟你掰扯上两句…… 但像法医毒理学和法医昆虫学这些一大堆专有名词我听得不明觉厉云里雾里的东西还是免了吧,你跟我讲也没啥实际意义,别炫技了,直接说吧,啥结论?” 电话那头沉默了有几秒钟,接着凃仲鑫似乎叹了口气,才听到他声音继续传出:“行吧,那我直接说结论了。 第一,死亡时间,这个没办法给你很精确的数,只能锁定在七月二十三到二十五号之间,这么个比较大概的泛化的数字。” “嗯,很可以了,”荀牧说:“我们可以确定他是二十四号晚上失联的,那么死亡时间大概就可以锁定到二十四小时。” “这些你自己判断,”凃仲鑫说:“第二点,受害者死亡之后,经过了大概七十二小时左右才被冰封,这一点误差不会太大,蝇类虫卵嘛,孵化很快生长也很快。” 荀牧回了一声,紧接着又问:“对了对了,差点忘了问,这些尸块是同一人所有吧?而且能确定受害者是黄开泰吧?别我们调查了半天结果最后发现是个乌龙。” “不是,你真的是荀队?”凃仲鑫反问道:“不会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给顶替了吧?” “蛤?” “拜托从邱藏海投案到现在都多久了?这些第一时间就该查的事儿我会不去查吗?都查过了,没问题,死者就是邱藏海。你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没……没有了。”荀牧莫名有些心虚。 “那我接着去干活了,有事电话我。嘟嘟嘟……” 那头直接挂了电话。 荀牧啧一声:“怎么感觉老凃今天有点不大对劲,咋火气这么大?” “大概是因为荀队你几次打断他不给他炫技的机会吧……”阿先说:“刚开始我听着凃主任声音怪兴奋的,感觉就像是忙活了许久忽然有收获,兴奋的想找个人分享,结果偏偏被你硬生生给掐断了。” “这样啊……”荀牧捏捏下巴,下定决心以后绝不打断技术宅炫技。 接着他又轻叹口气,说:“总的来说老凃给的线索挺有价值,但可惜我们已经从其他方面得到了更加精确的信息。” “真羡慕你们余桥,专业人才一抓一大把。”尹许相感慨道: “哪像咱们这,就大猫小猫三两只的,法医昆虫学虽然也有掌握但不大行,其他方面综合实力虽然也差不多但就是缺了点最精英的那一小撮,明明咱们两地经济实力都差不多……” “得了吧你。”荀牧翻个白眼:“除了咱们法医确实强点,毕竟老凃干这行干了三十多年了,别的能有啥子比你们强的?这话要让你同事听去了他们得跟你急!” 尹许相耸耸肩。 随后他又转移话题问道:“你们现在怎么说?回去吗?” “不着急,可能还得再叨扰两天。”荀牧摇头说道:“那边有老苏,总的来说他比我靠谱,这边还是继续把工作完成吧,都说行百里路半九十,可别漏了啥关键线索。” “也是。”尹许相点头应道:“到时候你还得重新跑回来,怪麻烦的。不过今儿工作差不多就到这了,我送你们回招待所吧?” “不急,”荀牧再次摇头:“你不还有兄弟依旧在外边跑着走访的吗,现在还早,再等等。” “随你们。”尹许相表示无所谓。 但这一晚仍旧没什么收获。 反倒是苏平这边…… …… 余桥市公安刑侦支队。 苏平并没急着问话,只坐在邱履道对面,静静的翻着交警支队那边提供的调查报告。 他在这已经坐了有三分钟了。 但对面的邱履道也始终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看上去还挺淡定的。 将这份报告再次看完一遍,他才将之放到桌面上,抓起一只笔,一面咔哒咔哒的摁着笔帽,一面问:“知道为什么请你过来吧?” “刚刚让我签字的那通知书上不写了么?说我涉嫌杀害我姐夫。”邱履道身子后靠,说:“我刚也说了,净扯淡。 不过,毕竟死的人是我姐夫,被抓的又是我老爸,都是我的家人。我也想你们能尽快破案,还姐夫一个交代,也洗刷我爸的冤情放他出来,所以乐意配合你们……” “冤情?”苏平笑出声:“好一个冤情。你爸可是‘亲自’拖着个硕大的行李箱,到他家门口的派出所去自首的,交代事情经过时还语焉不详,满嘴谎话,这你跟我说是冤情? 我也不怕跟你讲明白点,就算这人不是他杀的,甚至这案子跟他没关系,他至少也是包庇,同样是犯罪。” 邱履道一摊手:“谁知道他是来自首的还是被逼的呢?甚至搞不好是你们的人……” “少泼脏水,派出所有监控,我们有执法记录仪,你要怀疑我随时可以给你看。”苏平将笔往桌面上一拍,力道不轻不重。 顿了顿,他又说:“别扯东扯西,咱们好好聊聊你的事儿。七月二十三号那天,你干嘛去了?” ------------ 第181章 同伙 邱履道脑袋一歪:“去玩啊。” “去哪玩的?” “你们警察管这么宽的么?”邱履道撇撇嘴:“我去哪儿干了什么还要跟你们打报告?” “我们推测认为,黄开泰失联……或者说遇害于七月二十四日到二十五日之间。”苏平也不跟他置气,只平淡的陈述道:“而你七月二十日动身自驾前往魔都,二十五日回来。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这也能扯上关系?”邱履道嘲讽道:“你们靠巧合破案的啊?” 苏平瞧了他一眼,继续说:“你父亲前天去了一趟管泽村,巧合的是,七月二十六号那天,还有前天,你也去了那儿一趟。昨天,装着黄开泰的行李箱就被你父亲拉到我们派出所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邱履道耸耸肩,说:“我去管泽村买海鲜的,那边离我家也不远,卖的也便宜,我时不时的想起来了就会去买点海鲜,不行么?” “七月二十五号呢?” “一样啊。”邱履道耸耸肩:“魔都那儿也临海,海鲜也多。但那边物价太高了,不大舍得吃,回来后越想越馋实在忍不住,就去买了点咯。” 顿了顿,邱履道又翻了个白眼,才接着说:“我高中同学,五年前入伍的,一期士官,上月底复员了,请我们一帮哥们儿过去坐坐。” “你高中同学,魔都的?” “不行?”邱履道撇撇嘴:“行吧我说,他余桥人,不过他入伍第二年,爸妈就跑魔都发展了,退伍后他也就去了魔都呗。 正好我们当时玩的好的,好几个都去了魔都,几人碰了头想到好久没聚了就打算聚一聚,我就过去了。” “所以那几天你都和他们在一块儿?” “对啊。” “你那同学叫什么名字?” “黄寅华。” 苏平将这个名字记下,又问了住址和电话号码,便再次问道:“昨天晚上我与你两个姐姐联系过,她们说邱雪萍‘失联’。 但,她分明一直在配合我们平贞方面同事的工作,手机始终保持畅通状态……” “不是,警官你啥意思啊?”邱履道打断苏平,反问道:“我姐干了点啥事儿你们想不通也要我负责也要我解释呗? 那这样好了,你写,想让我认啥罪统统写下来,我直接签字画押好吧,明儿你们就直接宣布我有罪然后把我枪毙了得了呗!” 苏平就静静的看着他,等他停下才问:“扯淡扯够了吗?” 邱履道身子后靠,摊手,一副很无奈且很不耐烦的模样,几秒后又问道:“阿sir,你到底想怎样?” “今天中午,我们请邱如萍、邱悦君两位女士来了趟刑侦支队,并检查过她俩的手机。” 苏平抬手在桌面上翻了翻,随后取出一叠薄薄的报告,展开,调个个儿,往前一推,推到邱履道面前。 邱履道瞥了一眼就直接说:“有话你直接说,这玩意儿我看不懂。” “她们的手机被动了手脚。”苏平立刻道:“具体原理我不展开讲了,简单说,只要识别到某个指定的电话号码,程序就会自行进行拦截,体现出的效果就是某个电话打不通。近期,只有你同时接触过她们的手机。” 邱履道揉揉眉心。 接着苏平又说:“你怪粗心的,并没有禁掉QQ和微信的定位功能,于是我们还原了黄开泰这俩软件的账户的登录地点,发现都在帽坪市,就在你住处附近。 不止如此,他的手机虽然找不到了,最后一次登录的基站在魔都,但他的电话卡却还间歇几次接入数据,与你家附近的基站进行过数据交换。 另外……你恐怕不知道吧,移动运营商那边,是可以获取到装载电话卡的终端型号乃至更详细信息的,这些数据,与你的手机都吻合。” 苏平讲述这些时,邱履道的脸色也在一点点发生改变,从吊儿郎当无所谓到缓缓变得严肃,再到后边,脸上开始缓缓冒汗。 等苏平说完,他咽口唾沫,说:“这又能代表什么?说不定杀了黄开泰的凶手刚好住我家附近?用的手机型号也和我接近?” “呵呵。”苏平笑两声。 他似乎也觉得这说法太过牵强,又说:“又或者凶手想给我泼脏水,故意住到了我家附近呢?” “说,继续说。”苏平淡然道:“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狡辩。” 邱履道双手握拳:“得了吧,还想诈我?我没做过的事,不可能承认的。我没做过的事,你们也不可能有所谓的证据。要你们真查出了这些事儿,刚开始为什么不说清楚,跟我掰扯半天?” 苏平轻笑:“你斗地主上来就王炸?” “扯,”邱履道依旧死不承认:“我没罪,我没犯过事儿!” “行吧,”苏平站起身:“那就是没什么好谈的了。行,你坚持你的,我调查我的,希望到时候在证据面前,你还能睁着眼说瞎话。方常,通知同事把他带留置室去,走了。”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方常立刻站起身。 “对了,”苏平走了两步,又顿足说:“查查他手机,这里头线索应当不少。其实也不用多,只要查到他手机插过黄开泰的电话卡,就给他扭送到看守所去吧!” “明白!”方常立刻道。 邱履道猛地抬起头:“你凭什么调查我手机?你这是侵犯隐私权!” “呵呵,”苏平头也不回,只压低声音嘀咕着骂了句傻批便直接离开,同时掏出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 荀牧手机响起,瞅了一眼,就立刻示意尹许相、祁渊等人过来,随后接通电话同时开了扩音,说:“喂老苏,查明白了?” “没,他死不承认,但基本可以确定是他了。”苏平的声音从扬声器当中传出。 “你又确定了?”荀牧皱眉:“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吧?” 苏平听了想打人,但还是说道:“未必是他直接杀的人,但他肯定脱不了干系,而且这次我也没把话给说死。” 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说:“另外如果凶手是他的话……我想作案者不止一人。” “噢?”荀牧立刻问道:“怎么说?” “还记得在派出所里,老凃大致检查后怎么说的吗?”苏平问道,随后自问自答:“存在特定职业习惯,而且骨骼上的砍痕看,基本都劈砍在同一处,这其实是要点功底的。 而我看了他手,瞧了半天,白白净净,不像经常握刀的人,而且似乎是因为饮酒过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点抖,所以我不认为他有这份刀工。 另外他自称去魔都是受到同学邀请,那同学五年前应征入伍,今年一期士官期满复员,去了魔都,邀以往的死党聚会,他就过去了。 接下来我会安排兄弟和魔都那边的同事联系,查查这方面,看他说的是真是假,是否有不在场证明等,不过时隔一个半月,也说明不了什么了。 同时还有关于黄开泰社交软件登录地等等,这些线索都指向他,所以这方面是重点,我会着重调查,只等锁定证据不怕他不招供。 另外还可以再提审提审邱藏海,与邱藏海交接的人应当是邱履道无疑了,先前猜测也不算错的太离谱。 不过同样的套路很难在一个人身上用两次,除非锁定证据,或者确定邱履道的作案动机,否则我想也不会有实质性突破,所以不着急。” “嗯。”荀牧认真思索一遍他说的话,便点头说:“是这个理,这回方向应该对了,顺着调查就是。但这个所谓的同伙……” “同伙的事不着急,”苏平说道:“他不像是有那种觉悟,为了讲哥们儿义气自己咬牙死撑的人,这会儿之所以不供出同伙,我想还是存有侥幸心理不想认下这罪,毕竟供出同伙就意味着他承认自己参与到这桩杀人案中了。 如果不出意外,估摸着我们这边一锁定证据,他就立刻迫不及待的把人给供出来了,所以不用担心什么。 当然有精力的话还是齐头并进的好,你们这边也可以继续查查,他同伙说不定常住平贞,因为同理,只要锁定他同伙,我觉着这邱履道也就该坐不住立刻向我们招供了。” 荀牧看向尹许相,见他轻轻点头,便又说:“成我知道了,我们也打算先继续在这儿待几天再说,继续挖掘这边的线索。” “我寻思着还是要确定动机,包括邱履道的作案动机,还有那个同伙的作案动机,这是关键,也是调查核心。”苏平说: “至于犯罪手法等等,其实并不高明,不难查清楚,甚至有了明确的方向之后取证工作都很简单。所以确定动机,确定案件性质,基本就意味着查出真相了。” 荀牧回话:“我知道……” “听我说完,”苏平说:“凶手追到魔都,与受害者发生冲突,受害者被打晕——或许凶手误认为受害人已经死亡——随后肢解,将尸体运回余桥放在冷库当中冷冻…… 犯罪人下手干脆,理应有着一套犯罪计划。即使不考虑后续演变,单看凶手跑到魔都与受害者发生矛盾这点,排除小概率的巧合外,可以确定凶手的目标明确,即使初始目的并非杀人,至少也是冲着黄开泰去的。 那么谈判也好,给他个教训以泄愤也罢,乃至直接就是为了杀人,追根溯源无外乎三种可能——经济纠纷、情感纠葛以及恩怨报复。 黄开泰常住平贞,交际圈也基本都在平贞,与邱履道扯上关系也是因为邱雪萍,但邱履道又不具备水准线以上的刀功,理应有其他同伙…… 那么我想这帮凶,不是在平贞,就是在魔都了。本案理应确实是发生在魔都那边的,所以当地同事有权也有义务调查本案,我也会委托当地同事协查,并安排几个稳重靠谱的同事过去。 而我觉得他大概率应该还是平贞人,所以平贞这边,就靠你们了,务必要做好人际关系排查,同时出行记录什么的也别放过,不论是自驾出行还是利用公共交通工具出行都得查清楚。” “我知道,”荀牧说道:“听你说邱履道还有同伙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这茬了。对了,本案核心疑点之一就是,嫌疑人明明将尸块隐藏的很好,为什么要将之主动暴露出来,你最好……” “没那个必要。”苏平打断他:“我们破案不是玩解密游戏,不是每个疑点都必须在侦查阶段中前期解开,只要侦破本案嫌疑人招了,这个秘密自然也就揭开了,不需要咱们花费太多心思。 当然,我也承认这个疑点很关键,解开这个谜理应能大大推动进展,但难度太大,目前毫无头绪,我不建议将主要精力都集中在这上边。 当然我也会派人跟进,这个谜的突破口在邱藏海和邱履道身上,他俩但凡有个人撑不住,这个疑点自然告破。”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荀牧说:“那余桥方面就交给你了,我不多插手,有消息你再告诉我。” “行,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没了,就这样吧。” “那挂了,回见。” 说罢苏平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荀牧收回手机,看向默默做着记录的几人,等了一会儿,等他们纷纷放下笔之后,才说:“师兄,老苏他说的……” “说的有理,”尹许相说:“我会安排兄弟加大排查力度,同时请交管局那边的同事协查,跟踪相关人员七月二十四号前后名下车辆的行踪,还有公共交通工具出行记录,也会请有关部门提供。” “嗯,”荀牧说:“所以接下来的工作,量会很大且极其繁琐,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辛苦你们了。” “但实际上没多少难度,只是繁琐而已不是么。”尹许相轻笑:“方向你们已经确定刚好,嫌疑人也抓住了一个……哦不,两个,只剩下这点这点‘体力劳动’,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说辛苦?” 荀牧跟着轻笑,微微点头。 他们都知道,到了这一步,虽然还有许多疑点没解开,但其实距离破案已经不远了。 ------------ 第182章 过程 “这种案件其实并不复杂,犯包庇的肯定是为了至亲或其他重要人物,特定人员少好排查,追走再找到案发现场,形成完整证据链就ok。” ——悦冻窝芯。 …… 邱藏海的至亲,无外乎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如今排查过一边,基本能确定是邱履道无疑。 至于他的同伙,其实也好办,以行程为条件过一遍筛子就是了。 况且一旦邱履道的顶不住压力,自然会供出同伙;亦或者同伙落网,邱履道也会立刻招供。 二者相辅相成,达成一项本案即破,所以余桥、平贞两方面都没有太大的压力。但在两边刑侦支队的一把手的调动下,两边刑警也都铆足了劲儿,想要比上一场,看看谁能先取得突破。 说起来自然是余桥占优,毕竟这边人已落网,有的是方法撬开他的嘴,但另一方面,就像尹许相说的那样,余桥确定了方向,逮到了重要嫌疑人,某种程度上说平贞只需要抄作业就好了,些许的劣势又算什么,他们并不在意。 就这样,一宿过去。 天将蒙蒙亮时,平贞公安刑侦支队,锁定了一名新的犯罪嫌疑人——邓继川。 收到消息,荀牧立刻喊醒祁渊、松哥和阿先,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早餐也顾不上吃,便迅速赶到支队。 “这么快就来了?”得知他们到了以后,尹许相很吃惊,赶忙从楼上下来接他们。 荀牧轻笑一声,说:“收到通知我们就立刻赶过来了,嫌疑人在哪?我们现在过去吗?查出什么了没有?” “不用过去,人在押送回来的路上了,估摸着还得十来二十分钟才到。”尹许相摇头说道:“我带你们去食堂吃点东西吧,吃完人刚好也就到了。” “噢?”荀牧有些意外:“押送?直接锁定证据了?” “先去吃饭,咱们边吃边说。”尹许相道。 荀牧便也点点头,领着祁渊等人跟在尹许相后头来到食堂,一人点了一碗白粥,一屉小笼包。 尹许相给他们准备好了蘸水,这才坐到一旁说:“跟队里北方的兄弟学来的吃法,蘸点辣椒醋,棒得很!” 荀牧轻笑:“我们那儿也是这样吃的。” 顿了顿,他扒拉两口粥,才问:“这个邓继川,咋回事儿?怎么刚锁定他就把人给抓了?掌握了证据?” “差不多吧,”尹许相说道:“也是赶巧了,我们刚查到他七月下旬去了魔都,而且租的宾馆一直都挨着黄开泰,有着不小的嫌疑,就打算派人去传唤他过来。” 祁渊咽下嘴里的包子,诧异道:“这么早就去传唤?” “嗯,”尹许相说:“最近又有台风要登陆,再加上黄开泰遇害他们得配合调查,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只在浅海捕捞。 近海捕捞基本都是起早摸黑的嘛,很早就走了,所以得到消息的时候我就立刻让队里的兄弟过去瞧瞧,如果还没出海的话就把人给传唤回来。 结果吧,他可能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说,一看到我们的人吓,这么一大早的以为是要抓他,吓的拔腿就跑,于是被我们的兄弟逮个正着,而且咱顺带着搜了搜他家里,正好发现点儿证据,足以拘留审查他了。” 荀牧了然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倒是不难理解,本身就心里有鬼的情况下,大早上的瞧见刑警上门,心虚之下拔腿就跑再正常不过了。 顿了顿,他直接问道:“这个邓继川,是他的合伙人?” “对,他们几个合买了一条船,不过这个邓继川出资最少,就出了二十万不到点,在船上也不怎么能说得上话,平常也比较低调,人也很老实。 奇怪的是,他压根没有和黄开泰闹过矛盾,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想不清楚他的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 荀牧微微皱眉,同样不明就里。 不过他很快就摇摇头,说:“算了,咱也没必要在这儿瞎猜什么,等人到了好好问一问就是。” “我也这么觉得。”尹许相颔首道。 …… 十五分钟后,一辆警车驶入刑侦支队,在大门面前停下,后座车门打开,一名刑警下车,尔后弯腰伸手一拉,将邓继川也给拉了出来。 他倒是挺配合的,也没有挣扎,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几名刑警,便又重新低下头去。 尹许相轻声问道:“你审我审?” 荀牧还没来得及回答,尹许相又说:“不然我俩一块吧?” 他想了想,点头同意。 很快邓继川被带到审讯室,不过荀牧和尹许相没急着进去,他俩得先了解了解从现场取得的部分证据。 证据倒是并不多,一个被删除的文档文件,一份管泽村冰库的租赁合同,还有一份承包书,承包的一片鱼塘,没了。 幸亏他电脑并非纯固态的电脑,机械硬盘上的数据删除后并非是真的被抹除了,而是将之“打包”后做个标记,寻址时直接将这段标记跳过,硬盘空间不足后才会被重复覆盖,所以即使被删,也依旧有办法通过技术手段恢复。 所以早些年时,电子设备遗弃后都有技术大神建议多刷机几次,有条件的话最好用大容量的无效数据重复覆盖几回,以此确保个人信息安。 不过现在的固态硬盘以及手机用的闪存原理上与机械硬盘大有不同,删了便是删了,这么做便不再有太大的意义。 更何况大数据之下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所谓的**可言了,除非存留有一些不可见人的照片视频等,否则其实这么搞也没什么必要。 而很幸运,这份文档文件被保存在硬盘当中,并且很快就被技术队的刑警给提取出来。 这其实是一份计划书——杀人计划书。内容上相当复杂,乍一看还挺像一回事儿…… 简单说,他想将黄开泰杀害,为此设计了好几套方案。但问题是这些方案与黄开泰的死因都不一致。 不过有一点倒是吻合的,即肢解。这上边的方案,每一条里都写到杀人后将其肢解,并冷冻在冰库当中,一点点的给他打碎作为鱼饵,喂给他承包的鱼塘中养的鱼吃。 看完这份计划书,荀牧和尹许相面面厮觑。 “我能感觉到这份计划书上透露出的刻骨铭心的恨意,”荀牧面色古怪的说道:“可问题是……无缘无故的,这邓继川怎么会恨他恨到了这种程度?黄开泰做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儿吗?还是另有原因?” “不知道。”尹许相摇摇头说:“可能这事儿比较隐秘吧,问一问也就清楚了。” 荀牧点点头,掏出手机给苏平发了条信息,顺便将那份文档附上,并给租赁合同、承包书等拍了照片一并发过去,便说:“那咱们直接审讯去吧?” “好。”尹许相没意见,出了审讯监督室,和荀牧一前一后走进审讯室当中。 此时邓继川已经在里头坐了有十来分钟了,听见动静,便抬起头往门口瞧了几眼,然后轻轻叹口气,说:“我争取坦白从宽。” 荀牧挑眉,不过没说什么,只与尹许相双双落座。 过了一小会儿,邓继川再次开口:“我不止杀了黄开泰,我还杀了我的老婆,上个月杀的,只不过一直没被发现,尸体在大海里呢。” 听了这话,荀牧脑海中灵光一闪,立刻明白过来——情感纠葛杀人。 果然,邓继川呵呵笑了两声,又接着说道:“他们搅和在一起挺久了,我也是半年前才发现,不过我没让他们知道。 我要报复,我要弄死这尖夫银妇,要让他们发现我知道了他们的事儿,搞不好会起戒备心,再想动手就没那么容易,要他们反过来想着要弄死我就更麻烦了……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听到了的,他们在床上商量过,分别离婚,然后结婚在一起,如果不同意的话就分别弄死我和黄开泰他老婆……” 说到这,他嘴角扬的更高,笑的更加灿烂了几分:“所以我决定先下手为强,于是就开始做计划。 可惜,计划好做,机会难找,我做了很多计划,但最后都被我给推了——我想弄死他们,不是想和他们同归于尽,那些法子看似稳妥,但行动后你们恐怕都会怀疑到我,到时候我也跑不掉。” 我只能一直盯着他们,寻找机会。结果我发现,这个黄开泰,牛的一批,不止跟我老婆搞在一块,还和一堆人不清不楚瞎搅和,情人就有两个,时不时还出去票唱,甚至跟其他人一块玩多人运动…… 我就搞不懂了,这黄开泰什么毛病?搞什么幺蛾子?天天搞天天搞他不会吃不消吗?那玩意儿就控制不住?他是泰迪成了精还是干脆戟霸修成了人形?也是牛了逼了。” 这话骂的荀牧都觉得有些汗颜,不过他却并没有反驳,只静静的听着。 看样子邓继川已经做好了招供的心理建设,所以这次工作理应相当轻松。 当然了现在他们做的充其量只是搞清楚前因后果弄明白案件经过罢了,讯问以及相对应的供词可不是这么整的,供词上的开放性问题并不会很多,大部分都非是即否,严谨的很。 邓继川继续道:“七月份,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他竟然跑去魔都,而且一去就是许久,这机会简直太好,只要他能不明不白的死在外头,而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说不定会以失踪案论,倒是这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我就追到了魔都去,一直悄悄的跟踪他,住在他租的旅馆边上,寻找机会动手。结果我没想到我竟然晚了一步,黄开泰的小舅子竟然也找了过来……” 荀牧暗暗集中精神,知道接下来便是重点了。 …… 与此同时,余桥公安刑侦支队审讯室,苏平也带着方常提审邱履道。 先前猜的没错,在得知邓继川落网之后,邱履道立刻慌了,犹豫片刻他就说:“我招,我招。没错,我去了魔都,找到了黄开泰,想给他一个教训,但我没想到要杀人,我只是用乙醚弄晕了,然后塞进行李箱里拉回帽坪。 但刚回家楼下,停好车,准备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拖出来,我就忽然感到脑袋一痛…… 等我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个库房里,被人脱了衣服绑在椅子上,嘴巴上还封了布条,边上还有个小茶几。接着我又看到黄开泰躺在地上,还是昏迷的状态,还有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磨刀…… 说实话那会儿我都被吓死了,忍不住挣扎,他发现我醒了,就走过来,刀架在我脖子上,说,让我别瞎嚷嚷,如果嚷嚷他就一刀把我给砍死,然后我就撕了布条。 我差点哭出来,也不敢嚷嚷,就问他是谁,要干什么,是不是要钱。结果他摇头,说自己要命,要黄开泰的命,还说他不想杀我,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了我,因为这次机会太难得了,他不想放弃也不想毁在我手里。 然后他问我干什么,我说我想把黄开泰绑了打一顿出气,因为他对不起我姐姐。 他又问我为什么把他从魔都带回来,我说魔都我不熟,打完了不好脱身,带回家的话我能安排妥当保证他不知道是我打的他,也未必敢报警,甚至可以直接在他昏迷时暴打他一顿然后丢到个没人的地方…… 然后他就忽然笑了,把我绳子解开,说让我过去把黄开泰干掉,他就不跟我为难,放过我。 杀人啊,我不敢的,可不杀我自己就要死,犹豫一会儿,只能选择听他的让他给我把刀,但他不肯,让我过去掐死他。 我只能照听啊,可没想到这会儿他竟然醒了过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瞧见我后似乎很生气,就要扑过来打我,我也一肚子火啊,被他那么一激,当时就给了他脸上一拳然后用力一推。 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了,又或者刚醒没力气,他身上软绵绵的,被我一推就往后倒,结果正好撞在小茶几上,然后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我过去一瞧就发现他没了呼吸。” ------------ 第183章 前因后果 与此同时,平贞市公安刑侦支队,审讯室。 邓继川也正好讲述到这儿。 “当时黄开泰那小舅子推了他一把,他可能太久没吃饭还是刚醒来身子发软怎么的,就直接摔了,脑壳撞在茶几上,咚的一声,他后脑立刻破了,我在边上瞅着都能发现他后脑凹下去一小块,我看着都疼。 再然后,他小舅子就一副要哭出来了的模样,走上前去,摸摸他呼吸,说没气了,我也过去摸了一把,发现其实还有点儿气,只是很微弱,又听了听他心跳,也弱了不少,估摸着是活不成了。 我也不想等太久,小舅子动手了就成,就拿出刀,开始把黄开泰分尸咯,法子也简单,先割开他皮肉找关节,方便割的地方就直接割,不方便割的再用砍骨刀来砍嘛,这两种刀我都有,不麻烦。” 尹许相翻了几眼荀牧提供的尸检报告,接着抬头问道:“为什么换刀?” “啊?”他抬头有些不理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因为我割肉的那刀很薄的,切肉倒是方便,但砍骨头就不行了,开始我也没想那么多,直接砍,看了两三下没砍开不说,刀一下卷刃了还有豁口,没办法我只好换砍刀。” 荀牧恍然,立马解开了一个矛盾——切器锋利、保养良好与刀上有豁口与卷刃的矛盾。 与此同时尹许相又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砍刀?换来换去不麻烦?” “跟我平时的习惯有关吧,”他倒也干脆,直接回答说:“我喜欢把肉切的整整齐齐的,直接用砍刀剁,肉就不大平整,我看着不舒服。” 荀牧暗道一声果然,和祁渊当时在派出所第一反应下提出的看法差不多,职业习惯带来的一定程度的强迫症。 尹许相又问:“按照你书写的计划,你是打算将受害人碎尸后冰封起来,逐批打成沫喂鱼的对吧?为什么没这么操作?” “我把这工作交给黄开泰他小舅子了。”邓继川说:“我隔得远,总是来回跑怕引起你们怀疑,就干脆交给他。 也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我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处理好黄开泰的尸体那咱们俩基本都没事,要处理不好被发现了他也逃不掉。 而他家正好就住在那附近,隔得不远,偶尔过去一趟说买点海货啥的也根本不会引人注意,我觉得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哪里知道,我千叮咛万嘱咐,那憨批竟然动都没动过黄开泰的尸体,最后还把这事儿给抖出来了,妈了个呸的,傻批玩意儿!” “那么,你老婆呢?”尹许相盯着他。 “那娘们儿可就简单多了。”他撇撇嘴说:“临出海前趁她睡着了拿刀一抹脖子,被子卷上塞点石头铁块啥的,再买点高度白酒把被子都给打湿,起到个消毒杀菌的作用嘛,防止她臭的太快,然后找机会拉船上放我房间。 等出海的时候,挑个深夜他们都在打牌打麻将时,我再把行李箱往海里一丢,就搞定了,对外就说跟她吵了一架,哄好后她觉得有点累想出门旅游,也没人怀疑什么。 为了应付你们调查,反正她车票啥的我都买好了,怕你们查监控啥的我特地买的大巴车票,这样你们就不一定能查到她是不是真走了。 我买的票目的地也是比较偏僻点的地方,再过两天上她号说忽然想徒步入藏旅游,路上搭搭便车什么的,在无人区走一圈,这样基本就完美了呗,等她家里人那边担心了我就说我也很久没联系她,再报个失踪,搞定。” 听到这儿荀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搞定个屁,这计划看似完美,但他登录自己老婆的账号发说说、日志什么的就是个巨大破绽,登陆地和登录设备之类的信息,可是能保存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而且失踪者失联前最后几条消息,肯定会受到重点排查。 别看公安对失踪案的重视程度及投入的人力物力远不如凶杀案,但基本工作该做的一样不落,到时候发现问题了邓继川照样逃不了。 也就是说当他老婆的案子案发的时候,就是他落网的时候。虽然尸体是个问题,但案发现场已经足以说明问题,足以取得足够的证据形成完整证据链,毕竟非专业人员想要将现场处理干净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这时邓继川又说:“尸体的话我觉得是别想了,我抛尸那地儿离陆地远着呢,过了两百米等深线了,我估计深度应该在四五百米左右。 那么大片海域,你再让我带路指认我也指不出来,你们派人去捞估计累死也捞不到。更别说过去一个月时间,搞不好骨头架子都没了。” 尹许相哼了一声,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 与此同时,余桥公安刑侦支队。 苏平面无表情的问道:“既然你说邓继川让你分批次把尸体打碎……你为什么不照做?” “我不敢……”邱履道低下头说: “事实上邓继川走后我就再也没去过那个冷库……太可怕了,想到就在冷库外边的大房间里,我杀了黄开泰,邓继川又把黄开泰砍成一块一块……我就害怕,怕的浑身颤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苏平眼角一抽,表情差点没绷住。 憋了几秒,最后还是没忍住吐槽道:“行啊你,别人气抖冷,你怕抖冷,紧跟时代潮流啊!” 邱履道脑袋更低了些:“实际上,我一想到那事就觉得可怕,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失眠焦虑,整个人都不好了,最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找心理医生,他给我开了药,建议我把心事说出来……但我还是没敢说。 只是后来还是没忍住,跟我爸说了这事儿,我爸臭骂我一顿,说我糊涂,接着也顾不得问我为什么杀黄开泰,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我约他在冷库那边见面。 见面后他打了我两个耳光,又臭骂我一顿,然后问我怎么杀的黄开泰,我当时也磕巴,就说推了他一把,他脑袋撞到茶几上,晕了,然后就被肢解,本来打算喂鱼但又不敢…… 反正就说的不清不楚的,虽然提了邓继川,但他可能以为我是主谋拉上邓继川一块杀人吧,又骂我糊涂,然后把那个大行李箱找出来,把尸块装进去就说,让我别想太多,他会把尸块处理好。 可是我没想到他说的处理好竟然是自首啊,如果我早知道的话肯定会阻止他这么做的,但我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他已经自首了,哪怕我再去自首他也逃不掉,两个人都搭进去的话太傻,辜负了他一番苦心……” 苏平听了冷笑连连,自私的人无论什么情况下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 邱履道也有些心虚,嘟哝两声带过了这个话题,又说:“被你们抓到的时候…… 我心情怪复杂的,一方面是松了口气,这事儿折磨我太长时间了,被抓了反而放下了;但另一方面又有点不甘心,还是有侥幸心理,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给赖过去。” 苏平嗯一声,翻了翻记录册,随后转着笔问道:“为什么对黄开泰下手?动机是什么?” “我说过,我没想杀他,只是想给他个教训……” “所以我问的也是你为什么对他下手。”苏平打断他说道。 他叹口气,老实承认:“他对不起我姐。” “这事儿你姐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 “你姐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苏平斜了他一眼:“你跟踪他?” 邱履道摇头:“没有,但我拖朋友整了个程序,给他手机和电脑种植了木马,盗了他的号,而且他发什么消息说了什么话我都能监控到。 结果我就发现这家伙小号不少,还包养情人,还成天票唱,我就不爽了,趁着他去魔都离开我姐身边的机会打算拐了他给他个教训。” “你盗他号监视他干什么?”苏平有些纳闷,无缘无故的哪有小舅子监视自己姐夫的道理?” “不知道,一种直觉吧,没由来的,我就觉得他肯定会做对不起我姐的事情。”他说:“果然呗,盯了两年就让我发现了。” “盯……!”苏平险些被噎住:“两年?你盯了他整整两年?” “严格来说三年多了,盯了两年被我发现他有问题,之后又持续盯了他一年多,打算收集证据,拍点照片什么的,等给了他教训后再告诉我姐,让她跟黄开泰离婚,照片什么的证据留着打官司,叫他净身出户。” 苏平便盯着他,死死的盯着——直觉告诉苏平,这家伙绝对有问题,正常人哪可能无缘无故盯一个人这么久的,之后发现了问题持续跟进还可以理解,前边两年毫无收获他究竟怎么坚持下来的? 被苏平这么盯着,他越来越不自在,忍不住扭捏起来,目光闪躲,最终干脆一咬牙,红着脸说道:“是,行,我承认我喜欢我姐。” 苏平等人:((′-_-)-_-)-_-) 邱履道开始激动起来:“三个姐姐,就二姐最漂亮,最温柔,性子好,小时候我犯错都是她帮我背锅,偶尔我被我爸打她就抱着我安慰,然后搂着我睡觉…… 我喜欢她怎么了?喜欢这种事是我能控制的吗?虽然我跟她同一个爸爸,但我跟她不同一个妈啊! 我甚至都想好了,赚钱,拼命赚钱,大不了以后带她离开,去德国,以后就在那生活,后代容易得病的话,我们可以不要后代,领养一个,我…… 我就是喜欢她啊!可是……可是她为什么就走了?我读初中那会儿,才刚懵懵懂懂的发现我对她的感情,她就辍学了,跑到了平贞,还认识了一个野男人,搞大了肚子,飞快结了婚…… 你们不会理解,当时我整个世界都坍塌了,我也无心读书,浑浑噩噩混了一段日子,干脆也学着她辍学,到帽坪市去打工。 那时候我才刚上高三,但我爸给我花了不少钱跑了不少关系,愣是给我保留了学籍最后混到了高中的毕业证…… 开始时我是很生气的,我不理解我姐,但慢慢的我气消了,我又担心黄开泰会不会对她不好,会不会欺负她,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就咬咬牙拜托学这方面技术的高中同学帮我编个木马程序,我要帮我姐盯着他。 发现他真的做了对不起我姐的事的时候,说实话我生气之余还有点高兴,我觉得我看到了机会,只要我姐跟他离婚,我就立刻带她去国外领证,这些年下来我也攒了一笔积蓄…… 所以我没急着戳穿他,我一直盯着他,收集证据,一定要确保我姐怒不可遏直接跟他离婚,而且不能便宜了这小子一定要让他净身出户! 我很幸运,我等到机会的时候,正好有同学邀我去魔都聚会,我觉得老天都在帮我。但我真的没想杀人啊,如果我真杀了人,哪还有机会跟我姐…… 我做了很多准备,包括托朋友帮我弄了一份语音包的文件,我要把他说过的那些话都下载下来,到时候好给我姐听听他说过的那些恶心话。 没想到黄开泰竟然死了,更没想到,这份语音包竟然发挥出了超乎我原本想象的作用,稳住了我姐,否则我没把握拖这么长时间。” 苏平忍不住扶额,将这些信息都默默记下来。 又一个钟后,审讯结束,苏平将大概的审讯结果与荀牧交换,尔后押着邱履道赶往管泽村指认现场。 ------------ 第184章 日常 两天后,本案结案——因本案涉及多地,手续上多少麻烦了些,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 案子结了,荀牧跟尹许相吃了一顿饭,便不继续在平贞逗留,开车回到余桥。 苏平早早在楼下等着,瞧见他们的车,便堆起笑:“走走走,别熄火了,吃火锅去,庆祝小祁转正,顺便庆祝这桩案子顺利告破。” “啊?”荀牧张了张嘴,脸色发苦:“还吃啊?我们刚刚才和师兄吃了一顿,吃完才回来的,这会儿还不饿。” 苏平表情微僵。 荀牧若有所思:“你这家伙……该不会约了别人,就等我们几个了吧?” 苏平干笑两声,随后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们要吃饱了的话,下次再找机会吧,我过去跟他们吃一顿就是了。” 他不喜欢强人所难,哪怕是出于好心,说些过去坐会儿,多少吃一点之类的话。 但荀牧却说:“算啦,既然人都喊了,那咱们过去坐坐吧,动几筷子菜嗑两粒花生米,跟大家伙儿唠唠也是好的。你们怎么看?” 祁渊三人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苏平脸上再次洋溢起笑容:“那你们直接过去吧,我在后头跟上,还是那家涮羊肉,就小祁说好吃的那家。小祁这次你请啊!之前说好的。” “好的好的,我请。”祁渊微笑颔首,接着又纳闷道:“话说回来,这种事打个电话就好了吧,苏队你没必要特地在门口等我们啊。” “咳咳,”苏平干咳两声:“也不是特地等你们,主要是等刘局,他说要过来一趟,我就在这等等。” 荀牧有些意外:“他也来?” “不不不,他是有正事儿。”苏平说:“可能是他也了解我的性子吧,所以他主动说了这事然后告诉我他不过来,他要在的话咱们大家都不自在,我们玩自己的就好了。” 顿了顿,他压低声音说:“还记得那个偷电瓶车的线人吧?” 一面说,他一面悄悄的往荀牧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噢?”荀牧立刻皱眉,一边不着痕迹的将手心里的东西展开迅速瞥了两眼,一面关心的问道:“他?他怎么了吗?出事了?” 那副模样,就和在课堂上当老师面抄作业,或者考场上当监考老师的面打小抄没什么两样,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自欺欺人的味道。 不过这毕竟是考场,祁渊等三人虽然看到了荀牧的动作,但也猜不到他手里的到底是什么。 对荀牧来说这就够了。 “没事儿,”苏平摇头说:“怎么说呢,可以理解为跟我透点底吧。” 荀牧露出纳闷的表情:“怎么忽然选择在这种时候透底?啥情况?” “那人主动要求的。”苏平耸耸肩:“可能是因为咱们之前的大动作取得了他的信任吧,总之这也勉强算是好事,掌握了他的动态,也有利于咱们的工作。”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情报网铺的挺大挺给力的,有点传说中的情报掮客的味道了,真怪厉害,以后再有什么小混混犯事儿,或者某个团伙犯罪之类的,咱直接管他问,十有八九立刻就能抓住方向。” “噢?这么牛批?”苏平愕然:“行啊这家伙,有两把刷子!” “所以刘局一直抓住他不肯放,”苏平说道:“别的不说,刘局身上的功勋政绩,有一大部分就是依靠他挣来的。 不过他年纪也大了,寻思着在为数不多的几年时间里,能让自己的价值最大化,想要再拼几把,所以主动向刘局提出为我们服务,刘局也同意了。” “这对刘局而言其实并无影响。”荀牧轻笑:“毕竟他是一把手,我们的功劳都有他的份,这人是为我们办事儿,还是直接服务于他,其实区别并不是特别大。” 苏平轻轻点头:“是这个理,所以刘局才答应的这么干脆。 话说回来,让他给我们,或者说给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服务,实际上才能让他们作用达到最高,恐怕刘局其实也早就有这个心思了,所以上回刘局才故意把这事儿透露给我们知道。 只是他不开口,刘局也不好说。当线人的,最重要的就是稳妥,变更上线对他们来讲风险太大,一个不慎就要丢了命。 但既然他主动提出了,刘局自然满口答应,今儿他就是过来把我们应该掌控的东西交给我。” 想了想,荀牧问道:“我跟你一块儿?” “算了吧,你直接先过去,我耽误不了太长时间,很快的。”苏平轻笑着摆摆手,说:“别让那边人等太久,等我一个总好过等我们一群。” “行吧。”荀牧说:“你也别着急,好好把手头的事儿先解决再说,大家都老熟人了,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早来点晚来点都无所谓。” 苏平嗯一声,又道:“这事儿别再往外说了,咱们几个知道就好。” “我懂分寸。”荀牧重重点头。 然后祁渊松哥阿先三人面面厮觑。 懂分寸?就这? 荀牧和苏平对视一眼,随后同时轻笑,并一块儿给他们仨使了个眼色。 他们立刻明白,苏平这么做是故意的。 但他们仍旧无法理解,毕竟对卧底、线人而言,保密最为重要,知道他们身份的人越少越好。 即使有什么计划,也绝对不应该拿他们的生命安全来做赌注。 而最关键的是,别的无脑领导也就罢了,他们都明白苏平和荀牧绝不会做慷他人之慨的事,那么他俩这会儿的行为就显得很迷。 荀牧又和苏平寒暄几句,便打方向盘调了个头,离开了刑侦支队大院。 开了一小会儿后,荀牧才拉起窗户,然后说:“刚才的话,千万别只是听听就好,你们接下来需要想办法无意识的把消息给传出去。” “为什么?”阿先难以理解:“你们是打算拿线人的生命安全来做赌注进行一场豪赌吗?” “不是。”荀牧摇摇头,说:“你们应该知道我和老苏都不是这样的人,我们就算要赌也只会用自己的命,不会拿别人的安全去赌,因为我们并没有这个资格。” 顿了顿,他又叹口气:“或者我也没资格说这话,不久前我还拿人质的命来做过赌注,虽然那人质有些特殊……但我能保证,我不会用自己人去做这种事儿。” 阿先轻轻点头:“荀队你和苏队的为人,我们当然还是相信的。” 荀牧便又伸手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坐在副驾驶的祁渊,然后迅速把手给收了回去。 祁渊一愣,看了荀牧一眼,见他颔首,便低头打量了手心。 那是一个纸团,乒乓球大小,被随意的攥成了一小坨。 纸团捏的并不扎实,所以单手也能很轻松的展开。 瞧了一眼,祁渊迅速皱眉——只见上边写着几个字:线人变节,其三名下线逃往海外。 将这纸团重新揉好,祁渊又看向荀牧。 “给小松和阿先也瞧瞧。”荀牧说道。 祁渊便将纸团递给坐在后排的两人,同时问道:“荀队,这啥意思?搞什么?” “字面意思了,”荀牧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非常清楚,这线人为什么忽然变节,又是不是真的变节我也不知道,按理说没理由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这条路,毕竟余桥范围内稍微活跃点的不法势力都已经被彻底肃清了。” 阿先和松哥先后看过纸团,跟着皱眉。 荀牧又摇摇头,说:“以我对刘局的了解,他或许是想用这种方法,曝光他的身份,并把他给逼出来。” 祁渊似懂非懂,但他识趣的没有多问。 荀牧同样也没有多说,因为他了解的情况同样很少。 几人便干脆都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儿,纷纷转移了话题,荀牧觉得空调吹着不大舒服,就干脆又降下车窗。 不一会儿就抵达了那家涮羊肉火锅店门口,停好车,挂了空挡拉了手刹,还没来得及熄火老板立刻就迎了过来满脸堆笑:“警官,来了啊。” 显然他已经认识荀牧等人了,毕竟他们身份特殊,同时也是店里常客。 荀牧笑着点点头,老板便又说:“另几位警官在二楼的包房里,我带你们上去。” “谢谢,麻烦你了。”荀牧道谢,熄火解安全带下车,车窗自动缓缓升了起来。 锁好车门,他们便跟着老板一路走到了二楼,来到包厢。 这会儿老海、方常、凃仲鑫等人都在,他们也着实不客气,已经直接吃了起来。 此刻炭火锅中清汤沸腾,片片羊肉在其中翻滚舞动,散发着阵阵清香,让人食欲大动。还有人捧着个羊蝎子,啃的是不亦乐乎,叫荀牧几个连咽唾沫。几人原本并不饿,但这会儿,也着实想吃两嘴了。 毕竟吃饭跟喝酒打游戏一样,好的氛围对吃东西有着相当程度的加成。 他们的蘸水也都已经准备好,落座就能开吃,所以几人便也都随意找了空位坐下,直接抓起筷子开动。 这帮刑警之间的关系,早已到了不需要寒暄的程度,有两个好的领导在前边做榜样,下边刑警彼此也基本都互为搭档,感情自然深厚得很,一桩桩案子下来自然而然就成了亲密无比的铁哥们,好战友。 吃了几片羊肉,祁渊舒服的呼了口气。 这时荀牧面露微笑,举起手里的热奶茶,说:“来来来,咱们大家伙儿走一个,庆祝小祁正式转正!” 几人喔的一声,纷纷举杯,祁渊连连说着谢谢,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杯子里装着的是啤酒。 其余刑警杯中也是五花八门,他们这会儿大多都不在备勤状态,所以大部分杯中装着啤酒或白酒,但有几人需要开车,或者别的原因不能喝酒,就和荀牧一样选择喝奶茶或者旁的什么饮料。 大家伙儿都知根知底,几人素质也都很高,喝酒不拼什么就图个气氛喝个开心,开场的时候还是不存在劝酒啥子的。 不过合开了以后就难说了,总会有人相互碰杯喝的特别嗨,并时不时的招呼大家伙一块走一个,好在基本都不会硬劝,荀牧坐在这也不会让他们瞎搞。 祁渊酒量一般般,而且还属于典型的一杯红脸,笑呵呵的跟大家伙儿走过几圈后,发觉太阳穴微微有点儿跳,就干脆停下换成了苹果醋。 食欲好归食欲好,他们原先就吃了东西,又坐车跨城回到余桥,几口肉几杯酒下肚祁渊就觉得有些腻了,而苹果醋正好解腻,这也是苏平告诉他的少许经验。 瞧着愈发活跃的气氛,祁渊嘴角微微扬起,这一幕幕对他而言着实温馨。 支队其他人不太能保证,但此刻包间里的这些人,就像是个大家庭,彼此相互扶持,相互关怀,而荀牧和苏平就向两个大家长…… 咳咳,前线嗑CP的日子,挺舒服。 戏言戏言,这两人各自成家,取向也正好的很,只是纯粹的兄弟搭档情罢了,无外乎腐眼看人基,而他们也不在乎这么一点玩笑之语。 又过了一阵,苏平终于到场,几人立刻起哄着要他自罚三杯,他倒也不推脱,取了一罐可乐说:“来来来,我给大家表演个绝活儿,一口气干了这快落水不打嗝!” “来!走一个,走一个!”阿先立马喊道,他喝了四两白酒,这会儿正有些兴奋。别看他平时文文静静,喝酒后倒也颇为豪迈。 苏平仰头咕噜噜的开始灌可乐,不一会儿便满脸通红,显然是憋得,这玩意儿灌的凶了涨的很,又贼辣喉。 很快他手一抬,翻过可乐罐,两三滴快落水滴了下来,一罐可乐已算是被他喝完了。 大家伙儿又忍不住一阵叫好,而他也终于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气打,涨红的脸缓缓恢复如常。 “打嗝了打嗝了!”荀牧跟着起哄:“这不算这不算,挑战失败,来再干一杯!” “嗯?”苏平浓眉轻挑。 “咳咳,”荀牧秒从心:“不知不觉这么晚了啊,饿了吧?别干喝啊,快坐下,吃菜吃菜!” ------------ 第185章 夜摊 吃饱喝足,已是夜里十点,众人纷纷回家,荀牧也给祁渊送到了家门口,摆摆手让他早点歇息,便又开车走了。 祁渊并没有上楼,微醺的他,带着三分醉意游走在楼下的街道上,他已经好久没好好逛过了,今儿心血来潮,就忽然想逛一逛。 但凉风一吹,他隐约感到太阳穴微微跳动,脑壳一阵阵涨疼,有些难受,便也没了兴致,上楼睡觉了。 次日他醒了个大早,又是周末,左右无事,便在家里打了一天游戏,到傍晚时分才再次出门,又闲逛了起来。 自从三个月前,摆摊经济忽然复苏,或者说上头忽然放开了对摆摊经济的限制并反过来鼓励摆摊经济之后,许多城市忽然就都热闹了起来。 不过也只是最初期罢了,摆摊经济崛起只是个伪命题,鼓励摆摊的根本在于尽量恢复经济,尽量求稳。 因为一场变故,对经济的打击比许多人感受到预料中的还要大许多,太弱人失业了,也有许多应届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城市边缘化的人数越来越多,比例越来越大,他们的生存就成了相当关键的问题。 当这部分人的比例相对小的时候,他们的诉求是小众诉求,他们的问题也只是小问题,在某些人看来,创卫、创文明、市容市貌、秩序等更加关键。 而此时,小问题成了大问题,那么解决他们的诉求,就比创卫什么的要来的更加重要了。 一切其实都是取舍,不管作何选择都很难十全十美,很多时候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就如取缔小摊贩,难免失去些许活力,少了一些热闹,让许多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让许多人的生活成本、经营成本骤增,但却换来了对大部分人而言都有好处的稳定、整洁、安全与秩序。 而鼓励摆摊,固然可以减轻这部分人的压力,相对充分的竞争或许也能一定程度上压低商品的价格另许多人生活压力骤减,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也都方便了许多出门下楼即可得…… 但流动性过强的商贩与逛街的消费者也势必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扒窃乃至更严重的暴力犯罪事件发案率上升,如商品的质量难以保证等。 不管如何选,都有好处也都有坏处,都有得利者,也有损失者。损失者不甘心骂两句都是正常,但很多既得利者跟着逼逼叨吐槽,未免就有些愚蠢了。 当然也有折中的两全其美的方案,但需消耗的人力物力和精力就太多了,在被管理者人数太多,管理者人数太少的情况下,也会产生新的问题和新的麻烦,一刀切,也就成了本能的选择方案。 祁渊本人还算客观冷静,能够勉强维持理智去看待这些问题,对于小摊小贩也并不排斥,与绝大多数人一样,有时感慨它的便利,有时也难免吐槽假货多或者过于拥挤吵闹的,但基本都只在一瞬间,很快能冷静下来。 更何况三个月时间过去,摆摊的人数比起当初也少了许多,毕竟摆摊虽然门槛低,但也不是谁来都行的。 总会有人黯然离场。 开始时往上还盛传各种段子,诸如在网络平台上进货,利用七天无理由退款规避风险,甚至以信用“财产”付货款以免占用本就拮据的现金等。 还真有人觉得有道理跑去试了,结果大多都比较凄惨。 这么多年过去,网络平台上很多商品的价格早就不比线下优惠多少了,即使有许多看上去非常便宜的,也比批发进货要贵,也就丧失了价格优势,硬要维持价格优势的话甚至可能会亏本,即使不亏赚的那点钱也太少太少。 何况退货也是要邮费的,赠送运费险的商品并不多,而且很难抵平邮费,而自购运费险的话,随着退货频率加大,运费险价格也会增高。 也有人走网上批发平台,比如世界工厂、夭六巴巴等,但网上批发商城不一定支持无理由退款,还有起批件数限制。 所以又有许多投机分子黯然离场。 做生意依靠的东西有许多,仅有脑洞,仅靠抖机灵,远远不够,真正的赚钱经,也不会有几个人广而告之。 摆摊经济这阵风,不足以把猪给吹上天去。 是以比起三个月前,摆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 但依旧热闹。 其中各类美食摊占据半壁江山,又以快炒和烧烤居多,是以马路上烟雾缭绕,一眼看去朦朦胧胧,各种味道夹杂在一块儿,还挺香的。 嗯,美食类小摊不允许直接在居民区内、居民楼下摆设,以免油烟对居民造成太大的影响,同时也不允许占道经营,所以大多数都选择聚集在马路边人行道上。 祁渊现在完全没胃口,所以对这些美食摊也完全没兴趣。 反倒是那些卖小玩意儿的摊子,他不时会驻足瞧两眼,有些东西乍一看还挺有意思,也有许多确实是刚需值得一买。 比如豆瓣高评分电影日历,比如隐约带有蒙娜丽莎的微笑图案的苍蝇拍,比如一次性胶片相机,比如类似瑞士军刀的多功能手机壳,比如哈利波特的小魔杖,比如口袋工作组合套,比如变形金刚笔,比如空气沙、口袋野餐带等。 有的相当实用,有的中看不中用,祁渊买过不少,部分能让他惊喜,但新鲜劲儿很快也就过去,更多的却直接就是交了智商税。 但也有一些确实使用的,比如开瓶盖神器,好用到哭。 刚需品就更多了,如居家穿的短裤、拖鞋,贼便宜的袜子等。 可今天祁渊并不想买东西——先前逛街也只是行色匆匆的买了需要的东西就走,而今天他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逛一逛,享受一小段时间的慢节奏的生活。 喧喧嚣嚣,停停走走,不自觉的,祁渊脸上就挂起了微笑。 走着走着,他忽然听到几声尖叫,职业习惯让他瞬间心中一紧,猛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瞧见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子从不远处的一间棋牌室中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放声尖叫,嚷嚷着杀人了之类的话。 祁渊赶忙往棋牌室跑去,同时掏出手机迅速报警,并大声嚷嚷着表明了身份。 冲进棋牌室中,隐约听见某个隔间内传来微弱的哀嚎,他立刻左右扫视了几眼,见周围已经围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棋牌室里还站着几个男女,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直视祁渊,心里便大概有了数,随后迅速往隔间走过去。 隔间门竟然还被锁上了,打不开,他赶紧回过神,冷冷的说道:“钥匙!拿出来!” “没……没有钥匙啊警官。”有个中年男子赶紧说道。 “没钥匙?开什么玩笑!”祁渊挑眉,声音拔高了几分:“老实点赶紧把钥匙交出来!耽误救人,你们这是谋杀!” “真的没钥匙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门忽然就被关上了,我们刚刚也试着开过,打不开,也没找到钥匙。”那个中年男子立刻解释。 祁渊眉心一拧,哼了一声,又说:“来两个人跟我一块把门撞开!” 那中年男子立刻上前,跟着祁渊一块后退两步,用力撞门。 一边撞,祁渊一边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三言两语说清楚状况,便继续撞门。 这门的质量并不怎么样,几下就被撞开了,紧跟着祁渊就看到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躺在地上,张大了嘴,嘴里冒着白烟,还能闻到明显的焦臭味。 这会儿她已经失去意识,一动不动了,祁渊赶忙上前,发现她瞳孔也已涣散,已是凶多吉少。 祁渊轻叹口气,再仔细看,就见她衣衫不整,领口也被扯破,脖颈、胸口处还有多道挠痕,抓的很深,破了皮,鲜血渗出了一片。 她手上、脸上也有不少烧伤痕,头发缺了好几块,许多发丝不是被烧了,就是蜷缩着糊到成一片片。她身上、头发上和地面还有许多碳灰。 更仔细的瞧瞧,女子面色潮红,焦臭味之下,还能闻到股酒精味。 “怎么回事?”祁渊沉着脸问道。 几人面面厮觑,却没人回答。 在祁渊的目光之下,先前那中年男子终于站了出来说:“我们真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啊,刚刚客人还在这人打牌呢,忽然听到这个房间里传出惨叫,跟着又是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我正打算去看看怎么回事,忽然有人嚷嚷说杀人了,许多客人吓的立刻站起来往外边跑,这里直接乱成一团,麻将桌都被推到了两张,紧跟着警官你就过来了。真的是,跑就跑,掀什么桌子嘛……” 祁渊皱眉,左右瞧了瞧。 这个隔间还挺大的,摆了三张桌子,两张是麻将桌,还有一张多功能棋牌桌,并没有窗,靠着三个排气扇通风,其实存在着不小的消防安全隐患。 里头还有一间厕所,祁渊又走进来瞧了眼,发现厕所当中有个窗户,以百叶帘遮挡,此刻百叶帘乱成一团糟,窗户大开着,窗台上能发现几枚残缺的浅浅的鞋印,方向正好相反。 换句话说现场并非密室,但除却门外也只有这么一处离开的通道,按常规说嫌疑人就是从这儿走的——除非他作案时经过精妙的布置,在棋牌室中人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已经里去了。 但这显然不可能,受害者身上有明显搏斗痕迹,而且听那中年男子说门是忽然被关上的,因此当时作案人肯定留在现场,引起骚乱之后才急忙离开。 而从鞋印也可以看出,作案人进出现场恐怕都是通过翻窗。当然也有可能是出去后又故意爬上窗台踩了一脚制造些假痕迹迷惑警方,虽然可能性并不大但祁渊也不会轻易排除。 到底怎么回事,专业痕检过来一查,做个鞋印分离和覆盖分析之类的就知道了。 此外祁渊肚子里还有许多问题,他便一个个问:“有人认识受害人吗?” “认识认识,是老吴的女儿,叫吴慧文,今年刚毕业。”还是那个中年男人开口:“老吴就是我的合伙人,咱俩同开的棋牌室,我出六成,他出四成。另外慧文跟我儿子处,已经在谈婚论嫁了,我也把她当儿媳妇看。 下午大概四五点吧,慧文跌跌撞撞的走进棋牌室,显然喝高了,进来就叫爸,但老吴不在啊他前天就回老家了,我问她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她也不说,我没办法就给她倒了杯热水,又扶着她进这个房间里休息着。” 顿了顿,他再次重复、强调着说:“之后就是这样了,忽然听到惨叫和一些其他动静,有人嚷嚷杀人,然后警官你来了。” 祁渊又接着问:“你扶她进来的时候,门没关吧?” “没呢,里头不通风,那会儿店里人也少不太吵,我就没关门,我也好时不时的去照顾照顾她,我还给我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把慧文带回家去休息,棋牌室不好睡嘛,也没张床什么的只能摆几张椅子让她躺着。” 祁渊在心里仔细过了一遍他说的话,随后继续问:“期间有人来过这个隔间吗?” “没有,没看到,然后门忽然就关了,我还以为是风吹的呢。” “行,我知道了。”祁渊微微眯眼,又看了这男人两眼,将他模样给记了下来,并将他视作重要嫌疑人,需要重点排查。 原因很简单,他回话的时候说死者是他儿媳妇,同时言语间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己对死者的关心,但祁渊光速赶到现场之后所看到的他的表现…… 反正祁渊没有看出多少关心来,开始时反倒有些躲闪,听到惨叫后的反应也太过冷漠。 就连撞门都要祁渊开口,急救电话也不知道打,之前听到动静也就呆愣愣的杵在那儿,说找了钥匙但没找到然后就无作为了…… 而且看他的表现也不像是慌了神或者吓懵了的模样。 祁渊自然而然的对他产生一定的怀疑。 ------------ 第186章 来电 一小会儿之后,派出所民警、救护车和苏平等人先后赶到。 医务人员和凃仲鑫仔细检查了一下后,纷纷摇头,下了死亡诊断。也就是说受害者吴慧文没救了。 “小祁,”苏平问道:“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吧?也是你报的警?” 祁渊点头说:“是我。” 荀牧便问:“具体怎么回事?给我们说说。” 祁渊便说了他的所见所闻,并详细讲述了自己的猜测。 苏平瞥了那老板一眼,随后问:“他叫什么名字?” “叔川向,叔叔的叔,是个罕见姓。”祁渊说道。 苏平轻轻点头说:“我还以为又碰到‘本家’人了。” “……”祁渊忍不住扶额:“我平翘舌不分这么严重了么?” “自信点,把‘了么’去掉。”他拍拍祁渊的肩膀,然后看向迎面走来的凃仲鑫,下巴一扬,问道:“老凃,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了么?” “受害者死亡时间就在十来分钟之前,估摸着小祁刚进门她就咽气了。”凃仲鑫直接回答道:“致死原因嘛,损伤、窒息,两者共同作用导致她死亡。 简单讲,有人把烧红的炭块硬生生塞进了她嘴里并往喉咙伸出捅,导致其口腔及咽喉部位严重烧伤并致喉部黏连,导致气管堵塞,最终造成受害人迅速死亡。” “竟真是火炭?”苏平皱眉。 其实作案方式相当明了了,看一眼现场就有了猜测,但当凃仲鑫点明的时候依旧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以这种方式死亡,可比掐死捂死砍死等相对常规的法子要残忍的多了,窒息、剧痛、灼烧,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紧跟着老魏也走了过来,说:“窗台上的鞋印我们大致检查过,覆盖面的分离工作暂时搞不了,所以现在没法说他是通过翻窗的方式进出的现场,还是仅翻墙离开然后特地在外头再踩下窗台误导我们。 当然,考虑到凶手作案引发了一定程度的骚乱,且小祁迅速赶到现场并嚷嚷了一声警察,我认为凶手逃离的时候应该相当慌张才对,花心思遮掩现场留下假线索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不排除凶手心理素质异于常人的可能。 结合现场发现的,不明显但花纹样式及磨损程度与窗台处鞋印相吻合的鞋印进行判断,目前可以确定凶手为一人,曾与受害者搏斗但并不剧烈,身高应在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二之间,其他线索暂时未知。” 凃仲鑫听到这儿立马补充:“对了,确实受害者身上存在相当多抵抗伤,但从伤势程度来看抵抗确实不剧烈,可能是酒精与伤情共同作用的结果。” 顿了顿,他说:“可以大概粗略的还原一下现场经过——死者烂醉如泥的情况下,凶手潜入到这个隔间当中,关上门并反锁。 接着,他捏开烂醉如泥的受害人的嘴,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火炭并用力的推了一把,死者受痛惊醒,奋力挣扎,想取出口中火炭但越挣扎,火炭反而陷的越深,最终卡在了她咽喉处。 除了抠嘴之外,她也与凶手推搡了一阵,所以手臂上、脸上有些许抓痕和徒手伤,另外她搏斗同时也在本能的抓挠着脖颈、胸口,结果却打翻了炭桶并摔倒在地,导致身上多处烧伤,头发也被烧掉一片。 之后凶手赶忙迅速的大致收拾了下地上散落的火炭,装进炭桶里头然后提着炭桶迅速离开现场。 从目前已知的线索推测,全过程大概就是这样,出入估计不大,整个作案过程说不上复杂。” “听起来确实不复杂。”苏平点点头说:“从作案手法分析,动机应该是情杀或仇杀,为预谋杀人,那么接下来的主要调查方向,无外乎就是死者的人际关系,以及致死物来源了。” “木炭来源可不好查。”荀牧接话说道:“想要弄到木炭太简单了,想要查这玩意儿的来源,难度不比差一块砖的来源要简单多少。” “但人际关系这块应该不难,”祁渊忍不住说:“考虑动机理应是情杀或仇杀这两种,再考虑到棋牌室老板叔川向表现有些奇怪,凶手或许是他儿子,受害人的男友——叔如常。” “他确实有着极大的嫌疑,”苏平再次点头说:“而且逻辑上说,死者应该算是叔川向的‘准儿媳’,能让他如此表现,隐隐像是在替凶手打掩护的,理应与他有相当亲密的关系,他儿子刚好也满足条件。” 荀牧便问:“他人现在在哪?” “叔川向通知他了,在来的路上,估计很快就到。”祁渊说。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就有民警跑到现场门口,对里头说道:“荀队苏队,有个年轻人自称是死者的男友,叫叔如常的,要放他进来吗?” 苏平一愣,立马说:“带他去隔壁隔间吧,我们过去等他。” “你和小祁过去吧,我再在现场看看。”荀牧说道。 “嗯。”苏平应一声便看向祁渊,而祁渊自然也没意见,他俩就直接走出现场隔间,去了隔壁。 刚走进来,那民警就去而复返,带来了个年轻人,抬手说:“请。” 年轻人点点头道声谢,便走进房间当中,看向苏平和祁渊二人。 祁渊打量了他几眼,便见他双目通红,眼窝深陷,黑眼圈浓厚无比,好似许久都没休息了。 面貌的话,他道算得上清秀,就是嘴唇一圈都是胡茬,头发也有些油腻,怪影响形象。 身高目测一米七左右,人还挺瘦,这一特征却与老魏得出的嫌疑人的身材特征不大吻合。 苏平同样也在打量他,随后眉头不禁微微一皱,随后又公式化的做了个自我介绍,便问:“叔先生是吗?” “嗯,是我,慧文怎么了?听我爸说她被人害了,谁干的?”他有些焦急的问道,整个人都失了方寸。 “确实是在不久前遇害的,很遗憾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了生命体征。”苏平说道:“具体的案发经过,我们也还在调查当中。” 叔如常有些失神,随后脚一软,往后退了两步,又本能的伸手扶住了边上的棋牌桌,这才没摔倒。 随后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木然的抽过一条椅子,拉过来坐下,随后长叹一口气。 “可能有点冒昧,但我们还是得问一下,”祁渊又说:“刚刚一段时间,您在哪儿,在做些什么,有谁可以证明?” 他猛地抬起头,错愕的问道:“你们怀疑我?” “调查之初,我们怀疑任何人。”祁渊说道。 叔如常皱起眉,过了几秒后,他便选择配合,说道:“我在公司上班,这几天基本都待在公司,接到我爸的电话才急忙忙赶过来的,公司里的同事都可以证明。” “这几天都待公司?”苏平问道。 “我是游戏策划师,”他解释道:“本周四我同事负责的游戏进行了一次大更新,但更新的反响非常差,二十四小时登录用户数锐减,官方微博、官方群里更是骂声一片…… 这块游戏其实挺小众,用户数量并不多,但口碑还算不错,用户粘度也比较大,通过大家口口相传下来,利润倒也还算可观,但这一次更新事件影响太恶劣了,甚至可能让这款游戏判死刑。 老板听说这事儿,生气得很,立刻把我同事抓去臭骂了一顿,然后赶鸭子上架让我救场,这不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忙,忙着更改活动方案,还有推出补偿方案挽救口碑等等,事儿不少,一直忙到现在,昨晚我一晚上都没合眼。”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说:“我原本是计划着这周末跟慧文求婚的,朋友我都找好了,场地也已经选好,大致的方案也都已经出来,我还提前约了慧文明天去吃饭…… 可惜,周四凌晨更新,傍晚我老板就找到我和我说这事儿,我估计这个周末要泡汤了,就跟慧文说了一声,然后全身心投入工作里希望早点忙完了腾出空来陪陪她,但没想到…… 她怎么就被人害了呢?她这么好的姑娘,也从来没得罪过人,谁会害她?我想不明白。” 祁渊眉头拧的更深了一些。 他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且不在场也是因不可预计的突发事件,很难事先谋划、策划,那么他的作案嫌疑理应可以排除了。 但如果不是他,叔川向又怎么会是那副表现? 难不成是雇凶杀人?而且叔川向是知情的? 也不太对,如果叔川向知情按理说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叔如常,更何况杀人这种事儿太过“私密”,即使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老婆孩子,也不太可能会主动透露给他们知道。 而这时,苏平开口问道:“你打算跟她求婚的事儿,和她说过吗?” “没明确说过,但她应该能猜得到。”叔如常说:“最近我们本来就在谈婚论嫁了,这个是隐瞒不了的双方父母都得知情并且定好彩礼嫁妆之类,事先说清楚也能免得事后闹矛盾,有的东西真不能讲惊喜。 但惊喜和浪漫还是要有,这些事情商量好后,我就打算给她一个难忘的求婚礼——婚戒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 我买婚戒的事儿没让她知道,因为我足够了解她,早几年刚谈恋爱的时候我就带着憧憬跟她看过各式各样的对戒,然后这几年也有持续跟进她的审美和喜好,所以买婚戒不会踩雷。 但布置求婚现场什么的,还有方案的策划等等,这些事情都不少,是个大工程,她又是个特细心的女人,恐怕能看出些蛛丝马迹猜到我要做什么了。” 他话不少,讲起这些的时候,嘴角还不自觉的扬了起来,眼神温柔无比。 但眼角还是难以避免的挂上了泪光,在祁渊看来,他这会儿似乎是在强撑着,硬绷着。 顿了顿,叔如常又反应过来,问道:“为什么问这个?你们有什么发现?难不成慧文被害和我没能如约跟她周末……” 苏平打断他,说道:“我也不知是否有关,但今天下午她喝的烂醉如泥,跌跌撞撞的回到棋牌室,你父亲扶她去了案发的那个隔间休息,并给你打了电话让你过来照顾他。” “啊?”叔如常一愣:“电话?什么电话?我没收到,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我爸说慧文被人害了让我赶紧回来一趟。” “噢?”苏平皱眉,看向祁渊。 祁渊立刻掏出手机——虽然他出门的时候没带执法记录仪之类的工具,但问询的时候还是特别注意了留下视频,所以当时直接开启了手机摄像头并用上了录像功能。 他拉了下进度条,不久,他和叔川向的一段对话就从扬声器中传出: 祁渊:“你扶她进来的时候,门没关吧?” 叔川向:“没呢……我还给我儿子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把慧文带回家去休息……” 苏平又看向叔如常。 叔如常眉头也拧的很深,说道:“我确实没接到我爸给我打的电话,这点我很确定,而且我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吧?” 说着他又掏出手机,一面解锁一面说:“这样,我给你们看看通讯记……嗯?” 他抿抿唇,跟着又叹口气,自责的揪了揪头发。 “怎么了?” “有三个未接来电,我爸打的,我竟然没接到……”他懊悔的说:“怪我……都怪我,要我早看到了赶回来,慧文她也不会被人给害了。” 苏平挑眉,看向祁渊。 祁渊想了想,道:“听叔川向的语气,应该是接通了电话的才对。” 想了想,苏平又看向叔如常:“叔先生,能把您手机给我看看吗?” 叔如常一愣,随后点头说了声可以,便伸出手将手机递了过来。 “下午四点四十七分,确实有三个未接来电。”苏平说道,顿了顿又接着说:“但三个未接来电的时间都是四十七分。” 祁渊瞬间明白了苏平的意思:“如果是正常拨打后无人接听到自动挂断是一分钟左右……” ------------ 第187章 排查 一旁的叔如常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问道:“什么意思?” 苏平没说话,只默默的掏出手机,给祁渊打了个电话,刚响铃一声便直接挂断,随后再打了个电话,同样也是如此,如此反复三次才收回手机。 叔如常张了张嘴,虽反应过来了,却依旧疑惑不解:“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祁渊轻轻摇头,说:“具体我们也不清楚,等会再问询问询吧。” 听了这话,轮到叔如常沉默了。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也不愿往深处去想,是以心情纠结,表情复杂。 片刻后,他想要岔开话题,便问:“我能去看看慧文吗?” “跟我来。”苏平站起身,与祁渊并肩领着他走到隔壁房间门口——他并不打算带叔如常进现场,只是算算时间,再结合对凃仲鑫的了解,琢磨着他应该准备将尸体带回支队做进一步的细致尸检了,干脆在门口等着他。 果然,他们刚出来,就看见凃仲鑫正往外走,身后两人抬张托有尸袋的担架。 “老凃,”苏平叫住他,说道:“等两分钟,让这位叔先生再看一眼受害人吧。” “这位是?”凃仲鑫抬头。 “死者未婚妻。” 凃仲鑫想了想,提醒他做好心理准备——死者这会儿可不好看,甚至说得上是狰狞可怖,寻常人恐怕根本接受不了,甚至可能会做噩梦。 叔如常点点头,表示自己做好了准备,还说:“不论如何,她都是我的爱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肯定不会被吓到。” 凃仲鑫便让人把担架放下,随后拉开了尸袋拉链,露出吴慧文的脑袋,站到一边。 果不其然,叔如常低头看了眼,身子便是一僵,且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双腿发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过了几秒,他才颤声道:“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她,什么情况?是谁?谁这么残忍,竟然……” “目前判断,”凃仲鑫说道:“死者被人往嘴里强行塞了一块火炭,烧得通红那种,一入口就将死者口腔严重灼伤,然后火炭入喉,导致咽喉部黏连,最终……” “别说了,别说了!”他咬着牙站起身,双眼更红了几分,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啦啦的往外流,低声咆哮着说:“我只想知道,谁干的?弄死他……我弄死他!” 凃仲鑫摇摇头:“目前还在调查中。” 说着他蹲下身将拉链重新拉了上去,让人抬起担架,随后接着道:“先生抱歉,麻烦让一让,我需要对受害人做进一步的细致尸检,以期得到更多线索揪出真凶。” 叔如常木然的走到一边,侧身贴墙站立——他们这会儿在的位置比较窄,不让一让的话,凃仲鑫他们确实不好通过。 凃仲鑫等人离去,老魏又走了过来。 苏平看向他,他立刻说:“苏队,刚刚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在窗外往里头瞟,荀队追出去了,你看……” “安排两个同事追上去帮忙,别叫老荀吃了亏。”苏平立刻说道。 老魏说:“那肯定的,小松和阿先跟着追过去了。” “那就好。”苏平应一声,接着问:“有新发现没有?” “暂时没有,就是其他工作都做完了的话,我们打算‘封锁’现场,展开细致的摸排,看看能不能取得嫌疑人的生物学证据,比如头发之类的。” “恐怕意义不大吧?”苏平皱眉道: “现场是棋牌室,也算公共场所,人来人往的流量还挺大,而且卫生情况并不是太好,除了碳灰之外还能看到烟灰之类的,显然没有好好打扫过,这些线索,别说不足以作为证据,恐怕就连指向性线索都算不上。” “也不见得,”老魏摇摇头:“我之前打听过了,这个隔间算是包房,收费比外头稍微贵一点儿,主要都是一些常客,老熟人进来玩,生面孔并不多,这是其一。 头发掉落后,发囊部分中的DNA保存时间有限,一般不超过七天,而这七天里包房内并没来过生客,这是其二。 熟客当中,按比例分大概男三女七,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下,并没有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二之间的,也即凶手并非是该棋牌室的常客,这是其三。 综上三点,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排除法将嫌疑人给剔出来,而且排查面并不算大。当然,前提条件是,凶手有生物学证据遗落在现场。” 苏平想了想,轻轻点头:“那成,就交给你们了。” 想了想,老魏又说:“第二第三条结论,是图侦方面的同事告诉我们的,另外还有一件事儿,棋牌室内虽然有八台监控,覆盖率算相当高的了,且案发隔间里就有一台,但很不巧,那台监控两天前坏了。 而大堂处的监控,有一台正好能拍到隔间的门口,进隔间的都是熟客的结论也是从这个机位中得出来的,但…… 那台监控确实也没有瞧见可疑人进入其中,只能确定,在下午五点五十八分的时候,房间门忽的关上,接着是六点零七分,小祁赶到现场撞门。” 苏平皱眉:“监控又坏了?” “难说是不是偶然。”老魏摇摇头:“如果说是偶然,监控坏的未免太巧了些,刚好在两天前损坏,刚好就这个隔间的监控损坏。 但如果说是蓄意,那么作案人如何确定死者短时间内会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隔间,给他创造作案的机会呢?” 摸摸下巴,苏平暂时也拿不准主意,便摇摇头先将问题记下,又说:“从时间上看,很紧凑啊。” “确实,目前图侦那边的同事提取出了四个时间点。”老魏又说: “下午四点四十三分,吴慧文跌跌撞撞来到棋牌室,叔川向送她进隔间休息; 四十七分,叔川向取出手机打电话,且短时间内拿起放下数次,图侦同事推测可能对方不在服务区或者没信号导致拨打失败; 五点五十八分,隔间门忽然关闭; 六点零五分,棋牌室内发生一定程度的骚乱,并不多的一些客人乱成一团四下乱窜,还有客人掀了牌桌; 六点零七分,小祁赶到现场并迅速锁定案发隔间,开始撞门。” “两分钟内赶到现场么?不错。” 祁渊挠挠头:“当时我正好就在附近闲逛,恰巧看到了这事儿,就立刻跑过来了。” 苏平嗯一声,接着说:“至于第二个时间段,恐怕不是拨打失败,而是刚拨通他就立刻挂断了,根本不给另一头接电话的机会。” “噢?”老魏有些诧异。 祁渊想了想又问:“对了魏主任,掀桌的客人……能看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么?” “这个他们没说。”老魏摇摇头,随后道:“不过如果是掀桌而不是撞翻了桌子的话,我想肯定是故意的吧? 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啊,趁乱掀桌,这是故意火上浇油么?害我也不是很擅长这块,还是交给你们吧。 另外如果想知道具体的,还是你们去问一问的好,图侦那边的同事也只是和我闲聊了两句而已,了解的并不细也不全。” “行,辛苦你了。”苏平颔首。 “那我先继续干活了,工作量还是不小的。”老魏说道。 苏平嗯一声。 于是老魏也走开了。 祁渊回过头看向叔如常,就见他不知何时做到了地上,这会儿正抱着自己的膝盖,双眼茫然,脸上满是泪痕。 苏平也低下头瞧了两眼,忍不住微微皱眉,这种情况他也不擅长处理,怪为难的。 想了想,他还是蹲下身问道:“叔先生,你还好吧?叔先生?” 叔如常缓缓抬起头,木然的看了苏平一眼,然后双眼一翻,竟直接昏死过去。 “卧槽!”苏平被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一个劲儿的按人中,好在他呼吸心跳还算平稳,理应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半晌后,他睁开双眼,看向苏平,随后又缓缓合上了眼脸,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根本听不见,一个字也听不见。 犹豫片刻后,祁渊不确定的问道:“他这是太累加上伤心过度,睡过去了吧?瞧瞧他这黑眼圈红血丝的,恐怕二三十个钟头没合眼了。” “可能吧。”苏平想了想说道:“再打个急救电话,送医院去。” 祁渊轻轻点头,掏出手机。 这不是谨慎过头什么的,长时间熬夜后,疲惫状态下的心脑血管可以说非常脆弱,许多猝死案例都是这种状态下的人昏过去后再没醒过来,更别说此刻叔如常还受到了巨大打击,精神临近崩溃。 这样的他,很容易发生脑卒中,一个不好人就没了。 但祁渊也并没有直接拨打急救电话,而是通知了叔川向——急救服务并不是无偿的,相反收费不菲,他认为有必要通知叔川向一声。 叔川向很快赶过来,听说了这事儿,也慌得很,有些六神无主、茫然无措,听到祁渊提出拨打急救电话,他没想那么多立刻同意了。 不一会,救护车又一次抵达现场,医务人员大致检查了下仍旧昏迷者的叔如常后,便和护士一块把人抬上担架床,进而推上救护车。 叔川向和老海跟车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荀牧后脚就回来了。 荀牧瞧了眼救护车离开的方向,纳闷的问:“怎么回事儿?救护车?又有人受伤了?” “是叔如常,受害人男友。”祁渊赶紧答道,然后将刚刚的情况详细的说给荀牧听。 说完之后,苏平插话问:“怎么回事儿?人抓到了吗?” “嗯,抓到了,还扭送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荀牧说。 “怎么回事儿?”苏平有些好奇。 “那家伙,老千一个,平日里游手好闲,就靠出千和盗窃过日子。”荀牧说道:“正好这间棋牌室他常来,出过钱,透=偷过钱,扒过手机。 又正好他溜达到这了附近,瞧见警车和我们几个,有点好奇的同时又有点儿害怕,担心我们是来抓他的,所以才鬼鬼祟祟的往里头瞧了几眼。但这时候他被我发现了,被吓一跳,心虚下转身就跑。 那我哪里能让他就这样跑了,肯定是出门追啊!这小子倒是挺能跑的,刷刷刷追了半条街才追上,两三百米呢!” “呃……”祁渊没由来想到当年那个苦练长跑结果作案后刚跑了半条街就被刑警抓住并拿下的贼。 这时荀牧又接着说:“我把他扭送到最近的派出所,让小松和阿先在那边审着了,我先赶回来。” 苏平问道:“那人多高?” “没仔细看,只确定不高,可能不到一米七,穿的……怎么说呢,我觉得他衣品挺差,上半身穿个短袖白衬衣,下半身竟然穿的大花沙滩裤,偏偏又穿着鞋袜……我都怀疑他不是衣品差是脑子瓦特了。” “可能不到一米七……”苏平自动无视了他最后一句话,轻声嘀咕着说:“那他就应该不是直接凶手了。会是蹲点或者说望风的人吗?” “我觉着他应该是和这桩案子无关的。”荀牧说:“蹲点也好望风也好,人已经死了,凶手也已经离开,他们怎么可能还在现场逗留?自然而然的离开才是最稳妥的。” 苏平点点头,他其实也这么觉得。 想了想,苏平又道:“图侦那边好像有点儿消息,咱们一块过去看看?” 荀牧看向前台——图侦警这会儿就在现场快速但仔细的过监控。 随后他说:“没这个必要,之前我一直有跟进,他们发现的线索不少但意义都不大,要真的有重要发现,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我想他们早就喊我们过去看了吧?” “那么附近监控呢?”苏平问道:“咱们的目光可不能只盯着棋牌室。” “当然了,”荀牧立刻说:“不还是你安排的人在附近拷贝监控,还派人去了交警支队调查交通探头么? 但这些工作可比调查棋牌室里的监控视频繁琐的多,一时半会我估计也出不了结果。” ------------ 第188章 矛盾 武警医院,神经内科。 方常也赶了过来,与老海汇合。 “医生怎么说?他没事吧?”方常瞧了眼躺在病床上输液的叔如常,开口问道。 老海轻声说道:“CT片显示,脑内有散在的出血点,好在出血量不大也并不严重,再加上治疗及时,不会有什么恶劣影响。 但其实也非常危险,叔川向跟医生提供了叔如常的既往病史,他高中的时候踢球受了伤,也是颅内出血,且出血量较大,血肿块占位引发颅内高压,虽然最后经手术也治疗好了,但…… 道理很简单嘛,多少有点后遗症,比如时常头疼之类的,受过伤的地方总归比较脆弱,还是蛮容易出事的。当然也幸亏苏队和小祁当机立断,否则拖下去搞不好会恶化。” 方常有些纳闷:“那他还敢这么熬?不要命啦?” “那有什么办法,工作如此,他也没得选。”老海摇摇头。 “倒也是。”方常轻轻颔首,又瞥了眼坐在病床床尾上的叔川向,低声说:“苏队的意思,是让我过来跟你和叔川向聊聊。” “嗯,”老海似乎并不意外,只问:“是询问,还是讯问?” “询问。”方常说:“不需要太尖锐,聊聊就好,具体要问些什么问题你应该也有数。” “好,知道了。”老海说:“我跟他讲一声,咱们出去说。” “嗯。” 老海便走向叔川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叔先生,咱们能出去聊聊不?” “这……”叔川向瞥了眼床头处的输液瓶,见瓶中药水还相当充盈,离开一会儿不会有什么影响,便干脆点点头,说声好然后站起身跟着老海往外走,方常自然也跟在后头。 三人走到楼梯间吸烟区,老海摸出烟散了一圈,然后道:“叔先生,咱们快言快语吧,有几个问题需要您回答一下。” “嗯,尽管问吧。”他说。 “我们调查发现,”老海说:“今天下午四点四十七分,您虽然给叔如常打了几个电话,但都是一接通就迅速挂断,为什么?” “因为那会儿还在他上班时间。”叔川向不假思索的说道:“往常都是这样的,如果是在他上班时间,我有什么事情找他的话,除非特别急,否则都是成功拨出去后就立刻挂断,等他得空了看到自然会打回来给我。 咱们父子还算有点默契,一般打一个就意味着可有可无,他回不回我都没关系,打两个的话就意味着虽然不急但挺重要,打三个就代表是关于慧文的,他得闲了就会第一时间回电话。”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所以我说通知他了,是这个意思,也是我没说清楚,你们以为我儿子接通了电话。 但这种事情也一查就知道了,来电显示都有时间的,几分钟几个电话一目了然,我没必要骗你们嘛。” 老海轻轻点头,这倒是也个解释,不过…… 他又问:“既然你们父子之间有默契,那为什么他发现你迅速挂断电话的时候也没说,相反他也表现的很奇怪呢?” “有这事?”叔川向有些诧异:“不应该啊,就算他当时慌了神一时之间忘了,没反应过来,也不至于很奇怪吧?” 方常皱眉。 叔川向压根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还将问题抛了回来,但偏偏又合情合理…… 老海也同样抿了抿唇,感觉问话节奏都被打乱了。 还是过了会儿,他才接着问:“话说回来,你跟叔如常约定的,给他打电话,连续三次是代表事情跟吴慧文有关?” “是这样没错。”叔川向点头。 “为什么会有这种约定?”方常也抓住了重点,立刻接话问道:“难道她经常搞事么?” “也说不上经常搞事。”叔川向眉头微微一皱,但又很快松开,说:“年轻人嘛,爱玩,喜欢泡吧,经常喝醉。开始时我是挺看不惯的,但阿常都表示能接受,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也是时代变了,不一样,都不一样,对我们那个时候来说算伤风败俗的事儿,对这一个时代的年轻人来说再正常不过,那就随他们吧。” 老海追问:“你的意思是,吴慧文经常出入酒吧,经常喝醉酒?” 叔川向颔首,说:“她好像有酒瘾,每餐吃饭都要喝酒的。也是奇怪,有酒瘾的女孩儿我还是头一回见。” …… 二十分钟后,刑侦支队。 荀牧刚刚回来,就接到了老海的电话,之后就将事情转告给苏平和祁渊。 “奇怪,”祁渊听完后就直接说道:“怎么感觉这个叔川向更奇怪了?儿媳妇出入酒吧,有酒瘾,这种事儿他真就完全不在意?叔如常能接受他就不管了?总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可能不在意。”苏平撇撇嘴:“当父母的,总是会无法控制的关注自己儿女,连带着对儿女的伴侣也很上心,哪可能真的任由儿女喜欢就干脆不管的? 别的不说,要我女儿找了个男朋友,成天出入酒吧,总是喝的烂醉,这门婚事我能同意才有鬼了!” “同理,”荀牧接话:“要吴慧文真像他说的那样,他不太可能接受这个儿媳。而且针对吴慧文的人际关系排查也已经展开,并走访了她好些朋友,目前并没查到她经常出入酒吧,有酒瘾之类的线索。” “那就是说叔川向在撒谎咯?”祁渊挑眉道:“可他这又是图啥?这种谎言很容易被揪穿的吧?别的就先不说了,等他儿子醒过来,可不就立马被揭穿了么?” “是这个理,所以就矛盾了。”荀牧也皱着眉说道:“理论上说他不应该扯这么低级的,很容易被揪穿的谎言,但另一方面他说的话本身又不符合常理很可能是在撒谎,且一些内容与我们目前查到的信息也不匹配。” “我倾向于认为是他在撒谎。”苏平撑着下巴说道:“他的许多行为都很迷,另外在现场时不作为……让人难以理解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太多了。 但老荀说的也对,他为什么要撒这么低级的谎?不大对劲啊,看起来他也不像是完全没脑子的人才对。” ------------ 第189章 指向 正这时,荀牧手机响起,是松哥打来的电话。 他立刻抬手示意暂停接通,说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然后转过头对苏平和祁渊说道:“他们那边也调查出来结果了,你逮到的那一个家伙就是个单纯的小偷加老千而已,跟案子应当没关系。” “行,”苏平站起身,说:“我去法医科那逛逛,瞧瞧看老凃发现什么了没有。” “一起吧。”荀牧点点头。 苏平嗯一声,也没说什么。 很快三人下到地下室。 正好凃仲鑫从实验室内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堆检材,似乎打算送到实验室去。 “嗯?老荀老苏小祁,你们回来了?”他也发现了苏平几人,顿足,呵呵笑道:“正打算给你们电话呢。” 苏平一指他手中的那堆检材:“打算送去鉴定?” “嗯啊,刚又取得了不少检材,正好尸检工作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我要去拿第一批送检的检材的检验报告书,就自己过去一趟吧。尸体就交给其他同事缝合后送进尸柜里了。”凃仲鑫点点头说道: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收获,得到的结论还是和现场结论差不太多,不过有一点,我在她胃里头发现了几粒胶囊,送检后不久同事就告诉我说是头孢克肟胶囊。” “头孢配酒?”祁渊挑眉,接着又微微皱眉:“等等怎么觉得这一幕隐隐约约好像有点熟悉?似乎在案卷上看过?” “怎么说呢,”凃仲鑫微笑道:“两点,第一我觉得这头孢应该不是受害人自己主动服下的。 毕竟这些年铺天盖地的关于头孢和酒不能同服的宣传,多少有些效果,再加上近段时间流行起来的关于头孢和酒的段子,又起到了更好的宣传效果,我想现在应该很少有人不知道头孢与酒不得同服的事儿了才对。 另一方面……头孢和酒不同服,并不是绝对的。或者换句话说吧,并不是所有的头孢都不能和酒一块服用,只是担心广大群众搞不清楚,理不明白,干脆就直接这么宣传了。 事实上头孢配酒会中毒的根本原因在于部分头孢类药物当中的一些具有甲硫四氮唑侧链在搞鬼,会引发双硫仑样反应,而头孢克肟并不含有甲硫四氮唑侧链,与酒精同服并没有什么影响。” 祁渊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头孢很可能是别人让死者服下的,目的很可能是‘毒杀’,但同时……死者知识储备有限,并不知道头孢克肟和酒精不会引发中毒反应?” “是这个理。” 荀牧皱眉嘀咕道:“怎么感觉……你科普过这个知识点。” “我科普的次数多了,一遍遍的讲我也烦,所以这次懒得展开了。”凃仲鑫翻个白眼:“你们大概知道就好,原理懒得详细说。” 苏平嘴角一抽,接着指着他手中的检材,问道:“这些检材又是?” “吴慧文有病。”凃仲鑫说,说完又干咳两声:“不是骂她,是尸检的过程中发现她身体不少部位都有病变反应,挺严重的全身性疾病,疑似是癌,所以取了检材让实验室那边查一下具体是什么病。” “癌症?”祁渊诧异的说道:“如果是癌症的话,查查她的入院治疗记录什么的就好了吧?” “我让人打电话问过她父亲,她父亲完全不知情。”凃仲鑫摇头说:“入院记录没查,不过几大医院我倒是都有认识的人,可以问问。” “不用了,我派人去查吧,更系统全面一点。”苏平说道,随后又说:“咱们一块去实验室吧,报告出来的话,你取到了也可以直接跟我们讲。” “好。” 四人便又往几个病理实验室走去,凃仲鑫提交了检材,又去了趟遗传学实验室,拿到了报告书,瞧了几眼,呵呵一声说道:“果然是这样。” “噢?”荀牧立刻问道:“怎么说?有什么发现?” “死者的手指夹缝里有许多皮屑组织,”凃仲鑫说:“又考虑到她遇害时候本能的挣扎且与嫌疑人搏斗,虽然反抗并不剧烈,但总归是反抗,就寻思着里头会不会有嫌疑人的皮屑。 果然,经过实验室分析表明,这些皮屑当中果然还有两套不同的DNA,虽然细致的图谱还没出来,不足以作为司法鉴定证据。 但没关系,他们已经在搞着了,四小时后详细图谱就能绘制出来,到时候咱们就能直接得到一项铁证。” 祁渊嘴角扬起:“这还真是意外之喜。这样一来的话,倒可以让魏主任不用忙活……” “不,不行。”苏平摇头:“这只能证明嫌疑人与受害者遇害之前发生过搏斗,但还不够全面,毕竟死者遇害前正处于烂醉如泥的状态。 无证不信,阙疑存异,孤证不举,这是史学考证的重要原则,对我们而言也同样适用。 所以,老魏那边的工作还是不能停,不能放松。如果他能在现场也取得指向嫌疑人的生物学证据,且与老凃发现的皮屑组织指向的是同一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也不至于。”荀牧轻笑道:“即使老魏那边没有收获也不打紧,只要能锁定了人,总会有其他证据作为补充的。当然如果他那边能直接取得证据自然再好不过。” 凃仲鑫接着说:“还有一个发现,嫌疑人是个女的,这个很好确定,不需要绘制图谱,观察染色体形态就成,所以结果直接出来了。” “女……女的?”祁渊一愣,跟着又露出笑容:“那更省事了,一米八左右的女性可罕见的很。” 苏平则看向荀牧问道:“目前查到的吴慧文的交际圈中,有身高在一米八上下的女性吗?” “暂时没有。”荀牧缓缓摇头,接着又说:“等会我再问问吧,要查到这样的女生他们肯定也印象深刻。” “是这个理。”苏平也点头赞同,整个人看上去轻松了不少——因为到了这一步,距离破案已经不远了,一米八的身高,加女性的身份,这个线索指向性太明显。 但这时祁渊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等等……万一,嫌疑人故意穿着大几码的鞋子作案呢?” ------------ 第190章 遭贼 不会。”苏平淡淡的说道:“老魏他们仔细鉴定过足迹,并进行过步态分析,如此粗浅的错误他们不会犯。” 祁渊轻轻点头不再多说。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吃饭了。”凃仲鑫开口:“吃完饭再给你们一份详细的报告。” “成,辛苦了,快去吧。”苏平立刻说道,并拍拍他肩膀,随后又看向祁渊问:“小祁,你呢?吃过没?” “没呢。”他摇头说道:“晚上凉了些,我就下楼打算好好逛逛,当时也不饿就没想整东西吃,但忙活了许久也……” “一块?”凃仲鑫看向他问道。 “好。”祁渊咽下了没说完的话,轻轻颔首。 荀牧抬起手看了眼时间,说:“这样,九点半咱们开个会,你们慢慢吃,吃完了到会议室里来就成。”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我发个通知,能来的就来一趟,实在来不了的就远程参与,这都影响不大。” 苏平点点头,不过这些都和祁渊“无关”了,他和凃仲鑫已经转过身,往楼梯口走去。 这个点食堂也已经关门,他们只能到支队门口的大排档吃点东西,不过价格也并不贵就是了。 两人各点了份大份炒粉,便找了张桌落座。 接着就大眼瞪小眼。 “咳咳,”过了半分钟后,祁渊没话找话:“凃主任,最近有时间吗?” “怎么?” “钓鱼去哇?” 凃仲鑫呵呵直乐,摆摆手说:“不行不行,这两天得忙案子,下周末的话……你没看天气预报嘛,又有台风要登陆,下周末很可能下大暴雨。” 祁渊问:“再下周末呢?” 但很快他又摇摇头:“那隔得太远了不好说啊。” “再下周天我老伴儿过生日。”凃仲鑫嘴角扬起:“我得下厨给她庆生,再把三十周年结婚纪念日也过了,也腾不出空呐。” “三十周年?”祁渊张了张嘴,接着立刻衷心的说道:“恭喜啊凃主任,真羡慕你们,幸福。” 接着他长叹口气,又哀嚎道:“只是没想到跟您这样的老前辈一块吃饭竟然也能被塞一嘴的狗粮。” 凃仲鑫笑的更开怀了,但紧跟着他又想到什么,立刻板起脸:“对了,小祁啊,拜托你一件事儿,最近说话小心点。” “啊?”祁渊一愣:“怎么了?有领导要来视察?” “不是,”凃仲鑫严重的说:“别插旗,千万别!这个生日我想好好陪她过——有十多年了,上次陪她过生日还是零八年。” 祁渊又张了张嘴,跟着脸上洋溢出笑意:“哎!凃主任您放心,我肯定管好嘴。” 凃仲鑫也收回了严肃表情,再次浮现出满脸笑容。 紧跟着老板端着盘热腾腾的炒粉过来,乐呵呵的说:“来咯来咯,大份鸡蛋炒粉,不要豆芽的是哪位的?” 凃仲鑫举手,他对豆芽过敏,吃不了。 老板便将炒粉放在他面前,接着又继续去忙活。 “那我先开动了。”凃仲鑫微笑,从筷子筒中抽出双一次性筷,轻轻掰开后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他是真饿的慌了,没两分钟就吃掉了三分之一。 这时祁渊的炒粉也送了过来。他其实没没多饿,不过凃仲鑫吃那么快他也不好优哉游哉的,便也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饭祁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迅速结了账,和凃仲鑫一块回支队。 凃仲鑫还需要去整理一下尸检报告,便直接回了法医科,而祁渊左右没事干,便来到会议室等会议开始。 没等多久,荀牧苏平双双走进来。看到祁渊,荀牧微微一笑:“小祁?来挺早啊。” 祁渊赶紧关了手机屏幕,回了一声。 他俩都没多说什么,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就各自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起来,时不时的抓起笔写写画画。 见状祁渊忽然有些心虚,便站起身说:“那个荀队,我的笔记本落在你办公室了,我……” 荀牧抬起头,轻笑,从腰间取出钥匙轻轻一抛,说:“办公室门我锁了,你自己去开门吧。” 苏平淡淡的补充道:“拿了笔记本就出来,老荀办公室里有不少相当重要的文件,丢了少了,麻烦的很。” “嗯!”祁渊重重点头。 如果换做一年之前刚刚入行见习的话,苏平这番话说不定还会起反效果,反倒勾起他的好奇心了。当然也只是好奇心而已,这种死他不至于去作。 更何况这会儿他勉强也算成熟的刑警,这种不该有的好奇,他直接不会兴起。 但刚走出会议室,他眼角余光忽的瞥见走道尽头有抹身影飘了过去,下一瞬就飘进了另一处拐角,消失不见。 祁渊一愣,那道影子看上去有点陌生啊…… 不过刑侦支队机构庞大人员众多,他也不能保证全都认识,更别说都熟悉了,偏偏刑警因工作的特殊性除了一些重要场合外都不对着装做特殊要求,只要得体即可,所以一道远远地人影也说明不了什么。 他摇摇头不打算多管闲事儿,赶紧先把自己的笔记本儿取会来再说。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直都随身带着的,怎么就能落在荀牧办公室里了呢…… 但正这时,祁渊对讲机忽然传出声音。 “监控室呼叫荀队、苏队;监控室呼叫荀队、苏队,收到请回答!” 祁渊脚步一顿——监控室怎么忽然呼叫了? 下一刻荀牧声音传出:“收到,请讲。” “报告,我们支队……”这次对讲机中传出的声音语气有点奇怪:“好像混进来了一个贼。” 祁渊:??? 荀牧和苏平似乎也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几秒后苏平才声音才再次传出:“咋回事儿?啥情况?” “就是,刚刚监控里忽然出现个人,开始我们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哪个同事东西落了回来找,但看他鬼鬼祟祟的就盯上他了,再仔细核对我们几个都确认没见过这人…… 总之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像是个贼。我们也纳闷,啥贼胆子这么大敢偷到我们这……呃,他下楼了,好像是要去地下室。” “地下室?法医科?”苏平挑眉:“立刻通知老凃,让他小心点,我这就过去!” ------------ 第191章 缘由 祁渊眼角抽搐。 让他小心点,我这就过去…… 怎么感觉像是要过去揍他? 正这时会议室没被拉开了,苏平大踏步从里头走出来,就是腿脚多少还有点跛…… “小祁?”他眉头一挑:“你怎么还在这儿?” “呃,苏队,”祁渊赶紧解释说:“我刚刚看到有个人往哪儿跑了,不过没看清楚,而且离得远,就瞧见个影子,好像穿着个花格子的衬衫。” 说着他伸手往刚刚瞧见人影的方向指了指,继续说:“他跑进那个拐角里我就看不到了,当时我本能的想追上去,但紧跟着又想支队里哪个不开眼的敢来瞎搞,寻思着应该是哪个同事吧,就没想管。 结果紧跟着就听到对讲机里,监控室那边的同事说发现咱们支队好像竟然进贼了……” 苏平忍不住扶额,然后说:“行了别叭叭叭了,赶紧先下去瞅瞅,老凃年纪大,法医科这会让又没留几个人,别真出了事。” 祁渊立刻点头,和苏平一块儿迅速往楼下跑。 一边跑,苏平还一边抓起对讲机和监控室那边联系,结果得知那家伙鬼鬼祟祟的摸进了解剖实验室。 苏平反倒松了口气,凃仲鑫这会儿并不在实验室而在办公室内,实验室此刻应该没有人。 同时解剖室里也有监控,毕竟除了极少数区域之外,支队绝大多数地方都有监控覆盖,密度极高,虽难免存在死角,但不多。 所以嫌疑人的位置始终被监控室那边牢牢锁定着。 “苏队,”祁渊忽然说:“要不我们先别急着逮他,好好瞧瞧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苏平斜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轻声说:“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也得有个前提,不能威胁到老凃他们,也不能让他造成太大的破坏。” 这时两人身上的对讲机再次响起,监控室汇报,那个嫌疑人跑到了尸柜那边,并开始翻起尸柜来。 苏平又一次皱眉。 这会儿尸柜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尸体,毕竟多数尸体,排除他杀后,或真相大白后,便会交还家属带去火化埋葬。 除了吴慧文的尸身之外,剩下几具尸体,一具为确认他杀,为刑事案件但暂未确认死者身份的无名尸,三具为未破命案受害人的尸体,还有一具是排除他杀但同样无人认领的无名尸。 但即使并没有多少,这些尸体肯定也不能让嫌疑人给破坏了。何况这人到了尸柜后就开始矮个的寻找,显然他的目的之一便是这些尸体。 到了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于是早已暗摸摸“溜”进解剖室的苏平,忽然跳出来厉声喝道:“喂!干什么的!” “卧槽!”那人被吓的跳了起来,就如见到黄瓜的猫一样,脚离地至少三十公分。 真·被吓一跳。 苏平抽出枪指着他。 他咽了口唾沫,定定的看了苏平几眼后,又瞥了两眼枪,忽然抬手怕了拍胸膛,咧咧嘴,人放松不少,说道:“还好……还好,有枪就不是鬼,肯定是人……卧槽警察?” 祁渊:…… 他和苏平俩差点被这个人给逗乐了。 几秒钟之后,苏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绷着脸,严肃的说:“老实点!双手抱头蹲下!” 那人又咽了口唾沫,然后乖乖照做。 祁渊便上去将他双手铐在了背后,接着苏平便收起枪,又问道:“小子胆挺肥啊,敢摸到咱们支队来偷偷摸摸搞事情,谁给你的胆子?来干啥的?老实交代别给我耍小心眼!” 他哆哆嗦嗦,讲不出话。 …… 几分钟后,他就被拉到了审讯室——自然,苏平和祁渊,也没法参与等会的会议了,不过问题不大,荀牧回头会跟他们详细讲。 祁渊则好好打量了下眼前这人。 没有错,他穿着件花格浅蓝色衬衫,下身穿着直筒休闲裤,打扮的中规中矩,就是祁渊先前看到的那人。 不过他的年纪瞧着有些大了,目测应该在四五十岁左右。 “叫什么名字?老实说!” “吴……吴庆国。”他低下头。 “嗯?”祁渊双眉微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几秒后又忽然反应了过来——等等,你是……受害人吴慧文她爸?” “是我。”吴庆国低下头去。 苏平听了有些纳闷,问道:“你鬼鬼祟祟的溜进我们支队,做什么?” “我就想好好看一眼我女儿。”吴庆国依旧低着头,用沙哑、低沉的声音接着说:“她死得冤啊,就这么被人给害了,听说还是生吞火炭……” “如果是为了见你女儿,”苏平淡淡的说道:“你大可直接表明身份,提出要求,我们自然会安排你确认尸体,并在案件侦查结束后,交还给你们带去火葬。” “还……还有这回事儿?”吴庆国诧异的张了张嘴:“还能这样的么?” 祁渊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知道这事儿? 身为家属,想要再看一眼受害者尸体本就天经地义,在不影响案件侦破工作的前提下,公安也不大可能阻止。 当然,还是会尽量避免家属直接触碰死者。 顿了顿,吴庆国又接着说:“我还记得有位医生说过,慧文疑似患了癌症……当时我还以为是骗子呢,后来说了半天我才终于确定他不是骗子,但对他的话依旧持怀疑态度。 同时他还告诉我说慧文死了,我……唉,我就想过来找找惠文的尸体,好好看一看……我知道这事儿不合法的,但那时我女儿啊,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闯一闯。” 苏平翻个白眼:“摸进刑侦支队,到处晃悠,暗搓搓跑进解剖实验室……有理你也变没理了!” 吴庆国挠挠头、 这时候祁渊又忽然开口:“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摸进来的?” “就……翻墙,没什么技术含量……”祁渊嘴角又抽搐起来。 而苏平的眉心则拧的更深了几分。 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苏平就让人直接把吴庆国给拉到留置室去了。 目送他离开,苏平才冷笑两声,然后摸出一根烟,点上,淡然的说:“这家伙……有古怪啊,而且表现太明显,肯定有问题。” 祁渊纳闷:“那为什么不干脆多问几句呢?” ------------ 第192章 欲擒故纵 “我们线索太少,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苏平摇摇头:“没必要浪费咱们的时间。当然也不是完全不问,我派个得闲的同事过去问几嘴就好了。” 顿了顿,苏平又接着说:“最奇怪的一点就在于……他女儿死了,他好像并没有太过在意?刚刚也并没有详细问我们关于他女儿的死。” “是啊,”祁渊赞同的说:“换做一般人,这会儿应该缠着我们不断追问各种细节,而他……给我的感觉确实有些满不在乎的味道,他只想来看看吴慧文,却并不在意吴慧文的死本身……就有点奇怪。 说起来,这表现还不如叔如常呢,别的不提,至少对吴慧文的这份关心,没得说。” 苏平若有所思,随后轻轻摇头:“这桩案子,太迷了,好些个矛盾。咱们目前获得的消息太多,有真有假,需要先甄别一道才行,否则工作没法展开,很可能找错方向。” “主要疑点还是围绕着吴慧文。”祁渊又说:“目前从各方的表述上看太矛盾了。” “各方?”苏平斜了他一眼:“你哪来的各方,别给我睁着眼说瞎话。叔如常根本没有怎么提到吴慧文这个人,只有叔川向一直吐槽一直叭叭,说她有酒瘾爱泡吧,其他人的证言你又没取到,就一个叔川向,哪来的各方?” 突然严肃起来的苏平吓了祁渊一跳,他赶紧解释说道:“那个,先前跟荀队在一块的时候,有同事跟他做汇报,他直接开的扩音,我听到了。” “哦,那没事了。”苏平点点头:“那你说说看。” “就是矛盾,”祁渊说:“而且是很对立的矛盾。简单讲,在叔川向口中吴慧文并不是什么好女孩…… 呃,虽然因为她泡吧喝酒就说她不是好女孩也不太妥当,太武断太片面,但是,我觉得不论男女吧,太爱玩,而且是在这方面,就显得不够沉稳,不是太适合安稳过日子那种。 而在吴慧文朋友口中就不一样了,他们说她从没去过酒吧,只偶尔去过几次KTV,而且也很安静,静静的嗑瓜子吃果盘,酒也就喝个一两杯,歌也就唱个一两首,有点融入不进去的感觉…… 这矛盾就太直接了,截然相反啊,所以这里头肯定有一方在撒谎。而面对我们撒谎往往代表有问题……” “那个,你们停一下,理理我好不好?” “哎?老凃?”苏平转过身,诧异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来了?” 凃仲鑫扶额:“来了好一会儿了,你们都不搭理我。” 顿了顿,他又接着问:“不是说有人鬼鬼祟祟的摸到咱们法医科来了?被你们拉到审讯室,我还想瞧瞧呢,这人怕是个传奇啊,人呢?” “刚问完,送留置室了。” “哦。”他应一声,又好奇的问:“谁啊,这么大胆敢摸到咱们的地盘上来。还有,干啥不好跑到咱们法医科?干啥来了?不会是偷尸体把?” “真让你猜对了,偷尸体。”祁渊干咳两声,随后说道:“来的人是死者的父亲,吴慧文。目的也确实是‘偷’尸体,吴慧文的尸体。 具体目标是不是真的是吴慧文的尸体就不好说了,不过我觉得他和其他几具受害人尸体又没有关系,没理由偷那些尸体吧?所以基本不会错了。” 凃仲鑫若有所思。 苏平忽然问道:“会议结束了?” “结束了啊,不然我哪能过来。”凃仲鑫道。 “走走走!”苏平立刻说:“去找老荀问问情况再说!” 于是三人同时起身往小会议室里走去。 荀牧这会儿果然还在这儿,松哥也在。不过会议室内也就仅剩他们两个人了。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荀牧本能抬头看去,随后便扬起嘴角笑道:“那人,审完了?” “没怎么问,感觉他有点问题,又问不出什么来,而且本身其实也并不是太慌张,没有心理防线崩溃的兆头,就先送留置室去了。”苏平说道。 “不慌张啊。”荀牧摸摸下巴:“言外之意,他应该预料到自己会被咱们给抓住了?” 苏平视线微微向上抬,思索几秒后便点头:“感觉上像,他智商瞧着至少还是正常的,干这种事儿应该能料到会落到咱手里。” 松哥点上一根烟,忍不住嘀咕道:“荀队苏队,听你们说,我怎么感觉他像是跑到咱们支队里避难来了?” “嗯?”苏平浓眉跳起舞来:“你这么说……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嘿,像是借着咱们支队避难躲灾来了。” 祁渊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纳闷的问道:“有什么问题的话,直接跟我们说不就好了吗?干嘛整这出事出来?” 但紧跟着他就明白了,又说道:“说明他可能也不干净,或者有什么把柄在某些人手中。” 苏平又斜了他一眼:“自问自答?显你能?” 祁渊:??? 他没忍住脱口而出:“不是,苏队,今儿你怎么忽然又怼起我来了?” “咳咳,”荀牧忍俊不禁,干咳两声后说道:“估计是太久没怼你了,他心里不痛快。害,怼一怼又不会少块肉,他就这么个性子,你让着一点他呗,尊老爱幼!” 苏平翻了个白眼。 松哥立刻转移话题:“这就有意思了,一个很可能不大干净的人,在自己女儿遇害之后用这种法子跑到咱们支队里变相的寻求保护……这背后有什么故事?” “管他有什么故事。”苏平哼一声说:“明儿我就把他给放了,反正他也只是鬼鬼祟祟的跑了一圈没偷什么东西……嘿,他要真的寻求保护的话,看他到时候慌不慌。” 荀牧点了点头,说:“倒也可以,把他放了瞧瞧他有什么反应。不过必须得派人去盯着他,这个人很可能有问题,别让他给跑了。” “那当然不会。”苏平说道,随后又说:“那就……” 祁渊插话:“我可以。” “你可以啥?” “盯着他啊。”祁渊说:“不是需要有人盯梢么?” “你不行,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苏平皱眉。 松哥微微一笑:“我跟小祁一块吧,我对他也挺有兴趣的。” ------------ 第193章 商议 “那这事儿先这么定下了,明早我放人,你们找机会跟上去盯梢。”苏平说道,随后又看向荀牧:“老荀你这边呢?今晚开会有什么收获没有?” “没有,就是矛盾。”荀牧摇头说道:“吴慧文朋友口中的她,跟叔川向口中的她压根就是两个人。 不过,叔如常的朋友对吴慧文的评价,也跟她朋友对她的评价接近,所以我们比较倾向于认为是叔川向在扯谎。 但是动机,想不清楚。叔川向为什么要信口胡诌?而且还是这么简单就能被揪穿的谎言?我寻思过让老海和方常再问问他,但又觉着,恐怕没有什么意义,他怕依旧会继续胡扯,不如先收集更多证据后直接展开讯问。 至于其他方面……吴慧文的人际关系其实相当简单,没得罪过人,也不和别人有感情纠葛,经济纠纷更不用说。 但仔细分析,也不像是随机作案无差别杀人,又能排除激情杀人的可能,本案就有计划的谋杀,那么……” 他故意顿了顿,让苏平思考后接话,也好让他更多点参与感。 苏平毫无所觉,仔细想了几秒后就说:“那么……应该和叔如常有关吧?凶手因叔如常而迁怒吴慧文?”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 荀牧话没说完,祁渊又紧跟着开口:“还有可能是吴庆国的问题把?他不跑来寻求保护么? 而且听叔川向说,吴庆国前几天就回老家了,他老家离咱们余桥还是有点远的,结果又忽然出现……不会他一直就待在余桥没走吧? 再说即使是寻求保护,偷偷去法医科解剖实验室边上的冰柜里找尸体,未免也太奇怪了,他干点别的也好啊,找吴慧文的尸体做什么?会不会是知道点内情?” 几人若有所思。 凃仲鑫则低头瞧了眼自己的笔记本,随后摇摇头:“除了大概率患有癌症之外,从尸检上看不出别的什么特别的问题来。所以就算他知道内情,应该也不会是尸体本身。 那么……或许是确认死亡方式?口塞火炭,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或许真的有,毕竟相比塞火炭,直接一锤子敲死,或者割喉什么的,都要更轻松更简单的多。” 听了这话,祁渊抬手捏着下巴,苏平指头无意识的在桌上敲打,荀牧则十指交叉,而松哥翘起二郎腿晃着脚丫。 啧,强行押韵真累。 大家伙儿都沉默起来,细细思索。 松哥一根烟抽完,又立马重新点了一根——他烟瘾似乎更重了几分,祁渊瞧着觉得他现在一天怕是得抽两包半。 果然烟瘾极大的苏平也忍不住瞅了他一眼,说道:“松,抽太狠了,克制点。啥肺也经不起你这么抽啊!” 他叹口气,随后点点头说:“这根抽完就先不抽了。” 说着他又看向祁渊,感慨道:“要说牛批还是小祁牛批,这烟竟然说戒就戒了。先前看他在平宽,咱们办信天翁那桩案子的时候他又重新抽了起来,还以为他戒严失败了呢,没想到紧跟着又戒了。” “可能因为我抽得少瘾不大吧。”祁渊挠挠头。 苏平指头在桌上点的更频繁了些。几秒后,可能是不小心点用力了,疼,他忽的又停下动作,说:“本案的重点,还是死者的人际关系,其中又分为三个方向,分别围绕吴慧文、叔如常、叔川向和吴庆国展开。 按照现有的线索看,吴慧文的交际圈,调查权重与价值反而小,但也不能直接放弃了,派两位同事继续跟着剩下的都收回来吧。 至于叔如常,就像小祁说的,因叔如常而迁怒吴慧文的可能性同样不小,所以他的人际关系圈,需要重点排查。 另一边,吴庆国和叔川向,这两个人的表现都很反常,肯定有问题,要么与本案有直接关系,要么知情但因某种原因不敢明说,也必须关注着,同时人际关系也需要排查。 所以明天的工作,侦查、走访方面大致就是上述这些了。另外在侦查走访的时候要抓住一个重点,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女生。” 荀牧点点头:“基本就这样,我没什么补充的了。” 其余人也耸耸肩。 苏平又问:“那么,图侦方面有没有收获?” “没有直接收获,”荀牧摇头说道:“现场厕所那个窗户外一片属于监控盲点。不过周边监控也没拍到有人带着火炭进入这片区域 两种可能,要么凶手就是在这片监控盲点范围内烧的炭,要么凶手对那一片区域监控分布非常了解,绕开了探头,但距离也不会太远才是,火炭虽一时半会不会熄灭,但提着它走太远也怪麻烦而且容易引人注目。”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也有同事在现场附近走访过,距离现场比较近的餐厅饭店小吃摊烧烤店都摸过一遍了,没见到有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女人。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些,明儿我再让同事扩大排查范围。 另外我也拜托了图侦的兄弟,让他们查监控的时候时间往前挪一些,凶手应该蹲过点,监控或许能有收获才是。就像小祁先前说的,一米八的女人太特殊了,所以只要出现、找到符合这个条件的女人,就是大突破。” 顿了顿,不等苏平接着发问,荀牧又抢白道:“至于痕检方面,目前没有更多收获,老魏还在现场辛苦工作,他们的活繁琐得很,什么时候能有突破也不好说。” “不用强求,尽力就好。”苏平摇摇头,又看看时间,问:“别的都没有啥了吧?” “暂时没有了。” “那你等会记得通知下同事,查查吴慧文的入院就诊记录什么的,看看她是否真的患了癌症,或者说,如果老凃这边结果出来,确有其事,看看她是否知道自己得癌症。” 荀牧颔首答应。 苏平站起身:“有点晚了,各自休息吧,明儿起早点,争取这一两天内将嫌疑人锁定了,拖得越久越麻烦越不好办。” “成,那晚安。”荀牧回道,又看向祁渊和松哥:“对了,你俩明早不用集合,吃完饭就去车上候着吧,等吴国庆一走,我通知你们,你们就跟上。” “好。” ------------ 第194章 意料之外 次日清晨,祁渊到食堂吃了个早餐后,就给松哥打个电话,然后到停车场等他。 不一会,松哥也跑到门口,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后说道: “再等一会儿吧,苏队帮咱们从交警队那边弄来了辆宝来,前些年用来便衣隐藏在路上抓道路违法违章的,后来被淘汰了就一直闲置着没怎么用,让他给淘过来了。” 祁渊张了张嘴:“便衣车?不用这么夸张吧?” “他昨晚也就跟那边的领导随口一提,结果那边就主动说了这事儿并把车借了出来。”松哥耸耸肩:“既然这样那就用上呗,也更稳妥点。” 话音刚落,就瞧见辆车开进支队院子,停在了门口,随后苏平下车,将车钥匙扔给了松哥,说:“等会儿你们就用这辆车跟踪目标吧,现在你们先开出去,到巷子里待命着,看到吴庆国离开就立刻跟上。” 松哥接过钥匙,又笑问道:“苏队,大概啥时候放人?” “再过半个点左右吧。”苏平说道:“我先安排大家伙儿今天的工作,然后就去把人给放了,你们盯着点。 记住了,顶多顶多只能设套,你们千万别搞成钓鱼执法。尤其你小祁,你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把握不好度,凡事得多听松的,别自己乱来,更别一意孤行。” “放心吧苏队。”松哥笑道:“小祁不是会自作主张的人,都跟咱们一块干了一年了咱们还能不了解他?” 苏平嗯一声,没再说什么,对祁渊点点头后就走进办公楼。 祁渊便和松哥上了这辆“便衣警车”,松哥调节了下座椅方向盘与后视镜后,这才启动车辆,迅速开出了刑侦支队院子,随后找了个不起眼的巷道把车停好,便联络监控室同事,让他们发现吴庆国出来后通知他一声。 过了大约半小时,吴庆国便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刑侦支队。 但…… 他并没有按照苏平他们原先预想的那样离开,反而在门口踱了一会儿步之后,忽然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包裹在右手上,冲到门卫传达室边一拳砸碎了窗户玻璃,然后红着脸粗着脖子骂道: “辣鸡!你们这帮辣鸡!干我啊!来来来,有本事干死我!一群废物警察啥逼事儿不干,拿我们纳税人的血汗钱吃香喝辣……你们这帮傻批!一群酒囊饭袋!” 不出意外,他又被人给拿下了,原因是涉嫌寻衅滋事…… 这神转折让松哥都懵了,无奈他只好立刻和祁渊下车,跑回刑侦支队。 …… 当他俩找到苏平的时候,苏平正在审讯室外来回踱步,一边踱一边吐槽,显然也是被气急了。 “苏队。”祁渊小心翼翼的打招呼,然后问道:“他……怎么回事儿?” “鬼知道他怎么回事,问他也不肯说,一声不吭就坐在那儿,妈的,气死老子了。”苏平骂道。 过了一会儿,他喘了两口粗气,又接着说:“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寻衅滋事罪可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严重的可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但就算这样他依然一声不吭,这说明……” “难不成他收到了死亡威胁?所以哪怕用这种极端的法子,也要获取我们的保护?”祁渊接话道:“而且他肯定也犯事儿了吧,事情还不小,情节比寻衅滋事还要严重许多。” 苏平轻轻点头:“是这个理……但咱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他又什么都不肯说,说实话挺难办的。” “或许……”祁渊脑洞开始扩大,思维开始发散。 过了几秒后他就问:“会不会和吴慧文有关?而且,不管怎么说吴慧文也是他女儿,还是独生女…… 另外十年前他和他老婆离婚了,父女俩相依为命,按照先前问询得来的消息看他们父女俩感情还挺好的,这会儿吴慧文出了事没理由这样不闻不问毫不关心吧?” 苏平斜了他一眼,随后说道:“这事儿,昨晚我们就在怀疑。” “噢?” “简单说,这对父女俩,一个跑去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然后被害,另一个对自己女儿的死满不在乎但又有些惶恐慌张,”苏平解释道: “这对父女原先感情还挺深厚的。那么,他为什么慌张姑且不论,有一点可以确定,近期肯定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儿,让吴庆国与吴慧文的关系破裂了,至少也是让吴庆国对吴慧文不再如以往那么关心关注。” 松哥皱眉:“亲子鉴定?” “嗯,我怀疑他们近期恐怕做了亲子鉴定,并且吴庆国发现吴慧文并非自己亲生女儿。”苏平说道:“所以昨晚散会之后我又去找了老凃,让他取了份吴庆国的生物检材送去遗传学实验室。 结果表明,吴慧文,果然不是吴庆国亲生的。” 祁渊嘴巴张开,但很快又闭上,欲言又止。 或者说无言以对…… 苏平又继续说道:“可也仅此而已了,解开了一个疑点,为什么他并不是特别关心吴慧文的死,只在乎他自己,但剩下的迷,依旧没有头绪。” 祁渊忍不住又问:“那么他不敢说的事儿,或者说被人抓住的把柄会不会也和吴慧文有关?”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可能性太多了,你这样漫无目的的瞎猜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苏平撇撇嘴。 松哥看向审讯室,犹豫一阵,问:“苏队,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查查吴庆国本人吧。”苏平想了想后,便直接说道:“他的人际关系圈子,我有派人去查,想来很快也能摸出一个关于他的大致轮廓出来。 但侧重点毕竟还是有些不一样,我想尽快对他有个具体且系统的了解,你们就围绕着他的几个熟人直接展开问询,整理好之后,跟我汇报。” 松哥眼珠子一转,立刻说道:“也行,那么其他人需要查吗?吴慧文叔川向他们几个?” “不用。”苏平摇头:“我刚说了,摸查他们人际关系的同时,也会渐渐对他们有个系统的了解,只不过我现在想快些系统的了解他。” ------------ 第195章 市侩 两小时后。 松哥和祁渊两人来到苏平办公室,在门外敲了敲门。 苏平这会儿正在嗦粉。 祁渊鼻尖儿抽了抽,这熟悉的味道,浓烈的酸笋“清香”,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嗯,肯定是支队外边两百米左右那家店打包回来的螺蛳粉…… 正宗不正宗不好说,毕竟祁渊也没去过柳州,不知道正宗的螺蛳粉是怎么样的,但真的味道真的棒。 而且对他们来说正不正宗的也无所谓,好吃就好。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苏平见了轻笑一声,几大口将剩下的粉迅速吃完,随后盖上饭盒一擦嘴,问道:“出结果了?” “嗯,”松哥抿嘴,喉结上下蠕动,似乎也在偷偷咽唾沫,过了两秒才接着说道:“基本明确了,吴庆国这个人吧……怎么说呢,挺普通的吧。” 苏平将饭盒扔进垃圾桶里,从抽屉中摸出包烟,递给松哥一根,自己也点了根,抽两口,才接着问:“怎么个普通法?” “就他这种人挺常见的。”松哥说一声,便拉了条椅子出来,在苏平对面坐下,然后继续说:“外表忠厚老实,好说话的很,其实非常圆滑,世故且市侩。 他吧,看似朋友很多,在哪儿都吃得开的样子,其实大多都是酒肉朋友罢了,别说落魄时候怎么样怎么样,就是他顺风顺水的时候也不会帮忙,顶多帮忙喊喊口号,桌上干两杯酒那种。 要说酒肉朋友吧,多数人的朋友其实都是这个性子,但好歹顺风局他们还是能帮点儿忙的,勉强算粗浅的人脉资源,但他这……啧啧啧。 而且原因还在他自己身上,刚说了,这人看似忠厚,其实圆滑、市侩、唯利是图,还有点守财奴。 普通朋友之间的帮忙,其实说白了也是一种合作吧,你来我往,有始有终的。而他不同,他总拜托别人帮忙办事儿,别人求到他的时候他要么装傻充愣要么装忙各种推脱,一来二去的,谁还帮他办事?那不是傻么?” 苏平转起了笔来。 见他没有要发问的意思,松哥就继续说:“这人还有点精,见没人帮他办事了,他就打电话聚餐约吃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吃饱喝足了他就在那开始说事情。 本来喝的差不多了就比较嗨,他再这么一讲,不麻烦的事儿大家也不好拒绝,也就捏着鼻子认下了。 但一来二去就很烦,不过吧那帮人年纪也不小,基本都遭过社会毒打,脸皮要厚起来也是没边,何况对他这种人也不需要啥面子,到后头基本上就是,要么饭吃了,事儿不办,要么事办了但瞎办,慢慢的他就占不到便宜了。” “呵呵,”苏平喷出口烟雾,轻笑两声说:“这种人……果然还真是普通且常见啊,很寻常的小人。” 祁渊撇撇嘴:“但寻常小人,可没他那么不要脸,或者说没他那么短视,至少还会知道个你来我往……” “小人不短视,那就不叫小人了。”苏平翻个白眼,说:“老话说得好,君子欺之以方,小人诱之以利。 绝大多数小人,眼里头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儿蝇头小利,因为他们只看得到这点东西。他们并不是不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但他们不在乎,大不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是这个理。”松哥立刻赞同的说道,随后他掐灭烟头,又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烟。 苏平瞥了他一眼,他动作一僵,讪讪的笑了笑,把烟放回兜里,然后接着说:“他就是这样,一波朋友坑完了,换一拨接着坑呗。 即使很多同乡同学都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没被他坑过心里没火气,还真不一定拉的下脸来拒绝他,他就抓住了这心理。 而等一波人彻底坑过一遍了,实在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就干脆再换一个方向,坑另一波以往几乎没啥交际的人……” “呵,”苏平再次轻笑:“说实话,这种人一定程度上确实吃得开,至少听你描述,我觉得他在将陌生人发展成表面朋友酒桌朋友这一点上,应该颇有造诣才是。” 松哥点头:“是这样,所以几十年下来,他始终吃的很开。” “其他方面呢?” “大体上主要就是这些了,”松哥说道:“他老婆之所以跟他离婚也是因为这个,觉得他人不实在,太浮夸,当初也是被他老实人形象给骗了,婚后实在受不了,没多久就离婚。” “老实人……呵。”苏平啧一声,说道:“这老实人三个字还真有意思,再加上吴慧文也并不是吴庆国亲女儿……啧,难不成他老婆当年也是玩够了想找个老实人接盘?” “这种事挺常见。”松哥摊手:“二三十年前到现在都很常见,在外头玩够了浪够了,或者家里人实在催的紧了,就找个好人家的老实巴交的男人或女人结婚过日子,生个一儿半女的,就当完成任务。 有的人或许还真能沉淀沉稳下来,就此肩负起自己应该承担的社会与家庭责任,这也勉强还说得过去。但还有很大一部分,却是依旧该怎么玩怎么玩,娶妻嫁人生孩子似乎只是任务,任务完成了担子卸下了又野起来了。” “跑题了。”苏平摆摆手:“吴庆国和他女儿,怎么说?” “和之前大致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祁渊接话道:“他这人确实是不怎么样,但对女儿真的没得说,真当成宝了,而且教育…… 怎么讲呢,说实话这年头教育这两个字都让整的有点玄学了,他教育怎么样说不好,但他女儿确实很棒。” “嗯?”苏平斜了他一眼。 “咳咳,我的意思是他女儿挺优秀。”自知失言,祁渊赶忙改口,然后又转移话题说道:“而吴慧文和叔如常,两家大人早就认识,好些年的交情,也难得吴庆国这人能有真朋友…… 抱歉又扯远了,简单讲吴慧文和叔如常两人能算是青梅竹马,还上了同一所大学,感情也一直很不多,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很多人都猜测他们过年前后应当要结婚了。” ------------ 第196章 身份证 青梅竹马……”苏平啧一声,品了几秒,接着又问:“吴庆国和叔川向是啥关系?” “战友。”松哥说:“曾经在部队里服役的时候,投掷手雷的课目训练当中,吴庆国失误了,是叔川向舍命救的他,之后两人关系就特别铁。” “噢?” “吴庆国这半辈子坑过不少人,唯独没坑过叔川向。”松哥补充说:“而且叔川向有什么需要,他也一定尽心尽力去帮忙。” 苏平挑眉:“这人还算有底线。” “在怎么样的人,总也会有一两个真心相待的朋友的吧。”祁渊轻声说:“他不是爱坑朋友,而是完全没将那些酒桌上认识的人当朋友罢了,只是当一种一次性资源。” “是这个理。”苏平倒也赞同,跟着点了点头。 正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苏平有电话打来,他看了一眼后,直接接通并按下扩音,开口说道:“讲。” “苏队,”电话那头的刑警也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吴慧文的高中同学,有个叫沈温玲的,女生,身高一米七七,算是最接近痕检科魏主任给出的嫌疑人身材特征的女性了。” “噢?”苏平眼前一亮——足长、步间距与人的身高比例具备特异性,存在一定的个体差异,因此虽然依照着统计学原理给出了相对应的回归方程式,并且标注了误差,得到的范围数值也不一定百分百准确。 在误差范围值内再波动个一两厘米的情况虽然相对不多——毕竟回归方程式给的范围已经至少涵盖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但也并不是没有。 就算将标准放低到一米七七,这样身高的女生同样非常罕见,与吴慧文、吴庆国、叔如常、叔川向四人有关系的恐怕仅次一个了。 所以他很可能就是嫌疑人。 于是苏平立刻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联系不上。”那刑警回复说:“这身高数据还是咱们调取了她当年入学的体检档案才知道的——吴慧文高中同学都记得有个女生特别高,然后我们特地去查过。 但高中毕业以后,就再没和这些同学联系过了,也没上大学,高考都没参加,拿了高中毕业证就离开学校去打工了。 而且她QQ与微信许久没更新,手机号码也已停用,估计都换了新的,所以一时半会联系不上她。” 苏平想了想,问:“她父母呢?” “没有。” “没有?” “她是被人遗弃的,很小的时候,”那刑警回答:“被他们居委村的一位拾荒老人捡回家,当成自己的孩子在抚养。 但在她读高三那年,就高考前夕,得狂犬病去世。她之所以没参加高考直接离校去打工,这事是主要原因。” “那你查到她身份证号了吧?” “有的,我稍后发给短信给你。” “嗯。还有没别的事儿?” “暂时就这条线索。” 苏平又嗯一声,说:“行,受累了,再辛苦你们继续查,接下来你们这组的重点就是沈温玲了,围绕着她展开。” “行,那回见。” “挂了。”苏平挂断电话。 松哥立马说:“估计凶手大概率就是这个沈温玲了吧?不过她为什么要害吴慧文?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先把她找出来问一问再说。”苏平道:“好在还知道她身份证信息,不难查到她。” 祁渊接话:“是啊,就算目前各种实名制其实都有绕过的方法,但她总不能从始至终都不用自己的身份证吧?就算她办手机号各种账户账号不用,出行住宾馆什么的,以及银行开户这些总得用。” 苏平忽然皱眉,盯着他。 祁渊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咽口唾沫,问道:“怎……怎么了吗苏队?我说错话了?” “没有。”苏平摇摇头,嘀咕道:“就是觉得,这人尽皆知的理儿被你说出口以后,搞不好她还真的一直不用自己身份证……” “咳咳,这旗可不能乱插。”祁渊干咳两声说道:“哪能呢,一直不用自己身份证跟身份证丢了有啥区别? 这年头没身份证干啥都不方便啊,她也没必要这么整不是?除非她高中毕业那会儿就已经计划好了昨天的这桩案子,否则没必要啊。 但哪可能呢,高中生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布局五年的?反正吧我觉得不靠谱,要真的……” “要真的咋?你把这手机吃下去?”苏平打断他:“我有种预感,你这手机怕是吃定了。” 祁渊嘴角一抽:“咳咳,我可没说要吃手机啊。但……还是那句话吧,除非特殊原因,否则她不可能在这几年中都不用自己的身份证。” 苏平翻个白眼,与此同时他手机一响,提示有短信,他便端起手机看了两眼,点点头,又打了几个电话,让人查查这个身份证号码。 结果…… 很快就有人先后回复,该身份证号近一年无出行记录,无开房记录,名下的手机号也被注销许久。 苏平挑眉看向祁渊,抬手将手机递给他。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义正言辞的强调道:“我没有说吃手机啊,我……” “想得美你,我这手机刚买的,三千块钱呢,你想吃我还舍不得。”苏平翻个白眼,说:“瞧瞧这几条信息。” 祁渊张了张嘴,随后迅速把手机接过,松哥也侧身过头看。 “这……”看完那几条回复,祁渊纳闷道:“怪事,还真就查不到了,啥情况?而且近一年都没记录……难不成她筹划这个案子筹划了整整一年之久? 也不对啊,隐匿自己身份证理论上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打算图谋不轨,可反过来却并不成立,因为想要杀人,没必要刻意藏着自己的身份证……到底怎么回事儿?” 苏平双手环胸,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松哥啧一声,忍不住又摸出烟来,随后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平一眼,见他没说什么,便抽出两根,给苏平分了一根…… 苏平接过,点上,伸手拿回手机,又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眉心渐渐拧起。 ------------ 第197章 再陷僵局 一个钟后,荀牧走到苏平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接着直接走进来,又左右瞧了一眼,好奇问道:“怎么啦?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与此同时,苏平正嘟着嘴,啵了个烟圈。 祁渊暗摸摸的掏出手机把这名场面给拍了下来。 听到敲门声,他抬起头,正好瞧见荀牧往里走,便伸手抓散了烟圈。 随后便听到他那番话,祁渊还有些好奇,他和松哥背对着门,苏平又在那儿啵烟圈,荀牧怎么看出他们愁眉苦脸来的? 虽然他们确实一筹莫展…… 难道是因为苏平啵烟圈?说起来祁渊入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苏平这副模样,但看他吐的烟圈又大又圆,显然技术相当高超了…… 果不其然,就见荀牧在松哥边上坐下,也摸根烟点上,轻笑道:“上次见你吐烟圈,似乎还是三年前吧?平宽那桩案子都没把你给难倒,怎么,这会儿反倒愁成了这样?啥情况啊?” 苏平翻个白眼:“那会儿人多。” 荀牧笑笑,又问:“到底啥情况?” “查到了一个人,沈温玲,身高一米七七,是死者吴慧文的高中同学。”松哥说道。 “这不有突破吗?” “但我们现在找不到这个人。”苏平轻叹口气。 “找不到?”荀牧一愣:“什么情况?” “她幼年被父母遗弃,被一名拾荒老人抚养长大……”苏平简单把情况介绍给荀牧听,然后说:“而现在,没人有她的联系方式,通过身份证号进行查询也同样一无所获,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噢?”荀牧眉头也拧了起来:“这就怪了……话说回来,查了……” “一年,”苏平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不等他问完就说:“能追溯到的最早的时间点是一年前,去年的中元节,她打了一通电话,并买了张前往西南的高铁票,之后再无消息,杳无音讯。” 荀牧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问道:“那通电话打给谁的,查过没有?” “吴庆国。”苏平扶额说:“那家伙跟个哑巴似的啥都不回就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妈哒气死爸爸了。” “吴庆国?”荀牧一愣:“她?打给吴庆国?她跟吴庆国有啥关系?” “就是不知道啊!”苏平无奈的说道,随后又啵了一口烟圈:“目前能查到的唯一一名,身材特征与老魏给的嫌疑人身材特征相接近,又与死者有人际关系的人,就这么凭空失踪了,啧,艹!” “别急啊,人肯定在余桥没错,如果是她作案的话。”荀牧赶紧说道:“慢慢找就是了,监控啊,查监控嘛,现在人脸识别的技术不也已经非常成熟了么?” “找过,没查到。”苏平翻个白眼,跟个金鱼似的吐了第三口烟圈,然后接着说:“现场附近半径一公里的安防监控、交通探头等,都在查,截至目前并未查到面部特征跟她接近的女人。 方法也简单,先筛身高,再筛脸,这两步都用算法快速过,最后再以人工来复核。啧,反正到现在都没收获。” “西南那边呢?”荀牧又问:“通知那边同事协查了吗?她去年跑去西南了这没错吧?那她应该在那生活过一段时间,总能查到点蛛丝马迹的吧?而且如果真的是她作的案,那她是怎么从西南回来的?”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通知了。”苏平耸耸肩:“但她在咱们余桥的蛛丝马迹咱都没找到,西南那边怎么……” “万一人家就没回来,一直待在西南那边呢?”荀牧打断他,笑着拍拍他肩膀说:“总之你也别太钻牛角尖,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确定是她犯的事儿? 要最后发现人家一直待西南那,有了不在场证明,人不是她杀的,那不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吗?再说,谁说凶手就一定和死者或与死者关系密切的几个人就得有往来了?万一是买凶杀人呢?咱们最近接的这类案子可不少呢。” 苏平翻个白眼:“那张身份证,没办理过入住记录,手机号停机三月自动注销,没办理过暂住证居住证,没租过房没在派出所登过记,什么都没有,这些是能比较轻易查到的消息。” 顿了顿,他吐出第四口烟圈,才接着说:“西南那边曾经出过事,目前在治安管理这一块上可以说非常严格,放眼全国都算得上首屈一指,地铁站都不时有附近兄弟查身份证。 这些也就不说了,半年前那场疫情爆发的时候,全国上下查的有多严,多少逃逸十年二十年的通缉犯都被揪出来了,你说,她一个寻常姑娘,待在那儿身份证一直没动静,你觉得可能吗?” 荀牧张了张嘴,片刻后又轻轻颔首,才发现左手夹着的烟屁股早已熄灭,便撇撇嘴将它扔进烟灰缸里,接着也忍不住叹气:“我大概理解了,是真的愁哇,这人怎么就忽然消失了呢……” 沉默许久的祁渊忽然开口:“荀队、苏队、松哥,你们说她会不会偷渡出境了?之后又偷渡入境,然后一路交替打黑车回到余桥……” “不太可能。”苏平缓缓摇头,说:“偷渡出境倒还有可能,但入境……自从防疫工作的重心转移到预防境外输入,且与南亚那边某个国家关系紧张起来后,边境管理与戒严这块就控制的愈发紧了。 也就是说,截止到目前,今年之内,她基本没可能偷渡回来。” 祁渊再次沉默,松哥也一言不发。 办公室内的气氛再次凝固,压得四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荀牧长叹口气,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换个方向吧,别在这个沈温玲身上死磕了。” “叔如常昏迷不醒,吴慧文已经遇害,吴庆国死不开口,叔川向满口谎言……”苏平说道,随后又点上了根烟,吸两口后没忍住又骂了句脏话。 “相比起其他三人……满口谎言的叔川向,或许更容易突破。”松哥却说道:“他与吴庆国的关系极铁,吴慧文还是他准儿媳,他的反应却和吴庆国一样都很奇怪…… 早先我们就确定,这个叔川向肯定有问题,至少也知道点内幕,那么咱们接下来就咬定这个方向不放松吧。” ------------ 第198章 堵死 半个钟后。 苏平放下手机,又蹲到角落啵烟圈去了。 “啥情况?”荀牧眨眨眼睛,纳闷的问道:“说的啥子?你讲话啊。” “没戏,不能成,没有突破。”苏平丧丧的说道:“叔川向说到后边实在圆不过去,就干脆什么都不说了……我能说他跟吴庆国不愧是兄弟么?” “操,”松哥的好脾气都被打破了,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这帮家伙一个个的嘴就这么硬?” “这么说的话……”荀牧再次点上一根烟,说:“两条路,要么跟吴庆国和叔川向死磕,逼他们开口;要么等,等叔如常醒过来,或者等其他同事找到别的突破口。” “放屁,”苏平翻个白眼:“搞明白吴庆国在害怕什么,又在隐藏什么,就有突破口了。他不说咱们就没办法了么?查啊,查他最近跟谁打过电话聊过天,查他去过哪儿干过啥,总会有结果。” 荀牧夹烟的手微微一僵。 “咋?别告诉我你竟然没想到。”苏平翻个白眼。 “不是,我……这……你……”荀牧一阵结巴,过了好一会儿才翻个白眼说道:“尼玛的我这不是被你给带进沟里了,瞧你这消极的模样咱们都忍不住跟着绝望……别说我,你瞧瞧小松都急了。” 苏平不答,继续默默的吐着烟圈。 “不是,你……”荀牧纳闷道:“所以你到底在愁些什么?” “呵呵,愁的是这些我也让人查过了,也没有收获。”苏平叹口气:“他近段时间生活相当规律,家里与棋牌室两点一线。 也就前两天回了趟老家,做了个亲子鉴定,但鉴定结果还没出来。按照正常流程来说的话,一般做这种司法亲子鉴定是需要一星期左右的,不像咱们这边这么快。” 荀牧:…… 过了几秒,他不死心的问道:“通话记录查过没有?” “查过啊,除了这两天回老家打的电话比较多外,近段时间只有打入没有打出,看大数据统计不是外卖就是快递。”苏平说道:“聊天软件也查过了,什么都没有。” “对了,”祁渊忽然插话:“那个沈温玲是余桥本地人对吧?” “嗯,对的。”苏平用朱一旦的标志性语气说:“原先就住在现场……也就是你现在租的房子那一片,好些年了,我想想,得有十五六年。 嗯,那会儿那边还挺荒芜的,大片大片的棚户区,有用绿皮板子自搭的小棚子,还有集装箱改的小屋…… 当时她和那位拾荒老人就住在一个小棚里。还好,棚子有门有窗,老人动手能力还强把捡回来的电风扇修一修整成几个排气扇,还凑活能住,能遮风挡雨。 07年还是08年来着……哦07,奥运会前一年,当时沈温玲读高中,而市里头搞文明建设,棚户区才被拆,老人被接到福利院,沈温玲学校住宿,因为成绩特别好学校给她免了住宿费,每个月还有餐补,日子就这么过。 然后又两年,沈温玲读高中了,福利院不搞福利了,要收钱,老人舍不得就搬了出来,往北挪了十来公里,在那儿找了个桥洞过日子,依旧每天拾荒攒钱给沈温玲交学费、住宿费,让她能吃饱穿暖。” 祁渊荀牧几人听到这儿,都忍不住皱眉。 苏平顿了几秒,又接着说:“后来老人就被疯狗给咬了,有热心人打死那条疯狗救了老人,然后让老人去打狂犬疫苗,老人不愿意,好心人以为他没钱又塞钱给他,但他也没收,乐呵呵的说,自己捡破烂,不是乞讨,靠手吃饭。 结果没多久,发病,人没了。沈温玲知道这事,没多久,拿着毕业证就失联了。 有居民对这位老人印象很深刻,所以这事即使过去六七年,也都还记得比较清楚,再加上我们收集到的其他线索,差不多就推演出了这个故事……哦对了,当时老人被咬的地方,倒也就在现场附近。 那会儿叔川向和吴庆国就已经合伙开棋牌室了,嗯,我理一理……那小区是07年开始开发的,11年交付业主,第二年也就是12年叔川向和吴庆国就合伙买下了现在的铺面办了营业执照开棋牌室,而老人死亡在13年。” 说着说着,苏平的眼神忽的明亮起来:“所以那条狗……” 但紧跟着他眼神又黯淡下去,显然一闪而逝的思路,他没能抓住。 祁渊则在一旁默默记笔记,小本本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线条,然后成功把自己绕晕。 荀牧和松哥对视一眼…… 松哥从口袋摸出烟盒子,递给荀牧,意思很明显——啥也不说了,咱抽烟吧。 但荀牧却忽的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 苏平抬起头有些期待的看向他。 “有一个问题,吴庆国和叔川向两人,要么沉默,要么撒谎,都在隐瞒事实。”荀牧终于开了口:“那么,原因呢?” “无非三种可能,”苏平显然各方各面都考虑到了,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要么,吴庆国犯了事儿,央求叔川向帮他,要么反过来,又或者两人同时犯事互相帮着隐瞒。 而这三种可能都有个共同点,这‘事儿’,或者说‘把柄’应当是和吴慧文的死多少有点关系的,他俩应当至少知情。 其中吴庆国本身或许还遭受着死亡威胁,所以他不惜以寻衅滋事从而被拘留的方式来寻求我们的保护。 至于前两者的可能性哪个更大点,那就不好说了。战友情怪特殊的,有人可以为此牺牲自己,也有人可以为此牺牲儿女。当然到了这种程度的战友情有不少都出自于自我感动或者互相感动……” “嗯,”荀牧接过话:“这里头有文章可以做。” 苏平抬头:“噢?” “要么利用幸存者偏差,各个击溃他们……” “没用,他们现在笃定了心思死活不开口。”苏平翻个白眼。 “那就只能从他们的感情本身下手了。”荀牧啧一声,随后接着说:“想办法让他们意识到,沉默反而是在背叛他们的战友情,如实供述才是真正的救赎。” ------------ 第199章 谈话 你当他们是三岁小孩么?”苏平又翻个白眼:“就他们那样的,三观基本已经定型,哪有那么容易被说服?我反正没得法子。” 荀牧啧一声。 理么确实是他说的这个理,但苏平讲的也没错,谈何容易? 面对询问、讯问,死活不开口,一声不吭的嫌疑人,对警方而言确实头疼的很。 理论上这片大陆上的嫌疑人并没有“沉默权”,但嫌疑人就是不吭声又有什么办法呢?还能打人不成? 这年头真要打了职业生涯也差不多结束了…… “这个叔川向,有老婆么得?”祁渊问道。 “死了。”苏平淡淡的说,然后干咳两声:“不是骂人,四年前家里大扫除清理防盗网的时候,因为质量问题吧,焊接不是特别稳,没能承受住她的重量,然后,连人带防盗网从十九楼掉下去,没了。” 祁渊挠挠头:“那吴庆国的前妻呢?” “也没了,两年前死于宫颈癌。”苏平耸耸肩。 “他们的父母兄弟呢?” “问过,多年没联系,也就逢年过节聚一聚,感情还是深的,但是……”苏平又点根烟,说:“如果叔川向连儿子都能‘卖’,吴庆国连虽非亲生但好歹养了二十五年的女儿都不顾,他们……又怎么劝得动?” “总得试试。”荀牧说。 “是啊,总得试试,我以我请他们过来了。”苏平说道,随后终于站了起来,又说:“行了,我也看开了,咱们没得必要非得硬着头皮挑战自己,挑战时间,等吧,等收集到更多线索再说。” 荀牧点点头。 想了想,苏平又说:“通知老海他们,辛苦点,看好叔如常,他醒过来后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荀牧挑眉:“你难不成还担心叔川向会对叔如常动手?” “难顶,万一叔如常也不是叔川向亲儿子嘞?”苏平不假思索道:“又说不定对他们来讲,天大地大都没有基友大?” “……”荀牧祁渊松哥三人扶额。 反倒是苏平自个儿愣了愣,随后…… 他猛地抬起头:“我……知道了!小祁,跟我去一趟医院!” “啊?”祁渊一愣,随后接收到荀牧的眼神,便又立刻回了声:“哦。” …… 又半个钟后,两人抵达武警医院住院部,神经内科病区,见到了叔川向。 走廊,吸烟区,苏平敬了个礼,说:“老班长。” “嗯?”叔川向一愣,接着笑道:“你们查过我啦?” “都是些很表面的消息,随便问问就知道了。”苏平也回了个微笑,然后又说:“能聊聊吗?不需要耽搁太久,我就问几个问题——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回答。” 叔川向又一愣,跟着点点头:“行,你问吧。” “那三个电话,并不是你和你你儿子约定的暗号吧?”苏平问道。 接着他果然不等叔川向回答,就又继续道:“让我猜猜。肯定不是真的找他,否则不会接通就直接挂断。 那是为了摘除你自己的嫌疑么?不,也不是,你说过这种事儿一查通讯记录就知道,说明你也清楚通话记录上有确切且具体、精确的时间,包括拨出时间和通话时间。 进一步说,你应该也清楚,这么做只会让你进入到我们的视线中,毕竟这种时候,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会引起我们的怀疑。而你明知如此还这么做,难不成这是你的目的之一?” 说到这儿,他瞥了叔川向两眼,又轻轻一笑:“是了,这同样也并不是你的目的,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凡事都无法尽善尽美,总得有取有舍才是。所以这几通电话,有更重要的目的。 那么,既然不是找你儿子,也不是迷惑我们……是想确认下你儿子是不是真的再忙吧?短时间内能否赶回来? 再加上你在现场的表现,以及回到我这位同事的几个问题,前后矛盾的言辞……你在替凶手掩饰,不仅如此,你还在为凶手放风,为凶手创造条件。” 叔川向忽然笑了起来:“警官,这故事挺好玩,哪儿听来的?有意思,我帮着凶手谋杀我儿媳妇?呵呵呵。” 苏平不为所动:“看样子我猜对了。不过……倒也没什么,这些都挺浅显的,我们早就猜的差不多了,只是我们之前一直没有证据而已。” 叔川向皱眉:“没证据就随便冤枉人么?” “不不不,这只是我们基于目前所知线索与客观事实,进行逻辑推理的猜测之一,本身是做不得数的。”苏平微笑:“所以截至目前,我们甚至没有对你做出传唤,只是做例行调查而已。 我刚也说了,你可以拒绝配合,你甚至可以不回答我任何问题,始终保持沉默,都无所谓。” 叔川向眉心忽的松开,点起烟默默瞅着。 苏平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就像你刚说的,你没理由帮着别人来害你儿媳妇,除非……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或者说你所认为的凶手,对你来说很重要,当你劝过他阻止过他,发现实在阻止不能的时候,只好选择配合他,去帮助他。 而你所认为的那个人,是吴庆国吧?” “开什么玩笑,”叔川向又没忍住:“老吴杀他女儿?我会认为老吴要杀他女儿?认识他的人谁不知道他把慧文宝贝的跟啥似的,我跟他这么铁的关系了要他把女儿嫁我儿子我都废了好大劲儿才说服他。” 苏平嘴角微微扬起:“你可以和先前一样保持沉默的。” “我就看不惯你信口胡诌!”叔川向呸一声。 “你就当我胡诌吧。”苏平耸耸肩:“只是有一点,如果,只是如果,你真的猜凶手是吴庆国,那么,很遗……哦不,恭喜你,你真的猜错了,他不符合条件,没有直接作案的嫌疑。” 叔川向张了张嘴。 “而且……”苏平忽然又说:“我现在怀疑,凶手不仅仅想杀吴慧文,他很可能还想继续对吴庆国动手。” “什么?”叔川向惊愕:“凶手……想对老吴动手?扯淡吧,老吴不被你们给逮住了么?凶手还能在你们手里抢人头不成?” 苏平手一摊:“嘛,我们也不是不近人情,所以我们打算批评教育他一顿就把他放了。” 叔川向:??? ------------ 第200章 设套 类似寻衅滋事这类案子,虽然属于公诉的刑事案件,但只要一方不加以追究就不一定会被视作寻衅滋事,而不被定性为寻衅滋事的话,自然也就不走公诉了。 就包括吴庆国在支队闹事这件事,是否定性为寻衅滋事,荀牧和苏平有着相当的话语权。 如果定性,证据收集充分后移交检方就是;如果不定性,口头警告批评也可以,刑事拘留也没问题,移交到治安管理支队进行治安处罚、治安拘留等也说得过去。 “怎么,不信?”苏平轻笑:“要不我带你会支队,你自己去问他? 哦,对了,你想跟他见面的话记得帮我提醒下他,可别作了,比寻衅滋事轻的,都可以‘调节’,而比寻衅滋事重的罪,我们再给他个屡教不改的评价……呵呵,你猜猜他要蹲几年?这代价,可就未免太大了点。” 顿了顿,他也从口袋当中摸出一根烟来,点上,随后轻声问道:“考虑一下吧,要不要去见他一面?放心,给你们独处的机会。” “呵呵,当我是傻子么……”叔川向忽然笑起来:“独处……去你们的地盘上,说是独处,不还有监控啥的?就算你们再把摄像头给关了,只要你们愿意,想听想看,在老吴身上懂点手脚,我们还能发现啥不成?” 苏平耸耸肩。 祁渊则在一旁默默的翻笔记。 听了这么久,他大概跟上苏平的思路了…… 说白了其实就是荀牧提出的想法——让他们意识到只有如实供出事实才是对自己基友的真正意义上的保护。 只是想要扭转他们这样的中年老顽固的三观确实不容易,不是打几局嘴炮或者来几场辩论就可以的。 于是苏平换了个思路。 道理很简单,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会自然而然的去衡量一些事,并作出自己的取舍。 叔川向想要保护吴庆国,所以替他隐瞒了一些事实,无论警方怎么说,如何循循善诱他都不肯泄露半点,哪怕把自己给搭进去,因包庇而入狱。 但只要让她发现,有人要杀害吴庆国,动机就与他隐瞒的事有关,如果继续隐瞒很可能会将吴庆国给害死的话…… 他十有**就会选择开口,至少透露部分内容。 而这一部分内容对警方而言就足以作为突破口了。 更别说苏平还直接点明,吴庆国并非是直接凶手,叔川向的掩护很可能只是白费功夫,吴庆国虽然确实犯了事,但犯的事比他想象中要轻得多。 这种情况下他原本的坚持就更容易被动摇了。 不过这里边也有个问题——叔川向得相信苏平说的话才成,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犹豫片刻后,叔川向终于皱眉说道。 “唉。”祁渊心底里暗暗叹了口气,像他这样的人,果然难缠、难骗。 也不说骗吧,他很清楚这种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说,所以虽然苏平的话让他动摇了,但却并不能真正击溃他,于是他选择继续自己的坚持。 或许他还做了两手打算——如果吴庆国真的被放出来,经历了危险,他没得选的情况下,再主动找刑警交代一些事儿,也不迟。 甚至他可能还打算靠自己来保护吴庆国…… 苏平瞧了他一眼,点点头,随后说:“行,我尊重你的选择。相信我的电话你也有,如果你想通了,随时打给我。小祁,走了。” “啊?”祁渊又是一愣——真的不再努力一下吗? 苏平却毫不停留,直接掐灭烟头走下楼梯,见状祁渊只好赶紧对吴庆国敬个礼然后匆忙追上去。 吴建国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久久没有动作。 …… 很快,苏平和祁渊上了车。 “苏队……” “别问,按我说的做,”苏平打断他说道:“截至目前基本能确定我猜测的没有错,那么我有思路了…… 你可以将接下来的行动理解为设套抓人,记得两点,程录像录音,不要中断。虽然设套抓人所设的套本身,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但与其他抓捕行动一样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这个你应该清楚。” 祁渊轻轻点头,并迅速放空自己的大脑,腾出空间来听苏平的安排。 手上笔记本也已经就位。 见状苏平轻轻一笑,说:“今早那辆便衣车还没还,正好,现在能用上,还是由你和松来负责这事儿吧,等会你打个电话给他让他先上车等着,我把你送到之后,你就直接上车然后把具体的事儿转告他。” “好。” “那么,现在听仔细了。”苏平说:“等会儿我会打电话给叔川向,让他到支队门口等着,我们决定批评教育过后放了吴庆国。 而吴庆国或许还会继续闹事,但……叔川向有很大概率能劝住他,并将他带走,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一块商量着想办法。 你和松要做的就是跟上,跟进了。别的事情与你们无关,你们要做的就是死死的盯着他们,并保护他们的安——凶手很可能会接近吴庆国,并尝试对他动手。 同理,你们不但需要保护好吴庆国和叔川向,还需要盯好周围,一旦有可疑人员接近他们,立刻通知我。 任务就这些,很简单,怎么样,能不能干?” 祁渊张了张嘴:“就这?” 苏平斜他一眼。 他立刻干咳两声,说道:“明白,虽然听上去很简单,但又要跟踪又不能被发现,还得保护这两人,以及观察有没有人接近,其实挺不容易的。” “咋滴,为自己的任务贴金呐?” “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祁渊赶紧解释:“我的意思就是说,我怎么可能嫌弃这任务呢……呵呵,嘿嘿……” 苏平时不时的盯他一眼,他心里毛毛的,只好用干笑掩盖。 “得了吧,”苏平翻个白眼,又接着说道:“记得到时候把耳机带上,我随时可能找你,给你安排一些任务。 另外,路上可能会有些突发状况,需要你和松随机应变,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明白吗?” “知道了,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 第201章 假警 不久,两人回到支队,祁渊提前下了车,迈开腿biubiubiu跑到原先那个巷道当中。 那辆宝来还停在原地,松哥坐在车上盯着前方,瞧见祁渊便直接放下车窗并说:“小祁啊,上车把。” 祁渊点点头,走到副驾驶拉开门上车。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松哥就幽怨的说道:“这个地方不能停车嘞,我刚来就看到了隶属于交警队的辅警兄弟在贴罚单,还骂了我一顿,让我回来了就赶紧把车开走……” “呃……”祁渊挠挠头,问道:“然后嘞?” “我就默默掏出我的证件,”松哥说道,然后语气更加幽怨了,说:“但那家伙有点一根筋,估计是刚出社会的学生吧,头铁,怪愣。 反正他就怼我说警察也不能乱停车,警告我别用身份来压他,他身上记录仪开着录着视频。” 祁渊险些没忍住笑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又问:“然后呢?” “然后我跟他说是在执行公务啊,他不信,以为我在找借口,我没得办法只好让他自己问支队的领导,反正这也不是需要内部保密的东西……” “再然后嘞?” “然后就说开了呗。”松哥叹口气:“可惜罚单已经开了,回头还得跑去销一下,他这边没法直接销。害,反正这次任务完了,咱还得跑一趟……” 祁渊终于没忍住:“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顿了顿,他又纳闷的问:“对了,不说辅警么得执法权么,他怎么还出来贴罚单?” 松哥斜了他一眼,想吐槽一句,但他的性格最后又让他嘴上软了软,摇摇头说:“你没在基层综合岗位待过,很多事情确实不懂。 简单说吧,辅警是可以对有各类违规、违法行为的车辆进行拍照取证采集信息的职责的,这只是取证,并非执法,最终还是需要交警进行审核并最终决定是否进行处罚,处置权还是在交警手里。 而且交警、附近贴的罚单也不一样。交警拥有执法权与处置权,确定违规违法行为并进行取证之后,就可以直接决定处罚并上报系统,贴罚单,这种罚单一般为《告知单》。 而附近没有执法权与处置权,最终是否处罚还不确定,所以贴的单据叫做《提醒单》。 就拿违停举例吧,交警兄弟贴的叫《违法停车告知单》,而辅警兄弟贴的则是《机动车不按规定停放提醒单》,本质上是两种东西。辅警是不允许开具交警才有权利开具的罚单的,开了也会被视作无效。” 祁渊恍然大悟,表示奇奇怪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呃不对,这应该是大家都得懂的常识。 紧跟着他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挠挠头,指了指刚刚发现的手写罚单,说:“可是这是违法停车告知单啊……” “所以理论上这张罚单是无效的。”松哥摇头说道:“但……你见习一年期间理论上应该也帮苏队签过名盖过章吧?” 祁渊点点头。 “理论上那些签名、盖章也是无效的。”松哥嘀咕道:“一般来说并不会有人去追究,当然重要的文件荀队苏队也不会偷这点懒就是了…… 反正没必要去撕破脸,也就跑跑腿把事情说清楚然后撤销处罚就好了。” “那他怎么那么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录视频的。”祁渊嘴角一抽。 紧跟着他又忽的皱起眉头,坐直身子抓起罚单仔细瞧了两眼。 “怎么了?”松哥一愣。 “不对劲……这张罚单是假的。”祁渊将单子递给松哥,说: “松哥你看着交通警察后边的姓名及警号章,姓名就算了,警号是09开的头……这是关南市的警号啊。没理由关南那边的兄弟跑出三四百公里过来给我们开罚单吧?” 松哥看了罚单两眼,又翻来覆去的瞧了瞧,纳闷道:“还真是假罚单。但……不对啊,开这种假罚单主要是为了骗钱吧?在上边印个收款码啥的,可这也什么都没有不是。” 祁渊接回罚单瞅了两眼,又下车仔细看了一圈,始终没发现什么,便又回到了车上。 这会儿松哥正在回看视频——他自然也是全程录视频的。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见祁渊回到车上,他便问道。 祁渊摇摇头表示一无所获,也同样无法理解假辅警的行为。 松哥叹口气,说:“刚看过视频,也没什么发现。要不是你看的仔细,我到现在还没察觉到这是假罚单呢。奇怪了,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见祁渊也摇头表示不知,松哥便又端起罚单瞧了一眼。 看了半天,他终于看出问题来了:“等等,这个网址好像不大对。” “噢?” “等等我需要先确认一下,”他说道,然后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不久后打了个电话,说: “喂,老林啊,那个,我这碰到了点事儿,有人给我贴了一张假罚单,我看半天,除了警号外没看出特别的问题,就觉得网址好像不大对,你能帮我看看不?哎好,我这就发你。” 挂断电话后,祁渊同时将手机侧向松哥,说:“不对啊松哥,刚刚听你说起来,我还以为这是钓鱼网站的网址,但……打不开啊这。” “打不开可能是被查封了。”松哥瞥了一眼,若有所思:“或许就像你说的,这应该是钓鱼网站。” “也不太对,”祁渊想了想,又说: “如果是二维码这种的话或许还有不少人会扫一扫,但这么一个网址又并不太明显,恐怕会尝试的人并不多吧?毕竟老司机基本都知道怎么处理违规,直接去交警队交就好了。 或许还是会有人上当受骗,但只要有一个人拿着罚单真去交罚款了岂不是就直接暴露了吗?” “不要太高估骗子的智商啊小祁。”松哥呵呵一笑,然后抬起手机,又说道:“嗯那边回消息了……哎竟然没问题?还真是咱们交通信息网的网站?” 祁渊眨眨眼:“可能服务器升级啥的吧?” 松哥略略皱眉:“总觉得不大对劲……” 正这时,祁渊的手机响起,是苏平打来的。 他赶紧接通,想了想,便又开了扩音,然后问道:“喂?苏队,怎么了?要开始行动了吗?” “行动个鬼!”电话那头,苏平似乎火气很大:“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开始就直接暴露了?” ------------ 第202章 苏醒 “啊什么啊?”苏平很没好气的回一句。 祁渊和松哥面面厮觑。 半晌后,松哥开口问道:“那个,苏队,我们怎么暴露的?” “那得问你们啊。”苏平说:“刚刚支队收到一封邮件,拍的就你们那辆便衣车,兜着转了几圈。那人还拍到了松你,这也就算了,你竟然还自报身份说自己是刑警在执行特殊任务?” 松哥眨眨眼睛,随后脱口而出:“那个假辅警?” “什么假辅警?” 松哥便简单的解释了下刚刚发生的事儿。 苏平沉默几秒,随后叹口气,说:“行吧行吧,我知道了,你们先回来再说。” 随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松哥挠挠头:“不对啊,啥情况?那个假辅警发现了咱们也就发现了,拍视频贴罚单是什么意思?这不也反过来暴露自己了么?” “或许……是挑衅?”祁渊皱眉说道,随后又摇摇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去吧,把视频交给苏队他们看看,说不定图侦的同事能把他给揪出来。只可惜他戴着口罩……唉!” 松哥也只好点点头,随后熄火关窗下车,和祁渊一块回到刑侦支队,走到苏平的办公室。 这会儿苏平正在自己办公室里踱步,瞧见他们俩,便立刻停了下来,摆摆手示意他们过去坐下,然后问道:“松,你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的说说……” “不用说了苏队,我这有视频。”松哥递上自己的执法记录仪。 苏平浓眉上挑,接过记录仪仔细看了起来,接着点头道:“成,也算是个大收获。小祁,你把这视频送去图侦那边,叫他们好好查查,把这个人给我揪出来。” “哎,好!”祁渊立刻起身,拿着执法记录仪走了出去。 松哥这时没忍住又问:“苏队,他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吗?为了挑衅咱们而把自己给暴露了,未免也太蠢了吧?” “也正常,凶手未必有我们想象中的聪明。”苏平摆摆手说道:“更何况嫌疑人也不一定能确定那辆车是否是我们的,可能也是在试探,结果真被他给试出来了。 再说,所谓的暴露……也难讲,毕竟戴着帽子口罩,想要把这个人给揪出来其实也不容易,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哎,也怪我。”松哥揪着自己的头发说:“都这个时候了,戴口罩的人已不多,但我却没注意到……” “不多归不多,总还是有人戴着,换我我也未必能发现端倪。”苏平摆摆手说道:“所以这事儿说起来,倒也不能怪你,你也别太过自责了。” 松哥抿抿嘴。 这时祁渊回来,在门口敲了敲门,便走了进来,把记录仪还给松哥,然后说道:“苏队,视频图侦已经拷了,但他们说不一定能找得到人。 哦对了,对比参照车辆高度,矫正广角畸变后,图侦的同事推测嫌疑人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身材还算匀称,这线索……” 松哥默默下巴:“嘿,杀害吴慧文的嫌疑人身高似乎就在这个范围……” “凶手是女的。”苏平瞥了他一眼:“且直接凶手仅有一人。” “也是。”松哥叹口气,不说话了。 祁渊则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个吴庆国,咱们还放吗?” 苏平犹豫起来。 松哥则忽然问:“这个人,会不会跟嫌疑人其实没什么关系?” “不会,”苏平摆摆手:“邮件里写的很清楚,直截了当的说别想钓鱼,他已经发现我们了,咱们敢钓鱼他就敢把鱼饵给吃掉,大不了和吴庆国同归于尽。” 祁渊眼角一抽:“这家伙……挺猖狂啊,这是在警告我们吗?” “但这个警告咱们不得不吃,他把话给挑明,咱们就没办法真拿吴庆国当诱饵了。”苏平轻叹口气,然后说:“但……我还有个想法——我穿上他的衣服,戴上口罩帽子伪装成他,跟叔川向汇合,吸引这家伙露面。” “这……”松哥赶紧说:“这也太冒险了吧?而且苏队你腿脚不大利索也很容易被看出来,不然还是我来吧。” “不行,你身材和吴庆国差太多。”苏平摇摇头:“那家伙身高接近一米九,还算健硕,年纪五十岁上下。支队里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就只有我。” “可是……”松哥还有些犹豫。 祁渊干咳两声说道:“要不苏队我来吧。” “你?”苏平嘴角一扯,撇撇嘴,摇头。 “那个,”祁渊脸一红,赶忙说道:“我可以垫个内增高……” “得了吧,差着十公分呢,那不叫内增高,那叫踩高跷。”苏平翻白眼。 祁渊不敢吭声了。 正这时,苏平手机忽然响起。 “哟,叔川向打电话来了。”他瞧了眼来电显示,呵呵一笑,随后立刻接听并按下扩音,然后说道:“你好,我是刑侦支队苏平。” “是我,叔川向。”扬声器中传出声音:“苏警官,你现在在刑侦支队呢吧?” “嗯,我在。” “行吧,那我这就过来一趟,能稍等我二十分钟吗?” “可以,你到了给我电话,我让同事领你来我办公室。” “好。” 等他挂断电话,祁渊不由问道:“他想通了?” “看样子是。”苏平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软下来了些许,微微后靠压在椅背上,说:“如果能从他身上取得突破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音刚落,他手机再次响起,他瞥了眼,便又接通,同样开了扩音说道:“老海,啥事儿?” “苏队,”老海说道:“叔如常醒来了,就刚刚,我去喊了医生过来然后就给了你电话。” 苏平沉吟两秒,又问:“叔川向知道这事吗?” “知道的,他一直在病房里呢,我也一直在盯着他。看到叔如常醒来,他就开始在病房里踱步,然后忽然走出去给你打电话。我刚刚就想打给你,结果说正在通话中……刚不会是他跟你在通话吧?” “嗯,是他。”苏平回道,并接着问:“他们父子俩聊过吗?” “没,叔川向就看了叔如常几眼。” ------------ 第203章 大秘密 挂断电话,苏平陷入沉思。 祁渊开口问道:“叔川向……是因为儿子的原因,终于选择……” “不是。”苏平摇头,想了想,又补充说:“至少不是主因,毕竟他不是陷害自己的儿子,最多只是犯了包庇罪而已。 不过儿子忽然脑溢血昏迷,想来他心里也是有点儿愧疚的吧,所以看到儿子苏醒,再联想到先前我和他说的那番话,才终于下定决心。 不,也不能说下定决心,他这会儿应该也还在纠结挣扎当中,否则他电话里就会把一切交代清楚……但总归,他这张嘴有希望撬开了。” “也好啊。”祁渊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肯开口就是好事儿。” “别掉以轻心,等他到了以后,问询起来一定要慎之又慎。”松哥开口提醒道。 祁渊轻轻点头,暗暗下定决心,为保证万无一失,等会儿除非有绝对把握否则绝对不开口。 咳咳,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他真的不擅长审讯问询这些,很容易出差错,平白毁了来之不易的机会。 于是为了更稳妥一点,他又主动开口说:“苏队,这次问询我就不参加了吧,我在边上旁听就好了。” “可以。”苏平想了想,点头同意。 这时松哥也说:“我也不参与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心里也有点没底,不如通知荀队吧,你和荀队俩亲自去问他,这样保险点。” “也好。”苏平再次点头,便拿起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荀牧赶了过来。 他一直待在技术队,亲自盯着追踪邮件的事,但苏平这边的事儿同样重要,如果叔川向真的开了口,哪怕依旧有所保留,对于案件而言依旧是个大突破。 何况技术队那边他盯着只是表个态度而已,那些东西他并不懂,走开了也不打紧。 所以他来了。 随后苏平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仔仔细细的给她说了一遍。 接着他就两手抬起椅子弯着腰跑到苏平边上,跟他一块商量等会儿的大体询问策略——全程屁股都没离开他的椅子…… 祁渊和松哥都翻出小本本仔细做笔记。 …… 二十分钟后,苏平手机再次响起,是叔川向打来的。 松哥立刻站起身说:“我带他过来。” 祁渊则默默的挪到一边腾出位置。 不一会儿松哥去而复返,在门口喊了声报告,然后领着叔川向进办公室,对苏平点点头,又示意叔川向坐下,便跑到祁渊边上坐好。 苏平瞧着他,面无表情的说:“先介绍一下,这一位案发的时候你也见过了,他就是咱们支队的队长,荀牧。” “嗯。”叔川向应一声算打过招呼,然后就开口直接说:“说实话我没法完全相信你们,但是…… 我想过了,我不能拿他做赌注,赌赢了或许他能免去牢狱之灾,但赌输了却会要了他的命,我输不起,他也输不起…… 更何况,呵呵,寻衅滋事,也得蹲几年吧?那输还是赢,又有什么区别?他真的下了一步错的不能再错的棋。 原本我还以为杀人的是他,那样我是真的不能把他抖出来,可没想到竟然不是,他被枪毙的可能性应该不大,那我……唉。” 叔川向有些语无伦次,但大概意思还是能听得懂的。 苏平默默将电脑屏幕调个头,轻声说道:“你自己看吧,对方已经将死亡威胁发到我们这儿了,扬言要和吴庆国同归于尽。” 屏幕上是张截图,截的就是那封威胁邮件的内容。 叔川向的脑袋瞬间瞪大,忍不住站起身弯下腰,整张脸都扑在显示器前,抬手抓着电脑屏幕,难以置信的说道: “怎……怎么会这样?至于吗?真的至于吗?竟然……竟然要和老吴同归于尽??甚至……甚至还敢威胁你们?他疯了吗他?” 苏平把屏幕扭了回来,说道:“所以……凶手疯狂程度超出你我想象,尽快将嫌疑人抓住,是最稳妥的做法。” “我明白了。”叔川向握了握拳,接着用力抿了抿嘴,说:“我交代,我之所以会认为他想杀慧文,是因为他跟我说过这事,他……确实想杀慧文。” “为什么?”苏平瞥了他一眼:“就因为吴慧文不是他亲生女儿?但这么多年父女感情下来总不会是假的吧?” 叔川向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表情纠结无比。 最终他还是轻叹口气,说道:“罢了,事到如今……唉。我老实说吧,不久前……应该也就半个月左右吧,他得知慧文不是自己女儿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喝的烂醉如泥,整个人都特别消沉。” “然后呢?” “然后,前天吧,他偷偷拿了自己和他女儿的头发回了老家,托人托关系又送钱又送礼的,找了家机构做亲子鉴定,然后就回来了。”叔川向接着说:“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其实他早已基本确定慧文确实不是他亲生的了。” “再然后呢?”苏平又问。 “昨天凌晨他回到家里,若无其事的喝酒、睡觉,不久慧文刚好从KTV回来,他让慧文陪她喝了几杯,喝着喝着,就把慧文给灌醉了。” 顿了顿,叔川向别过头去:“然后……他就把慧文给……唉。” 苏平听到这,猛地一握拳。 荀牧赶忙抬手摁在他腿上,轻轻捏了捏。 他深吸口气,终于平复了情绪,勉强保持平淡无波澜的语气问道:“再之后,吴庆国就跟你说了这事?” “嗯。”叔川向不敢回头,原本他还能毫无压力的在刑警面前胡说八道,但这会儿把这些事说出来后,他却心虚得很,以至于都不敢直视苏平了。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不知道慧文知不知道这事,但她中午就跑去酒吧喝的烂醉,所以我想她应该是知道的。 而老吴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打了他两拳,狠狠骂了他一顿,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到时候慧文一报警,一切都完了。 正这时,他忽然说一不做二不休,要杀了慧文……” ------------ 第204章 线索 我当然不同意啊,我不能看着他一错再错。”叔川向又说:“可是我劝不住他,他说自己很了解慧文,知道慧文一定会报警的,哪怕他是慧文的父亲…… 到时候他就身败名裂,没法活了,只能跳楼自杀……害,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脑袋一瓢,竟然就被他说动了,答应帮他打掩护配合他。 昨天中午,慧文喝的烂醉,回到了棋牌室,我就寻思着这应该就是老吴想要找的机会,我就把慧文带到了正好监控坏了的那个小包间里去。 想了想,我又担心如常回来,就试着给如常打了几个电话,连续打三个,虽然很快就挂断了,但也能猜出他真的是再忙,就松了口气,然后静静的等着老吴动手。 我先前跟你们说的那些谎……其实我没打算能瞒过你们,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按照计划,老吴动手之后就会第一时间跑路,离开这儿,将来再改头换面回来。 正好,如常昏了过去,这又给了我机会,我得以拖延更长时间,按理说足够老吴走人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没走,还跑到你们支队来落到了你们手里…… 你们说的话,我都有仔细想过,你们说得对,如果是他杀了人,他没理由不跑。而如果不是他有生命危险,他也没理由刻意落你们手里,不惜坐牢。” 顿了顿,他长叹口气,又摇摇头说:“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警官,我自首,我承认我包庇他,甚至……可以说是共犯吧,即使人不是我杀的,也算是作案未遂才对。 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被老吴给迷昏了脑子,会答应他这种事儿,我应该竭尽全力劝阻他的。 后悔,真的后悔,尤其看到慧文,这么好一个姑娘真的死了以后,心里还是怪不是滋味,再看到儿子昏迷…… 唉,如果有机会能重来,我一定竭尽全力劝住老吴。如果实在劝不住,也会阻止他杀人。但如果没能阻止,让他得手了……我说不定还是会帮他打掩护的吧。” 苏平扶额。 他很想骂一句傻批,但最终忍住了。 荀牧翻了翻笔记本问道:“那么,吴庆国究竟在害怕谁,在害怕什么,你知道么?”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他没有说。”叔川向摇头道:“但我想,他苦心隐瞒的最大的秘密被我给揭穿了,按理说应该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吧?你们直接去问他,他应该会讲的才对。 或许,那个人手上有老吴的把柄?比如他伤害慧文的事儿被那个人给发现了,正好那人又因为某种原因想要杀老吴……不知道了,这些也都只是我自己瞎猜的,到底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荀牧微微皱眉,随后点点头,又说:“那么……叔先生,很遗憾,就像你说的,你的行为涉嫌杀人未遂,我们必须对你做出拘留处理。” “没事,我早有心理准备了。”叔川向轻叹口气。 苏平便直接抓起对讲机让人过来把叔川向给带下去。 很快就有刑警过来,给叔川向戴上手铐,并联系看守所,准备将他移交过去。 等他们都离开了,苏平又摸出手机。 与此同时,祁渊忍不住走上前来嘀咕道:“不对劲啊,如果说吴慧文被吴庆国玷污了,而且就在案发当天凌晨……凃主任没理由看不出来吧?” “我正打算打给他,让他过来解释解释。”苏平淡淡的说道:“这么重要的线索,就这么忽略了……如果早些时候能发现的话,说不定咱们早就能取得突破,甚至直接从她身上提取得吴庆国的DNA。” 他语气虽然平淡,但几人都能听出来,他心里有点火气。 荀牧立刻说:“不太对,老凃的能力和工作态度咱们都是清楚的,没理由出现这么大的疏漏,会不会另有隐情?又或者说,叔川向在撒谎?” 松哥也张了张嘴,但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问问老凃就知道了。”苏平则吐出这么一句,同时直接拨出电话。 不一会儿接通,苏平让凃仲鑫过来一趟。 大概三分钟之后,凃仲鑫来到门口敲门,随后直接走进来,好奇的问道:“怎么啦火急火燎的把我给叫过来。” “老凃,我问你,”苏平抬头,开门见山的问道:“受害人吴慧文,死前是否被人强了?” “啊?”凃仲鑫一愣,随后摇摇头说:“没有啊。” 接着他又解释道:“针对女性受害人的伤害类案件当中,荫道检查至关重要,因为她们受侵犯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她真的被人侵犯了的话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毕竟那样的话案件性质完全不一样。” 苏平眉头一皱。 想了想,凃仲鑫又补充说:“不过说起来,确实有些许红肿,死者近段时间内应当与人发生过关系。 但她尸表并无相对应的损伤,换句话说也就并不是强行发生的关系,再加上她又和叔如常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了,年轻人嘛多正常的。另外这条我其实有写进尸检报告里,你们没注意到吗?” 苏平张了张嘴。 这么说来,确实是他冤枉凃仲鑫了…… 这时荀牧忽然又问:“如果发生关系前喝的烂醉如泥呢?我们目前获得的线索是,她是在案发当天凌晨被人灌醉后发生关系的。” 凃仲鑫摇摇头:“那就有点麻烦了。 酒精在人体内十来个小时后就足以代谢完毕,当然如果喝的不省人事导致恕罪的话,或许还有酒精并未被完全代谢,人体内还能检测出究竟及乙醛,且能查出电解质紊乱、胃肠道痉挛乃至出血等等。 但……她遇害前又喝了个烂醉……倒也不是不能查,但当时没那个意思,我自然也看不出来。 这样吧,我再去给死者做一个详细的检查,看看能不能得出死者凌晨时也喝过酒的证据,你们看行不?但想把这次烂醉与发生关系联系起来,够呛。 另外,就目前我观察到的结果看吧,她就算被侵犯,醒来后应该也是洗过澡的,再不然嫌疑人作案前戴了套,想要采集到证据,不容易。” ------------ 第205章 击破 不一会儿,凃仲鑫起身离开,打算回去重新做一次尸检。 苏平看向荀牧问道:“现在审吴庆国去?” “好。”荀牧颔首,抓起对讲机让人将吴庆国带到审讯室,然后看着祁渊和松哥问道:“你俩旁观不?” “好。”松哥微笑着说:“我和小祁就在隔壁听吧。” 祁渊立刻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们等会儿过去。”苏平点点头,又开始整理起思路来。 得知吴庆国竟然灌醉吴慧文并发生了关系之后,案子已然有了突破口——虽然并没有实质性的突破,但想来应该不远了。 吴庆国很可能知道是谁杀了吴慧文,至少也该知道是谁要他的命才对。 不一会儿之后,荀牧对讲机响起,刑警汇报称吴庆国已经能被带到了审讯室。 苏平立刻起身说道:“那行,咱们走吧,也没必要多晾他了,开门见山直接击溃他心里防线也就是。” 荀牧轻笑:“是这个理,毕竟他最想瞒的事儿已经被我们知道,剩下的对他而言并不算是秘密,他还有生命危险。” 于是四人走出办公室,在审讯室门口分开,松哥和祁渊走到了隔壁的监督室当中,通过单向玻璃瞧着坐里头的吴庆国。 想到他瞧上去竟然还挺淡定的,至少看不出他心慌。 “这家伙,心理素质竟然还挺过硬的。”祁渊下巴一挑,说:“你看他多淡定。” “很多缺德的人,心理素质都不错。”松哥耸耸肩:“他这样的人心里只有自己。 别的不说,你看,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曾经有多宝贝,现在竟然……呵呵,说白了他心里也只有他自己罢了,宠来源于占有,把儿女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祁渊叹了口气:“我又想到当初我刚见习时碰到的第二个案子了。” 松哥回忆了几秒,问:“杠铃沉尸案?” “是啊。”祁渊别过头:“也是死者运气好——或许真的是冥冥中有天意吧,我们去找被沉海销毁的证据,竟然翻出了一具尸体。” “确实。”松哥轻轻颔首:“如果不是运气好,指不定这桩案子什么时候能爆出来,最后就算以失踪案立案,最后大概率还是会不了了之。” “是啊,海域那么大,生物也不少,再过一阵子说不定她尸体都被海洋生物吃完了。”祁渊用力的抿了抿嘴,说:“每年那么多失踪案,里头有多少是被杀人抛尸了?” “难说。”松哥摇头:“而且警力实在有限,队伍里还有不少混日子的,要拿出对命案的态度去应付失踪案,不靠谱。” “我知道。”祁渊说道:“就是忍不住感慨两句……唉,尽力而为吧,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儿,对得起自己的职责就够了。” “别想太多,”松哥点上烟,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本来这一行就很不容易,近距离接触各种形形色色的罪恶,再给自己增添心理压力,容易把自己给逼疯。” “那不至于。”祁渊微笑:“一年下来,我已经有点儿麻木了。说起来真的佩服苏队,干了大半辈子刑警还能保持着一腔赤诚,还会为许多事感到愤怒……” 松哥嗯一声。 这时荀牧和苏平走进了会议室,祁渊和松哥对视一眼,便点点头,都颇有默契的不在吭声。 与此同时,苏平拉开椅子,坐下,抬头问道:“吴庆国,我最后给你留一点面子,同样也是为你自己考虑,最好还是招了吧。” “警官,我不知道你的意思。”吴庆国呵呵笑道,在那装傻。 “不知道?”苏平冷冷的看着他,说:“行,既然你自己不要面子,我也不给你了。昨天凌晨,你灌醉了吴慧文,然后……” 话没说完,吴庆国脸色骤变。 所谓的淡定,仅仅只是并未戳到他的痛处罢了,而一旦伤口被揭开,又如何能淡定起来。 “得知吴慧文被杀的时候,你其实还是很庆幸的吧?”荀牧接过话:“你本来就想杀她灭口,被别人捷足先登,你确实该庆幸,自己不需要背上杀人罪了,没有了被抓的风险。 可惜人家不只是想杀吴慧文,还想杀你,你慌了,你想寻求保护,但又有把柄被抓在对方手中。 而且,你也担心吴慧文身上有指向你的线索,所以才偷偷溜进咱们刑侦支队里,想要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同时用被拘留乃至被判刑的方式躲开威胁你的凶手。” “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吴庆国脸色苍白:“老叔出卖我?不可能,谁出卖我他都不会…… 可你们怎么知道的?凶手找你们了?他不是要杀我吗?你们知道了我犯的事儿他还怎么杀我?他怎么可能主动告诉你们这些事,你们诓我对不对?你们……套路,都是套路!别想骗过我,你们……” 苏平和荀牧就这么淡淡的看着他。 过了几秒,苏平才冷笑道:“想用牢狱之灾躲过凶手威胁……呵呵,你还真是自作聪明傻的可笑啊。” 吴庆国沉默了下来。 “行了,你要隐瞒的事儿已经兜不住了,如果你还有点智商,就应该知道现在该做的就是配合我们把嫌疑人给逮住,这样,你才能算安全。”苏平接着说道: “提醒你一句,嫌疑人的死亡威胁邮件都发到我们支队来了,扬言一定要杀了你,哪怕是和你同归于尽,你自己看着办吧。” 吴庆国脸色更白了几分,嘴唇也开始哆嗦,忍不住说:“怎……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怎么会做到这种程度……” “说说吧,谁要害你。” “我……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吴庆国咽口唾沫,神色也变得焦急,丝毫不复先前的淡定,颤声说:“是……是……沈温玲,她是慧文高中同学。” “沈温玲?”苏平挑眉,但其实并不意外。 虽然不明确动机,但满足凶手条件的,几人交际圈中确实只有沈温玲一个人而已。 可就如他们想不明白沈温玲的作案动机一样,他们也想不明白沈温玲为什么要追杀吴庆国,而且能让吴庆国怕成这样。 于是荀牧便直接问:“她为什么要杀你?” ------------ 第206章 信息 “我也不知道啊,”吴庆国却给了个超乎苏平他们预料的回答:“我只知道她要杀我,就昨天,昨天她打电话给我的,说自己杀了慧文,接下来轮到我了……” 苏平皱眉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能确定凶手就是沈温玲?” “她说了很多关于我的事,这些事就连老叔都不知道,她能讲出来,所以我能确定肯定是她。” 苏平挑眉:“所以……她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辍学后不久,我包养过她……”吴庆国小心翼翼的说道:“她身材真的太完美了,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又不太瘦,刚刚好,玲珑有致,偏偏身子骨还很软,会的花样特别多…… 也不能说包养吧,那会儿我都离婚了,她也是单身,严格说应该算是正常交往才对。” 荀牧扶额。 “她现在在哪儿?”苏平问道。 吴庆国缩着脖子嘟哝道:“警官你觉得她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我吗?” 荀牧这会不但扶额,还顺带揉了揉太阳穴。 苏平也愣了两秒,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过了片刻,苏平又皱眉说:“我们有个计划,将嫌疑人给引出来,但需要你配合……” “什么?”吴庆国被吓了一跳:“你们不会是想让我当诱饵吧?不啊,我不干啊,我拒绝!凶手要跟我同归于尽,我要当了诱饵怕是她分分钟就要弄死我……你们这么做不人道!投诉,我要投诉!你们……”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在这瞎咧咧个什么啊?叭叭了个叭叭还没完了?”苏平翻个白眼,冷冷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我穿着你的衣服,扮演成你的模样,引诱嫌疑人出来,听明白了吗?” “呃……那我没意见,但我要怎么配合?”他眨眨眼睛。 同时荀牧猛地皱眉看了苏平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睛合了一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说说你都有什么小习惯小动作。”苏平说道:“还有一些口头禅之类。另外我和你的声音差别挺大的,可能需要你佩戴上高采样率的实时通讯设备,由你负责对外说话,到时候我就张个口比个唇形就好。” “能有那样的玩意儿?”吴庆国纳闷道:“警官,我读书还是蛮多的,你别诓骗我啊,要真有这样的神器,拍电影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用?念台词的时候还至于开口就一二三吗?” 苏平握拳,额头上爆出一个‘#’号。 见状吴庆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立刻改口:“我配合,保证全力配合!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 “我再问你。”苏平哼一声,又说:“从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她去年就与你断了联系吧?去年中元节,她最后给你打了一通电话,是不是?” 他点点头,想了想,又主动补充说:“她跟我提分手的,说当年被我成熟的气质给吸引了,但真的交往过后,发现这段感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我们俩之间存在着严重的代沟,继续下去也是折磨,不如就此分手。” 荀牧好奇:“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吴庆国扶额说:“虽然咱们确实可以算是正常交往吧,毕竟咱俩都单身,但实际上……就是包养啊,什么交往哇,我供她吃住,一个月还给她万把块钱的。 这下好了,她忽然冒出一句分手,然后走了,跟我玩失踪……这,这都啥跟啥啊,真以为咱们是情侣啦? 害,反正我当时都要气爆炸了,在电话里直接和她吵了起来,但她却什么都不管,就自顾自的说完了这段话,然后就挂了,我再打过去她又挂,接着打她干脆直接关机。” 苏平若有所思。 几秒后荀牧接着问:“这一年来,她和你联系过吗?” “没有,真的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还是昨天晚上才忽然给我电话的,我一开始都没听出来,她声音有一点儿变化,比当年低沉了一些,但大体上还是那个声音,我能记住。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后悔了离了我混不动了被这个社会给毒打了呢,所以想回到我身边,我都准备好要奚落她两句了,毕竟当年就这样离开我心里火也很大啊。 但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让我冒了一身冷汗,先是说知道我干了些什么,说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什么的…… 不过那会儿我还是没想到她会杀人,以为她想勒索。刚想开口问她想做干什么要多少钱,可她又说什么,别担心她已经帮我把这个大麻烦给解决了。 我心里就咯噔一声,问她怎么回事,什么麻烦,她……” 咽了口唾沫,他抬起脸,阴森森的说道:“‘你不是想把慧文给杀了吗?呵呵,感谢我吧,我已经帮你动了手’……这是她的原话,语气都一样,可把我给吓了一跳!” 苏平又将这条线索给记下,说:“然后呢?” “然后……”吴庆国咽口唾沫:“她让我等着,说马上就会轮到我。然后又话锋一转,很温柔的跟我说了些当初跟我在一起时的往事。” 荀牧瞧了眼笔记本,问道:“当初她跟你在一起几年?” “我算算……她14年年初和我在一起的,19年年中离开,差不多五年半左右。”吴庆国说道。 苏平接过话,问:“五年半,前前后后你总共给过她多少钱?” “没细数,但至少能有六十万吧。”吴庆国说道:“她其实很省,基本不怎么花钱,但她会管我要。我寻思着她这个档次的姑娘,出去内啥一晚也得一两千吧,可能还不止,一个月万把块倒也值当。” 苏平和荀牧对视一眼,又同时将这条线索给记下。 随后苏平放下笔,思索了十来秒钟,接着问:“你是给她现金,还是转账到银行卡?又或者直接微信、某宝汇款?” “微信啊,微信多方便的。”吴庆国说道。 “麻烦提供下她当时的微信号。”荀牧立刻说。 “记不住,在我手机上。”吴庆国摇头,接着又试探着问:“不然你们把我的手机拿来我找找看?” ------------ 第207章 上头 吴庆国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还附带一个充电宝——他手机快没电了。 翻了翻,吴庆国长呼口气,说:“找到了,这个。” 随后他将手机递给苏平。 苏平先瞧了瞧微信号,又翻翻笔记本,确认是沈温玲的微信无疑,只是这个微信已经一年没登录了。 接着苏平试着进了她的朋友圈,结果发现沈温玲朋友圈竟然没设置隐藏,所有内容都可见——当然也可能某些动态特地屏蔽了吴庆国。 这一年中她朋友圈无任何动态——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都一年没登录了。 而一年前的内容都很正常,乍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出问题。 想了想,苏平又问:“你这一年试着联系过她吗?” “一开始联系过,但她一直不回我,我也就没找她了。”吴庆国说道。 苏平翻了下记录,发现最后几十条都是谩骂,但沈温玲都没回他,而且也没找到红色的感叹号什么的。 想了想,苏平又将手机还给吴庆国,说:“再发条信息给沈温玲。” “啊?”吴庆国一愣,问道:“发什么?” “就问她在不在,然后附带一句,你之前发的是什么意思,就好了。”苏平回道,想了想又补充说:“当然了,你也可以回一句我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狗带,都随你。” 吴庆国脸一黑,然后乖乖照做。 当然狗带那句他没发。 发完后他将手机递给苏平,苏平瞧了眼,并未看见红色感叹号,说明沈温玲并没有拉黑吴庆国。 当时打完那一通电话之后,沈温玲很可能直接就把微信什么的都卸载了。即使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卸载,估计也没再继续使用。 这一年的时间里,凡是与她身份证号绑定的,或者说通过她的实名认证的账号,她统统都没再使用,包括手机。 “奇怪了,”苏平忍不住再次嘀咕道:“这个沈温玲究竟是怎么做到完全不用身份证熬过一年时间的?旁的姑且不说,年初疫情管控的那么严格,没有身份证她怎么挨过去的?” 这话声音非常小,只有荀牧听见了,就连坐在对面的吴庆国都没听清。 荀牧摇摇头,随后又问了吴庆国几个问题。 可惜他虽然相当配合,但了解的情况其实也并不多,所以不一会儿就结束了审讯。 出了审讯室,荀牧便问:“这人,送回留置室还是直接押解到看守所?” “先送回留置室吧,说不定还要找他。”苏平说道,随后听见开门声,立刻转头看去,就见松哥和祁渊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打了声招呼,祁渊就叹口气说:“没想到,本来还以为能有重要突破,结果……就这?” 苏平耸耸肩:“最终还是回到了沈温玲身上,也证明了咱们先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沈温玲就是凶手,但是……” 荀牧叹口气,接过话说:“很尴尬的问题就是,截止目前,我们仍旧没有找到沈温玲。” 苏平举起笔记本,仔仔细细瞧了几眼,问道:“会不会是因为这家伙整容了?否则没理由这么大的排查范围都根本见不到人。 而且吴庆国不也说了吗,他五年间前前后后应该给了她有六十万,而她又不怎么用钱,即使需要通过化妆护肤和穿搭等方式持续吸引吴庆国,也耗费不了太多钱。 保守估计她离开的时候,手上至少能有四五十万吧?这些钱要大整估计不太够,但要调整下容貌变成另一个人倒是不难。” “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荀牧锤了下自己掌心,立刻说:“而且先前平宽捣毁有组织犯罪集团的那次行动也表明,很多办假证的可以根据目标客户的样貌来选择样貌特征相对接近的人的身份证,将它复制出来。” 松哥也眼前一亮,说道:“那么只需要沈温玲整容后去找办假证的人办一个身份证,她自己的身份证就无用武之地了,而我们始终找不到她也正常。” 祁渊眨眨眼睛,问道:“那……我们要怎么确定沈温玲现在的模样?难不成得把一定范围内的办假证的人都给抓了一个个问过去么? 那如果沈温玲是在西南那边解决的证件问题,又该怎么办?我想他们就算愿意配合我们,但如此吃力不讨好,工作量巨大的事儿,他们十有八九不会去干,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毕竟又不是他们那出的案子……” 这话一出,三人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片刻后,苏平抬头说:“只能用诱饵计划把他给引出来了。” “不行!”荀牧立刻说道:“刚刚在审讯室里就想说你,给你个面子才忍住了没说,现在……总之用诱饵可以,但诱饵不能是你!” “为什么?”苏平笑道:“怕危险么?那总得有人去的,换谁不危险?” “你身体素质已经不行了。”荀牧皱眉。 “噢?”苏平挑眉:“来来来,咱比划比划,别看我脚跛了,但……让你一只手我都能把你给放倒了。凶手不过一个小女生,你还怕我真斗不过她?” “啧,”荀牧翻个白眼:“拳脚功夫好有啥子用?像什么防狼喷雾啊,电棍啊甚至短管猎枪什么的,猝不及防下分分钟就能把你给放倒。亏你曾经还是军人呢,这道理都能不懂么?” 说着他一摆手让苏平闭嘴别抢白,才接着说:“支队里除了你之外确实没有身材特征方面更接近吴庆国的了,但……我们可以像特警队甚至武警兄弟请求支援,借几个人。” “得了吧,自己能完成的任务,非要让别人来冒险,这种事我干不来。”苏平摆摆手说道: “最讨厌你们这种思想,大家都是娘生爹养的,都有家人朋友,咋,就我的命金贵别人的命就贱啊?嘴上叫着兄弟兄弟,关键时候就拿来挡枪啊?你自己说说,合适吗?” “啧,你扯哪去了?”荀牧无奈道:“什么金贵什么贱的?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只不过专业的事儿咱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不好吗?老苏,听我的,冷静,冷静下来,这事儿千万别上头。” ------------ 第208章 诱饵 “我知道,我懂。”苏平盯着荀牧说道:“这方面我了解,我有经验,我就是你说的专业的人,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荀牧眉头拧的更深了些,瞧着苏平的双眼中充满着无奈,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说道:“老苏,这种时候,你跟我倔什么呢?” 苏平抿抿嘴,回了一句:“是啊,都这种时候了,你又跟我倔什么?” “啧。”荀牧无奈。 祁渊和松哥面面厮觑,有心想劝,但又不知该怎么说起,感觉根本插不上话。 最终,荀牧拗不过苏平,只得同意,但却提出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必须穿着凯夫拉软质防弹衣的同时,里头还得再加一件防刺服。 要不是苏平坚决反对且说的有理有据,荀牧都想强逼他穿上陶瓷装甲板防弹衣…… 荀牧又请了专业的化妆师,尽量将苏平打扮的更接近吴庆国一些,再戴个口罩,基本能保证哪怕熟悉吴庆国的人离得稍远些也难以看出端倪来了。 至少叔川向第一眼就没看出来。 在苏平接受化妆的同时,荀牧也给老海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已再次询问过叔如常,不过考虑到叔如常此刻的状态,并没有向他透露真相。 而叔如常了解的情况着实太少,就连吴慧文与沈温玲的关系都不清楚,基本属于一问三不知,其实没有太多问询价值。 于是荀牧便让他们撤回,只通知叔如常的爷爷过来一趟照顾他——他爷爷也在余桥养老,距离武警医院并不远,过去一趟不算麻烦。 接着荀牧又“拦截”下叔川向,决定暂不将他押解去看守所,因为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他稍作配合。 于是,审讯室内,荀牧又见到了叔川向,然后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配合苏警官,将凶手给骗出来么……”叔川向嘀咕两声,然后就很干脆的点头说:“行,没问题我同意了。” 荀牧严肃的说道:“叔川向,我得提醒你,虽然凶手的首要目标是吴庆国,但她未必不会对你动手,配合我们的行动有着相当的危险,你最好考虑清楚了。” “放心,我考虑的很清楚。”叔川向面带微笑:“只要能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保证老吴的生命安全,我冒点险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主要风险都被你们给承担了,虽说这也是你们的职责,但……你们都能为了这么个陌生人甘冒奇险,我难道还会退缩不成? 毕竟就算你们抓不住凶手,其实也没实质性的损失,顶多绩效考核成绩差些或者被上头批评罢了,但对我们来说……” 顿了顿,他呵呵一笑,又接着说:“其实我挺怕死的,但我更怕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下去,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有了个能交心的朋友,我不想就这样丢了。” 接着他再次顿了两秒,看向荀牧,嘴角微微扬起,反问道:“没看错的话,如果那位苏警官出了事,你也会不管不顾的吧?” 荀牧没回答,只认真的说:“既然如此,请你做好准备,稍后我们会安排你接出‘吴庆国’,一块离开刑侦支队。” “没问题。”叔川向颔首,答应的很是干脆。 但紧跟着他眉头又拧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些许迟疑之色。 荀牧浓眉轻挑:“怎么?后悔了?没关系,我可以理解,现在后悔也来得及。” “不是。”叔川向摇头说:“我只是在想,这么浅显的局,凶手还真能上当不成?那她未免也太蠢了些吧……” “我们也没把握,只是尽力一试。”荀牧轻叹口气,摇头说:“希望凶手的动机足够强烈、足够紧迫,哪怕明知大概率是陷阱也不得不拼死一搏吧。 但说实话,另一方面,我又希望她看穿了这一切,而选择观望,并不对你们动手,这样我的兄弟也能少承担些风险。” “我理解。”叔川向抿抿嘴:“但我恰与你相反,我希望她能被冲昏了头直接动手。” “我也理解。”荀牧轻笑,与叔川向找到了共同语言。 “呵呵,”叔川向砸吧砸吧嘴,说:“看样子我俩的诉求要真想达成一致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那娘们直接冲进支队发疯。” “那不现实。”荀牧摆摆手:“再蠢的人,也多少有点儿脑子。何况凶手瞧上去并不蠢,至少智商是正常的。” “也是。”叔川向嗯一声,又问:“那么什么时候行动?” “等我消息。”荀牧起身,想了想,又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连带着打火机一块儿递给叔川向。 叔川向接过,立刻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上,同时问道:“怎么,这是你给我的报酬?” “个人对你的一点儿感谢吧,感谢你能配合我们。”荀牧认真的说:“如果你有什么其他方面的需要,尽管说,只要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我会尽量帮你。当然,只代表我个人。” “不必了。”叔川向微笑:“我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帮我兄弟。” 说着,他举起手上的烟说道:“这个就已经够了。” 见状荀牧也没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有需要通知他,便径直离开了这间审讯室。 叔川向也没再吭声,坐在原地默默的抽着烟。 几分钟后,一根烟抽完,他手一松,烟头便落在地上,随后抬脚踩灭,又摸出一根来,同样叼在嘴里点上,狠狠的吸了口,又憋了好一会儿气,才吐出一团已十分浅淡的烟雾。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同样也怕死。 但有些时候,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克服恐惧。 又几分钟,他再次松手,踩灭烟头…… 另一头,隔着单向玻璃,荀牧静静的看着叔川向,看了二十分钟,看他抽完了七根烟,在那剧烈咳嗽,咳的眼泪都出来了,才摇摇头,叹口气,转身离开。 走出监督室,他又叹口气,拿起对讲机,吩咐人给叔川向倒一杯水。 尔后他叹了第三口气,迈开腿迅速走向电梯间,找苏平去了。 ------------ 第209章 跟踪 一个半钟后,打扮成吴庆国模样的苏平,和叔川向一块儿走出支队大楼,两人勾肩搭背,交头接耳,一瞧关系就铁的不得了。 乍一看到带着口罩的苏平的时候,叔川向都没第一时间发现他不是苏庆国来,可以说化妆师的技术是相当了不得了。 很快两人就上了车,随后叔川向立刻压低声音问道:“苏警官,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你和吴庆国名下有没有那种,相对偏僻的类似于仓库的产业?”苏平问道。 “没有啊,”叔川向皱眉说道:“我开棋牌室的,要那玩意儿干啥子?” “那你现在有了,记得是你名下的,”苏平严肃的说道:“位于东市区郊外。你有意进军口罩制造行业,所以租下了这么个仓库临时囤积口罩,明白了吗?” 叔川向不明就里,不明白苏平有什么目的,但字面意思听得懂,便立刻点头说道:“成,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苏平满意的说一句,紧接着又补充说:“对了,记住做戏一定要做全套,从现在起到凶手落网止,不论何时何地你都不能再叫我警官,得叫我老吴。” “好,”叔川向立刻答应:“从现在起,你在我眼里就是老吴本人了。” 苏平回一句嗯,然后说:“那开车吧,我告诉你怎么走。首先去东部汽车客运站怎么开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叔川向说:“那我先朝那开过去?” “可以,不过路上注意安全,”苏平说:“车祸同样是杀人手法之一,警惕凶手刻意制造车祸的可能。如果有陌生车辆忽然挨进你你就要放心了。” “放心吧老吴,”叔川向却毫不在意,乐呵呵地说道:“你忘了吗,当年在部队里头我可是精英驾驶员啊,这些年技术也一点都没忘,爱的就还是越野,那小妮子还能撞得过我?” 苏平挑眉:“这车改装过?” “嗯,不过都是正规的改装,加强防滚、防碰撞和防震等安全方面的,当然性能方面也做了一定的改装,都备过案的,绝对正规合法根本不怕查。” “噢?”苏平双眼立刻迸射出浓厚的兴趣,立刻就接话问道:“你这张车改装一共花了多少钱?” “不算太贵,太好的我也烧不起,不过基本能保证够用了。”叔川向嘴角扬起。 很明显,他虽然嘴上说的谦逊,但其实心里满满都是自豪,倾诉欲都写在了脸上。 但苏平偏偏不当这个捧哏,让他很难受,过了十几秒后只好自己嘟哝道:“保守估计应该在七八十万左右吧。” “自己买零件找人改装的?”苏平又来了兴趣,问道:“还是直接找改车店全包?” “当然是自己找官方买零件,”叔川向立刻说:“直接找改车店全包的话水太深了,难保偷工减料,花一百万结果人直接砍一刀,给你三四十万甚至更少质量更差的零配件。 自己买零件就不一样了,只要了解清楚,找到靠谱渠道,东西到手后再找熟人装配,给点人工费就好。不过也要担心人家宰熟甚至悄悄换你偷你零件,还是要在场上看着才行。 警官……咳咳,老吴你攒电脑吗?你要攒过的话应该也懂才对,一样的道理,直接买整机那简直坑炸了,水巨深,不如自己了解过后再找大神帮你参谋参谋,列个清单买好零配件来整的好,放心而且划算。” 苏平轻轻点头:“倒是整过,就像你说的当时想买整机,我女儿给我否了,然后找大神弄了清单买好配件,然后花五十块钱找人装配了。” 叔川向面露微笑:“你对改车也有兴趣?” “感兴趣,很多男人应该都喜欢车的吧?”苏平也扬起嘴角,接着又意识到叔川向看不到,毕竟自己戴着口罩,便又笑出声呵了两下,接着又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说: “可惜贵啊,不是我玩得起的。羡慕你们这样自己创业的人,身家丰厚,积蓄不少,自由很多,你跟你那兄弟手头都有几百万存款了。搞棋牌室这么赚钱的吗?” “也没有多赚,主要我们俩都有副业,炒炒股玩玩基金,早些年利好的时候赚了点,年初黄金也赚了不少。”叔川向撇撇嘴。 跟着他又长叹口气,说:“再说了,羡慕什么啊,我马上都要坐牢了。” 苏平沉默没接话,只拉开口罩点了根烟。 原本稍有些活跃的气氛再次凝固了下来。 十分钟后,他瞥一眼后视镜,淡淡的说到:“前边路口左转,再下一个路口右转。” “兜圈子?”叔川向反应不慢,立刻问道:“有人跟踪么?” 随后他瞥了眼后视镜,神色了然:“是那辆银灰色的海马吧?” 他毕竟三十年前是部队驾驶员,学过点侦查与反侦查的技巧,即使退伍复员后再没用上过,这方面多少还是比寻常人要强许多,有了苏平提醒之后,倒也不难锁定目标。 “嗯,”果不其然,苏平立刻就点头说:“应该是它,跟了我们三个路口了,再试试,如果还跟那基本能确定这车肯定有问题。” “好,我懂了。”叔川向表示配合,变打了转向灯提前变道,还不时的瞥一眼后视镜,观察那辆海马,心中暗暗戒备,这样就算司机想不开忽然撞上来他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瞥了几眼他还问道:“如果能确定这车有问题的话,是不是就能不大费周章直接动手把人拿下了?” “很遗憾,恐怕不能,”苏平摇头说:“我们的目标是沈温玲,一个女人,而后边那辆车,司机是男的,副驾驶和后排都没坐人。 也就是说,他不是我们的直接目标,可能是目标找的帮手,还是得继续计划把目标引出来才行。” 叔川向皱眉,忍不住又盯向后视镜。 “别盯了,我看着呢,你注意看路盯着前头别出事了。”苏平见状提醒道。 他只好嗯一声,强行挪开目光看着前边,虽然难免有些心不在焉,但无疑还是比死死盯着后视镜安全的多。 ------------ 第210章 确认 “说好的老司机,怎么这会儿这么新手?”苏平再次开口提醒道:“放心吧,既然人已经暴露,咱们基本就能确定安全了,淡定些就是。” 叔川向嗯一声,又做了几组深呼吸,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倒也多少有点儿效果,不像先前那么呆滞僵硬了。 见状苏平也松了口气,他真怕最后没伤在目标手里,却死在车祸上。 虽然叔川向保证过自己技术给力,可真发生车祸谁又说得准?再说就他现在那状态,技术还能发挥几成?怕是都来不及反应就撞上了。 随后苏平继续盯着后边那张海马车。 目测车距倒是不近,想来作为帮手对方顶了天应当也只是帮忙盯着叔川向和苏平而已,不可能疯狂到豁出命去硬撞上来。 这让苏平再次松了口气。 很快到了路口,正好左拐亮着绿灯,且绿灯已经开始闪烁,倒计时没几秒了。 叔川向倒也果断,直接打转向灯一脚油门冲了出去直接左拐。 而此时后头那辆海马也骤然加速,但毕竟慢了一步,当他冲到停止线上时已经跳黄灯了,但他同样果断无比,直接闯了黄灯追上来。 “能确定了,”苏平轻哼一声,说到:“这家伙有问题,在跟踪我们……未免引起他太大的戒备心,接下来不用再搞小动作试探,直接往东部客运站走吧,快到地方的时候我再通知你该怎么走。” “行。”叔川向应到,便专心致志的开车了。 苏平也不再与他闲聊,只一面留意着路况,一面时不时瞥后方两眼。 东城区距离支队并不远,七八公里的样子,但这会儿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略堵,恐怕没有半个钟到不了。 “老吴,”等红灯时,叔川向忽然再次开口问道:“咱要不要开慢点儿,现在车多,后边那家伙没什么经验的样子,别让他跟丢了。” 显然冷静下来后叔川向也发现暴露的对手比隐藏在暗中的毒蛇更危险,所以这会儿反倒担心嫌疑人会跟丢了。 “不必,”苏平却说:“红绿灯路口你注意着点时间就好,其他方面不用太在意,就和你正常开车一致就行。” 说完,他掏出手机看了两眼,又笑着补充说:“特警支队的兄弟也已经就绪,隐藏在暗处配合我们的行动,万无一失了,放心吧。” 叔川向了然的应一声,更加放松,车也开的愈发平稳了。 二十分钟后,东三环快速路上,苏平抬头看了眼路标,说:“前边大概两公里,曹家坝出口下三环,然后直行。” “好嘞!”叔川向回应道,紧跟着他看了眼后视镜,又忍不住吐槽说:“后边跟踪咱们的家伙,怪外行啊。” “嗯,”苏平点头说:“跟踪普通人其实也足够了,车距保持的不远不近,加上海马车的保有率也挺高的,路上这车不少,所以除非警惕性特别强,否则在这种车多路挤的时候估计也留意不到这种事儿。” “也是啊,”叔川向倒也认同这话:“要不是你跟我讲了声,我特地留意着那车,还真不一定能发现,主要平时也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不会注意到这些。” 苏平嗯一声,此时车已经直行通过了第一个路口,他便又说:“下一个路口直行然后调头,紧跟着右转。” “就是左转呗,不过那个路口不允许左拐是吧?”叔川向问道。 苏平嗯一声。 “得嘞!”叔川向立刻照做。 又几分钟,他俩很快出了三环。而余桥经济发展情况一般,属于很普通的二三线城市,出了三环就是郊区了,地广人稀,属于种植区,个别轻工厂也建在这一片郊区带上。 苏平的目的地,那间小仓库也在这儿,隶属于便衣支队下边的某位线人所有,苏平跑了好些关系才得知此处,并将它暂时借了过来。 小仓库位于山虎轻工业园边上,省道旁边,面积不算大,四百平不到点,平时都租给园区里的小微工厂零时上下货用,所以这会儿苏平临时征用问题也不大,不至于让便衣队的那位线人暴露。 远远看见这仓库的时候,苏平立刻瞥了眼后视镜,目测一下距离,说:“后车距离咱们大约两百米左右,这个距离不算安全,等会儿下车注意点,一下车立刻找掩体躲着点。” “啊?”叔川向愣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苏平轻声说:“对方有可能趁我们下车的时候撞过来,虽然概率不大,但也不可不防。” 叔川向张了张嘴:“不至于吧?不是说他只是帮手吗?没理由这么疯狂吧?跟着我们到了目的地也就差不多了,哪可能真的为了帮忙背上人命官司?” “难说,”苏平摇头说道:“万一是买凶杀人呢?别以为雇来的凶手就多专业,也有不少自认为走投无路的傻缺门外汉、愣头青。 但命是自己的,咱们输不起,所以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你觉得呢?” 叔川向深以为然,立刻连连点头,同时原本放松的身子也缓缓紧绷了起来。 几秒钟后他说:“不行,照着这样的速度,只有两百米距离,我们可能没多少时间躲,如果他不减速甚至看我们下车直接踩油门的话我们最多只有十秒钟。” “停稳后直接拉起手刹,然后迅速开门下车往仓库里跑,仓库小门是开着的,十秒钟够用了。”苏平沉声说道:“不用拔钥匙,附近已经有同事蹲点布控,不会让你车被偷的。现在就先把安全带解了,好争取时间!” “成。”叔川向应一声,右手立刻摸到安全带卡扣上将它解开。 苏平则深吸口气,脸色严肃无比。 他的腿脚不太利索,跑起来说不定会露出破绽,而且跑不太快,十秒钟,有点儿不太够用。况且临近停车点的时候肯定要减速,他们未必能有十秒时间,可能只有三五秒。 只希望,这家伙能别那么疯狂了。 仅仅只是帮手的话,应该不至于才对…… ------------ 第211章 逮捕 两分钟后,叔川向猛踩刹车,将车停在小仓库旁边,随后一拉手刹,立刻踢开车门滚下车去。 苏平同样如此,但一下车,他就险些崴了脚,眉头大皱。 更要命的是,他抬头一看,发现后边跟上来那辆车竟真的一点儿要刹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是踩死了油门…… “该死……”他暗骂一句,着实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真的做出这种选择。 “预计三秒钟后会撞上来,这儿距离铁皮门也就三五米,顶得住。”苏平顾不得那么多,迅速四处瞥一眼发现还来得及后,就赶紧咬牙往仓库打开的小门跑去。 但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叔川向竟连根带爬跑到了苏平旁边,用肩膀驾着苏平的手带着他迅速往小门跑去,不一会儿就钻入其中,然后迅速带着苏平往仓库深处跑。 下一瞬,两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身后那辆海马竟然直接撞破了卷帘门冲到小仓库里。 “艹!分头跑,找掩体!”苏平大惊失色,赶忙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随后立马转身,抬起那条瘸腿,单脚跳着往另一边跑去,险险的躲开了撞过来的车子。 别说,他这般单脚跳着走,速度竟然也不慢…… “卧槽,往哪里跑啊!这仓库都是纸箱子拦不住车啊!”这时叔川向又忍不住大声叫道。 苏平皱眉停下,再一看那海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此刻正在倒车继续往自己撞过来…… “该死!”苏平咬咬牙,猛地掏出枪大声喊道:“停下!” 然而那车却根本不为所动,苏平只能赶忙开了保险,子弹上膛,迅速开了两枪。 那司机还知道怕,赶紧往一边闪躲避开,结果带歪了方向盘,车子屁股一歪朝着另一头转去,苏平便赶忙单脚跳着远离那车,然后继续抬枪,咬咬牙一连开了六七枪,将车的后视镜与前挡风玻璃统统打碎,同时大喊道: “警察!别动!立刻下车投降!” 这司机比想象中要来的疯狂的多,他也顾不得再继续钓鱼什么的了,赶紧先将这人给控制住才是真的。 而与此同时,埋伏在仓库之中的特警们听到枪响,也再顾不得什么,纷纷持枪跳了出来将车包围住。 然而这车的驾驶员竟然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反而一直踩着油门,似乎打算烧胎起步一股脑撞死苏平。 砰!砰!!砰!!! 关键时候,接连三声枪响,车左右前轮与右后轮应声而破,却是三名狙击手同时开枪。 同时有特警飞快的冲到门边,砰的一枪打碎了副驾驶室的挡风玻璃,随后闪电般探出手将车门给打开了,并迅速后退。 他的搭档战友则迅速扑上前一拳打在了那驾驶员身上,随后迅速解开这歹徒的安全带,并打开驾驶室车门。 又有名特警两个箭步冲上前,强行将他从驾驶室上揪了下来,一把砸在地上,随后以膝盖顶着他后腰,飞速将他双手反剪铐上,这才将又揪着他衣服后领把他抓了起来,随后抬起挂在胸前的枪,枪口抵着他后脑勺,厉声喝道: “老实点,别动!” 说时迟,那时快,几名特警配合默契,这一系列动作下来总耗时也不过才十秒左右罢了,且大头都耗费在将他揪下来铐手铐上,而实际从打破副驾驶玻璃到将第三名特警把歹徒从车上拉下来只耗费了三四秒而已。 所以此时此刻,那歹徒带血的脸上,还写满了懵逼和茫然,整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表情。 叔川向同样一脸懵,嘴巴长得老大,仿佛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咽了口唾沫说:“退伍三十年,咱们国家的力量已经强到这种程度了吗……” “术业有专攻罢了,特警们平时接受的就是这方面的训练。”苏平轻声说道,拍拍他肩膀,便瘸着腿走到特警边上,摘下口罩和帽子,随后蹲下身盯着被控制住的,一脸懵逼的匪徒,淡淡的说道: “我,余桥公安刑侦支队副队长,苏平。” “你……你不是吴庆国?”那人瞪大了双眼,忍不住说了句,但出口的却是略偏向中性的女声。 听了这声音,苏平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随后又故作淡定的说道:“从我开枪的那一刻你就应该猜到了。我们再怎么着也不会让作为犯罪嫌疑人的诱饵持枪。更何况,你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们也不可能再真的那他作诱饵。”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那人却傻了一样,不停的嘀咕着这句话。 苏平抿抿嘴,灵机一动,忽然哼一声,冷冷的说:“沈温玲,如今被咱们抓了现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随你们吧,死就死吧……”那人喃喃道:“要杀要剐,爱咋咋。可是,你怎么能不是他?” 苏平猛一握拳,然后冷哼一声,重新站了起来。 但他心跳却加速了不少…… 这个男人,眼前妄图开车撞死他的男人,竟然真的是沈温玲! 苏平原本只是想,这人如果真的只是沈温玲的帮手的话,没有理由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再加上他声音偏女性化,于是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只是没想到竟然直接叫苏平猜中了。 可沈温玲这副模样难不成也是化妆的结果么?如果是的话,这化妆技术未免太可怕了些。 绝对无愧四大邪术之一的名头。 只是化妆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荀牧招来给苏平化妆的人已经相当有能耐了,最终却也只能画个五六分相似,还得靠着口罩和帽子的遮掩,才能在吴庆国不在,没有才考对象的情况下勉强让叔川向看不出破绽来。 可这家伙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了,不仅仅是肤色什么的,就连五官都和照片中的沈温玲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真的是化妆能做到的? 更别说她这会儿糊了一脸的血,也没见脸上的妆容被抹去,很显然这会儿她是‘素颜’状态。 “难不成,是整容?刻意把自己整成男人么?”苏平若有所思。 正想到这儿,仓库外头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刹车声,接着就瞧见车门被人一脚踹开,荀牧从上边跳了下来,然后迅速冲进仓库里头。 跑了几步后,他赶忙立定敬了个礼,对几名特警衷心的感谢几句,这才看向苏平,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崴了下脚,别的事没有,放心吧。”苏平露出微笑轻声说道。 “哦。”荀牧淡淡的应了一句,又看向被特警押着的沈温玲,说:“他就是这次的主谋?” “嗯,而且,他就是沈温玲。”苏平又说。 荀牧又淡淡的“哦”了一句,对特警们说声辛苦,然后完成交接工作,让人把沈温玲押回去,又堆起笑容对各个特警再次道谢并说回头请他们吃饭,才终于转过身,然后板起脸说道:“收队!” 苏平眨眨眼睛,发现荀牧有些不大对劲。 于是他又强拖着瘸腿走到荀牧边上,说:“老荀,你就不问问现场到底啥情况?” “大概看到了。”荀牧面无表情的说:“具体的回头再看看大家的执法记录仪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苏平再次眨眼,又问:“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他就是沈温玲的?” “我自己可以问。”荀牧别过头去。 “嘿,”苏平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儿,戳戳荀牧的胳膊:“生气了?” “别碰我!”荀牧一躲,随后哼了一声:“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咕嘟……”边上祁渊一口茶水直接咽进了肚子里,险些被呛住,一瞬间食管剧痛无比,脸都憋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忍不住又瞥了眼苏平和荀牧两人。 他着实没想到荀牧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咳咳咳…… 默默的伸手插进口袋,他有点儿想把手机给摸出来,但这会儿荀牧貌似真在气头上,万一被发现的话恐怕得出事儿。 所以他果断怂了,只有意无意的拿执法记录仪的镜头对着他们俩。 反正都是拍视频,用啥设备无所谓了呵呵呵…… 荀牧故作冷淡的回了几句,又见苏平疼的满头冷汗,终于忍不住放慢了脚步,自然而然的将他胳膊勾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无奈的说:“你看看你,叫你别逞能,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做,你非不听,非说自己专业…… 这下好啦,受伤了吧!要不是特警队的兄弟给力,外加这沈温玲还蛮外行的,这才被一下控制住,否则怕是咱们全支队人都得上你家吃饭了!” 苏平傻乐,说:“这不是没啥事嘛,你就是瞎担心。” “我瞎担心?好好好,这天没法聊了,以后你爱咋咋我不管了行吧!”荀牧翻个白眼。 “好啊好啊,最受不了你成天在那逼逼叨逼逼叨,干点正事儿整的我十恶不赦似的,成天娘们唧唧惹人烦……” “卧槽狗逼老苏你他娘去死吧!”荀牧骂了一句,险些没忍住直接把他扔在这地上。 不远处的祁渊忍俊不禁,随后回过头,瞥了眼不远处的松哥。 松哥恰好也收回目光瞧向他,然后两人同时发出会心的微笑。 来自前线嗑CP的两人的深厚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腿没事吧?”荀牧问道:“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假?” “不用不用,就扭了一下,很快就好了。”苏平说道,然后迅速转移话题说:“说起来,这一届特警队的兄弟还真了不得嘿,当时你不在现场没看到,哇那配合,那默契,那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太飒太燃了。 可惜我年纪实在大了,不然呐,我非得……” “非得你麻痹。”荀牧今天嘴里脏话不少,像是吃了火药桶一样,直接骂道:“你踏马就是不服老,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狗老苏,上点心吧,就算你心还没老,你身子吃得消这么折腾么?” 苏平又顾左右而言他:“那个……” 荀牧翻个白眼,懒得跟他吵了。 …… 半个钟后,一行人回到支队,且凃仲鑫抽空给苏平看了下腿,擦了点跌打酒,就继续忙尸检去了。 随后荀牧喊上祁渊走进审讯室讯问沈温玲,其他人则在隔壁间看着。 这会儿沈温玲已经多少恢复了点状态,但整个人还是显得十分消沉,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荀牧和祁渊两人坐下的时候,她才抬头看了一眼,说:“不用问了,我不后悔。或者应该说的话,我后悔没做好详尽的计划,我应该先坐等吴庆国把他女儿给杀了,再把吴庆国给干掉的。 也都怪我,人心不足蛇吞象,既想着杀了他们父女俩,又不想真的把自己给搭进去。结果最终,顾不得此,还失了彼,自己被你们给抓了,人却没能杀掉。” ------------ 第212章 中毒 沈温玲很快就被按住,但她却丝毫不慌,也不挣扎,只说:“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我随时可能会死,与其给我洗胃,不如把吴庆国给老娘送过来,让我宰了,然后我乖乖配合你们,交待一切。 否则,大不了就是死呗,死之前能恶心恶心你们也算不亏。” 荀牧和祁渊都没搭理她。别的不说,他们不可能为了救这个女人的命而牺牲另一人,即使另一个家伙也是犯罪嫌疑人。 凃仲鑫很快赶来审讯室,二话不说就往沈温玲嘴里塞了个软棒棒,不停的按压、刺激她的舌根以催吐。 这法子很有效,不一会儿沈温玲就开始不停的干呕了起来,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接着随着凃仲鑫将棒子拔出,她立刻哇的一声吐出了一摊黄水。 刺鼻的酸腐味瞬间弥散开来,让祁渊微微皱眉,但他对各式各样的恶臭也算有了点抵抗力了,倒没有太大的不适。 “没用的。”沈温玲痛苦的说道:“好几个钟了,那玩意儿估计已经到了肠子里,催吐是吐不出来的。” 凃仲鑫抿抿嘴,看向荀牧,说道:“送医院吧,或许还有得救。” 荀牧皱眉,随后点点头,招呼人把沈温玲押送上警车,并直接给武警医院急救部打了电话让他们做好接受准备。 随后一干刑警与凃仲鑫一块儿上车,也往医院赶去。 路上,祁渊忍不住问道:“荀队、凃主任,你们说这个叫沈温玲的,真的吞了百草枯?那玩意儿可是剧毒,沾了量达到了基本就意味着死定了,送医急救也只能拖延一阵子,让中毒者有时间好好后悔好好挣扎而已……” “这种事她没必要开玩笑,当然也不排除故意吓唬我们的可能。”荀牧面色严峻,皱眉说:“同样也有可能她买到的是假药,毕竟百草枯早就已经全面禁售禁用了,虽说不是弄不到手,但想弄到的难度也不小。 但……从她三言两语之中透露出的一点儿消息来看,她应该是用了某种方法将吞咽进去的百草枯限制住了,让她不至于吞服下去之后立刻中毒。 至于具体的方法,其实有不少,还记得那桩袭警案吗?凶手就是用特定的抗酶解淀粉制作成胶囊包裹毒物,就达到了延时中毒的目的。而类似的手法其实有很多,只要思路打开就能想到不少,而且都不难做到。” 祁渊轻轻点头。 正这时,对讲机响起:“报告荀队,报告荀队,嫌疑人沈温玲忽发呕吐,且呼吸困难、手脚震颤,怎么办?” “毒发了,而且这些都符合百草枯中毒的症状。”凃仲鑫皱眉说:“快些吧,赶紧去到医院处理说不定还有的救,但要是晚了导致消化系统吸收了太多的毒物,那就真的没救了。” 荀牧嗯一声,然后抓起对讲机沉声回道:“拉响警笛,全速赶往医院,完毕!” 说着他当先将自己车上的警笛给拉响了,然后用力一踩油门,冲到最前方去开路。 这会儿已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流量显著下降,也让他们的压力小了许多。 十分钟后,一行人感到武警医院,此时沈温玲已经昏迷了过去,两名刑警只能一人抓手一人抱脚将她拉下车,抱到早已侯着的担架车上,由医务人员迅速推到急救室去。 期间苏平瞧了沈温玲两眼,摇摇头说:“恐怕是没救了。不过既然已经送到医院,想来也不会立刻死亡才是,以现有的医疗手段硬让她多坚持几天,问题还是不大。” 祁渊脱口而出:“这么说,还有机会问出她的作案动机什么的咯?” 松哥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这种情况下问得的供词,大概率不会被承认。” “承不承认问题不大了吧,反正她已经必死无疑了,躲得过法律制裁,也躲不过百草枯。”祁渊却说:“只是真相……” “尽力而为吧,能问出动机什么的自然最好,”苏平打断他,说道:“问不出来的话,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太大的关系了。” “很让人好奇啊,”荀牧这会儿也接话说:“她这些年到底遭遇过什么?又或者说吴庆国父女到底干了什么事儿,能让她变得这么扭曲?我觉得她人格都畸形了。” “是啊,”祁渊接话说道:“在吴庆国身边当情人,潜伏了五年,攒了不少钱,然后整容成这副模样,重新回到余桥,用烧的通红的火炭杀害了喝的烂醉的吴慧文,还不惜与吴庆国同归于尽,甚至在动手前事先吞下百草枯。” 松哥从口袋中摸出烟,散了一圈,点上,然后说道:“动手之前服毒,意味着不管吴庆国死不死,她自己是死定了。简单来说,她已经不想活了,能杀了吴庆国最好,实在杀不了也无所谓。” “或者说她有绝对的自信一定能杀掉吴庆国。”苏平吐口烟雾,说:“所以当她发现我不是吴庆国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崩溃,差点疯了。” “仅仅只是迷之自信而已吧?”祁渊说道:“反正从结果上来看她的手法不算高明,计划也不算周全——当然通过整容并且弃用自己原先的身份证这点来看还算是比较聪明且有远见的,但之后就…… 感觉完全是在泄愤,并没有啥周详的计划。” 苏平嗯一声说道:“说的没错。大概是因为吴庆国通过接近于自首的方式寻求我们的保护,让她有些绝望了吧。 或许就算咱们不采用诱饵计划,在将吴庆国押解送去看守所的路上,可能她都会忍不住跟上来,甚至直接开车撞上去。” “那么,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急切呢?”祁渊皱眉问道:“吴庆国就算落到我们手里边,没暴露出他迷尖吴慧文的情况下恐怕也不会被判多久,她完全可以等吴庆国出来不是?”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明白。”苏平说:“从目前的线索看,她给吴庆国当情人是另有目的,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计划着杀人了,从那时候算起到现在,整整六年时间,为什么六年她都等得,这么点日子却等不得? 还有,从她先前的,小祁你说的还算周详的计划看,她虽然计划着杀人,但并不想把自己给搭进去,否则这些年下来她有的是机会动手,没必要等这么久,还特地整了个容。 一个求活的人忽然变得这么癫狂的想寻死,甚至不管能不能杀了吴庆国自己先死为敬……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是啊,这就让人很懵逼。”祁渊纳闷道:“她究竟在搞什么?或者说这段时间里她又遭遇到了什么?以至于她原本的求生欲都统统丢了,反倒一心求死了。” 荀牧摇摇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平的手机忽然响起。苏平便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瞧了一眼,然后指了指荀牧的车示意大家车上说,顺便把车开走不要堵在急诊部门口。 大家都上车后,苏平便接通电话并开了扩音,问道:“小高,有发现?” “嗯,”技术队小高的声音从中传出:“我们经过一连串的跟踪,发现当年吴庆国给她的钱都被她几经周转倒到了一张户主名为‘沈新兰’的农信社的账户名下。 而‘沈新兰’就是当年收养沈温玲的那位拾荒老人,虽然户口已销,但卡没有,还能继续使用。” 苏平嗯一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发现这张卡,在一年前有零零碎碎几十笔不大不小的交易,基本集中在半个月内,花了有五十万,消费单位是西南的一家私立医院,先后做了几个手术。 其中先后分别为,子宫及双侧卵巢切除术、**过多组织切除术、搞完假体植入术和荫帝荫经化手术以及一系列的面部整容手术。 简单来说就是变性加整容,女变男,而且并不需要拥有太多的男性功能,只需要形成男性化的外观,并达到能站立排尿的目的,仅次而已。 不过需要定期注射雄性激素以达到更加接近男性的目的,当然就算不注射问题也不大,无非不长胡子,毛发相对不够浓密,肌肉水平也相对较差而已,总归不是什么大问题。 当然她应当是注射过一段时间雄性激素的,练出了点肌肉,声音也比以往低沉了一些,虽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这一套手术下来倒也并不特别复杂,价格倒也不是非常昂贵,最终连变性带美容,五十万妥妥够了。 而且这一过程中医院并没有采集她的身份信息,也没过问太多,只有消费记录存在,所以我想这里头应当还有一部分钱是被她用来打点关系了。” “知道的怪清楚详细的嘛,”苏平问道:“你们直接和那家医院联系过了么?” “那道没有,是当地的技术队同事和我们联系,说通过人脸识别找到沈温玲了,并一步步查过去发现了那家医院,于是直接对医院进行例行调查。 而正好我这边又查到沈新兰的卡在那家医院的消费记录,和他们一交流,差不多就得到了上述结论。想来他们那边正式的调查报告也应该快传过来了才是。” “噢?”苏平有些诧异:“那边的同事,这回倒是意外的靠谱啊,竟然直接查到了那家医院么?” “不要小瞧别地方的人啊,哪里都有人才,有咸鱼,有老油条,也有认真负责的。”荀牧笑着说道:“这不,人家这就给了咱们一个惊喜不是。” 苏平点点头,然后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了,暂时就这些。” “成我知道了。”苏平说道:“那先这样,有发现再和我联系,挂了。” “好。” 挂断电话,苏平啧一声,又说:“原先还以为仅仅只是整容而已,没想到这家伙对自己这么狠直接做了变性手术,难怪这么平,我一开始都把她认成了男人。” 荀牧皱眉说道:“这么大费周章的变性,只是为了让沈温玲这个人社会性死亡,换另一个身份生活么?” “咳咳,”祁渊没忍住干咳两声,说:“那个,荀队,社会性死亡不是那个意思,这是个新梗,意思是说在公众面前出丑无地自容……” “别学到点梗就在那儿卖弄。”苏平淡淡的说道:“这个词早就有了,最早出现于《殡葬人手记》,大致意思就是亲友与邻居所公认的‘死亡’。人老荀说的没有错,别自作聪明。” “哦。”祁渊挠挠头。 “没关系,”荀牧微笑道:“小祁也是担心我用错梗在外边出丑而已,咱都自己人,倒是不用讲究那么多。” 苏平翻个白眼。 松哥则立刻将话题拐回来,说:“这个沈温玲心思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细腻啊,先是攒钱,然后远走西南,托关系在不动用自己身份信息的情况下完成变性与整容手术,然后再办理假身份证直接换了个身份生活。 这样过了许久,她才忽然杀回来。别说,按照她的计划,先杀吴慧文,再杀吴庆国,然后从容离开,本案说不定还真没法破,能起到类似于无差别杀人的效果,因为人际关系排查很难查到她。 最后,除非她运气不好在其他犯罪案件或者需要检测DNA的行动中被我们取得了基因,如白银案一般时隔多年终于落网,否则……” “别太高看她了,”苏平淡淡的说道:“先不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就算没有丝毫变化,她顶多也只能成功杀害吴庆国,但最终还是逃不过落网的结局。 别忘了,通过银行流水我们已经查到了她做手术的医院,同样当地同事也直接追查到了那家医院,两相结合我们不难获得她变性、整容后的面部资料数据,最终一样可以对她发起通缉。” 松哥挑眉:“倒也是。但不管怎么说她还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可又回到了原先那个问题,这么个稳扎稳打算计了五六年的人,为什么最后罐头却没崩住,一下变得这么癫狂?” ------------ 第213章 内心 半小时后,主任医师联系上荀牧,告知他确认嫌疑人沈温玲毒鼠强中毒,且中毒剂量不小,已然生命垂危,即使配合以支持疗法,外置主动式呼吸机与心脏起搏等意义也不大,恐怕活不过二十四小时。 荀牧犹豫许久,看向苏平。 “看我干嘛?”苏平挑眉说道:“我们可不是病人家属,没权利为沈温玲决定是否放弃治疗。” “可她也没家属了啊。”荀牧说道。 “但她自己有钱。”苏平淡淡的说:“真放弃治疗而引起的舆论风波我们承受不住,她可以死在抢救过程中,却不能死于咱们的‘放弃’。” “她钱也没多少了。”荀牧耸肩道。 “想办法寻找她的亲人吧。”想了想,苏平说:“想点别的法子吊着时间也好,反正放弃治疗这四个字不能由我们刑侦支队,不能由你我下达。实在不行你可以把情况上报上去,让上边的领导拍板。” “我估计悬。”荀牧叹口气说:“她当年是被遗弃而不是被拐卖的,想要找到她亲生父母哪有那么容易。” “试试吧,咱们也就能尽力而为罢了。”苏平说道。 祁渊站在不远处,眨眨眼睛,感觉…… 这两人人设怎么忽然反过来了?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一向特别莽头特别铁的苏队,竟然会顾虑这顾虑那了。”这时候,祁渊身边的松哥忽然开口说道。 祁渊被他吓了一跳,猛地扭头看向他,就见他正好从口袋中摸出烟塞进嘴里点上。 “少抽点吧松哥。”祁渊劝一句,然后又说:“确实有点奇怪,给我的感觉就像荀队苏队两人的性格互换了似的。” “都是有原因的。”松哥自动无视了前一句,说道。 随后他吐了口烟雾,又接着说:“道理很简单,就这段时间,荀队马上要升职了。” 祁渊恍然大悟,重重点头:“所以苏队不想惹上事端,不想让支队陷入舆论风波,影响甚至拖累了荀队。” “嗯。”松哥跟着颔首道:“在这个大染缸里摸爬打滚了二十多年,苏队又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其他他懂,只是不会做,也不屑于这么去做。 但为了荀队,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候,他愿意让自己圆滑一些,考虑的更周到点,放弃自己感到最爽利最痛快的方式……” 祁渊感慨着说:“有时候真的羡慕他们俩的这种战友情,人这一辈子能够结交到像这样的铁哥们,恐怕也再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松哥用力的嘬了口烟,在肺里过了一圈儿,又将淡了许多的烟雾吐出来。 即使听祁渊这么说,即使心里同样感慨,他也只是笑而不语罢了,并没有继续接话。 …… 又半个钟后,沈温玲呼吸心跳停止,医生开始对她进行心肺复苏抢救。 很快又是半个钟过去,沈温玲无任何自发循环恢复的迹象,医师按照相关规定宣布她死亡,并下了医学死亡证明。 然后等了一个多接近两个小时的凃仲鑫立刻招呼人把沈温玲尸体拉走,拉回刑侦支队去。 而荀牧等人也早就离开了,这里并不需要这么多警力,本案许多的取证工作都未完成,他们也不能在这儿浪费太多时间。 只有苏平和祁渊,以及一名法医在陪着凃仲鑫。 等凃仲鑫将尸体拉走之后,苏平又说:“上去陪叔如常说说话?” “好。”祁渊点头。 于是两人拾阶而上,走楼梯来到神经内科楼层,找到叔如常的病房。 此时叔如常正半躺在病床上,啃着苹果,他边上还放了个躺椅,但躺椅上并没有人。 “警官。”很快,叔如常瞧见了苏平和祁渊俩,不由嘴角扬起勉强挤出个难看的微笑,算打过招呼。 “聊两句?”苏平坐到他身边,随后问道:“你家人呢?” “走了,来的是我姑姑,聊了两句,看我没什么大碍,她生意又忙,就给我削了苹果然后走了,刚走不久。”叔川向说道:“案子办完了?” 苏平沉默,祁渊便主动接过话:“嗯,基本确定,是你老婆……咳咳,不好意思应该说是未婚妻,是你未婚妻的高中同学——沈温玲——作的案。” “她?”叔如常一愣:“她读书的时候和慧文关系挺好的呀,再加上都好些年没联系了,得有七年了吧,她怎么会忽然回来杀人?难不成慧文哪里得罪她了么?” “不清楚。”祁渊摇头说道:“嫌疑人虽然已经落网,但她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而且她事先还吞服了烈性农药百草枯,就在刚刚抢救无效死亡了。” 叔如常更加惊愕,嘴张的老大,手里的苹果都差点掉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们也不清楚,嫌疑人已死,受害人同样死亡,另一名受害人吴庆国也一问三不知,”祁渊摇头说道:“所以,真相目前还笼罩在雾里,不清不楚,说不出来。” “那你们能确定真的是沈温玲杀的人么?”叔如常又皱眉问道。 “现在还不能下断言,但十有八九了。”苏平终于开口,说道:“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通知你,杀害你未婚妻的最大嫌疑人,已经死亡。虽说她是死于自杀,不算是还了吴慧文一个公道,但好歹勉强算是个交代吧。” 叔如常沉默几秒,叹口气说:“谢谢了。” “另一方面也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吴慧文与沈温玲之间的关系。”苏平补充道。 “不清楚,”叔如常摇摇头说:“事实上这个问题我醒来后不久,之前那两名警官就问过我了,当时我想了许久,他们走后我还在想,但到现在也想不起来什么。 我只能确定,自打高中毕业后,慧文应该就再没和她联系过,又或者联系过但慧文从来没和我说。 所以我想她们近期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矛盾才对,慧文的性格我也了解,如果她真跟人闹矛盾了肯定会找我吐槽的。” 祁渊轻叹口气,果然在叔如常这儿也很难取得突破。 想了想,他也不打算将吴庆国涉嫌迷尖吴慧文的事儿告诉他,此事尚未完全确定,证据链尚不完整,不到吐露的时候,等尘埃落定后再说也不迟。 当然如果叔川向要告诉他那也没什么问题。 苏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苏平同样沉默,直到半分钟后,才再次开口打破沉寂说:“行,我知道了。另外再通知你一件事儿,你父亲叔川向,被我们依法拘留了,原因是涉嫌包庇。” “我……猜到了。”叔如常抬起头,眼中又有泪光闪烁。 几秒后他接着说道:“我真的想不通,我爸脑袋瓜子里到底都在琢磨些什么啊,我知道他和吴叔叔关系好,但他也不能这么……” 说到一半,他忽然卡壳了,眨眨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又猛地低下头看向苏平:“等等,警官,包庇?凶手不是那个什么沈温玲么?应该不关吴叔叔的事儿吧?我爸怎么会包庇她?难不成……” 苏平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事情蛮多。” “是之前那位警官告诉我的。”叔如常解释说:“吴叔叔被你们抓了,我爸好像也去‘自首’了。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慧文是吴叔叔的女儿啊,他怎么可能会杀害慧文呢?虎毒还不食子不是?至于我爸会包庇吴叔叔我倒是可以理解,虽然我想不通他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这是他会做的事没错。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凶手并不是吴叔叔……但我爸又怎么会犯包庇罪呢?总不能是我爸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吴叔叔犯的罪所以又自作聪明的包庇他作伪证吧?” 祁渊这会儿也忍不住诧异的看向叔如常。 不得不说这家伙猜的还真准嘿。 叔如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咽了口唾沫:“警官……不会……不会被我猜到了吧?这……这特么有毒啊,真要是这样的话那我爸也太冤了吧?” “不,并不冤。”苏平摇摇头:“吴庆国确实犯了事儿,而你爸也确实包庇了他,虽然这里头出了点变数,但一人犯罪,一人包庇总没错。” “到底怎么回事儿?”叔如常觉得自己有点懵,脑袋不大够用了:“吴叔叔他犯了什么罪?” “暂时不方便透露,等确定了再说吧,我们目前也还在调查阶段。”苏平轻叹口气,摇头说:“不多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们……” “等等,”叔如常抿抿嘴,叫住了他俩,犹豫一阵子后,问道:“能……聊聊吗?” “你想聊什么?”苏平顿足。 “就……随便聊两句。”叔如常低下头道:“几年前,我妈去世,不久前我媳妇也没了,现在我爸又要进牢里……” 他挤出一丝笑,却苦涩的说:“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就要孑然一身自己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了。” 祁渊张了张嘴,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抬起的双手最终又放了下去,憋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不是还有别的亲戚么?” “早就不怎么往来了。”叔如常摇摇头说:“本来彼此联系就少,只有逢年过节才聚一聚,感情虽然还在,但其实已经淡了很多了。 偏偏和吴叔叔联手开了个棋牌室,又一块儿炒股狠狠赚了一笔快钱,然后把棋牌室扩张,各自再投资别的产业,基本上除了疫情期间之外每个月都有稳定三五万的纯利…… 之后再碰到我们这一辈的集中结婚高峰期,这家借点钱起房子,那家借一点置办嫁妆,另一家又借一点娶儿媳妇。” 听到这儿,祁渊其实已经心中有数,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果然,就听他啧了两声,随后连连摇头说道: “这感情呐,最经不起金钱考验的了,自觉还款的没几个,我爸其实并不太在意这钱,加上他脸皮薄也就一直没主动催,但心里总归有个疙瘩。而那些借钱的看到我爸心里其实也有个结,再加上我们家情况好…… 讲真,多数情况下其实都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可以共患难却难同富贵。 我爸和吴叔叔其实也意识到这点,所以炒股赚了一笔后,除了棋牌室不多不少的利润大家均分,剩下各自的投资互相之间谁也不说谁也不问,就是为了避免彼此会眼红,影响了大家的关系,这方面他们都很聪明。” 苏平略略挑眉,别说,这确实是聪明人的做法,明知人性很难经起考验,那么彼此就都不互相考验,都知道对方过得好就行了,彼此心照不宣,挺有默契。 叔如常又忍不住说:“可对家里,怎么就聪明不起来了呢?好好的亲戚关系家族关系,弄的现在表面和和气气暗地里波涛汹涌…… 我反正接受不了这种事儿,加上我这人其实也挺淡漠自私的吧,或者说怪极端,和一个人处的好的时候是全身心的好,但关系淡了以后也就那个样…… 所以慢慢的我也就不怎么再和他们往来了,跟几个堂兄弟姐妹也就有点表面上的往来联系,仅此而已了。” 祁渊双手环胸,这叔如常讲了这么多,他究竟想说什么呢? 看向苏平,祁渊却发现苏平也皱着眉头,显然不清楚叔如常想说什么。 这时叔如常却叹口气道:“对慧文,其实也是这样。” “嗯?”祁渊立刻提起精神竖起耳朵。 “警官,你们都听过‘七年之痒’吧?”叔如常别过头去:“我们的感情挺平淡的,但偶尔也会起争执,吵架。 一来二去,每次吵架到后面我都会有浓烈的想要和她分手的冲动,但又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有时也难免想,我和她分手,我们两家的关系恐怕也会很尴尬吧……” 祁渊再次皱眉,难不成他…… 叔如常继续说:“所以时不时,我甚至会泛起一种可怕的、阴暗的,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的想法——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没那么多事了?” ------------ 第214章 林子大了 祁渊咽口唾沫,感到十分意外与难以置信。 这时候叔如常又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害她的意思,但这种想法有时总不受控制的从我内心深处钻出来,让我十分惶恐、愧疚。 我总觉得,我这人怎么能这样呢?真的是……让我自己都感到恶心。所以我只能通过加倍对她好,各方面去照顾她,去理解她,以此来稍稍缓解自己的负罪感。 可这种负罪感依旧存在,与她吵架时的怒火与疲惫,依旧让我心力交瘁,我总觉得日子过不成了,但周围人,甚至包括她自己都还觉得我们两个人恩爱的很。” 苏平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叔如常则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自顾自的说道:“就这样,明明我已经很心累了觉得这段感情就要结束了,甚至几次分手两字已经到了嘴边却因为我这样那样的顾虑与考量而重新咽下去,的情况下,我与她一步步走向婚姻。 你们说,可不可笑,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赶鸭子上架一般的,打算向她求婚,拍婚纱照,领证结婚,就这么将将就就的…… 就这样,我不得不进,同时舍不得也不敢退,就这么走到了这一步。我甚至觉得我们婚后恐怕很难幸福,搞不好没几年就要离婚。” 祁渊这会儿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这个男人说的,会不会也是现今社会大多数人所重复经历的心路历程呢? 这时叔如常声音忽然多了几分波澜:“但偏偏就这样,在看到慧文的尸体的那一刹那,我懵了,我绝望了,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坍塌了。 也是在那一瞬间我忽然发现,原来我已经离不开她,一次次到嘴边的分手其实不过是对吵架的一种报复性冲动,或者说只是想利用分手来获得她的妥协进而获得更多,获得吵架上的胜利……” 祁渊轻轻一叹:“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我想多数情侣在吵架的时候其实都是这样想的吧?” 叔如常却没搭理他,继续自顾自的说: “我明白了,所谓的厌倦与疲惫,其实不过是想要获得更多的惊喜,是一种贪得无厌吃着碗里瞅着锅里的劣根性,但本质上,我还是深爱着她的,我不能没有她…… 可是,晚了,她没了,而我从此只能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继续走下去,不时的回忆起我竟然动过如果她死了这样恶劣的念头,然后陷入愧疚当中让自己难以挣脱。” 说完,他终于回过头,笑着看向苏平和祁渊:“果然,这些话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警官,多谢你们愿意听我叨叨,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话,我也不知道该对谁说才好。” 苏平轻轻点头:“不要想太多,你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好好生活才是最要紧的。” “是啊。”祁渊也立刻接过话,说道:“你这么爱吴慧文,就更改连着她的那一份也好好活下去,过得多姿多彩,这样以后逢年过节,把一些有意思的事儿说给她听,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 叔如常轻笑:“警官,你还信这个啊。” 祁渊挠挠头。 这话他没法接,作为党员可“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他又总不能告诉他说“骗你的只是在安慰你”。 苏平嘴一抿,看出祁渊的窘迫,有些忍俊不禁。 “不打扰你们了。”叔如常又说:“警官,你们去忙吧。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话,尽管打我电话就好。” 苏平轻轻点头,说了声早日康复,就和祁渊离开。 走到楼道上,下了楼梯,祁渊忍不住轻声感慨,说道:“这个叔如常,还挺深情。” 苏平摇摇头:“未必,恐怕只是吴慧文的死给他造成了刺激罢了。这会儿他内心的挣扎我估计也只是一时的,这些情感,用不了多久他又会淡忘。” 顿了顿,他又挑眉:“倒是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怕这家伙想不开啊?” “多少有点吧。”祁渊说:“未婚妻死了,老爸被抓了,和其他亲戚关系又一般,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已是孑然一身,我真担心他会走极端想不开。 反正安慰人嘛,说两句又不损失什么,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这想法,总之就是……害我不知道怎么讲,苏队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苏平面露微笑,轻轻点头:“你很不错。” 祁渊嘿嘿两声。 很快两人走出住院部,继续往停车场走去。 此间事了,也该…… “啊啊啊……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两人本能回头,跟着便同时瞪大双眼。 叔如常身子狠狠的砸在了住院部大门前的水泥地上,鲜血四下溢出,身子也没了个人形…… “这……”苏平愕然:“怎么会,他……” 祁渊眼珠子也不断震颤。 这是他第三次近距离目睹他人坠楼。 他迅速跑了上去,同时也有许多医生冲了出来。 有名老主任检查了一遍后,摇摇头,又左顾右盼片刻,很快发现了身穿警服的祁渊,便过来说:“当场死亡,脑组织都出来了,没救了。” “唉。”祁渊叹口气,闭上眼睛,但眼前却并非一片漆黑,而是刺目的鲜红色。 摇摇头,他重新睁开双眼,看向苏平,问道:“苏队,现在怎么办?”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苏平抿抿嘴说道,但紧跟着他又补充说:“还是得确认下是否是真的自杀,打个电话通知老凃过来一趟把尸体拉走做个尸检吧,咱们上病房看看,再调一份监控。” 顿了顿,他又说:“通知老荀,让他把这事儿……转告叔川向。” “知道了。”祁渊颔首。 …… 叔如常是自杀,这点确信无疑。 随后苏平等人回到支队,荀牧又领着他去看守所,说是要带他看看人间百态,见一见极端情绪。 到了看守所,将叔川向请到询问室,荀牧将叔如常自杀的事儿告诉了他。 他先是呆愣了一会儿,然后眼泪便夺眶而出,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哭着,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后悔吗?”荀牧问道。 “后悔,没有比这更后悔了的!”叔川向终于忍不住开口,然后便抽噎着嚎啕大哭。 祁渊第一次见到哭的如此伤心的男人,而悲伤等极端情绪大多都会传染,看他哭成这样,祁渊也觉得心里堵堵的,鼻头有些发酸。 但他毫不同情叔川向,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早先心里就没有儿子,现在儿子去了,又能怪得了谁呢? 只是可惜了叔如常。 可……要再过一段时间,叔如常得知自己的未婚妻被准岳父吴庆国给迷尖了,恐怕会更加崩溃吧。 …… 晚上。 取证工作仍在继续,因为凶手死亡,没有了犯罪人的配合,取证工作变得相当繁琐。 关键还在吴庆国身上,得知沈温玲自杀身亡,他顿时感到风停了雨晴了,自己仿佛又行了,当场翻供,拒不配合调查,给调查工作增添了不少难度。 凃仲鑫这边倒是给力,可没用,吴慧文当时喝的烂醉如泥根本没有挣扎,加上吴庆国戴了小雨伞,而吴慧文与叔如常属于未婚夫妻关系,曾经也发生过关系,且叔如常那天晚上九点多还上过门十一点才离开…… 唯一的人证沈温玲自杀,受害人吴慧文死亡,吴慧文未婚夫叔如常跳楼,加上吴庆国当场翻供,辩称先前承认自己犯罪是因为想躲过沈温玲的追杀,为此甚至不惜寻衅滋事让自己坐牢。 这就导致很难形成证据链闭环,去证明吴庆国迷尖吴慧文。 吴慧文倒是养了一只猫,可猫又没法说话,也没有人类的思维,没法当目击证猫…… 如果始终无法取得完整证据,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吴庆国迷尖吴慧文的犯罪嫌疑便难以在法律层面上得以确定,恐怕最终只能按寻衅滋事论处。 再加上虽然逻辑牵强点,但他寻衅滋事勉强算“事出有因”,最终可能并不会受到太严重的责罚。 这个结果苏平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 甚至他直接带头在各个环卫站仔细仔细搜寻证据——按照吴庆国先前的供述,他事后将小雨伞打了个结扔到楼下垃圾桶了。 河蟹不负有心人,凌晨五点,法医科遗传学实验室,从搜集到的十多个系了结的青色小雨伞中的某一个里提取到了吴庆国的米青液,并在小雨伞外部检测到吴慧文的DNA。 铁证之下,吴庆国颓然的再次供出自己的犯罪事实。 …… 将吴庆国与叔川向移交检方后,支队再次进入空闲期。 刑侦支队大抵便是如此,忙的时候足不沾地恨不得把拉屎吃饭的时间都给利用上,空闲下来则闲的整个人都很颓,宛若失业一般。 正好上头忽然又吹起了一阵风,要求严查酒驾、毒驾、超载超速等危险驾驶行为,祁渊便拜托荀牧把他安排过去体验一把。 毕竟小时候,他还不知道民警有着如此多的细分警种,各有分工,当时梦想成为警察蜀黍,是既想指挥交通,又想缉凶查案。 虽然现在交警很少直接指挥交通了,信号灯足够给力,即使需要人员辅助很多时候也是交给辅警,而且大多基层干警就是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曾经他也犹豫过自己究竟是要进交警队还是刑警队——咳咳,其实多数人并没有太多选择权,都是从基层综合岗位做起…… 然后荀牧就用看傻子的目光瞧了他两眼,大手一挥,同意了。 于是祁渊便穿上绿马甲上了马路,忍受风吹日晒去了。 他很快就开始后悔,但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 夜里,交警们再次在相对没那么拥堵的路段设卡查酒驾,祁渊拦下了一辆火红色的甲壳虫。 司机缓缓停靠在路边,降下车窗,露出一张还算精致的脸,瞧着二十出头的模样,长挺好看的。 就是两侧面颊浮上了一层层红晕,而且…… 祁渊鼻子抽了抽,闻到一股酒味。 虽然不算浓烈,但他还是立刻皱起眉,拿起机器就要示意女子吹一口。 这时女子却撩了下额边的长发,问道:“小哥哥,如果受伤了用酒精消毒算不算酒驾呀?” “当然不算。”祁渊微笑,并问:“你伤到了哪儿?严不严重?” 同时他手里的机器并没有放下。不管怎么样,不管什么理由,总是要吹一下的,喝了酒就罚,没喝酒放行就是。 “挺严重的。”女子抿抿嘴,却不碰酒精测试仪。 祁渊眉头拧的更深了些,后边还有车在排队,便示意她赶紧吹。 “小哥哥都不问问我伤到哪里了么?你关心关心我嘛,只要你关心下我我就配合你工作。”女子笑着说。 祁渊:玛德智障!劳资刚刚分明问过你! 他并不想用强,于是耐着性子再次问道:“你伤到了哪儿?” “伤心。” ------------ 第215章 过量 话音刚落,已有交警强行将女子拉下了车,拉到一边,但她兀自在那傻乐着,满嘴骚话。 又有交警围着车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管祁渊拿了车钥匙将车往前开了些许,尽量不影响交通和后续的检查。 与此同时,祁渊迅速给荀牧打了个电话告知这里的情况。 虽然暂时来说,毒驾在尚未造成交通事故,或导致他人受伤、死亡的情况下,即毒驾这一行为本身而言还未入刑,并不构成危险驾驶罪…… 但她哪里来的毒这事儿值得商榷。 嗑药本身仅仅只是违法行为,一般只除以拘留最多加以强戒,但若手中留存有较大量的违禁药物,或者收容他人嗑药,就是犯罪行为了。 至于走私、贩卖、运输、制造这玩意儿,更不用多说。 违禁药物不会凭空出现,她能毒驾,就说明肯定有人手里拥有这玩意儿,那么刑侦支队就应该介入,并勒令下辖的缉毒大队调查,同时将此事通知给禁毒办。 作为一个靠谱有责任心的刑警,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换别的地方或许会有同事怪祁渊多事,但余桥刑侦支队绝大多数人都肯定会支持祁渊的做法。 将车开到一边后,那位交警又通知祁渊赶紧过去和他们一块检查检查这辆甲壳虫。 然后祁渊就在手套箱和副驾驶坐垫下边各发现了一包浅黄色粉末,目测每包的重量都在三斤左右,两包一共六斤。 “好家伙,”祁渊嘀咕道:“这玩意儿,如果是毒的话,都够枪毙这小妞好几回了。” “怕是十有八九。”交警瞥了一眼,也没敢接过来,只摇头嘀咕道:“浅黄色,估计制造工艺不大好,又或者杂志比较多,专门针对底层瘾君子的…… 话说回来,好些年没在市区范围内发现这玩意儿了,没想到今天又出现在咱面前。” 边上另一名交警抬手以胳膊肘怼了他一下,说:“少来,前些日子那轰轰烈烈的行动你没留意啊,打出来的这玩意儿可多。” “那次行动我还真没参与……”头一位交警说道,随后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这段路距离刑侦支队也很近,不一会儿荀牧和苏平也赶了过来。 来的不止他们俩,警车就有七辆——六斤面儿,已算大案了,堪比碎尸案、灭门案等。何况背后说不定又有一个团伙。 不过祁渊这回有种直觉,本案恐怕并非团伙作案,而是另有隐情。 毕竟藏东西的手法太拙劣了,驾驶人本身又疑似毒驾,还是在这种严打期——要知道今儿可不能算是突击检查,已是工作第四天了,后边真要有个有组织犯罪团伙,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见,还傻傻的继续撞上来。 一列警车很快在路边挺稳,苏平当先下车,迅速冲了过来,大致了解了下情况,随后轻轻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几秒后他忽然又瞥向祁渊:“说起来……可以啊你小子,跑来交警队体验生活都能碰到这样的大案,牛批?所以你才是支队里大家一直盛传的那头柯南吧?” 祁渊:??? “啧,我说呢,咱们总莫名其妙碰到各种乱七八糟的案子,跑海里捞证据能捞一具沉尸,吃火锅能吃出投毒案,带你去射个箭还能碰到起坠楼案…… 这种事儿别地一年到头难得砰几次,遇上了都叫‘史上最快出警速度’,到了咱这儿倒好,成天破纪录玩。” 祁渊脸部抽搐,无言以对,干脆自嘲说:“所以我叫奇冤啊,这不一堆人找我申冤来了。” “得了吧你!”苏平翻个白眼,然后看向快步走过来的荀牧问道:“怎么样?” “经过试纸测试,是二乙酰吗啡没错,纯度还不清楚,但按经验应该在百分之五十以上。”荀牧点点头,立刻回答说:“连袋子一共3193克,够枪毙好几回了。” “还真的是啊……”苏平捏着下巴,侧目看向边上的女孩。 她在一旁手舞足蹈,甚至开始脱起衣服来了。 “啧!”苏平皱眉,对祁渊使了个眼色。 祁渊会意,取了一件外衣,然后大踏步往女人那边走过去,套麻袋似得将衣服往她脑袋上一套,然后又迅速取出手铐将嫌疑人双手反剪到背后铐上,并厉声喝道:“老实点!配合调查!你涉嫌毒驾、运输独品,现依法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你要拒不配合,将进一步……” “别说了,”边上的交警对他努了努嘴:“她好像睡着了,靠在我身上一动不动的。” 祁渊:…… 没办法,他也只能横抱起这名女子,迈开腿快步走回苏平和荀牧身边。 她还穿着短裙,祁渊还得提她压着裙子的下摆,怪不好发力的。 好在祁渊这一年也挺注意锻炼,路也不远,十几步罢了,对他来说也不算勉强。 见他横抱着嫌疑人回来,苏平纳闷的问道:“咋回事儿?叫你把嫌疑人逮回来,你咋直接抱过来了?” “她睡着了。”祁渊解释。 “上一秒还又闹又跳,下一秒就睡着了?”荀牧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苏平斜了祁渊一眼:“你不会在那外套上下药了吧?” 祁渊:…… 他解释说:“苏队,这外套我是从你车上拿的。” “那就是老荀的了。”苏平点点头:“老荀你咋回事儿?几天没洗澡了?瞧瞧,把人家小姑娘薰晕过去了都。” 荀牧眼角抽搐:“老苏你今天不对劲……老实说吧,又有啥喜事?” 苏平嘿嘿一笑,却不肯说。 荀牧见了也不追问,只说:“带医院吧,同时做个血检,等她醒了再讯问她。车子就叫痕检科好好勘察过一遍,剩下的听缉毒指挥吧,这方面他们专业。” 苏平嗯一声,点点头表示没意见,只问:“我俩呢?” “去医院吧。”荀牧想了想说:“我有种直觉,这桩案子,不仅仅是涉毒这么简单。所以就这么决定了,缉毒查毒,咱们查案。小祁你呢?一块?” 最后一句却是他扭头向祁渊说的。 祁渊抿抿唇,说:“我这边工作还没完成呢,毕竟是我求着过来的,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那你对这案子感兴趣不?” “嗯,怪多疑点的。”他点点头,接着又看向那帮交警,目光来回游弋,很挣扎的样子。 “那就得了。”荀牧摆摆手:“走吧,交警队这边我打个招呼就好了,回头你要对他们的工作还感兴趣的话我再安排你过来帮忙。”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咱就不回头了,还是一往无前向前走吧!” 荀牧笑而不语。 苏平则吐槽道:“切,三分钟热度。” 祁渊有些不好意思。 他很快脱下了身上的荧光马甲,又把交警队给配发的装备还了回去,打过几声招呼,言说这桩案子完了请他们吃饭,就屁颠屁颠跑刑侦支队这边来了? 苏平摆摆手让祁渊坐后排,看着点那女的,就就直接系好安全带点火起车,迅速往武警医院开去。 由于路上到处都在卡点差酒驾,交通难免受到一点影响,所以这会儿哪怕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也还蛮堵的,苏平不耐烦了,把警灯往车顶上一怼,直接拉响警笛。 近年来驾驶人综合素质都有了显著的提高,听到警笛,还是有不少人主动让行的。 嫌疑人依旧熟睡,甚至将脑袋都靠在了祁渊肩膀上。祁渊有点儿尴尬,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推开。 “这女娃子,还挺俊。”苏平瞥了后视镜几眼后,有些意外的说道:“对了,听现场的交警兄弟说,她一直喊你小哥哥还让你追她嘞!她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咳咳,别听他们断章取义,瞎说的都是,她嗑药了,没脑子呢。”祁渊赶紧说道:“咋不干脆直接说全世界姑娘都喜欢我呢?” “不一样不一样,那不一样。”荀牧也接话插嘴说:“这小姑娘谁都不找偏偏就盯着你,搞不好人家真的看上你了哩!” 祁渊翻个白眼:“得了吧,我对这样的瘾君子不感兴趣。” “也是。”苏平点点头:“沾上这玩意儿,这辈子全是毁了,离她还是远一点儿的好。” “是这个理。”荀牧也说:“老苏说的没错,这样的人可千万要不得,别被拖累了。哪怕她是被人套路或者别的原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嗑了药,那也只能说值得同情而已,但同情可不是婚嫁的理由。” 祁渊:??? “不是,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啊!”祁渊哭笑不得:“咋还一唱一和的配合上了嘞?” 苏平荀牧两人对视一眼,尔后苏平迅速转头看向前方马路,又啧了一声:“得,看样子你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单身不单身的……得,这心态倒也挺好,你自己看着办就是,我们也没必要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了。” 祁渊眨眨眼睛,没忍住做了个死:“苏队,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你自己。” 苏平双眼瞬间瞪得滚圆:“找死?” …… 半小时后,祁渊等人抵达武警医院,而那名疑似毒驾的女子依旧没有醒来。 祁渊征得荀牧同意后,用那件外套包裹住她的腿横抱起来迅速跟着苏平往指定位置跑,很快就抽完了血,随后又给抱到急诊医学部内科病区治疗室。 “各方面体征还算平稳,没什么大碍,应该只是喝太嗨了。”医生大致检查后说:“等血检结果出来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到时候我再看看具体的治疗方案。” “行。”苏平留下一个字,就默默的在一边等候起来。 祁渊站在边上,双手抱着膀子,静静的看向这女孩儿。 她五官着实太精致了,单独拎出来看眼睛嘴巴鼻子,都足够好看,搭配在一块儿也十分协调。 此时她面颊因喝酒而泛起红晕,少许细细的绒毛被汗水打湿贴在侧脸,瞧着别有一番风味。 这女孩儿的颜值,在祁渊从小到大见过的姑娘当中至少能排上前五。 可惜了,染上毒,车里还翻出三公斤多的二乙酰吗啡,长得再好看也没什么意义了。 祁渊倒是没有别的特别的想法,纯粹觉得惋惜而已。 颜值即正义这话虽然有些绝对,但不得不承认,好看的人多数情况下都能得到优待。 当然也有可能因他人嫉妒心作祟而收到苛待苛责,比如说什么长这么好看肯定是出去卖的等等。 祁渊属于前者,对好看的生物本能优待,同时也在竭尽全力去学着尽量保证公正乐观。 “怎么?”苏平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祁渊的背后,见他一直盯着女孩,便问了他一句。 “刚好想起一件事儿,”祁渊回答说:“如果她真的被人给套路了,车里两袋违禁药品也不是她的,那她要怎么自证清白?” “你啊你,”苏平听了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被女色糊了眼睛啊小祁,要怎么自证清白是她的事不是你的,我们要做的只是收集证据还原真相而已。” “我明白的?”祁渊点头:“难免有些感慨罢了。工作起来,我会保持冷静客观。” 苏平啧一声,撇撇嘴说:“那你最近感慨有点多。” 祁渊笑笑不再接话。 又过了一会儿,这女子的血检结果出炉,报告单显示她喝的酒还真不多,并没有达到醉酒标准。 但她体内的二乙酰吗啡含量奇高,高到甚至不能说她嗑药了,应该说急性中毒,这还来的更准确些。 “厉害啊,她这究竟是怎么搞的?”荀牧瞧着报告单啧啧称奇:“虽然还没达到死亡线,但这已经是个相当危险的数字了。” “不知道啊,”祁渊摇摇头,又纳闷道:“也不对劲啊,她开始时开车都还是稳的,和我对话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是聊了两句以后才忽然和变了个人一样…… 按理说她真要嗑到这种程度的话,别说开车了,路怕是都不好走吧?这样她还不得在大马路上画龙呐?” “怎么,”苏平问道:“你怀疑血检结果?” ------------ 第216章 背景 “那哪能呢。”祁渊赶紧说道:“血检结果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我寻思着我刚拦下她的时候她药性应该还没发作才对,否则,就后边直接能叫她晕过去的强力药效,也没可能支持她开车开那么久。” “也是。”苏平点头说道:“所以她应该是不久前才刚刚经口服或注射的方式摄入的药物,而且时间上估计不会太久,甚至可能就是刚上车时才摄入的药物,并且开了没多久就被你拦下。” 荀牧接过话:“我会请交警队的兄弟帮忙查查这辆车的行驶轨迹,大致判断出她大概是在哪儿摄入的药品。” 苏平嗯一声,想了一会儿后又补充说道:“还有,刚刚被小祁打了岔的,险些忘了,咱们现在继续琢磨琢磨。” “什么?”荀牧问道。 “剂量,”苏平说:“药物剂量有点大的离谱了,接近致死量的毒物,这是想自杀吗?还是第一次嗑嗨了没掌控好量?” “不太可能,”荀牧摇摇头,想了想后又补充说:“不太可能是第一次。 据了解,二乙酰吗啡这类传统的药物,大多数瘾君子第一次服用非但不会觉得嗨,反而还很痛苦,尤其是服用剂量相对较大,偏偏又还没达到足以完全麻醉、抑制神经中枢的水平的,更是痛苦不堪。” 祁渊仔细思索一小会儿,随后脑洞大开,问道:“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什么的?” “又来?”苏平翻个白眼,撇撇嘴无语的说道:“我说小祁啊,怎么是个案子你都能想到栽赃陷害?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栽赃陷害,大多是犯罪人走投无路下拼死一搏才会做出的选择,罕见有作案之初就直接作出布置栽赃陷害给某人的。” “呃,不是,不是那种栽赃。”祁渊赶紧解释说道:“怎么讲呢……哎呀就是不是让这个嫌疑人顶罪什么的,而是想要想办法套路她染上瘾这种。” “这么说倒是有点儿意思。”苏平捏捏下巴,但紧跟着又摇头说:“但也不太对,二乙酰吗啡这类传统管制毒物药性太过强烈,不适合用欺瞒的法子下药,反倒是许多新型药物这种情况比较多见点。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套路吧,他们这帮人经验都丰富的很,该下多少分量心里都有数,哪里会一下投这么多的?这哪里是要套路别人成瘾,分明是想杀人了。 再退几步,就算套路下药的人是新手,这么大量的药物投入到酒里,保准抿一口就能知道肯定有问题,哪还能一口闷下去的?这姑娘又没喝多少酒,没醉到给啥喝啥的程度。 更何况就算这也能强行解释过去,那两大包二乙酰吗啡怎么解释?套路也没可能拿三公斤多的药去套路的吧?你当那些人是做慈善的药物免费白送?” 他一张嘴机关枪似的叭叭叭说的特别快,除了换气中途压根不停歇,祁渊几次眨眼睛都没能插上话,只好任由他说完后,才挠挠头问道: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新手没可能一口气嗑那么多,如果是老手的话一次吃多少她心里应该有数也不至于一口气嗑那么多,又不是某些无良的家伙给她下套路……那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荀牧摇摇头:“或许只能等她醒过来再问她了。” 苏平也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后缉毒队的兄弟也来到了医院,向荀牧和苏平了解情况,然后将两大袋药物取走带回去勘察了。 祁渊忽然想到一件事儿,问道:“对了荀队、苏队,那个啥,关于独品定罪量刑……貌似都只看重量不看纯度的?” “大体上是。”荀牧耸耸肩说:“举个极端点的例子,面粉厂里有人搞这玩意儿,结果不小心把一公斤二乙酰吗啡洒进了五十公斤面粉里,然后运气更不好些被我们拦截了这袋面粉,那可就算是五十一公斤独品了。” 苏平接话:“老荀这个例子有点夸张,不过大致意思是这样。反正量刑上有两个重要的客观要件,第一个是被发现的东西确实被判定为独品,第二个则是被判定为独品的赃物的重量。 而二乙酰吗啡这玩意儿嘛,到底多少纯度会被判定为独品也不好说,我也没有具体的标准,一公斤那玩意儿掉进五十公斤面粉里,也未必会将这五十一公斤的混合粉末全部视作毒物。” 祁渊眨眨眼睛:“那要有人不小心踩到了屎,屎里有毒,该不会……” “噗,”荀牧没忍住笑出声,尔后忍俊不禁的说道:“你这例子举的还真是极端,屎里有毒哈哈哈。” 苏平倒是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道:“这种情况下,就得根据这个人的行为轨迹与交际圈子、银行流水还有本人是否染有瘾头甚至是屎里头药物的占比及大概纯度等等,结合多因素进行综合判断才行了。 简单来说,如果最后确定他是无辜的,确实只是不小心踩了屎,那没事。但如果他是假借踩屎故意转移里头的一点点毒物的话,哎嘿。” 祁渊忍不住扶额:“那玩意儿要真沾了屎还有人能吃吗?” “难说,”荀牧耸耸肩:“真要瘾头发了我觉得他们恐怕不会嫌七嫌八,那会儿都该六亲不认了,别说只是沾过粑粑,就算是混合着那玩意儿让他一块吃下去说不定他们都会捏着鼻子认。” 苏平叹口气:“彻底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扭转人的思维,并瓦解掉人的意志力,这是这类药物最恐怖的地方之一。” “是的没错。”祁渊打了个寒颤,立马连连点头。 想了想,祁渊说道:“那个,苏队、荀队,不知道这人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不然我来看着她吧,你们先去休息或者忙别的事儿,等她醒了我再通知你们过来?” “也行。”苏平没什么意见,点点头答应了,随后又说道:“你也不用太累了,人用手铐铐着呢,除非她发狠掰断自己大拇指否则肯定跑不了,你只要别睡过去就没啥问题。” 祁渊轻轻颔首。 荀牧也拍拍他肩膀说:“那么,交给你了。” 原先他和苏平都以为这女人只是暂时晕过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醒来,那还能第一时间审讯审讯她,但没想到她毒物摄入剂量竟然大到这种程度,恐怕今晚都醒不来了,那他们自然不可能在这儿耽误时间。 他俩本来打算叫个人过来守着,但既然祁渊主动提出这事儿,他们也就不客气了。 于是祁渊目送他们离开,便在病床边上坐着。 又过片刻,有医务人员过来表示这个女人的急诊转住院手续已经办完并且病床已经腾了出来,他便配合医务人员一块把女人转移到了住院部神经内科病区。 不久后又有一声过来询问具体情况完善大病历,可惜对此祁渊也一问三不知,医生也只好先行离开,去研究她的各个调查报告单去了。 祁渊便在一旁坐着,掏出手机刷刷新闻,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他感觉自己等了许久,但瞥一眼时间也不过才过去了半个多钟罢了。 好几个“半小时”过去,时间才终于来到了十一点半,苏平再次来到住院部,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祁渊闻到了那里头散发出来的香味。 “呐,给你带了一份炒米粉,支队门口的,味道老好了。”苏平将袋子递给他,笑着说:“另外还有一斤烧鹅,知道你喜欢酸梅酱,特地让他多给你装了两袋。饿了吧?快些吃!” 祁渊眨眨眼睛,赶紧站起身接过袋子,说道:“谢谢苏队!” “还瞎客气些什么,吃吧。”苏平拍拍他的肩膀,然后问道:“这妞一直没醒过来?” 祁渊摇摇头:“没呢,医生过来看了几眼,还请麻醉科的医师过来做了个会诊,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恐怕得至少十个钟才能醒过来,现在他们就是给她强心利尿扩血管,以加快药物代谢。” “行。”苏平点头说声知道了。 祁渊又问:“你们那边呢?查到什么了吗?” “不告诉你。” 祁渊:??? 苏平哈哈大笑:“你先吃吧,吃完再说,否则你都没心思吃饭了。” “哦。”祁渊挠挠头,只得赶忙将餐盒一一打开,然后又抬头问道:“苏队你不吃吗?” “吃过了。”苏平连连摆手示意祁渊自个儿吃。 但他来的路上其实也就只啃了几个馒头而已。 祁渊也不在客气,大口大口的扒拉起炒粉——这段时间交警队可忙,他晚上也只是吃了份泡面罢了,这会儿肚子还挺饿的。 三两口将炒粉扒拉完,他又将手套递给苏平一个,呵呵的傻乐着笑两声,随后又指了指烧鹅。 苏平一愣,随后摇头失笑接过手套戴好,抓起一块鹅肉。 祁渊便将酸梅酱倒在盒子盖上,然后也戴好手套,和苏平一块儿吃。 一斤鹅肉其实不多,刑警吃东西的速度又快,不一会就只剩下骨头了,祁渊起身将垃圾处理掉,洗洗手擦擦嘴,才接着问道:“苏队,怎么说?你们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还没那么快,不过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苏平摇头说道:“已经锁定嫌疑人名叫施恩申……” “哈?”祁渊有些错愕,忍不住打断苏平问道:“拼音也能做名字?” “什么拼音?” “施恩申啊。”祁渊眨眨眼睛。 苏平还没反应过来,又念了两句,然后忽然抬手扶额:“你的关注点有点奇怪。” “不是……”祁渊问道:“她亲人朋友都没说过这个梗的吗?” “没有,我没管这块,他们直接告诉我结果的。”苏平笑道:“支队里没有几个人敢像你一样跟我玩梗开玩笑。” 顿了顿,他接着说:“好了,言归正传,别打岔。 这个女嫌疑人名叫施恩申,今年二十七岁,单身,是个美工画手兼职建模师,收入还算相当可观,年收入在二十五万以上,没有房贷车贷压力,又是自己一人单身不用养家糊口,可以说她在我们余桥能过得相当滋润了。 再加上她眼光还算不错,先前地铁还没通的时候就说服家里借了她些钱投资了几套房,去年房市疲软之前又果断出手卖了出去,狠赚了几笔,年底又入手了黄金,在最巅峰时卖出…… 总的来说这人非常有商业头脑,是个狠人,能算精英,所以自身的经济条件还是相当高的。 年初她全款买了套房,买了辆车,现在存款还有四百多万,条件优渥的让同龄人都有些眼红。” 祁渊忍不住瞥了眼病床上的施恩申,眨眨眼纳闷道:“她二十七岁了?还真看不出来,总觉得瞧上去顶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苏平没接话。 想了想祁渊又问:“话说她钱不少,怎么就买个甲壳虫开啊?” “你以为甲壳虫很便宜吗?”苏平斜了他一眼:“况且人各有志,有的人对车不感兴趣只当做是代步工具。 又或者第一辆车想先买辆便宜点的开个两三年练技术,这样操起来也不太心疼,等技术上去了再换辆更好的车也说不准。毕竟咱们余桥现在申请车牌还是容易,不像那些一线城市还得摇号,麻烦得很。” 祁渊哦一声,想了想又问:“简单来说她手里的钱来源都还算明了?” “是的,每一笔都能查到,不是工资就是投资所得。”苏平点点头说道:“如果她没藏有其他钱的话,那我估计她应该没有啥灰色乃至黑色收入。” “所以那两袋毒物……” 苏平摆摆手打断他:“现在还不好下结论,说不定人家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呢?又或者还有其他的并非以她实名注册的银行卡?或者以现金形式保存在其他秘密窝点中?这都不好说的。” 祁渊嗯一声,又道:“简单说就是,截至目前,咱们依旧不能完全坐实她的罪证,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得到的线索都有些模棱两可?” “倒也不是。”苏平想了想,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子,随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说你听……” ------------ 第217章 讯问 祁渊立刻凑耳朵过去。 “施恩申生活方面比较简单,单位、家里、酒吧,三点一线。”苏平压低声音说道,时不时还顿几秒,瞥一眼病床方向,然后继续说: “她非常喜欢喝酒,基本每天下班回家后都要去家楼下那间酒吧点两杯鸡尾酒,慢悠悠的坐上半小时然后才走。 她点的最多的是daiiri cktail,偶尔会点长岛冰茶,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要杯干马天尼——那家酒吧的调酒师对她有意思,所以一直关注着她,这些事记得很清楚。 而且基本上,她也只去那间酒吧,下班开车过去,喝酒,步行回家,第二天再去上班这样子,十分规律。极少数时候受邀去别的酒吧聚会,回家都会找代驾。 但今儿她却并没找代驾,而且她本想点鸡尾酒,却被身边的小伙伴叫住了改喝的马爹利和朗姆酒。 另一方面,生活简单也意味着她人际关系简单,圈子相对小,很好排查。而圈子里头,有那么一个女生跟这一个圈子格格不入,并且小圈子里有传言称这个女生不干净——当然不是那种不干净,而是指她染有毒瘾。” 祁渊若有所思,又听苏平停下,就知道他是打算考校自己了,便开口接话问道:“这个女生什么情况?” “具体调查还没展开,不清楚。”苏平摇头:“目前只知道,施恩申的圈子基本都是中产家庭,而这个叫易安安的小姑娘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出去打工了。” 祁渊一愣,又问:“她和施恩申什么关系?” “同学,小学到高中,玩的还不错,算发小。”苏平说道:“有点奇怪的是,施恩申从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读的是贵族学校,每年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开销加一块得有个二三十万的那种。” “噢?”祁渊摸出笔记本将这条信息记下,然后纳闷的问道:“易安安高中没毕业就辍学出去打工,估计家庭条件应该不会太好,否则怎么也不能同意这事儿。 但要家庭条件一般,怎么读得起这种学校,和施恩申做同学?就算是穷读除了学费等必要花费外什么都不交,对于普通家庭来说恐怕也很吃力吧?” “是这样,所以关于易安安的家庭条件,我让人去做重点调查了。”苏平说道:“另外,今晚的聚会属于高中同学聚会,所以易安安也在,而且她还是聚会的发起人、组织者。 不论当时她是怎么和这些人成为同学的,时至今日,易安安也算凭借自己的能力重新爬回了这个圈子。 圈子里大部分人也对她保持尊重,目前只有三人在问询时对她表示不屑,且这三人都在明里暗里隐晦的表示怀疑她可能吸独,但不肯做正面指证,一问就装傻。” “这种情况下,能对她做毒检不?” “已经派女同事去了。”苏平说:“我来的时候她们也刚好出发,很快就能出结果。” 祁渊又将这条线索默默记下,看了两眼笔记本又继续问:“施恩申父母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电话里聊了几句,这会儿正在往支队赶,晚些时候老荀估计会带着他们过来一趟。”苏平继续回答: “不过他们对施恩申的近况也不太了解,问询意义不大,只保证说自己女儿绝对不可能吸独,但……毒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事实胜于雄辩。 当然,老凃那边现在也在加紧对施恩申的血液、尿液与毛发进行分析,以推测她是初次吸食,还是短期内吸食,亦或者是长期吸食的。” 祁渊有些意外:“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当然。”苏平点点头。 祁渊又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对了苏队,你……为什么主动和我说这些?” “你发现的嫌疑人,这桩案子当然由你主办。”苏平笑道:“你也得试试去独当一面了。当然,案件性质特殊,牵扯还大,我们都会力配合你。另外缉毒方面的工作由缉毒大队负责,你只要侦破此案本身即可。” 顿了顿,他又叹口气,说:“可惜了,对缉毒工作而言,他们恐怕已经失去了最好的破案的机会——施恩申昏迷至今已有三四个小时了,昏迷也就意味着失联,就算她真是该团伙中重要一员,她的上下线恐怕也已撤离。” “也就是说……”祁渊皱眉问道:“很难逮到其他同伙?” “嗯,但缉毒那边会力去逮。”苏平说道:“如果真逮不到其他人,而施恩申又确实在主动运毒,那么……这三公斤多的毒物,罪责都得她自己一个人扛,那就死定了,没别的可能。” 但说起来还是那句话,这些事儿你不用多管,你只要负责侦破此案本身就好了。” 祁渊挠挠头:“我行吗我?” “不行也得行。”苏平斜了他一眼:“别忘了,你已经转正了。” “哦。”祁渊却也没多推脱,直接点头,然后又捧着笔记本看了起来。 仔仔细细看过两遍,问:“苏队,还有别的什么线索没有?” “就这些了。”苏平摇头说:“调查工作才刚刚展开,而且头几个钟还好一点,正好下班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家里,电话联系各种也都方便,但再往后时间就比较晚了不好搞,所以线索不多。” 祁渊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苏平也没打扰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不多时,他忽的一挑眉头,说:“这小妞要醒了。” “噢?”祁渊侧目,就见施恩申的手脚抽了抽,同时床边的监护仪也显示她呼吸心跳频率都快了些许。 于是祁渊就问道:“她要醒过来,就能直接审讯了吧?” “不能做正式的讯问,以她现在的状态取得的证词也很容易被判定为无效证词。”苏平说道:“不过和她聊聊,明确下接下来的方向还是没问题的。” 祁渊颔首。 苏平又叹口气:“可惜,医生竭尽力帮助她加快代谢,快速排毒,却也等到了现在她才有醒过来的迹象,要能早两个钟醒就好了,说不定还有机会逮住人,但现在…… 唉,就算她是独贩子,也已经晚了,恐怕难有更大的收获。” 祁渊沉默,没接话。 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 两人都这么沉默下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又过了半个钟左右,施恩申忽然惊醒,猛地从位置上坐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来追我呀,只要你能追上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她脸瞬间一黑,忍不住抬手扶额,低下头去,羞耻的不要不要的。 紧跟着就是发动机咆哮声,周围杂七杂八的问询声,以及祁渊的吼叫。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有个年轻帅气的刑警走到她边上,问:“你醒啦?” 她一愣,抬起头来,打量了眼周围,才发现自己应该是躺在医院里,而除了边上的这位刑警外,床尾处还有个中年人站在那儿。 中年人抓着个手机模样的东西,但个头要大一些,也要厚实不少。 而边上的刑警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最近表情包看的比较多,他差点没忍住,吐出一句“绝育手术很成功”来…… 干咳过后,他继续面带微笑的问:“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施恩申眨眨眼睛,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祁渊反问道。 她沉默几秒,也不知是在回忆还是怎么,最后只摇摇头没说话。 “酒驾。”祁渊淡淡道。 她脸色略微一白:“我只喝了两杯……” “喝两杯也是酒驾,虽然没达到醉驾标准,但后果同样严重且严肃。”祁渊淡淡的说道:“更要命的是……你不仅仅是酒驾,还是毒驾。” “毒……毒毒毒驾?”她被吓了一跳,就要从床上跳起来,但又觉得大脑一阵眩晕,只好以手撑床,坐了好久才缓过劲来,然后问道:“警官你开玩笑的吧?我没吸独。” “血检结果不会骗人。”祁渊脸色缓缓沉了下去,从面带微笑逐渐化作面无表情,语气也逐渐严肃:“单单吸独还好说,关键我们还从你的车上搜出了两大包二乙酰吗啡,总重量达三千多克,这是什么后果,我想你很清楚。” 施恩申表情更加惊愕:“啥啥啥?不是,你没搞错吧?还是说我还没清醒在做梦?怎么可能呢?我哪里会带那些东西啊,警官你别逗我了,假的吧?” 祁渊表情完消失,严肃的说:“你觉得我们会吃饱了撑的跑过来逗你玩吗?” 施恩申咽了口唾沫,双目渐渐失神,缓缓地躺回到了病床上。 “施女士,”祁渊淡淡的说道:“提醒你两嘴,运输这玩意儿可是重罪,五十克就能判死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平均走私五十克二乙酰吗啡就相当于杀了个人,类比下来你相当于杀了六十多人。 这么重的罪,你自己一个人扛不住,奉劝你还是供出自己的同伙吧。老实招供还有一线生机,负隅顽抗真的死定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施恩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深吸口气,说道:“三公斤二乙酰吗啡……说实话确实吓到我了。但我没干过的事你要我怎么承认?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哪里来的啊。” “施女士,”祁渊皱眉道:“你血液当中含有过量二乙酰吗啡,车上还搜出了这样的罪证,且包装袋上分明有你的指纹,你现在就一句不知道,跟你没关系,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她咽了口唾沫,说:“其实我自己也不信……但不信也没办法,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愿意配合你们调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你说那两袋面儿哪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你都不知道那玩意儿哪来的,上边能有你的指纹?”祁渊啧一声,说道: “行了,既然你说要配合,那就老实交代,除此之外没别的配合方式。不交代就别跟我们提配合这两个字。另外,提醒你一句,缉毒工作中时间就是生命,你只有现在这一次机会,等再晚些就算想招供也来不及了。” 施恩申扶额,似乎也觉得头疼,随后她又继续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不然你问问其他问题?我知道的我肯定说。” 祁渊眉心拧的更深了几分。 看她笃定的模样,虽然惊慌但并不多么心虚的神色,以及直视着自己的眼神,祁渊心里都有些动摇了——难不成真的不是她?她是被人陷害的? 可是谁会这么冒险把三公斤多的毒物放在她车上来陷害她呢?这么做未免太冒险了,十有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且大概率会带着整个犯罪团伙一块被捣毁。 甚至如果该团伙连带着陷害她的嫌疑人侥幸逃脱一劫,那这人只会更惨。因为这意味着这个犯罪团伙没办法继续在余桥混下去了,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逃难,放弃现有一切产业。 惨痛的损失,再加上后怕之类的情绪,这帮穷凶极恶的囤货绝对不会放弃这人,把他凌迟处死都不奇怪。 而且…… 如果施恩申说自己被人骗了以为那只是普通面粉还有点可信度,她却直接说完不知道那玩意儿,偏偏袋子上有她的指纹,而且她刚刚被祁渊拦下的时候尚未完失去意识…… 想到这,祁渊立刻哼一声,再无半点动摇与迟疑,只冷冷的说道:“施女士,如果你是这副态度的话,我们恐怕只能在审讯室里谈了。”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施恩申似乎也有了几分火气,声音拔高了一点反问道:“一直说我乐意配合,叫你问点我知道的东西。你哈麻批就是不问非翻来覆去问我这毒的事,我早跟你说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要我重复几遍?听不懂话?” “施女士。”这时苏平走了过来,淡淡的说道:“狡辩没有意义,我们办案只看证据,结果如何并不以你个人意志转移。 所以……你要么乖乖配合我们,招了;要么,提供你与此事无关的有力证据,我们自然会还你清白。” ------------ 第218章 电话 施恩申依旧不说。 祁渊略微皱眉,然后再次开口:“那么说说同学聚会的事儿吧。” “这个同学聚会,是安安发起的,她策划好久了。”这回施恩申非常干脆的说道:“好不容易大部分人都有了空闲,她就订了酒吧咱们一块过去。 只不过……唉,别说现在了,就算是上学的时候,咱们彼此之间其实也都根本少不了各种攀比,这同学聚会,其实无趣得很,无外乎就是换种方式更加隐晦的攀比而已。” 祁渊轻轻点头,这倒是十分正常,许多同学毕业后感情就变味了,变得不再那么纯粹。 这时施恩申继续说:“咱们这帮人吧,一部分在自己家公司帮忙,一部分在创业或者做生意,一部分考了事业编或者公务员混日子,这三类在鄙视链当中都还处于比较高端的水平。 尤其是创业且企业混的还不错,或者生意搞的有声有色的几个,更是站在鄙视链的最顶端,比如安安,但凡同学聚会,基本也都是他们发起的。 当然在自己家公司,而且公司挺不错的,同样也是站在顶端的,不过他们在上学时就是班里最顶尖的那帮人,没什么好说的。 而像混了国企的,或者像我这样签约了大公司的,也都还不错,处于不上不下的水平吧,当然在国企或者大企业当中混了个基层甚至中层管理的说话也能更加有底气一些,就比如我,总体上也算还不错。 再往下就是啃老的还有进了小公司的了,挺惨的,聚会的时候都抬不起头来,更插不上几句话,隐隐被排斥在圈子外头。” 听到这祁渊忍不住撇撇嘴。 看样子,这帮人当中其实并没有交际能力或者说领导能力特别拔尖的人存在,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冷落这几个处于鄙视链较下边的人。 甚至鄙视链都不会在明面上存在。 毕竟他们都是中产家庭出身,即使本身能力不行,家庭人脉还是有些,且父母也会尽量帮他们经营。 所以别看他们现在窝囊,将来说不定就会用上。 而…… 施恩申这番话其实挺没有营养的,刻意在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边详细讲述,让祁渊本能的怀疑,她是另有用意,在故意拖延时间。 等着父母找律师救她么?很遗憾,如今她嫌疑极大,在不能给出有力证据证明此案与她无关之前,律师压根救不了她,拘留是免不了的。 而且她现在还在围绕着这个话题讲个没完。 于是祁渊便轻声说道:“行了,这个问题到此为止,翻篇,换个问题。” 施恩申微微皱眉,但还是点点头配合的说道:“好的,你问。刚刚就说过了,我知道的事儿一定全力配合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最好。”祁渊冷淡的回一句,然后道:“讲讲这个易安安吧。” “她?”施恩申说:“她算是我发小,她爸妈跟我爸妈有点交情。” “没了?” “没了呀,你们还想问什么?”施恩申眨眨眼睛,瞳仁里仿佛满是迷惑。 边上的苏平忍不住啧了一声。 于是祁渊耐着性子接着问道:“她家庭条件应该还算不错吧?” “很好啊,比我家有钱。”施恩申回道。 看样子,她是彻底从喋喋不休模式直接转变成了挤牙膏模式,祁渊问一句她才说一句了。 不过这样也好。 祁渊沉默了三秒,迅速的重新组织了下问询策略并调整节奏,随后继续问道:“既然如此,她高三时为什么忽然辍学出去打工?” “哦,这事儿啊,还以为你们问什么呢。”施恩申说道:“07到09年经济危机你们知道吧?” “嗯。” “她家的产业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但终于还是撑过去了,只是公司也受了重创,强撑到11年,终于没顶住,破产了。”施恩申说:“她爸妈撑了四年,最后竹篮打水,欠了一屁股债,顶不住压力跳楼了。” 祁渊盯着她。 过了几秒,她才不情不愿的补充说:“再后来她就跑去打工了呗,失联几年,才又忽然回来,这时她已经成了个老板,听说是创业成功了,算身家的话好几千万呢。” “知道她做什么吗?” “说是代购。”施恩申道。 “代购什么?” “彩妆、饰品、包包和电子产品咯。”她说:“那会儿代购正好兴起,水货这两个带有浓浓歧视的字也逐渐在除电子产品外的其他东西身上被取代、洗白,她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狠赚了一笔。” 这会儿,施恩申的话又多了起来。 或者说她本就是比较活泼外向的性子,否则在究竟和毒物的双重作用下她也仍旧不可能说出那样羞耻的话来。 苏平抬头望这儿看了一眼,没插话。 而祁渊再次问出个尖锐问题:“有人暗指她吸独。” “谁啊!”施恩申立刻皱眉:“哪个红眼病瞎说?真是,还暗指?有本事明说啊,不就是看不惯人家出去创业短短几年就比很多人爸妈半辈子奋斗都还更有钱了么?我看他们怕是都长在柠檬树上了。 呵呵,有本事就直说,大家一块儿看看到底是谁这么酸。直说又不敢,偏偏在后边逼逼叨嚼舌根,真让人恶心!” 祁渊淡淡的说道:“我们已经请出几名女同事过去给她做毒检了,是真是假,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 施恩申眼珠子一转:“话又说回来了,安安她就算吸独,又关我什么事呢是吧?虽然我俩关系比较好,但不是这么算的啊,硬要污蔑我的话,这和连坐又有什么区别?” “呵呵,你似乎很心虚。”祁渊轻笑:“怎么,预料到毒检结果了?” “瞎扯。”施恩申翻个白眼:“我发现你这人很喜欢给别人脑袋上乱扣各种乱七八糟的帽子,所以提前给你打预防针而已。” “行,随你怎么说。”祁渊平淡的回一句,然后又说:“不过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易安安是否吸独,确实不影响什么,因为你已确定摄入了毒物。” “我都说了那和我没关系,不是我吸的那玩意儿,我是被人给陷害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施恩申没好气的说道。 “谁陷害的你?易安安么?” “怎么你们绕不过去这个话题了是吧?”施恩申啧一声:“律师呢?我要找律师……” “随你。”祁渊无所谓的说道。 立案侦查阶段嫌疑人与律师会见,本就是他们的合法权益。只不过在审讯与需要嫌疑人直接参与的调查过程当中律师无权在场罢了。 施恩申立刻伸出手强硬的说道:“手机还我。” “并没有收缴你的手机,就在床头柜边上。”祁渊说道。 施恩申皱眉,看向一边的床头柜,又瞧着自己被铐在病床扶手上的右手,说道:“给我把手铐解开!你们真把我当犯人了是吧?” “不解。”祁渊耸肩。 “你……!”施恩申气急:“我要投诉你!” “随意,我可以提供具体投诉程序,另外友情提醒,记住我的警号,投诉中会很有用的。”祁渊说道,随后又补充说:“哦,刚有个问题忘记回答了,我们没把你当犯人,是犯罪嫌疑人,两者有区别。” “你TM……”施恩申一阵咬牙切齿。 祁渊走两步拿起她柜子上的手机,递给施恩申:“呐,打电话吧。” “你给我等着!”施恩申放了句狠话,然后迅速解锁拨了个电话出去,喊了声妈,然后说自己被冤枉被欺负了云云。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哭诉了老半天之后,才问她妈能不能过来医院一趟,并帮她找律师。 此时苏平也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随后又踱回来凑到祁渊耳边说:“医生说她暂时还不能出院,至少得在病房里留观一天,确定体内毒物代谢完毕并排出体外。” 祁渊点点头。 随后施恩申也终于挂断了电话。 “呵呵,”祁渊轻笑:“掐头去尾,断章取义,避重就轻,这一套玩的相当不错,你不去开营销号搞新媒体,可惜了。” 施恩申冷冷的看着祁渊。 “现在咱们可以继续了吗?” “继续你妈!”施恩申哼道:“老娘没心情了,要谈你和我律师去谈!” “行。”祁渊也不气,轻轻点头:“我等着。” 目前审讯其实早已经失去了时效性,所以她就是完全不配合,祁渊和苏平其实也并不着急。 片刻后,苏平手机响了。 “呵呵,”苏平看了眼来电提醒,冷笑两声,随后直接接通,开了扩音问道:“褚局?怎么啦这个点给我电话?” “老苏啊,是这样,”这位褚局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你身边没别人吧?” “没有呢,就我一个。”苏平笑笑。 施恩申嘴角扬起,似乎有些得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揪穿苏平的谎言。 “哦,这样啊。”褚局回一句,然后又和苏平东掰扯西闲聊两嘴,就这么唠嗑了起来。 似乎是没听见别的动静,他确定真只有苏平一人,才忽然貌似不经意的问:“听说你们支队有同志主动申请去交警队帮忙查酒驾了?” “对呀,怎么?” “没没没,就是问两句。”那褚局笑呵呵的说:“真是好同志啊,不辞辛苦主动帮忙,瞧瞧,这工作态度多好多积极,那些字老油条都该好好学学!要我说,这次评先评优,肯定少不了这位同志的提名!” “褚局你都这么说了,年底评优考核申请,我肯定把他名字加上去。”苏平不咸不淡的回道,语气听上去有些敷衍。 那褚局却不以为意,又说:“不过……我听说他拦了个酒驾?” 施恩申眼睛闪亮了几分,恢复了些许灵动,还时不时看向祁渊,仿佛在挑衅。 而祁渊则微微皱眉。 苏平瞥了她一眼,然后点头说:“对。” “我还听说,司机并没有达到醉驾标准?” “对。” “那怎么把人直接给拘留了啊,这不构成危险驾驶罪嘛!”褚局用责备的语气说道:“我相信这位同志心是好的,可咱们也不能滥用职权不是,可别让他办错了事毁了前途。” “褚局这是打算干涉我们支队的事儿?” “瞧你这话说的,你这人就是说话难听,无形中得罪了这么多人,否则你……算啦算啦,我可没有干涉你们的意思,只是觉得可惜,多好的苗子,多端正的态度,别让这事儿给毁咯。” “你这是警告我还是借我的嘴警告他呐?”苏平问一句,同时瞥一眼施恩申,施恩申嘴角看上去扬的更高了。 “什么警告不警告的,我哪里能警告你呀,说起来你还是我前辈呢。”褚局纠正道:“提醒,就只是提醒而已。” “哦,提醒啊。”苏平说:“那我觉得大可不必,那位小同志啊,华厅长对他很欣赏呢。” “咳咳咳……”褚局似乎被呛住了。 苏平又说:“另外褚局你怕是被人设套咯,有人想故意整你呢吧?所以故意避重就轻让你了解不了实际情况。” “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人微愣。 “她不只是酒驾,还是毒驾,而且车上还搜出了三公斤多的二乙酰吗啡,包装袋上有她的指纹!” “三……!”褚局一噎:“打扰了,抱歉,再见!” “等等,”苏平忽然说道:“那个,褚局啊,刚我是骗你的。” “噢?”褚局似乎又是一噎,紧跟着隐约听到他松了口气,然后他忽然又责备道:“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能看玩笑呢老苏?你办案不是一向都特别严肃的吗?” “不是这个,再往前。”苏平笑道:“其实我边上有人,只是不说话。” 褚某人:…… “而且我开着扩音。哦对了,还录音了。” 扬声器:嘟嘟嘟! 苏平失笑,摇摇头收回收起,看向面色大变的施恩申,说:“可以啊你,有能耐联系到这家伙。但……看见了吗,他救不了你!” 她面如死灰。 祁渊则忍不住凑到苏平耳朵边上:“苏队,你这么整那位褚局……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苏平嘟哝道:“谁叫他又蠢又笨,偏偏仗着自己背景硬这里搞搞那里蹭蹭的?烦死他了都!难得有机会我还不能吓他一跳?” ------------ 第219章 交涉 祁渊汗颜,只能说不亏是苏队,给大佬打call。 苏平又看向施恩申,微笑道:“小姑娘,怎么样?死心了吗?知道自己犯的罪多大了吗?别说找的虚职副局,你就算找了咱们许局,甚至跟咱们市的书记沾亲带故,他也绝对不敢帮你说话。” 施恩申双目无神,嘴唇微微张开,似乎压根没听进去苏平在说些什么。 苏平也不介意,耸耸肩又看向祁渊说:“等会儿她爸妈估计就要过来了,想好怎么应付了没有?” “说实话,没有。”祁渊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家也是中产阶级家庭了,怎么着至少还有点素质吧?总不能上来揪着我领子就嚷嚷啥的。” “这可难说。”苏平摊手道:“虽然文化程度、收入水平与个人素质总体上确实呈现正相关关系,但凡事并不绝对,何况这事儿关乎到他们女儿的生死大事,他们未必能保持冷静,激动之下暴露本性也不是不可能。” 祁渊咽口唾沫:“那他们会不会打我啊?” “说不定会。” “我能还手吗?” “先防御并警告,还不听直接打,手铐铐上。不小心失手打死了问题也不大。”苏平冷笑着说道:“时代不一样了,早些年我们口碑奇差,所以但凡警察,只要动手不管有理没理舆论都是一面倒的黑我们。 但现在嘛,口碑有所回升,虽然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有些蛀虫在疯狂地拖后腿,但总体来说只要咱们占理那就不怵舆论压力。” 祁渊得到苏平这句话,心里也更有底气了些,点点头。 同时眼珠子微微一转,迅速的瞥了施恩申一眼。 这番话他们俩是故意控制在这样不大不小的声音讲出来的,为的就是说给施恩申听,看她反应。 简单来说就是在演她。 而这会儿祁渊一瞧,果然这施恩申脸色又有些许的变化,说明她并非是完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见状祁渊忍不住轻叹口气,这小姑娘心计怎么这么多这么重呢。 而且到了这会儿他差不多也能确定了,施恩申与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绝对脱不了干系,不是主谋也是从犯。 至于另一人,那个易安安,也有八成可能与本案有关。 剩余两成可能是,施恩申想把她拖下水,同时保住自己的上线下线,故意误导祁渊他们往这个方向去引。 目前线索和判断依据还是少了些,祁渊也说不准究竟是哪种可能。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别的上下线或许能逃,但易安安肯定跑不掉。但如果是后者的话,只能说他们算是白忙活了,而耽误了如此重要的时间的施恩申,真真是罪无可赦,死刑绝对没跑。 …… 二十分钟后,施恩申父母抵达病房。 这一对中年夫妇,保养得倒相当不错。 施母瞧上去也就三十出头,无外乎眼角出现了些许细纹,手背皮肤有些黯淡松弛。 施父倒是没刻意让自己保持年轻,头发中夹杂着不少白色的发丝,脸上也爬着些许皱纹,但腰杆却很挺拔,一身西装干净整洁,上边没有半点褶皱,让人第一眼瞧上去就觉得他是个很精明能干的人。 他们俩表现的还算冷静淡定,进来后先看了病床上的施恩申两眼,然后便努力挪开目光,深吸口气,看向祁渊。 紧跟着,施父忽然对祁渊鞠了一躬,说道:“警官,不好意思,小女不懂事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祁渊一愣。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祁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倒是苏平,直接暴力破局,淡淡的说:“施先生,这可不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也不是懂事不懂事,这是犯罪啊。吸独,**,运独,二乙酰吗啡,三公斤多,要吃枪子的。” 施父咽了口唾沫。 一旁的施母见了赶紧接过话说:“警官,这里头肯定有误会。恩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再清楚不过了,她怎么可能会沾染这玩意儿呢?肯定是有人陷害她!” 祁渊瞥了苏平一眼,暗暗握拳,深吸口气,然后用苏平的言语模板直接回呛道:“抱歉,女士,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许多犯罪分子落网后,他们的父母也是这般说的,说什么这孩子又懂事又乖,不可能犯罪。” “不是,”施母一愣,赶忙说:“这怎么能一样呢?这……” “很可惜女士,”祁渊打断她,声音提高了些许,说道: “事实胜于雄辩,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而真相也并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如果是这样没营养的话,那我觉得大可不必说了,这案子牵扯很大,我们得快些查清楚,时间很有限。” 苏平眼前一亮,看向祁渊,嘴角微微扬起。 祁渊这番话,以及这番表现和反应,让苏平再满意不过了。 他就喜欢这样,看不惯的就硬刚,搞七搞八没意义还浪费时间。 而听了这话施母立刻皱起了眉,这话太不客气了,再加上关心自己女儿,她心头有股无名火当即就熊熊燃烧起来。 但她没来得及发作,施父就立刻拦住她,然后抢白说:“警官,误会了,误会了,我们只是提出一种可能。 确实有可能是有人陷害我们女儿嘛!你们看啊,她人又漂亮,身材也好,各方面条件也不错,有人眼红多正常? 警官,我跟你们说啊,这年头有红眼病的人太多了,不得不防。我知道你们就是想查出真相,我们也是啊,我们不相信恩申会做这种事,肯定有人陷害她,你们要……” “合理怀疑,很正常。”苏平淡淡的说:“但我同事刚刚就说过了,咱们办案,讲的是证据。目前的证据都指向施恩申,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就是施恩申做的这些事儿。” 施父抿抿嘴。 苏平继续说:“当然,你们做父母的,当然也倾向于相信自己女儿是清白的,这点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种主观情绪,并没有任何意义,真相不会因个人的主观意愿而有所转移。 所以,如果你们想要推翻我们的判断,可以,请提供证据,证明施恩申的清白。” “这不是你们的任务吗?”施母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尖利起来,骂骂咧咧的说: “你们警察不就是查案子的?怎么还要我们提供证据啊?要我们能拿出证据来我们直接查案不就好了?还要你们警察做什么?” “没错,我们警察就是查案子的。”祁渊微笑:“但有一点你们搞错了,我们只负责查真相,然后依照真相抓捕嫌疑人,移交检察院,最后由法院作出审判。 至于证明嫌疑人的清白,抱歉这真不是我们的任务,辩护方面,应当由你们和你们找来的律师负责。当然你们要心疼钱,由于是公诉案件,检方到时候也会帮你们女儿找好辩护律师的,这方面你们不用担心。” “你放心!”施母死死的盯着祁渊,眼睛通红,咬牙切齿的说:“我们一定会找最好的律师,给我女儿脱罪!” “抱歉,你又搞错了。”祁渊微笑表情不变:“辩护律师的作用在于保障嫌疑人的合法权益,并尽可能避免出现冤假错案,而不是为人脱罪的。 假使嫌疑人当真能脱罪,那也一定是因为嫌疑人本身就没有犯罪,是清白的,而不是律师有多牛批,能把黑说成白,愣是把罪给说没了。” 施母胸膛急剧起伏。 但她最终还是没发作,反倒缓缓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最后点头说:“行,我们知道了,多谢警察同志提醒。” “应该的!”祁渊继续微笑,但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 情绪控制说起来简单,但其实很难。这种状态下施母还能控制好情绪恢复冷静,显然是个难缠的家伙,如果真要铁了心搞事的话,恐怕也会给祁渊造成不小的麻烦。 而她身边的施父就更可怕了,施母好歹暴走过,放了几句石乐志的狠话,但这施父可是程保持淡定。 “警官,”这时施父忽然说道:“我其实也理解你们,办案子查真相嘛,这是你们的职责,公事公办而已,至于我们其实没有什么矛盾。” “所以,你想说什么?”苏平直言直语。 “我能理解你们的难处,也愿意配合你们调查,如果恩申真的干了这种违法乱纪犯罪的事,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施父说道:“但至少现在还不能直接下定论,对吧?也就是说,我女儿的人身权还是完整的对吗?” 祁渊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施父,猜测他想要说些什么。 下一刻,施父便继续道:“那么……能给恩申换个医院吗?省第四人民医院,也就是余桥学院附属医院,我有个朋友在那儿当主任医师,医术可以说相当高超,我们也更放心点。” 苏平瞥向他,淡淡的说道:“省四院在传染病学方面确实略强于这所武警医院,但神经内外科、循环医学科、普外科等可是被方面吊打。 况且医院的科室结构相当复杂,如果你那朋友不是神经外科的医师的话,恐怕也帮不上你女儿什么忙。” “但我们做生意的嘛,还是觉得有人照应着放心一点。”施父微笑着说:“只是换个医院而已,按理说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有问题,我拒绝。”苏平淡淡的说道。 施父皱眉:“难道我女儿连转院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拜托,现在她只是有一定的嫌疑,还没坐实呢,人身权是完整的,你们……” 苏平伸手进口袋,摸出一张通知书,笑道:“多谢提醒,差点忘了。来你们看看,这是施恩申的拘留通知书,你们看看。” 施父:…… 一旁的施母则再次大喘气。 半晌后,施父也深吸了两口气,问道:“如果我女儿出事了怎么办?” “该负责的自然会负责。”苏平寸步不让。 “好,行。”施父颔首,接着又看向病床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的施恩申几眼,咬了咬牙,腮帮子微鼓,又问:“那我们能在这儿陪着女儿么?” “随意,但请勿靠近嫌疑人一米范围内。”苏平淡淡的说道:“否则,我们可能动用武力乃至警械进行阻止。” “知道了!”施父看了苏平两眼,又看向祁渊,最后将目光落在他老婆的身上,拍拍她手背,说:“你在这儿陪着恩申,我出去打几个电话。” “好……好。”施母颔首,走到一旁拉出一条椅子坐下,看向病床。 她虽然愤怒,但理智还在,也知道未经允许强行靠近嫌疑人得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那和劫囚也差不多性质了,往严重点说,就是被当场击毙也并不冤枉。 同时施父对祁渊和苏平点点头,便转身掏出手机往病床外走了出去。 苏平又招呼祁渊坐下。 祁渊压低声音问道:“苏队,你不是说让我来处理吗,怎么……” “哎呀呀,没忍住。”苏平说道:“不过也差不多,你表现的很好,我很满意,比老荀那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强多了。” 这话祁渊不敢接,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话说回来,那施先生恐怕又去打电话拉关系了吧?” “十有**呗,毕竟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苏平嘀咕道:“但没用,我说了,谁也救不了他,就算省里有人跟他沾亲带故也白搭,甚至了解了情况后还可能敬而远之。” “但这一家子人似乎都喜欢避重就轻。”祁渊说:“万一又有人不大了解情况然后就打电话过来怎么办?褚局也就算了,有些大佬的面子不能不给。” “那就说清楚就是了,大不了客气点,不像对姓褚的那样吓唬他们。”苏平无所谓的说:“至于避重就轻,呵呵,许多生意人的常规操作罢了。 当然,我寻思着他理应也认识不了那么多大佬才对,所以我倒觉得,他应该是去找姓褚的确认去了,问问姓褚的联系过我们没。 他肯定会被姓褚的劈头盖脸一顿骂,所以你瞧,等会他肯定会黑着脸进来病房里。” ------------ 第220章 英雄 果不其然,苏平话音刚落,施父就黑着脸进来了…… 施母太过了解他,一瞧他脸色就知事情不妙,赶忙站起身关心的问:“怎么啦老施?” 施父摇摇头,同时动了动嘴皮子,但却没发出声音。 “这……”施母却看懂了他的唇语,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他怎么会……他怎么能……”施母咬了咬牙,双手握拳,满脸绝望,并忍不住别过头看了眼施恩申。 这一眼看过,施母就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争抢着往下挤。 但她总算还有一点点理智,没把那人、那事给说出来,很含糊的咬牙骂了两句,便捂着嘴不再说话。 而这一幕,祁渊见的多了,丝毫不心疼,甚至有点想冷哼一声。 独贩并不值得同情,想方设法跑关系为独贩脱罪的独贩家属同样如此,毕竟这帮独贩毁了无数个家庭,天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事妻离子散,创造了多少人间悲剧。 当然,除了少数被套路而染上这玩意儿的瘾君子之外,其他因好奇或者宣泄压力等乱七八糟的原因而接触这些玩意的人,同样也不值得同情,一切恶果也皆是咎由自取。 想到这儿,祁渊又走到病床边,冷冷的问道:“想通了吗?招,还是继续沉默?” 施恩申依旧一言不发。 而她父亲却忍不住蠕了蠕嘴唇,最后挤出几句话:“恩申,如果真是你干的,那就……那就……招了吧!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你考虑清楚了,律师也说,如果你真的犯了这事,他根本帮不了你。你现在招可能还来得及,再晚些你就算招了也晚了!” “爸,妈。”施恩申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双眼通红的父亲,以及泪流满面的母亲,说:“我没有泛读,没有的事我怎么招?我是无辜的,被冤枉被陷害的,你们相信我!” “信,我信!”施母重重点头,哽咽着说:“你从小就乖,就听话懂事,怎么可能这么摸不清跑去干这种事儿?” 施父却常常的叹了口气。 这时施母又看向祁渊,猛地给他跪下了,说:“警官,求求你,你们再好好查查,这里头肯定有冤情,我女儿不可能干这种事的,求求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清楚!” 祁渊微微皱眉,说道:“你起来说话。” “警官,”她却仍旧跪在地上:“求求你了,再好好查查吧!你们想啊,泛读无外乎就是为了钱,可我们从来不扣她吃穿用度,要什么给什么,从小就富着养,她怎么可能缺钱,怎么可能为了钱去干这种要杀头的事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不懂事,干错了事,对自己迷之自信跑去吃了那玩意,或者被人套路吃了那东西,不小心染上了瘾头…… 就算是这样,她自己的存款也完全够吸这东西很久很久吧?就算她存款花完了我们也能给她钱啊,她怎么也不会走上以贩养吸这条路……” “说的什么话?”施父忽然开口说道:“她要不小心染上了瘾,我们绝对带她去强戒,怎么会给她钱继续吸?你脑子有坑呢吧?” 但他也只是这么说,并没有把自己媳妇从地上拉起来的意思。 或许他也觉得这种道德绑架的方式会对祁渊有效? 施母总算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立刻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肯定会送去强戒……” “妈,你们在说什么啊。”施恩申说:“我怎么会去吸那东西?如果我真的吸了,手里头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存款?你起来,不要跪他们,我肯定是被陷害的,他们还真能冤枉我不成?” 祁渊再次皱眉。 这里确实有个问题,从施恩申的银行流水看,她理应是清白无辜的,并没有不明来源的资产,而且也没必要为了钱去铤而走险走上这条路。 或许是因为从小被富养的原因,她反而不会与周边人去攀比什么,对奢侈品等也没有特殊的追求。 简单来说,日子过得相当简单、舒坦,生活里的消费也都属于一个相对正常的水平,用的手机也是去年产的华为,甚至每个月工资都花不完,还能存下些许。 从这方面看,她也并不是个追求享乐主义的姑娘,对物质追求不大,相反还挺有理财与经商的头脑。 这样的人,没理由走上这条路。 难不成她真的是被陷害的? 可她的表现太奇怪了,很难让人相信她是无辜的,况且目前还有不少证据指向她,局面对她其实非常不利。 “警官,你听,你听,是不是这个理,是不是?”施母状若癫狂,跪在地上用膝盖爬向祁渊,抓住他的裤腿说道:“恩申她没理由干这种事,她没有动机啊!动机都没有怎么会有行为?她是被冤枉的,她是被陷害的! 给我们一点时间,求求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绝对会将真凶给揪出来,你们不愿意差,我们去查,我们去找凶手,我们去还我女儿清白,只求警官给我们一点时间好不好!” 她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见状祁渊又忍不住长叹一声,然后弯下腰:“女士,你先起来,咱们起来说。” “不,警官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在这儿跪着!”她说道。 祁渊一阵头大,别说,这种行为着实太烦人了。 而祁渊才不会顺从她,只冷冷的说:“你要不起来的话,你说的话我可就统统都当耳旁风一句也不听了啊!” 她立刻如弹簧一般从地上蹦了起来。 祁渊眼角抽搐,想了想,说:“关于被冤枉、陷害这种事,你们不必要太过担心,我们也不会说立刻就把她关进牢里然后吃枪子,不存在这种事,刑事案件的调查周期其实是相当长的。 至少,我们会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之后,才会将案件移交给检方。你们知道完整的证据链是什么意思吧?就是没有其他疑点,所有证据形成了一个逻辑闭环,排除了被冤枉、被陷害的可能。 所以你们放心,时间肯定是有的,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犯,同时也不会冤枉好人。” “谢谢警官,谢谢!”施母连连鞠躬。 祁渊又叹了口气。 虽然说这些人都不值得同情,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直面此事,他心里也难免有些许触动。 这时苏平开了口,平淡的问道:“你们请了律师的吧?” “对,”施父轻轻点头:“在来的路上了,很快就到。” “到了以后直接让他和施恩申谈一谈。”苏平说:“但情况特殊,无法让他们单独会谈,我们必须在场。如果需要单独会见,得等她身体稳定办了出院手续后,移交到了看守所在安排。” 施父眉心拧起,但最后还是点头说了声好。 …… 与此同时,北平天和小区,2幢2单元楼下。 几辆警车停在这儿,此外还有辆消防车,且楼下还铺设了气垫。 此时荀牧屁股靠在引擎盖边上抽着烟,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 十九楼,易安安坐在窗框上,像个树袋熊似的抱着竖柱,也时不时的往下瞥一眼。 不久前,女警敲开门要求给她做尿检的时候,她忽然抓起桌上的抱枕、茶几等甩向他们几个,然后飞快的冲到窗户边,骑跨在窗上,警告女警们不要过去。 于是就慢慢演变成了这副局面。 当然了,需要女警给女性嫌疑人做尿检,并不意味着来的就只有女警。嫌疑人毕竟是疑似是独贩,危险程度相当高,所以荀牧带上了队里的几名兄弟赶过来压场子,还管特警队借了几人。 同时,有消防偷偷地以索降的方式从楼顶自外墙滑下,此刻正停留在易安安的上一层做着最后的准备。 做了几个深呼吸,检查了下身上的安全绳等装备,随后他对着楼顶打了个手势,再次深呼吸,处理起腰间的八字环来。 三秒后,他身子立马下落,近乎自由落体,三米距离不过转瞬及至。 紧跟着他又用力握住索降绳,同时伸腿对着易安安的肩膀用力一踢,将易安安踢进房间。 同时他身子继续降落,他脸色白了几分,赶忙抓紧绳索,同时另一只手立刻拧紧八字环上的旋钮。 最后他身子成功悬在十六楼空中,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对上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上边的兄弟拉他上去。 易安安忍不住尖叫两声,身子往房间内倒去,松哥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将她抱住,然后赶忙往地上扑倒。 她缓过神来,却发了狠,猛地往松哥左手胳膊用力咬去。 “嘶!”松哥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忙嚷嚷道:“撒口!” 这时方常也立刻冲过来,瞧见这一幕顿时急了,一拳重重的往她鼻子上打去。 她受疼,忍不住松开嘴,方常便一把揪出她头发,又往地上一压,随后松手改按住她的脸,并取下腰间手铐单手将她手臂反剪在身后,然后冷冷的说: “可以啊你,属狗的啊,咬人?你TM再咬一个试试!信不信老子当场打死你!” 说完他看向松哥问道:“没事吧?” 松哥捂着胳膊,咬咬牙摇头:“没什么事,等会处理下伤口,去医院打一针防感染就好了。” 方常微微皱眉,看到他右手指缝间有血渗出,不由又关切的问道:“破皮了?快松手我瞧瞧看。” “真的没事。”松哥挤出一丝微笑:“放心吧,不打紧的。” 这时易安安忽然冷笑道:“呵呵,我有艾滋。” 几人脸色骤变。 “快!”方常说道:“把松送去血液中心接受阻断治疗!” 女警宁雨珂立刻上前说:“松哥,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我陪你去血液中心吧?” 松哥的脸色也苍白了几分,显然被吓到了,连连点头说好,随后对方常说道:“这里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我俩谁跟谁啊!这活谁干不是干啊!快去快去!”方常连连摆手催促他赶紧走。 …… 楼下,看见松哥和宁雨珂出来,荀牧眉头一皱,目光迅速落在松哥胳膊上问道:“怎么回事儿?受伤了?那易安安这么凶?” “被咬了。”宁雨珂赶忙道:“那个易安安还自称自己有艾滋。” “卧槽?”荀牧脸色骤变,赶忙丢了烟头转身开了车门:“快上车我带你们去医院!” 松哥点点头,又对宁雨珂说:“你……” “我陪你一块去吧,也好照顾照顾。”宁雨珂打断他,同时迅速拉开后排座车门,将松哥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上车,关门,又取了些许面巾纸递给他说道:“先压一压伤口止血?” “谢谢。”松哥说道。 同时荀牧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启动,直接烧胎起步窜了出去,并立马拉响警笛。 出了小区门后,他抓起车载对讲机说:“方常,现场那边交给你指挥,是先把人带回支队还是就地直接审讯你看着办,我这边先送小松去医院。” “明白。”方常很快回应。 …… 方常收起对讲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哼一声,只恨自己刚刚出拳还不够狠,没直接把这女人的鼻梁骨给打断。 随后他见易安安一脸癫狂的模样,知道她这会儿处于极端亢奋的状态,肯定问不出什么来,便挥手说:“带走!” 他决定先把人带支队去再说,想来路上的时间够她慢慢冷静下来。而冷静过后,她自然会感觉到恐惧,并且给自己施加极大的心理压力,说不定到时候只需要一声干咳,就能击溃她的心理防线,问出想要知道的一切。 别看她竟敢以跳楼来威胁刑警,其实那不过是冲动之举,以跳楼作为谈判手段求生罢了。 越是这样表现,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生命的人,其实越是怕死,也越容易对付。 当然人的心理十分复杂,如果当时刺激到了她,她冲动之下说不定真的会昏了头脑从顶楼一跃而下。 下了楼,他见到几名消防兄弟,便竖起拇指说道:“辛苦了兄弟,你们都是英雄。” 先前“跳楼”的那名消防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朗声道:“你们也都是,够爷们,英雄!” ------------ 第221章 造化弄人 刑侦支队,审讯室,方常与老海正盯着易安安。 就如方常之前预料的那样,易安安开始方了,坐立不安。 以自杀为威胁求活的人,其实最是怕死。她害怕被抓,害怕吃枪子,才会一时昏了头骑到窗户上,让自己进退两难。 这会儿面对着方常和老海,她正在不停的咽唾沫。 “招?”方常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淡,很不耐烦。 其实他并没有多少心思去审讯,只想知道松哥到底怎么样了。别看他和松哥貌似有点不对付的样子,其实演的成分居多,而不是关系特别好的兄弟,也演不出这场戏来。 所以…… 他只想赶紧结束审讯,好问问松哥的情况。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职责,得尽全力尽快挖掘出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只好坐在这儿,耐着性子开口。 “招什么?”易安安却还没完全崩溃,咽了口唾沫后说:“我没犯什么事儿啊。” “没犯事你瞧见我们就要跳楼?”方常冷笑:“你咋不干脆学那个谁一样背个宣誓词呢?” 她双眼迷茫满脸茫然:“什么宣誓词?” 老海摆摆手,拉回话题:“为什么跳楼?” “没有啊,我……我差窗户呢。”易安安眼珠子一转,立马说道:“你们忽然就冲进来了,吓我一跳,搞的我进退两难。” “差窗户。”方常翻个白眼:“擦窗户之前要先把保证茶盘什么的甩我们一身然后骑到窗户上去?你特么在逗我呢? 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实点,咱们手中都有执法记录仪,办案过程全程都录制下来了,容不得你抵赖!” 易安安眼珠子又转了转,然后忽然抱着胳膊说道:“唉哟,我的手好疼,疼!可能是刚刚被人给踢断了或者脱臼了……医院,我要去医院,快送我去医院检查一下啊。” 老海脸一黑:“憨憨,你抱错胳膊了。” “呃,”易安安也尴尬了一瞬间,但她反应速度奇快无比,又立刻说道:“那就是摔坏了,你们快点带我去看看,不然告你们虐待了!” 方常扶额。 这家伙还怪难缠的。 偏偏她被消防战士踢了一脚是事实,还被方常对着鼻子打了一拳,她硬说自己难受执意要去检查的话,碍于规定还真非得带她去医院查查不可。 这一来二去拖延的时间可就太多了。 本身施恩申那儿就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这易安安要再一耽误,恐怕就真的没半点机会揪出他们的上下线了。 今天不能抓紧机会将这个团伙捣毁,明儿缉毒队那边可能就得多死两个兄弟,这是刑侦支队上下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犹豫了片刻后,方常冷哼一声,说:“行了,别给我们耍小花招,你吸独甚至泛读的事儿,逃不了,狡辩没用,抵赖也无意义,就算你不配合咱们,最后也会被零口供定罪,死刑没跑。 相反,你要是招了,有重要立功表现,这么大的罪按比例分摊出去,你最后还有那么一点儿可能免死。” “呵呵,”易安安傻笑一阵,咧着嘴说:“警官,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老海耸耸肩:“看你表现,挺有自信啊,对藏独的手段很有信心么?觉得咱们找不出来那些货?” 易安安只是傻笑,并不接话,不过也不嚷嚷着要去医院了。 方常捏了捏手指关节,捏的劈啪作响。 别说,易安安虽然血检、尿检呈阳性,但在她家里还真没翻出多少药物出来。 也就搜到了一小箱注射器,还有一小袋二乙酰吗啡,量不多,甚至不构成非法持有独品罪。 像她这种情况以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充其量只能判处拘留加强戒。 虽然强戒的本质也是限制自由。 “警官,几点了?”易安安忽然开口问道。 老海皱眉,瞥了眼时间,说:“快两点了。” “那,差不多了啊。”易安安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应该还记得的吧?我被抓的时候就和你们说过了,我有艾滋的。” 方常和老海沉默。 易安安又说:“所以……说实话我真的不怕死,枪毙也好跳楼也好,我真的都不怕,我已经是注定没有未来的人了,死虽然可怕,但又哪里比得上没有希望,一眼就能看得到终点的未来呢?” “呵呵。”方常皮笑肉不笑,根本不信她的话。 “果然你们不信啊。”易安安抬起头说:“你们恐怕觉得,我用跳楼的方式威胁你们,是想以死求生吧? 呵呵,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蠢到那种程度,认为你们会为了救我而让我逃了?不可能的,就算眼睁睁的看着我从楼上跳下去,你们也绝对不会对我妥协。你们虽然想尽量抓活的,但不代表会为了抓活的而放弃抓我。” “看的倒挺透彻。”方常耸耸肩,随后从口袋中摸出烟,啪叽一声点上,又递给了老海一根。 瞧着烟,易安安咽了口唾沫,然后艰难的移开目光:“所以,那其实并不是我的目的啊……我想做的,其实就是尽可能把事情闹大,引人围观,引发轰动,引起动静,仅此而已。” “这样一来,你的兄弟们就能知道你被抓了,从而选择撤离,保住自己的一条命,是么?”方常吐出口烟雾。 易安安点头得意的说道:“反正我是迟早要死的人了,死前还能发挥出一点点作用,我很骄傲很自豪。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我觉得我很好的诠释了这段话。” 方常翻了个白眼:“你可没资格引用那位英雄的话,他要知道自己说过的话竟被你这样的人曲解至此,非得气的活过来不可。”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目的达到了。”易安安笑的十分畅快,丝毫不复刚刚畏畏缩缩的如坐针毡的模样:“刚刚我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现在想来已经差不多了。 呵呵,看着你们这帮窝囊的家伙没辙无奈的样子,还真是解气啊!” 老海撇撇嘴:“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大仇啊,我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让你怨恨到这种程度?” “你们没救下我爸妈!”易安安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们不是成天吹嘘自己多厉害多尽责么?为什么没能救下我爸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从跳楼!” 方常:??? 老海也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睛。 这尼玛什么强盗逻辑? 易安安双目通红,状若癫狂:“失去了家庭庇护,我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在外闯荡,你们知道我有多难么?我身无一技之长,只能出卖自己,卑躬屈膝可怜巴巴的活下去! 你们自己说的,有问题找警察,我有问题,我想找警察,可你们能帮我?不,不能,只有我,只有我那帮兄弟能帮我。 他们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的世界当中,成了我的一切,我也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 这种感情,你们这帮窝囊废,你们这帮蛀虫又怎么会懂?呵呵,如果我能真正的帮助到他们,就算是死我也愿意了。” 老海弹了弹烟灰,面色古怪的问道:“这家伙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脑子瓦特了?” 方常啧两声,说道:“嘿哟呵,这脑瓜,得开瓢。” “说吧,你们随便说吧,”易安安更加癫狂:“谩骂诅咒,是弱者恼羞成怒下的宣泄,你们骂的越凶,诅咒的越狠,越能提现你们的无力!” “这家伙是在说她自己么?”老海挠挠头。 “可能药性还没完全过去?”方常捏捏下巴。 易安安冷笑连连:“你们以为我知道恩申被抓后为什么不走?你们以为我没有收到消息吗?放屁,她被抓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我走了我兄弟就走不了了,我只能留下来,帮他们拖延时间。” 老海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方常想了几秒,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吖席啦雷!” “没用的,你们现在问什么都没有用,他们肯定早就走出余桥了,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们休想抓住他们!”易安安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老海扶额:“实锤了,这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根本说不通啊。” “你才是鸡。”方常翻个白眼。 老海:……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老海怼道:“关键是这家伙的状态,她现在貌似陷入了幻觉幻听当中。” “是啊,”方常撇撇嘴:“自我感动已经很可怕了,她还在自我审讯……牛批,在幻觉里审问自己,看样子她表现的也没有她说的那么洒脱,心理压力还是相当大的吧。” “那可不。”老海耸耸肩:“那现在怎么办?她这样子?” “这样子就算继续讯问也是无效证词。”方常合上笔记本说:“结束吧,带她去医院打针镇定。” “可惜了,”老海叹口气:“没有问出多少有价值的信息,荀队苏队那边恐怕不好交差啊。” “有什么不好交差的。”方常说道:“计划相当成功,借着抓捕她玩了一出引蛇出洞,不出意外她的那帮同伙也该被锁定了。” 说着他瞥了眼易安安。 恰好易安安的眼神也不自觉的忘了过来,两道目光在空中对接。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老海扶额,眼角抽出。 这个易安安戏真他娘的多! 不多时易安安很自然的移开目光又在那儿自言自语。 方常翻个白眼,站起身走到易安安身边,淡淡的说道:“行了,既然偷听了这么久,你应该知道,你装疯或者卖傻,并没有什么意义,干脆点儿,招了吧。” 易安安淡定的低下头捋着自己的小辫子:“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而且我不可能像害死我爸妈的你们妥协。” 老海撇撇嘴:“你爸妈是自杀的。” “但是你们没能救得了他……” “阎王难救该死的鬼。”方常冷冷的说道:“每一个轻生者我们都会去尽力救,但并不保证能救得上来。 这先不说,你一手道德绑架玩的倒是挺溜的,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三观歪到了这种程度真的这么想,还是说只单纯在这儿胡说八道拖延时间? 如果是拖延时间,啧啧,那你算盘可就打错了,你能拖延的只有你自己的时间,拖得越久你活的机会越渺茫。” “套路,都是套路。”易安安说道:“你们警察套路多的要死,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当我蠢么?除非你们真的逮到了我兄弟,否则你们说什么我都当吹牛批。” “随你。”方常无所谓,又问:“肩膀还疼不?脑壳还晕不?” 她眼珠子一转:“疼!晕!我要上医院!不然投诉你们虐待嫌疑人。” ------------ 第222章 辗转 “警官……”易安安缩了缩脖子,忽然开口,弱弱的说道:“我现在招,还来得及么?” 方常险些被她逗乐了。 这人倒是够实在。 说起来,这种完全不顾虑自己面子什么的家伙,在这个社会上倒还是蛮能吃得开的。 想到这儿,方常瞥了老海一眼,听他说让凃仲鑫送一份报告过来,又见他挂断电话,才点头对易安安道:“你说吧。” “我招了,你们能保证我不枪毙我吗?死缓我也能接受的。” “放心,像你这样的独贩,大多都不会被枪毙的。”方常微笑着说。 老海听了眉头忽的拧起,方常这不是诱供么? “真的?你别骗我!”易安安眼前一亮。 “真的。”方常点头:“就我听说的,像你这样的犯罪人,确实很少被枪毙的,大多都是注射死。” 易安安脸一黑。 老海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时候还和嫌疑人抖机灵,这方常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啥? 嫌疑人这会儿的心理状态相当复杂,前一句说要招,下一秒可能就立刻翻供,这会儿应该在不诱供、骗供的前提下,尽可能顺着他们的意思来,避免给他们刺激才是。 万一易安安又反悔了,岂不是平添无数麻烦? 这时方常又说了:“行了,死心吧,我们没法给你任何保证,活路有,但只能靠你自己争取,有重大立功表现,你说不定真能免死。但那很难,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 易安安身子缓缓往后靠,肩膀慢慢缩起,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 半晌后,她才终于开口说:“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指望,甚至并不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线索。” “嗯,是啊,”方常竟老实点头承认:“你并不是唯一一个被我们抓到的嫌疑人,所以你的价值,其实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 所以你招不招,影响其实很小。既然如此,我其实并不想给你立功机会,就这么直接确定你的罪责,最终极大概率判个死刑,多好。” 易安安皱眉:“为什么?难不成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咬了松哥。”方常盯着她的眼睛,冷冷的说道:“你想杀他。就冲着这点,你就把我们整个刑侦支队都给得罪死了。” “这……”易安安张了张嘴:“就因为这个?” 方常冷笑:“你得庆幸自己并没有得病,否则要松哥阻断治疗失败染上了病,老子拼着这身警服不穿,拼着坐牢,也一定要弄死你!甚至,想弄死你的人能从支队门口排队排到看守所去,都不一定轮得到我。” 易安安沉默。 老海看了方常一眼,微微皱眉。 “也不怕直接告诉你,我跟你说这番话,本身就已经违规了。”方常冷笑收敛起来,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回头免不了通报批评甚至关禁闭、记过、写检讨。 但无所谓,成年人嘛,得为自己的言行举止负责,敢做我就敢当,我不后悔。 而你……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别给我逼逼叨,要招尽早,不招拉倒。” “总感觉你又是在套路我。”易安安嘀咕道:“想和我玩以退为进?” “呵呵。”方常掏出手机,往桌面上一丢,淡淡的说:“我给你念几个名字吧。曹汉阳、郑德康、伍学成、姚岸……” 易安安脸色又变:“你们……你们怎么……” “很奇怪吗?”方常淡然的说:“我记得我刚就说过,不怕你拖延时间,反倒要谢谢你,整出这么大的动作,好帮我们引蛇出洞。” “不可能!”易安安激动的想站起身,但又一次被软包挡板挡住。 “其实上一次严打,你们这帮人就已经被缉毒队给盯上了。”方常淡淡的说道:“毕竟你们和那个团伙,也有交易,定下清明节走货的就是你们。 可惜,对方的反扑来的太过猛烈,那帮激进派脑子有坑的,导致泄露了不少消息,让你们当机立断立刻蛰伏起来。 再加上你们还算谨慎,平日里走货的渠道同样相当隐秘,还缺少一些关键性的证据,所以截止昨天之前,工作始终还停留在侦查阶段并未收网。” “这不可能……”易安安咽了口唾沫。 方常呵呵一笑:“你以为你那帮兄弟都逃出去了?其实并没有,你们团伙的名单,缉毒队早已掌握,这一次你们谁也跑不了。 你以为,这几天交管局忽然要严查酒驾,只是上边领导脑袋一热就拍板下的决定?呵呵,其实这也是针对你们的计划的一环。 你以为施恩申被抓只是偶然?不,那是必然,即使她不被小祁拦下,下一个卡口,依旧有缉毒队的同事蹲守,你们的这一次交易,咱们早已门清了。” 易安安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的说道:“所以……施恩申,是你们派来的卧底?” “脑洞挺大。”方常耸耸肩:“不过这回你就想岔了,如果她是卧底,被抓瞬间肯定得招,哪会到现在还一言不发。” 易安安继续沉默。 方常收起手机:“你招不招?不招我走了。” “招,我招!”易安安立刻抬头说:“我没想到这次交易竟会被你们给查了,是我输了。” 片刻后,她又轻叹口气,说:“我从头开始说吧。 11年,我爸妈跳楼自杀,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完了——我爸留下的那些遗产,包括房子车子和股权等,根本无法冲抵债务,甚至还差得多,而我如果继承遗产,就意味着同样继承债务。 那笔钱让我爸妈都绝望,我又怎么可能还得起?所以我只能选择放弃遗产同时放弃债务。但什么都没有的我,又要怎么在这个社会讨生活? 我只能离开,去了东南亚——我爸在那边银行的保险柜里,留有一笔钱和三公斤金条,当然金条是在当地买的,他想过,如果将来生意不景气,就来这儿取了这些钱,谋求东山再起。 可这回他真的起不动了,选择和我妈一块跳楼。 他其实是写了遗书给我的,告诉了我这件事,说,那笔钱加上那些黄金,约莫有一百五十万的样子,让我去取出来,然后继续读书,想办法在这个社会上活下去。” 方常抬头看了她两眼,继续低头做笔记。 她便继续说:“其实他早就想过这天的,做生意嘛,哪能一帆风顺,所以他早就想好了退路。那个保险柜,也是以我的名义开的户,避免将来资金周转不灵,被强制执行处理资产以抵债的时候,会查到这笔财产。” “你爸想的倒是周全。”老海说道。 他的目光也终于在方常脸上移开,并压下了心头的诸多疑惑,最终看向了易安安。 “是啊,挺周全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一步错步步错,等他回过神,已经深陷泥潭来不及了,曾经做的诸多准备也再帮不了他,只能绝望的和我妈一块跳楼,布置的后手,也成了留给我的退路。”易安安说道。 方常抬眼瞥了她一下,问:“既然如此,你怎么会混成现在这样?你没去取那钱?” “取了。”易安安轻咬下唇,说:“我爸其实给我留了一份遗书,里头写了保险柜的钥匙卡和密码,所以我才会直接辍学前往东南亚那边。” “再然后?” “被抢了。”易安安长叹口气:“那里比我想象中……乱太多了。我前脚取完钱款金条,后脚就被人绑架,被他们玷污,然后卖到了那种地方。 我真蠢,真的,我要逐批去取这些钱,或许就不会有后边这么多事了,但人生又怎么可能重来? 绝望了,我当时真的绝望了。但天无绝人之路,我在那种地方,碰到了除我爸外,第一个对我好的男人…… 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完事后他并没有急着走,反而坐在一边跟我聊天,得知我的情况,还很诧异的问我为什么不回国,不去找大使馆求助? 我当时真的想呵呵他一脸。说的轻巧,可哪有那么容易?每年被卖到这片大地上的东南亚女人这么多,又有几个能成功逃出去的?更别说找大使馆求助这种屁话了。” 方常手上的笔顿了顿,随后继续书写。 易安安又接着说:“中间的事,不必多讲,总之最后在他的帮助下,我成功赎身,但……说实话赎身又怎么样?我没有一技之长,对那边的语言也只是一知半解,身上也没有多少钱…… 所以我只能继续卖,而他知道了这事,却很失望,就像狗血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不同的是,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他能帮我——他虽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但那会儿我的人生都是阴暗的,几年的折磨早就让我丢掉了感恩,所以我只想利用他。” 老海又瞥了易安安一眼,这会儿的她倒是坦荡。 “所以我主动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他听了后,果然说要帮我。”易安安嘴角微微扬起:“他帮我找了个工作,进工厂里打工当工人。可那工厂的老板是个混蛋,他看我长得还不错,竟往我酒里下药,然后把我啪了。” 方常扶额,另一只手继续记录。 易安安又说:“他给我下的迷药,叫二乙酰吗啡。相比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那个地方,这玩意要好弄到手的多。也就是从那天起,我染上了瘾。 我瘾头越来越大,我的工资也无法养活我,我只能以贩养吸。结果我在这一行意外的有天分,卖的货不少,竟引起了上头那些大佬的赏识,最后正式加入了他们的团伙,同时,我也充当着他们老大的情妇。 也是那时,我看到了他。他似乎很激动,但没有多说什么,但我觉得他不太对劲…… 我当时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找他报恩,而是,想拿他做我的晋升资本。果然那时候的我,已经不再是人了吧,只是一头人形的恶魔而已。 所以我找了老大,和老大说了几句话,然后找机会去跟‘他’见面,去试探他,最后果然确定……他是卧底!” 方常手上一顿,笔尖划破了记录册。 老海也猛地握拳,然后做了两个深呼吸,又缓缓松开拳头。 “他是西南的缉毒警,说起来,应该也算是你们的兄弟吧?”易安安面无表情的说道:“很生气吧?我又害死了你们的兄弟…… 呵,奇怪,我为什么会跟你们讲这事儿?你们知道了这事儿,恐怕我更加没活路了吧?” 老海微微皱眉。 确实,看易安安的表现,她现在明显是在求活,所以才会忽然改口选择招供。 可既然是在求活,又怎么会将这段往事给说出来呢? 易安安又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更无法猜测她内心的想法。 与此同时,方常缓缓开口: “所以……你就是‘秘书’,火钳一伙,核心层唯一的漏网之鱼,该团伙被捣毁前两个月才加入,但却一路直上,短短两个月就进入了核心,整个人神神秘秘,连两国警方都没取的你的详细身份。” 老海又瞥了方常一眼,很想问“秘书”是谁。 易安安微笑:“我不是秘书,我还没那么牛批。秘书是另一个被大佬看中的女人,也是我大姐头。 后来团伙被捣毁,大姐头和我们少数几个人逃了出来,躲了一阵子风头后决定东山再起,倒也搞的有声有色,可惜先前两个月进核心的经历让她有点飘了,产生了点迷之自信。 在那种地方,人要飘了,那就完了。果不其然,她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被干掉后沉了河。好在那人讲究,不牵连我们,我就又加入了他的团伙。 再不久,新的老板想打开新安市场,就问我们几个国人,愿不愿意跑腿,我自然是答应了的。” “然后你们这一帮人就回国了。”方常接话:“一开始活跃于云南,之后不久忽然迁移,跑到了余桥,并且跟平宽县那伙人搭上了关系。” “果然,我们真的被查透了。”易安安扶额说:“没错,因为新老板不久后又被抓,我们进货渠道断了,而且也怕被连累,所以才跑来余桥,沉寂了一段时间,才又继续干老本行。” 老海捏捏下巴。 说实话,他有点懵…… ------------ 第223章 怪事 老海内心:咋回事啊?啥情况啊?怎么突然阿常就比我多知道这么多信息了啊?这易安安又是咋回事啊?咋忽然就老老实实的招了啊? 按照惯例,即使营造出了囚徒困境,导致嫌疑人迫于压力而选择招供,基本上也不可能真的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招供,总会避重就轻,甚至互泼脏水相互甩锅以求减轻自己的罪责。 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也是人之常情。 但易安安的表现明显不对劲。 她竟然连曾经揪穿并杀害警方卧底的事儿都供了出来,这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可看上去她分明是想求活的。 这让老海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方常的这些信息…… 无非就是缉毒队传过来的呗,这种重要信息在将团伙彻底捣毁之前,能知道具体消息的人肯定不多,所以老海虽然感到诧异,却并不觉得奇怪。 “哼哼。”这时,易安安似乎重新整理了下语言,调整了下心绪,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再次开口说道:“虽然说白了是逃难来的余桥,但说实话那会儿钱我们已经不缺了,甚至可以说比我爸当时还要有钱。” 方常了然的点点头——这也是事实,如果这生意不是暴利,又怎么会在公安如此高强度大力度的打击下,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犯罪分子铤而走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这种事儿? 这门生意,一夜暴富真不是梦,但暴富之后,冥冥中就有无数枪口在隐隐指着你脑袋,随时会有一枚子弹,予以最严厉的惩戒。 当今时代,玩这个,不得善终。 “所以我重新回归了当时的圈子,他们也还认我,因为我有钱。”易安安嘴角扬起说:“他们虽不像暴发户一样只看钱,还看中背后的资源、人脉、个人素养等等决定综合实力,决定能否在这一阶层站稳的东西,但…… 说实话,这些条件我同样不缺。我可以算是暴发户,但我又不是纯粹的暴发户,我也是从那样的环境中存活下来的,而且在我主动还了当年我父亲欠下的债务的本金之后,属于我父母的人脉,也被我完美的继承了下来。” 老海有些诧异:“你还偿还了你父母债务的本金?” “是啊。”易安安说:“理论上这部分债务是无需偿还的,但他们哪里会真的甘心? 更何况独品生意我也真不打算做一辈子,差不多就可以收手想办法尝试着洗白了。 而洗白需要人脉,不还掉这部分钱我很难经营好各种各样复杂无比的人脉关系,再加上这笔钱来的有些太容易了,所以其实我也没多心疼。 而对于他们来讲,能收回本金已是意外之喜,再看我有投资潜力,当年的那些过节自然也就揭过了,这份人脉,我当然就继承了下来。” “然后呢?”方常问道:“重新梳理好人脉之后呢?我瞧着你也并没有好好利用这份人脉的意思,从现有线索看,你并没有……” “没来得及。”易安安淡定的说:“我的资金来源是个问题,我得先一小笔一小笔的分批次洗白这些钱,让它们合法化,然后才能拿这笔钱去投资,去展开我的洗白计划。 更何况,我们内部也并没有真正达成一致,许多兄弟和我一样想要洗白过安稳日子,但也有几个哥们,他们并不愿意放弃现有一切。尤其年初疫情,又导致经济大动荡,无数公司破产…… 说实话,这年头留给我们的生存空间很狭小,尤其转移到内地之后,利润比想象中低了许多,交易量成单量也都在直线下降,且稍有不慎就可能玩完被抓,如果能洗白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但说实话,包括我在内,我们一伙人实际上都没有任何经商的经验,洗白之后很可能会出现巨大的难以逆转难以接受的亏空,所以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在打鼓。 而那几个反对的最为剧烈的哥们,他们对此更没有信心,并直言说,就算被打死也好过穷死,坚决反对放弃现有的营生。” “所以你们的计划搁浅至今?”老海问道。 易安安点头:“如果不能彻底的转型,那么洗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横跨黑白听着霸气牛批,其实都是过去式了。 这年头真想洗白,但又和哪方面继续纠缠不清不能彻底斩断的话,无异于在自己身边安了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被引爆。 洗白就是为了规避风险,摆脱过去以求成功上岸,同时还能有个还算不错的收入,生活水平不至于下降的太离谱。 而如果不能彻底斩断过往,还留有相当一部分人干着过去的勾当,又怎么规避风险?他们被抓我们还不是照样要被牵连么?” “你看的倒是透彻。”老海颔首。 “也只是看的比较透彻而已,我就是典型的理论派,说起来一套一套,坐起来一脸懵逼。”易安安摇头说道:“早年就计划着洗白了,但计划着这么久也没能真正展开,反倒是套路了以往不少同学染上了瘾踏上不归路。” 方常啧一声。 易安安又接着说道:“结果你们应该差不多能猜到,这些中产阶级出身的同学,量不是特别大瘾不是特别重的情况下,倒是能撑得住。 可这玩意儿就和抽烟一样消耗量会越来越大的,而他们又不敢和家里开口说这种事儿,毕竟绝大多数人家教其实都相当严,所以最后也难免和普通人一样走上以贩养吸的路子。” “所以……”方常捏捏下巴:“几小时前那场聚会,与其说是同学聚会,不如说是你们团伙的线下狂欢吧?”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纠集起这次聚会。”易安安面带微笑。 “那么施恩申是怎么回事?”老海插话问道。 “她啊,一样咯,”易安安耸肩说:“你们知道的吧?她很爱喝Daiquiri Cocktail这种鸡尾酒。” 方常懵了一瞬,听不懂…… 但他紧跟着便恢复如常,淡定的点了点头。 易安安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在笑。 随后她笑容也迅速收敛,然后说:“Daiquiri Cocktail,也就是得其利,是一种人气极高,调和难度也并不大的知名的鸡尾酒,简单说就是用淡朗姆酒加砂糖和柠檬汁调和而成的。 朗姆酒你们知道吧?就是糖酒,用甘蔗汁发酵蒸馏后做出来的,虽然酒精度达到40度,被称作烈酒,但其实很甜许多不怎么喝酒的女生都能够比较轻易的接受,是许多利口酒的原料酒之一。 这朗姆酒再加上糖,就更甜了,所以许多接受不了那种辛辣酒味,又享受微醺感觉的女生——当然也不止女生——就都很中意这款酒。” “然后呢?”老海打岔问道。 “你们不觉得,糖酒配药,很舒服吗?”易安安嘴角扬起: “你们也把那药收缴了,应该知道,受限于条件和技术,咱们提供的药纯度不是非常高,呈淡黄色,而且味道比较重且刺鼻。 加上Daiquiri Cocktail酒体本身就略微浑浊,药添进去,别人也看不太出来。所以对我们而言,套路别人吃药,也喜欢用这款酒。” 老海恍然大悟。 “同样,干马天尼的味道也重。酒气虽然不算重,但入喉还是蛮够味的,加上这酒本身调试方法多种多样灵活万变,对我们来说也很方便,所以往里头加药也是好选择。” 说着,她嘴角扬的更高了:“许多鸡尾酒,度数高后劲大,喝下去后本就有些晕头晃脑,就算咱们在里头掺杂了少许药物,一般人也感觉不出来,只会以为自己状态不大好喝醉了,你们说对吗? 就算反应比较强烈,绝大多数人也不会多想,第一反应罕见有认为自己吃了药的,而是怀疑酒吧卖假酒、掺水酒、工业酒的居多。” 老海薄唇紧抿。 别说,这易安安讲到点子上了。 许多套路早已被禁毒宣传教育讲烂了说透了,可对于犯罪分子而言这些路数依旧屡试不爽,归根结底就是这个原因。 尤其对熟人下手,忒灵。 宰熟这种事,只要有利益,有可行性,就肯定会发生,个别人有良心干不出这事来,也一定会有其他没良心的干的不亦乐乎。 然后还反过来嘲笑那些少数人,说他们是傻子,有生意不做有钱不赚,活该被市场淘汰。 而贫穷寸步难行,生活的窘迫又会一遍遍的毒打这些少数人的良心,导致本就少的群体,又有大部分人被染上色。 当然这里有个伪命题——按照上边的逻辑,老实人只是少赚了些亏心钱,并不意味着不赚钱。 黑心者或许利润更大,但老实人也未必贫穷。 想到这,老海的嘴角又微微扬起。完成了一波自我正向攻略后,他觉得自己心里的阴霾也被扫去了些。 而方常依旧你一言我一语的和易安安聊着。 “施恩申为什么会服下如此大剂量的药物?”方常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不知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易安安摇头。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不过我看到那些老同学有不少都跑去找恩申去闲聊几句,可能是他们往恩申的酒里下药了? 她晚上点的又是Daiquiri Cocktail,她一共喝了三杯,每杯大概都是五六十毫升的模样。说实话那酒每杯里倒个十克药外表上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方常皱眉:“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在套路施恩申嗑药?” “对。”易安安点头:“保险起见,这帮同学彼此之间绝大多数都是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情况的,所以俩瘾君子互相套路对方嗑药的事儿时有发生,估计还有不少人纳闷,对方怎么就是不‘成瘾’,就是不找自己求助呢。” “……”方常嘴角一抽,那种画面,他能想象到。 易安安又说:“这种事风险很大,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主动表露什么,直到发现对方明显难受了,有成瘾反应了,才会进一步套路,但他们自己身上都有药可以缓解难受,哪会在外人勉强表现出异常来了?所以就…… 我们这些核心人也商量过这种事儿,这玩意儿能在内部消化内部流通,倒也是好事,很大程度上加大了我们的收入。至于这些韭菜进的药因此而大多卖不出去,导致生活窘迫……呵呵,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啧,”方常撇撇嘴:“你们这模式,倒是和庞氏骗局有点像。” 这回易安安没接话。 方常沉思起来。 如果按照易安安的说法,那么施恩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超量药物,虽然巧合的让人咋舌,却也能解释过去。 但还有别的疑点。 于是方常又问:“那么她车上的药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易安安皱眉说:“三公斤多的药哎,不少钱了,虽然我知道恩申有不少存款,倒不至于买不起,可她屯这么多干什么?” 方常皱眉。 连易安安也不清楚施恩申车上的毒物来源么? 换了几个角度问了几个问题,易安安依旧无法提供关于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的线索。 于是方常也只好先把这个疑点压下,然后又问:“还有个问题,你知道最近严查酒驾吗?” “知道。” “那你还让施恩申开车回去?”方常盯着易安安:“别和我说家离得近被查的可能性不大这种话,严打时期我不相信你会抱有这种侥幸心,否则你也不可能活跃到现在才被我们抓住。” “嗯。”易安安颔首道:“确实我不可能让喝了酒的她就这么开车回去,一旦被发现酒驾,并做了血检,她嗑药的事就瞒不住。而一旦发现有人嗑药的话,你们就很可能决定顺藤摸瓜,把药物来源都给查清楚。 之前的严打已经让我瑟瑟发抖了,又怎么可能再……” “所以呢?”方常打断她。 “所以她当时是打车走的。”易安安道:“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兜回来开车回去……她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又或者,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不明白。” ------------ 第224章 绕过 武警医院,神经内科。 得知易安安落网,且供出大量同学的消息,施恩申再次沉默。 半晌后,她终于开口:“好吧,我承认我吸独。” 话一出口,她母亲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施恩申:“你……你说什么?” 她父亲同样长长一叹。 施恩申别过头去,咬了咬下唇,忍不住泪流满面,说:“妈,对不起,我撒谎了,我……是我的错,我不该对自己又这种迷之自信,应该早点儿跟你们说的。” “怎么回事?”她父亲开了口:“自己主动吸的,还是被人家套路了?” “被套路了。”施恩申低头,下巴都快戳到了自己胸口:“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但我也没太往心里去…… 因为这东西卖的虽然不便宜,但我能承受,而且我觉得我自己可以控制住,而且通过逐渐减少量的方式,来慢慢摆脱它。” 她爸皱起了眉头,而苏平撇了撇嘴。 这帮家伙啊,就是心大,对自己有种迷之自信。 就拿苏平自己来说吧,别的姑且不提,单单是烟瘾他都没法戒…… 当然这也是他自己觉得没必要戒,同时环境因素也很重要。 事实上,生理乃至心理性的成瘾都好办,关键在于环境,身边一大票都是瘾君子,想方设法的套路她,即使她成功戒除也很容易走上复吸的道路。 施恩申又继续说道:“是我高估自己了,没想到非但没能控制住量,反而越来越…… 我现在每天上班前都要点根烟,下班后都要喝杯酒,就是这个原因。本来我不这样的,以前我虽然喜欢喝DaiquiriCocktail,但三五天左右才会点上一杯。” 祁渊脸上露出了然神色。 “我也知道那调酒师对我有意思。”施恩申又说:“放药的时候,我会特别关注周围环境,所以我知道他一直时不时的往我这儿瞧,给我加药添了不少难度。 从这方面来说,我挺烦他的,何况他这人挺花心,周围女人不断,跟谁都能聊两句,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可能接受他的……” “停一下。”祁渊摆摆手:“扯远了,咱们言归正传。既然你招供……” “警官,”施恩申又反过来打断他:“我只认了我吸独的事儿,可没认别的,车上那两袋药,我是真的不清楚怎么回事。 是,我承认我瘾头比我想象中要大些,但一天两发,依旧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所以我没必要以贩养吸,我对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用不着干这种事情。” 祁渊依旧不信:“在此之前,你也并不承认自己吸独。” “呵呵。”施恩申冷笑,又说:“随你们信不信,不信你们就去查啊。” “放心,我们会的。”祁渊干巴巴的回一句。 苏平这时拍拍祁渊的肩膀,然后轻轻一推把他推到一边去,自己走到病床前,又问:“聚会散会后的事情,你还有印象么?” “很模糊。”她皱眉道:“我隐约记得,那会儿我应该还没醉没晕才对,印象里我应该是打车走的,但……怎么就变成我酒驾、毒驾被你们抓了?” 苏平皱眉:“你的意思是,散会后的事儿你都不记得了?” “还没散会我就没什么印象了。”她抿嘴说道:“这种感觉,和当年艺考完后跟一帮同学聚会喝断片了的感觉很像,明明是后头才喝醉的,但喝醉前好多事也记得模糊不清了。” “这就不好办了。”苏平说:“就算我们愿意相信你,也没有个靠谱的方向,想要证否你的犯罪事实同样很难。” 施恩申的父亲眼前一亮:“现在不是讲究无罪推论吗?咱们不需要证否,只需要……” “想多了。”苏平淡淡的说:“她本身吸独成瘾,酒驾毒驾,车上藏毒,包装带上有她的指纹,这证据已经相当完整,足以逮捕了。 即使咱们并没有取得供词,无法真正百分百确定她运输毒物,也不可能放人,顶多无限期的调查下去。” 施恩申扶额,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她父母也都期盼的看着她。 而祁渊则看向苏平,暗想:“苏队难道也倾向于认为施恩申不知情么?也对,这事说起来确实有颇多疑点,比如动机,比如她血液中过量的毒物,这些都不正常。 可是……” 这时苏平又说:“行了,这事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到了随时找我们。” 施恩申抬头看着他:“你们要走了吗?” “不走,盯着你。”苏平直截了当的说:“就算有手铐铐着,不盯住你总归不放心。你恐怕还不知道到在非边境的内地出现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究竟意味着什么吧?” “不知道。”施恩申轻轻摇头。 “呵呵。”苏平轻笑,只说:“简单来讲,要让你跑了,或者出了别的什么意外,我们这帮人日子可就到头了。 所以,你出院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寸步不离的盯着你,包括上厕所。当然你放心,贴身盯着的不会是我们两个大男人,我会安排女同事过来。” 顿了顿,他抬手看看时间,才又点头说:“差不多也快到了。” 说完苏平接着看向施恩申父亲,问道:“律师怎么还没到?” “我问问。”他回一句,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久后皱起眉,说:“堵车。” “堵……嗤!”苏平有些忍俊不禁。 大凌晨的,堵车? 这借口有点不太走心啊。 又或者那律师就是想干脆半挑明了说,这案子他不想接,不愿意为施恩申做辩护。 祁渊和苏平对视了一眼,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按理说辩护律师没理由拒绝这事儿,就算输了对他来讲其实也没后果,案件牵扯再大,他也不必担心会因此影响到什么。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接呢?要真不想接的话一开始挑明了说不就好了?先前接下了辩护委托,这会儿又说堵车,这不是平白得罪人吗? 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 祁渊本能的就开始展开了怀疑。 不过转念一想这好像和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苏平隐约接收到他的想法,翻了个白眼,又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别想太多,转而又看向施恩申的父母。 这对夫妇不复刚来时的模样,这会儿身形都有些佝偻,浑身死气沉沉,仿佛已经濒临绝望。 不一会儿,施恩申父亲手机叮的一声。 他抓起来一看,脸上阴云立刻消散了些,嘴角也扬了起来,忍不住露出微笑说:“还真是堵车啊……不过,警官你们开始行动了吗?这么多警车是在干嘛呢?” “噢?”苏平挑眉,有些诧异。 除了刚刚收到一条方常发来的信息,告诉他嫌疑人易安安已被控制,且她和施恩申的大多数同学都被易安安给套路而染上瘾外,他并没有收到多少来自刑侦支队的,关于本案的消息。 所以听见施父的话,他第一反应便是,支队与缉毒大队恐怕因采取措施准备将该犯罪团伙给一网打尽了。 可问题是…… 怎么这么快? 莫非易安安一被抓就立刻招供了? 这时施父想了想,将手机递给苏平,说道:“苏警官,你自己看。” 苏平默默将手机接过,看了一眼。 屏幕展示的是微信的聊天框,顶上中间有对方的备注“何律师”,下边则是两个的聊天记录,其实也没聊几句,礼貌问候两声,施父问是否方便接听电话,得到肯定回复后就打了个微信电话过去。 再之后就是一条视频了,消息甚至并未占满整个聊天框。 想了想,苏平问道:“我可以看看这个视频吗?” “嗯。” 得到肯定答复,苏平便直接将视频点开,同时祁渊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视频内容并不长,就是马路上堵成长龙的景象。同时通过视频也能看到,左边车道畅通无阻,但并没有哪个司机变道,因为有警车不时的从左边车道刷的一声呼啸而过。 主要是骑警,四轮的也有不过相对少很多。 “这阵仗……”苏平有些诧异,这么多人手支队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就算向下调动各区分局大队,各派出所中队也够勉强。 所以很明显,这种规模的行动肯定出自市局的手笔。 而市局亲自指挥行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但他却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这就有点耐人寻味。 于是他将手机还给施恩申的父亲,同时对祁渊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看好这,又说声“抱歉打个电话”,便掏出手机往病房外走去。 很快电话接通。 “老荀?”苏平问道:“什么情况?你们开始行动了?” “哈?”荀牧有些诧异:“什么行动?” 苏平皱眉。 两秒后他又呵一声:“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我刚看到个视频,好些同事开着警车骑着摩托在路上呼啸而过,阵仗可大,估计是市局在亲自指挥行动呢。” “啥?”荀牧语气惊愕:“不能吧?我完全没接到消息啊!上头那帮家伙总不至于绕过你我直接指挥咱们刑侦支队的人手吧?又或者他们直接避开咱们刑侦支队出动了其他人手?那也不对劲啊。” “你真的啥都不知道?”苏平眉心拧的更紧了:“那估计是真的撇下咱们刑侦支队了……奇怪,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荀牧声音传入他耳中:“未必是撇下咱们支队,可能只是绕过咱俩而已。” “不是吧,当着你的面绕过你还能让你不知情?”苏平明显不信。 荀牧声音再次响起:“啥当着我的面?” “你不是抓易安安回支队了吗?” “没有啊,我在血液中心。” “血液中心?”苏平有些纳闷:“你跑去血液中心做什么?” “嗯?没人跟你说吗?”荀牧反问一句,然后道:“那个易安安在我们同事上门的时候跟个窜天猴而一样窜到窗台上去了,估计也是昏了头想用自杀来威胁我们。” “然后?”苏平挑眉,有些诧异,但不太意外。 这种事儿并不罕见,许多嫌疑人临落网时脑抽,干出啥事儿都正常,甚至还有人慌不择路当真从高楼上跳下去的。 他奇怪的是荀牧为什么会跑血液中心去。 从结果上看易安安显然没跳下去,被抓了。难不成抓捕时有人受伤失血过多么?但那也不用往血液中心跑呀,医院自然会处理血液的事儿。 这时荀牧说:“那易安安被消防队的兄弟一发‘天降正义脚’给踹回房间里来了,然后小松上去抓人,被那易安安给咬了一口,易安安又自称自己感染了艾滋病,我们就带小松过来做个阻断治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被咬?艾滋?”苏平双眼眯起。 “所以啊,我现在还待在血液中心呢。”荀牧说道:“希望小松没事。” “嗯。”苏平轻轻点头。 高危行为后四十八小时内主动积极地接受阻断治疗,是有很大概率能将成功阻断避免感染的。 但这概率并非是百分百,所以面对疑似患有艾滋的病人时,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除了极个别真的心大到没边的之外,大多数人都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赌这种概率。 想了想,苏平又说:“这样,你给上头打个电话问问看是什么情况吧,你跟他们的关系比较和谐一点。” “行,那你给支队里大哥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嗯。”苏平应道。 挂断电话后,他攥着手机,眉头紧锁。 一方面是担心松哥,另一方面也是这次事件。 如果那许多骑警出动并不是针对这桩案子倒还好说,如果是,那么不论是绕过他和荀牧调动刑侦支队刑警,还是撇下刑侦支队调动其他工作队,都挺耐人寻味的。 而…… 哪会那么巧,刚好在这会儿,刚好又发生一起需要调动大量警力的事件? 于是他又抬起手机,大拇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便将听筒凑到耳边。 几秒后,他沉声问道:“阿先,你现在在支队么?” ------------ 第225章 计划 放下手机,苏平眉头大皱。 正这时,荀牧的电话又打来了。 他立刻接通,快步走到楼梯吸烟区,同时和他闲聊了几句。 走到吸烟区,他点上根烟,才说:“好了,你讲。” “情况和我们原先预估的有点儿出入,我也不知道是更好些还是更糟糕一点儿。”荀牧声音传出: “这次行动是禁毒支队、禁毒办发起的,并向指挥中心求援,调动了便衣支队、特警支队参与本次行动,并请交警支队管控交通设卡拦截调查,还有交巡警、巡特勤也被调动。” 苏平若有所思:“唯独漏了咱们刑侦支队?这明显不合理啊。不过……你刚说你那信号不好?会不会是他们通知你了但你……” “联系不上我,他们难道不会找你吗?”荀牧打断他说:“就算你这边也联系不上,也还有老赵头,所以不可能是这种原因的,他们肯定是有意识的绕过咱们刑侦支队。” “这又是为什么?”苏平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怀疑咱支队里有内鬼?那也没理由完全不跟你我交涉吧?这根本讲不过去。” “对头,讲不过去,除非他们怀疑内鬼是你我二人之一。”荀牧回答。 苏平翻了个白眼。 琢磨了一阵子之后,他又问道:“对了,刘局那边怎么说?” “刘局让我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苏平眼睛一瞪:“开什么玩笑?稍安勿躁,这……等等,难不成这是刘局的主意?他又有什么布局不成?” “谁知道呢,刘局不肯说,我们也没法问。”荀牧回答:“总之这事情我已经通知你了,暂时先交给你解决吧,我等小松这边的事情搞完我就……” “对了,等等,”苏平听到这儿又立马开口打断了荀牧,说:“忘了告诉你件事儿,松应该没问题,相比艾滋阻断治疗,或许他更该做的是去打狂犬病疫苗。” 荀牧:“啥?” “刚我打了几个电话,大概了解了下情况。”苏平说道:“老凃给易安安做了全面的诊断,她人没事,没患上艾滋,所有检查统统都是阴性,既非艾滋病人也非病毒携带者,所以这里头应该有误会。” “噢?”荀牧语气听上去有些诧异,但很快又露出笑脸,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行,那先挂了。”苏平回一声。 抖抖烟头,他双眼微微眯起,犹豫了一小会儿后,又无声的撇撇嘴,给方常打了个电话。 刚得知,方常已结束了审讯。 …… 五分钟前,刑侦支队。 方常与老海双双走出审讯室。 走出几步后,方常长呼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角。 不过他额头上并没有汗。 老海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情况?现在能说说了吗?” 方常抬起手看了眼腕表,点头:“嗯啊,时间差不多,应该没问题了。你想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的那些线索,是缉毒队提供的么?”老海问道。 “呃,”方常揉揉眉心,左右看看,便点头道:“你知道的吧,松哥他原先是缉毒队的,后来才调到咱们重案队。” 老海嗯一声。 “我扑上去制服这个易安安不久,易安安自曝自己得了艾滋的时候,松哥凑到我耳边和我说了几句话。”方常压低声音说:“具体的内容不方便谈我就跟你保密了,你理解为接头密码就好。 我就凭借着这接头密码,和缉毒队取得联系。接着他打个电话给松哥得到了确认之后,就把一些信息交给了我,并通知我说,这信息在半个钟之内对外必须保密。” 老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如我刚刚在审讯室里说的那样,这个团伙他们其实已经盯了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忒奇怪,里头的成员反侦察能力一个比一个强,相对来说反而是他们的头头,也就是易安安要弱很多。” “等等,”老海看向他:“你说什么?易安安是头头?我还以为她只是核心层中比较重要的人物之一呢。” “也不能这么说吧,这个团伙的核心结构十分特殊,并没有名义上的领头人。”方常解释道:“只不过核心圈里其他人基本都不怎么发表意见,大多数时候都是听易安安的,所以隐隐间有了以易安安为首的感觉。”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老海皱眉。 “没必要,说了她也不会承认,毕竟她只是影响力相对大一点儿。”方常摇头说道:“反正只要把人都给逮全了,他们都认为易安安是头目的话,那她狡辩也没什么用。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我更倾向于认为,易安安恐怕只是被他们有意识的推到台前顶锅的傀儡,真正的头目应该另有其人才对。” “也是。”老海轻轻颔首说道:“我都还没见过哪个团伙的头目会为了给手下争取机会而搞个大新闻传递信号出去,想方设法在我们这拖延时间的。” “就是这个理。”方常点头道:“她应该是糟了算计吧,毕竟她会选择牺牲自己,也是误以为自己患了艾滋,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才会这么干,并费尽心思在我们这周旋的。” “话说回来她的艾滋又是怎么回事儿?”老海问道。 “不知道。”方常摇头:“我得到的线索里头甚至没有她患了艾滋的事,否则也等不到老凃过来澄清了。而且她刚刚招供,对这事也避而不谈。” “她不谈你直接问啊。”老海皱眉说:“难不成她不愿意提的咱们就当做没发生了?哪有这种道理啊,咱们是刑警,刚刚那是审讯,审讯啊!审讯还得让嫌疑人痛痛快快么?” “不是。”方常摆摆手说道:“时间上不允许。” “时间?什么时间?”老海难以理解。 “留给我的时间。”方常轻叹口气,摇摇头和老海走进了小会议室,然后点上烟。 期间老海也并没有追问什么,只是一直盯着方常。 “估摸着,苏队应该快给我电话了吧。”方常吐出一口烟雾,抬头看着天花板说道。 老海皱眉:“你好像挺怕苏队给你打这通电话的?不是,你神神秘秘的,是在做啥子?” “这可不是我的锅。”方常耸耸肩:“在你我审讯的时候,禁毒队、特警队、便衣队、交巡警、巡特勤都已经出动了,哦还有咱们支队的缉毒大队也参与其中,唯独咱们刑侦支队没有任何消息。” 老海腾地一声站起来:“你说什么?这么大的行动,竟然绕过了咱们刑侦支队?” 他的反应和苏平如出一辙,甚至可以说,比苏平都还要剧烈许多。 几秒后,他又道:“难不成上头在怀疑我们内部有鬼?” “不是。”方常摇头,想了想,又补充说:“不是上头。” “那是什么情况?” “是荀队。”方常又嘬了口烟。 老海不明所以:“荀队?” 同时方常似乎察觉到这话有歧义,便又立刻补充说:“这是荀队的意思,咱们刑侦支队,暂不参与本次行动,同时拜托我,如果苏队打电话过来的话帮他应付一下。 刚刚荀队就给我发了条信息,说苏队这两分钟应该就会给我电话了,让我做好准备。” “为什么?”老海握拳:“难不成荀队竟然怀疑苏队不成?呵,这未免也太荒谬了点,苏队是鬼?开玩笑的吧?谁出问题苏队都不可能出问题。” “老实说,老海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啊,我们当刑警的,哪能对人产生这种绝对的迷之自信?”方常吐口烟雾。 老海目光迅速剜了过来。 这时方常嘴角微微扬起:“不过,虽是不该,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谁都可能是鬼,唯独苏队不可能。而且不只是我,其实荀队也是如此,我质问他的时候,他给我解释过。” “那为什么……” “苏队正义感太强了,而且还有点莽。”方常无奈道: “如果让他知道这事,他虽然未必会拒绝,未必会一意孤行,但总归有这种可能,荀队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和苏队扯皮上,所以干脆选择压下这事,瞒着他,顶多事后被他揍一顿,再带他去吃顿猪肚鸡。 苏队嘛,老小孩了,只要不是真正去挑衅他的底线,过去的事儿,一顿猪肚鸡就能让他消气。” 老海扶额。 这话虽然他也赞同,但他不敢接,否则万一哪天被大嘴巴方常抖出去他非得死上一回。 于是他又岔开话题问道:“所以,荀队为什么要压下这事,不让咱们支队参与?该不会是荀队觉得我们内部有鬼吧?” “这个倒不是,”方常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荀队应该有别的什么计划。而且,你没发现刚刚一路走来,楼里好些灯都开着,同事比往常这个点要多很多吗?” 老海回忆一阵,点头。 方常将烟头掐灭,然后又点了一根,默默的抽起来。 会议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但没安静多久,便见方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苦恼的说道:“好了不扯这些了,快帮我想想等会儿怎么应付苏队吧,荀队特地跟我说这事儿,就意味着他觉得苏队应该能猜到一点真相。” 老海挠挠头:“不是吧,苏队这也能猜得到?不管怎么说他应该不至于怀疑荀队骗他吧?” “难说。”方常摇头:“苏队莽归莽,脑子聪明得很,也敏感的很,他能猜到我觉得不奇怪,何况最了解苏队的就是荀队了,他既然这么说,那我估计苏队猜到的可能性怕很大。” “也对。”老海扶额:“同理苏队也很了解荀队,所以荀队想要在他面前玩套路恐怕不大容易。” “所以啊,”方常有些急:“快帮我想想怎么应付他。” “不知道。”老海一摊手:“就像你说的,苏队莽归莽,但其实他聪明的一批,哪有那么好糊弄?” 话音一落,方常手机响起。 他赶紧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瞧了眼,随后一激灵:“尼玛说来就来,快快快苏队来电话了。” 老海双手向下伸,指头勾住屁股下的椅子,身子前倾弯腰,两脚一蹬,抬起椅子biubiubiu就跑到了一边,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椅子放下。 全程屁股都没离开椅子坐垫。 方常眼角一抽,满头黑线,却也只能深吸口气,随后屏住呼吸,用力的抿着嘴,将电话接通并开了扩音。 “方常,你怎么回事?这么久才接电话。”苏平声音传出:“你不是已经结束审讯了吗?” “呃,刚刚在回会议室的路上,手机开的静音,才看到。”方常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啊苏队。” 他语气没有太大的波动,表情也还算正常,自信应该不会被听出什么来。 但苏平却呵呵了两声:“不好意思?这种事儿你需要特地解释?心虚成这样,我看你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接吧?” 方常表情一僵。 ------------ 第226章 作死 方常感觉自己可能作了个大死。 或者自信点,把可能两个字给去掉。 “对了,”果不其然,苏平终于开了口:“最近各种‘女装犯罪’事件多发,涉及方方面面,包括电信诈骗、感情诈骗甚至票唱。” 方常有了很不祥的预感,甚至猜到了苏平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然……然后呢?” 苏平嘶呼一声,像是又抽了口烟,然后淡定的声音再次从扬声器里传出:“很多人对此有些不屑,觉得女装大佬只是少数,绝大部分女装都辣眼睛,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对啊没错啊!”方常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波:“绝大多数女装大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啊,所以女装应该不是重点,我觉得治病要治根,咱们还是从诈骗和票唱本身出发的好。” “呵呵。”苏平轻笑一声,又说:“话是这样没错,但手段也不得不防,必须曝光。而且单纯女装确实没什么,但配上美颜和变声器语音包什么的就很恐怖了,尤其美颜,别说转个性别,再过两年说不定转个物种都能办到。 所以经侦、扫黄办和我还有老荀打过商量,近期在官方平台上推出个相对应的宣传视频,推出个同事现场化妆、女装,以此警醒市民。” “好主意!”方常以进为退,再次积极自我抢救,主动举荐了个人:“我瞧着小祁就不错!年轻,朝气蓬勃,本身长得还挺秀气,女装效果肯定好!” “呵呵。” “再不然松哥也成啊,他那金毛似的脾气,温文尔雅的气质,打扮一下绝对是个知心大姐姐,谁看了都得动心,宣传效果杠杠的!”方常再次说道。 而另一边老海又默默的做着离方常更远了。 听到这些话,他眼球微微上翻,脑补起来。 结果发现,方常说的竟然意外的有道理? 卧槽,想看! 这时又听到苏平用一本正经的语气继续说道:“提议不错,可以考虑。” “咦?”方常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这是抢救成功了? 果然,神救自救者,不到最后一刻当真不能放弃,毕竟苏平为人正经,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可能拿来开玩笑,只要他说的有道理据理力争,总归…… “但我觉得这样代表性还不够。”然而这时苏平再次开口:“你刚说了,女装大佬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很挫,小祁和松都太俊,就算成功女装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大家依旧不以为意。 正好你长得比较糙,那批样足够辣眼睛,要你能成功女装并且颜值过关,那我寻思着就足够让人警惕了。” 方常留下了宽面条样的眼泪:“苏队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啊,长得丑又不是我的错。” “不修边幅就是了。”苏平淡淡的说道:“另外我不是和你商量,是通知你,你有空准备一下,这桩案子完了随时可能开始拍摄。” 方常:(╯‵□′)╯︵┻━┻ 他宽面泪流了一大碗,却还在垂死挣扎:“可是苏队,这视频一放出去不就相当于把操作方法都给公布了吗?万一引起更多人效仿岂不是糟透了?” “好些赚钱的法子还写进了刑法嘞,你捧着刑法当商业宝典啊?”苏平怼了一句:“这些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有心人随便都能查到具体方法,不需要咱公布。本身这视频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结果。 成了,别叭叭,等会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你做好准备,列份清单,我帮你买了。或者你自己买回头去报销。” 方常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老海坐在一边,缩着腿弯着腰绷着脸,憋笑憋的挺辛苦。 他有预感方常肯定要火了,他女装有多辣眼睛,开美颜后反差有多大,就能有多火。 苏平这推出的不是宣传科普视频,是造网红计划啊…… “苏队,我错了,我认错,”方常仍旧没彻底死心:“我不该说你……” “或许可以多换几种风格?”这时苏平打断他:“可爱风、御姐风、霸道冷艳、妖娆抚媚、大波浪、黑长直……” 老海双目瞪得滚圆,如死鱼一样发出诡异的光。 想看! 这时方常忽然坐直了起来:“苏队我想休年假!” “没问题,拍完视频我就批准。等你休完假回来再拍也行,我不急。” “……”方常轻叹口气:“苏队我觉得我不够辣眼睛,我……” “够了,别叭叭,我说了这不是和你商量,这是通知。接受命令!” “是!”方常有气无力的应一声,心里委屈。 这都是逊了荀队! 回头一定得管荀队要个大红包。 没想到不止天然呆粉毛系切开是黑的,莽夫切开同样黑的令人发指。 “言归正传。”苏平冷淡的声音再次传出:“今晚具体什么行动?” “啊?”方常真要哭出来了。 “我想来想去,即使是防内鬼,即使上头怀疑内鬼是我或者老荀,也没理由绕开咱们支队。”苏平说:“再加上老荀语气和表现都有些怪,还跟我扯什么信号不好,明明通话清晰的一批。 总之,老荀肯定有大动作,说吧,什么行动?怎么搞?” “我不知道啊。”方常决定抱紧荀牧大腿,因为只有荀牧能救他,便说:“荀队没跟我联系过。” 同时他想到刚刚自己已经透露了支队里这会儿人挺多这条线索,泪水再次在眼眶中打转。 荀牧的大腿怕也抱不住了,这事根本兜不起来…… 于是他再次退而求其次,干脆把自己摘出去,免得自己在苏平心中更“高大”,这样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他便赶紧补充说:“支队这会儿人挺多,或许荀队真有什么布置吧?但他没跟我联系过啊,或许他找的其他兄弟配合的?支队里人那么多……” “少来。”苏平打断他:“稳妥起见他只会找你或者老海,因为是由你俩审讯的易安安,掌控的第一手线索相对最多,泄密风险最小。” “说不定荀队猜到了你会这么想,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呢?” “那就不能我他猜到我猜到他……呸!别给老子套娃,是有轻重缓急,瞒着我只是顺带,确保计划顺利进行才是根本,他没心思玩这种套娃,找的人肯定是你。” “那还有老海啊,他也参加了审讯……” “你是主审。而且如果真的不是你,你急着甩锅干啥?这幅样子跟以前逮到的许多犯人真特么像。” “卧槽是哦。”方常扶额,决定放弃抵抗:“好吧我承认,荀队找过我,但我真的不知道他有啥计划,只说如果有人问我事我笑而不语就成,具体他会安排,另外让我帮他应付应付你。” “应付我?呵呵呵。” 方常感觉自己药丸。 几秒后,苏平又说:“成吧,我知道了。这还有事,先挂。” 随后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的声音仿佛敲在了方常的心坎上,每嘟一声,方常脸色就苍白了几分。 其实也就嘟了三下而已,就自动退出通话页面了。 但他已面无血色,过了许久才缓缓转头看向坐的老远的老海,问道:“那个……老海,苏队是不是生气了?” “应该是。”老海捏着下巴点点头:“但……怕什么,不说一顿火锅他就满足了么?” 方常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缓缓挪开目光,一手扶额。 片刻后,他又解锁手机打开微信,戳荀牧发了条消息。 方常:or2 半分钟后。 荀牧:??? 荀牧:不是你干啥?我没那癖好。 方常:荀队我可能要死了。 方常:or2 荀牧:老苏给你电话了? 方常:嗯,而且我作死惹怒了他。 荀牧:咋惹怒的? 方常:我这不是心虚嘛,说话都小心翼翼的,苏队就吐槽我说像是苦追女神的舔狗…… 方常:我就本能的回了句,那苏队你是女神吗? 荀牧:…… 方常:然后他说要拍部反女装犯罪宣传片,要我女装出境。 荀牧:干得漂亮! 方常:之后他问了你是不是有布置瞒着他。 荀牧:你承认了? 方常:开始是否认的,但他气场太强了,就…… 荀牧:所以你果然承认了。 方常:or2 荀牧:卖屁股救不了你。 方常:【痛哭流涕.gif】 荀牧:别担心,来日方常。 方常:??? 荀牧:方长。 方常:荀队你故意的吧? 半分钟后。 方常:荀队我现在该怎么办? 又两分钟后。 方常:荀队你还在不? …… 他抬手锁屏,叹口气。 老海凑过来问道:“咋了,荀队也救不了你?” 方常摇摇头,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后,他问:“那个,老海你有纸吗?” “啥纸?”老海愣了会儿:“你不会要写遗嘱吧?不至于不至于,不就是被……” “遗嘱你妹。”方常翻个白眼:“我就上个厕所而已,一紧张一绝望就想拉屎。” “哎嘿,你也有这毛病?”老海挑眉,随后从口袋中摸出纸递给他说道:“就剩半包了,可得省着点用啊!不行就再撕点擦手纸吧,糙是糙了点,总好过不够。” 方常嗯一声去了厕所。 老海看着他的背影,竟看出了萧瑟的味道。 …… 另一边,苏平又点上一根烟。 他在想荀牧究竟在搞什么鬼。 说起来他还真没生气,荀牧是什么样的人他了解,两人彼此绝对信任,所以他清楚荀牧玩这么一出绝对另有深意。 至于方常,那也是“真心实意”的为他考虑,给他一个成名的机会罢了,才不是报复什么的。 引·真·宽宏大量·苏平·号。 那么考验默契的时候到了,猜出荀牧的计划,和他隔空打一波配合,回头再嘲讽嘲讽他,同时说不定还能蹭一顿火锅,简直美滋滋。 就算和空气斗智斗勇了一波也无所谓,反正没什么损失,保底一顿猪肚鸡美滴很。 但这会儿线索实在太少,荀牧连方常都不肯透露,他着实难猜。 别看平时案子貌似都是他来主导而荀牧打配合,但他很清楚荀牧只是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他甘愿当捧哏罢了,实际上荀牧双商远在他之上,否则也不至于后来居上成了一把手。 一个相对独立的单位中的一把手,在单位内部拥有着近乎绝对的权威,老赵头都低荀牧半筹,爬上去的难度可比当副手难多了。 更何况荀牧一向求稳,不像苏平喜欢直截了当暴力破局,所以即使足够了解荀牧,但要琢磨他的计划也不容易。 一根烟抽完他依旧没有头绪,只得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吸烟区,顺路去上了个厕所,才回到病房。 此时施恩申的病房里的气压仿佛都低了几分,一进来就让人感到里头死气沉沉。 这是名为绝望的味道,施恩申无法自证清白,也无法找回丢失的记忆。 苏平走到一旁,轻声向祁渊问了几句,了解了自己刚离开后的情况,想了想便说: “这样吧,施恩申,明天一早,过了观察起,如果你的情况能稳定下来的话,咱们重新去一趟酒吧和你被抓的地方,做一次情景再现,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另外,我们技术队的同事也在积极的对你手机的动态轨迹进行还原,并调取沿途的交通、安防监控,看看能否还原出真相来。” 施恩申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说了声谢谢。 “不谢。”苏平摇头:“我说过,不会放过罪犯,也不会冤枉好人。” 祁渊侧目看了苏平一眼,知道他已经倾向于认为施恩申与本案并没有直接关联了。 是易安安那儿取得了什么突破吗? 难不成施恩申真的是被陷害的?陷害一波施恩申,顺便把自己以及整个团伙都给搭进去么? 显然不合逻辑。 何况施恩申人际关系简单,除吸独外生活也算得上规律,三点一线,少与人交际交往交流,也不太可能得罪人的样子。 也即是说,没人有动机将那两大包药放在她车上,且包装上还有她自己的指纹,大概率就是她自己拿的。 可这个方向,逻辑也不太通…… ------------ 第227章 套路 这会儿也不方便问,祁渊只好默默思索着。 十分钟后,宁雨珂赶到现场,以便贴身盯着施恩申,而祁渊与苏平也没走,至少要等律师过来了再说。 至于施恩申的父母…… 苏平犹豫一阵,决定由着他们,并不强制让他们离开。 随后祁渊被苏平喊到了楼道。 “苏队,”祁渊率先开口:“什么情况?” “不知道。”苏平长叹口气,摇头说:“老荀似乎有什么计划,但他不带我玩。” “……”祁渊扶额。 不带我玩,这四个字是认真的吗…… “我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透他到底搞什么鬼,本来还想跟他隔空打配合给他个惊喜的,现在……算了,他要真有意隐瞒我确实猜不到。”苏平耸肩。 祁渊眼角抽搐,但很快又想到个可能,当即赶紧问道:“那苏队,万一荀队真的需要你配合怎么办?” “不会的,如果需要配合的话他会给我暗示。”苏平淡淡的说道:“而且以我俩的默契程度,肯定是别人绝对无法察觉但我能一眼看出的暗示。” “啧,”祁渊吐槽道:“默契!” 苏平挑眉:“有意见?” “没,令人羡慕。”祁渊求生欲爆棚,赶紧解释一句,然后问:“那我们就这么待着不管了?” “也不能说不管。”苏平摇头说:“实在管不了,很显然老荀不想我牵扯进这次行动里。” 祁渊没能理解这里边的逻辑,甚至不明白苏平在说什么。 苏平只要将刑侦支队暂未参与到联合缉毒行动里的事情详细的转告祁渊。 然后祁渊就更懵了:“如果只是不想让参与进去,不想让你知道的话,直接瞒着你就行了,何必要压着整个刑侦支队呢?” “不知道,想不明白,鬼晓得他啥目的。”苏平撇撇嘴。 顿了顿,他又说:“对了,刚跟你说易安安被抓且招供了对吧?” 祁渊颔首。 苏平接着道:“她招了,但她也不清楚施恩申啥情况,她没有给施恩申毒物,也没让施恩申开车,让她打车回的。但鬼知道后边啥情况她为什么会自己兜回来开车。” “送她回家的司机查到了吗?” “还没有,正在查,应该很快。”苏平摇头说道。 祁渊啧一声:“那就是只能等消息咯?” “是这样没错。”苏平道:“可惜施恩申已经失去了当时的记忆,否则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祁渊扶额。 两人无言,坐着发呆。 又坐了十来分钟,律师终于姗姗来迟到了现场,施恩申的父母立刻起身与律师打过招呼,激动的握着他的手,然后让他与施恩申交谈。 苏平和祁渊俩也回到了病房里,打开执法记录仪记录这一切。先前就说过了,现在暂时无法提供让律师与嫌疑人单独见面的条件,而施恩申本人也表示理解。 如同先前面对祁渊和苏平时一样,施恩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统统转告给了这名律师。不同的是,她这会儿主动了许多,而且虽然讲的十分详细,但并没有多少废话。 显然,相比于刑警,她还是更乐意相信自己父亲请来的律师。毕竟她和刑警的立场是对立的,而与律师则站在统一战线,律师在想办法帮助她。 心态不同,表现自然完全不一样。 可惜祁渊和苏平仍旧未能从中获得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施女士,”听完后,律师轻叹口气,说道:“说实话,如今的情况对你确实非常不利,就像两位警官说的,目前的线索基本都指向你,即使推论还有些许矛盾,但如果不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你与此无关的话……”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至少也会陷入十分漫长的逮捕后侦查羁押阶段当中,等闲不会放你出来。” 祁渊挑眉。 怎么感觉这律师是跑过来送助攻的? 施恩申再次点头,表明她也清楚这点。 于是律师接着说道:“当然我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所以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收集证据,替你证明清白。当然,如果你想到了什么能自证清白的有力证据,也请你即刻说明。” “嗯。”施恩申说道,接着又苦恼的皱眉说:“可我真的想不起来,脑袋断片了一样。我知道最关键的就是这东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可是我……唉,对不起,我真的没印象。” “不需要说对不起的,”律师温声道:“等你身体条件好些了,我会和警方交涉,申请……” “不必交涉了。”苏平开口说:“我和她讲过,明儿一早,过了观察期,我们就带她去现场逛一圈,看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 律师嘴角扬起:“多谢。” “不必,都是为了破案。”苏平淡淡的说道:“虽然抓了施女士,但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还是为了破案,为了查明真相。 而且我查案一向堂堂正正,哪怕是嫌疑人,我也不会去侵害他们的合法权益,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祁渊别过头去,其他到没什么问题,但不侵害嫌疑人的合法权益这点…… 咳咳,苏平说这话竟然也不心虚? 不过这会儿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律师也笑道:“苏队的人品自然是能相信的。” 苏平嗯一声。 接着律师又询问了施恩申许多内容,各方各面都有涉及,问询工作做得十分细致,丝毫不逊色于审讯,只不过语气方面柔和许多,并不那么公式化。 听了一小会儿后,苏平手机响起,他掏出来看了一眼,便示意祁渊和宁雨珂盯好施恩申,别让她有机会开溜,并记录好律师与嫌疑人交谈的过程,便转身走出病房,同时顺手关掉了执法记录仪。 来到走道后,他立刻接通电话,开门见山道:“说事。” “苏队,有发现。”小高的声音从听筒中钻进苏平的耳朵里,说:“我们查到了施恩申拦下的出租车,并调取到了当时的车上监控。 监控表明出租车开出去一段路后,施恩申接了个电话,不久电话挂断,她让师傅在前边路口停车,她结账下车离开。 同时我们调查了她这段时间的通话记录,查到了一个号码——号码的实名认证是假的,但问题不大,对方没关机,我们定位到了他的位置。” “人在哪?”苏平挑眉。 “北渔路176号,派出所。” 苏平:“啥?派出所?” “我们与派出所同事联系过,然后我这边拨号过去……果然,他被咱们同事给抓了。” 苏平沉默。 过了一会儿后,他说:“行,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什么发现吗?” “暂时没有。目前我们在还原他的手机轨迹,我想应该很快能有收获。”小高接着说道。 “行,那先挂了,今晚辛苦你们,回头我让老荀请你们吃饭。” “好嘞,那我就坐等了啊。”小高开个玩笑,便挂断了电话。 苏平握着手机,沉默半晌后,给荀牧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回倒是很快接通:“喂你好,我是荀牧。” “我,老苏。” “哦老苏啊,我开车呢,戴着耳机,听到声音没看来点显示就直接给接通了。”荀牧解释道。 “戴耳机……你是在指挥吧?” “嘿嘿……嘿嘿嘿。”荀牧笑的有点心虚,但到了这份上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苏平翻个白眼,也懒得和他多掰扯什么,直接问道:“我这边查到个重要嫌疑人,人目前在北渔路上的派出所里头。 有线索表明,聚会结束后她打车回家,在车上接了通电话,然后就下车回到了聚会地点开车回去了。期间她很可能见过对方,车上那三公斤多的二乙酰吗啡估计也是对方提供给她的,你看?” “北渔路派出所是吧?”荀牧问道,随后说:“巧了,我正往那开呢。” “噢?你过去干什么?” “嘿嘿嘿……” 苏平翻了个白眼:“算了,你这边有事没事?没事我挂电话了。” “先挂吧,等会要有事的话我再找你。” “嗯。”苏平淡淡的应一声,然后挂断电话,接着又走到吸烟区,默默的掏出烟点上抽了起来。 原先他并没有生气,但这会儿真的有点儿不爽了。 到了这种时候,荀牧竟然还啥事儿都不肯讲。 …… 与此同时。 荀牧轻叹口气,摇摇头,继续开车。 一旁的松哥好奇问道:“荀队,都这时候了,为什么你还是啥也不肯跟苏队说呢?” “怕。”荀牧再次叹了口气,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顿了顿,他接着说:“情况还是你转告给我的,这几天内,西南刑侦总队缉毒科,以及多地市、地州的缉毒队,向咱们缉毒大队联系并发来协查申请,这意味着该团伙可能存在多名卧底……” “简单说,易安安成了现实版琴酒。”松哥微笑着说道,随后眉头一皱捂着自己的胳膊。 易安安那一下咬的确实狠,而且狂犬疫苗打起来也怪受罪,这会儿动作稍微大点就疼得厉害。 见状荀牧立刻问:“还疼呢?要不要止痛药?” “不用了,小事儿。”松哥摇头,随后说:“目前初步推测,这十三人团伙里,至少有八名卧底存在,其中至少有一名卧底已变节,另有一名杀人狂,曾在东南亚那边收割了至少八条人命。” “这一连串的至少,就让人很头秃。”荀牧长叹道:“我们必须确保捣毁该犯罪集团,同时还要确定变节的那名卧底身份,并保证其他兄弟的安全。” “是啊,头秃。”松哥也感慨道:“上线忽然死亡,卧底便直接彻底与当地同事断了联系,被视作变节。” “这方面倒是不太难。”荀牧摇头又道:“虽然他上线忽然遇害死亡,许多东西来不及交割,但还可以通过组织关系之类的手段确定他的身份,并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没人知道他了。而且手段不止这么一个。” 松哥颔首,接着又纳闷道:“所以为什么要瞒着苏队?好吧这点其实我可以理解,那为什么你要压着支队不参与到这次行动中呢?” “你看出来了,瞒不住。”荀牧笑道:“不论我是否压着支队,这事儿老苏肯定都能猜到。 但如果只是单纯的瞒着,他顶多只会怄气,不会多想。而如果我同时压着支队,如此反常的举动,一定会让他反复琢磨我的用意。 当然压着支队不仅仅是为了让他去琢磨,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当各单位以高效率将该团伙彻底捣毁之后,我需要这些个个都堪称精英的兄弟,来帮我以最快的速度,确认但不公开卧底与变节卧底的身份,以做到心中有数。 再说了这也只是夸张说法罢了,实际上我压着的只有他的重案大队,其他单位,同样参与到了行动当中,其他大队的兄弟虽然能力上也算不错,但和我们的默契不太够。” “原来如此。”松哥了然。 “因为线索来源于你,所以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荀牧瞥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但你可别继续往外说。另外压着重案大队还有一层深意,就看老苏能不能get到我的意思,在零风险的前提下跟我玩一波配合了。” “呃……”松哥问道:“你就不怕苏队看不到你的暗示?” “不会的,我相信我和他之间的默契。”荀牧自信的说道:“我留的暗示别人绝对看不出问题来,但他能很轻松的发现,我相信他。 再说了,这波配合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就算他没发现也不打紧。而且要他发现不了我留下的暗示的话,我就由理由反怼他了,到时候案子结束看他还好不好意思跟我撒火。” 松哥不由抬手扶额,忽然觉得,荀牧该不会故意避开所谓的“默契”好找理由怼苏平一波吧…… 至于刚说的,苏平能轻松发现他的暗示,松哥也只当是他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这样当苏平质疑他的时候,他能拉自己出来作证…… 啧,荀队心脏了啊! ------------ 第228章 交涉 武警医院。 苏平点上第二根烟。 他忽然有了个思路——或许,荀牧压着刑侦支队不让动,以及压着消息不让他知道,这两件事儿得绑在一块看。 换句话说,荀牧压下来的力量,是给他调动的? 而压着消息这事本身,就是一种信号——毕竟荀牧应该很清楚,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全面压制,能瞒苏平一时,却瞒不了太久,只要他与支队其他刑警联系,就很可能捕捉到这消息。 也即,荀牧看似在瞒着苏平,但其实他压根没想瞒苏平。 又捏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苏平表情愈发严肃,这荀牧到底是啥意思,要他做什么? “不行,光在这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基本能确定老荀留下的人是给我调动的力量,那现在我也该系统的做个了解,收集信息,以确定他究竟要我做什么。” 他暗暗想道,然后再次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与此同时。 北渔路,派出所。 荀牧停车熄火拉手刹,解了安全带与松哥一柄下车,走进办公楼里。 此时,他们的目标就在审讯室里,也是几位卧底中唯一能确认身份的那一名。 他曾经是松哥的搭档,松哥一直以为他也遇害了,没想到却跑到了东南亚去当卧底,还一路辗转回了国,跑到西南,最后回到余桥。 挺不容易的。 与派出所负责人及其他几个工作队的民警碰个面,打声招呼,寒暄两句,荀牧就带着松哥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坐着位疤脸男子,年龄目测在三十五岁左右,身形略微佝偻,头发里还夹杂着些许白丝,瞧着很沧桑的样子。 他身上疤痕实在多。 脸上两道,一横一竖,横的在额头,有些歪斜,颜色略粉嫩,看着怪狰狞,当时肯定被砍得很深。竖的在左脸,四五公分左右,细细的一条长,颜色瞧着略黑,应该相对前。 手臂上疤痕更多,有刀疤,有烫伤疤,还有大面积擦伤留下的加痕,右手略多些,左手相对少很多,但左手尾指已丢了一截,巴掌也有些畸形,手腕黏连难以转动。 在外头瞧着他的这副模样,松哥就觉得很是心酸,难以想象他这些年究竟都遭遇了些什么,过的何其艰难。 而听到开门声,那人也立马本能的抬起头,身体紧绷。 但看到松哥的一瞬,他便也愣住了,随后迅速别过头去,低下头,仿佛有些害怕被松哥认出来。 “阿木,”松哥没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唉!” 他声音似乎有些堵。 “警官,你认错人了吧?什么阿木?”那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叫韩坤生,不是什么阿木。” “呵呵。”松哥涩声笑笑,随后看向荀牧。 荀牧轻轻颔首,随后与松哥一同坐在那人对面。 “阿木,”这时松哥又说:“你的任务结束了,没必要再用假名生活。回来吧,把你查到的证据告诉我们,然后回来,我们肯定给你记功,让你……” “呵呵,这时什么新套路么?”阿木继续哑声说:“直接把我打个卧底的身份,说给我减刑甚至记功,把我知道的情报都骗出来,出卖自己的兄弟,然后到头了发现都是套路该死还是要死?呵呵。” “你应该知道,这算诱供,非法的。”松哥皱眉说道。 阿木再次冷笑:“你们把我说的话算作供词才能叫诱供,从我这找到了方向和具体细节,再去问我其他兄弟,补全了线索,最后反过来零口供定我罪,又还有哪门子的诱供了?” 松哥又叹口气,感到有些无奈。 这阿木似乎铁了心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卧底身份。但松哥也理解他,团伙尚未完全捣毁,这种情况下曝光自己的身份,实际上还是有点风险的,万一他们和该团伙沆瀣一气,那么…… 不只是他自己,他还有父母妻女,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考虑考虑这些亲人。 更何况,他身上的疤,也同时讲述着两个极端。 一方面他悍不畏死,另一方面,他求生欲也极强——如果这些疤痕不是一次形成的话。 不确定该团伙被彻底捣毁,或者在自己的直接上线面前,他是绝不会透露自己身份的。 “你好,韩坤生。”这时荀牧开了口,就见他面带微笑的问道:“你应该认识我。算起来你还是我的老前辈。” “不认识。”阿木抿抿嘴,摇头:“你是谁?” “我们见过面的,我对你印象深刻,当年你还是一司,一晃眼都过去六年了。”荀牧微笑。 “你说的是那位阿木吧?”阿木再次摇头:“我说过了,我不是阿木,我叫韩坤生,西南人。” “你不用担心。”荀牧说道:“我们考虑过保护你的个人秘密,这间审讯室里,监控什么的都没开,我们身上的执法记录仪也关了机,同时你看,单向玻璃的帘子也拉上了。” “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阿木依旧十分谨慎。 虽然他也知道,这么连番试探下来,不论他自己是否承认,其实都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局,那么不论他说什么,那帮穷凶极恶的家伙都会选择将他直接处理掉,以防万一。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他们,承担不起半点暴露的风险。 但阿木依旧在拼,不到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放弃。如果没有这样浓烈的求生欲,他这满身伤疤早就要了他的命了。 一次次死里逃生,靠的可不全是运气,还有他绝不放弃的求生欲,哪怕为此落下残疾,他也会拼下去,直到失去意识,或者干脆直接咽气。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荀牧轻叹道:“也正因如此,我才会请小松跟我一块过来。你就算不信任我,难道还不信任他么?” “小松是谁?”阿木眨眨眼。 见多了尔虞我诈的他,早就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哪怕是曾经的生死兄弟。 毕竟额头上的这道,险些把他天灵盖都给砍出条口子的疤,就是他兄弟背叛他后获得的“礼物”。 当然,在那种团伙当中也不太可能有真正的兄弟,他也并没有把犯罪当成兄弟过。但他能看出来,在他特地经营下,那家伙是真把他当兄弟看的。 但那又怎么样?最后为了区区二十万就背叛了他们那口子,把他们的资料泄露给对头,导致对头直接砍上门来,他被追着砍了几条街。 要不是自己这方大佬的援军赶过来,他那次就死了。 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何况除了亲身经历过一回之外,类似的情景他还看过太多太多。 无穷无尽的黑暗,不断的挤占着他的心灵,即使还剩下最后一点红光,他依旧愿意身披红色大氅,左手镰刀右手锤,刀刀披荆斩棘,锤锤凿石开路,为理想与信仰贡献最后一滴血…… 但他也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他了,他不会全然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的上线。 甚至还包括他的父母妻女——即使他还深爱着他们,但他已无法对他们推心置腹。 乃至于包括他自己,他也不信。 为了避免说梦话,每晚睡觉前,他都要在嘴里含一颗大枣,或者是一块馒头,睡前不断自我催眠不能将东西吐出来或咽下去…… 这法子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反正他就这么熬过来了。 所以,眼前的松哥,他同样不信。即使曾经是过命的搭档,即使看到松哥的瞬间他内心百感交集,甚至有着将一切都说出来的倾诉冲动…… 但这股冲动他最终还是给压制下去了。 见状,荀牧再次轻叹口气。 从阿木身上的刀疤就能大致猜出他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刀头舔血,如此几年下来,他没堕落为杀人狂魔就很不容易了,仅仅只是戒备心强求生欲重,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不想让你产生不愉快的想法与念头,但事到如今,我觉得有必要让你意识到这点。”荀牧轻声道:“小松已经认出了你,如果我们真与你们那伙人沆瀣一气,那么你如今的狡辩早已没了意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错。”阿木淡淡的说道:“可能是我这人长了个大众脸吧。” “你想知道嫂子近些年过的如何吗?”松哥忽然开口。 阿木皱眉。 “总的来说,还不错。”松哥嘴角微微扬起:“苏队知道你的事儿,虽然不知道你跑去当卧底了。 苏队你还有印象的吧?最靠谱的领导了,有他在上头照顾着,属于你妻女的烈士遗孀的各种补贴,少不了——实际上这年头也没人敢少这些。” 阿木眉头展开了些。 松哥又说:“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女儿考上了一中,成绩顶好。” 听到这,阿木眉头彻底展开,但很快又皱起来,哑声问:“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女人愿意跟着,又哪来的女儿?” “刚刚的理,你一点没听进去呢。”松哥摸出烟,点上,又递给他一根。 他一愣,随后身子前倾,用嘴叼着,等松哥将火点好,才重新坐回来抽了两口。 松哥继续说:“我认出你了,你再怎么抵赖也是没用的,那帮家伙不会听你狡辩。所以如果我们与那帮家伙沆瀣一气,那你真的死定了,连带着你的家人都会被连累。” 阿木毫无反应。 “所以,将该团伙连根拔起,彻底斩除后患,才是最好的自保,对你家人而言也是最强而有力的护盾。” 阿木依旧没反应。 如果他这么容易被说动,也不可能潜伏这么久。 固执,是他最大的特点之一。 松哥说了一堆,见他不为所动,也有些头疼,最后只能换了个策略说道:“回来吧阿木。烈士遗孀津贴其实并不多,这你是知道的,我们的照顾,也只是能他们日子过得勉强好一些,哪比得上你这根顶梁柱回归呢?” 见他还是没反应,荀牧便接过话,轻声说:“看样子,你真非得确定该团伙被彻底捣毁,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否则哪怕你上线过来也没用,你依然什么都不肯说。” “不是不肯说,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仍旧见此这句话,坚持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荀牧捏捏下巴,片刻后道:“这样,我把你们核心十三人的身份以及犯的罪责,锁定的证据,被抓的地点以及目前羁押的单位都给你报一遍,你来确定确定该团伙是否被捣毁,怎么样?” 阿木只是默默的抽着烟。 但荀牧注意到他眼眸子上下转了一阵,最后斜向下盯着桌面,同时嘴角也微微抿起几分,鼻孔不时扩大些许…… 这些微表情意味着,他心里并不平静。 也意味着他已默许了荀牧的建议。 于是荀牧翻开笔记本,轻声说道:“首先,易安安,核心十三人之一,你们名义上的头目,被抓时她妄图以跳楼自杀作为要挟,但被我们迅速破解并羁押,现已招供,供述出……” 洋洋洒洒念了一段,他瞥了阿木一眼,又继续道:“黄汉阳,男性,核心十三人之一,掌握毒物的制造方法…… 郑德康,核心十三人之一,曾是货车司机,后因货车侧翻家破人亡,逃到了西南那头成了船夫,以帮人偷渡为业,最后因严打流落东南亚加入到你们的团伙…… 伍学成……姚岸……刘继晟……” 一连串的名字报出,阿木的脸色渐渐趋于凝重,表情变幻不定,显得内心挣扎无比。 最终荀牧说道:“韩坤生,本名黄涵木,人称阿木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缉毒大队三中队副队长,后因公殉职…… 12年初,黄涵木化名韩坤生,出现于东南亚,身份为被以国外打工的高额薪资骗到去的受害人。 12年九月,韩坤生从因素园逃出来后流落街头,为了活命以打黑拳为生,最后被独贩相中成为他的保镖之一兼重要打手……” ------------ 第229章 功过 说到这儿,荀牧顿了顿,随后又扬起嘴角,面露微笑,说道:“讲起来,看战绩你还挺能打的啊,可惜我的搭档老苏不在这儿,否则你们肯定有不少共同语言。” 阿木已然不为所动,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时不时的抽口烟。 过了有二十多秒,见他毫无反应,荀牧又叹口气,说道:“他原先真的很能打,别看都五十岁年纪了,但真打起来两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寻常的小混混他轻松就能一打五…… 可惜了,后来执行任务伤到了腿,现在走路都有点跛,腿脚不太利索,虽然打还是能打,两三个混混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但如果混混一心想逃的话他还真没辙。” “能打五个啊……”阿木这时终于有了反应。或许他认为谈论这事儿没啥关系?毕竟能打跟是不是卧底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就听他感慨道:“说实话,挺不错了,一般没啥技巧的,或许硬实力足以打五个,但实际上三个人就不一定能应付得了,只要有个人在后边抱住,另两人在脖子啊、肚子啊之类的地方打两圈,就难捱了。” “是啊。”荀牧颔首说:“所以我最多打俩,要如果有三个人的话就凉凉了。” “他为什么会受伤?”阿木好奇的问道。 “枪伤。” “枪啊。”阿木抿抿嘴:“怪不得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别说枪这种东西,没辙没辙。”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 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很欣赏苏平的。 但这也难怪,苏平在刑侦系统混了二十多年,阿木还没去当卧底的时候他就是副队长了,所以阿木当然熟悉他,了解他的为人。 荀牧轻轻点头,赞同道:“是啊,真的可惜了。他这人还倔,又倔又莽,蛮牛似的,一大把年纪还非爱冲在第一线上,出事了都不消停。” “虽然我们立场不同,但……”阿木翻个白眼,随后冷笑着说道: “他这样的英雄,根正苗红伟光正,同时要能力有能力,要头脑有头脑,要胆识有胆识,只仅仅缺了点情商,不被领导欣赏,就成了个万年老二,始终无法晋升,说起来真讽刺。” “是啊,真讽刺。”荀牧接话道。 阿木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荀牧也终于摸出烟,点上,说:“算起来,我还是老苏的徒弟,算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顿了顿,他吸两口烟,吐出一大团弄弄的烟雾,才继续道:“后来老队长退休,我们队里上下都觉得,他终于等到了机会,终于要熬出头当一把手了。 毕竟那会儿,整个队里就他威望最高,能力最强,也最得人心,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就算领导不喜欢他,从中作梗找人空降,都找不到合适的人。 但没想到最后成为支队长的却是我……得知这消息的时候,说实话我蛮无地自容的,他是我师父啊,我却抢了他的位置。 而且这一抢之后,除非我短时间内因公殉职或者伤残退休,否则他应该是再没有什么希望能出头了。而且就算我殉职、伤退,也未必能再等来这么好的机会。” 阿木眯起眼,看向荀牧:“这些话,真心的?” “这点,我想我应该可以作保。”松哥忍不住接话道: “荀队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敬重苏队,在队伍里,他们也压根没有上下级正副手之分,甚至荀队相当低调,一直都在配合苏队工作。某种程度上说,苏队反而更像是队长。”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露出微笑,继续道:“他们俩,是我见过最和谐的正副手贴搭档了。” 顿了顿,他又摸出点,点上,然后拿下来塞进阿木手里,自己重新点了一根。 阿木抿抿嘴,再次低头抽烟。 片刻后,他长叹道:“你是个好领导,好兄弟。” 荀牧轻轻摇头。 “我其实,并不害怕什么。”这时阿木又说:“只不过我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噢?”荀牧挑眉。 “回不去了,我已不再是我。”他涩声说:“七八年下来,我变得阴险、狡诈、狠辣甚至歹毒,我什么事都能干,都敢干,唯一支撑我咬牙坚持下来的仅仅是最后的那点信念罢了。” 荀牧问道:“什么信念?” “完成任务。”阿木抬头说道。 这话一出,他就相当于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但荀牧却没再追问什么。 过了良久,还是阿木自己继续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这个人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伟大,也并不值得你们敬重,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普通人。 当年一顿忽悠外加自我感动,我产生了我能为组织抛头颅洒热血,就算没有这条命也无所谓的错觉,脑子一热就直接把生死都给丢一边了,在请战书上签了字,成为一名卧底。 而之后……说实话我后悔过无数次,尤其是在生死之际,我都在想,当年如果不是脑子一热当了卧底,该有多好啊?缉毒警虽然比较危险,但也绝对没危险到这种程度……” 讲到这,他又低下头抽了口烟,吐口白雾,才继续说:“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我没有回头路,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我付出的越多,损失的越多,就越不想放弃……没记错的话,这应该叫浸没成本吧? 道理很简单,坚持下去还可能熬出头,最后以英雄的身份回归,这些年我失去的都可以以另一种法子拿回来。而如果放弃的话,或许能换回一时轻松,但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我自己就是卧底,我当然知道组织上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虽然证据尚未收集完全,人员也没摸清楚,但……如果我变节了,上头绝不可能放弃侦查,这个团伙迟早要被捣毁的。 所以我必须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必须好好的把任务完成,同时还得好好的活下去,哪怕……不得不为此,干一些不被允许的事。” 荀牧颔首。 他无法想象到卧底的处境究竟有多么艰难,只有个笼统的认知罢了,说什么感同身受那统统都是安慰人的屁话。 但他至少能确定,卧底确实难熬,不但随时都有危险,且每时每刻都在挣扎煎熬。 阿木再次抽完一根烟,又直接用指头碾灭,然后继续说:“为了活下去,为了完成任务,我不惜吸独,与人拼刀子。 我不断的安慰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捣毁这个团伙那什么都是值得的,结果只是越陷越深,愈发放纵。 到了最后,坐在了这个审讯室里,回想起我这一年的经历,我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也早成了恶贯满盈的家伙,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没资格穿上那身,让我渴望了八年的警服。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几年,我究竟错的有多离谱,也才终于明白,以暴制暴为什么不可取……” 荀牧默然。 过了良久他才继续说道:“确实,当那头猛兽被释放出来后,它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拼了命的汲取罪恶作为自身营养,用不了多久,个人力量就再也无法压制住它了。” “是啊,”阿木说道:“有些力量,只有公权力才能勉强控制住,同样的行为,个人出手,与因职责而出手,完全是两码事。” “人的想法、心理与人格,难以捉摸,玄之又玄。”荀牧说道。 随后他手一松,也将烟头踩灭。 松哥抬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问:“阿木,你……” 但阿木却打断他,笑道:“别问,别说,咱们心照不宣就好。”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这些年支撑我的另一大动力,就是自我感动,就是对早先给自己塑造出来的英雄人格的向往与骄傲。 或者说,在我,在我过往的朋友,在我父母、老婆、女儿的心目中,黄涵木是个没有污点的英雄。 即使到了此刻,我也不想要这个英雄形象坍塌,也不想让这个形象沾上污点,半点都不愿。 这是我的信念,也是我最后的追求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成全我,给我这个机会,别毁了这个形象,好吗?” 松哥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其实明白阿木到底在说什么,可他不想同意,也不想接受。 “我就是我,犯罪团伙高级打手韩坤生,罪大恶极,罪无可赦。”阿木严肃的说道:“重复一遍,我是韩坤生,不是黄涵木。” “功是功过是过,一码归一码。”荀牧平淡的说道:“你犯的过错,丝毫无愧于身上的警服,无愧于黄涵木这三个字,没人能玷污你的人格,你完全没必要……”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阿木打断道。 荀牧盯着他。 过了半晌,他主动岔开话题——当然,这并非是答应了他,这不合规矩,只不过不想继续在这事上浪费时间,不想继续刺激他罢了。 于是他便道:“关于该团伙的事儿,能和我们说一说么?” “你们不都已经大概查清楚了么?” “但依旧每个人都得问一遍。”荀牧说道:“你应该明白的,这不是多此一举。” “成。”阿木颔首,随后双眼微微抬起,做思索状,陷入回忆。 不一会儿,他就轻声说:“该团伙,一开始其实没什么特殊的,东南亚无数犯罪集团之一罢了,除了规模稍稍大了些,相对肆无忌惮点,人也狠不少之外,并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地方,就那个样,千篇一律。 但随着初始团伙被捣毁,漏网的原高层组织起躲过一劫的其他犯罪分子以后,事情就渐渐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荀牧面露微笑:“说说看。” 阿木嗯一声,说: “重组之后,我发现整个团伙总体素质貌似提高了不少,普遍上许多人的反侦查能力都涨了一大截,也比曾经更有组织性计划性,原本许多地位不上不下,存在感不强不弱的人一下都冒出头来,各个都足以当军师。 我开始也没想太多,被抓过一次嘛,吃一堑长一智,他们普遍得到了锻炼有了长进,也是好事。 但有趣的地方是,明明完善的多的计划,却总是会遭遇当地警方,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被针对了。 而不久,大姐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大人物杀害后沉江了,咱们只能投奔新的老大,这种现象就更明显了。 再不久,我们被新老大派回国,去了西南,就又更进一步,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咱们团伙堪称个个都是精英,各有各的长处,都能说是身怀绝技。” 松哥干咳两声。 阿木立刻投来目光,以为他想问什么,但他只是摆摆手说道::“抱歉,嗓子有点干,你继续。” “嗯。”阿木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继续说道:“这也好理解,大浪淘沙嘛,咱们被一遍遍过了筛子,能活下来并被新大哥派回国的肯定都不简单,简单的人也没法跟咱们一步步走到那步。” 说着他又话锋一转:“但……奇怪的是,明明我们的配置都这么豪华了,但还是诸事不利——就算国内的兄弟比外边那帮酒囊饭袋的能力强的多,效率也高不少,但也总不至于那么夸张吧? 所以我可以确定,咱们这帮人中,除我之外肯定还有卧底,只不过我依旧无法确定他是谁,当然这也和我没刻意查有关,因为特地去查,会害人害己。 而且多次遭遇变故却顽强地活下来后,这帮家伙的反侦察能力太可怕了,意识也特别强烈,几乎融入了本能,以至于又跟着他们一路从西南辗转回到了余桥,这么多年下来,也查不到太多有价值的证据,始终不能收网。” 松哥忍不住扶额。 “怎么?”阿木挑眉,看出松哥不对劲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可以算是自己人在那斗智斗勇。”松哥终于开口说道:“以目前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你们十三人中,至少有八个是各单位派去的卧底兄弟。” 阿木:??? ------------ 第230章 误会 阿木:我TM心态崩了! 过了许久,他才绷着脸咬着牙问道:“所以咱们这么多年下来,纯粹都是内斗?” “也不能这么说吧。”松哥有些尴尬的说道:“不过理论上应该确实绝大部分精力都耗费在了‘内斗’上边,毕竟你们谁也不知道谁……” “……”阿木心好累。 松哥又给他递过去一支点燃的烟,他默默用嘴叼过,然后又是许久无言。 过了得有一分钟左右,他才长叹口气,嘀咕道:“妈的,我就说,我是卧底进了什么神仙团伙,各个牛的一批,谨慎到不行,反侦察能力是一个比一个强,几年了都查不到底子……” 松哥揉了揉太阳穴。 大水冲了龙王庙,确实怪尴尬的。 紧跟着阿木又继续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多年下来都查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了,感情他们不但反侦察能力极强,本身还不愿意犯事儿,干事的活都想方设法推出去,实在没辙了才挑一点责任相对较浅的干。” 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荀牧,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知道谁是卧底了,而且我觉得不止八个,连带着我在内应该一共有十个甚至十一个卧底才对。” 松哥扶额:“感情易安安就真成琴酒了呗?忽然有点心疼她呵呵呵……” 荀牧则问:“准确吗?确定是十个甚至十一个?” “不能确定。”阿木果断摇头说道:“可能是当局者迷吧,你们一说卧底我立刻就想到了他们的行为模式比较古怪,然后套入自己想一想就大概能理解过来了。 但拥有类似于我这种行为模式的其实并不是只有八个人,而是整整十个,还有一个比较古怪,但大体上也差不多,很可能同样都是卧底的兄弟。 只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这么一个模式,所以任谁也没能想到,只一个十三人的团伙,竟然能有十个十一个卧底?就算只有八个那也很夸张了啊。” 荀牧想了想,问道:“你们这十三人,是从头到尾就这十三个吗?” “那不是,一开始就四人成团,然后人越来越多。”阿木摇头说:“也是因为我是卧底的原因吧,我不太在乎这个团伙会不会混入别的卧底,或者太浪了被组织锁定然后一把掌拍死…… 所以基本上能力比较强的人要进核心,我都是犹犹豫豫的说了顾虑后艰难的下了同意决定。” 松哥撇撇嘴:“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戏也挺多。” “戏不多活不到现在。”阿木长叹道:“只是他们的戏比我还多,大多数估计也跟我一个想法,所以要进核心圈,我们团伙恐怕比其他组织来的都要更容易。” 说到这,他又用力的抽口烟,咽下去,秉着呼吸,将烟雾锁在肺中。 “那我大概明白了。”荀牧感慨道:“你们的调查模式大概就是,在尽量隐蔽自己的同时曝光团伙,所以辗转多地后,基本都会被当地公安系统缉毒队的兄弟盯上。 跑一个地方,多一个卧底,再跑一个地方,再多一个卧底……” 荀牧忽然顿住,将下半句话给咽回肚子里。 恭喜你们,酒厂成就达成,易安安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活成了琴酒的样子。 不过…… 或许只是一句调侃,但这句调侃对卧底而言恐怕会造成不小的刺激,也是对他们极大的不尊重。 有时候,不能太心直口快。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阿木终于再次开口,表情黯然的道:“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我们满脑子想的都是保全自己,坑对手,让他们落网,以求咱们能获得解脱。 呵呵,这当然是违规的,甚至可以说是钓鱼执法……就算定性为设套缉捕吧,那所设套本身也不能作为证据,不纳入刑期计算范围。” 听到这儿荀牧已经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心底里也是百感交集。 果不其然,阿木继续说道:“本来嘛大家倒也相安无事,默默的收集证据就是,来事情了推脱不掉就干,平时绝不出头——就像我说的,一开始大家都很低调。 但熬到了后边,眼睁睁的看着团伙被一次次捣毁,又一次次壮大,且人表现的越来越精明,恐怕大家心里都慌了吧。 时间太长久了,久远到开始时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久远到我们甚至可能忘记了原来的目的,忘记了自己亲人的模样,所以,急了。 我们也想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所以开始了算计,比如算计、套路其他兄弟去搞事,我们找机会往上报信来抓人,还有泼脏水啊之类乱七八糟的法子…… 最后的结果我想你们也能猜得到,在种种勾心斗角与算计之下,我们一个个的都变得不再干净,说起来,可以算是自己人害了自己人吧。” 抿抿嘴,他别过头去,碾灭烟头,长叹口气:“但没什么好说的,硬要扯的话那也是自作孽而已,是我们自己作死,我们耐不住长期的潜伏,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才最终落到这样的地步。” “你倒是看得开,挺坦荡。”荀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如此回道。 “也不是看得开吧,只是见过太多了。”阿木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道: “犯罪,一定是有动机的,哪怕本性并不坏,又或者身不由己,但犯罪必然是有动机的,必然伤害到了别人,或者破坏到了秩序,这就没得洗,必须付出代价。 我曾经也是执法者,个别时候我也会同情一些人,但……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必须付出代价,而且绝大多数情感上算是无辜的人,实际上也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理由我比他们还不堪。” 松哥皱眉:“你在说什么啊?” 阿木开口,低声呢喃,话语间逐渐失去了逻辑性。 荀牧啧一声,摇头说道:“难顶,他好像瘾头犯了。” “瘾头?”松哥一愣,但紧跟着又恍恍惚明白了过来——阿木说过,他嗑药了,有瘾,难顶。 “是啊,那接下来就没法继续……” “不,继续!”这时,阿木忽然咬咬牙,同时用力晃了晃脑袋,说:“咱们继续,趁着我现在还想说,还能说,我知道的事儿我全部都告诉你们,来啊继续啊!” “你……”松哥说道:“你这状态恐怕……” “不打紧,以前落到对头手里也不是没被故意用瘾来折磨过,我还能扛得住!”阿木深吸口气,然后咬着牙说道。 松哥想了想,问:“要烟不?” 许多情况下,烟都能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他这种痛苦——其实主要是心理层面的缓解,生理层面用处不大,送去强戒,多也得注射一些无害或低害的专门的替代药物或者受体拮抗药。 “不要!”阿木用力摇头,他也知道这玩意儿没什么用,对他而言哪怕心理慰藉的效果都起不到几分——毕竟曾经有过经验。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沾染上这东西肯定是相当痛苦的,他绝对想方设法的尝试着戒断过,能想到的常规法子估计他统统都想到了,但结果也显而易见,并没成功。 阿木呼吸粗重了许多,片刻后,他便哼哧哼哧的说道:“水,给我一盆冷水,加冰块,泼我,泼我身上就好……呼……嗯嗯……呼……” 松哥看向荀牧,随后发现他脸色有些黑。 “按他的要求去办,但在此之前得先打开监控拉开窗帘,录音摄影。”荀牧就这么黑着脸说道:“另外让他把要求重复一遍,有必要的话请派出所同事也到监督室盯着。” “啊?”松哥一愣:“没必要吧?” “有必要,他喘成这副模样,声音传出去引起误会咋办?别忘了那窗帘,那单向玻璃可都不隔音!”荀牧翻个白眼。 松哥:…… 片刻后荀牧又说:“团伙核心十三人统统被捕,这个集团算是彻底完了,没有漏网之鱼,也不用担心被报复,一些情况让自己人知道了也不打紧,接下来注意将疑似变节的那位揪出来就是了。” “明白。”松哥知道荀牧顾虑周全,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立刻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到单向玻璃边,将窗帘拉开,又开启了自己身上的执法记录仪,随后走出审讯室,招呼人将监控系统之类的重启。 实际上先前关闭监控,主要目的也在于想办法取得阿木的信任罢了。 松哥和荀牧从阿木的上线身上得知,这人拥有着极强的戒备心,不会相信任何人,几乎不太可能让他承认自己的卧底身份,即使让上线带着他的父母妻女过来都没用。 所以荀牧和松哥也没啥法子,只能尽力一试,并将各方面细节都尽可能做好。 这会儿已经取得了阿木的信任,也就没必要在这么遮遮掩掩,给可能存在的对手以抨击的把柄。 不一会儿,松哥去而复返——在此期间阿木已不止一次嚷嚷着要冰水了。 但松哥也不会真的去泼他,只是用毛巾沾冰水轻轻的拍在他脸上,让他能恢复些许理智。 又过了几分钟,有戒毒所的医生赶到现场,大致检查了他的情况之后,给他注射了一针安定,同时配备好替代药物。 随后医生便看向荀牧,说道:“荀队,放心,不算什么大事儿,他瘾头才刚刚发作而已,替代药物都暂时用不上,安定就够了。 但瘾头发作就意味着中枢神经系统已经产生了反应,所以我个人觉得现在恐怕不是审讯的好时候,即使硬要问这些内容也不能作为证词,所以还是建议……” “不,说,我要说……”阿木挣扎着说道,声音有些虚弱,同时嘴唇也在颤抖。 医生说的没有错,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甚至甚至也不是非常清楚,跟喝醉了酒差不多,但比醉酒难受一个层级。 荀牧看向他,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施恩申……施恩申……你们抓住这个女孩了,对吗?” 阿木这会儿双目深陷遍布血丝,让人看着就觉得难受。 “嗯。”荀牧点点头。 “她是无辜的!”阿木深吸口气,郑重的说道。 但紧跟着他又摇摇头说:“不对,也不算无辜,她确实吸独,但也仅仅只是吸独而已,其他方面她是无辜的,她车里的药……对了你们在她车里头搜寻到了药,是吧?” 松哥犹豫一阵,然后嗯了一声。 荀牧则立刻问道:“那药是你给她的吧?我们过来,其中一个目的也是这事儿。 我们的兄弟已经查到,施恩申上的士后不久,有人给她打了电话,然后她下车,再之后她就回到了聚会酒吧开车离开,再被查酒驾醉驾的兄弟抓了个正着,并发现她车上藏有两包二乙酰吗啡,计重总共三公斤。 而这电话的定位,就在这个派出所。手机所有人,就是你。” “嗯,这点我不意外。”阿木状态恢复了些许,连连点头说:“确实是这样没错,我还奇怪你们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提审我,而且一直不说这事儿。 如果你们上来就说这事的话,我演演戏否认两句然后估计就自然而然的心态爆炸心理防线崩溃啥都跟你们招了。” 松哥扶额。 他看得出来阿木是真的不想活了,所以承认这罪责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阿木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黄涵木,主要原因并非是怕死,而是怕连累家人,同时也不想为这个名字抹黑…… 顿了顿,阿木状态更好了些,又问:“那个姑娘,难道没把我供出来?” 见松哥点头,他百感交集。 片刻后他长叹口气:“不值得啊,这傻女孩,我哪里值得她……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恶贯满盈,跑不掉的,她……”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说道:“那个,虽然说出来可能挺尴尬,但人家小姑娘不招还真不是因为喜欢你,她纯粹是断片了。” 阿木:??? 怎么办好尴尬,好想钻进审讯桌底下去…… ------------ 第231章 挣扎 荀牧双唇轻抿,嘴角流露出些许笑意。 阿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些许窘态,倒是让原本稍显压抑的氛围一下轻松了不少。 而他也算经历了颇多风雨,些许窘迫,倒也很快克服,便又再次开口,主动说道:“那两包二乙酰吗啡是我交给她的,让她去前边找交警上缴,并将我给供出来,好捣毁这个犯罪集团。” 顿了顿,他又别过头,双眼微眯,有些茫然:“但我没想到她会选择回去开车……这不合理,明明她只要步行往前走个一公里左右,就有交警设下的酒驾检查点,而回去还得走两公里多。” “噢?”荀牧皱眉沉思,几秒后,开口问道:“你当时把药给她的时候,是否带了手套?” “没有。”阿木摇头说道:“我空手递给她的,在包装带上,我刻意留了不少指纹。” “但我们在包装袋上只检测到了她的指纹。”荀牧说道,然后又补充说:“这里的‘她’指的是施恩申。” 阿木眉心也拧了起来:“也就是说我的指纹被抹掉了?” 荀牧颔首,接着又说道:“你也清楚,我们办案讲证据,如果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是你将东西给的她,那么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最后很可能还是得算在她头上。” 松哥接过话,揉着太阳穴问:“所以,有其他补充证据吗?” “监控。”想了想,阿木说道:“我非但没有避开监控,还在探头下边完成的交易。我将一个黑色公文包递给她,公文包里装的就是这两袋面。”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另外那个公文包我用过很多次,而且咱们用的包装袋密封效果虽然不错,但外边应当也沾染有些许药物,很可能残留在了公文包内部,所以只要你们能找到那个包,就能确定两袋面来源于我。” 荀牧立刻摸出手机编辑信息,打算发给小高。 打了几个字后,他又问:“那个探头,属于什么性质的监控?我们也好有针对性的调查。” “安防监控,位于白金路与宏河路交汇的十字路口。”阿木说道:“时间是晚上八点左右。” 荀牧点头,继续编辑信息,然后发送出去。 随后他放下手机,接着问道:“为什么选择她?” “我相信她。”阿木轻声说道:“同时也是给她个机会。她是个好女孩,我不希望她在黑暗中沉沦。” “这个理由,我们没法接受。”荀牧摇头:“你是个戒备心极强的人,按理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相信她,更别说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她手头。” 阿木抿嘴。 荀牧见他不回答,便继续说:“你应该很清楚,将东西交给她,暴露了你自己的身份,就以为着你很可能暴露在这个犯罪集团眼中,到时候不仅仅你药丸,你家人也很可能被连累。 更别说,面对我们你都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论不愿意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而且另一方面,将三公斤毒物交给她,不是给她机会,不是救赎,而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万一该集团没有被捣毁,她就将成为集团的眼中钉……怎么,难不成你想害死她吗?” 阿木看向天花板,缓缓闭上了眼。 很快,他又将眼睛睁开,重新低下头直视荀牧,说:“我原本,就是打算自己拿着两袋毒物自首的,只是拗不过她,才把东西交给她。” 荀牧抬手,巴掌向上,手腕上抬手指下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并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又纠结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我和她算是不错的朋友——当然也仅限于朋友,至少在我这边是如此。 我一个结了婚,有老婆孩子的男人,哪会再看上别的姑娘?而且我们年龄差了整整十岁,代沟不小,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毛孩子。” 荀牧嘴唇动了动,想说这种事他不需要特地解释,但最终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这时阿木又说:“大概是三年前吧,还是通过的易安安,我和她认识了。或许是缘分,咱俩倒是意外的聊得来,后来易安安都调侃我俩,说我俩像是美女与野兽。 呵呵,那小姑娘长得确实漂亮,性格也对我胃口,但除此之外真没啥太大的感觉,我就把她当妹妹,并不掺杂别的乱七八糟的情绪,我爱的只有我老婆…… 算了算了,总觉得越描越黑,这段跳过吧,总而言之我也只是纯粹的欣赏她而已。” 荀牧点头,说声相信他,然后示意他继续说。 阿木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极强,嘀咕道:“你强调自己相信我,咋反倒让我觉得你肯定不相信呢?” “啧,”荀牧说:“你非要这么讲的话……不就跟你自己越描越黑一个道理吗?” “所以你果然不相信我。” 荀牧翻了个白眼。 “不相信就不相信吧。”阿木咧嘴笑两声,他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但很快又摇摇头,说:“算啦,言归正传。 我大概是在半年前发现她被人套路了吸独的。当时我很生气,问她怎么回事儿,她不肯说,我又去问了易安安,还是没有结果。 碍于我的身份,我不能把这事儿搞太大,免得引起怀疑,站在朋友的角度发泄发泄,这事儿就只能揭过了,甚至连这样都有风险,我们这帮家伙,按理说哪可能真的对某个人掏心掏肺呢? 所以,只能说很可惜,但我做不了别的更多的什么。卧底工作就是这样,无时无刻都在权衡、取舍,总有难以两全的时候。” 晁禹颔首。 但凡知道少许卧底的生存环境的人,都能理解阿木,哪怕并不认同他的做法。可真的易地而处,绝大多数人,也难以做出其他选择。 “之后,咱俩就有些疏远了,可我慢慢意识到,并不是疏远,而是她在调查我。”阿木又说:“说起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发现她在调查我的那一刻,我第一反应竟然是灭口。” 松哥叹口气,又点了根烟。 他知道,这几年过去,阿木真的完全变了个人,内心的猛兽被释放出来之后已再难压制回去了。 阿木摊开五指,望着被铐在审讯桌上的双手,两颗眸子逐渐失焦,似乎走了神。 十几秒后,他才继续说道:“好在,我最终克制住了这种冲动。而在此之后,我又有了解脱的感觉,还有一些很复杂的情绪……具体的我说不上来,总之就是五味杂陈。” 松哥闷闷的嗯一声,一口接一口的抽烟,情绪有些低落。 阿木依旧走神中,目光呆滞,陷入了自己的内心世界,自言自语的说道:“很快她找到我了,质问我是不是泛读……我当然没有承认,哪怕有了解脱的感觉,也不能认,认下了,可能我就不得不杀了她了。 哦对了,她还问过,当初下了药的那杯酒是不是我放的,呵呵,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而且她问这话,也是在怀疑当时的我是在贼喊捉贼吗? 但我却也没生气,因为我确实是个独贩子,做不到理直气壮的跟她装清白无辜,更何况我因为各种原因,她中毒的事儿最后我没继续追究,最后直接不了了之了。 当时我很想说,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但唯独,截止到那个时候还没伤害过她,因为我是是真心把她当朋友。当然,那事儿没能继续往下查,很抱歉,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可…… 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说了这些话,跟承认了又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我换了个说法,否认了她的猜想,告诉她我不是那样的人。 同时我心里也在纠结,是不是要将她给……但很快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被抓就被抓吧,这任务,我着实做的十分心累了,反正只要不暴露我身份,我父母妻女就不会有风险。而我烂命一条,谁要就直接拿去。” 荀牧默默将这些信息记下。 随后他脑子里过了一圈,却发现,他想问的问题有很多,却不知怎么开口问起。 而阿木的讲述也就到此为止,不再继续向下说了。 终于,还是松哥问道:“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阿木回神,有些迷茫的看向松哥:“什么?” “你刚说,你想拿着这两袋面儿去自首。”松哥闻着指头上残存的烟味,问道:“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因为证据已经将近收集完整了。”阿木说道:“所以……这段时间,交警们忽然开始严打严查酒驾、醉驾,这其实就是在布控,在撒网,并随时准备收网行动。” 顿了顿,他接着说:“而选择自首,是因为,我的人生已经失去希望了,我不想苟延残喘的活下去……所以与其以黄涵木的身份回归,倒不如就以韩坤生的名义自首——以我的罪责,没可能活,哪怕是自首,哪怕立了功。” “那你爸妈呢?你老婆女儿呢?”松哥问道。 前半句话,他声音有点高,似乎情绪挺激动,但到了后半句话便立刻重新压制了下来。 “他们……”阿木张了张嘴,然后长叹口气:“八年前,他们就以为我已经死了,或许已经习惯了我‘死去’的日子,回去,可能反倒会让他们有些无所适从。” “那也只是暂时的,相比于死去的英雄,他们恐怕更想要的是与活生生的你一块生活。”荀牧说道。 “可我没敢打听他们的消息,没敢了解他们的近况。”阿木闭上眼,说:“我不知道我父母是否还建在,不知道我老婆是不是再嫁了……如果她已经改嫁,我忽然回去,对她而言岂不是莫大的伤害?” “你父母还在,身子骨硬朗,挺坚强的。”荀牧轻声说道:“至于你妻子女儿,刚说过了,你老婆并未再嫁,一直抚养着你女儿,赡养着你父母,温柔贤惠……你娶了个好老婆。” “傻啊……”阿木眼眶红了:“八年……何必呢?” “我们这些兄弟,和嫂子聊过。”松哥说:“嫂子是孤儿,打小孤苦伶仃的,靠着勤工俭学一步步上了大学,与你相识相知相爱,你父母对她也照顾,对她而言,她是真的把那儿当成了自己的家。” 阿木默然。 松哥又继续说道:“你父母只有你这么一根独苗,所以在你死后,他们也将你老婆视作为自己女儿,而非是儿媳了。” “可……”阿木脸色瞧上去有些迷茫,说道:“哪怕我以黄涵木的身份回归,我犯的那些事儿,也同样不可饶恕,既如此,又为什么还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松哥皱眉。 但他刚张口,就要反驳,便被荀牧用胳膊肘撞了撞,于是他即将吐出嘴的话,又都变成了一声叹息。 他们都清楚阿木说的并没有错,阿木……确实说得上罪大恶极,算得上罪无可赦。 他确实有苦衷,但不管什么样的苦衷,多么伟光正的理由,也不能作为伤害其他无辜人的借口,否则对那些受害人而言太不公平。 虽然说这本就是个巨大的矛盾,情况类似于著名的“电车难题”,或者“电车悖论”。 当然这并不像电车难题那么典型、极端,他可做出的选择比电车难题要丰富的多,理论上也确实存在两全其美的可能,但是,能做到他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或许在卧底之初,阿木就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有这种时候,但他却义无反顾的扎进这摊淤泥当中,沉沦于罪恶之间…… 这本身就足够伟大。 可这救不了他。 所以从情感上来说,尊重阿木的选择,才最为恰当,最有人情味。 甚至对于阿木的家人来说也是如此,让他们得知阿木没死,紧跟着又通知他们,英雄阿木因为没得选,最终可能大概率会获死刑…… 这对他们来说,太过残忍。 但…… 荀牧本身也有些迷茫,不知究竟该如何抉择。 “如果是老苏,他会怎么选?”荀牧不由暗暗想到。 但很快,他脑海回忆画卷展开,他仿佛看见苏平站在对面,轻声说:“他们拥有知情权。” ------------ 第232章 论迹 荀牧清楚,这就是苏平的意见,也是他一向的做法。 可一向尊重苏平选择的他,这会儿却有些迟疑。 站在阿木的家属的角度考虑,他们可能也并不想知道这样残酷的消息吧?除非阿木还能有活下来的可能…… 也不对。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荀牧觉得自己脑壳有点疼。 于是他决定先放下这个问题,再次问道:“你刚刚说,到收网的时候了。是说,证据什么的,都已经收集全了吗?” “当然没有。”他摇摇头:“当卧底的,哪有真把目标团伙掀个底朝天的道理,怎么可能把证据都收集全? 不过……核心证据倒是掌握了,足以把这些人都逮起来拘留,接下来再慢慢查就是。以现在的刑侦技术,只要抓住人,别的问题都不大。” “倒也是。”荀牧颔首,接着又皱眉说道:“但……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将东西交给施恩申。” “我说过,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去的。”阿木轻叹口气,说道。 “那你为什么给她打电话?”荀牧追问。 阿木表情纠结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向她坦白一件事儿。” “什么事?”荀牧继续追问。 “我骗了她。”阿木轻叹:“自首了,我就没有‘以后’了,所以我想向她坦白一些事,而且……我也是人,有着倾诉欲,在那个时候,除了她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找谁倾诉,她是最好的选择。” 松哥皱眉问道:“你就不怕她报警吗?” “报警?”阿木笑了:“那不是更好更直接吗?” “……”松哥无言以对。 “所以我约了她出来,打算和她好好聊一聊。”阿木说道:“我告诉她,我不是独贩,我是卧底。她很惊讶,但似乎又很欣慰,隐约似乎又在她的意料当中……” 荀牧抿抿嘴,说:“她表情还挺丰富。” “是啊。”阿木说道:“当然也可能是我自己脑补。” “这不是重点啊喂,”松哥说:“关键是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没聊什么,也没说多少,我只告诉她我任务完成了,但这些年我依旧犯了不少罪,就算事出有因上边也饶不了我,注定要死的,这或许是我跟她见的最后一面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想再瞒着她,所以跟她说了不少事,但依旧有所保留,比如我具体做了什么事儿,卧底之前我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这些我都没和她说。” 荀牧嗯一声,示意他继续。 他便继续说道:“听完,她问我是不是要去‘自首’,我没有回答,但她却直接猜到了。呵,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还有这敏锐到可怕的直觉,得知了这么多线索的情况下,想瞒她确实不太容易。” “所以,二乙酰吗啡为什么会在她手中?”荀牧问道。 “她主动提的。”阿木低下头说:“她猜出我要自首,也猜出我手上有证据,甚至能猜到这份证据应该是毒物……她就提出,把这份毒物交给她,她拿去交给你们。 我开始是不同意的,但她说,她也吸独了,她需要立个大功,来摒除这事儿对她的恶劣影响,我寻思着也有道理……” “呵呵。”荀牧没忍住笑了起来:“就为了这么点理由,你就把如此重要的二乙酰吗啡交给她了?万一她带着毒物跑了怎么办?” “她跑不了。”阿木摇头道:“我说过了,上头已经完成了布控,没有嫌疑人能离开余桥范围。” “但她在此之前并不是嫌疑人。”荀牧淡淡的说道。 阿木又不说话了。 于是荀牧自顾自的接着说:“也别说什么你相信她,你看过的人性丑恶恐怕比我还多,现在的你连自己的父母老婆女儿都不信,你能相信她? 不可能的,相反,你第一反应,恐怕是她在打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的主意才对,毕竟两大袋三公斤,价格不菲了。” 阿木继续沉默。 “为了这玩意儿,很多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何况还足足有三公斤,而且她也是同样染了瘾。”荀牧继续语无波澜的说: “别说你这样机警的人了,就算是见习警,也该担心这三公斤二乙酰吗啡给她,会否是肉包子打狗。 至于什么她需要立功……更是无稽之谈,你应该很清楚,嗑药本身仅仅只是违反治安管理法罢了,只要她主动去戒毒所,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所以她立哪门子的功?又何必去争取立功? 但偏偏你就把东西给了她,说实话,我想不通。” “她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阿木终于开了口,说道: “我可能已经被团伙盯上了,这三公斤药未必能稳妥的交给你们,而她不一样,她只是个被套路的人罢了,团伙里没有人会关注她,盯着她,把东西交给她更安全,能保证送到你们手里。” 荀牧挑眉:“如果你是我,这番话,你信吗?” 阿木再次沉默。 “如果你已经被盯上了,以你对他们的了解,你印象中的他们那帮家伙的凶恶程度——在你不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卧底的前提下——你应该清楚你甚至没法活着见到施恩申。” 荀牧手肘抵着桌面,小臂竖起,十指交叉叠在下巴处,盯着阿木说:“同时你也应该清楚,如果你真的被人盯着,东西交给施恩申后,他们肯定会确认公文包里的是什么,施恩申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唉。”阿木长叹口气,闭上眼睛。 荀牧这个动作相当“反派”,还挺有压迫性的,不过…… 显然这对阿木没什么作用。 见状,荀牧摇摇头,站起身,说道:“算了,我尊重你,不想对你刨根问底,这些事你不愿意说的话……就暂时先这样吧,我安排人带你下去休息。” 阿木没回话,荀牧便拍拍松哥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块离开。 “等等!”阿木忽然喊住他们。 荀牧回头看向他,就见他咬着下唇,脸色纠结,就知他内心十分挣扎。 “好吧,我承认了,我有私心,我不想死……”阿木说道:“我和上头有交易,该团伙被捣毁之后,他们放我离开。” “这话你信?”荀牧皱眉。1800文学 “不信,但它就是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阿木痛苦的说道:“所以当施恩申提出这事的时候,我就鬼使神差的冒出了个想法,或许我可以把东西交给她,然后自己争取时间离开余桥,躲得远远地。” “但你没跑。”荀牧说道。 “在犹豫,在挣扎。”阿木松开拳头,疲惫的说:“最终还是没能迈过那道坎,所以,我一直在家里等你们来。” “明白了。”荀牧颔首,随后径直离开审讯室。 松哥多留了一会儿,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自己取出一根,点上,剩下的连带着打火机都统统交给了阿木。 “谢谢。”阿木回道,然后用颤抖的手取出一根烟,低头用嘴唇夹住,点火。 这个角度点烟其实相当难受,火焰灼烧着眼珠子,烟雾也直往他眼睛里头钻,不一会儿他目眶中就蓄满了眼泪,然后顺着面颊落下来。 他抬头,吐口烟雾,尔后仰面看着天花板,鼻子用力一吸,仿佛想将眼泪给吸回去。 接着他又看向松哥,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其实……”松哥说道:“这些年你犯的事儿也算情有可原,以你的卧底身份,外加当真去‘自首’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免死。” “哪有那么多说不定呢。”阿木淡淡的说道:“做了就做了,没什么好说的。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这么复杂,自己也掌控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忽然就鬼使神差的冒出来了,能怎么办?” “倒也是。”松哥点点头,随后转过身,边走边说:“我也走了,你好自为之吧,有需要就通知我。” “嗯。”阿木闷闷的应一句,随后目光落在香烟上,盯着那一点灼热的红光,眸子很快就再次失去焦距,再次出神起来。 直到有民警进来给他解开手铐,他才回过神,直到自己该回留置室了。 楼外。 荀牧趴在楼道尽头的窗户口抽烟,松哥见了立刻加快角度跑上去,随后趴在他边上的窗框上,弯着腰撅着屁股问道:“苏队?” “干嘛?”荀牧侧过脸瞧了他两眼,想了想又说:“对了,你跟他曾经是搭档,这关系太过亲密,接下来关于他的事儿你得回避。” 松哥张了张嘴,随后轻轻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那你讲讲吧,想说什么?”荀牧反问一句,随后笑道:“很少看你这副纠结、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倒是小祁经常摆出这副表情来……怎么,你要说的事儿,和你那位搭档有关么?” “说有也有,”松哥揉揉眉心,说:“只是觉得有点矛盾。他不是说自己不怕死,只怕身败名裂,玷污了黄涵木的英雄名号么?那他又为什么……想跑路呢?” “因为……他不是真的不怕死,不想活啊。”荀牧吐口烟雾说:“他有着十分强烈的求生欲,他不想让自己彻底搭进去,他在寻求生路。 但最终,他并没有被求生欲给打败,因为一系列很复杂的原因,他在做出错误的选择后,却没有逃走,而是乖乖的留在家里等我们。 至于之后的表现,不过是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尽力保全自己过去的荣誉罢了,说起来,就是他个人的选择。 荣誉与生,他愿意选择生;但如果没得选,他自然想竭尽全力维护过往的尊严,保有曾经的荣耀。” 松哥一言不发,继续揉着眉心。 荀牧也收回目光,抬头看着星空,平静的说道:“这些道理,你应该都能很轻松的想到才对,别让过往的交情影响到你自己的判断。” “哪有那么容易。”松哥摇头:“否则上头也不必特地将回避制度写进相关规章里了。” “确实很难。”荀牧点点头。 “而且……”松哥又说:“他最终毕竟没走,留下了,留在了家里头等我们上门。” “你想说什么?”荀牧问道。 “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松哥开口。 荀牧若有所思。 …… 一个钟后,武警医院。 苏平依旧在那猜荀牧究竟是什么意思,打算让他做什么。 他有点头秃,因为真的猜不到…… 正这时他手机响起,是荀牧打来的电话。迟疑几秒后,他便接通电话,抬手将手机放到耳边。 随后他眉心迅速拧了起来,表情也有些凝重。 又过了十五分钟,他挂断电话,长叹口气。 将刚点上不久的烟抽完,将烟头碾灭在灭烟盆上,他转身离开了吸烟区,走回到施恩申的病房外。 此时她仍旧在于律师交谈着——律师问的很细,所以询问时间相当长,但这会儿也接近尾声了。 想了想,苏平便走进了病房。 祁渊看向他,眨眨眼,用眼神问他去哪儿了,怎么走这么久。 苏平却一翻白眼:“边去边去,你个大男人对我抛媚眼放电,恶心不恶心啊?” 祁渊:??? 他刚想开口解释,苏平却又抬手,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又指了指施恩申。 祁渊:("▼皿▼)✄╰ひ╯ 苏平忽然打了个寒颤,隐约感觉到了股杀气,不由本能的夹了夹腿。 同时…… 看到苏平进来,律师本能的加快了点儿进度。于是三分钟后,她便点点头对施恩申说今天先到这儿,然后挪到隔壁病床去整理材料。 见状,苏平便站起身走到病床前,看向施恩申,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还行,就是有点累。”施恩申抬头看向他,接着问道:“苏警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苏平应一声,但又顿了几秒,才问道:“我这里得到一条消息,需要你分辨分辨——说不定,还能帮助你找回断片的记忆。” “噢?”施恩申看上去似乎有些好奇。 “认识韩坤生吗?” ------------ 第233章 现实 听到这个名字,施恩申身子微僵,表情也不自然了许多。 “想起什么了吗?”苏平问道。 施恩申微微皱眉,但接着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抬头问道:“是他给我的电话?” 苏平点头。 “那两袋二乙酰吗啡也是他给我的?”施恩申再次问道。 “对。”苏平再次颔首。 “不可能。”施恩申激动的说道:“怎么会是他?不可能,谁都可能陷害我,唯独……” 说到这,她愣了愣,又自嘲的笑笑:“呵呵,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他又凭什么不能陷害我呢……” 苏平捏捏下巴。 “果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几秒后,苏平又轻轻摇头。 而这时,施恩申的父母却显得很是兴奋。 施母跑过来激动的问道:“警官,真的吗?陷害我女儿的凶手找到了?” 她老公则相对更冷静一些,很快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看向施恩申,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毕竟刚刚施恩申的话,里头隐藏的信息量可不小——她似乎对那个陷害她的人产生了某种感情? 苏平犹豫了片刻,斟酌了下措辞,想了想,摇头说:“严格来说,不能叫陷害。” “不是陷害是什么?”施母更加激动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她老公就走了上来,伸手握住她手腕,对她摇摇头,然后道:“先听听警官怎么说吧。” “这……”施母张了张嘴,然后用力点头:“好,行,警官你请说。” 与此同时,那名律师也暂时放下了手头的笔记,看向苏平。 而施恩申不知想到了什么,再次蹙眉,过了片刻,便抬头问道:“警官,真的是他吗?” 于是苏平便看向她,暂且将施母的问题放下,就施恩申的问题说道:“有监控。因为他给出了具体的位置与时间,所以我们的同事很快查查到了你们见面时的监控视频。” 施恩申脑袋微微一歪,想了一会儿,又问:“他应该是给我打了电话吧?那,可不可以给我看看手机?我想看看是不是他给我打的电话……” “不用看了,实名认证是假的,你也没存他的号码,那个号码应该是他专门用于这类事情的。”苏平说道。 施恩申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后,她才再次开口问道:“然后呢?” 中途,施母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几次想插话,最后却又强行忍住,什么都没提,只不断的变换着站姿,显得非常焦躁的模样。 苏平瞥了施母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回答说: “他给了你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你接过包,和他聊了几句,转身离开,兜了个小圈,步行回到了先前聚会的酒吧外。可惜这儿是监控盲点,你具体做了什么,就不清楚了,总之你待了有将近十分钟,才驱车离开。” 顿了顿,苏平又补充说:“我们在酒吧外垃圾桶里找到了那个公文包,做了简单的测试,里边确实有少量药物残留,且公文包的金属铭牌上,也提取到了韩坤生的指纹。 除此之外,公文包里还塞了许多湿纸巾,上边也沾染有少量的药物粉末。另外还发现了湿纸巾的包装袋,上边有你的指纹。 初步调查结果是,你用这些湿纸巾将两个密封袋仔仔细细的擦拭过一遍,擦除了韩坤生留在上边的指纹,然后你将湿纸巾与公文包一并丢弃,带着两袋药物上车,然后驱车离开。” “你……”施母终于忍不住了,她看向施恩申,难以置信的问道:“恩申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记不清了。”施恩申脸色微微发白。 不一会儿后,她抬起双手抱着脑袋,又好几秒,她才接着说:“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知道什么情况,一点记忆都没有。” 施父只觉得一阵头大,心中泛起些许不祥的预感。 果然,施恩申话锋一转:“但如果是他的话……虽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但我也觉得,如果他真的求我,以我那时候的状态,可能真的会答应帮他。” 听到这话,施母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脚都软了,踉跄着退后两步。 她老公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她让她在病床上坐下,然后看向施恩申。 正当他打算开口说两句时,苏平便再次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是在清醒状态下,你绝不会同意他的这种要求?” “绝对不会。”施恩申摇头说:“我没昏头到那种程度。 如果喝醉了,在酒精和独品的双重作用下,被他一引导,我说不定真的脑子一热之后就真同意了。但在清醒状态下……呵呵,真不可能的。别说三公斤的二乙酰吗啡了,他管我借两万块钱我都得好好考虑考虑。” 祁渊忍不住接话:“你还挺现实。” “出了社会,摸爬打滚几年后,难免都会变得现实的吧。”施恩申回了他一句,然后又说道:“更何况,我从高中时起相对来说就比较现实了。” 这时施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不知道。”施恩申挺干脆的,直接摇头。 或许先前几次沉默,她就想了许多事儿,即使有些事并没有想明白,但很多问题,她已经可以不假思索的直接回答了。 “不知道?”施父皱眉。 “爸,你知道的,我到现在还没谈过恋爱,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说不准。”她摇头说: “只是觉得他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很有味道,很吸引我,而且看着他身上的伤疤,有些佝偻的腰背,以及故作坚强的姿态,又隐隐约约有点心疼……” “这就是喜欢啊傻女儿。”施父轻叹口气。 祁渊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到拦下施恩申时的一幕幕。 记得当时施恩申问他,用酒精处理伤口算不算酒驾,而他的回答是不算,然后询问施恩申伤到了哪儿。 一番波折后,施恩申回答“伤了心”。 现在回想,这三个字或许并不完全是抖机灵? 她和韩坤生见面都聊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会从韩坤生手上拿走药物,还顺便清理了指纹?她说的伤心指的又是什么? 祁渊忍不住看向苏平,他知道苏平肯定掌握的信息要比自己多处许多,但现在也顾不得问。 而施恩申却说:“就是这样了,懵懵懂懂的好感,或许会让人昏头,对我来说也难免让我做点冲动事,影响我的判断,但也仅此而已了,要我帮他运送毒物,绝不可能。” “也就是说,当时你是不清醒的对吗?”施母问道,随后仿佛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看向苏平激动的问道:“警官,她当时是不清醒的,那种情况下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平打断她说:“但抱歉,醉酒犯罪人与非醉酒犯罪人所应负的刑事责任是同等的,毒后犯罪更不用说了。 所以,喝醉酒与用过毒物后的犯罪行为,并不能从轻处罚。某些特定情况下甚至可能会被判的更重一些。” 施母脸色微白,但她还没死心,又看向律师。 律师轻轻摇了摇头,说:“这方面,苏警官说的没错。” “那,”她还是不死心,又问:“为什么精神病犯罪就……” “精神病是否犯病,不受他本人控制,与他个人意志与动机等统统都没有关系。”苏平缓缓说道:“所以精神病人又按照疾病程度,可分为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与无刑事责任能力人三个档次。 但喝酒与吸独不一样,这两种行为是能受到控制的,更何况关于饮酒误事与吸独违法的宣传铺天盖地,行为人应当知晓自己饮酒、吸独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又具备什么样的风险。所以不论做了什么,一切后果都要自负。” 施父拍了拍他老婆的手背。 这时,苏平又看向施恩申,说:“不过,你的行为,未必构成犯罪。” 几人注意力瞬间被他吸引过去。 “抱歉,这事儿你虽然有知情权,但我不能在现在告诉你。”苏平摇头说道:“事关机密,只能回头再单独与你说。 而且,你最好还是尽力回忆下那个时间段究竟发生了什么,否则你可能会陷入相当被动的局面。” “这不是我想回忆就能回忆起来的。”施恩申叹道:“警官,你一定也试过喝酒喝断片那种感觉吧?断片后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哪有那么容易弄回来?” “抱歉,没试过。”苏平摇摇头:“我很少喝酒,更别说喝醉,断片更是一次都没。” 施恩申难以置信:“你就没有碰到过那种,不得不喝来多少喝多少的场面吗?” “没有。”苏平摇头:“二十多将近三十年前,退伍的时候,那次喝的倒是凶,不过我是班长,得照顾着他们,所以留了几分理智,喝的还算克制,最终虽然醉了,但没断片。 结婚那次,有伴郎挡酒,我实际上并没有喝多少。女儿满月酒上,我还得要照顾老婆孩子,喝的也不多。女儿考上大学那次,我公干,没能回去。想了想,人生也就这几次机会有最大的可能喝醉吧?” “你就没有应酬过?” “有,但我喝差不多了就停下,人还能打我不成?” 施恩申:…… 好一会儿,她才憋出一句话:“真羡慕你们体制内的人,只要放弃继续往上爬,就成了无敌的存在,想多任性有多任性。” 耸耸肩,苏平没继续接话。 几秒钟过后,他看了看时间,问道:“既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那么就先这样吧。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睡一觉,睡着了恢复的相对会更快些。” “不继续问我关于韩坤生的事情了?” “不问了,天亮再说吧。”苏平摆摆手。 “所以……”施恩申撇撇嘴:“你们果然抓到他了是吧?” “显而易见。”苏平语无波澜。 “他供出我了?” 苏平斟酌了片刻,又说:“不能叫供吧,某种意义上说,可以理解为他在为你开脱,替你洗去身上的罪责。” 施恩申再次陷入沉思。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脸也不像先前那样崩的那么紧了。 很显然,虽然嘴比较硬,说的十分理智的样子,但她实际上还是相当重视韩坤生的。 所以通过苏平的信息,得知韩坤生同样也在乎她,而没有出卖她后,她心情自然也偷税了起来。 “休息吧,我一早再过来。”苏平再次说道,然后看向宁雨珂。 宁雨珂立刻说:“苏队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苏平颔首,又看向施恩申的父母与律师。 他们倒也直觉,纷纷起身离开病房。 于是苏平又拉上祁渊,也走出病房门。 “你们……有事?”见施恩申父母还站在门口,苏平不由挑眉问道。 施父笑笑,搓了搓手,然后说:“警官,那个……我……” “有话直说。”苏平道。 “我们能不能在病房里陪着恩申?”施父说道:“她……” “抱歉不能。”苏平直接打断,也不给原因,说:“你们可以在附近找个宾馆或者酒店落脚,反正都一个意思。” “这……”施父张了张嘴。 “那个,施先生,”祁渊说道:“施恩申现在还是犯罪嫌疑人,哪有让嫌疑人家属陪着嫌疑人过夜的道理?” “她这会儿不还没被拘留嘛,再说了医院又不是拘留所,通融通融嘛。”施母笑眯眯的说道,同时隐晦的取出一个红包塞进祁渊的手里。 祁渊皱眉,说道:“女士,请自重,行贿本身也是犯罪行为。” 苏平冷笑两声:“谁说还没拘留的?忘了吗?拘留通知书我已经让人打下来了。另外小祁说的对,女士,行贿本身也是犯罪行为,请你于明天上午前往刑侦支队接受调查。” 施母:??? 她老公的表情也僵了下来:“警官你们认真的?” “不然还能跟你开玩笑吗?”苏平双手环胸:“不是吧不是吧,你们好歹也是中产精英,竟然也会干这种蠢事?” ------------ 第234章 揣摩 没过多搭理这对夫妇,苏平领着祁渊离开了武警医院,并示意他将执法记录仪关了。 祁渊没忍住,问道:“话说苏队,你刚刚说要传唤他们俩去支队……认真的?” “怎么你也问这种问题?”苏平斜了他一眼,平淡的说道:“别忘了咱们执法记录仪还开着呢。公然行贿可是大忌,不立刻严肃处理,回头搞不好督查就找咱俩喝茶,这种玩笑能开?” 祁渊挠挠头。 苏平说道:“传唤是肯定要传唤的,至于具体是批评教育,还是别的什么惩罚,就看他们自己了,还要作死的话那谁也救不了。” 祁渊哦了一声。 随后苏平左右瞅瞅,抬手一指:“去那大排档吃点东西?” “我不饿。” “我饿了。”苏平耸肩:“你看我吃呗。” “那我也吃点吧。”祁渊抿抿嘴。 他意识到苏平可能想和他说点事儿,否则这大晚上的没必要硬拉他去大排档吃东西,按往常的做法该放他回去好好休息下才对。 很快走到大排档里,苏平点了一盅虾粥。 祁渊轻轻一笑,说:“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入职后碰到的第一桩命案,记得苏队你也是请到大排档吃虾粥。” “有印象。”苏平点头说道:“那案子我记忆听深刻的,死的是你高中同学吧,分明当天中午就死了,偏偏晚上还跟你语音开黑打游戏。” “当时真把我吓够呛。”祁渊摇摇头:“怪可惜的,好好的人,说没也就没了。” “说实话当时我对你第一印象蛮差。”苏平翻了个白眼:“不过好在你解释的及时,否则的话,就算你是祁老的孙砸,我也得给你打回去,哪个单位爱接受爱拍马屁就把你给塞哪儿去。” 祁渊扶额:“总感觉你在骂人。” “你没感觉错,拐弯抹角的骂你呢。” 祁渊:??? 一会儿后苏平又说:“不过说起来,我感觉你这人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魔力。” 祁渊眼前一亮:“苏队你是说我很有人格魅力吗?” “呸。”苏平翻个白眼:“我说你扫把星。” 祁渊:??? “就挺玄乎的。”苏平说道:“首先你肯定有柯南体质,这实锤了。” “……”祁渊扶额。 苏平又说:“其次……跟你走得近的风险也贼大。你高中同学,你堂哥,各种。” 祁渊:(╯‵□′)╯︵┻━┻ 他说:“苏队你这就人身攻击了啊。再说了,你还信这个?” 苏平耸耸肩:“不信,说着玩玩。况且一次两次的也说明不了什么,你高中同学,你堂哥,我印象里也就这两次而已吧。” “所以苏队你喊我过来看你吃饭,就是为了扎我心么?”祁渊再次扶额。 “等会慢慢说。”苏平摇头。 不一会儿后,他点的砂锅虾粥端上来了,当即便舀了一勺进碗里,又舀一调羹凑到嘴边吹吹,然后翻个白眼: “剩饭加水熬的粥,米香味都跑光了,味同嚼蜡口感还不咋滴,虾也不新鲜,虾线还不挑,要不是开在医院门口铁定得破产。” 祁渊低头瞧了眼,赞同道:“看着就没啥胃口,还不如我自己熬的。” “你还会熬粥?”苏平瞥了他一眼,然后说:“下次去你家尝尝。” “呃……”祁渊说:“其实不会,就一杯米整锅水然后用电饭煲的煮粥功能煮它一个小时就好了,有时整白粥有时整肉粥,配上咸菜榨菜萝卜干啥的吃饱肚子就成。” “哦,那算了。”苏平嫌弃的撇撇嘴,然后又喝了口粥,才放下调羹,随后目光左右流转游弋一圈,便压低声音说道:“看你啥事儿都不知道,一脸懵逼云里雾里,怪可怜的,我系统的跟你说说吧。” 祁渊点点头。 下一瞬间,他反应过来,忽然又有了掀桌的冲动。 然后苏平没理他,只详细的将事情给他讲过了一遍。 这些事情比较繁琐,说完就过了半个多小时。见祁渊坐在那儿沉思,苏平就起身去把账给结了,同时把只吃了两口的虾粥打包。 虽然很难吃,寡淡无味,但他也不想浪费。正好也基本没加多少盐,带回去给小区里的流浪猫狗吃也不错。 对流浪猫狗而言,能吃顿干净的食物,且吃到饱,其实就很难得了,什么少油少盐,或者喂合适靠谱的猫粮狗粮之类的,多少都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打包完,苏平拍了拍祁渊肩膀,示意他走了,随后便回到武警医院的停车场,双双上车离开。 车子启动后不久,苏平便问道:“我送你回去睡觉?” “不了,我回支队睡吧。”祁渊说:“不然明儿一早又要跑到支队去,还怪麻烦的。” “也是。”苏平很理解他,点头说:“那我先送你回去。” “苏队你要回家?” “不回,去小区里把虾粥放下喂喂流浪猫狗,再把早先准备好的送我老婆的礼物放在餐桌上,就回支队歇息。”苏平说道:“不然大晚上的回床上躺着怕吵醒她。” “礼物?”祁渊微微错愕。 “嗯啊。”苏平说:“都是精心准备的,每当有大案要案,可能几天不能回家的时候,都会抽空给一份。嫁给我这些年让她受苦了,这一点点心意,希望能让她好受点。” “苏队看着大大咧咧,还粗糙的不行,但实际上是很细心啊。”祁渊面露微笑,说道:“能嫁给苏队你,应该很幸福吧。” “幸福个鬼,三天两头见不到人。”苏平轻声说。 祁渊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 “哪有什么对错啊。”苏平笑道:“感情的事哪分那么清楚,斤斤计较的不累吗?她退一步,我退一步,彼此留着足够的缓冲地,不好么?” “挺好的。”祁渊说道:“但理是这么个理,真正能做到的恐怕不多。” “行了。”苏平摆摆手说道:“你个母胎单身狗,装什么感情专家?” 祁渊:…… “苏队不带你这么感情攻击的。”祁渊嘟哝道:“你今天又怎么了?老扎我心。” “老荀扎我心了,我不痛快,想转移给你。”苏平淡淡的说道。 祁渊:??? 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不过…… “荀队竟然会扎你心?”祁渊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一直把你捧在手心哄着的么?” “他扎我心的时候多了!”苏平又翻了个白眼。 几秒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打了转向灯靠边停车,然后缓缓转过脖子,铜铃大的眼睛瞪着祁渊,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手心?” 祁渊咽了口唾沫,忽然感受到浓烈的杀气。 他感觉自己今晚可能要交代在这了…… 尼玛,今晚怎么就管不住嘴呢…… 苏平抬起左手,肘杵在方向盘上,握拳撑腮,压迫性十足的盯着祁渊,双眼目光宛若利剑,在祁渊身上刮来刮去。 片刻后,他眉头一皱,松开了手,又掏出手机刷了起来,时不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祁渊眨眨眼,又咽了口唾沫,忽然感觉更方了。 苏队这不会是坏掉了吧? 不过苏队为什么说被荀队给扎心了? 他如是想到,然后迅速将苏平刚刚在大排档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又给仔仔细细的过了遍。 苏平说的其实相当详细、系统,基本上把什么都告诉祁渊了。 所以他很快就通过“关键词检索”抽取到了相关信息——荀牧对苏平隐瞒今晚的行动,并且压下刑侦支队重案大队的人马,不让他们出警。 再根据苏平的表现以及种种迹象,祁渊又很快猜到,荀牧并非是不让重案大队出动,而是打算将这部分人交给苏平去指挥——苏平同时还是重案大队的队长,这部分人马指挥起来最是得心应手。 所以所谓的扎心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做好了相应的布置,也需要苏平配合一波——而且这配合应该也只是锦上添花,有则更好,配合不上也没关系的那种,以免影响到大局…… 而偏偏苏平想不到自己要怎么做,失去了与荀牧的默契。 “那么,以苏队的性子,荀队玩这么一出他肯定是要找借口让荀队请他吃顿猪肚鸡火锅的;结果荀队反将一军,打出了默契牌,这一下反倒轮到苏队不占理了,搞不好还得反过来请荀队吃过或……” 祁渊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并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贴近了真相。 这时他忽然觉得后颈发凉,浑身汗毛根根直立,不由缓缓抬头看向驾驶室的位置。 就见苏平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就你能,什么都猜得到!猜到就猜到了,说出来干嘛?” “我说出来了?”祁渊毛骨悚然。 苏平提起砂锅大的拳头:“你打算了老子的思路!” “等一下,卧槽苏队你听我狡辩。”祁渊赶紧说道:“我有个想法!” “说!” 祁渊赶紧快速组织语言,抢在苏平不耐烦之前立马说道:“荀队给人的感觉一直就是个靠谱的大家长似的,按理说不会这么儿戏的在这种事情上跟你开玩笑,玩什么默契挑战……” “你的意思是我不靠谱咯?” “呃……”祁渊缩了缩脖子:“苏队你开什么玩笑,众所周知,整个队伍里就你最能给人安全感了。” 苏平点点头:“继续。” “所以我觉得苏队你恐怕大概率是钻牛角尖了。”祁渊说道。 苏平沉思片刻,然后摇头:“不会。” “嗯?” “你刚刚也说了,我的配合只能算锦上添花,有没有不影响。”苏平说:“所以……” “但如果只是锦上添花的话,不该把最精英的重案大队晾着。”祁渊抢白说道:“由此可证,这事儿应该挺重要的。既然如此,那线索就不会隐藏的太深,以免……” “那也有别的可能。”苏平淡淡的说道:“比如到时候他直接通知重案大队的兄弟出动,又或者他已经分别把各阶段的行动目标与具体计划告诉了几个兄弟,让他们到点的时候出动。” “呃,这倒是很有可能……”祁渊扶额说:“那苏队你该怎么办?” “我试过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留下来的这股力量有什么用。”苏平抬头叹了口气,说: “可惜失败了。如今犯罪团伙近乎被完全捣毁,核心犯罪分子一个不落统统落网,审讯工作也在同步展开进行,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工作是留给咱们重案大队去干的。” “但一定有。”祁渊说:“否则把他们喊回支队执勤,最后却又什么事儿都没有,只为了将苏队你一军的话……即使是重案大队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心里恐怕多少都会有怨言。” “是啊,就这个理。”苏平说:“所以才奇了怪了,我一点都想不到。要不干脆就算了吧,大不了认输,回头请他吃火锅就是。妈的,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完全输给他,真特么不甘心。” 祁渊抬手看了看时间,转移话题问道:“那个,苏队,很晚了,咱们有什么事儿的话,是不是回去说的好?” 苏平啧一声,点头,重新打火起车,往支队方向开去,打算先把祁渊送回支队去休息。 而祁渊见状,稍松口气,原本紧绷的身子也缓了下来。 只能说,歪楼大法好,幸亏转移了苏平的注意力,否则刚刚这事儿还真不一定能搪塞过去。 苏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正当这时,苏平忽然又说:“差点忘了问,你刚刚说,什么手心?” 祁渊顿时欲哭无泪,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直口快,话不过脑子就吐了出来? 果然苏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啊…… 忽然苏平的手机响起。 祁渊立刻像找到了救星一样,生硬的转移话题说:“苏队你看,松哥打过来的电话,你接不接?” “呵,这个老荀,连电话都不敢给我打了吗?真心虚啊!”苏平冷笑了两声,然后直接接通电话,问道:“啥事儿?说!” “苏队,有发现!”松哥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你还记得那个变性杀人后又求死的沈温玲么?” ------------ 第235章 套路 苏平果然来了注意力:“嗯?那憨批跟这团伙也有关系?” 从警多年,苏平在犯罪嫌疑人身上吃瘪的次数并不多,沈温玲绝对能算一个。 她用自己的命,把刑侦支队几大精英的脸都给抽了一遍,为本案留下了诸多遗憾与疑点。 原以为随着此案终结,这些疑点可能都得被尘封,没了解开的可能,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竟又跳出了个新的线索出来。 祁渊也竖起了耳朵,同时翻开自己的本子,捏起笔随时准备做笔记。 “是的。”松哥的声音再次传出,说道:“团伙里有一名咱们的卧底,名叫郑德康,他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沈温玲曾经拜托他帮忙搞假身份证,而且他也同意了。” “噢?”苏平挑眉:“这套路有点熟悉……” “跟平宽县那次行动差不多性质。”松哥说道: “他本身就懂技术,而且还算不赖,再加上本身会搞假证的大多也不干净,算是个设套抓人的法子,而同时他所卧底的团伙又不时需要他这技术,他帮办假证也可以减轻自己的嫌疑…… 种种原因共同作用吧,他就一直在兼职‘办证’,但同时每一张证他都会记录下来,按时上报给他的上线,由他上线联络刑侦的兄弟知悉留意。 而这沈温玲,就是其中之一了。不过因为沈温玲前后始终都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为免暴露郑德康,就对她只关注不抓捕。” “既然关注了,为什么后边会出那些事儿。”苏平淡淡的说道:“而且我们调查了这个人许久,也没能查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直到现在才爆出来。” “因为她后续又整过容,找别人办过证。”松哥说:“那人并没有被当地公安同事掌握,所以并不知道沈温玲再之后的证件套的是谁的。” 随后松哥那边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至于这次能挖出沈温玲,也是因为当时沈温玲刚变性,女性特征,尤其是一些神态动作尚未完全抹除掉,看着有些娘娘腔,他印象比较深刻。 而沈温玲的案子又闹得沸沸扬扬,他当然也有所耳闻,于是乎就将这条线索也提供给了我们。” “他和沈温玲聊过么?”苏平问道。 “聊过,”松哥说:“当时沈温玲还比较‘稚嫩’,被他套出了不少话,其中包含了不少的有效信息……不过实际上意义都不是很大了。” “我想知道,她作案动机究竟是什么。”苏平再次开口:“究竟是什么让她恨吴慧文与吴庆国父女俩,以至于要以火炭残杀吴慧文,同时不惜与吴庆国同归于尽?” “其实原因比我们想象中要更简单。”松哥说道:“是那位拾荒老人。” 祁渊捏着笔的手微微顿了顿,忍不住问道:“难不成那位老人的死,竟然跟吴庆国父女有关?那位老人不是得狂犬病去世的吗?” “是啊,没错。但他怎么得狂犬病的呢?”苏平淡淡的回一句,随后又抬起手机,将手机底部稍稍托高了些许,凑到嘴边继续说道:“所以那条狗与吴庆国父女有关,是吧?” “没有错。”松哥说道:“郑德康和沈温玲也聊过这事儿,沈温玲对郑德康并不戒备,和他说了这事儿。” “怎么讲?” “我说说我个人的看法吧。”松哥开口道:“如果说吴庆国这种人是死有余辜的话,那么吴慧文就真的怪冤枉的。客观上来说,她压根没做错什么。” “别整乱七八糟没意义的铺垫,直接讲起因经过结果。”苏平撇撇嘴说:“你以前不这样的,怎么今儿半天说不到正题上?” “哦。”松哥应一声,然后说:“那我就简单讲吧。简单说呢就是,沈温玲和吴慧文在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偷偷收养了一只狗崽,养了大概一年多两年的样子,天天上学放学喂点牛奶、火腿肠、面包之类的。” 苏平挑眉,说道:“忽然闻到了一股狗血的味道……这只狗就是后来咬伤拾荒老人导致老人得了狂犬病的狗吧?” “嗯哼。”松哥说道:“就是这么狗血。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苏平回答道,然后斜了祁渊一眼,撇撇嘴:“别记了,我录着音呢。况且这些线索……也只是解开我们心中的谜团罢了,对案件定性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影响。” “哦。”祁渊放下笔。 松哥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两声,然后继续说:“当时她俩也还小,而且那会儿网络虽然发达,但也不像现在各种消息各种科普铺天盖地…… 总之,诸如从健康考虑最好不要给狗喝牛奶,吃人吃的食物之类的知识,她俩当时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当然,有的吃总好过饿死,能吃干净的食物也总好过去翻找垃圾堆,总体而言这只狗活得还不错,长的也挺好,它除了没有固定的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有一个安稳的家之外,很可以了,比多数流浪狗都幸福。” 苏平皱眉,这松哥怎么又扯开了? 好在这时松哥又只觉得言归正传,说:“但……狗有没有社会性有没有江湖我不好说,我也不研究这个,可狗肯定也是有嫉妒心的。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条狗就被其他狗砸针对,哪怕它因为吃的比较好相对健硕,但一狗头难敌四口…… 它很快就成了全社区最惨的崽,天天遍体鳞伤,而且慢慢的开始变得越来越有攻击性、护食,吃相极凶,有时候沈温玲和吴慧文喂它吃东西,摸它背的时候它都会控制不住的、本能的龇牙低吼。 而且它实在太惨了,沈温玲和吴慧文却也没办法,给它包扎都不敢,上医院啥的更不要想,她们的零花钱能偷偷喂这只狗就不错了,带医院啥的根本不够的,而且她两家人虽然都同意她们喂狗,却坚决不同意把狗抱回家。 尤其沈温玲,那位拾荒老人真的再照顾不来一只狗,况且那狗身上还有不少寄生虫。甚至老人都不建议沈温玲继续喂养它,因为吴慧文仅仅只是掏出一部分零花钱,而沈温玲是真的是在克扣自己的伙食。” 听松哥再一次渐渐歪楼,苏平耐性缓缓消耗,终于忍不住说:“你要再给我扯东扯西……嘿,你看我有没有办法整你。” “呃,不至于吧苏队。”松哥赶紧认错:“我错了,我直接说还不行吗。简单讲就是……” “那你就给我简单讲啊!”苏平骂道:“你TM这三个字说了多少回,你简单个球儿!” 松哥干咳两声,然后说道:“行那我直接说结果。沈温玲见那狗越来越凶了,有点害怕,不想继续养着,但吴慧文不同意,她不愿意舍弃喂养了一年多的狗子,两人开始就狗的事儿产生分歧。 再后来,那狗天天挨打,可预见的,它终于染上了狂犬病,双目通红嘴里流涎没有理智,沈温玲看出它得了狂犬病了,虽然她也舍不得这狗,但出于种种考虑,还是建议上报狂犬,找社区工作人员来处理掉。 吴慧文坚决不同意,她知道狂犬病发之后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别人更不可能花大代价来抢救一条得了狂犬的狗,所以如果工作人员来了这条狗绝对会死……” “如果是狂犬的话,确实必须处理,否则后果很严重、很恶劣。”祁渊接话说道:“这种情况下还护着那条狗的话……就有点是非不分了。” “善良本身是好的,但不分轻重不论对象,一昧的给予善心……呵呵。”苏平也难得的没再怼松哥,而是评论了一句。 “对啊,沈温玲也是这么想的,但吴慧文不听。”松哥声音再次传出,说道: “于是两人大吵了一架,沈温玲扭头就走决定不管这狗了,何况就算还想插手去管,这狗也已经没救了,活不了太长时间,说不定还可能让自己受伤。 后来冷静下来,沈温玲决定把这事转给给吴庆国,毕竟吴慧文算是她的好友,如果真的伤在了狂犬嘴里她也不好受,还是让吴庆国来处理的好。 但她也有些迷茫,刚说了,毕竟是养了一年多的狗,即使不是养在家里,也有感情,就这么处理掉……其实她也很舍不得。 拾荒老人看出了她有心事,便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对老人,她完全没有别的心思,老人一问,她便一股脑的全部都说出来了。 老人听了,便让她别管这事儿,自己先过去看看,如果确认是狂犬的话就上报处理,如果不是狂犬只是生了病,那么再想别的办法。毕竟沈温玲还只是学生嘛,无法准确分辨狂犬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儿。” 祁渊逐渐听得入了迷,听到这儿便忍不住问道:“所以……那位拾荒老人就是在这时候被咬的?” “没错。”松哥似乎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一会儿后又继续讲述道:“而且沈温玲很清楚那条狗就是她和吴慧文一同喂养的那只,可……吴慧文不肯承认,或许是害怕承担责任,被吓坏了吧。” 苏平沉默两秒,才继续问道:“然后呢?” “沈温玲自然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儿,但吴慧文不承认,她也没办法,毕竟两人只是上学放学路上逗弄逗弄狗狗,且多数时候并没有被监控拍到——那会儿的监控密度虽然已经不低了,却也不像现在这么高。” “那么……”祁渊又问:“为什么我们先前调查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这件事儿,没听说过沈温玲和吴慧文因为这条狗闹过矛盾呢?而且,也没有听见关于这条狗可能是她们俩喂养的这种说法。” “因为沈温玲放弃了。”松哥说道:“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总之第二天,她便蓬头垢面的说自己认错了,这些狗长得都大同小异,有的毛色接近的她就分辨不太出来,加上老人死了她太过伤心,就认错了狗子。” 苏平若有所思:“吴庆国……在这里头搞过事吧?威胁沈温玲了?” “不知道,关于这点沈温玲没说过,哪怕郑德康尝试着套路过几回,也没有结果,最后郑德康担心她起疑,就没再继续咬着这个问题。” 祁渊本能的再次抬起自己的笔记本。 “基本事情就是这样了。”松哥说道。 “所以你愣是给我讲完了一个故事,成功拖延了不少时间。”苏平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轻靠,故作淡定的问:“所以,又是老荀的意思吧?他叫你这么硬拖着我,啥目的?” “嘿嘿嘿,不愧是苏队,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松哥拍了个马屁。 苏平翻个白眼,又将手机凑近嘴巴:“少说这些屁话,赶紧的,说吧,老荀又想干啥子。” “那你得保证不给我小鞋穿?” “我给你穿小鞋干什么?老荀的话你又不能不管,你夹在中间也怪难受的……”苏平大度的说道:“放心吧,我能理解你,你尽管说。” “那个,就在我给你电话的时候,荀队把待命的重案大队大部分警力都给调走了。” 苏平:??? 过了两秒,他眼睛瞪得老大,咬牙切齿的说道:“尼玛哔!” 松哥语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呃,那个……苏队,你不是在骂我吧?” “是!”苏平没好气的说:“骂的就是你!还有老荀那狗日的!好哇你,松,我那么信任你,你竟然联手老荀一块来套路我。成,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吧,接下来你的小鞋肯定层层叠叠!” 松哥欲哭无泪:“苏队你不是答应不给我穿小鞋的吗……” “老子反悔了!”苏平翻个白眼:“就准你们套路不准老子耍赖?等着!老子整死你们!” 说着,他将手机往祁渊怀里一丢,说了声端好,便迅速发动车子。 祁渊赶紧问道:“那个,苏队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支队。”苏平哼了一声,说道:“我要把老荀打出屎啊啊啊!” ------------ 第236章 为难 祁渊汗颜。 他还真没见过苏平这副暴怒的模样。 但要说把荀牧打出屎…… 咳咳咳,这话一出口,祁渊就真不知道他是真的生气还是做做样子了。 或者说恼羞成怒比较合适? 祁渊不懂,也不敢说话,更不敢问。 这种时候默默的当一条咸鱼就好了。 但…… “忽然不说话,哑巴了?” 苏平不给他机会。 “呃……”祁渊一脸懵逼,呆愣愣的问:“我……能说些啥?” “你就没半点感想么?”苏平问道。 “不敢想……咳咳,”祁渊干咳两声,犹豫了一阵,思忖几秒,试探着问道:“要不我买点成人纸尿裤?” 苏平:??? “你不是要把荀队打出屎吗?” 苏平险些没忍住又是一脚刹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瞧了祁渊一眼,然后立刻收回目光直视前方,只沉声说道:“我是说,关于沈温玲的事儿。” “呃……”祁渊挠挠头:“发现狂犬及时上报?” “……”苏平脸一黑:“救不了,死定了,埋了吧。” 祁渊又无辜的挠挠头。 苏平懒得和装傻充愣的他多说什么,干脆不再言语,只默默的开车。祁渊见状也暗暗呼了口气,自认为逃过一劫…… 人在车内,其实很容易产生困意,再加上最近祁渊最近确实累,日均睡眠时间只有六小时左右,且昨天起了一大早,到现在凌晨都没合过眼睛。 而苏平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 于是祁渊没忍住打了个呵欠,随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隐隐感觉到似乎停了车,祁渊便立马睁开眼睛,随后他的心便立刻揪了起来。 苏平竟然不见了,但车子并没有熄火,空调依旧还开着。 他咽了口唾沫,赶忙左右看了起来,但入目一片漆黑,车内外都没有灯,只仪表盘发着微弱的毫光,勉强照亮方向盘附近的区域。 祁渊只觉得心里直发毛,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忍不住又连连咽了几口唾沫。 他抬起手想开灯,但莫名的又想起许多恐怖片中的场景,一开灯便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这种套路其实早就玩烂了,但偏偏屡试不爽,哪怕早有心理准备。要配上特别的音效食用,体验更佳…… 所以他忽然有点怂。 人有的时候就这样,好端端的一件事儿,但老爱自己吓自己,越寻思就越没胆气。 正这时,驾驶室门忽然开了,车内灯感应到开门也自动点亮。 祁渊抬头,便见苏平一屁股坐回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后一拧钥匙熄火,又重新打着发动机,便侧目看向祁渊,纳闷的问道:“你抬手指着车顶干啥子?车顶上有东西?” “呃,没有。”祁渊默默的收回僵在空中半天的手。 他刚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开灯来着。 这种丢脸的事儿他肯定不会告诉苏平,否则怕是得沦为整个支队的笑话,堂堂刑警竟然怕鬼…… 好吧,其实很多人都怕,但他们都没表现出来。也正因如此,他更容易沦为笑柄。 毕竟支队是个相当庞大的机构,虽然整体素质还不错,但其实什么人也都有,祁渊熟悉的只是其中很少很少的一小部分罢了。 好在苏平也没深究,只默默的开起车来。 想了想,祁渊决定转移话题,问道:“苏队你刚干嘛去了?” “喂猫,顺便回家一趟。”苏平淡淡的回答。 祁渊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苏平先前就说过要回家给自己老婆送一份礼物的。 但他还有个问题,便纳闷的问道:“怎么不带上钥匙走?” “秋老虎,天气热,钥匙带走车熄火,空调就停了,估计你受不了。”苏平耸耸肩:“反正你在车里也不怕遭贼,要车门锁住了我就喊你起床呗。” 祁渊回了个哦,挤出微笑说声谢谢,紧跟着困意袭来,便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苏平啧一声:“猪一样。” …… 很快到了支队,苏平轻轻推醒祁渊,说道:“醒醒,到地方了,要睡回休息室去睡。” 祁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困意爆发,让他有种想赖在车上不走的冲动。 这时苏平淡淡的说道:“几年前看过个新闻,有人晚上在车里睡觉,半夜电瓶没电空调停了,早上太阳升起,他被活活热死在车里,傍晚才被发现,尸体都软化成一坨……” 祁渊立刻直起身子,默默的解开安全带,下车,同时嘀咕道:“苏队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车里。” 苏平:??? “这脑子怕是得开瓢!”两秒后苏平翻个白眼:“真相把你脑壳劈开看看你脑回路咋长的。” 祁渊彻底清醒过来,嘿嘿傻笑,然后问:“那个啥,苏队咱们现在去找荀队吗?对了,荀队也回支队里了?” “你还是去休息吧,明儿一早还得起来,瞧你累的那样。”苏平说道,随后摇摇头,径直转身往办公大楼走去。 祁渊嘿嘿笑两声,也立刻跟在苏平后头。 走到大门口,就见到荀牧正好从里头出来。 苏平大喝一声:“荀牧!” 荀牧一个激灵,就如忽然被领导、父母喊了全名一个反应,忍不住拔腿就跑。 但他很快又停下,转身走到苏平身前,搓搓手讪讪的笑道:“那个,老苏哇,回来啦?今儿辛苦你了。走走走,赶紧休息吧……” 预料中的暴怒与咆哮并没有到来,苏平只是平静的上下打量了荀牧几眼,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嗯一声,便继续往办公大楼里走。 仿佛刚刚那声大喝并不是他喊的一样。 荀牧咽了口唾沫,忽然更紧张了。 他求助似的看向祁渊,结果祁渊眼睛一闭,立马给他表演出立正睡觉…… 荀牧扶额,强行忍住个祁渊一脚的冲动,然后赶紧追上苏平。 祁渊眼角裂开一条缝,见荀牧真的已经走了,这才松口气,然后也小心翼翼的走进支队。 他寻思着自己还是去睡觉的好,这两人的事儿别瞎掺和,免得引火烧身。 再“和蔼”的领导那也是领导,不能觉得领导脾气好,就一点逼数都没有的啥事儿都往上边凑,那样早晚要玩完。 尤其今晚,往轻了说可能仅仅只是他俩互相套路,不过是一顿火锅谁请客的问题。 但往严重了说,甚至可能涉及到一二把手的权力之争,只不过用这种相对平和的方式来表现给外人看罢了。 虽然祁渊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不想往这方面去想,但…… 人心难测,他虽神经大条,但也不是脑瘫,多少还有点分寸。 …… 支队长办公室。 苏平点起烟,深吸一口,随后说道:“没想到你套路竟然这么脏……行,你赢了,火锅我请。” 荀牧也点上烟,轻笑,侧目看向窗外。 “怎么了?”苏平微微皱眉,有些纳闷:“你不对劲。” “我可还没到了为一顿火锅就能这么折腾的地步。”荀牧吐口白雾,尔后摇摇头走到了他对面,坐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说道:“有些事儿,是做给别人看的。” 苏平:??? “没事儿,这些有我,你不用操心。”荀牧露出笑,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做你想做的事,只负责把案子办好就成了。” “故作高深,莫名其妙。”苏平翻个白眼:“你到底想干什么?连我都不能透底么?” “不想让你担心。” “那你就更该跟我说了。”苏平皱眉:“除非你想坑我,坑刑侦支队,否则你越害怕的事儿,越应该跟我一块商量商量。我想这道理你应该懂,不需要我展开说。” “是啊,我懂。”荀牧颔首说道:“但……这事你帮不上忙。听我的,你别多管,配合我就行了。就像今晚,你其实就配合的很好。” “嘁!”苏平翻个白眼:“那你是不是也该配合配合我?” “噢?”荀牧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要我怎么配合?” “我今晚说过,要把你打出屎。” 荀牧脸一黑。 “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苏平又侧过脸,同样看向窗外,说:“是卧底的事吧。” 荀牧不言。 “这些人,一定干了不少脏活。”苏平又说:“而且……我想其中很大一部分还可能是他们上线暗示乃至授意他们去这么做的。所以现在,他们背后的各个单位,都想洗白他们,至少也得撇干净自己的关系,是吗?” “果然,你这样的老刑警,确实不好糊弄。”荀牧算了默认了苏平的话,说完这句便又默默的抽起烟。 几秒后,荀牧才继续说:“洗白这个词,你用的不好。他们虽然不完美,却又何须洗白?是非功过自在……” “那因为他们而直接或间接受害的一批人呢?”苏平淡淡的问道。 荀牧一噎。 片刻后,他轻叹道:“果然,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奢望你能劝服我,还真不容易。” “你觉得我会劝你妥协吗?”苏平轻笑:“恰相反,只可能我一意孤行,而你劝我退一步吧?” 荀牧轻轻点头,然后说道:“那些受害者确实无辜,应该给予补偿。但说起来,许多受害者及其家属,在乎的其实还是补偿本身,而非是谁付的相关补偿。” “这是上边的话?” “暂时还不是,但估计很快就是了。”荀牧说道。 随后他摇摇头,又继续说:“与很多人理解不一样的是,针对罪犯,惩戒并非目的,只是手段。究其根本,哪怕是罪犯,上头也是希望能矫正他们的心理,让他们走上正确的道路去做贡献的。 再加上各种人道主义的影响,我们也就经常能看到,咱们公安费尽心思抓来的罪犯,被司法掏心掏肺的养着……” “这话太极端太片面了。”苏平摇头说: “事实并非如此,罪犯也是需要付出劳动的,他们也依旧还在创造价值,并不能说是司法掏心掏肺的养着他们,他们在里头的日子,对多数人而言也确实不好过,是在受罪,无外乎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惨而已。 况且多数罪犯迟早要被释放。那么他们释放后,是他们继续犯罪继续祸害他人好呢,还是走上正轨踏实做人做事来的更好? 毫无疑问自然是后者,所以心理矫正与教育,劳动改造等,我认为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且至关重要。 当然,他们对受害人造成的伤害也同样存在,所以他们势必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并给予受害人足够的赔偿才行,这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从这方面讲,监狱,除了是个惩罚的执行机构以外,还存在一个相当重要的职责,便是权衡加害人与受害人之间的矛盾,并加以调节,尽量做到两全其美,不至于让受害人太难过,又能助加害人改过自新。” 荀牧一直在静静的听着苏平讲述,知道他说完后,才抬手捏着下巴说道:“所以……还是那句话,从本质上来说,受害者及其家属更需要的是补偿,而期望犯罪人受到惩罚,更多的则是一种心里寄托,一种宣泄,是吧?” “片面了,但也可以这么简单理解。”苏平说道。 荀牧又说:“那么如果受害人并不清楚具体谁是加害人呢?” “停,打住。”苏平皱眉说道:“你这想法十分危险,已经是在踩线了。你应该清楚,有些东西是不能触碰的,否则必将跌落无底深渊。” “我当然知道。”荀牧揉揉眉心:“我们是绝对不能徇私枉法的,这条红线不能碰。我刚说的,只是某些人可能会用这样的话来问我,我需要彩排一下寻思着怎么回绝。” 苏平啧一声,撇撇嘴,又重新点了根烟,然后说道:“所以你既不想要妥协,又不想和他们撕破脸,是吧?”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彻底撕破脸呢?”荀牧耸耸肩,说道:“如果能两全其美难道不是更好吗?” “不一定。而且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苏平翻个白眼,接着忽然皱眉问道:“所以这些事儿,跟你今晚搞的这些套路,做的这些布置,又有什么关系?” ------------ 第237章 状态 荀牧沉默。 苏平忽的挑眉:“他们该不会拿我做为交换条件,胁迫你就范吧?” “???”荀牧愕然,然后忍不住抬手扶额:“扯淡!你怕是被小祁传染得了‘脑壳有坑病’吧?” “呃……”苏平重新点根烟,说:“倒也是这个理。那你到底啥子意思?今晚到底在搞锤子?” “传递一种假象。”荀牧轻声说道:“传递一种,支队其实是我一言堂,完全由我当家做主的假象。这样一来,后续扯皮的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儿都只会来找我,就算你傻乎乎的中了别人的套路,我也完全可以不认。” 苏平挑眉:“你说谁傻乎乎的?” “那不是关键。”荀牧摆摆手又岔开话题,说:“不过现在我真需要你帮我参谋参谋……说实话我也不想看着这些兄弟送死,所以你说我该怎么办?” “公事公办。”苏平平淡的说道。 “果然。”荀牧长叹口气,摇摇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不,你恐怕会错了意。”苏平轻轻摇头,说道:“我说的公事公办指的是,咱们这次给刘局个面子,咱们听他的,他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荀牧挑眉:“让刘局背锅?行啊你啊老苏,别人家都是下属给领导背锅,到你这把锅甩给领导去背?” “不是甩锅,而是他肯定坐不住会出手干涉,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就让他做决定好了。”苏平笑道。 荀牧翻个白眼:“这和甩锅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么?” “有,他是主动把锅拉过去扣自己背上的。”苏平说:“何况他替我们背锅的次数次数也不少了,不差这一次。” “……”荀牧嘴角抽搐:“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么?” “不太会,是他自己硬要插手。”苏平平静的说道:“下了场出了手,自然就要承担风险、肩负责任。” 荀牧皱眉。 片刻后,他忽然轻笑:“你个老小子,指桑骂槐呢吧?是想提醒我,不论我做什么决定,都得承当相对应的风险是么?” “不是。”苏平摇头:“这风险你扛得起,但没必要,不如交给刘局。” 荀牧又皱眉沉思起来。 片刻后,他深吸口气,终于下了决心,点点头说到:“行吧,这次我听你的,明儿一早我就给刘局……” “现在打。” “哈?”荀牧一愣:“你有没有搞错?大半夜给他打电话,我怕他把我皮给扒咯。” “现在打。”苏平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肯定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说不定还亲自待在指挥中心第一线。 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决定权交给他,包括我在内支队上下听从他的指示,他绝对不可能怪罪你,反而还会长松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毕竟他那样的人,还是太圆滑,追求八面玲珑,没必要的情况下谁也不得罪。但好在他还有底线,也并非纯粹的外行,算是个好领导,总的来说我已经很满足了。” 荀牧扶额,犹豫一阵,便掏出手机,说道:“行吧,都随你,那我这就给刘局打电话。” 苏平含笑点头。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荀牧习惯性的站起身,走到窗便与刘局聊了起来,简单说了事,并委婉的表明了自己和苏平的意思——这次支队只负责行动,上头啥安排他们怎么做。 随后便见到荀牧露出了笑容,随后挂断电话,对苏平点点头,说道:“搞定了。” “搞定了就好。”苏平颔首,掐灭烟头,同时说:“但我总觉得,其实你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始终举棋不定下不了决心,这才故意整出一副很为难的模样过来问我意见……怎么,怕我不同意啊?” 荀牧讪讪的笑了两声。 苏平翻个白眼,也懒得多追究,便主动岔开话题问道:“所以刚刚那些都是借口。现在可以说了么?你今晚整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啥?” 荀牧抿抿嘴。 过了半晌,他才老实说道:“我不想你参与进来。” “为什么?” “卧底里,有一人是你的战友。”荀牧轻声说:“而且……他很可能已经变节。” 苏平双手猛地握拳。 …… 清晨。 祁渊又一次起了个大早。虽然还很困,脑壳也有点胀痛,但他还是果断从床上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洗漱完毕,用冷水拍了拍额头,再次蹑手蹑脚的离开休息室,踱步到食堂。 打完早饭,他左右一看,瞧见苏平在一张桌子边上对他招手,他便走了过去和苏平打声招呼,然后坐下大口喝粥。 “慢点吃,不着急。”苏平说道:“吃完后跟我去医院,带着施恩申去几个关键地方瞧瞧,看她能不能回忆起什么。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 “嗯。”祁渊应一声,同时含糊的问道:“施恩申到底会被怎么处理?” “如果真像阿木说的那样的话,她应该不会被追究‘泛读罪’,但她主观上很可能触犯了包庇罪且有确切具体的行动。”苏平说道,随后又摇摇头: “具体我也不清楚了,预审支队那边的同事对这方面比较了解,到时候可以问问他们的意见,她能否回忆起什么也挺关键,另外市局的意见也很重要,还有检方…… 嘛,咱们就只负责查明真相收集证据,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 祁渊再次点头,沉吟片刻后,又问:“但我不太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要包庇阿木呢?阿木不是已经跟她说过自己是卧底了吗?” “不知道。”苏平摇头:“阿木显然有所隐瞒,在避重就轻。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再纯粹了。但他隐瞒了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就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所以我刚刚才说,施恩申能否回忆起细节来至关重要。但很可惜,记忆断片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只能说试一试,能成最好,不能也没办法。” “如果真的回忆不起来呢?会怎么样?” “存疑的地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苏平如是说道,但并没有明说会怎么样。 祁渊若有所思,也没再多问什么。 很快喝完粥吃完鸡蛋,将碗放入回收池,祁渊便跟着苏平来到停车场,往武警医院行去。 路上,苏平忽然开口:“你今天很闷啊。” 祁渊挤出笑容说:“有点困,不是很有精神,过会儿动起来就好了。” 苏平轻轻点头,然后问:“你不好奇昨晚我和老荀聊了些什么?” “……”祁渊有些无奈的别过头去。 他之所以不主动开腔,就是怕话题被莫名其妙的往这方面引。 毕竟他知道自己好奇心究竟有多重,但偏偏直觉告诉他有些事儿最好不要瞎打听。 偏偏苏平自个儿提起了,邀请祁渊吃他自己的瓜…… “怎么,不好奇?”苏平又问。 祁渊都搞不懂他究竟什么意思了,只好老实说:“好奇倒确实是好奇的,但我觉得不能因为好奇就啥都刨根问底吧……我是觉得因为八卦一直盯着你和荀队,也怪过分的。” “倒是成长了一点点。”苏平轻笑,但紧跟着笑容便收敛起来,板着脸说道:“不过你那可不是八卦,你那是……算了,你自己清楚。” 祁渊干咳两声。 苏平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静静的开车。 今儿高峰期,路上竟然难得的不堵车,没多久就到抵达了目的地。 将车停好,苏平俩便很快来到病房。 宁雨珂和另一名女警似乎一夜没睡,这会儿都盯着通红的双眼,各自吃着早餐。 至于施恩申,这会儿还睡着,但显然睡得不是太舒服。 医院病床条件当然远远比不上她家,何况她手还被铐着,能睡得舒服才有鬼。 俩女警和苏平打了招呼,随后宁雨珂便轻声问道:“苏队,需要将施恩申叫醒么?” 苏平轻轻摇头:“不着急……医生来查过房了吗?” “八点的时候来过,看了下情况,十分钟前又请了麻醉医师过来会诊,确定施恩申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另一名女警说道:“总的来说各项指标都还算正常,没什么问题,今儿就可以出院。” “那叫醒她吧,另外通知她父母过来把住院费用交上,把出院手续给办妥了,咱们带她去辨认现场。” “好。”宁雨珂应一声,随后她便走到病床边上,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说道:“醒醒,施恩申,该醒了。” 施恩申睡得并不死,很快便睁开眼睛。 看表情,她尚且有些许迷茫,但很快便回忆起凌晨时的事儿,便别过头轻叹口气,说道:“我还以为只是一场噩梦,没想到全都是真的……” 俩女警都没跟她多说什么。 相对而言,女警比男警弱势许多,是以相对频率低很多的出外勤与直面嫌疑人时,这俩警花都习惯公事公办,不和嫌疑人多交流。 这倒也挺好的。 而祁渊则联系上了施恩申的父母。 他们就在附近的酒店休息,且应该醒了个大早,电话刚拨出去他们就接通了,随后立刻赶到医院,配合祁渊将施恩申的出院手续给办好,刷医保将相关费用扣除。 一系列手续,说简单也不简单,但说繁琐又不至于,耗费了些许时间后,俩女警便一左一右带着施恩申上了苏平的车,在后排落座。 “警官……”施恩申的母亲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我们可以一块跟过去看看吗?” 苏平没直接回答,只说道:“去哪儿是你们的权利,只是不允许擅自靠近甚至接触嫌疑人。” 她立马明白过来,连连点头。 但这时,苏平话锋一转:“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夫妻俩得先接受传唤,去支队接受问询。” 她笑容僵在脸上,张大了嘴:“警……警官,这……” 苏平默默掏出传唤通知书,展开,说:“走一趟吧。” 俩夫妻表情立刻纠结起来。 见状,祁渊想了想,便说道:“两位,我个人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别跟去现场了。目前来说,施恩申的记忆相当关键,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能决定她的罪名与量刑。 而说实在话,您二位在现场,根本无法帮助到她,反而可能对她产生一定的干扰,起到反效果。” 施父舌尖在双唇间滑过,随后深吸口气,轻轻点头。 显然,律师结合现有的线索进行过仔细的分析,并将分析结果转告给了他们夫妇,他们对于施恩申的情况,应当还是有着大致了解的。 虽然了解的并不准确,也不具体,毕竟律师知道的线索也有限。但好歹他们知道了,施恩申有免死的可能,而且可能性不小。 这种情况下,他们难免有些患得患失,但总体而言,对警方还是更加配合的,以期望最终能真正争取到从轻从宽处理——即使他们明知道,来自家属的配合对于最终量刑的影响极小,关键还是看嫌疑人本人。 而且凌晨时他们的行为肯定也被律师怼过,这明显就是在添乱。 所以施父最终接受了传唤,接过通知书,说道:“那……警官,我们俩就直接去刑侦支队了。” “去吧。”苏平颔首,说道:“我已经通知过同事,你们到了地方后,我同事会带你们去问话。” 施母还是有些犹豫——她担心他们夫妇也被拘留,限制自由,那么施恩申的事儿他们就再帮不上什么忙了。 但她最后还是尊重了她老公的决定,与他一并上了车,离开医院。 祁渊收回目光,看向苏平。 “咋了?担心他们会跑路啊?放心吧不至于。”苏平摆摆手:“瞧他们还算配合,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口头批评就好了。他们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不会跑路的。” 这时施恩申抬起头,好奇的问道:“警官,我爸妈他们犯什么事了?” “还不是为了你。”苏平翻个白眼,随后摇头:“放心吧,刚说了没什么大事,批评教育即可,不会被抓典型……行了,咱们也出发,早点把事情给解决吧。 希望……你真的能想起些事儿。” ------------ 第238章 时间 可能是好运气用完了,刚出武警医院没多久就碰到了堵车。 堵车最是让人心烦,即使他们并不赶时间,瞧着缓行的车辆长龙,大家也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有股无明业火在缓缓燃烧着。 尤其再碰到加塞的,更是叫人暴怒,某些路怒症患者说不定就直接一脚油门怼上去了。 好在苏平这辆车,顶上加装了个圆柱形的警灯,此刻虽然并未拉响警笛,却也在交替闪着红蓝光,加上副驾驶的祁渊穿着一身警服,周边没哪个司机敢不长眼的加塞他们。 所以苏平虽然有些烦闷,却还能忍。 当然了,苏平虽然脾气爆,但本身素质还是相当高,就老老实实的在自己车道上走着。 终于过了拥堵段,苏平一脚油门,车速便立刻提了上去。 又行过一段距离后,他们便来到了施恩申下车的地方。 苏平靠边停车打上双闪,然后问道:“这里,有印象么?” 施恩申双眼微微向上,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她便点点头:“想起来了,我离开的时候打了的士,在这儿下的车。” 顿了顿,她又同时抬起两只手——因为手腕上戴着手铐双手无法分离——伸出右手食指往前一指说:“具体的说,是前边那个公交站边上的路牌那,当时后边正好有辆公交,所以司机催的比较紧,我印象也深点,能想起来。” 苏平轻轻颔首,这倒是对上了,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他瞥了祁渊一眼,示意他和两位女警一块带施恩申下车继续前行,他把车停到附近的国资停车道上。 祁渊会意,先摸出口罩与墨镜递给施恩申让她戴上,随后才解开安全带下车。 施恩申毕竟还只是嫌疑人,并未坐实罪名,况且从目前的线索上看,她很可能挺无辜的,包庇罪是否成立也还两说。 是以有条件的情况下,祁渊挺乐意主动保护她的个人隐私。 接着后排座右侧车门也打了开来,宁雨珂探出脚下了车,然后弯腰扶着施恩申的手把她也扶了出来,最后另一名女警下来站在施恩申边上,与宁雨珂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此时路上行人也不少,瞧见这阵仗,无不纷纷侧目看向他们几人。 祁渊无视了这些目光,回头对施恩申说:“咱们现在往前走,你响起了什么就直接说,另外到了你和韩坤生见面的地方的话,你能想起来就开口,没想起来也没关系,我们先走一遍,到时候再折回来。” 施恩申点点头。 随后几人便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去。 施恩申眯起眼,时不时的左右看看,脸色有些迷茫——不过这些都被口罩与墨镜遮掩,三位刑警根本看不到。 显然,她仅仅只回忆起了下车地点,这短短百来米路,她依旧没有什么印象。 但忽然,她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几眼后,说:“那儿。” “噢?”祁渊回过身问:“你是说咱们走过了对吗?” 施恩申点点头。 于是几人便转身折返,走回到一颗树下,垃圾桶边上,施恩申才说:“是这儿。我想起来了,当时韩坤生在这儿抽烟,时不时的往垃圾桶顶上的烟灰盘弹烟灰,左手腋下还夹着个公文包。” 祁渊再次轻轻点头,这个地点同样也对上了。 而垃圾桶再往后五米左右,便是跟粗大的铁杆,上边挂着个硕大的圆形超清夜视摄像头。 这颗安防监控,压根没有隐瞒的意思,甚至铁杆上还直接贴出了牌子,上写监控所属单位。 这年头许多监控都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放着,隐蔽的探头已少了许多。 “还能想起什么吗?”祁渊问道,同时双目微微一斜,看向下车时的方向——苏平正站在那儿的垃圾桶边上吸烟,默默的看着他们,瞧见祁渊的目光,便抬手示意一番,然后继续在那站着。 他并不想贸然插上前来,影响到施恩申,打断她的状态。 于是祁渊也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她。 可惜她戴着口罩、墨镜,也看不出什么来。 终于她摇摇头,开口说道: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我和他聊了一下子,他跟我说了些什么,我似乎受了挺大的刺激……再之后,我还是接过包走了,然后的事儿,还是没多少印象。” 祁渊抿抿嘴。 去医院的路上苏平给他看过施恩申和阿木见面的监控,他们谈论了一会儿之后,施恩申似乎确实受了点儿刺激,情绪略显激动。但瞧上去,她依旧在尽力压抑,从嘴型上看,声音也依然压得很低。 再看边上路人的反应,应当也并没有留意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所以施恩申这会儿回忆起来的也能对得上。 但最关键的信息是,他们究竟聊了什么。可惜这些细节,施恩申却也同样想不起来。 片刻后,祁渊轻轻点头说了声没错,然后便鼓励道:“你还能想起其他更多信息吗?” 施恩申又是一阵沉默,随后抬头,一扬下巴说道:“只能响起当时我是往这边走了。” “那我们继续走。”祁渊说道——施恩申下巴所指,正是她离去的方向。 不一会儿,几人便走到了苏平身边。 苏平一言不发,默默地吊在最后头跟上。 很快走到个路口,施恩申迟疑一阵,往左指,说:“之后我似乎是往这儿走的。” “那我们就走过去瞧瞧。”祁渊说道。 而且这回施恩申也同样没有指错路。 接下来,几人便在这一小片范围内七拐八拐,时不时的还会折返几十米重新选择方向。 总体来说,都还算靠谱,即使偶有偏差,但不久之后都会矫正回去,目前与图侦科同事绘制出来的轨迹图都能对上。 但…… 在一处极端复杂、多路汇聚且人行天桥设计也很繁复,有那么一点点儿小“山城”意味的立交路口处,施恩申就懵逼了。 在天桥上来来回回繁复踱了好几回后,她大脑彻底宕机,再也想不起来该怎么走了。 这儿距离听他们聚会的酒吧也有一公里路程,这一片区域施恩申也并不熟悉。 她方向感没多好,这会儿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否则还能根据那间酒吧的大概方向蒙一把——当然蒙对的路,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祁渊抬头轻叹口气,尔后看向苏平,问道:“苏队,现在该怎么办?” “按照她当时的移动轨迹下天桥,离开这段复杂交通处,然后继续带路找回去吧。”苏平说。 他回了声好,然后对宁雨珂两人说了句辛苦,便在前边带路离开这路口。 单从轨迹图上看,那会儿施恩申虽然同意了阿木的请求,决定帮她,但她内心深处应当还是非常纠结的,所以才会在附近不停的、漫无目的的走着,最终真正下定决心后,才往酒吧走去,驾驶着自己的车离开。 嗯,迷路的可能性也有,不过相对低些。从监控上看那会儿她药效尚未真正发作,理智还在,如果发现迷路了应当会开导航瞧一眼才对。 “嗯?”想到这儿,祁渊便是微愣,然后赶忙看向苏平,不着痕迹的踱到他身边。 但没想到苏平竟然往边上闪了两步。 祁渊一脸懵的看向他,随后就见他嫌弃的说道:“好好的走着路,忽然挨过来干锤子?还特么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祁渊嘴角一抽,说:“那个,我想到件事儿。” “哦,那你说。”苏平抿唇主动靠近祁渊。 片刻后祁渊便道:“就是我想问一下,二乙酰吗啡这种东西吃下去——而且是大量的吃下去以后,大概多长时间后就会致幻并导致人失去意识?” “这个问题……”苏平斜了他一眼:“你竟然才想到?” “呃……”祁渊说道:“之前想到过的,但是一回头就忘了。” “借口。”苏平翻个白眼,随后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和老荀专门找老凃咨询、讨论过,然后他给我们拉了一套贼扒拉复杂的药物代理动力学的东西。” 祁渊捏捏下巴,问:“然后呢?” “总的来说因人而异,也看剂量与摄入方式,还看药物纯度。”苏平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理论上这玩意儿的血浓度达到三毫克每升即可引发中毒反应,而口服致死剂量则在二百四十毫克每公斤左右。 另外,二乙酰吗啡在体内代谢速度非常快,代谢为各种不同的参悟,又会分别出现不同阶段的症状,很是复杂。 比如说,它经消化系统摄入人体之后,在自身水解及胆碱酯酶的水解作用下很快就会被分解为6-单乙酰吗啡,尔后又会进一步去乙酰化代谢为吗啡,接着进一步转化为吗啡-3-β-葡萄糖昔酸和部分吗啡-6-β-葡萄糖苷酸……” “那个……”祁渊用力吸了吸鼻子,心虚的打算苏平,问道:“咱可以别说那么详细吗?我听不懂也记不住。” “其实我当时硬背的也怪辛苦。”苏平唏嘘的说道:“所以你也得背,回头我抽考你。” 祁渊:??? “不是,不带这样的啊苏队。”祁渊哀嚎道:“不能因为你背的辛苦就要我跟你一块辛苦嘛……” “现如今的老师啊,当年大多都是学生,有着写不完的作业。”苏平感慨着说:“而他们如今入了职,当了老师……呵呵,这就是个循环。” 祁渊扶额:“好,我背。那然后呢?” “前几者在体内代谢的速度都极快,”苏平说道: “经吸收后的二乙酰吗啡转化为6-单乙酰吗啡的半衰期约五分钟左右,全部转化完成的时间在十到十五分钟之间,尔后再去乙酰化的半衰期是五到二十五分钟,一般在四十分钟内全部完成。” 顿了顿后,他继续说道:“当二乙酰吗啡被吸收后,便会开始对中枢神经系统以及循环系统、呼吸系统等多系统产生影响,但其中伤害最大的,还是游离态的吗啡。” 祁渊若有所思:“所以从她服用到起效,导致意识丧失,大约是在四十分钟左右咯?” “不是这么算的。”苏平摇头:“你漏算了胃肠道吸收时间与吸收效率,也忽略了各个血浓度之下的症状——毒理学里有句俚语,现在在各方面流传的还挺广,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听过吗?” 祁渊脸色有些迷茫,但很快便连连颔首:“这话还是听过的。” “简单说,她嗑药后几分钟甚至几秒后就能很嗨,甚至可能致幻。”苏平说道:“但依旧有可能保留相当的自主意识,表现就像喝了不少酒,但尚未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 而以她摄入的药物量,结合送医时的药物血浓度为参考,以药物代谢动力学为计算依据,老凃那边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她大约在摄入药物后的六十五后八十分钟内,体内药物浓度超过了危险阈值,神经中枢开始迅速受到严重抑制。同时,这个时间应当便是你拦下她的车要求进行酒驾检查的时候。” 祁渊摸出笔记本瞧了两眼,尔后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苏平则继续说道:“时间基本都能对得上——她将酒一饮而尽,之后五到十分钟左右,聚会散场,她打车离开。又三分钟后,接到阿木的电话,两分钟后下车,与阿木见面,并与七分钟后与阿木分离。 之后她在路上兜兜转转,四处晃荡,在四十四分钟后,才回到酒吧,坐上自己的车离开,又八分钟,被你拦下查酒驾。 所以……她喝下掺杂有大量药物的鸡尾酒,到被你拦下查酒驾,这两个时间点之间的间隔,是七十四分钟,正好在老凃给出的时间范围内。” 祁渊轻轻点头:“如果时间都对得上的话……” 嘀咕了两句,他又扶额长叹一声,说道:“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原点,关键就还在阿木到底和施恩申说了些什么。” 说完,他见苏平不回话,便又问:“那苏队,你觉得施恩申回忆起这些细节的可能性到底大不大?” 苏平未置可否,只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 第239章 外援 之后的路,并不复杂。 回忆,加上瞎蒙,施恩申最终找回到了那家酒吧,路径与图侦给出的轨迹一般无二。 但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情景再现,以帮助她回忆起昨晚跟阿木见面的细节罢了。 但很可惜,这些努力最后都归于徒劳,施恩申并不能回忆起昨晚与阿木见面的细节,两人聊了什么,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只能请省厅派出相关专家,看看能否协助她想起这些线索来了。”苏平最后说道。 祁渊眼前一亮:“是催眠吗?” “是,也不是。” 祁渊立刻苍蝇式搓手,兴奋的说道:“早就想见识见识催眠了,总算等来了机会!” “催眠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被影视啥的误导了。”苏平轻轻摇头,平静的说道: “它算是一种治疗手段,绝不是像电视里那样,嘀嘀咕咕的说上几句话,配合一些手势和药物,Duang的一下就让人睡着然后老老实实的听指令回答问题了,那不叫催眠,那叫魔法。” 祁渊眨眨眼睛。 “催眠确实是有用的,行之有效的,但那只是一种常规手段,需要对方的配合。”苏平继续说道:“当然,有经验的资深催眠师,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手段,慢慢引导目标,从而让目标不知不觉中配合他。 而催眠本身,只是让目标进入一种深度放松状态,这种状态下人依旧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并能够觉察外部环境并进行反应。 只是与此同时,人的潜意识等也会被相应的放大,有可能下意识的做出符合催眠师的指令或暗示,且自身并不特别排斥的简单动作,比如抬手,比如下意识的回答一些问题。” 顿了顿,他看向祁渊,继续说道: “重点就在‘下意识’这三个字。比如一颗球砸向你你会下意识格挡或者躲避,有人叫你名字你会下意识的回应,比如你玩着手机的时候递给你什么东西你都会下意识的接过去。” 祁渊听到这儿,只觉得催眠的神秘面纱似乎被苏平给揭开了一角。 “但要让目标放松到这个程度,很难,尤其目标不配合的情况下。”苏平说道:“所以靠谱的催眠师不多,也就造成了这个职业,以及这种治疗方法在外人眼中异常神秘。” 想了想,祁渊问道:“所以请省厅的催眠师下来,就是想办法引导出施恩申的记忆对吗?” “对。”苏平颔首:“但只是试一试,能否成功,不好说。” 随后他又补充道:“能否成功催眠不好说,催眠后能否成功引导出记忆也不好说。” 祁渊了然。 于是苏平下令收队,将施恩申送去了女子看守队。 向上申请调派某一个专家支援,其实没有那么容易。何况那位催眠师其实并不隶属于省厅,只是跟省厅某位领导关系好,偶尔帮点忙罢了。 毕竟心理学这个专业,目前在体制内仍旧不怎么收到重视,也就监狱系统与矫治所会专门招收,某些基层派出所也会招收些许该专业的毕业生与社会人员。 但招过去后,所做的工作与心理学往往也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简而言之,体制内,罕见专门从事心理相关专业的,公安系统内也少,有也是犯罪心理相关,而催眠本身就是个复杂的学科,硬要说也与咨询心理学相关度稍高些,跟犯罪心理学关系不大。 而这些学科,都是学到越高深,专一性便越强的。 就如不能指望皮肤科专家去做开颅手术一样——虽然临床医学专业本科阶段内外妇儿影像等全科都要学,且实习见习轮岗也是要各科都跑一遍,初期大多都是‘全科’医生。 但此时的他们所学都是多而不精,当他们定岗后,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就成了精而不多了。 言归正传。 三天后,那名专家才应邀而来——这个效率甚至已让苏平惊喜不已,大大的出乎意料,连说多亏刘局路子野关系硬。 荀牧在一旁轻笑:“真难得你夸刘局一次,还是夸他这方面。” “咋,你要录音传给他啊?”苏平瞥了他一眼。 “专家坐高铁过来,得要一段时间。”荀牧岔开话题说:“到时候我开车去接她,你把施恩申提回支队里来吧。 不管怎么说,咱们支队审讯室布置上还是比看守所好上一点,看守所太严肃太冰冷了,平时审讯倒是有助于给嫌疑人施加压力,但这会儿就反倒不利于专家催眠了。” 苏平轻轻点头。 想了想,荀牧又说:“到时候荀队肯定也会过来,你给他点面子?” “嗯。”苏平应一声,然后不爽的嘟哝道:“又不是第一次请那位下来帮忙,你至于吗你?” “有备无患嘛。”荀牧嘿嘿笑道:“知道你有大局观,但平时你给人的印象太莽了点。” “去你的!”苏平翻个白眼。 荀牧打个哈哈,便跑到一旁去了。 …… 很快刘局便来到了支队,身上的警服明显刻意熨烫过,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皱纹。 显然他很重视这名专家,各方面的细节都尽可能做到了最好。 毕竟心理学就是再怎么弱势,在这一领域达到了一定的水平高度之后,仍旧具备相当的话语权。 尤其在不时需要这样的专家帮忙的情况下,对他们的态度就更加客气与尊重了。 别说刘局,就是苏平都罕见的穿起了许久没动过的警服,而且同样熨烫的整整齐齐,皮鞋擦得油光发亮。 不过瞧上去感觉还是刘局的衣服更整齐一些。 当然,本身他二监的警服质量也和下边民警的不可同日而语。不过余桥整体的警服质量也都不错,尤其常服,挺有质感的。 而前不久市局就下了换装令,穿着秋冬常服理所应当。 边上的祁渊瞧瞧刘局,又瞧瞧苏平和荀牧,抿抿嘴。 果然,常服外套下是白衬衣还是蓝衬衣,区别真心不小。 而刘局今儿的笑容,比往常来支队要多了许多——因为苏平TM竟然都穿的一尘不染、干净整洁,不但皮鞋擦了油,就连头发都特地打理过,这可真太难得了。 这说明苏平愿意全力配合他。 简直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唉,由此可见这位虎将平时也把他折腾的怪惨…… …… 随后,苏平领上祁渊和宁雨珂等,前去提审施恩申。 嗯,开的并不是苏平自己的车。一般来说,押送嫌疑人到看守所、监狱,或者从看守所押送出来,都有专门的车辆。 办过手续过后,宁雨珂与另一位女警便去将施恩申带了出来,坐到后边车厢。俩女警一左一右,将施恩申夹在中间,对面俩刑警,抱着突击步盯着她。 祁渊待遇倒是不错,坐在副驾驶。 片刻后,施恩申侧目问道:“警官,你们又有什么新的发现了吗?” 俩刑警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 正要出声警告,苏平声音便从前方传来,只听他笑道:“倒也不是,先不提那个团伙的事,单就你本身,你的记忆还是重中之重。所以我们又想了个法子,看看能不能引导出你的记忆来。” 于是刚张了嘴的刑警默默的咽回了已经到喉咙里的话。 苏平都接话了,他还说什么呢?看好嫌疑人别让她有机会逃跑就是,别的不需要多管。 施恩申则轻轻点头,说道:“我全力配合。” “那就好。”苏平说道。 “说起来,这也为我息息相关。”施恩申说道:“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不是么?” “是这个理。”苏平颔首,然后说:“这三天,你爸妈和律师都又找过你吧?” “嗯。”施恩申颔首:“爸妈他们都瘦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说道:“而且他们老实了不少,再也不敢动歪心思瞎脑筋了。” “那就好。”苏平应一声,随后问:“律师呢?” “律师说你们讲的没错,关键是我的记忆。”施恩申说: “就是说,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总体而言对我还是有利的,尤其和韩坤生接触的那段记忆,如果能够回忆起来,我或许只会被判包庇、酒驾,甚至包庇罪都还得再具体商量,因为韩坤生的身份比较特殊。 所以……律师也是让我全力配合你们,这样会对我比较有利。” 苏平啧两声,吐槽说道:“让嫌疑人全力配合咱们的律师可真是罕见。”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施恩申还有闲心思调侃,说道: “辩护律师和你们办案刑警也不是天生对立嘛,他们主要职责还是在辩护这两个字上,也就是为我们考虑。既然配合你们真的对咱有利,那他肯定建议我配合你们了。” 祁渊耸耸肩,没忍住吐槽说:“整的我们就一门心思想坑你们似的。” “倒也没什么错。”苏平接话。 祁渊:??? 苏平淡然说道:“我们刑警和嫌疑人并不对立,但我们和犯罪人绝对天生对立。 对嫌疑人,我们的工作是证明或证否他们的犯罪嫌疑,而一旦坐实了嫌疑之后,我们要干的就是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把人弄到监狱去。” 祁渊眼角抽搐:“不是,苏队,抠字眼很有意思?” “你最近有点飘啊。”苏平斜了他一眼:“怼我?” “……”祁渊脖子一缩:“我错了,下次还敢。” “噗嗤。”施恩申没忍住笑出声,随后又轻叹口气,向往的说:“你们啊……领导和下属的相处模式真好,实在令人羡慕。” 苏平耸耸肩,没回话。 这话回了有点王婆卖瓜的味道。 …… 无惊无险的到了支队,苏平下车,拉开车后门,让宁雨珂俩将施恩申带下车,送到问询室。 嗯,相比审讯室,问询室又要更加自然许多,光线强度适中,不亮不暗。 其他方面的布置就没有了,没那条件。 没有相对应的现场布置,目标又同时戴着戒具,想要让她完全放松进入被“催眠”的状态,其实相当考验能力,而且还看运气。 能不能成真心不好讲。 若非这桩案子影响极大,涉案赃物的量也极多,刘局虽然也会同意请这专家下来帮忙,但大概率不会这么上心的动用自己的关系,专家啥时候能下来就两说了。 专家暂时还没到,苏平便与她闲聊起来,并给她倒了杯水。 苏平摸出烟递给她,说:“没有女士香烟了,只有这个,将就将就?” “谢谢。”施恩申轻笑,接过烟叼上,苏平取出打火机为她点烟,她便伸开手指遮挡,末了在苏平手背上拍了拍。 苏平轻笑一声,也给自己点上一根。 抽了两口,施恩申问道:“监狱里头,有烟抽吗?” “有。”苏平点点头,说:“一般监狱里都有小超市,大多数基本的生活用品,非高价香烟里头都有卖,凭卡消费,你们家属可以往卡里打钱,也可以自己干活积极些赚取额外的工钱。” 顿了顿,他又笑道:“当然,这卡每月都有限额,而且限额与你表现是挂钩的,月消费好像是一般最高不超过四百,不过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毕竟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系统。” 施恩申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又开玩笑道:“奇奇怪怪的知识增加了。” “但这知识你还真用得到。当然,到时候你自然也会知道,而且比我更清楚。”苏平说。 “嗯。”施恩申应一声,然后接着说:“看守所里也有烟抽,管教会发,但没监狱里那么……啧。没想到监狱条件比我想象中好那么多。” “确实没多数人想象中那么糟心恶劣,往往比看守所强不少。”苏平轻声说道:“但也绝对说不上一个‘好’字,否则减刑对于那些犯人来说就毫无诱惑力了。” “也对。”施恩申颔首,随后叹息道:“可我大概率……还是免不了坐牢吧?把那里头的生活想的稍微好一些些,也好歹能有个盼头。” 苏平轻笑,摇头,问道:“那你现在后悔吗?” “真挺后悔的,我当时脑子怕是……哦不,是真秀逗了,竟然会干这种蠢事儿。” ------------ 请假几个钟 明儿事业单位招考——咳咳,我报名了…… 所以今天跑去熟悉考场…… 然后现在才刚刚道家…… 所以吃个饭就立刻码字,但是更新时间不能保证…… 十二点之前肯定是出不来了…… 所以……敬请见谅…… ------------ 第240章 性子 闲聊几句过后,施恩申也放松了许多,不再那么紧张、那么担忧了。 毕竟对于普罗大众而言,监狱是个很晦气很可怕的地方,尤其受一些影视作品的影响,总觉得进去了就很难活着出来,动不动就会挨打,甚至可能被逼着吃粑粑等等。 设想的太过恐怖,得知实际情况远没有那么恶劣,甚至条件相比看守所都要好不少——除了需要劳动工作之外——她自然长松了口气。 而这也为之后的催眠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聊着聊着,他们话题引到了阿木身上。 “警官,韩坤生他……真的是卧底么?”施恩申问道。 “是,但具体的不能说,见谅。”苏平回答,见她轻轻点头表示理解,苏平又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聚会。”施恩申也不隐瞒,直接说道:“一次挺偶然的机会,我偶遇安安,相互认了出来,就约着一块儿吃顿饭。 吃到一半,韩哥——就韩坤生——过来找她,说了点事儿,安安笑着摆手,然后问我介不介意让韩哥一块吃饭。我当然不介意,韩哥推脱了一阵,便也落座了。 结果我发现他这个人,别看五大三粗的模样,说起话来却温声细语的,挺暖挺温柔,而且还很细心,考虑周到,而且吃饭蛮优雅,嚼东西的时候嘴巴也不张开,不砸吧嘴,不发出声音…… 当然我不是说发出声音怎么样啊,对我来说只要不是满嘴东西的时候还边吃便那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饭粒啥的不时往外喷,我都能接受。只是说他那副模样与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更契合,更加让我有好感。 再加上他与他五大三粗的模样产生的反差,我就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对他产生了些许好奇,就和他互换了联系方式,一来二去的也就有了点儿交情。 嗯,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基本情况,大致就这样了。” 祁渊捏捏下巴:“这么说起来,你和我认识的大多数女生都不太一样。” “噢?”施恩申饶有兴趣的问道:“哪儿不一样?” “就,理智很多,不那么感性。”祁渊说道。 “那只是平时。”施恩申别过头去,轻声说道:“喝了酒以后,我就变得感性许多了……而且,我要真那么理性的话,又怎么会同意韩哥的请求,摊上这种事儿,搞的现在后悔的不行,是吧。” 祁渊轻轻点头。 施恩申目光渐渐飘远,过了片刻,又接着说道:“而且啊,如果真的理智的话,我发现自己被套路了之后,应该立刻报警并向家里人坦白,同时主动接受强戒的,而不是听之任之…… 因为我知道,强戒对我其实基本没什么影响,顶多就是丢了工作,而我并不靠工资吃饭。” “既然如此,”祁渊问:“你为什么选择听之任之?” “我还挺享受那种感觉的。”施恩申轻笑:“所以我并不想戒。我知道,我身心都成瘾了,但我负担得起,至少目前负担得起。” “等你负担不起的时候,一切就都晚了。”苏平沉声说道。 “嗯啊,我也意识到了。”施恩申点头:“但人不都这样么,总对自己有着迷之自信,不是死到临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这就像是网贷,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承担得起,结果窟窿却越来越大,最后兜不住了,要么爸妈帮忙填上,要么强制上岸。”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苏平说。 施恩申轻笑:“平时经常了解这些,但也只局限于知道。” 苏平没再回答,只是取出烟又给她递了一根。 “谢谢。”施恩申接过,然后主动说:“说实话吧,随着对韩哥的了解增多,我慢慢被他吸引住了,中毒一般。 嗯,我承认我喜欢他,只是这份喜欢我也知道注定不会有结果,我父母不可能同意,而我也没荒唐到与父母闹掰也要跟他在一起的程度。” “这种求而不得,反倒更容易让人沉沦吧?”祁渊有感而发。 施恩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说道:“没错。如果没有后来这么多事儿,如果他没沾染这些不该沾染的东西,或许……有一天,我真会为了他不顾一切,哪怕与家里闹翻。” …… 时间缓缓流逝。 终于,荀牧接那位专家回到了支队。 她名叫顾云,五十来岁年纪,长得很是平凡,但亲和力十足,第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很显然,她在个人气质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包括穿衣打扮、发型等方方面面,都花了许多精力,目的就是尽可能提高自己的亲和力,让人见了就本能的产生信任。 瞧见她的第一眼,祁渊心里就蹦出了一个人——松哥。 金毛松,也如她一般,亲和力十足。 从这方面也能看得出来,松哥挺适合搞心理咨询的,很有这方面的潜力,但他却选择了当刑警。 当然了,比起顾云,松哥还差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松哥也在问询室里,等会儿给顾云打下手。 至于苏平和祁渊十五分钟前就出来了,把空间腾给松哥。 事实证明,唠家常方面,松哥比苏平强许多。 “又见面了。”顾云露出微笑,与刘局、荀牧、苏平一一打过招呼,轮番握了手。 刘局笑笑,侧过身:“又要麻烦你了。老规矩,一切都听你们这些内行人的,我不碍事,只保证尽力为你们调度一切所需的资源。” “多谢。”顾云回一句,随后问:“请问一下,目标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似很理性,也一直表现的挺理性,但实际上相当感性且冲动的一个女孩儿,同时我觉得她还挺要强的。”苏平回到,然后又说:“我们的同事正在与她嫌聊着,咱们一起先去旁观旁观?另外还有一些视频资料,也都可以调出来看看。” “也好,劳烦你了。”顾云颔首同意。 毕竟,对目标是否有较为细致且充分的了解,很大程度上也会影响催眠的成功率。 ------------ 第241章 引导 很快将各个材料都快速过了一遍,顾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荀牧立刻问道:“怎么样有帮助吗?” “比较有限。”顾云轻声说道:“笔录口供都太机械太冰冷了,不过好在正式工作前你们都习惯于用比较正常的姿态去问话,倒是让我对她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有帮助就好。”荀牧笑道。 “方便的话,我还想旁观下那位小哥跟施女士聊天。”顾云微笑着问道:“可以吗?” “没有问题。”荀牧颔首,随后一行人又来到问询室外。 前几次顾云应邀前来的时候,也基本都是松哥帮她打下手,她对松哥还有印象。 她也很看好松哥在这方面的潜力,问过松哥考不考虑转行…… 毕竟在这方面,松哥比学心理科班出身的老海还要给力不少。 此时,松哥依旧在和施恩申唠着家常。 某种方面上说,松哥比村里大妈还能聊…… 加上他强大的亲和力,一般不是带着强烈情绪的对象,都能很自然的与他聊下去,压根不会在意时间的流逝。 尤其施恩申这样,在看守所里蹲了几天的,有着相对强烈的倾诉欲。 多数时候都是施恩申在说,松哥在听,但松哥偶尔回几句,便又能将施恩申的倾诉欲调动起来,继续吧啦吧啦。 静静的观看片刻后,顾云嘴角扬起,颔首道:“不错,挺好,她本人都在下意识的配合我们,催眠的难度估计不大。” “需要准备什么工具吗?”这时苏平问道。 “不用了,谢谢。”顾云温声温语:“受各种影视资料影响,许多常规的东西拿出来反而会让人觉得很蠢,很出戏,虽然它们确实很有用,但这种情况下就反而只能起到反效果了,还是我随机应变吧。” 荀牧立刻说:“辛苦你了。” “没事。”顾云摇头。 想了想,她又问:“方便弄点鸡尾酒吗?就要Daiquiri Cocktail。” 荀牧面露为难:“恐怕比较麻烦……” “不麻烦,老海会弄,他学过简单的调酒。”苏平说道:“朗姆酒他家里也有,他家离得不远,来回大概十多分钟。” 荀牧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去他家他说的,他学会了弄这个,不过自己不敢喝,都是让他老婆喝的,还问我要不要尝尝。”苏平解释说:“我也没喝,也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一样的,但想来应该差不多吧。” “那麻烦准备一点,或许能用到。”顾云说道。 荀牧犹豫一阵,想到刘局说的全力配合顾云,便点头:“行,那我通知老海过来。” 十二分钟后,老海带着朗姆酒、砂糖、调酒杯和青柠檬来到支队,表示准备就绪。 又看了一会儿,顾云便轻轻敲门,说声打扰了,随后走进问询室。 祁渊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这样打断……会不会有啥不好的效果?” “本身她进去就不打不中断两人聊天的氛围了。”荀牧说道:“好在她挑选的时机不错,正好一个话题将近结束,小松还没来得及引导出下一段。” 顿了顿,他又吐槽道:“小松这本领可真不得了,不如以后干脆让他全职接待各种家属得了。” “松哥会哭的。”祁渊赶紧说道。 “别哔哔,仔细看,多学着点。”苏平沉声说道。 包括荀牧在内,几人立刻闭嘴,安安静静的看着。 …… 此时顾云也自然而然的与施恩申闲聊了几句,然后做个自我介绍,自称是受邀帮她引导出被遗忘的记忆的。 倒是没有说催眠,免得引起她戒备心——在外行人眼中催眠还是有点可怕的。 “引导记忆……真的靠谱吗?”施恩申却有些将信将疑。 “很难说靠不靠谱,成功了就靠谱,不成功咱们就换个法子事实。”顾云带着善意的微笑。 她没扯那些乱七八糟让人听得头昏脑涨的理论,回一句后便立刻岔开话,问道听说你很爱喝鸡尾酒,尤其喜欢Daiquiri Cocktail,是吗?” 施恩申点头:“确实,我和警官也说过,我很喜欢喝点小酒后微醺的那种感觉,能让我轻松许多。而且这酒很甜,不像传统白酒和其他烈酒那么辛辣,我可以接受。” “还记得你第一次喝这酒,是在什么时候吗?”顾云问道。 “记得,但记不清楚了。”施恩申很配合,立刻说道:“大概是高三毕业后的暑假?有朋友带我去酒吧…… 小区里那种很小很小的酒吧,没有歌舞啊蹦迪啥的,就一间小屋,灯光昏暗,放点抒情的音乐,大概就四五张木桌那种,但他们家竟然有调酒师,会点简单的鸡尾酒,就给我介绍了这杯。” “小店里都有些什么呢?”顾云问:“只卖酒吗?” “记不清了,好像应该是有点小吃的吧?东西不贵,生意一般,感觉老板像是开着玩的。” “当时都有些谁呢?” “记不清了,记得是连我是五个人,都是女孩。” “你当时喝了多少?” “四五杯吧。”施恩申说:“第一次喝,有点掌控不好量,谁知道它甜滋滋的结果度数那么高啊。” 顾云轻笑:“要来一杯吗?” 施恩申:“哈?” 她有些诧异,随后失笑道:“姐姐,你就别逗我了,我被拘留着呢。” …… 问询室外,老海收到苏平的眼神,立刻开始调酒。 祁渊则捏着下巴皱着眉,一脸严肃。 荀牧留意到他的神情,不由问道:“怎么了小祁,想到什么了?” “嗯。”祁渊点点头,认真的说:“我在想,同样是面对五十来岁的女性‘长辈’,为什么施恩申喊人家‘姐姐’就给人感觉很舒服,我喊就让人觉得很恶心?” 苏平侧目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的说:“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比较丑?” 祁渊:…… 不要人身攻击啊喂! 荀牧忍俊不禁,噗嗤一声,摆摆手:“别听老苏的,你长得可俊呢。” 祁渊:…… 这话让人莫名的有点方,祁渊忍不住往边上挪了两步,离荀牧远一点儿。 荀牧:(╯‵□′)╯︵┻━┻ “你这啥意思?给老子回来!” 祁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回。你正常点,我害怕。” ------------ 第242章 记忆 笑闹一阵,老海的Daiquiri Cocktail便做好了。 随后他看向荀牧和苏平,荀牧便掏出对讲机问了一句。 问询室里头,正在和施恩申闲聊的古韵露出了微笑,似是不经意的叩了叩桌子,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聊着。 于是荀牧便比了个ok的手势,老海便点点头,端着Daiquiri Cocktail走出监督室,走到问询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顾云的声音响起,老海便推门而入。 老海走到施恩申边上,面露微笑,将酒杯放下,轻声说:“你好,你要的Daiquiri Cocktail。” 施恩申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老海。 随后她嘴角微微扬起:“真没想到,你们这待遇竟这么好。” “这年头,咱们都讲究文明执法。”沉默许久的松哥笑着回一句。 施恩申点点头:“我信了。” 随后她端起酒杯,又调侃道:“这酒里没下药吧?” “这酒里要下了药,我上司明儿就得扒了我这身衣服。”老海说道。 施恩申张了张嘴:“这么黄暴?” 老海嘴角一抽。 …… 监控室外,祁渊忍俊不禁的看向荀牧和苏平,调侃道:“荀队苏队,我咋不知道你俩这么黄暴?” 苏平淡淡的说道:“你过来,我黄一个给你看看。” 祁渊打了个激灵,讪笑两声,连连摆手。 然后默默的离得更远了些。 荀牧翻个白眼,说道:“你这样,怕小祁真要误会了。” “怕什么。”苏平淡淡的说道:“我无所谓。” “……”荀牧眼角一抽,然后也默默的往边上走了两步。 苏平挑眉:“你啥意思?” …… 老海转身离开了问询室。 施恩申低下头,抿了一口,微笑:“酒不错,不过糖多了,太甜。” “跟你第一次喝这酒比起来,如何?” “又稍微淡了些,那酒比这还要甜的多,而且酒用的也比较劣质。”施恩申下意识的说道,然后便抬起头张了张嘴。 她竟真脱口说出了记忆力已经很模糊的细节? 但…… 这记忆是真的吗?靠谱吗?是否有什么问题? 她又一阵患得患失,却也不知道在患得患失些什么。 顾云却没有过多的表示,只轻轻点头:“看来咱们同事这副业发展的还不错嘛。” “警察也可以弄副业呀?”施恩申笑道。 “只是兴趣爱好,不以盈利为目的,当然可以。”松哥轻笑:“我们还能写稿赚钱呢,也是完全允许的。” 施恩申又抿了口酒,舌头在口中微微搅拌片刻,随后缓缓咽下,仔细回味片刻,在轻吐口气,说:“当时第一次喝这酒的时候,朋友就是告诉我这么喝的。” 随后她又呵呵一笑,摇摇头:“但其实我不会品酒,只能勉强分辨朗姆酒的好坏——而且只局限于用酒精加水加糖勾兑的劣质酒和真正酿造陈年出来的合格酒的区别。不过别人教我这么喝,我就这么喝了,感觉还真的不错。” 顾云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太会喝酒,也很少喝。我觉得果汁要更加适合我一些。” “果汁啊,也挺好。”施恩申微微颔首,随后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要再来一杯吗?”顾云问道。 施恩申想了想,轻轻点头:“好啊。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呢。” 顾云打个响指:“请警察蜀黍再来一杯。” 老海失笑摇摇头。 他回到监督室就在继续准备,这会儿早已又弄好了一杯,毕竟这酒的调制难度真的不高。 于是他便又端着杯子走入审讯室,将酒递给了施恩申,随后将空杯子给拿走,回去准备继续调酒。 他看出来了,顾云或许打算把施恩申灌醉,以此来辅助催眠。 几名刑警虽然对催眠了解有限,但也知道这确实是个好方法。 酒精可是众多中枢神经抑制剂当中,最常见,也最容易弄到手,综合成本最低的之一了。 施恩申似乎也猜到了顾云的意图,但她挺配合的——就目前而言,她可以说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不过她也没喝太急。她不喜欢牛饮,再舔的酒,牛饮灌下去,后味都会有些苦,她不想吃苦。 “当时在酒吧里,你也是这样一杯接一杯的慢慢喝着的吧?”顾云忽然问道。 施恩申又下意识的说道:“没,就第一杯喝的快点,因为很甜,但咽下去以后发现有些酸涩,还有些苦,之后几杯就喝的很慢了。” “你们当时光喝酒么?有没有聊些什么?” “有呀,在聊欧洲杯。”施恩申笑道:“不过我不喜欢足球,而且也听不懂——她们其实也不太懂足球,但她们知道C罗很帅,梅西也很有男人味,踢球踢得特别棒。 我记得,她们当时还在讨论谁有可能成为当年的头号球星什么的,有两个集美支持梅西。” 监督室,祁渊扶额。 “神TM梅西是欧洲杯头号球星,人家是阿根廷的,啥时候入了欧洲某国国籍了?他参加美洲杯还差不多……” “小姑娘嘛,懂球的虽然有,但比咱们男人少太多了。”苏平淡淡的说:“能知道几个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要问人家大罗小罗C罗小小罗,人家能当场懵逼给你看。” “我反对。”荀牧立刻说道:“狗意赅知道小小罗就是C罗。” “那谁叫人家长得帅是总裁嘞。”苏平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祁渊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啥,咱们歪楼了吧?” …… 此时施恩申第二杯酒下了毒,第三杯酒也送到了手中。 四十度的朗姆酒,甜归甜,但劲儿也真的大。 而施恩申酒量并不是特别好,再加上她有意放松,此时此刻目光已经有些迷离了。 “那家酒吧,你去的次数多吗?” “多。” “噢?为什么?” “那调酒师会用因素壳碾碎,悄悄的加进酒里面,这样喝他调的酒,感觉跟喝其他家的完全不一样。”施恩申声音有些含糊,但还是说道:“但他很快就被查了,我也没再去。 当时我们几个还有点后怕,幸亏只是因素壳,成瘾性不强,否则我们可能当时就染上瘾头了呢。可惜呀,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最终还是……” 顾云轻笑。 她并没有做太多的安排与布置,施恩申便下意识的说出了许多在记忆中已经十分模糊,或者虽然印象深刻但并不愿意说的事儿。 果然,得到了全力配合的情况下,催眠起来相当轻松。 于是顾云又打了个响指。 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打响指。 施恩申笑笑,双眼眯起,眼神迷蒙的看着她。 顾云语气又更加柔和了许多,轻声道:“最近大家都忙,难得有机会聚在一块,要再来点吗?” “不来了,今天酒的味道有点奇怪,东西他们加的太多了。”施恩申呵呵一笑,摇摇头。 …… 监督室。 祁渊目瞪口呆:“这是……成了?” 苏平转过脸,与祁渊面面厮觑,片刻后才不确定的点点头:“应该是的吧……” “忽然有种上数学课的感觉……”祁渊嘴角抽了抽:“莫名其妙的,数学老师就从一大堆符号里推出了一个数字。” “什么莫名其妙。”荀牧撇撇嘴:“顾老师一直在向施恩申套话,然后又通过从施恩申口中得到的线索,推断出当时她第一次喝酒时的大致环境,最后才借助酒精,开始用已有的环境去试探着询问些细节。 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戒备心的施恩申,往往就会下意识的给出回答——当然这个回答不一定靠谱,可能是真的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但更可能,只是一种习惯使然。 但这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慢慢的,施恩申就会信服股老师的话,愈发投入其中,再在酒精以及顾老师各种手势、语气、面部表情的共同作用之下,自然而然就进入了完全放松的状态。” “编。”苏平撇撇嘴:“理论带师你就接着编,强行编。人老海都没有吭声,你懂个鸡儿的心理。” 荀牧扶额:“劳资特地看过书……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苏平双手抱于胸前。 …… 问询室。 顾云递给施恩申第四杯酒。 施恩申接过,呵呵一笑,又轻轻的抿了起来,时不时的自言自语几句。 “走了,时间不早了,咱们散了吧。”顾云这时候轻声说道:“我帮你打辆车?” “好。”施恩申点点头。 等了片刻,顾云又递给她一块木板,然后说:“接电话吧。” 施恩申接过木板,但她双手戴着手铐,右臂一抬,便牵扯到了左手。 见状顾云又打了个响指,然后将木板放到施恩申手里,并告诉她她已经接通了电话。 “我是韩坤生。”随后顾云又问道:“能见个面么?” “韩哥……”施恩申张了张嘴,然后轻轻一笑:“好呀!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白金路口,就白金路与宏河路交汇那儿,离公交站台很近,我在那儿等你。” “好的,我就来……” …… 尘封的记忆,在酒精与顾云的共同努力之下,终于被掀开了一小角。 还记得,接到电话之后,施恩申便让师傅就近停车,她扫码付了钱,便下车左右一阵看,然后便很快找到了韩坤生(阿木)。 她跑过去,问道:“韩哥,你怎么在这儿?你没回家吗?” “没有,聚会还没完,我就过来了。”阿木轻笑:“你呢?感觉还好吗?怎么感觉你喝了不少?” “还好,没喝多少,不打紧。”她摇摇头,然后纳闷的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找我?有事?” “你这话说的就有点伤感情了。”阿木摇摇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能啊,但你不是这种人。”施恩申笃定的说道:“所以呢?你找我做什么呢?咱们也算老相识了,真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果然,你还是这样。”阿木微笑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身上很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气,很飒。” “你是在说我男人婆吗?”施恩申眼睛一斜,笑问道。 阿木:…… “你这样容易把天给聊死。” “是你太直男了啦。”施恩申摆摆手说:“原本以为你和其他男人有些不一样,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粗中有细,优雅而又温柔,没想到,也还是个直男。” “到底怎么叫直男呢?”阿木轻笑,随后又摇摇头:“但也无所谓啦,随你喜欢。话又说回来,你也说了我五大三粗的,要真‘优雅’起来,岂不就成沐猴而冠了吗?” 施恩申拍拍胸膛:“好了,别扯东扯西。干脆点,什么事儿?” 阿木笑容收敛,沉默了几秒,才沉声问道:“你最近的瘾头……好点儿了吗?还是更大了?” “嗯?”施恩申皱眉,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要说的就这个?接下来,你要劝我去强戒了吗?还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我……” “你自己有理智,知道该怎么做。”阿木打断她。 她沉默两秒,随后轻叹口气,点点头:“是,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幼稚的,这东西早晚会害死我,现在撑得住不代表雪崩的时候也能顶。”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 “下不了决心,停药很痛苦,去了那儿估计更痛苦。” “你都没去过又如何能知道呢?”阿木反问道。 施恩申又沉默两秒,随后抬头问:“那你去吗?” “我……”阿木张了张嘴,然后别过头去:“我不一样。” “呵呵,不一样……你自己信吗?你说这话可不可笑?”施恩申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还要说你有苦衷?” 阿木有些无奈。 又过了几秒,施恩申又道:“要我去也行,你陪我。” “陪不了。”阿木摇摇头:“但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碰那东西了。” “那你也相信我,我以后不会碰了。”施恩申淡淡的说:“可是,你真的能相信我吗?我们俩都深陷泥潭,谁不知道谁啊?这东西就是铁人都受不了好吗。” 阿木轻叹口气:“我说了咱们不一样,我有正事要办。而且我说不碰那东西,也不是凭意志力。” ------------ 第243章 谈话 施恩申皱眉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又牛头不对马嘴的?什么意思?” “我要去完成我的使命了。”阿木说道。 随后他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两秒,似乎是在犹豫什么,但最后还是落下放到了施恩申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认识你,很高兴。” “你要做什么?”施恩申皱眉,心里泛起些许不祥的预感。 阿木轻笑:“我说了,完成我的使命,做我应该做的事。从今往后,咱们恐怕不会见面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施恩申再次问出了这句话,然后说:“能不能别拐弯抹角的,干脆一点?” “我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沦落下去。”阿木却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只自顾自的说道:“所以,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把身上的瘾给戒了,不要有半点侥幸心理,不要那么幼稚,觉得自己的经济条件可以撑下去。” 施恩申看着他,眼睛里头已经燃烧起了些许火气:“喂,韩坤生,你能不能听人说话啊?” “如果不是我身份特殊,我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沦落下去。”阿木继续自顾自的说:“可是……为了大局,为了更多人,我只能对不起你,对不起一些人了。” …… 监督室内。 祁渊挠挠头说道:“怎么感觉,这个阿木有点奇怪啊?正常和人交流的话不可能这样自说自话的啊。” “他在引导。”老海接过话,轻声说道:“他在引导施恩申猜出他的身份来。” “引导?”祁渊一愣,有些不明就里:“为什么?” “因为他自己说自己是卧底,有些让人难以信服。”荀牧说:“而引导对方自己猜到就不一样了。” 祁渊张了张嘴。 老海轻笑两声,摇摇头:“其实他提示的很明显了,这种程度的引导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还不如他自己说呢。只不过,身在局中,失去了理智,哪里能看那么清楚。”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从监控视频上来看,我所学过的东西告诉我,阿木当时其实也是很紧张很挣扎的,从他面部的微表情,还有手脚上过于丰富且浮夸的肢体语言就能看出来。” “所以……”祁渊抿了抿嘴,说道:“如果说阿木是在引导施恩申猜到他的身份的话,后续又有什么布置呢?” “从结果上来看,施恩申扔掉了公文包,擦掉了装有二乙酰吗啡的密封袋上边的指纹。”荀牧说道:“或许阿木的目的就是这个。” 祁渊皱眉,若有所思。 苏平抬起手,竖起一根指头在嘴前,说道:“嘘,别哔哔,继续听,好好看。” …… “大局?什么大局?”施恩申有点懵。 几秒后,她眉头忽然一皱,问道:“你……我怀疑过你,你是独枭吧?你上次还否认,呵呵……果然,我就不该相信……” “我不是。”阿木沉声打断,说道:“我有我的苦衷。我说过,我为了大局只能委曲求全,很多事我也没有办法。 我也知道杀一人救天下这种逻辑在许多人眼中站不住脚,对于那个人而言太过不公平了。 我也不想自我标榜什么,可没有办法,有些东西,必须被从根子上彻底的抹除掉,所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外如是。 更何况,我也从来没有主动做过什么,引诱过什么,那些所谓的被牺牲者绝大多数不过是自己承受不住诱惑,又与我…… 罢了,说这些,听起来反倒像是在推卸责任,不说了,不说了。总之,现在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我必须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答应我,报警强戒,以后好好做人,别把自己玩废了,你这一生不该就这么糟蹋掉。” 施恩申更懵了,就这么静静的听着阿木的话,甚至都忘了打断他。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捂着嘴颤声问道:“你是……卧底?” 阿木眼神躲闪,又开始挣扎起来。 但很快他便点头,长叹口气说:“你果然很聪明,我隐瞒的这么深,隐瞒了这么多年,结果到头来还是被你给猜到了。” (祁渊翻了个白眼) 施恩申又呆了几秒钟,才看向阿木,再次确认道:“你……真是卧底?” “如假包换。”阿木抿抿嘴,压低声音说:“我是余桥公安刑侦支队缉毒大队五中队的缉毒警,我的搭档们都叫我阿木。” “缉毒警……”施恩申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所以……我经历过太多,见过太多案例。”阿木说道:“有经济条件比你,甚至比你家都要好得多的大老板,就因为吃这个,瘾头越来越重,需求越来越大,最后被犯罪集团折腾的家破人亡…… 呵呵,你该不会以为那帮家伙真的讲究什么道义,讲究什么公平交易吧?拜托,他们连刑法都不遵守,用这么恶毒的东西来敛财,还能有什么规矩?开玩笑呢吧? 你应该知道那帮人的根本目的究竟是什么,无外乎就是攫取财富,最多再加个骗取色相,当你完全无法脱离他们的那一刻,你的所有东西就统统都是他们的了,到时候你那点钱再多十倍也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你明白吗?” 施恩申好似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什么,只呆呆的问道:“你现在……你要归队了吗?” 阿木一愣,似乎没意识到施恩申会这么问,但还是轻轻点头。 “那为什么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施恩申问道:“你不是余桥的缉毒警吗?我也是余桥本地人啊。难道,我嗑过药,你嫌弃我,你回去以后就不愿意再见我了?” “不是。”阿木又一愣,没想到施恩申的脑回路竟然如此奇特,只得解释说道:“在我眼中,你依然是个好姑娘,你同样也仅仅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我为什么会嫌弃你呢?” “那我为什么见不到你了?” 阿木的脸色纠结起来。 这一幕,似乎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过了几秒钟,他才沉声说:“你别忘了,我也有瘾,而且这些年,为了保证身份不泄露,我也干过不少错事儿。虽然我是卧底,但这不是我能犯错的理由,所以……等我归队以后,真相查明了,我也要接受应有的惩罚。” “什么?”施恩申愕然:“你说什么?你要被判刑吗?” “以我的经验,恐怕是死刑。”阿木轻笑,说:“不过无所谓,我也都已经看开了。我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死在谁的手里头,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这样?”施恩申难以接受:“这对你不公平,你……” “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阿木摇摇头说道:“我不付出代价,才是对那些无辜者的不公平。我说过,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了,过来见你一眼,也纯粹是来跟你道别的。” “有没有别的选择。”施恩申抿抿嘴:“能不能不归队?” “我不归队,谁来收拾这帮家伙呢?”阿木笑道,随后又再一次摇头,接着说道: “再说了,网都已经铺开,现在就是收网的时候,我归队不归队其实结果也都一样。归队了,解释开,说不定还有活路,不归队被视作叛逃就真的死定了。” 施恩申咬着下唇。 这时阿木有用开玩笑的与其说:“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有人能帮我把我收集到的证据送上去,告诉上头的人说我死了,我说不定还能改头换面换个法子活下去呢。 但……这么高风险的事儿,又有谁回来帮我呢。我现在这个身份可是举目无亲呐。” 施恩申眼前一亮。 阿木察觉到了她的神情,不由微微一愣,错愕的问道:“那个,你咋了?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想帮我做这事儿把?呵呵,别开玩笑了,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你不行的。” 施恩申却恍若未闻,只问:“你说,如果有人帮你把证据送上去的话,这个人会被你的同事抓起来吗?” “那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相反那是见义勇为啊。当然,可能免不了被留下一段时间,配合调查,但调查清楚了自然就没事了。” 施恩申再次咬着下唇。 过了几秒,她又问:“那你说的风险是什么呢?” “你说呢?”阿木别过头去,说道:“拿着能威胁到易安安他们的核心证据,肯定会被他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那如果不被他们知道呢?” “那实际上就没什么风险了。可潜在的危险还是很大啊。”阿木摇头说:“况且我也没有能够完全相信的人,所以没必要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还是我自己去吧。” “我去。”这时,施恩申忽然说道。 阿木愕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施恩申笑道:“交给我吧,我把东西送过去,你……抓紧时间离开。” “不是,这……”阿木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施恩申又笑了:“你跟我说这么多,目的不就在此吗?” “什么?”阿木这回真的呆住了。 “没什么。”施恩申摇摇头:“既然没什么风险,那这个忙我帮了。咱俩的交情,值得我去冒这个险——其实危险也不大,安安不会想到我在帮你的。 更何况,我磕过药,这是一段抹不去的黑历史,最好的洗白的方法,无外乎就是立功了。 被人套路,外加协助卧底捣毁犯罪集团立功,这个黑历史就再不会成为我以后人生路上的阻力,甚至公司也不敢因此在我接受戒断的时期里开了我,你说是吗?” 阿木似乎有些宕机。 其实卧底的反应按理说奇快无比,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卡壳。 但他似乎发现,这会儿保持沉默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他和施恩申也挺熟悉的,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利用她,而且被当面揪穿了,总归有些尴尬。 而且说什么都不合适。 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见状,施恩申又笑道:“其实……你是故意表示的这么明显,好让我猜出你的目的的吧?” 阿木再次沉默。 “你是觉得,就这么利用我有点对不起我,所以故意让自己难堪一些,像个丑角一样出点儿糗,心里头能好受一些,我也不会太过怪罪你?” (祁渊:这人挺会帮别人找借口……) “我想活。”阿木终于开了口,说道:“虽然我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也有了相应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我发现我还是想活。” “我能理解的,好端端谁有想死呢?”施恩申笑道:“更何况,你是英雄啊,卧底到这种危险的犯罪集团里头,很多时候都是步步危机,一个不慎可能就要被千刀万剐了…… 这种时候你即使想坚持,也做不到,都是身不由己。你是为了肃清他们才选择的卧底,因为卧底而不得不犯罪,这种情况下,判处你的死刑……我刚刚就说过,这对你很不公平。”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我知道自己罪有应得。”阿木摇头说道:“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犯罪就是犯罪,没有那么多借口。 但……我还是想活。” “所以我帮你啊。”施恩申笑道:“你还是不够懂我。想要我帮你,直接开口就好了,何必玩套路,搞的自己现在这么难堪呢?” “对不起。”阿木闭上眼睛。 “不用说对不起。”施恩申摇头说道:“东西给我吧。” 阿木又犹豫了好一阵儿,才将一直夹在腋下的公文包递给了施恩申。 “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施恩申问道。 “二乙酰吗啡。”阿木说:“三公斤左右。” “哦。”施恩申应一句,想了想,又问:“我该怎么说?” 阿木犹豫片刻,轻声说道:“就说我失踪了,三天前找过你,给了你一个地址,让你去拿这东西,交给警察。” “好,我知道了。”施恩申颔首。 随后她笑容渐渐收敛,脸色严肃起来。 半晌后,她才沉声说:“保重!” ------------ 第244章 过度 问询室。 祁渊拉了条凳子坐下,忍不住扶额道:“感情,和阿木供述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啊。” “还是有一点区别的。”苏平坐在他旁边,点了根烟,吐两口烟雾,接话说道:“他自述当中,还是不免美化自己。而实际上,他从最开始就在套路施恩申。” 荀牧颔首说道:“嗯。本质上,他是想脱离缘由的身份,改头换面重新生活的。甚至于,那两袋共重三公斤的二乙酰吗啡,在他眼中的分量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 如果施恩申帮他最好,如果不帮,他恐怕也会将这两袋东西放在某处,然后通知上线,自己则利用时间差一走了之。” 祁渊皱起眉头,说:“可他终究没有走啊。” “这说明,他还不是没得救。”苏平一面说,一面抬起手戳了戳自己的胸膛,道:“他的心还是热的,他虽然想改头换面重新生活,但终究还是没选择那条路。” “可他也没选择自首,而是在家里等着我们上门去抓。”荀牧摇头说道:“甚至于,他也并非是在等我们,而是一直在犹犹豫豫。 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警察,知道咱们公安系统的手段,只要一静下心来,他就该知道自己其实很难逃出去,即使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就这样吧。”荀牧站起身说道:“找些懂唇语的同事来印证一下,看看施恩申被引导出的记忆是否靠谱。” “唇……唇语?”祁渊一愣:“既然有唇语方面的大佬,咱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大费周章?” “笨,因为唇语的准确性问题。”苏平斜了他一眼,说道:“许多字节的唇部动作都差不太多,再加上各人的习惯不同,还有普通话的标准问题,唇语的限制不少。 这么长时间的对白,你要让懂唇语的兄弟去逐字逐句的翻译那是在难为人家,但咱们取得了大概口供之后再让他们去核对,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祁渊赶紧点点头。 …… 半个钟后,顾云从问询室中出来。 刘局立刻与她握了个手,赶紧说道:“顾老师辛苦了。等会儿有没有空?一块吃个饭怎么样?” “不了。”顾云摆摆手微笑道:“我还预约了一位客人,虽然时间上不是非常赶,但也不好多耽误,没什么事的话我这就先回去了。” “这……”刘局想了想,便说:“既然顾老师忙,我们也不好强留,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送您?” “有劳了。”顾云这次没拒绝。 刘局便立刻侧身说道:“顾老师这边请。” 目送他们离开,荀牧才挑眉诧异的问道:“刘局这是转性了?竟然不是吩咐咱们去送人,而是自己亲自上?” “反正他有司机。”苏平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后又看向荀牧说道:“话说转性的是你吧?人刘局前脚才刚走,你后脚就敢吐槽上啦?哟哟哟,这可不像你呢嘛!” “去去去,阴阳怪气的。”荀牧摆摆手,然后侧目看向问询室的方向,摇摇头说:“怪可惜的这姑娘,最终也不知道会被怎么判。” “难讲了,看律师水平吧,但我觉得包庇罪恐怕很难跑。”苏平想了想,说道:“但缓刑应该还是有比较大的希望争取到的。” 祁渊忍不住插话:“可是……按照一般规律,拘留到逮捕到检方复核再到开庭审讯,起码得要好几个月时间的吧?她还要在看守所里等那么久啊。” “看她能不能争取到取保候审咯。”苏平说道:“她爸妈估计会竭尽全力帮她跑关系的吧。” “跑关系是一回事,能不能跑到就是另一回事了。”荀牧接话:“毕竟这桩案子很大,上头都非常重视。” “大家表现也都很好。”苏平笑道:“这回有希望能拿上一个集体二等功了,年底评先评优的奖金估计少不了。” “这才啥时候啊就年底。”荀牧摆摆手说道。 说完他看向苏平,轻轻抿嘴,摇摇头。 他知道苏平这会儿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毕竟他的一个老战友,貌似变节背叛了组织,这会儿心里可难受了。 苏平那个年代,战友之间一起扛过枪的交情,半点做不得假,那是时隔几十年再见面后,都能你踢我一脚我打你一拳,彼此玩的跟小屁孩儿一样的神仙友谊。 但荀牧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转移话题问道:“这桩案子差不多也到了该收案的时候了,咱们总算也能喘口气儿,晚上一块去吃火锅?就吃猪肚鸡你们看怎么样?” 几人对视一眼,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瞥向苏平,然后又都不约而同的迅速移开,连连点头,异口同声的说:“好啊好啊。” 祁渊接话道:“我知道一家……” “你知道个屁。”苏平开口怼一句,然后说:“得了吧,出去再给吃出条人命来?还是上我家去吃算了,我叫我老婆去买仨猪肚,再来三只鸡,咱们十几个兄弟吃个过瘾。” “嘿不是,”祁渊不服,犟嘴道:“苏队你这啥意思?感情我就作死了支队柯南的名头了呗?” 没想到这话一出,边上的人竟然都纷纷附和的连连点头。 祁渊嘴角一抽:“无法克说。” …… 傍晚。 虽然案子到了收尾阶段,但要忙碌的琐事却一点儿都不少,并不能准点下班。 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算是空窗期,可以轮休,所以有不少同事向上报备今晚喝酒。 嗯,苏平请客。 到了七点多,一行人才基本忙完手上的工作,纷纷到停车场往苏平的家开去。 期间祁渊一直小心翼翼的管好自己的嘴——他担心自己的嘴开过光,各种旗帜一插一个准。 然后众人果然无惊无险的抵达了苏平家里。 这就意味着至少今晚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因为他们都往上报备过,即使出了什么意外案件,只要不是人手紧张到腾挪不过来,也都不会安排到他们。 “但为什么我觉得我反而坐实了柯南体质?”祁渊无奈扶额。 “不,你这只能算坐实了插旗本领高强。”方常调侃道:“柯南体质那是走到哪死……” 话没说完,松哥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骂道:“瞎咧咧个锤子啊,成天乱说话,什么柯南?” 方常也立刻反应过来,他们现在这是在苏平家啊。 走到哪死到哪,这不诅咒苏平呢吗? 被怼活该。 因为他们下班的晚,有着充足的时间准备,所以他们才刚坐下喝了两杯茶水,热腾腾的火锅就上了桌——他们人多,一桌坐不下,自然分成了两桌,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在另一桌。 苏平他老婆的厨艺顶好,猪肚包鸡做的丝毫不逊色于外边的餐厅,甚至还要更强上几分。 祁渊一口气喝了三碗汤,才开始美滋滋的吃肉。 “怎么样,好吃吧?”苏平炫耀式的说道:“我老婆的拿手菜之一!” “嫂子拿手菜不少呀。”祁渊说道,然后继续埋头大吃。 “那是!结婚这么多年,口福是享了个爽我跟你们说。”苏平说道:“要不是平日里我天天跑步,拼命的锻炼,这会儿恐怕都成个两百斤的胖子了。而且啊,我女儿随她妈,手艺也棒得很,一点不差!” 苏平她老婆听了,呵呵一笑,说道:“行啦,哪有你这样的,不害臊。” 祁渊端起汤碗:“爸,我敬你一碗汤。” 苏平:??? 边上的松哥忽然觉得身子一紧,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不由得赶忙往边上挪了挪,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身子骨弱,承受不起…… “小祁。”苏平眯眯眼,用“和蔼可亲”的语气问道:“最近工作生活怎么样?会不会觉得压力太大了?如果累了你就跟我说。” 祁渊咽了口唾沫:“呃……不累。” “不累啊?你挺能干的嘛。” “没有没有,过奖了。” “能者多劳,我看……” “打住!抱歉,告辞!我家里还有事!”祁渊赶紧说道。 苏平:…… “你倒是走哇小贼。”苏平一侧嘴角微微扬起,狞笑道。 祁渊傻乐不接话。 …… 一晃眼又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施恩申的案子,也完全移交给了检方。至于那几个卧底如何处理,祁渊不清楚,也没敢多问,毕竟这里头涉及到的事情还不少,有时候知道太多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不像当年刚刚入职的时候那样,好奇心如此重,看到什么都想刨根问底的搞清楚了。 现在的他,成长了许多,也麻木了不少。 而到了九月底,公安系统上下又开始忙碌了起来——无他,国庆小长假又到了,而且今年国庆中秋还是同一天,虽然理论上应当没去年周年庆那般浩大且重要,但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这样的小长假,对于交通运力与公安警力而言都是巨大的考验,支队也需要做点动员,准备好排班,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不过今年祁渊应该到还是挺轻松的,他今年并没有被借调到其他队伍当中去,所以只需要负责复发时间就行了。 而且一般的小案子也轮不到支队出马,自然有派出所、公安分局的刑侦中队、刑侦大队解决。 那两个部门才是真正忙碌。 不过支队还是被抽调走了一小部分警力,他们的日常工作也被压到了剩下的同事身上,总体而言,比平时还是稍微忙碌一些。 直接体现在发呆时间少了…… 咳咳,没办法,刑侦支队就是这么极端的单位,忙的时候忙的上天,闲的时候基本没啥事儿。 …… 九月二十八号,傍晚六点半。 祁渊吹着小口哨,走到更衣室换便装——他还是很喜欢自己身上这套春秋常服,依旧觉得它忒帅,但再也不会傻乎乎的穿着它上下班了。 警服就意味着责任,穿着这身衣服,哪怕是不在上班时间,也得抗下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任务。 比如遇到堵车了可能会被周围人拉去指挥交通啥的。 反正不管有什么问题,“热心”市民都会拉他去处理,他还没发推脱,否则就是不尽职尽责,就是脱离群众,就是官架子重。 而且还有那么一回,祁渊连夜审讯完嫌疑人做好了口供,一看时间已是九点多了,食堂已不在供应早餐,他就去支队门口排队买了点儿包子。 结果就被有心人给拍了下来,发到网上,说他上班时间出来吃包子,是渎职行为…… 好在苏平和荀牧都不是那种会想舆论低头,选择让自己属下受委屈的窝囊领导,而是问清楚情况后发了报道,并扬言追究造谣者责任,而且真的花时间精力去好好查了一番。 结果发现拍照发消息的是个曾经因寻衅滋事被拘留的社会闲散人员。 舆论一下出现了大反转,祁渊也长舒了口气。 但这种事儿还是让人烦不胜烦。 苏平也劝他,只要踏出支队的门,除非公干,否则就把衣服给换了,至少得把上衣换了——裤子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甚至于就是公干,他也建议不要穿警服,便衣就好。 但见祁渊实在喜欢,苏平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便由得他了——反正这份热情理论上持续不了多久的,只要求他在诸如抓捕、蹲点和布控之类的任务当中穿便装就好了。 “哟,小祁。”刚走到更衣室,祁渊就碰到了正好从里头出来的方常,方常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挑眉打了个招呼。 祁渊嘴角扬起露出笑容,说道:“方哥。” “下班了?”方常问了句废话。 祁渊嗯一声,说道:“下班了,正准备换身衣服去吃饭。今天星期天嘛,没什么事儿。” “那真好啊。”方常笑道:“我知道一家新开的串串香,味道可棒了,要不要一块去?” “好……”祁渊本能的就像点头答应,但想了想,又说:“算了吧,我就不去了,我还有点事儿。” “怎么?”方向笑道:“担心自己柯南体质出问题?” ------------ 第245章 断指老汉 祁渊认真的点点头。 “噗嗤。”方常笑道: “哪跟哪啊,这你也信?得啦,一块走吧,正好我抢到了五折券,划算,再喊上荀队苏队,拉着松哥老海阿先他们,哦还有凃主任,咱一块吃一顿,难得大家伙都有闲暇,下次再聚不知道啥时候了。” “呃……”祁渊挠挠头。 方常又接着说:“我看过评价,正宗得很,老板山城人,走着?” 祁渊咽了口唾沫。 山城串串啊…… 挺怀念的。 想吃! 于是他郑重地点点头:“那走着?” “走走走,你到停车场等我,我摇人!”方常说道。 祁渊嘴角一抽:“吃个饭咋被你说的跟打架似的。” …… 摇人的过程不太顺利,其他人并不像方常说的那样都有闲暇,或多或少都有点事儿。 所以最后只有凃仲鑫和松哥来了。 方常有些失望,四个人显然不够热闹,不过好歹也是四人桌,便没说啥,开车带着大家伙儿去了那家串串馆。 严格说来,那个馆子有点类似于大排档,店面不大,就六张桌,但外头的大平台都给利用上了,搭了好些大棚子,又摆了将近二十桌。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正好赶上最后一桌,后边再来的就要排队了。 “老板,四个人,上个鸳鸯锅,红汤要微辣的,再来四碗冰凉粉,还要一份鸭肠一碗鸭血,一份酥肉,一扎酸梅汤。”方常迅速点好菜,然后对祁渊等人说道:“想吃啥自己去拿就是了,吃完称签子。蘸水也自己打啊。” 祁渊也没客气,将外套往边上一放,便起身和松哥一块去挑串串。 走了两步,松哥笑道:“我寻思着这天气也不算热啊,咋就穿上外套了?体虚吗?我家里有泡‘扶衰五味酒’,给你送点?” “呃,不用不用。”祁渊摆摆手说道:“我就寻思着外套能多两个口袋,放点钥匙面巾纸之类的,免得裤兜鼓鼓囊囊不好看。” 松哥挑眉:“这理由,挺强。” 祁渊嘿嘿一笑,然后开始拿串串。 别说,样式不少,牛肉为主,嫩牛肉、麻辣牛肉、牛肉卷折耳根、卷金针菇、卷芹菜、卷香菜等等占了约莫四分之一,然后其他各式各样的常见菜一样不少,小郡肝、郡把等山城火锅的常客基本都不缺。 但鸭血、鸭肠和大刀腰片等没有,需要另外点,也算是老板的一点小心机吧。 四个大男人能吃的很,所以祁渊和松哥就端了两大盘串串回到位置上,然后又去打了蒜蓉、香葱与香油调蘸水,便再次回来,换方常和凃仲鑫去打菜。 很快他俩也回来了,同时香喷喷热辣辣的鸳鸯锅也端了上来。 凃仲鑫看向方常,呵呵一笑:“你小子,今儿怎么忽然有心思张罗着咱们一块儿吃饭?” “嘿嘿,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方常搓搓手,说道:“其实是这五折券快过期了,月底就是最后一天。” “果然吧,我就说。”凃仲鑫乐了,随后端起杯子说:“那我就拿这杯酸梅汤带酒,感谢你带我们乘东风啦!” 方常赶紧举杯,然后松哥和祁渊也趁势举杯,四人碰了一下,轻抿一口。 然后凃仲鑫一瞥菜单,说:“咱点的东西不少,五折下来怕也不便宜,等会儿AA吧。” “成。”祁渊颔首没意见,松哥也耸耸肩同意。 “行吧。”方常说:“那我也不强行请客了。” “对的嘛,这样多好,大家AA,谁都愉快。”凃仲鑫说道,这时锅底沸腾了,凃仲鑫便拿起筷子夹了根鸭肠,放进锅里,一边上上下下,一边说:“我跟你们讲啊,这鸭肠得在锅里七上八下的,才脆。” 方常调侃道:“凃主任,暴走大事件里看的吧?” “暴走大事件……”祁渊张了张嘴,然后微微一笑,也夹了根鸭肠,同时说道:“说起来还挺怀念的呢,一晃眼好些年又这么过去了。” 凃仲鑫点点头,抓起一把串串放进锅里烫着。 方常有些意外:“您还真看呐?我还以为您这个年纪的……” “呵呵,我跟你们是有点儿代沟,但我寻思着应该还不是特别大吧?”凃仲鑫说道:“那档节目,虽然确实有点儿不正经吧,但总体讲也确实有点儿东西,主持人多数情况下三观挺正,我挺欣赏。” 祁渊接话:“可惜终究没有它生存的土壤。” “但调侃先烈确实说不过去。”松哥轻声说道:“他们说话很尖锐,难免刺痛不少人,又犯了如此致命的错误……那就难免被人直接一棒子给彻底打死了。” “是啊。”方常说:“他们可以一直赢,但只要输一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顿了顿,他看向祁渊,说道:“小祁,你也一样。我不知道你具体有什么背景,或许来头很大,加上现在位置低不打紧,但以后爬的高了……你可以一直赢,但输一次,就是万劫不复。” 祁渊一愣,随后点点头:“我懂的。” “不,你不懂。”方常摇头:“你最近有点飘。是,苏队和荀队都是万中无一的好领导,好到我们对比其他兄弟单位都觉得像是活在乌托邦里。但,领导好,不是咱们飘的理由,他们不可能一辈子当咱们的直属领导。 而且你就看,荀队苏队对大家基本都是一视同仁的,可大家伙儿,没几个会真的与他们没轻没重的开玩笑,多少还是主动小心的保持着上下级的正常关系。” 祁渊若有所思。 “就说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慢慢体会吧。”方常拍拍他肩膀,然后招呼道:“来来来,咱们再走一个……串串也好了,吃啊,吃个过瘾!” 松哥碰完杯子,抓起一根串串,蘸水一点,放嘴里一撸,便是眼前一亮:“棒!味道可以啊!” 凃仲鑫面带微笑。 四人吃辣能力都勉强及格,清汤的作用,主要是烫些蔬菜,以及辣的受不了时过渡过渡。 片刻后,祁渊回过身,对着方常轻声说了句谢谢,方常回了个微笑,大家便也就继续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吃吃喝喝起来。 一小时后,吃饱喝足,方常起身去结账。 此时有个身子佝偻的老汉,端着个碗过来乞讨。 绝大多数食客都对他视而不见,少部分人则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赶他走,极少部分人,会从兜里摸出点零钱给他。 服务员过来赶,他就走,不一会儿后又摸回来在边缘继续乞讨。 见状服务员也没法,骂了他不听,打又打不得,瞧着他颤颤巍巍的模样,别打两下就出事了。 结账回来,方常拍拍祁渊肩膀,笑道:“你看,我就说没事儿吧?苏队那就是与时俱进学着咱们小年轻调侃调侃你呢,你别太往心里去了。什么柯南体制?都是胡闹。” 祁渊微笑。 但笑到一半,他笑容就凝固了。 祁渊目光落在那老汉上,大喝一声住手。 那老汉一个激灵,立马微微直了点儿身子,并本能的抬头往这边看。 与此同时,咚的一声,有个手机摔在了地上。 食客立刻看向祁渊,又看向那老汉,就见老汉手里抓着双筷子,然后怪叫着一瘸一拐的走开。 说时迟,那时快,摔手机的年轻人才反应过来,抓起手机,然后怒骂了一声,便冲上去追老汉。 看他反应,应该是知道自己手机差点被偷了,说不定手机屏幕还摔裂了,所以惊怒交加,一时控制不住。 祁渊担心出事,赶紧追上去。 方常三人面面厮觑,也赶紧去追。 老汉一瘸一拐的,跑不快,不一会儿就被年轻人抓住,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领子,直接将他提了过来,另一只手则高高提起作势要锤他。 果然,愤怒的时候是顾不得什么脏不脏的。 此时祁渊也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他手腕:“哥,别冲动!” “你别管这茬!”年轻人说道:“你提醒我,我感激你。但我TM手机也摔坏了,这老不死的必须得赔我,不然劳资揍死他丫的!” 祁渊皱眉。 同时他目光一瞥,落在老汉手上,跟着又是一愣,赶忙用另外只手摸出自己的证件,喊道:“住手,别动!警察!” 年轻人错愕,正要骂骂咧咧的松开手,接着目光也落在老汉手指上,忍不住发出一声卧槽,随后立刻撒手后退两步…… 老汉双手,令人生怖。 左手五指近乎完全没了,仅食指和拇指留了点儿小疙瘩,尾指那一侧的巴掌都被切去小半,皱缩的痂痕瞧着很是狰狞可怖。 不过这显然是老伤,有一定年头。 右手稍微好些,拇指还是完整的,但食指、中指也只剩一截,剩下的两根指头则完全没了。 关键是这伤还是新的,这会儿一阵挣扎,伤口破裂,又有鲜血往外冒,隐约还能瞧见白森森的骨头…… 如此惨状,祁渊都不免头皮发麻,更别说那名小年轻了。 没腿软的坐在地上,算他心理素质还过得去。 方常、松哥和凃仲鑫赶了过来,也是微微一愣,然后看向祁渊,脸色古怪的很。 原本玩笑性质的“柯南体”,真的要坐实了吗? “先打妖妖灵上报指挥中心吧。”松哥说道,同时掏出了手机,接着看向祁渊说:“你打电话问问苏队,要不要来一趟。要的话这事儿就咱们支队负责了,不的话,就让指挥中心安排附近的派出所管。” 祁渊点点头,立刻摸出手机把事情跟苏平说了,随后挂断电话:“苏队说马上来。” 凃仲鑫则在老汉伤口上多瞥了两眼,说:“伤不算新,估计有两天了,从伤口形态上看,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烂了指头后再用剪子剪下来的。加害人挺残忍啊。” 祁渊吸了口凉气,又是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就像小时候看了恐怖片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似的。 松哥也放下手机,说:“我跟指挥中心说了,直接通知咱们支队,咱们算是直接出警,这事儿我们负责了。” “那先送医院吧。”凃仲鑫提议道。 方常则看向老汉,问:“喂,听得懂话不?” 这老汉神经看上去有些不正常,有点呆,到现在为止都一言不发的。 但听了方常的话,他却点点头,随后用含糊又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能听,能说。” 音很奇怪,听不大出是哪里人。 随后他又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祁渊则看向边上的小年轻,想了想说:“先生,麻烦留个联系方式吧。” 小年轻回过神,赶紧问道:“要……做笔录?”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小年轻赶紧摇头。 又琢磨一会儿后,祁渊说:“回头可能还是要走个过场,就随便问几个问题,你再签个字就好了,不耽误多少时间。当然,也不一定需要,总之方便的话麻烦留个电话住址吧。另外麻烦出示下身份证。” “行吧。”小年轻点点头,随后一边报号码,一边摸摸口袋。 随后他又愣在原地,侧目对着那老汉说道:“老头!我钱包是不是在你身上?”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但被祁渊给拦住了。 凃仲鑫从口袋中摸出一副手套——他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准备手套——戴好后摸了摸老汉的裤兜,翻出钱包,问道:“这是你钱包不?” “对,我身份证也在里头,你们可以看。” 凃仲鑫嗯一声,打开钱包看了几眼。 入眼就能看到透明夹层里的身份证,他比对了一下,点点头,又让老海全方位多角度拍几张照,然后取出身份证递给祁渊做好记录,便将钱包还给了小年轻。 祁渊又记下了小年轻的地址,随后说:“麻烦最近手机尽量保持畅通,另外,下次多顾着点钱包手机,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幸运的。” “知道了,谢谢警官。”祁渊笑笑,然后回头看向老汉:“行啊你,指头都快没光了还偷的这么利索?神偷啊你。” “过奖了,不敢当,老手艺而已。” 祁渊:…… 手艺你哈麻批! ------------ 第246章 惯犯 这个老汉,挺不要脸的。 祁渊被他呛了声,又皱起眉头问:“手指头怎么回事儿?” “狗咬的,和狗抢吃食。”老汉说道。 “狗能咬成这样?”祁渊翻了个白眼:“你给我老实点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警官,我是受害人哎,哪有叫受害人老实点的?”老汉开始耍起无赖。 “受害人?”方常接过话,冷笑道:“你不仅仅是受害人,你丫还是个盗窃犯!” 松哥拍拍他肩膀:“行了,先送医院处理处理伤口吧,路上慢慢问也就是了。” “啧。”方常撇撇嘴:“成吧,我车坐得下。那松哥和小祁挤后头,看着他,中不?不嫌弃吧?” “你都不嫌弃他弄脏你车,我们嫌弃什么?”松哥回道,毫不避讳一旁的老汉。 几人点点头,便押着老汉上了方常的车。 …… 二十分钟后,老汉被送到武警医院急诊外科。 医生瞧了瞧伤口,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又看向老汉。 这是凃仲鑫上前说道:“我是刑侦支队的法医,凃仲鑫。” 顿了顿,他补充说道:“他这伤,我瞧着有些时间了,指头像是被钝器砸碎过后,再用剪刀给剪断的。” “不愧是专业搞这个的,行家。”医生竖起了大拇指,随后说道:“他这伤口已经严重溃烂了,必须将坏死的部分切除,然后再做清创、缝合伤口,然后打破伤风跟消炎。” “差不多是这个思路,你这儿能搞不?” “能,去治疗室吧。”医生点点头,说:“你们先去药方领麻醉,别的东西我这儿有。另外把针水先开好送护士站去。” 祁渊接过临时就诊卡,说道:“我去吧。” 松哥提醒道:“保留好票据,否则这医药费就得你自掏腰包了。” “嗯。”祁渊颔首:“放心,我晓得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急诊外科病房,去药房交费取药。 不多时,他就领了个小篮子回来,先将吊针交给护士站,又拿着局麻药水去治疗室。 治疗过程有些惊悚,不多赘述。 二十分钟后,医生长呼口气,说声好了,随后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状,松哥拉了方常一把,说和方常一块带老汉去输液,并示意凃仲鑫和祁渊留下来。 于是治疗室内就剩下他们仨了。 医生想了想,轻叹口气,说:“我们出去说吧,这里有些闷。” 说着他便脱了白大褂,回科室跟同事说声让他顶一下,便与祁渊、凃仲鑫来到外头吸烟区,摸出烟散了一圈。 祁渊摆摆手:“谢谢,戒了。” “厉害。”医生点点头,随后点上烟说:“这病人……我认识。” “噢?” “他不是第一次被送来咱们这儿治病了,不过这回是最严重的一次。”医生说道:“和其他警察也聊过,听了他的故事,对他还挺熟的。” 祁渊便问:“方便讲讲吗?”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烂赌鬼一个,听说是几十年前被拐卖过来的,但从小就不学好,养父母一气之下就把他赶出家门了,后来成了扒手,技术还挺行的。”医生说道:“后来,他还娶了个老婆,生了个女儿。” 顿了顿,医生又抬头望天吐槽道:“天知道他这样的烂人怎么娶到的老婆的,我到现在都还单身呢……而且听说他老婆长还挺俊。” 祁渊嘴角抽了抽:“实不相瞒,我也单身,母胎单身那种。” 医生低下头看向他,长叹口气:“同病相怜呐。” 凃仲鑫干咳两声。 “抱歉,扯远了。”医生又言归正传,说道:“再后来,这家伙出事了,偷东西被人发现,直接从公交车上给拎了下来,一顿暴打,腿都给打折了。 之后就是坐牢呗,在牢里头学会了赌博,出来还是滥赌,可怜他老婆天天起早摸黑,白天在超市里当收银员,晚上还去工厂里领些小物件做零工,省吃俭用三年下来好不容易攒了八万块钱,就这么被他败光了。” “啧,”祁渊忍不住说:“跟了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那可不,更坑爹的还在后头。”医生说道:“没钱了他想回本啊,继续赌,赌红了眼的,竟然把他老婆给‘当’了,结果自然还是输的血本无归,然后一帮黄毛红毛就冲进他家里,把他老婆女儿都给办了。” 凃仲鑫眉头一皱:“这帮王八蛋!” “他老婆崩溃了,报了警,那帮家伙,连他在内,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被抓了,他啥罪名不清楚,好像是聚赌加怂恿犯罪吧,也没被判多少年。” 祁渊轻叹口气:“他老婆跟他离婚了吗?” “离了啊,然后不久查出染上了艾滋,再之后就杳无音讯了,也不知道是离开了这座城市还是怎么着。”医生说到这,很是感慨:“所以说啊,跟错了人,一辈子就完了。” 沉默片刻,祁渊接着问:“再之后呢?” “出狱后那没心没肺的家伙接着赌呗,偷钱偷东西,凑赌资,赌,输光,再偷再赌,反复循环,期间被抓过几回,也进去了好几次。”医生说。 “那他指头怎么回事儿?” “摄像头越来越多,加上移动支付流行,他不好得手了嘛。”医生说道。 凃仲鑫一愣,有些难以理解:“这和移动支付和摄像头有啥关系?偷不到东西气的剁根指头啊?” “那不是。”医生摆摆手:“他不好得手,就没钱,只能借,借了又输光啊,还是还不上,按规矩就得剁他指头。” 祁渊张了张嘴:“没理由一剁剁全部吧?” “不啊,一次就一截。”医生说道:“手指头脚趾头,加起来得有三四十次了吧,甚至更多。” “脚趾头?” “是他,他脚趾头都被剁完了,脚掌都被削去一半,我缝的。”医生撇撇嘴:“再加上腿骨被打断过,所以你看他走路都一瘸一拐。” 祁渊嘴角抽搐。 几秒后,他又皱眉问:“不对啊,他这钱显然还不上了,还能有人借他?借他钱那帮家伙莫不是脑子抽了不成?还是说借他钱的人不知道这些事儿?” “害,”医生摆摆手,踩灭烟头,说道:“他也算是出了名的老混子烂赌鬼了,那点破事儿又不是啥大秘密,哪还有不知道的啊?” “那他们就不怕借出去的钱打了水漂?” “怕锤子,多少人就刻意找上他,借他个三五千的。人压根就没指望他能还上,就想剁他根指头,觉得好玩、刺激,还能跟别人吹牛逼,说自己手上也见过血啥的。反正他也不报警,基本无风险。” 祁渊抽了口凉气,背上浮起一层白毛汗,两手爬满了鸡皮疙瘩。 “好玩?刺激?吹牛逼?”他反问道。 他自认为这一年下来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罪恶了,囚禁在人内心深处的猛兽也“逮”了无数,可从医生嘴里听到这些事儿,仍旧觉得不寒而栗,有些超乎理解范围。 那些烂人,竟能到这种程度,花个三五千,剁人根指头? 如果这些事是真的…… 那么《人皮客栈》中那些事儿,恐怕也不是无根浮萍纯属胡编滥造的了。 他咽了口唾沫,终于回过神来,随后便看向凃仲鑫。 凃仲鑫反应比他平淡的多,但明显也有些惊愕。 “他以前,”凃仲鑫问道:“是被派出所送来的吧?” “嗯。”医生点点头:“都是有好心人见了报警,警察到了把他送来,治疗,然后以聚赌罪关一段时间,放出去……也不是每次都能有好心人的,所以并不是被剁一次指头他就能来治一次病。” 祁渊纳闷:“那派出所就不管这事儿?” “管啊,一面把人送过来,另一面就立刻突袭赌场……”医生说:“没用的,都有人盯着那老汉,一旦有人多管闲事报警,他们就立刻解散撤离,几次行动都无功而返,成功端掉他们的次数少的很。” 顿了顿,医生继续道:“血迹检查啥的也没用,剁了指头他们就立刻冲洗掉了,指头收起来,再杀只鸡鸭兔啥的,用这些牲畜的血盖住那老汉的血,就很难搞。 再说了,他们一次就剁一截指头,这伤残等级鉴定也很难办。就一截指头嘛,除非是大拇指,否则单这么看是轻微伤。重复剁嘛,那自然构成轻伤的标准了,但偏偏又不是同一帮人。” “只看单次伤害造成的影响来评定呢?”凃仲鑫立刻说。 “这个靠谱点,”医生立刻点头接话:“他们也试过,可人家老汉自个儿毫不在意,压根不追究,伤情究竟是轻微伤还是轻伤也有些模棱两可,下边派出所事又多,就揭过去了,只重点揪着聚赌去查。 当然,这些人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儿,也不可能一直笑下去,直接被抓被逮的也有,按故意伤害给弄进去了,其中就有一次借了那老汉三万块钱,削了他两脚各半个脚掌的……彩虹毛。” “彩……彩虹毛?”祁渊纳闷道:“什么鬼?” “就一头花花绿绿的毛。”医生说着,还抬手推了推自己的头发。 嗯,有点油。 祁渊抬头望天,无言以对。 随后他又有些怅然,很多事儿,说实话,真的难以改变什么。 他没待过基层派出所,其实对下边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但此时此刻也能理解他们。 但正因为理解,才更难受。因为这意味着,除非编制扩招,否则这类问题恐怕很难根治。 凃仲鑫也不说话,默默的从口袋中摸出烟,递给医生一根,自己点上,随后也蹲下望天。 今晚是个阴天啊。 “看什么呢?”这时,有人拍拍祁渊的肩膀。 他立刻站起身回头看,便见来的是苏平,立刻打声招呼。 苏平抬头看了几眼,纳闷道:“天上啥都没有啊,你和老凃看半天看个什么劲儿。” “呃,就发呆。”祁渊挠挠头。 “发……!”苏平险些被噎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问:“怎么说?啥情况?那老汉咋回事儿?手上那伤我瞧着都渗人。” “是这样,那人叫胡悦康,绰号糊涂蛋……” 祁渊便将医生刚刚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苏平。 苏平眼角微微抽搐,侧目看向输液区方向:“这家伙,牛逼,卖指头去赌博。” 祁渊反倒诧异了:“苏队你竟然不生气?” “呵呵。”苏平冷笑两声:“生气干什么?” 祁渊眨眨眼睛,觉得今天的苏平有些不正常。 但紧跟着就听苏平接着说:“反正他都落咱手里头了,还生气干什么?办他!他这算屡教不改,涉案金额也该累计,总之想办法给他往长里判。” “哦。”祁渊这才恍然大悟。 凃仲鑫皱眉:“监狱那边,怕是不乐意。这老汉不但指头几乎都没了,腿也瘸了,基本干不了活,还一身毛病,那边跟咱们不一样,他们特别怕人死监狱里头。” “他们说了又不算。”苏平耸耸肩:“他们只负责管理管教罢了,就是要减刑都还得报检方和法院审批呢。” 顿了顿,苏平也抬头望天,轻叹着说:“我也知道他们不容易,但真没有办法。那边很多问题我也有所耳闻,也挺替他们不值的,但……咱们都没法,问题出在上头。” 凃仲鑫抿抿嘴不说话了。 这时荀牧从急诊科大楼里走了出来,走到他们边上——那名年轻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回了自己的岗位,夜里时不时就有病人来挂急诊,忙起来的话他同事一个人未必顶得住,他不好离开太久。 “那家伙,给了他两个面包,一瓶牛奶,刷刷刷啃完了,也不知道饿了多久。”荀牧翻个白眼,又说:“没心没肺的,吃完东西就要睡,喊他起来问话也不搭理,自己身上的伤一点不管……他到底什么人啊?” “老流氓一个。”苏平撇撇嘴,说:“小祁他们吃饭那地,附近几家派出所的同事都认识这货,你通知他们过来一趟吧,咱们再具体了解了解。” “哎?”荀牧挑眉:“惯犯?” ------------ 第247章 出事了 又半个钟后,派出所民警抵达武警医院。 两刑侦中队的民警显然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好了腹稿,来了后不久,就将前因后果都和荀牧、苏平说了。 大体上与医生介绍的区别不大,一些小细节有些出入,无非是说他们联合几个派出所一块行动,却多次都没有结果云云。 对此,荀牧和苏平也都没多说什么。 他们理解这俩民警,甚至认同他们的行动,毕竟还成功了一次,捣毁了一个大窝点。 说完以后,祁渊忍不住问:“荀队,苏队,咋整?彻查还是怎么说?” “查。”苏平说道:“这些自称‘见过血’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潜在的暴力犯罪份子,而且他们已经有了行动,削了胡悦康的指头。” “调查难度恐怕不小,很零碎。”荀牧说道:“而且他们很警觉,证据提取难度非常高。” 听到这儿,祁渊还以为他要说算了之类的。 然而紧接着荀牧便道:“所以需要大量人手……我来吧,再往各个大队抽调些许警力组成专案组,将这些窝点都捣毁,犯罪嫌疑人统统抓获归案。另外马上就是国庆假期,争取早点将他们逮了,别影响到部分同事休假。” 苏平颔首,接着补充说:“向市局报备,成立以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为核心的临时打黑办吧,聚赌、借贷、伤害,嘿嘿,弄不死他们的。” 荀牧翻个白眼:“你这么一整案件性质可就全变了,整个余桥刑侦系统的兄弟假期都得泡汤,确定?” “……”苏平沉默片刻,抿抿嘴:“我就随口一说……不过调动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我看可行,这方面他们经验相当丰富。” “就调两名骨干吧。”荀牧道:“安排人突袭他们窝点了么?” “没,他们肯定收到消息了。”苏平说道:“这时候还得靠线人,我安排了,等消息吧。不过我手头的线人,没有老孟的给力。” “到时候我管他借几个。”荀牧翻个白眼:“你说你,堂堂副支队长,成天盯着手下大队长那点儿线人资源,这都眼红多少年了。” “别给我瞎说啊,啥叫眼红?我眼红他?”苏平撇撇嘴:“我就事论事而已。不然我真要挖人他拦得住?” 荀牧没和他继续拌嘴,只是看向祁渊,说:“小祁,晚上你辛苦点,和小松一块看好了胡悦康,打完点滴送看守所去。” 祁渊点点头,问道:“手续都办好了?” “嗯啊,涉嫌盗窃、聚赌,拘留调查。”荀牧回答。 祁渊也没多问,转身进了急诊科。 很快找到胡悦康的病床,祁渊坐下,看向松哥,笑道:“松哥,想抽烟的话就去外头抽两根吧,这我看一段时间。” 方常翻个白眼:“哪有劝人抽烟的道理啊,小祁你这不地道啊。” 祁渊挠挠头。 松哥笑笑,起身拍拍祁渊肩膀,说:“真忍挺辛苦,你俩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哎哎哎,”方常打断他说:“等会儿啊,一起一起。” …… 半夜,胡悦康的针水挂完,祁渊便和松哥一块,带他去看守所——松哥的车苏平还特地帮他开来了。 送到地方,脱光了体检,换身衣服,拍照,又有所医接过病历本和处方签看了两眼,知道胡悦康还要打几天消炎药,便点了点头。 如此交接仪式就算完成了。 也没人找他问话,因为往常的经验告诉他们,问也没用,这老头油的很,而且什么都不肯说。 他也知道,要自己说的话,以后就再也没人愿意借钱给他了。 送完人,他俩便回了支队,冲个凉换身衣服,祁渊又帮着松哥把车座椅套给换了,便回值班室休息睡觉。 清晨,他俩又起了个大早,飞快吃完早餐,便去会议室报道。 今儿是行动组成立的日子。 苏平和荀牧都没废话,很快做好分组,表明行动目的,便带队飞扑现场,展开行动。 第一天的行动一无所获,毕竟胡悦康刚出事,他们十分收敛。 但第二天就有人开始忍不住了,三三俩俩的约着在各自家里玩,但这样式的也很难抓。 不过另一方面,却有了新的收获——苏平锁定了伤害案的证据。 凃仲鑫在现场一寸一寸搜寻得到的血痕,再通过离心等方法分离出了胡悦康的血迹,再追究现场房屋户主,进而得到当日他们剁去胡悦康指头的过程细节。 随后便顺藤摸瓜,查到了加害人,然后加害人举报,供出了其它的同犯和赌客。 这桩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 早上八点,祁渊回到办公室,揉揉太阳穴,和方常打了个招呼,然后说道:“这桩案子……总觉得有点儿虎头蛇尾啊,这就解决了?” “差不多呗,不过是几根指头的案子,你想大到哪里去?”方常耸耸肩,不以为意,随后又从口袋中摸出烟点上,猛吸一口,吐了口烟雾,又说: “安啦安啦,能早点下班也好……马上放假了,你今年休息不?去年我记得你就没休吧?” 祁渊点点头:“除去值班外,我还打算把今年年假给休了,回老家一趟,休息休息。” “可以啊。不过国庆期间,挤的很吧?干嘛想不通在这个时候休?挑淡季除去旅游不美滋滋吗?” 祁渊耸耸肩:“旅游的事儿后头再说吧,国庆人多点儿,也好跟以前的朋友兄弟聚一聚。现在大家都出来工作了,聚少离多的,也只有国庆和过年能碰个头。” 方常轻轻点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由得你吧。” 祁渊轻轻颔首,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见松哥火急火燎的跑进办公室,说:“快,小祁,跟我走一趟。” “怎么了?”祁渊纳闷的抬起头。 “出事了!”方常咬牙切齿的说道:“胡悦康那个老东西,死在了看守所里头。” “卧槽!”祁渊猛地站起身,惊愕交加的说道:“不是,咋回事儿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来不及解释了,边走边说,快!方常你也跟上。”松哥一面说,一面拉起祁渊的小手就往外跑。 不多时便跑到了停车场,他往自己的车里一钻,祁渊也上了副驾驶,方常进了副驾。 随后他便起车往看守所开去。 方常问道:“荀队和苏队他们呢?” “先一步过去了。”松哥说道:“情况不太对,有比较紧急,就先赶过去再说,在那边集合——凃主任也过去了。” 祁渊再次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没了呢?” “目前还不是特别清楚,但他死的有点儿蹊跷。”松哥皱眉说道:“他是被削尖了的筷子给戳死的。” “筷子?”祁渊挑眉:“看守所里,不都是用的勺吗?” “是这样没错,但想要弄到筷子也不是不可能。”松哥皱眉说道,随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从眼睛这狠狠的戳进去,直接戳进了脑子里头,当场死亡。”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之所以说蹊跷,就是因为他在看守所里并没有惹事,也没有和人闹矛盾,再有筷子也不知从何而来……” 方常啧一声,问道:“我记得看守所里监控覆盖密度极大基本没有死角的吧?就连洗澡上厕所都拍着,没人调监控瞧瞧?” “正在调,不过因为事发的突然,暂时还没结果。”松哥说道。 祁渊抿抿嘴,轻叹口气,说:“昨晚负责值班的看守所兄弟,恐怕得倒霉了。” “是啊。”松哥说道:“惩罚肯定轻不了,至少都是渎职,可能会被停职一段时间。好在是咱看守所,如果是监狱里出事那更严重,搞不好要警服换囚服了。” 祁渊揉揉太阳穴:“被定了渎职的话……看守所的兄弟,也可能进去坐不是。” “看守所归咱们公安管,刘局相对比较强硬一些。”松哥如是说道,随后便没再多解释。 终于到了看守所,检查过他们的身份之后,便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松哥停好车,祁渊三人下车找到荀牧和苏平——他们现在都在看守所医院里头,凃仲鑫正在做尸检。 苏平脸很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渊壮着胆子问道:“苏队,怎么说?谁犯的案子?” “他。”苏平抬手一指。 “凃主任?”祁渊愕然。 “你TM是猪吗。”苏平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自杀!” “呃,嘴瓢了。”祁渊挠挠头,然后又说:“有问题吧?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还是用这么狠的法子。” “那可不。”苏平说道:“这家伙求生欲其实旺盛得很,怎么可能自杀?但偏偏监控拍的一清二楚。 他从自己裤子里抽出这根削的老尖的筷子,举了起来,接着就对着自己眼睛狠狠一戳,然后侧过身,身子颤抖两下,没气了。” “什么时候自杀的?” “今天凌晨。”苏平说道。 “那怎么现在才发现?”方常开口问道。 “没注意到吧,动静很小,看守所里的人又不用劳动,而且他还睡最里头马桶边上,死后侧过身对着墙,同一个号子里的人都以为他睡觉呢。 这家伙本来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跟其他人没共同语言,不接触,他们这几天下来也都习惯了。” 说到这儿,苏平顿了顿,正打算继续往下说,结果荀牧便抢白道:“最后还是那间号子里的‘组长’喊他处理马桶,臭死了,他没动静,其他人才发现出事了,赶紧通知这里的民警。” 祁渊眉头紧锁。 听到这儿,基本能确定他确实就是自杀无疑了。其实在调出监控的时候,就已经能确定本案为自杀。 但还是那个问题,好端端的又怎么会自杀呢? 祁渊想不明白,荀牧等人也是。 而其中便有个大疑点,也是本案侦查的重要方向——那根筷子,从哪儿来的,又是谁交给的他。 他进看守所的时候,可是全身都扒光了检查的,包括直肠都翻开看过——毕竟曾经有人用那玩意儿夹带过白面进去,影响还挺恶劣——所以他不可能夹带任何东西进去,别说这么长一根筷子。 更何况他带一根筷子进牢房干啥子? 他先前也完全没有寻死的苗头。 只要查到这根筷子,显然就有了继续往下调查的线索。 很快凃仲鑫站起身说道:“其实没有多少尸检的必要,这桩案子咱们法医帮不上什么忙。”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讲两句吧,眼睛上的伤口就是致命伤,筷子上有些许指纹、掌纹,我都提取了,希望能发现新的线索,基本就这个样。” 苏平张了张嘴,随后轻叹口气,摇摇头说:“也是难为你了。” “没有的事儿。”凃仲鑫摇头说:“那我去核对指纹了。顺便,尸体我也先带回去吧,做个血检毒检啥的,说不定也能有发现,不过这就有点瞎猫碰死耗子纯看运气了。” “嗯。”苏平颔首。 祁渊问道:“苏队,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查监控么?” “图侦在查了。”苏平开口说道:“很快能出结果,毕竟看守所里监控密度很大。” 几人点点头。 又过了片刻后,有图侦警来汇报。 简单说,监控并没有发现,那间房里的其他嫌疑人,并没有和胡悦康多接触,监控画面横看竖看,完全看不出问题。 而期间,胡悦康几次离开监控范围,都是在看守所医院内。 看守所医院当然也是监控密布。 但…… 看守所内部,还是有那么几处死角,便是所医与民警的更衣室和他们用的厕所。 而胡悦康接受治疗去挂水的时候,蹭过几次看守所医院的厕所。 苏平侧目,以怀疑的眼光看向边上的所医。 “呃,苏队,你不会怀疑我吧?”他被吓了一跳:“那家伙确实是说过,这里的厕所干净,得多蹭蹭,但是,但是……” 苏平摇摇头,又看向图侦警,问道:“押着他去上厕所的同事是谁?现在在看守所里吗?” ------------ 第248章 作案条件 不一会儿,负责看守胡悦康的责任民警便来了。 他叫许有志。 此时的他,脸色有些难看,整个人兴致都很低的样子。 但祁渊等人也都理解他,碰到这种事儿,确实难顶——好在他并非凌晨的值班民警,相对而言责任要小许多。 当然,前提是此事与他无关,否则…… “兄弟,聊两句?”苏平问道,同时递给他一根烟。 “谢谢了。”他接过烟,放进嘴里,取出打火机自个儿点上,抽了两口,才说道: “我大概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也是不久前才忽然得知我负责看守的嫌疑人死了,随后就被别的兄弟带到一边…… 他们说让我好好休息休息,但我知道的,其实就是要调查我嘛。我当然也理解,毕竟是我负责的嫌疑人嘛,换我来我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苏平点点头,随后说:“现在的问题,是那根筷子从何而来。” “这我也不清楚。”许有志连连摇头说:“我们看守所里头是禁止用筷子的,都用的塑料勺,为的就是尽可能杜绝隐患。别说筷子了,就是牙刷用的都是软柄牙刷,而且很短那种。” “没错,是这样,所以那根筷子才显得至关重要。”苏平说道:“只要找到筷子来源就找到了突破口。” “理是这么个理,但……我是真的不知道。”许有志说:“他就没怎么出过他那间屋,除了接受治疗和倒马桶之外……” “我们调过监控,倒马桶的时候也是权衡在监控之下,他拿不到筷子。” 许有志反应极快:“所以……是在接受治疗的时候?不可能,接受治疗我全程跟着的,这是出问题的可能性最大的时候,不仅仅是嫌疑人可能出问题,还可能威胁到所医的安全。 你们知道的,有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即使手脚都被铐着,甚至上那种中间有条铁链让人直不起腰的镣铐,他们都还有本事能伤人甚至杀人。” “从监控上看,是这样。”苏平接回话,淡淡的说:“包括上厕所你都是跟着去的。但……他去过的地方,仅有厕所没监控,所以也仅有厕所有可能出问题。” “不可能吧?”许有志立刻道:“我真的全程盯着的呢。” “我们愿意相信你,但是……”苏平强调说:“逻辑是这么个逻辑,所以希望你能如实说说,厕所里发生了什么,他上厕所的时候你也是盯着的么?” 许有志皱眉,似乎有些不满,但还是很快克制住脾气,眉头松开,说道:“几次上小都是全程盯着的,但有两回上大,我就没盯,不过都是开着隔间门避免他搞事情的。” “你就在门口看着?” “没有。”许有志抿抿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便说:“天知道那老东西怎么回事儿,看守所里的饭菜没什么油水,肉特别少,但他拉的那玩意儿,那叫一个臭,我受不住,躲到了一边去。” 顿了顿,他又赶紧补充说:“反正那隔间门开着的嘛,他也看不到我,猜不到我具体在哪儿,还敢搞小动作不成? 反正就这个样,关门胆子就大,不该有的心思也很可能升起来,而开着门就心虚了很多,总觉得有只眼睛盯着。” “那估计就是那个时候了。”苏平叹口气,说道。 “啊?”许有志有些慌。 “那根筷子,就是在他解大手的时候,趁你没盯着他,现场也没监控,弄到手的。”苏平说道。 许有志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荀牧立刻掏出对讲机,通知痕检的同事去查查,然后看向许有志。 许有志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还是化作一声轻叹,说:“是我失职。” “除了胡悦康之外,还有其他嫌疑人进过这个厕所吗?”苏平又问。 他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我负责的嫌疑人里头,只有他身体有问题需要定期输液的,其他人没有来所医院的机会。再说了他们日子过的也很轻松,不用干活,用不着装病。” “其他嫌疑人呢?” “不是我负责的话,我不清楚啊。”他说:“看守所里嫌疑人不少的,我认识的也不多。另外,我几个走的比较近的同事们,他们负责的嫌疑人貌似也没有人生病入院的。” “行,知道了。”苏平颔首,又问了几个其它的问题,见他无法再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便让他先回去了。 目送他离开后,荀牧才轻声说:“其他舍的嫌疑人,不太可能有作案动机才对。” 苏平嗯一声,接着又说:“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毕竟倒马桶的时候还可能与其他人碰个面,彼此之间或许有些交流。所以重点查查这些人,尤其和胡悦康碰过面又去过所医院的。” 荀牧点点头。 随后他左右看看,确定小办公室里没其他人了以后,才接着说:“还有一种可能,会不会是咱们内部的人干的?” “当然有可能,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很难查了。”苏平摇头说:“所以……如果从筷子方面难以入手的话,我们还可以想想另一个方向。” “噢?” “胡悦康自杀的原因。”苏平说:“是谁让他心甘情愿的自杀的?他并没有被殴打,理论上也应该没有被下药控制,本身也没毒瘾。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好端端的忽然自杀,肯定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问题是,到底说了什么,才能让他放弃生命?” “想不到。”荀牧摇头:“这家伙,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养父母都把他给遗弃了,老婆都能作为赌资押出去,自己指头也能拿来换成赌资……我不觉得他这样的人能为什么东西放弃自己生命,除非他自己精神崩溃了。” “说到精神崩溃,”祁渊神秘兮兮的说道:“会不会被催眠了?” 苏平翻了个白眼:“你上次不目睹过催眠吗?怎么还会有这种不靠谱的认识啊?” 祁渊抿抿嘴:“口误口误,不是催眠,怎么说呢……我就觉得把,他生命里就剩下六件事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偷东西赌博剁指头,这样的人生其实很让人绝望的吧?” 苏平点点头。 祁渊便接着说道:“那么问题就在这儿了。胡悦康其实处于一个相当麻木的状态当中,整个人浑浑噩噩,蒙昧无知。 但如果有人划开了他的蒙昧,恐怕很容易让他彻底陷入绝望当中,然后自杀结束自己生命的吧?” “你这回说的倒是有点儿意思。”苏平颔首,但接着又抿抿嘴说道:“但如果只是做心理疏导的话……如果没有录音等实质性的证据,恐怕很难定罪。那问题就还得回到那根筷子身上。” “或许我们可以再换个思路。”这时松哥忽然说道:“作案人,为什么一定要害胡悦康呢?胡悦康得罪过什么不得了的人吗?” “也有可能……”荀牧思路被打开,迟疑一会儿后,说道:“此人身上有什么秘密,某些人不愿意让我们查到。” 苏平抬手摸着下巴,片刻后,才道:“他身上应该没啥秘密可言了,关键是剁他指头的人,或许有些不得了的东西不敢让我们追查到。” “而且此人手眼通天,能伸进看守所里来。”祁渊不甘落后赶紧补充一句。 “有种越讲越扯淡的感觉。”苏平抬头看向天花板,说:“背景通天的家伙,借给了胡悦康三五千块,就为了割他根指头玩,然后胡悦康被抓,他忽然又方了,跑腿托关系动背景让人想办法叫胡悦康自杀…… 拍电影呐?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好吗。” 祁渊挠挠头。 大家讨论的好好的,甚至苏平自己也参与其中,为毛他一插嘴就忽然被怼了? 他寻思着自己假设的逻辑貌似也没什么问题吧…… “但我总觉得……”方常接话说道:“最后一起伤害案有点诡。剁指头就剁指头吧,为什么要先砸在剁?” “你觉得剁他指头的家伙,有人性吗?”苏平淡淡的问。 方常摇头。 苏平翻个白眼:“既然他没有人性,剁指头的法子残忍些,又有什么奇怪的?” “无言以对。”方常说道。 “不过……”荀牧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查查吧。” “他们不在这个看守所。”苏平摇头说道:“在二看,要提审得去二看那边才行。” “那就去呗。”荀牧起身说:“这边交给你了,我去二看提审他。” 方常说道:“荀队,我陪你去吧。” “不用。”荀牧摇头,随后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苏平的背影,悄悄的一阵挤眉弄眼,随后压低声音说:“你们看着点这家伙,他办起案子来没情商的。都是一家人,别让他把看守所同事得罪的太过。” 方常张了张嘴,说道:“可苏队倔起来我拉不动他啊……这里在场的除了你之外恐怕也没人能拉动了。” 说完他也忍不住对着苏平的背影一阵挤眉弄眼。 恰好,苏平猛地回头,然后愣了一瞬,挑眉道:“方常!你干啥贼?脸抽筋了?” 方常:…… 要命,刚刚那一下,他差点咬到舌头。 荀牧忍俊不禁,摆摆手:“没事儿,我跟他约定些表情暗号呢,晚些时候好配合。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苏平不疑有他,摆摆手:“快去快回,有收获电话我。” “好嘞。”荀牧说道,随后离开了会议室。 苏平又回过头,点上烟默默的抽了起来。 过了小片刻,又有民警敲门后推门而入,将一份报告单递给苏平,说道:“苏队,这里头是近三天来过所医院的,以及和胡悦康有过接触的人的名单,里头并没有重合的。” 苏平皱眉,颔首说了声好,随后接过名册翻了翻,又摇头放下,说:“看样子不是这些嫌疑人动的手了……” “会不会是串通作案?”祁渊忽然有了灵感,赶忙说道。 “串通作案?在看守所里?”苏平愕然,看着祁渊,说:“你傻了啊?看守所里就连串供都难,更别提串通作案。他们拿什么串通? 还有,看守所里可都是犯罪嫌疑人,尚未逮捕的,逮捕候审的,审判下来了等着转移到监狱的,刑期不长留在看守所执行…… 除了极个别人,大多不都期望减刑甚至争取到取保候审、缓刑?而怎么争取最容易?立功!所以真相串通作案,信不信人嘴上好好好转头立刻就找到同事把发起人给卖了?” 祁渊张了张嘴,随后果断认错:“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全。” 苏平摆摆手,又轻叹口气,说道:“目前来讲的话,有条件作案的只有两人了。” “所医柳大宝,看守许有志。”方常接过话,轻声说。 苏平揉揉太阳穴。 “怎么办?”祁渊问道,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接下来怎么办?” “没有证据,动不了强制手段,而且说起来都是自己人,不是证据确凿我不想动手。”苏平说道:“先外围调查吧,尽量搞清楚,柳大宝和许有志最近都去过哪儿,接触过什么人。” 松哥补充说:“也要查查胡悦康和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私人矛盾。” “会不会是单纯的义愤填膺看不惯?”祁渊又脑洞大开:“胡悦康曾经干的事儿确实怪操蛋的……” 苏平翻了个白眼:“你正义感那么强,怎么不见你想方设法干掉个很可能脱罪或者被轻判的禽兽?” “这不没条件吗……”祁渊轻声嘀咕。 “卧槽?”苏平悚然一惊,猛地转过身盯着他:“有条件你还真想这么干啊?” “咳咳,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祁渊连连摆手说:“我才没那么偏执,也不爱钻牛角尖,不至于为了出口气就冒着把自己给搭进去的风险干那种蠢事儿。” “所以咯。”苏平耸耸肩:“虽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但你应该清楚这种可能性究竟有多小。” “那我就想不通他们的动机了。”祁渊说道。 “所以才要查啊。”苏平翻个白眼。 ------------ 第249章 同姓 傍晚。 祁渊捏着一份报告,若有所思,同时走入了看守所临时腾出来给他们办案用的小会议室。 而此时苏平正在翻着凃仲鑫发过来的尸检报告。 报告上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平平常常,也没有太多疑点,没有中毒迹象,体内的药物也只是常规的消炎药物罢了,不论种类还是剂量都没有问题。 也排除了胡悦康吸毒的可能。 这时,苏平抬起头看见祁渊走入会议室。瞧见他的表情,苏平有些诧异,便问道:“怎么了?” “我调查了下胡悦康,发现一件事儿。”祁渊说道:“结果发现了一件事儿,也不知道算不算条线索。” “噢?”苏平挑眉问道:“什么线索?” “胡悦康的前妻,叫柳慧如,刚好和所医柳大宝同姓。”祁渊说道。 “噢?”苏平立刻站起身说道:“我看看!” 祁渊便将报告递给他。 苏平接过来,一面看一面皱眉说:“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其实它一直静静的躺在那堆报告里头,只是先前一直都没有人注意。”祁渊说道:“毕竟胡悦康这么个烂人,人际关系什么的也很简单,没啥子好说的,所以就没人关注他本人的档案资料了。” 苏平轻轻点头,问:“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查无可查的情况下就又翻翻他的资料了咯,结果瞎猫碰到死耗子,发现了这事儿。” “行,你立大功了。”苏平拍拍他的肩膀,随后立刻摸出手机给荀牧打了个电话,说道: “老荀,你现在在哪儿?噢?在支队呢?好,你先别过来了,我给你个名字,柳慧如,就受害人的前妻,你查查她他柳大宝之间的关系。好,我等你消息。” 飞快的说完后,苏平就挂断了电话,随后将手机放到一旁,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静静的等着。 祁渊问道:“苏队,要不要叫松哥他们过来一趟?” “先不用。”苏平摇摇头,想了想又说:“不过……得让松盯着柳大宝,别让他跑了。” 祁渊点点头,接着又问:“但现在看时间他应该已经下班了。” 苏平一呆:“不是早就吩咐过你们,虽然暂不对柳大宝和许有志动用强制措施,但得尽量稳住他们不要让他们离开看守所吗?” “嗯,就是软禁。”祁渊说道。 “……”苏平无语:“那你跟我强调他下班了干什么?” “因为他们很配合,所以我们也没过多在意,毕竟还没确定嫌疑,不好撕破脸,看着就行了。”祁渊说道:“所以就在刚刚,柳大宝很自然的下班离开了看守所,而且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苏平:!!! 祁渊接着说道:“我发现胡悦康的前期叫柳慧如之后,就像去找柳大宝问问情况,才知道他已经‘下班’回家了。” “卧槽!”苏平跳了起来:“那你还特淡定的在这跟我说这些事儿?追啊赶紧去追啊!赶紧把这家伙给找出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老海和阿先已经去了。”祁渊挠挠头:“现在看守所里就只有苏队你、我和松哥、方哥四个兄弟。” 苏平又呆了呆,才问:“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事急从权,他们就立刻行动了,让我过来和你汇报。”祁渊说道:“就三分钟之前的事儿。” “……”苏平眼角抽搐:“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啊?” “其实我现在心里慌得一批。”祁渊嘴一咧,说:“可先前慌慌张张的被你怼了,我现在只好强装镇定。” 苏平:…… 这时,荀牧回了电话,他立刻接过手机,接通并开了扩音。 下一瞬,荀牧的声音便从中传出:“老苏,我托户籍科的同事查到了,柳大宝和柳慧如,都是咱们余桥本地人,不过二十年前,柳慧如便因为失踪多年而被父母注销了户口。” “嗯。”苏平应一声,然后问道:“柳大宝呢?” “柳大宝的资料就比较齐全了,毕竟曾经公考的时候接受过政审。”荀牧声音传出:“别说,他和柳慧如还真有点关系,不过是柳慧如她哥哥柳曹云收养的孩子。但他本身社会关系相当简单,所以也查不到太多东西。” 苏平皱眉。 随后荀牧声音继续传出,说道:“老苏你先别着急,这些主要都是来自户籍科的线索,比较有限也是正常的,我们会继续展开调查,放心。” “嗯。”苏平应了一声,说:“你那边有什么进展的话,记得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荀牧回了一声好,然后纳闷道:“你语气有点儿不对劲啊,怎么了?又出什么意外了吗?” “嗯。”苏平说道:“柳大宝离开了看守所,目前不知去向,你帮我联络交警支队的同事,锁定下他的车。” “哈?”荀牧纳闷道:“他离开了看守所?怎么做到的?不是,你们怎么就让他……”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回头我自然会追究责任,该处罚就处罚,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他逮回来。”苏平说道,顿了顿又说:“那边我这张脸不好使,你跟他们打声招呼吧。” “行吧。”荀牧的声音听上去显得似乎有些无奈,说道:“我知道了,等会我跟那边打声招呼。对了,许有志呢?他还在吧?” “在……吧?”苏平脱口而出,但紧跟着又迟疑起来,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祁渊,问道:“小祁,许有志现在还在看守所里的吧?” “在,放心。”祁渊说道:“他相当配合……” 苏平翻了个白眼:“柳大宝就是因为‘相当配合’才让你们掉以轻心导致人跑了的!” 祁渊:…… 咽了口唾沫之后,他便赶紧补充说道:“不是,两者不是一回事儿。” “说说看。” “他可能是因为自觉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责任了,肯定要受处分的,看处分力度而已,所以现在是自觉得很,主动进了审讯室里头,把自己关起来。” 苏平挑眉:“审讯室里头,只有一个出入口是吧?” “对的,铁栅栏并不是门的设计,就是单纯的隔断,他通不过。”祁渊说道:“所以他跑不掉,尽管放心。” 苏平想了想,说:“回头你去确认确认。” “好。”祁渊颔首,然后说道:“要不我现在就去吧。” “行。”苏平说道,目送祁渊转身离开,才又低头对着自己的手机说道:“怎么样你都听到了吧?人还在。” “你自己不都不放心么。”荀牧说道。 听了这话,苏平心里头都能浮现出荀牧这会儿的模样,肯定白眼都要翻到天际去了。 确实,对苏平而言,要看着的人就这么跑了,绝对算是不得了的一个工作失误,甚至可以算是工作事故。 所以荀牧这会儿,内心其实也有些着急。 于是沉默了片刻后,他又说:“行了,就先这样吧,我先帮你向交警支队那边申请支援,有消息了给你电话,保持联络。” “嗯,保持联络。”苏平回一句,便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了手机屏幕上,将通话挂断。 片刻后,他长叹口气,又抓起祁渊送过来的报告书瞧了起来。 说实在话,虽然柳大宝跑了,但他其实并不算太着急。 柳大宝这人长得挺有个性,浓眉大眼的,以现如今的监控密度与公安网络下,想要找到他并不难。 关键是,看守所的位置一般并不偏僻,不像大多都在郊野的监狱,看守所大多都在闹市区,以方便各单位提审。 而一看外,就是三环快速,这会儿正值下班高峰期,快速路本身还好,出入口却堵得要死。 从时间来看,他肯定还没能下出口,那么当监控锁定他的位置之后,直接在相应的出口设卡拦截也就是了。 …… 与此同时,审讯室。 祁渊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许有志果然还坐在里头,手里点着根烟,另一手捏着一小碟报纸,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上面的字。 见祁渊进来,他笑笑,打声招呼,问道:“兄弟,来审我的?” “不是,审你的话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来了。”祁渊轻笑两声,然后一扬下巴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还蛮惬意的。” “呵呵。”许有志将手中的报纸放了下去,说:“党报。出了这样的事,我深感懊悔,如果我事先能够更警惕一些,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悲剧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但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道自己还需要加强党性建设,必须更加认真,克忠职守……” 祁渊嘴角一抽。 这家伙脑子怕是有点坑。 此时此刻承认错误没毛病,但说的太过假大空就难以取信于人了。 就跟什么东海被抓时背宣誓词一个道理。 “聊两句?”祁渊问道。 可惜这房间里只有一张桌椅,被许有志坐着,祁渊就只能站在一旁了。栅栏另一边倒是还有一套桌椅,但要跑那边去坐的话,就整的和审讯许有志似的了,不妥当。 许有志从口袋中摸出烟,递给祁渊。 祁渊摆摆手:“谢谢,不过我戒了。” “戒了?”许有志一愣,随后轻笑着摇摇头:“戒了好啊……兄弟,想聊些什么?” 祁渊卡壳了。 其实他就是来看看许有志在不在的,哪里知道要和他聊些什么,彼此也没有啥共同话题。 没办法,祁渊只好硬着头皮问:“聊聊你们的工作吧?” “我们能有什么工作啊。”他笑着摇摇头: “看守所又不像监狱,嫌疑人没有强制劳动的,我们每天的工作,与其说是管教,倒不如说是文员了,就做做报表,汇报汇报工作,偶尔有犯人闹事、打架,就喊来问问情况,训诫一番,严重的单独关禁闭,就这样了。” 祁渊点点头。 其实他对这些工作也不是很感兴趣…… 于是他又问:“所医们呢?” “他们呐,其实跟普通医院的大夫区别不是很大,无非换了个地方上班罢了。”许有志摇摇头说:“硬要说的话他们相当于是急诊,他们能解决的问题就他们解决了,解决不了就转外边医院,相当于急诊转住院部这种。” 顿了顿,许有志又补充说道:“也不是每个看守所都有医院的,咱们看守所规模大嫌疑人多,才有点像模像样的医院,很多地方也就是个医务室,规模和诊所差不多。” 祁渊礼貌又敷衍的笑笑。 而许有志反应奇快,立马挑眉说道:“哟,兄弟你来管我套话来了是吧?你们怀疑是所内医院?” “……”祁渊翻了个白眼。 许有志这方面还挺敏锐。 不过也算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毕竟祁渊真的只是在和他没话找话,只是瞎掰扯闲聊,并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消息来。 “哎呀,都是自己人,而且我也急着自证清白,有话你直接问就是了嘛,还拐弯抹角的做啥子嘞?”许有志又说道:“你们怀疑哪个?” “别瞎想。”祁渊摆摆手:“我就来和你闲聊闲聊,真不是来套话的。” “这样啊。”许有志泄了气,轻叹一声,摇摇头:“还以为你们终于有具体的怀疑对象了……” “你很希望我们锁定嫌疑人?” “那可不,你们破案了我不就清白了?”许有志理所当然的说:“那样的话我顶多算是不称职,工作还能保得住,无非今年奖金什么的都泡汤了,毕竟人出事的时候不是我上班时间。” 祁渊抿抿嘴,轻轻点头。 这时许有志又叹口气,说:“可惜,我和所医那边其实也不是太熟,看守所系统还是挺庞大的,我也就勉强能认个脸罢了,大多数人都没说过几句话,就算你怀疑他们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你刚刚还那么兴奋?” “能有个方向也是好的嘛。”许有志耸耸肩。 祁渊撇嘴。 片刻后,他眼珠子一转,又试探着对许有志问道:“话说,兄弟,那你有没有怀疑的人不?” “没有。”许有志摇头:“要有的话我之前就跟你们说了嘛。” ------------ 第250章 前因 一小时后,西山公墓。 一小时前柳大宝的位置就已经锁定,但苏平和荀牧商量片刻后决定,先不拦截,跟上去瞧瞧。 于是老海和阿先就一路跟到了这。 就见柳大宝下车,整理了下衣衫后,又买了两束死贵死贵的花,尔后走入公墓当中。 老海和阿先对视一眼,便直接跟了上去。 此刻公墓没什么人,跟上去的话,基本就意味着要暴露了。但要不跟,柳大宝便可能借助公墓脱身,荒郊野岭的再想找到可不容易。 然而柳大宝却对他俩视而不见,恍若未觉,径直走到了墓区中间,在一块碑前跪下,放下捧花,磕了几个头后,又取出一壶酒,倒在了墓碑之前,便坐在边上轻声的自言自语着说些话。 说了有十多分钟后,他才微笑着站起身,又径直走到老海和阿先身前,开口道:“同志,我……自首。” 老海挑眉。 随后柳大宝抬起手,双手腕并拢,面露微笑。 阿先狐疑的打量了他几眼,从腰间取出手铐,一边将他双手铐上,一边本能的说道:“别搞鬼啊,老实点!” “你们刑警啊。”柳大宝笑道:“总是疑神疑鬼的,嫌疑人逃你们拼命的抓,骂骂咧咧;嫌疑人自首了你们又疑神疑鬼,还是骂骂咧咧。” “我哪儿骂骂咧咧了?”阿先挑眉,辩驳一句。 “没说你。”柳大宝再次笑笑,然后说:“兄弟,能抽根烟不?” 老海摸向口袋。 柳大宝又摇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有。” 随后他双手并拢伸向右边口袋摸出烟,抽出一根点上,吸了一口,呼的一声,说:“自由的空气,挺好。可惜接下来一段时间享受不到了。” “何苦呢?”阿先皱眉问道。 同时他已经明白,柳大宝与柳慧如的关系,恐怕不仅仅如调查到的那么简单。 柳大宝抬头望天,半晌后才说:“大概是因为和嫌疑人们接触的比较多,所以发现看守所里头的日子,除了不大自由,比较枯燥乏闷,也就那样?而监狱据说只会比看守所更好…… 呵呵,法治社会,人权社会,连犯人都有人权呢,里头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的难捱啊。” 阿先和老海沉默。 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如果让那些受害人及受害人家属,在得知作案者受了长期监禁时终于舒了口气后,得知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怕是会很忿忿不平的吧? 个别极端的甚至可能会很懊悔,为什么没干脆把对方给杀了,自己复仇。 但…… 大背景如此,没有办法。 更何况里头的日子其实也并没有多数人想的那样轻松写意,失去自由的代价,其实还是很高昂的,单看他人描述,或者体验个一天两天的还不觉得如何残酷,但时间长的话便完全是另一种概念了。 否则监狱里的犯人们也不会那么看重“分数”,那么盼望着减刑,畏惧加刑了,也不会有诸如牢里最后一口饭要吃完,出去时不要回头看之类的传统。 还是那句话,短时间蹲号子或许只能算是体验,但长期坐牢绝对是多数人都难以忍受的折磨。 所以哪怕是那些管事的,看着威风八面,顿顿有肉时时有烟混的相当滋润的犯人,也在盼望着减刑,所以他们大多都会给自己记个当月允许的最高分。 柳大宝对看守所,对监狱的理解还是片面了。 大概是真的信了“犯人有期徒刑、狱警无期徒刑”这种鬼话吧。 所以真的太天真了。 柳大宝说完这话就不再吭声,并没有正面回答阿先的问题。 阿先也就随口一问,也没有多想,反正回头还要审讯的,到时再说也就是了。 半个多小时后,三人回到看守所。 至于柳大宝的车,也找代驾开回看守所去了。 因为柳大宝目前单身,养父母家在郊县,几十公里外,这车停在原地也不是回事儿,不如找代驾先开回去再说,回头自然会有人通知他家属过来处理车辆,免得成了僵尸车浪费资源。 …… 看守所,审讯室。 苏平抬起手,手肘杵在桌上,十指交叉相叠,交叠处抵着下巴,淡漠的眼神看着柳大宝,说道:“所医柳大宝……” “人不是我杀的。”柳大宝笑道:“监控显示,他是自杀。” 苏平挑眉。 柳大宝又接着说:“当然,我承认我藉由几次给他治疗的机会,向他灌输了他人生一片黑暗全无希望的想法,诱使他自杀了——筷子也是我提供的,你们可以到我家查查,我家的筷子都是那个款式。” 苏平:…… 吊这一下你很开心?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平深吸口气,质问道:“你是主治医师职称,还是公务员身份人民警察编制,享受警衔与岗位等多种津补贴…… 不说前途无量,至少收入在公务员中都属于中上层,每个月到手能有个七八千块钱,年收入算上公积金超过十五万,衣食无忧,吃喝不愁,工作稳定而且也还算轻松,房子也有盼头,何必要将大好前程亲手葬送?” 苏平很少与嫌疑人说这些事儿,此刻他说出口,说明他是真的替柳大宝感到惋惜。 挺难得的。 柳大宝轻笑:“是啊,很优渥的条件了,作为一个农村寻常人家出来的普通孩子,其实我很满足,也很感谢社会能给我这么个平等竞争的机会,获得现在的工作。但,有些事儿我不得不做,必须去做。” 荀牧挑眉。 而柳大宝不等他问,便自己说道:“柳慧如是我母亲,亲生的。而胡悦康……在遗传学上,算是我父亲,也是亲生的。” 苏平瞳孔瞬间扩大半圈,脸色也有些惊疑。 监控室,祁渊诧异道:“这家伙也是个变性的?” 松哥:??? 祁渊说:“我记得柳慧如和胡悦康有个女儿吧?她变性成柳大宝了?” 方常眼珠子上翻:“你这脑回路怎么长得?好想开瓢来看看。” “嫌弃你的头盖骨,让我看看你的脑。”老海一本正经的接话道。 与此同时,柳大宝又接着说:“我妈被那个禽兽在赌桌上认识的畜生玷污时,已经怀了我。赖天之幸,我竟然在那种情况下顽强地活了下来,有了报仇的机会。 尔后,我妈和胡悦康离婚,带着我姐姐远走他乡,不久生下了我,再不久又查出自己和姐姐都患上了艾滋。 可能我这个人真的命不该绝吧,艾滋在无阻断无防护的情况下,母婴传播率可达40%,但我依旧没感染上。” 说到这,柳大宝顿了顿,又笑道:“对了,说出来虽有些难以启齿,但我相信你们可以理解——我妈虽然笃定我是胡悦康那禽兽的孩子,从时间上推算也应该是,但毕竟当时情况特殊,她心里也没底,到死都没有底。 所以趁着这次胡悦康入狱,我取了他的检材托朋友托关系做了鉴定。并不是那种具有法律效力的司法鉴定,而是特征点快速鉴定,对我来说这就够了,而且也能很快取得结果。 结果表明,我身上还真的有半套来自那混蛋的染色体,所以我才说,从遗传学的角度上看他算是我父亲。” 苏平默默的做着记录。 见状,柳大宝嘴角微微扬起,说:“兄弟,怎么样,现在可以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因为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虽然幼年时的记忆并不完整了,但许多画面在我脑子里,依旧非常清晰。” 苏平抿抿唇。 他确实可以理解。 不过还是那句话,理解但不支持。 而柳大宝说着说着,双眼逐渐失焦。 半晌后,他才继续喃喃道:“六岁还是七岁那年,我妈回了趟余桥老家,把我过继给了我舅舅,因为她一个女人,实在没财力也没精力养着两个娃,不得已只好托付给了我舅舅,同时把我挂靠在舅舅户名下。” 说到这,他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说:“我妈在那一辈年纪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爷爷奶奶——血缘上或许该叫外公外婆吧…… 但我就要叫他们爷爷奶奶。他们去的早,大概在我妈十四五岁就没了,一直是几个舅舅拉扯大的,他们也特别宠我妈妈,说是妹妹,其实就是当女儿养的。” 说道“女儿”这两个字,苏平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想到了自己女儿苏冉。 如果说世界上有谁能让他放弃自己一直以来拼命坚持的底线的话,恐怕也就只有两个人了,便是老婆女儿。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斜了眼荀牧,不由自主的撇撇嘴。 这逼人也能算一个。 不,半个……也不,四分之一个,不能再多了。 “当年我妈要嫁给那个混蛋,几个舅舅是坚决反对的,奈何我妈那时候固执得很,也不知道究竟看中那家伙哪点,硬要嫁他,舅舅们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柳如是继续讲述: “那个混球,结婚的彩礼就是一床棉被,两个大饼,没了。舅舅们也知道他日子过得很清苦,没多计较,当然白眼还是少不了…… 几位舅舅对我妈真的没得说了,几家张罗着筹钱在余桥市里买了套两室八十平的婚房,买了辆摩托车,还有台小彩电,缝纫机,几乎把家里都给掏空,就希望他们俩能过的幸福。 可惜,我妈什么都不敢跟他们说,包括之后被人糟蹋也没说,只说胡悦康那混球滥赌,她受不了了,决定离婚——舅舅们其实知道,但却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怕刺激到她,面上就一副为她高兴的模样,说她终于想开了。 所以我妈说要离开余桥这个伤心地,去新安打工,舅舅们一合计,也同意了,这家那家的凑了些钱交给她。 要换做以往,他们可绝对舍不得让我妈独自一人去两百多三百公里外的新安独自闯荡打工的,也是真的希望她能走出来了。” “然后呢?”苏平忍不住问道。 “然后,舅舅们就张罗着杀人。”柳大宝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他们都商量好了,正好五个人,二舅到五舅一人卸一肢,大舅切了他的鸡儿再砍掉他脑袋插进粪坑里。” 荀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从柳大宝的讲述中…… 荀牧笃定,这群妹控真的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而苏平则问道:“你舅妈们,没组织这事的?” “大多都不知道,而且知道了也阻止不了,家里都是舅舅当家做主。”柳大宝说:“唯一相对惧内的三舅,在这事上也很强硬。而几位舅妈,人品都是好的,也盼着家里和睦,没说什么。” 说到这儿,柳大宝又补充道:“大舅就是我‘亲爸’,大舅妈就是我‘亲妈’,他们对我都顶好……不,应该说五个舅舅都是我亲爸。其他几位舅妈,也是及格的舅妈。” 苏平了然。 和睦之家,真好。 可惜柳慧如信错了人。 她当时择偶标准怎么就不能稍微往自己几个哥哥看齐看齐呢?那样再怎么也不至于嫁给个人渣啊。 正这时,柳大宝继续讲述:“好在胡悦康那家伙脑子还行,知道我几个舅舅是什么样的人,出狱后就拼命躲着,他运气也不错,躲了三年都没被我舅舅抓住,舅舅们也只好放弃了。” “好在?”荀牧有些纳闷,柳大宝不是要弄死胡悦康么?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果不其然,柳大宝面露微笑:“嗯,是啊,好在。如果他真的被舅舅们逮着了,岂不是连累了舅舅们?” 荀牧轻轻颔首。 接着柳大宝又说:“然后几年前,我妈的噩耗传来,几位舅舅才打算再一次弄死他,但依旧找不到人——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模样,这种情况下想要在余桥的茫茫人海里找到他,无异于海底捞针。” 苏平又问道:“那……你姐姐呢?” “也没了。”柳大宝淡淡的说:“之前她在山城那边坐牢,原因是误杀。 嗯,不是失手杀人,而是杀错了人,她认错人了,把一个无辜的流浪汉误认做是胡悦康,瞬间崩溃。” 荀牧:…… ------------ 第251章 手法 所以这一家子,这对姐弟,对胡悦康的执念相当深啊。 姐姐几年前将人错认为胡悦康而被捕,弟弟这就让真的胡悦康自杀了。 不过…… 以他姐姐遭受的那些苦难,恨透了胡悦康,完全可以理解,荀牧和苏平俩半点都不意外。 有些仇恨,哪怕过去了几十年,也根本化解不开。 荀牧忽然挑眉,看向胡悦康。 只要认真查,其实不难查出胡悦康与他姐姐之间的关系,虽然在户籍上属于“表姐弟”。 但以余桥民警编制政审的严格程度,表姐犯了杀人大罪,他十有八九也会被否决掉。 柳大宝似乎察觉到了荀牧的想法,耸耸肩说:“我姐出事的时候,我已入职两年了。” 荀牧这才了然。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你姐怎么没的?也是因疾病?” “不是,虽然她或许也没有多少年好活了。”柳大宝摇头道:“她也是死于自杀的,同样是用一根筷子戳向自己眼珠,戳进了脑子里,当场死亡,根本没得救。”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她的那根筷子……与其说是筷子,倒不如说是木棍了。是她利用放风时间,折的树枝,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十分坚韧,也一直藏的很好,直到彻底完成了,不会轻易折断之后,才戳向自己眼睛。” 荀牧沉默。 只得说,一心求死的人,不管在哪种环境当中,都真的有的是方法。 柳大宝她姐姐用的法子相对复杂了,其实根本不需要废那么大功夫的。 这时苏平又问道:“因为你姐姐用这种法子死了,所以你也想让胡悦康以同样的方式自杀么?” “也不全是吧,只能说姐姐给了我灵感。”柳大宝说道:“相比于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筷子要带进去交给他最为容易,而且致死率相对来说也最高。” 顿了顿,他又笑道:“即使没死,落到我手里,我也可以补枪。而且那么多方法中,让他用筷子自杀,我脱罪的可能性最大——虽然我不介意付出相应的代价,有因就有果嘛,但如果能脱罪的话当然再好不过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犯人,你们竟没让它不了了之,以自杀案来处理,还一直在往下追查,甚至立刻就大致将我的手法给猜个八九不离十了,知道了我把筷子放厕所里让他取……” 苏平双手环抱,淡淡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接着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他自杀的?分明他的药物也没什么问题。” “攻心啊。”柳大宝笑道:“他确实是个禽兽、畜生,但对我姐姐还是疼爱的,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也在竭尽全力保护我姐姐,可惜他双拳难敌四手,胳膊直接被打折,扔死狗一样的扔到一边去。 而之后,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找姐姐,只是一直没找到……呵呵,你们觉得他赌瘾奇大,但真能有人被不停的剁手的情况下还能不停的借钱不停的赌,甚至明知道对面在出老千捞他钱他也毫不在意?” 苏平默默抓起笔记录,也没多问,只听他默默诉说。 就听柳大宝接着反问道:“看守所里那帮家伙也整出了不少自娱自乐的玩意儿,其中就包括赌,你们见胡悦康参与过吗? 哦不,你们见不到,那我直接告诉你们结果吧,一次也没有,甚至他们在那边玩起来的时候,胡悦康也不关注,只静默的躺在床上。” 荀牧若有所思。 柳大宝又说:“所以和他接触没多久,看他淡定的瞧着自己的伤,我就知道他其实对自己的生死已经无所谓了,或者说,处于那种完全没有希望的,行尸走肉一般的状态当中,每天浑浑噩噩。 硬要形容的话,便是‘活是不想活了,死又不敢死’的状态。所以,我只需要给他一点点相应的刺激,就能立刻激活他心底里的死志,让他自杀,并不多难。” 苏平终于开口:“可如果那么简单的话,他恐怕也早就死了,而不会浑浑噩噩过了几十年,活到现在。” “对啊,确实没那么容易,而且我说了,死又不敢死,他对死亡仍旧存有一丝丝的恐惧。”柳大宝说:“所以我认出他,确认他就是我要找的胡悦康之后,我犹豫了一个晚上。” 苏平忽然递给他一根烟。 他一愣,接过,笑笑,点上,抽了起来,过了片刻才接着说:“好吧,说实话,其实我是想过以后就踏踏实实过日子了的,否则也早该找到胡悦康报仇了。 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里的那团怒火,依旧熊熊燃烧了起来,我发现我还是无法放过他。而且,他就这么被送到我的面前,恐怕也是天意吧,也是一种命中注定了。 所以我犹豫了一晚上后,决定弄他。 我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和他接触,大致确定了他的心理状态,同时取得了鉴定报告,我就趁着他接受治疗的时候和他相认,并且将那份鉴定报告混入调查报告当中给他看。 他当时很激动,我让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并趁机引出他心底里的愧疚之心,最后告诉他,我和我姐姐都成了公务员,但因为‘亲生父亲’他的情况如此,咱们很可能被连累而丢掉工作。 这种情况下,他的愧疚心彻底爆发,再得知母亲已死,于是他决定掩盖住自己和我们的身份,方法就是自杀,并让我帮他。” 荀牧皱眉问:“你也不是学心理学的,怎么就断定他一定会因为愧疚而决定自杀呢?” “这只是一步闲棋,奏效最好,倘若不奏效的话,我还有别的法子。反正我在这儿当所医,他在里头关着,有的是机会干掉他。实在不行的话,趁着他来输液的时候我往他血管里注射空气就成了。” 荀牧点点头表示了然。 柳大宝又笑道:“结果没想到很顺利,我成功了,他自杀了,所以……也有点骄傲自满吧,自以为可以逃过你们的追查,没想到还是比你们弱的多。” “还有个问题。”苏平这时也开了口,问道:“嫌疑人接受治疗的时候也有看守在一旁监护,你和胡悦康的交流是怎么瞒过许有志的?” “在医院里头接受输液的时候,看守也不会一直紧贴着,没那个必要。”柳大宝笑道:“所以我和胡悦康当杜接触的机会,比你想象中要多许多。” 苏平挑眉。 看守所的运转模式,他其实也并不是特别了解,毕竟没待过,挺正常的。 所以他也只能将这事儿记录下来,回头求证。 又问了几个问题,柳大宝一一解答,随后苏平让他签了字,便和荀牧离开了审讯室。 回到小会议室当中,祁渊有些感慨,说:“这个柳大宝……真可惜了。” “是可惜了,但没办法。”苏平摇摇头,尔后又说道:“得亏这是在看守所里,监控密布几乎没有死角,且这里头连筷子都是违禁品,否则说实话,这桩案子还真不一定能侦破。” “毕竟胡悦康确实是自杀的,这是关键。”荀牧接话:“所以如果在外头的话,不出意外,大概率就会被认定为是自杀案件。” “所以这年头,有计划的杀人、犯罪,大多都倾向于两个思路。”老海接话道: “一,尽量想办法彻底的毁尸灭迹以失踪案处理,或许能逃过一劫,但随着监控密度越来越大,刑侦技术水平逐渐提升,且对失踪案的侦查力度也逐渐提高,这种法子也越来越难以奏效了。” “就比如前段时间的余杭杀妻案么?”祁渊说道:“在久不住人的邻居家碎尸,冲入马桶,规避监控,营造成失踪案的模样,淡定接受采访与问询。” “对的。”老海颔首,接着又说道:“第二种,则是诱使他人自杀了。 不过这种作案方式其实难度非常大,少许几个案例,大多也能归入无差别杀人的范畴,去随机的诱使一些抑郁症患者或者有自杀倾向的人,去放大他们内心深处的自杀冲动,诱使他们留下遗言后结束生命。” 苏平说道:“更有甚者,会以相约自杀为由,杀死自杀者。” 随后他又摆摆手:“而且你说太绝对了,那些有意识想营造所谓的‘完美犯罪’的有计划犯罪者,他们的思路和远不止于这两种。而且就目前而言,可行性相对最高,成功率最大,也最多人选择的,还是毁尸灭迹。 至于诱使他人自杀……呵呵,就像你说的那样,实行难度实在太高,或许许多作案人脑海里都会泛起这种念头,但最终基本都因为毫无思路而放弃。” 祁渊轻轻点头。 然后抬手打量了下自己的巴掌,尔后撇撇嘴,又将有些飘远的话题给重新拉了回来,说: “胡康悦这家伙,指头基本都没了,右手大拇指也只剩一小截,竟能握紧筷子狠狠的扎进眼眶扎入脑子里头,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个狠人啊。” “不是狠人也没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指脚趾被人这么一节节的剁的差不多了啊。”方常说道。 苏平翻个白眼,斜他一眼:“你说话能不能断个句?一长串吐出来,听着累。” 方常:??? 这也能被怼? 荀牧呵呵一笑,摆摆手,说:“行了行了,案件已经基本告破,把收尾工作搞一搞,就直接结案吧。” 祁渊轻轻点头,随后想了想又好奇的问道:“话说,荀队、苏队,看守所里出了这儿大的事儿,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肯定会受影响的,但具体会如何,难讲。” …… 翌日清晨,柳大宝的养父,血缘上的大舅柳曹云,来到了余桥。 来的人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其他四个兄弟。 五人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无不唏嘘不已。 柳曹云泪流满面,捶胸顿足:“傻孩子,傻孩子啊!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啊……不值得,不值得啊!就为了这么个混球……” 一旁的祁渊听了直叹气——绝大多数嫌疑人家属,都会说类似的话,差不多的反应。 但紧跟着柳曹云就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让我们来动手啊!反正我们也没几年好活了,就让我们的烂命跟那个混球同归于尽不好吗?” 祁渊:??? 差点忘了,这无兄弟曾计划过把胡悦康削成人彘的。 苏平瞥了他一眼,轻声说:“柳先生,虽然说绝大多数情况下放狠话并不犯法,但是……这里是公安刑侦支队,说话还请多少注意点吧。” 祁渊又诧异的看向苏平。 苏平今儿有点不太对劲,以往的他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看向柳曹云问道: “柳先生……们……问个问题。关于胡悦康亲生父母的事儿,你们一点儿都没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对吗?” 五兄弟对视一眼。 祁渊眉心拧起,声音提高了些:“什么时候告诉他这些的?” “就……他八九岁的时候。”柳曹云有些没底气的说。 “八九岁?”祁渊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告诉他这些事儿?你们想让他带着仇恨成长吗?” “那行啊,今儿他遂了你们的愿了,他成功向自己亲生父亲复仇,以自己的前途和未来作为代价。”苏平接话,呵的冷笑一声。 祁渊眉头展开。 这样的苏平才是他印象里的苏平。 然后很快他又让自己眉头拧了回去,并看向柳曹云几兄弟。 “警官,我……唉!”柳曹云轻叹口气说道:“我们怎么可能让他承受这份仇恨嘛!是他自己太聪明,发现了一些事儿,跑过来问我们,我们几个无奈没办法,才能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 他二弟摇摇头,接话说:“从小大宝就很懂事,也一直没歪,我们也松了口气,我们也不想坏了他的前途,胡悦康的事儿,我们这些老东西解决就是。 没想到……唉!他……这傻孩子哦!” ------------ 第252章 恶臭 柳大宝的案子,很快过去。 胡悦康引出的打击聚赌行动,同样在有了收获之后便很快结束。 国庆假期,倒是并未发生什么意外,无惊无险的过去,尔后休假的同事回来上班,部分刑警调休歇息。 九号。 祁渊今儿并未在食堂吃饭,而是在路上买了个煎饼果子,边走边吃。 嗯,前不久他搬家了,搬到刑侦支队附近,离地铁口四百来米,距离刑侦支队也差不多这个距离,方便得很。 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套内五十八平,一个月房租两千二,还算安逸。 但还没走到支队,他忽然皱眉,闻到了一阵恶臭。 他赶忙捏着鼻子把嘴里的煎饼咽下去,然后用塑料袋把煎饼一裹,放进了衣服内里的口袋。 随后他又左右瞧瞧,果然看见前方一栋楼下有不少人围观,楼门口还拉着警戒线。 方才的味道,他不算太陌生,明显是腐肉的味道,只是他也不确定是否是尸体。 而看到围观的人和警戒线,想来八九不离十了。 刚想到这儿,便有辆SUV停在他身后,尔后苏平下车,一撩衣服下摆,双手插在腰上,两腿分开站立,先瞧了瞧围观人群,又打量了下祁渊,一扬下巴说道:“嘿,柯南,早啊!” 祁渊:…… “别叫人家柯南了。”荀牧拍拍苏平的肩膀,说:“小祁自己原本的名字我觉得就挺好的。奇冤嘛,各种案件出现在他身边,帮受害人伸冤,合理,合适。” 苏平捏捏下巴,然后果断点头,竖起了大拇指,说道:“靠谱。” 祁渊嘴角微微抽搐,然后说:“苏队,我只是正好上班路过,而且瞧这阵仗,应该发案有一阵子了,这不你们都通知到位过来……” 苏平拍拍他后背,说:“既然正好在,那就是缘分到了,一块儿吧?” “我能不能先吃点东西……”祁渊问道:“煎饼果子才吃了两口,饿。” “吃。”苏平大手一挥,还从自己车上拿下来一瓶旺仔牛奶递给他。 祁渊挠挠头,然后默默从衣服内里的口袋中翻出煎饼果子,就着腐臭味三两口吃完,一罐旺仔牛奶灌下肚,擦擦嘴干呕两声,便将垃圾都丢了,然后对着苏平说道:“苏队我吃完了。” 苏平回头,嘴角一抽:“你没上车吃?” “啊?” “味儿这么大你也能吃下去,牛批。”苏平拍拍他后背,然后问:“证件什么的都带了吗?” “贴身带着呢,除非洗澡,否则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祁渊说道,然后好奇的问:“这啥案子啊,味儿这么大,受害人死好些日子了吧?” 苏平嗯一声,说:“目前得到的信息是,死者女性,身份暂时不明,死亡时间按经验看在五天以上……另外,死者头颅不见了,躯体就穿着T恤躺在床上。” 祁渊挠挠头:“那怎么现在才发现啊?” “现场门窗紧闭,死者身体又被塑料膜包裹,所以先前只有隐隐约约一点点味道传出,偶尔被人闻到也以为只是死老鼠味。”苏平说:“直到今天,半个多钟前,案发房间的租客回家看门察觉到不对劲,报了警,才被发现。”搜书吧 顿了顿,他接着说:“租客掀开塑料膜看了一眼,所以气味散出来了。” 祁渊诧异道:“租客?死者不是现场租客?” “不是,所以才说死者身份不明。”苏平说道:“那间房子和你新租的小屋很像,一室一厅四十四平,租客名叫宁华音,女性,二十二周岁。 她今年刚毕业,川美的学生,前些日子刚通过事业单位考试,各项分数都很高,目前正在拟录用公示期。” 想了想,祁渊问道:“她单身不?” 苏平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他两眼。 “??”祁渊有些迷茫,但很快反应过来,无语的说:“苏队,你想啥子呢?” “啥时候染上了听见个姑娘就问人家是不是单身的毛病?”苏平一本正经的问道。 祁渊翻个白眼:“苏队别开玩笑了,我要有那心思,就我这张脸至于单身到现在?” 苏平打量了他两眼,轻叹道:“你要是女孩子估计不愁人追,可惜你是男的,啧啧啧。” “日您。”祁渊憋出一句。 “哟,”苏平挑眉:“小伙子挺有礼貌,骂人还带敬语。” “好了别玩了。”荀牧拍了苏平后背一掌,随后看向祁渊说:“这家伙昨晚又一宿没睡,靠红牛硬撑着,今儿脑子有点不太对劲,别搭理他。” 随后不等祁渊反应,他又接着说:“报案人,也就是那个租客,她跟你一样,单身,面容姣好,身材也很棒,有一米七五高……” “那不行,太高了,小祁hold不住。”苏平道。 荀牧一把将他推开,让他滚去现场里头看看,然后才继续说:“她单身的原因嘛,眼界高,看不上一般的男的,同时还有点恐婚甚至恐男……” 祁渊抿抿嘴,抬头望天,说:“那这桩案子过后,估计她心理阴影可能会更大一些。” “嗯。”荀牧应一句,接着说道:“报案人有不在场证明,她上个月中旬就出去旅游了,想在入职之前好好放松放松,昨晚才回到余桥市。” 祁渊发现了个问题,立刻问道:“既然她昨天就回到了余桥市,为什么半小时前才回家?” “去网吧玩了一通宵。” 祁渊:??? 片刻后他才接着说道:“这家伙……还真潇洒放纵啊。” “年轻嘛,扛造。你看老苏昨晚不也一通宵?”荀牧说道,尔后翻个白眼接着说:“他再这么熬下去我看他早晚得猝死。” 祁渊不敢接话,岔开话题问:“那她房间里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儿?房东作案么?” “应该不是,她换过锁的,房东都没她家钥匙。”荀牧说道:“而且她家门锁的防盗级别还挺高,技术开锁的难度非常大。” “也就是说……”祁渊立刻敏锐的嗅到了线索,说道:“解开这个疑点就是咱们接下来的重点工作之一了。” “不错。”荀牧点点头:“查清楚这事儿,侦查方向便会明确许多。” ------------ 第253章 周折 手头的线索不多,探讨了一阵后,便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荀牧点上根烟,静静的抽着,等里头的同事给勘察结论。 毕竟案发现场不大,挤不进太多人。 一根烟抽完,又默默等了一会儿后,便见凃仲鑫指挥两人抬了个尸袋走出来。 瞧见荀牧,他打了声招呼,然后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荀牧奇怪道,他很少见凃仲鑫这幅样子。 凃仲鑫轻叹口气,摇摇头说:“我从警当法医这么多年了,说实在话,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变态的案子,如此残忍的凶手。” “噢?”荀牧一下来了兴趣,勾起了好奇心。 凃仲鑫三十年法医生涯里,什么案子没见过?碎尸、焚尸、人彘、腰斩等重口味的案件都经手办了不少,能从他嘴里蹦出“头一回”三个字,这案子恐怕有些出乎寻常。 想到这儿,荀牧即使明知道凃仲鑫马上就会解释,却仍旧忍不住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能让你给出这么个评价?尸体惨不忍睹吗?” “怎么说呢。”凃仲鑫捏了捏下巴,犹豫一阵,组织了下语言,随后才继续说道:“受害人收到了侵犯。” “这种事儿,虽然让人愤怒,不齿施害者的行径,但也当不起你这个评价吧?”荀牧更加纳闷。 “侵犯的部位有点特殊。”凃仲鑫说道。 “噢?” “是食管和气管。” 荀牧:??? 祁渊:!!! 荀牧有些不明所以,但祁渊已经飞快反应过来,忍不住惊骇的问道:“凃主任,也就是说,凶手砍下受害者的头颅之后,用死者的食管和气管来了那么一发?” 荀牧:!!! 凃仲鑫轻轻点头。 荀牧又吸了口气,忍不住说:“这未免……太尼玛变态了吧?凶手怎么下得去……卧槽!” “所以说,我当法医三十年,头一次碰到这种变态。”凃仲鑫说:“发现这一可能的时候我还有些难以置信,反复检查了好几回,最终确定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荀牧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很显然,犯罪人的心理已经彻底扭曲变态了。这样的凶手可以说是极端危险的存在,我们必须尽快将他抓获归案。”凃仲鑫说道,随后又摆摆手,说道: “行了,现场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将尸体带回去做个细致的尸检,确定死者遇害时间再说。” 荀牧轻轻颔首。 目送凃仲鑫离开,苏平也从楼房里走了出来,走到荀牧边上。 “怎么样,现场有什么线索?” “没有明显搏斗痕迹,死者遇害的时候可能早已失去意识。”苏平点上根烟,同时说道: “从现场的血迹分布看,她应该是在卫生间遇害的,在卫生间里被砍下了脑袋,然后又被拖到床上,接着加害人与死者发生了关系,进而离开现场。” 顿了顿,苏平接着说道:“至于脑袋,也在现场,在厨房的一口大锅里,不过已经被焚煮的面目全非了。” 荀牧又咽了口唾沫,尔后从苏平兜里摸出烟给自己又点了一根,才继续说道:“怪不得就连老凃都……” 很快他又岔开话题问道:“凶手出入现场的方法确定了吗?总不能是爬窗吧?他自己爬窗还好说,还带着个受害人,恐怕不得行。技术开锁估计也不现实,那锁并不好开。” “撬锁。”苏平说道:“痕检分析了一遍后,推测嫌疑人确实是通过窗户入室的,同时他还带了螺丝刀之类的工具,在房间里头将门锁给完完整整的卸了下来,换上新锁,然后从容离开。 之后,他就又带着受害人利用钥匙从容进门,作案之后,在现场逗留了有好几个钟时间,才将厨房的火和煤气阀关了,再用塑料薄膜将尸体包裹,又将自己的门锁给卸了下来,将原锁安装上去,再通过窗户离开现场。” 荀牧挑眉:“所以凶手是有目的性的挑选中了这间房作为现场咯?” “没错。”苏平说道:“而且凶手很可能已经蹲点盯了许久,确认了租客宁华音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才在她租的房子里作案。” 但荀牧还是有些难以理解:“目的呢?他如此大费周章,为了什么?是什么理由让他不惜如此也要在这个房间里作案?” “不知道。”苏平摇头说:“凶手心思相当缜密,就目前而言,并未发现任何血指印,恐怕即使是装锁卸锁的时候他都全程带着手套操作,痕检正在现场一寸寸的摸索,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顿了顿,他接着道:“目前有价值的发现仅有一个——凶手不高,一米六左右,这身高在男性里矮的比较夸张了,应该……” “等等,”祁渊忍不住说:“现在认定为男性还为时过早吧?虽然凶手侵犯了受害人,但据此应当不足以判断凶手就是男性才对。毕竟,很明显,凶手在哪方面有些扭曲变态,同性作案的可能也不小。” “也对。”苏平颔首:“差点习惯性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不过如果是女性的话,一米六,就是个比较常见、平均的身材了,难做有效的筛查条件。” 荀牧若有所思,尔后摇摇头说道: “本以为开锁方式会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但现在看起来也很难指明确切的方向,没有实质性收获。因为这念头门锁更换都很简单,动手能力强点的鼓捣一下就能自己动手更换。” “所以突破口还是尽快确认尸源。”苏平接话说道:“凶手毁了受害人的指纹、掌纹,煮烂了她的头颅,取走了她的手机、钱包等,这些行为都是在有意识的抹去受害者身份信息。” 祁渊也接话道:“这说明凶手很可能与嫌疑人相熟,至少通过嫌疑人能与凶手产生联系,所以凶手才会下意识抹去这些对自己不利的信息。” “我这就让人对比下最近的失踪报案情况。”荀牧说道:“但要做好心理准备,死者只剩下个高度腐烂的尸体,衣服什么的都被带走了,即使她亲朋抱了失踪案,恐怕也不一定能筛出目标来。” “至少有个眉目。”苏平说道:“我回头也让老凃把头颅好好扫描一遍,看看能不能做个样貌还原吧,不能的话就向省厅求助,派同事抱着这颗脑袋去一趟省城。” 荀牧轻轻颔首,尔后目光往围观人群扫去。 凶手此时此刻说不定就隐藏在这些人中,光明正大的接近着作案现场,此刻心里说不定是满满的成就感,嗨上了天。 更有甚者,他说不定已经在开始物色下一个作案目标了。 如此行径的凶手,再次作案的可能性难以评估,但只要有一丁点可能,便是难以忽视的不稳定因素,必须想办法尽快锁定他并加以控制。 这时,苏平目光落在了祁渊身上,说道:“小祁,你思路比较活,脑子里都是坑,能不能揣测下凶手的想法?” “脑子里有坑和脑洞是两码事好吗苏队。”祁渊挤出疏远的微笑:“我又不是变态,我怎么知道凶手怎么想。” 说着,他又板起脸,严肃的说道:“不过这么残忍的手法,仇杀或者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些……” “这要你说?” 祁渊抿抿嘴,随后又摇头道:“至于他为什么要选择这儿作为现场,说实话我想不明白。 将别人家作为杀人计划的现场,前不久就有个案例,可情况与这桩案子又大有不同,后者虽然也对尸体做过了处理,但他明显并不在乎案件曝光,顶多只是想延后曝光时间罢了,所以而这目的恐怕也不一致,没有参考意义。” 荀牧掐灭烟头,揉了揉太阳穴。 祁渊侧目,看向已然不远,仅有两三百米的刑侦支队,忽然若有所思道:“等等,这会不会是一种挑衅?” “嗯?” “现场距离刑侦支队太近了。” 几人彼此对视,都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苏平才吐槽道:“老荀,你有没发现,自打小祁加入咱们支队以来,一年里咱们受到挑衅的次数……或者说被打脸的次数比往常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祁渊眼角一抽:“所以……也怪我咯?” …… 中午。 除了少数刑警依旧留在现场干活外,绝大多数刑警都回到了支队食堂吃午饭。 因为近,便宜,味道不错,样式还不少。 很快吃完饭,荀牧苏平简单的听了报告,可惜目前并没有实质性收获,尸源依旧不确定,走访调查至今也没取得什么进展,街坊邻居们提供的大多是些捕风捉影的八卦传闻,目前没能筛出有价值的信息。 于是荀牧和苏平又带着祁渊溜达到现场附近。 此时早已没多少人围在警戒线外了,部分路过的行人顶多也只是好奇的瞧两眼,再抬头看看,便又径直离去,连脚步都没放慢多少。 倒有些小商贩拿个小马扎捏瓶啤酒在那三三俩俩的说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案件版本。这桩案子显然会成为他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谈资。 祁渊竖起耳朵听了两嘴,尔后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抓着甘蔗啃的小贩就说,受害人被倒栽葱一样插进了马桶里,刑警吃力把嫌疑人拔出来,结果把脖子给拧断了,脑袋还卡在马桶里,血喷的一卫生间都是,最后刑警敲碎了马桶才把脑袋给弄出来。 说的煞有介事,就跟他在现场亲眼所见似的。 听得祁渊都无言了。 “所以看起来,现场附近走访的意义不大。”苏平显然也听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谈论声,因为那帮家伙并未压低声音,是以便直接说:“他们显然什么都不知道,只在主观臆想罢了。” 荀牧点烟,不发表看法。 案子流传出去的消息很少,就连死者脑袋被斩下这一情况,目前也只有警方知道,这些群众充其量只知出了命案,且受害人死了很久,尸体都臭了,仅此而已。 至于什么头被拧断了啊,以及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都是瞎说。 所以目前而言这桩案子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舆论关注度虽有但也不高,刑侦支队受到的外部压力并不大。 但刑警们自身承受的压力却不小。 而调查一段时间,到现在依旧一无所获,难免让刑警们赶到焦躁。 “收拢人手,放到有价值的地方去,尽量提高效率。”荀牧忽然开口说:“除了痕检科之外,其余人暂时收队,想办法查清受害人身份再说。另外,老凃那边有没有发现受害者身上的特征点?” “没问。”苏平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说:“而且样貌还原工作也还在进行当中,恐怕一时半会出不了结果。” 荀牧啧一声。 苏平则问:“你想向社会征集尸源线索?” “嗯。”荀牧说:“但征集尸源也需要给予一定的信息,否则单单说受害人女性,身高体重大约多少,遇害几天,这怎么找去。” 苏平回应声嗯,又抬头看了眼现场房间,撇撇嘴:“图侦也在紧锣密鼓的过着监控,希望他们这边能给点惊喜吧。” “一上午了,要有惊喜的话他们早就给了。”荀牧却不乐观,说:“这儿的监控密度也不算大,而嫌疑人很可能作案前就蹲点了许久,监控盲区怕是门儿清。” 苏平再次撇撇嘴,说:“行了,咱们在这瞎晃悠也没啥意义,不如先回去吧,问问老凃尸检情况再说。” 荀牧嗯一声,同时看向祁渊。 结果他就见祁渊正抬头盯着不知什么东西,一言不发的,像是出了神。 再一寻思,他刚刚好像老半天都没说话,便又对苏平使了个眼色。 苏平很快也注意到了祁渊的状态,不由瞧瞧摸到祁渊身后,微微弯下身子顺着祁渊的目光往上看。 祁渊感受到苏平的呼吸,被他吓了一跳,不由立马跳到一边,问道:“哇苏队,你吓死我了,干嘛啊?”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苏平翻个白眼,他差点被反吓到了。 摆摆手,苏平又问:“看啥呢?有发现?” ------------ 第254章 感觉 祁渊抬手一指,说:“我在看墙体外头的燃气管、下水管分布,还有空调外机位。” 顿了顿后,他接着说:“这楼共七层,受害人住在六楼,现场未安装防盗网,从楼顶下来不难,但路径还需要好好规划,我刚就研究这个问题。” “难得你干了点正事。”苏平说道,然后问:“结果呢?” “什么叫难得我干正事?”祁渊不服,怼了一句,但还是立刻接着说道:“下水管用的是塑料管,虽然强度应该是及格的,但总让人不踏实,所以我想嫌疑人应该会通过燃气管道下来,并以空调外机作落脚点。 当然,如果嫌疑人胆子足够大,走下水管道的话,会更方便很多,直接溜下来就是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有条件的话,我觉得可以查查这两条路径。‘高空作业’不比其他,尤其不经常在高空工作的人,胆子再大也难免心跳加速肌肉紧张,说不定会留下许多有价值的线索。” 苏平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又道:“不过你说完了,痕检早就将外墙与外管道都仔仔细细的勘察了一遍。毕竟高空翻窗入室作案的案子他们侦破过的也不只一桩两桩,这种错误不会犯。” 祁渊只得收回手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什么都没有。”荀牧接话道:“勘察结果表明,他并没有借助这些外管道离开现场,估计是用专业的登山绳用索降的方式下来、离开的。” 祁渊挠挠头:“这就麻烦了啊,搞的滴水不漏的。” 随后他又看向苏平,说:“既然都查过,苏队为啥还叫我说?” “给你个动脑子锻炼的机会。”苏平说道,随后转身:“先回去吧,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先将受害人的身份确定了再说。” 荀牧和祁渊纷纷颔首,与他一块回支队。 …… 刚走进支队大楼,三人便见松哥和方常两人送宁华音出来。 “荀队、苏队,正打算找你俩呢。”松哥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宁华音说道:“宁女士……” “没事儿,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吧。”宁华音摇摇头,脸上满是疲倦的神色,说道:“我现在附近找个宾馆临时住下,你们有事直接找我,我最近应该都方便。” “多谢你的理解与配合。”松哥笑笑,然后说:“最近还请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或者想到了什么线索,都可以随时与我们联系。” 宁华音嗯一声,转身走出支队大楼。 苏平收回目光,捏捏下巴,点点头,尔后才看向松哥问道:“啥事儿?” “去我办公室说吧。”荀牧摆手提议道,几人纷纷点头。 很快走到荀牧办公室,松哥迫不及待的摸出烟散了一圈,然后点了根,美美的抽了两口,显然憋得挺辛苦的。 之后他才说道:“主要是关于宁华音的,我和方常对她展开了相对挺系统的问询。” “嗯,然后呢?有线索?”苏平问道。 “呃没有。”松哥摇头说道:“不过基本能进一步确定她并没有作案嫌疑了。” “她的作案嫌疑不是一早就排除了么。”苏平翻个白眼:“毕竟她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如果是买凶杀人什么的,也不可能让凶手在自己家里头作案。” 荀牧接话道:“但凶手既然选择她家作为行凶地点,说不定和她有些许联系,小松你继续说吧。” 顿了顿,他又在松哥再次开口之前说:“对了,她认不认识受害人?” “认不出来,毕竟都成那个样了,怕是受害人父母都不见得能认出来。”松哥摇头,末了又补充说道: “躯体方面她没仔细看,脑袋的话,我给她看了照片,但那颗头已经面目面目全非了,被凶手在脸上砍了好几刀后扔进锅里又煮了半天,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只能寄希望于面部还原出来,且还原后的面目与她本来面目接近。” 苏平啧一声:“就这点事儿你要刻意来找我们?” 荀牧用胳膊肘怼了怼他,斜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松哥,说:“你别着急慢慢说。” “嗯。”松哥点头道:“宁华音本身,人际关系简单,也不是咱们余桥本地人,她是山城的,毕业之后跑来我们省到处参加考试,才最终考到这。” “也就是说……”苏平点点头:“她在这儿也不认识几个人?” “有个舍友是余桥人。”松哥道:“另外还有几个一块儿开黑的朋友,除此之外,举目无亲。”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这房子还是她三个半月前刚租的。 她考试的时候运气比较好,考到的题大多她都会,少数几道蒙的正确率也很高,状态前述未有的好…… 总之就是笔试成绩出来后她发现自己分数极高,而招录岗位又有三个,咱们余桥的考神也少,上岸的可能性非常大,就直接租了房子,并且当天就找人换了锁芯。” “噢?”苏平皱眉道:“租了房子没几天就跑全国到处浪,今儿才回来?这不白给三个月房租么?有钱烧的?” “她住了接近三个月了。”松哥说道:“成绩出来后还有教师方面的专业技能测试,也就是试讲或者说课啥的,完了还有资料复查、结构化面试、政审之类的,都很麻烦很繁琐。” 荀牧颔首:“异地参加考试的话,有把握的情况下确实先租个房子落脚比较方便些。” “她就是这么想的。”松哥继续说:“尔后政审材料提交,没有她什么事了,她才开始出去玩出去旅游,直到拟录用名单公布,基本确定上岸了,才回余桥。” 苏平捏捏下巴:“这么说来,是我太敏感了么?” “你又没试过异地公考,正常呗。”荀牧耸耸肩。139读书网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苏平摇摇头,接着又说:“便是提前租房合情合理,也总觉得还有问题。” “网吧开黑这点?”祁渊立刻问道,随后说:“说实话,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出去玩了二十来天,按理说早该累成狗才对,怎么还有心思精力去网吧通宵的?” “确实。”苏平接话道:“开始时只觉得她精力充沛,现在越想越不对劲……旅游看似是放松心情,其实累得很,哪怕自由行也同样折腾,回来了她不寻思着先回家,反而拖着行李箱跑去网吧浪通宵?”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苏平看向松哥,问道:“这方面你有没有问过她?” “没有。”松哥摇摇头说:“我没多想,因为受害人死亡好些日子了,而她二十多天都不在余桥,另外就像苏队你说的,买凶杀人也不会选择自己租的房子作为现场,凶手也没必要这么折腾…… 再加上她人际关系十分简单,没得罪过人,更别说结仇,各方面逻辑都表明她并不具备作案条件与作案动机,所以我们就没太往这方面想,她说自己在网吧通宵,并且网吧有监控我们可以去查,这个问题就揭过了。” 苏平沉思片刻,翻出笔记本立刻将这条线索给记下。 接着她又看向松哥,不死心的问道:“宁华音就一点线索都没提供么?” 松哥摇头:“关于本案她确实没能提供什么线索,但她怀疑自己最近这段时间似乎被人跟踪了。” “嗯?”荀牧说:“什么情况?被跟踪?” “她也不确定,而且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但就是有这种感觉。”松哥说道:“再加上自己家里发生了命案,让她更觉惊恐,担心有人要害她,所以就想向我们寻求帮助。” 顿了顿,松哥又摇摇头说:“我们警力相当紧张,虽说保护民众是咱们的职责之一,但不可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怀疑就派人保护她吧?” 荀牧立刻问道:“所以你让她最近注意安全?” “嗯。”松哥颔首说:“毕竟她家里刚刚发生命案,再加上她说自己被跟踪——刚忘记说了,她旅游的时候还在所在地报过警,但没被当地同事重视,不予立案,晚些我会向当地派出所同事求证。 如果她真的报了案,真的产生了这种感觉,那未免也太巧合了,说不定还真有人在跟踪她。也就是说,我心里却是也有些不踏实,想问问该怎么办。” 苏平双手抱怀,身子后仰,轻声说道:“最妥当成本也最低的法子,让她在咱们支队落脚歇几天就是,也不需要特地派人保护她,我就不信还有谁敢摸进支队里来杀人。” 荀牧斜了他一眼:“话别说这么满,忘记吴庆国了?他就敢摸进支队去地下室法医科看尸体。” 苏平一噎,没好气的轻哼一声。 松哥想了想,问道:“那她睡哪里?” “看看哪位女同事在休假的,床位腾一腾呗。”苏平说道:“或者她不介意的话睡我休息室也成,我要值班的话在办公室将就两晚。 实在不行给她买床席子让她在会议室里打地铺?反正洗漱用具充电器这些她应该都有的嘛,住几天按理说也不打紧。” 松哥犹豫一阵,又看向荀牧,问道:“荀队,这合规矩吗?” “你家苏队都发话了,还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荀牧轻笑道:“你可以通知她,她不介意的话,我也没意见。 不过平日不能乱走,就在会议室里好好呆着,也别影响咱们工作,否则别怪我赶人。” 顿了顿,他又看向苏平:“腾值班室我没意见,但腾出来之前得好好整理整理,案卷之类的东西绝对不能留里头。” “我晓得。”苏平说道,接着又摊手说:“反正还是得注意着点她,别让她瞎晃悠。能让她‘住’进来已经是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松哥轻轻颔首,说道:“那我现在就给她电话。” “嗯。”苏平颔首。 很快结束通话,松哥又说:“她犹豫了一阵,说不过来了,她在支队对面找好了宾馆,并且跟我约定,如果她打电话给我,不论说没说话,都代表她出事了,请我赶紧过去救她。”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她语气不是这样的,挺客气,我答应了。” 苏平点点头:“行,考虑的还算周到。” 随后他又接着说:“这样,你最近带好枪,另外,如果她给你电话却没吭声,或者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动静,我准许你立刻摇人,调几名兄弟一同过去救援。如果你有事走不开,直接通过对讲机喊人过去。” “嗯。”松哥颔首,又说:“那我等会儿把她的房间号发群里。” 想了想,苏平又接着说道:“对了,提醒她尽量别和人接触,点外卖让房门口,过一阵子之后,再打电话给你,一边闲聊一边取餐,同时一定要重点喊出‘警官’或者‘警察同志’之类的称谓。” “这样一来,足以吓退绝大部分心怀鬼胎的家伙了。”荀牧轻笑:“老苏果然粗中有细。” 苏平耸耸肩:“毕竟是条人命,再小心也不为过。要只是虚惊一场最好,如果真有事,也能尽最大可能保证她的安全。” 祁渊忍不住嘀咕道:“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如干脆派同事贴身保护她呢……” “那至少得派两人,还得是女警,执法记录仪全程开着。”苏平淡淡的说道:“万一虚惊一场的话,她们这几天的工作你来?” “来不了来不了。”祁渊连连摆手。 女警在支队里确实会得到一定的照顾,她们的工作比较偏向于文职方面,但也不轻松,工作量挺大,而这方面工作祁渊没怎么干过,没啥经验,可搞不定。 苏平又问:“还有别的事儿么?” “没了。”松哥摇头,说:“那苏队,我俩先去吃个饭,饿死了要。” “嗯。”苏平应一声,目送松哥和方常离开,又看看时间,说:“五个钟了……老凃的尸检工作该进入尾声了吧?咱几个,一块看看去?” ------------ 第255章 性质 地下室,法医科,解剖实验室。 祁渊等人进来的时候,凃仲鑫正在一旁整理着笔记,两名刚转正不久的法医师在解剖台边上给尸体缝合。 祁渊瞥了一眼,就见针眼密集,但整整齐齐,瞧着并无狰狞之感。 显然,这两名法医对着生命有着十足的敬畏之心,还是本能的想让受害人走的好看一些。 只是这具高度腐败,头颅又被彻底煮烂了的尸体,很难好看起来了。 念及此,祁渊忍不住轻叹口气。 这时,苏平不知对凃仲鑫说了句什么,不过大概是询问尸检的情况。 果然,凃仲鑫一边头也不抬的继续整理笔记,一边说:“确实得到了一些线索,对确认尸源的帮助……恐怕不是很大,我跟你们讲讲,具体的你们自个儿判断吧。” 苏平轻轻颔首。 于是凃仲鑫便推了推眼镜,放下笔,说道:“受害人年纪应该在三十五岁左右,误差正负一岁; 另外,受害人手、足皆有大量老茧,指缝、足趾内有少量淤泥,小腿、背部可见少许痂痕,有一定年头了,且分布无规律,仔细对比分析后猜测,估计是被蚂蟥吸血所留。” 祁渊挑眉:“农妇?” “应该是了。”凃仲鑫点头说:“而且大概率,该是以水田作业为主的农民。 另外,我们从其呼吸道中分离得些许烟碱残留,体内可检测到尼古丁,但从她指头、口鼻腔判断,她应该并不吸烟才对。” “二手烟么?”祁渊又问道。 凃仲鑫摇头:“不是,应该是烤烟。” 苏平想了想,说道:“种烟的?” “嗯。”这回凃仲鑫嗯了一声,随后接着说道:“种烟,并且会做初步的烤制,然后等烟厂来回收。烤制的过程中,难免有大量的烟碱、尼古丁等发散出来,且还会有部分焦油残留在衣服上……” 祁渊捏捏下巴,说:“我老家那边也有人种烟草的,印象里记得是三月开学的时候播种,大约七八月放暑假的时候收割,一边收割一边初步烤制等烟草公司的下来收走,每到那个时候整个村子里都是烟草味。” “难得你们这些小年轻竟然还懂点儿这些。”凃仲鑫笑笑,然后点头说:“时间上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么,”苏平接话说道:“目前重要线索大概就是两条,一是三十五岁左右女性;二是从事农业工作,以水田为主,同时也种植烟草,是这样么?” 凃仲鑫摆摆手:“等下,刚刚我可能表述有误,应该说家里有水田,不是以水田为主。” 祁渊若有所思道:“据我所知,南方农村耕地资源其实并不丰富,都是在山地丘陵之间见缝插针似的种植,很是破碎化,所以还是以小农业为主。” 苏平和荀牧的目光都同时看向他。一起 祁渊倒也不会不自在了,立刻接着说:“简单说就是,每家田地数量相对都不多,但啥都种,稻谷、玉米、蔬菜、瓜果都会整上一点儿,量不大但种类丰富,顺便养几头猪,有条件的可能还会承包个鱼塘,种几颗果树。” “高度自给自足。”凃仲鑫点点头,评价道,尔后看向苏平,说:“受害人家里应该也是这么个情况。” 荀牧思忖片刻,说:“这么说,从受害人指甲缝、身体上的些许泥垢,还有体内的尼古丁、烟碱残留看,她应该是农村人。” “但却来到了余桥。”苏平接话说:“而且是在国庆起见来的,对吧?” 凃仲鑫颔首:“受害者死亡时间,估摸着在三到四号之间。” “考虑到凶手的入室及离开方式,夜里作案的可能性大些吧?”祁渊忍不住说道。 “不,恰相反。”荀牧摆摆手:“别忘了凶手在现场逗留了可能有四到六小时,所以应当是在傍晚时作案,半夜时离开。 至于入室时间,暂时没太大意义,无法确定凶手提前多久入室换锁,且换锁后他可以从容走正门。” 这会儿苏平也整理好了思路,继续说道:“受害人应当是趁着国庆放假,来余桥探亲的——虽然一般这种小长假回老家探亲的多,但从老家来城市的也不奇怪。而且这段时间,农民也有些空。” “但毕竟少,”荀牧眼前一亮,说道:“这就是条重要的指向性线索!” “借此征集尸源线索,应该足够了。”苏平也笑道:“农村来余桥探亲的失踪者,三号左右失踪,三十五岁上下女性,再附上还原后的大致身高体重,应当能锁定死者身份。” 祁渊则问道:“那凃主任,死因呢?” “失血性休克。”凃仲鑫回道,同时抬起右手巴掌,指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阵后,接着说:“凶手以锐器割开了死者的右颈动脉放血,而死者却并未挣扎,全无意识,直到死亡,尔后凶手便斩下了死者头颅。” 随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她右侧脑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损伤,并且身上有多处淤青与皮肤剥脱,经鉴定可以确定是撞击伤与擦伤。但除了少许尼古丁与烟碱外,体内并未检测到其他药物成分。” 苏平有些懵:“所以呢?” “死者遇害前很可能出了车祸。”凃仲鑫说:“车祸后死者昏迷,不久便被带到了现场残忍杀害。” “……” 荀牧此时正扣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痘痘,此时手本能的一缩,同时扯下来几根胡子。 疼的他眼睛里都泛出了些许水光,面色无比凝重。 凃仲鑫看向他,问道:“怎么了?这线索……有问题吗?” “入室、换锁、车祸、杀人。”荀牧强忍疼痛转移话题,沉声严肃的说道:“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凶手入室换锁与车祸杀人之间,怕是并没有太大的联系。” 苏平心里咯噔一声:“你是说……” “死者比较倒霉,被凶手撞伤,尔后凶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杀害,同时对尸体做出……” 祁渊深吸口气:“也即是说,凶手与受害人未必认识,某种程度上说,可以算是……随机类案件!” ------------ 第256章 登门 见荀牧和苏平点头,祁渊思考片刻,又接着说:“那么,他抹除死者的身份信息,恐怕是为了遮掩车祸吧? 他担心我们通过死者查到那起车祸,进而锁定他么?但至今过去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或许出车祸的路上,并没有监控?” “考虑到受害人的身份……”苏平说道:“车祸可能发生在农村,尔后凶手将受害者带回了市区,带到现场杀害。” 荀牧低头沉思片刻之后,看向凃仲鑫,问:“有个问题,能判断出受害人遭遇车祸之后的伤势重不重,有没有威胁到生命安全么?” “难说。”凃仲鑫摇头道:“单纯从受害人躯体部位的损伤看,车祸发生瞬间的车速应该不是很快,不至于造成太过严重的的伤势,死者遭受直接撞击的胯骨也仅是发生轻微骨裂罢了。 但这种事儿说不准,有可能躯干损伤并不严重,但脑组织因为碰撞、摔跌而导致出现致命伤也不是不可能。 偏偏受害者的头颅被砍了下来并放在锅里煮了许久,脑组织受到相当程度的破坏,一时半会,我也没办法判断她身前颅脑损伤到了哪一步,无法对损伤做具体的评级。” 说到这儿,凃仲鑫顿了顿,又好奇的问道:“荀队有什么发现吗?” “我在分析凶手的行动逻辑。”荀牧抬手捏着下巴,说道:“按理,除非是酒驾、毒驾或其他应由他承担全责或大部分责任的的交通事故,否则出事后他该第一时间报警才对,要逃逸的话,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姑且先不管这个,就当他全责构成交通肇事罪吧,倘若受害人所受伤害不重的话,同样报警是最妥当的选择,他完全没必要逃跑; 而如果受害人的伤势极重,甚至他认为受害者已死亡,打算抛尸的话,也不应该带回自己家里来斩首杀害,拉到海里抛尸才是正常逻辑。” 说到这儿,荀牧顿了顿,总结道:“也即是说,从车祸到杀人,如果没有别的补充原因的话,逻辑上有些站不住脚。” 苏平若有所思,片刻后也点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老荀说的没错,是有些不对劲儿,或许,这桩车祸也并非是寻常车祸,而是凶手做按计划的其中一环。” 祁渊翻了翻笔记本,也说:“而且还有个问题,凶手入室并换锁的动机又是什么呢?难不成,他原本的目标其实是宁华音?正好,宁华音不是说过她感觉在外旅游的时候有人跟踪她么。” “有这种可能,但同样有逻辑上的问题,无法绕过。”苏平摇头说:“摸进去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换锁呢?换了锁宁华音的钥匙就无法开门了,到时候她心里肯定会有所戒备。” “如果……”祁渊脑筋飞速运转,说:“如果他只换了门内的锁芯,门外锁芯没动呢?” “那他换锁干嘛?”苏平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外锁芯钥匙孔不动,他的钥匙就无法开门,离开倒是不成问题了,进门咋办?爬窗么?那他换锁有什么意义?没事找事?” 祁渊被他一连串的反问呛的无言以对。 “等等……”荀牧却忽然说道:“小祁说的,未必没可能。” “嗯?”苏平挑眉。 荀牧则道:“现场的门你看过么?如果没反锁的情况下,其实很好开的,一张硬卡纸就够了,如果有专门的塑料勾板,甚至一两秒就能开门,比钥匙都要快。” 顿了顿,他又提醒道:“宁华音离开前用钥匙反锁了房门,只有从里头换个锁芯,才能将房门打开。 而只要能将房门打开,把反锁给解决了,对懂的开锁技巧的人来说,有没有钥匙其实没区别。” 祁渊眼前一亮,说道:“所以我说的其实完全可行啊,这样一来既方便凶手埋伏在死者家里,宁华音回家时也不会太过戒备。 要凶手躲在暗处,趁着宁华音回房间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再用自己的钥匙把房间门从里头给反锁了,那她可真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苏平听完,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尔后拍拍自己的脑子说:“奇怪,我这脑袋是怎么了?今儿怎么忽然就不灵光了呢?” “让你老肝通宵,叫休息还不听,脑子成浆糊了呗。”荀牧翻个白眼,说道:“搞的跟是我的身体似的。”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赶紧将话题给撤了回来,说道:“总的来讲,这些目前都还只是猜测,而且凶手对受害人下手的动机也还未知,抹去受害人身份信息的目的同样不明,对受害人遗体干的事更是…… 总之咱们目前手头的线索还很少,猜这些都还是太急了,还是按部就班的来吧,先将死者身份确定再说。” 荀牧微微一笑:“这么‘踏踏实实’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怪难得的。” 祁渊脖子一缩,辩驳道:“哪有,搞得我很飘似的。” “还真非一般的飘。”苏平接话,淡淡的说道:“我们破案考线索,你破案靠脑洞。偏偏你是亲鹅子……算了不说了,你自己心里有点数。” 祁渊有些心虚。 荀牧侧目看向凃仲鑫,转移话题道:“关于样貌还原方面,进展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哇。”凃仲鑫眨眨眼睛,说:“这方面我只略知一二,具体也不是很懂,毕竟我也不是万能的……这事儿由实验室那边负责,等会儿你们直接过去问问?” “行吧。”荀牧颔首说:“我们现在就去。” …… 样貌还原工作,比想象中难许多,毕竟受害者肌肉结构受到严重破坏,面部特征也基本无法分辨出来,想还原出原本模样,还要尽可能保证差别不是太离谱,其中的计算量可大得很。 所以目前工作尚未完成。 不过实验室有把握,只是需要些许时间罢了。 考虑到受害者死亡已好些天,他们不缺这点时间,荀牧便由得他们了,并没有催促——当然荀牧苏平也心知肚明,这种事儿催促也没用,只会让工作人员心烦。 好在宁华音这边,也还算平安,并未出什么意外。 …… 翌日,死者样貌还原工作完成,荀牧让方常负责对社会征集尸源线索,附带上还原后的样貌图并注明仅供参考,并将目前掌握的,有助于指明死者身份的信息都公开了出去。 同时,松哥带上祁渊,打算去宾馆一趟,找宁华音再聊聊。 毕竟宁华音身上,还有些许疑点。 而且昨儿分析一天之后,他们认为凶手目标很可能是宁华音,她的安全受到一定威胁,有条件的话,上门聊聊、看看她情况也好。 …… 宾馆,8503号房间,门外,松哥轻轻敲了敲门,又发现左手边有门铃,便抬手摁了摁。 里头没有反应。 松哥微微挑眉,难不成她出门了?还是没起床? 想到这儿,他抬起手打算再次按门铃,同时张开嘴准备出声。 这时他手机却响了起来,动作便都停住了,到喉咙边的话也重新咽了回去,并立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宁华音打来的……”松哥对祁渊说一句,然后便立刻接通并开了扩音。 接通第一时间,他便说道:“宁女士你好,我是赵擎松。” “赵警官,”宁华音颤声道:“我听到了有人敲门,还按门铃……” 声音里浓浓的恐惧,就连祁渊这样神经相对比较粗,共情心不太强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松哥挑了挑眉,尔后说道:“别担心,是我,我在外面。” “哈?” 松哥耐心的说道:“是我,你通过猫眼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不敢看,咕嘟……”宁华音似乎咽了口唾沫,说:“我从小就很害怕猫眼……是你们就好了,有什么事吗?” “嗯,有些问题,想和你聊聊,方便吗?”松哥问,想了想,又补充说:“跟你还有你租的房子息息相关。” “那……你们等我一下,我起床换身衣服。” “好的,不着急,你慢慢来。”松哥温声回道:“我在楼道尽头吸烟区等你,你好了给我电话。” “谢……谢谢。” 挂断电话,松哥微微一笑,摇摇头,尔后下巴一扬,示意祁渊跟他到角落里,随后点了根烟,便弯下腰双肘靠在窗框上。 祁渊眼珠子快速转动,在思索着等会儿该问些什么内容。 一根烟很快抽完,宁华音却还没回电。 松哥微微皱眉,想了想,又重新摸出一根烟。 第二根烟抽完后,电话终于来了,他接通,笑问道:“可以了吗?” “好……好了。”宁华音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不碍事,我俩这就过来。” 说着,他便和祁渊一块回到宁华音房间门口,按下门铃,同时说道:“你好宁女士,是我。” 片刻后,门开了,宁华音后退两步,挤出些许笑容,然后侧身请祁渊和松哥进来。 见她还留在原地,朝着门伸出手,松哥便停下脚步说道:“宁女士,不用关门了,通通风吧。” 宁华音一愣,随后点点头,便将门大开着。 祁渊低头瞧瞧挂在肩上的执法记录仪,若有所思,明白松哥的安全意识比自己强多了,哪怕开着执法记录仪,也要把门打开,尽可能避嫌。 这年头,女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男孩子也不例外,甚至民警也一样。 宾馆房间相对而言还挺大的,祁渊瞥了一眼,除了一张床外,竟然还有个圆形的小茶几,两张藤椅。 床看上去稍显凌乱,床单与被套都有些皱巴巴的,有一处略微鼓起,似乎塞了衣服——显然宁华音来不及整理收拾,只好将换下来的脏衣服塞进被子里头藏好。 被子一角,带出了一片天蓝色的…… 呃,半条内衣,似乎是因为宁华音塞得比较着急,没完全塞好,露了一点儿出来。 祁渊赶紧回过头,面不斜视的看向宁华音。 好在宁华音并没有注意到他方才的目光,否则怕是怪尴尬的。 当刑警的时间长了,各种场景见得也不少,祁渊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宁华音难堪。 不过这小姑娘,时间这么紧张,她换好衣服快速洗漱过后,竟不是想着赶紧收拾收拾自己的房间,把衣服什么的扔进行李箱里拉好,而是迅速画了个淡妆…… 祁渊不太能理解这种脑回路,更无法想象短短几分钟她是怎么就把妆给画的差不多的。 学画画的天赋? 不过话说回来,宁华音的身材样貌条件确实很不错,祁渊瞧着她心跳都忍不住略微快了一些些,就是这身高…… 裸身高倒是差不多,但女性身材相对纤细些,同等身高下瞧着视觉效果就要高一点,再穿上高跟鞋,祁渊就hold不住了。 想到这,祁渊又暗暗翻了个白眼,果然单身久了,看到别的长得好看的单身女孩心思就难免开始活跃起来。 嗯,重点是长得好看,其次是单身。 与此同时,松哥很快进入状态,笑问道:“昨晚睡得还行么?” “不太好,半夜里我都不确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反正睡得很浅,快天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睡下,又一直做噩梦。” “难免的,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儿,确实很容易产生极大的刺激,难以入睡也是正常。”松哥微笑道:“通知你爸妈过来了吗?” 宁华音连连点头回答说:“嗯,昨天晚上就打了电话,大概和他们说了事情,他们今天早上坐高铁赶过来,大概下午两三点就能到了。” “到时候尽量让他们过来,你别出门。”松哥说道。 “好。”宁华音点点头,随后身子微微缩了缩,似乎有些害怕,双手忍不住抓着膝盖问道:“警官,你也觉得我现在很危险吗?” “具体不好说,或许够不上‘很危险’的程度。”松哥柔声道:“但事关自己的安全,我觉得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宁华音再次点头。 见状,松哥便又说:“那么咱们开门见山吧,昨天晚上,你是自己一个人在网吧么?” ------------ 第257章 针对 宁华音张了张嘴,又立刻闭上,过了两秒左右才点点头说:“嗯,我是自己去的,网咖里人也不是很多,开始还好,大概一两点过后,目测就只剩下五分之一的样子了吧。” 松哥摸摸下巴,问道:“一晚上多少钱来着?” “我待的吸烟区,因为要照顾通风同时还得保证空调,比外边要贵二十块钱,一晚上是七十,从十点开始计算到早上八点,一共十个钟。” 宁华音回答说:“那儿条件还挺好的,配置不错,很流畅,机械键盘敲着也特舒服,就在机场边上不远,加十块钱还有接送机服务。” “那还真不错。”松哥挑眉,尔后又发现了华点:“吸烟区?宁女士你抽烟啊?” 宁华音点点头。 “哎你不早说!”松哥立马起身,到一旁拿来了烟灰缸放在圆形的小茶几上,又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宁华音。 祁渊翻个白眼:“松哥你不刚才抽了两根么?怎么还整的跟憋了一夜似的……少抽点吧,照你这频率下去真要中毒的。” 松哥讪讪的笑了笑,手上动作却没停,摸了两根烟出来,向宁华音凑去。 宁华音笑笑,接了一根,然后从口袋里摸出火柴,歘的一声点燃,将烟点上。 “体面。”松哥笑笑,也将烟点燃。 这一下子气氛就活了许多,不像刚刚那么僵了。 随后松哥便很自然的问:“你平时都玩些什么游戏?” “GTA、战地、坦克世界、文明。前段时间还玩儿守望屁……咳咳,守望先锋,偶尔还和朋友吃吃鸡什么的。”宁华音笑笑,接着又补充说:“我就喜欢玩这一类游戏,可惜玩这类游戏的女生少,我舍友都不和我玩。” “确实少。”松哥抿唇,尔后又问道:“那昨天呢?你在网吧里和朋友玩的什么?” “守望,有一阵子没玩了,那几个朋友也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我琢磨琢磨就去网吧跟他们开黑玩几局。” 宁华音说道:“本来是打算玩几局就回家的,大半个月没回去了,家里怕是积了不少灰,还得搞个大扫除。结果玩几局忘了时间,十点了,我就干脆在网吧包个夜,跟他们继续打。” 松哥用好奇的语气问道:“为什么不先回家把行李放了在出来玩?” “回了家估计就不想出来了。”宁华音笑笑,说: “那会儿还早呢,八点多,他们也就那会儿有空,我寻思着也就一个行李箱,不重,那就陪他们玩玩好了,以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怕是不容易,结果一玩就忘记了时间。” 顿了顿,她又轻叹口气,接着说:“我们这个年龄阶段的人,差不多就这样咯,在家里的时候不想动不想走,喊半天说好久才动身过去,等到了网吧又舍不得走了,恨不得在那里生根。” 松哥微笑颔首,显然他也经历过那种时候。 而再随着时间推移,去网吧的次数便日渐减少,算起来,除了办案子出现场之外,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去过网吧这类的娱乐场所了。 随后松哥又问道:“为什么不回家玩呢?” “家里就一本笔记本,你们也查过吧?大学时买的,用来学习工作,配置不大行,打算等工作稳定了以后再配一台台式机。” 宁华音说道,随后她接着说: “说实话玩的还是挺尽兴的,十点那会儿一方面是考虑的晚了,一方面也是还没过瘾,我就开了包夜,可惜到了十二点半左右,他们就一个个的都下了…… 我也理解他们,都有家庭有工作,哪能再痛痛快快玩啊,也就没强留,我自个儿玩玩文明。唉,这游戏真的是头吞时间的怪兽,我觉着才玩没多久呢,一包烟就都抽完了,天也亮了。” 松哥抿抿嘴,问:“你是提前下机的吧?” “嗯。”宁华音颔首道:“七点不到下机的,打滴滴回市里。困了,撑不住,先回趟家再说,结果没想到家里出了这种事情。 昨天中午从你们那出来后我吃了个饭就直接睡下了,一直睡到现在才起床…… 年纪大了,要刚上大一的时候,通个宵吃个早餐,睡到中午十二点又是生龙活虎,就算中午才睡下,傍晚也该醒过来,哪像现在直接睡到第二天。” 松哥轻轻摇头:“选择去网咖通宵的理由,不止这些吧?” 宁华音又张了张嘴,尔后缓缓掐灭烟头。 好不容易松缓下来的气氛,又渐渐凝重起来。 又半晌,她才垂下眼帘,低声说:“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意识到什么了?”松哥说道:“虽然你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也合乎逻辑,甚至我也经历过你这阶段,但是…… 我想,如果是在外头玩的时候有人约你开黑,你确实会毫不犹豫的跑去,大不了第二天在宾馆里睡一夜,后天再继续玩。但回到了家,你对休息的渴求理应……” “你不够了解网瘾少女。”宁华音抿抿嘴说道。 “不,相反,我接触的还挺多。”松哥微笑道:“就像你说的,网瘾少年少女们,随时可能去网咖浪,一旦想玩了什么理由都不好使,但很显然,你并不是网瘾少女。” “为什么这么说?”宁华音挑眉:“因为我电脑配置一般么?拜托,好些网瘾少年们电脑同样一般……” “不是这个原因,确实如你说的,电脑配置不能作为依据。”松哥看着她的脸,轻声说道:“但是,想拉网瘾少年去网吧,基本就是一句话的功夫,不存在回了家就懒得出来的情况。” 宁华音柳眉微颦。 见状松哥又问:“所以你是不是意识到什么了?你在抗拒回家?” 宁华音低头。 过了片刻,她才轻声说:“实不相瞒,我下飞机出来后,隐约间又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我,正好这会儿有朋友给我电话,我就决定去网咖躲一躲。” “去网咖躲?”祁渊忍不住挑眉,这脑回路有点惊奇。 宁华音解释道:“网咖里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大多素质还可以,而且监控也不少,我觉得跟踪我的人应该不敢在里头乱来——主要是我实在不知道能躲在哪里好,我说过,整个余桥,我举目无亲。”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起身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又摸出自己的烟点上,才接着讲述道: “我就搜索了机场最近的网咖——至于网吧我确实不敢去,那种两三块钱一小时的网吧,配置一般,且鱼龙混杂,我上学的时候就亲眼在这种网吧里碰到过打架斗殴的事件,边上人都爱理不理的……” 祁渊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其实在网咖里打架边上人多数也爱理不理的,顶多前台会问问怎么回事。 不过网咖相对高昂的多的价格,也筛掉了许多人,非高峰期甚至都还坐不满,人数较少,起冲突的概率自然也小。 加上那些爱搞事的小混混一般也不会来网咖,得罪了那些小混混的人大多也不会来。 倒不是来不来得起,十几块钱一小时还不至于到玩不起的程度,纯粹是没这个需求。 所以玩着游戏忽然一堆人从外头冲进来拉着一个人就打的情况也基本不会发生。 许多情况下,商品物价确实是区分顾客群体的最直接手段,因为经济实力与个人素质虽不能划等号,并不是一回事儿,但放在整个社会群体角度考虑,会发现人群收入水平与人群素质确实基本呈现正相关。 摇摇头,祁渊又将自己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看向宁华音。 他走神的时间其实不长,不过几秒罢了,宁华音也没发现什么,只继续讲述道:“很快我约到了网约车,结果上车后不久,发现后边有辆黑色轿车一直跟着我…… 一开始我以为是错觉,但真的,那车就一直死死的跟着,我犹豫了好久以后,还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师傅说后边那车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结果师傅师傅不以为意,还让我少看点电视。” 松哥抿抿嘴,似乎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立刻板起脸,沉声问道:“那之后呢?” “那车一直跟着我到了网咖,我确认他一定是跟着我来的,我又不敢表现出异常来,我约的那司机也不以为意…… 不对,我跟他说过以后他应该也多多少少注意到了那车的情况,当他并没有当一回事儿,或者说不想多管闲事,把我送到目的地他任务就结束了,剩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 说到这儿,宁华音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我怕极了,又不敢声张,怕激怒他,就立刻快步走进网咖,然后刷身份证开机,和我那些朋友们上了游戏。 玩的时候我也压低声音把这事儿和他们说了,但他们同样每往心里去,说我太过敏了,而且我在的那网咖还有接送机服务呢,说不定人家是去送机回来呢。” 她又深吸口气,继续说:“可能是我性格的问题,其实这一路我求助了不少人,包括报警,但始终,没有人把这当一回事儿。 总而言之,我不回家确实事出有因,我一个人住,又是晚上,真的心里发毛,很害怕。” 松哥看着她:“既然如此,之前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她低下头沉默。 见状,松哥又继续说道:“你已经告诉过我们,你被人跟踪,还报过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 甚至我们现在上门,问起你在网吧待一夜的事儿,你还是语焉不详的,直到现在,原先通宵的理由站不住脚,你才说你那会儿也还被人跟踪着。” 说到这儿,松哥一摊手,道:“说实话,我不能理解。你到底有什么顾虑呢?被人威胁了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你说清楚,我们才好帮你把给些给解决掉。” 她还是低头沉默。 见状,松哥轻轻碰了碰祁渊。 祁渊立刻会意,轻声说:“华女士,有一点还请你明确,你……” “我姓宁,叫宁华音。”宁华音指了指自己,说道:“所以……我不叫华女士。” 祁渊一噎。 松哥扶额,让祁渊来唱白脸扮小人还真是个错误。 “抱歉,口误。”祁渊摆摆手,又若无其事的说道:“宁女士,别忘了,命案发生在你租住的房子里,而你现在讲述起这些事儿来又语焉不详的,这让我们不得不怀疑你与这桩命案是否有什么联系。” 宁华音挑眉:“所以你要审讯我了吗?” 祁渊又是一噎。 奇了怪了,为什么自己上场,这宁华音就如此呛人,而松哥发话的时候她又温顺腼腆的很? 就算自己的亲和力远不如松哥,也不至于这样吧? 因为自己喊错姓了? 无奈之下,祁渊只好也拉下脸,面无表情的沉声说道:“审讯不至于,但至少会重新评判你与本案的关系,你这般不配合,明显的有所保留,只能扩大我们对你的怀疑。” “那我也没办法。我有不在场证明,这一个月以来的行程我统统都可以提供,要查我手机通讯记录、银行流水也没关系,网约车司机还有我昨天开黑的朋友你们也统统都可以去联系,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撒谎。” 宁华音情绪开始激动起来。 “宁女士,请别激动。”松哥不得不打圆场,说道:“说实话,你的不在场证明我们验证过,确实成立。我这位同事也没有别的意思……” “嗯。”宁华音立刻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对松哥说道:“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我向你道歉。” 祁渊:??? 他忍不住捏了捏自己下巴,陷入沉思。 “我没有得罪过这位宁华音吧? 我的颜值也没到让人看一眼就冒火的程度吧? 虽然天天被苏队黑,但我分明记得,先前他要那个谁女装的时候还说我长得还是蛮清秀的…… 不是我自恋,我颜值至少在及格线以上的吧? 所以这宁华音咋回事儿啊?” 这时,宁华音犹豫一阵,又说:“赵警官,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说,不知道……方不方便?” ------------ 第258章 误会 祁渊微微皱眉。 很明显的,他感觉到自己被针对了。 这让他很莫名其妙。 不过祁渊也没说什么,只看了松哥一眼,见他轻轻点头,他便站起身笑着说道:“房间里有点闷,我出去喘口气,你们聊。” 松哥嗯一声,又给祁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走远,就待在门口,如果有什么意外或者听到啥异常响动的话立刻进来。 当警察的,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祁渊会意,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便出了门,踏踏踏的往远处走去,尔后又蹑手蹑脚的摸了回来,被靠着墙,竖起耳朵。 房间里头依旧在沉默。 松哥瞧着宁华音,并不出声催促,只是身子也微微绷紧,暗暗戒备。 他得预防着宁华音搞些小动作。 另一方面,只有一名刑警在场,取得的各类证据也是无效证据,这会儿留在原地问话,只是为了找到方向往下侦查而已。 他有预感,如果宁华音不是打些什么鬼主意,而是真的有话要说的话,恐怕是相当重要的线索。 虽然他也不明白宁华音为什么要把祁渊给支开。 过了良久,宁华音终于有了动作,她点了根女士烟,闷闷的抽起来,但还是不说话。 松哥微微皱眉,左右撇了撇,见门窗都是开着的,再加上宁华音抽烟也过了肺,那么在烟里动手脚害他的可能性便不大…… 他承认自己有些过敏,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有,但这会儿再怎么命案也不为过。 于是他也摸出自己的烟点上抽了起来。 一根烟抽完,宁华音又喝了半瓶水,再次点上根烟,才终于开口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跟你一块来的那位警官,我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松哥轻笑:“他是祁警官,你见过也正常,别看他年轻,从警时间也算不上多长,但却是屡破奇案,屡立奇功,是我们警队里不可或缺的精英,各种表彰会都上过好几回了,你说不定在新闻上见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华音摇头,淡淡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跟踪我的人里,或许有他。” 松哥一愣,尔后摇头失笑:“你开什么玩笑?他跟踪你?” “我就说你肯定不信。”宁华音抿抿嘴,说道:“但我真的看到过他。可惜我也没有证据,没拍张照片录个视频什么的。” “你在哪儿看到他的?”松哥皱眉说。 “罗浮山。”宁华音笃定的说道。 松哥张了张嘴,又问道:“什么时候?” “就国庆期间吧,那会儿人挺多的,我一开始也没太在意,但爬山爬了不久就猛然发现了他——当时他戴个墨镜,只露出下半张脸,穿着短裤短袖,模样瞧着挺帅挺清秀的,我就多看了两眼。”宁华音说道。 顿了顿,她双眼微微上翻,看向天花板,似乎在回忆,过了一小会儿才接着说:“就那么几眼,让我注意到他了,结果就发现,他跟了我一路,我快走他快走,我放慢他放慢,我休息他也跟着休息。” 门外,祁渊忽然扶额,脸色瞧上去有些尴尬。 而松哥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宁华音立刻道:“难道他真的在跟踪我?又或者……我误会了?他其实是在我报案后你们派出来暗中保护我的人?” 显然,宁华音是个思路十分发散的姑娘,脑补力非常强。 “抱歉,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说不准。”松哥摇了摇头,说道:“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儿,给你一个交代。” 宁华音咽了口唾沫。 此时松哥捏捏下巴,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又过了小片刻后,他才说道:“这里头或许真有什么误会,不过你别担心,小祁他根正苗红,思想觉悟也很高,不存在什么坏心思。” “……”宁华音还是戒备,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也觉得他有可能是在跟踪我咯?” 松哥挑眉,这宁华音是怎么理解自己这段话的? 他只好说道:“我个人可以为他作保,他不可能干对你不利的事儿,他是根正苗红的刑警,行的端做得正,对得起肩上的衔章,对得起脑袋上的警徽。 这里头或许有什么误会,但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儿原原本本的调查清楚,还你一个交代。” “要多久?” “你不介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把他喊进来……” “不,我介意。”宁华音缩了缩脖子,说道:“我害怕。从认出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心里毛毛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松哥若有所思。 接着宁华音又说:“所以关于我被人跟踪这事儿,我只提了几嘴,根本不敢说细节,就怕传到他耳朵里,会对我不利……我真的……怕得很。 昨天你打电话跟我说可以住在你们支队里的时候,我很兴奋也很心动,但回过神我又很害怕,怕正好落在他手里。” 随后她又深吸口气,说道:“我好不容易才确定,赵警官,你应该是一位好警察,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的,对吗?” 松哥双眼眯起,嘴角微扬,温和的一笑,说道:“当然啦,我是人民警察啊。”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另外……或许是巧合,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祁警官的老家就来罗浮山附近,十几公里路,而且国庆他休假回老家了,说不定正好去爬山。” 听了这话,宁华音忍不住抬起脚,抱住自己的膝盖。 松哥这一番话让她更加惶恐了,似乎已经认定,跟踪自己的就是祁渊。 至少跟踪自己的诸多人之一中有祁渊。 见状,松哥安慰几句,并连连保证绝不会让人伤害她,才让她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赵警官,”宁华音又咽口唾沫,说:“你知道吗,刚刚那位祁警官说话的时候,我就想到他跟踪我,我怕急了,总觉得他是在暗示我什么,警告我什么…… 害怕之余,我又忍不住生气,忍不住故意用强硬的语气去回怼他,他会不会生气了,恼羞成怒,对我……”2020 “放心吧,不至于的。”松哥笑笑,随后拍拍胸膛说道:“我像你保证,绝对帮你看好他,就算他真的想对你不利,我也让他绝对没机会,这样总该行了吧?当然,我也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对你不利的,除非你犯了罪。” “我没有。”宁华音立刻说道。 “那不就行了。”松哥微笑。 宁华音又缩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他会不会派小弟来对付我?” “噗。”松哥忍不住笑出声,然后摇头说:“放心吧,他没有小弟。” 随后松哥便站起了身,又说: “好了,大概情况我基本明白了,我这就去查证此事真伪,给你个解释和交代,你先好好歇息吧。 记得把防盗链拉上,房门在里头锁好,除了你父母和我之外,谁来都别开门,中午我给你带饭——这样应该能让你安心些了吧?” 宁华音咬着下唇,轻轻点头,说了声好。 她倒没有因为恐惧而强行把松哥给留下来。 于是松哥便起身,顺手拿起烟灰缸将里头的烟灰烟蒂倒进垃圾桶,把烟灰缸放回原地,便转身离开了。 并顺手带上了门。 听动静,宁华音立刻扑到了门边,将门反锁,并拉上了防盗链。 松哥抿抿嘴,看向祁渊,指了指走道尽头,便往那儿走去,随后又点了根烟,才说:“你都听到了吧?” 祁渊嗯一声,点点头,觉得心塞塞的,忍不住从松哥烟盒里也摸出一根来点上。 “这个小姑娘,可能有点被害妄想症,你不要太介意。” “看出来了。”祁渊点点头,吐出一口烟雾。 他有一阵子没抽了,而且松哥的烟味道比较重,几口下来有点儿上头,忍不住又晃了晃脑袋。 见状,松哥笑笑,没急着问话。 过了一小会儿,寻思着他应该差不多缓过来了之后,松哥才问:“那么,怎么回事儿?” “咳咳,就像你猜的那样,我确实约着三五个朋友去了趟罗浮山。”祁渊挠挠头,脸色有些尴尬道:“而且……理论上应该确实碰到了宁华音——先前没注意,刚听她说了才想起来。” 松哥挑眉:“你跟着人家小姑娘干啥子?” “一开始是觉得这是道别致且靓丽的风景线。”祁渊干咳两声:“那腿忒白,典型的漫画腿。” 松哥无语:“所以你就追着风景线一路走哇?” “这不挺正常的吗。”祁渊挠挠头,“反正大家的目的地也都是山顶,她走的也不慢,保持那个节奏正好。” “你怕是把人家小姑娘给吓死了。”松哥翻了个白眼。 顿了顿,他又捕捉到祁渊刚刚那句话里的关键词,便立马问:“等等……一开始?那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还有一些人在跟着那姑娘,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和我一样只是单纯的追着风景走的。”祁渊说:“但慢慢的我发现他们表现不太对,眼神和形态有些奇怪,还略微有点心虚的亚子。” “然后呢?”松哥微微皱眉。 难不成说,这宁华音果然被人跟踪了? “我就暗暗留意了一下,结果发现是我想多了,那些人是短视频平台搞街拍的。”祁渊说道:“虽然不知道为啥他们表现的鬼鬼祟祟还很心虚,但既然不是偷拍什么,而是端着相机手机光明正大的拍摄,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松哥若有所思,又问:“再然后呢?” 祁渊摇头:“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其实跟着走一段路之后我就没啥兴趣接着跟了,她腿确实好看,背影完美,但也就那样,看两眼有意思,看久了也审美疲劳。 再加上确定她后边跟着的那帮家伙只是在拍摄,没什么继续跟下去的必要了,我就领着朋友们超过了她,没再继续跟着。” “你那几个朋友没发现什么异常?”松哥又问。 祁渊摇摇头:“没,都我发小,没心没肺的,应该是没看出问题来。” 顿了顿,祁渊又补充道:“而且当时我是在背后跟着的,所以对她背影还算熟悉吧,但正脸也就瞥了两三眼,印象不深刻,所以开始还没认出来。” 松哥思忖片刻,问道:“你觉得这话说出来那个宁华音会信吗?” “难说,恐怕不会吧。”祁渊挠挠头,道:“而且就算信了,恐怕也会把我看做那种变态猥琐的尾行痴汉。” “确实挺猥琐的。” 祁渊:??? 半晌后,祁渊才无语的说:“松哥你变了,你以前不会扎人心的。” “人都是善变的。”松哥微笑,然后说:“这样,隐藏你一开始尾行她的目的……” “能不能换个词。”祁渊嘴角抽搐。 “一开始不是你自己提的吗?”松哥眨眨眼睛,尔后摆摆手:“行吧,换一个就换一个。 我相信你是抱着单纯的‘欣赏风景’的目的跟着她,但人家女孩子恐怕不会相信,尤其她还有一定的被害妄想症,而且已经对你产生了浓浓的怀疑。 所以隐藏你最开始‘欣赏风景’的目的,直接说你发现有人跟踪她,于是刑警的职责让你跟了他们一路,想搞清楚那些人想做什么,最后发现他们只是在进行正常的拍摄工作,才放下心来,随后离去。” 顿了顿,松哥又说:“这也不算撒谎,只是有所保留,总之先安抚下她再说吧。至于荀队苏队那边,你最好写个报告,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跟他们讲清楚了,免得后续引起什么麻烦。” 祁渊咽了口唾沫,忽然有点心虚:“不会有什么恶劣影响吧?” “放心不至于,”松哥微笑:“又不是干啥伤天害理的事,瞧见漂亮姑娘顺路跟了一段这种事儿谁没干过似的。” 说到这,他抬起手拍拍祁渊的肩膀,又道:“说不得,他俩还会相当欣慰呢,你小子终于长大了,都学会欣赏女孩了。” 祁渊翻个白眼。 ------------ 第259章 猜测 果然不出松哥所料,祁渊打电话将这事儿汇报给荀牧和苏平后,他俩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听口气好像反而还挺欣慰的样子。 随后荀牧交代,这事到此为止,他们几个知道就行了,对外必须统一口径就说祁渊是发现那几个拍摄人有些异样才暗中跟着宁华音,直到确认那几个人没有危险才离去。 跟着女孩儿走了一路这事儿虽然没什么,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会对祁渊造成巨大的舆论压力。 总有那么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喜欢断章取义,扭曲是非,挑拨矛盾,不得不防。 挂断电话,祁渊沉默良久。 松哥有些纳闷的问道:“怎么了?后悔自己跟了那宁女士一路啦?” “不是。”祁渊摇摇头说道:“总觉得你们反应很奇怪……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哈哈哈,没有的事儿。”松哥拍拍他肩膀,然后一扬下巴,迅速转移话题说:“咱们再去和宁华音聊聊?” “去吧,早点把误会开解了,还有什么线索也让她尽快提供,别因为顾虑这顾虑那的不敢说。”祁渊说道。 于是松哥便回到了宁华音的房间门口,没按门铃,直接给宁华音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宁华音开门,满脸喜色,显然和松哥待在一块儿她还是有安全感的。 但很快她又看到祁渊,脸色不由微微一僵。 “你好,大概事情经过已经调查清楚了。”松哥微笑道:“我们就在这儿说,还是进去讲清楚?” 宁华音脸上立刻浮现出不信的神色——短短几分钟内就查清楚,也难免她会怀疑。 但犹豫一阵后,出于对松哥的信任,她还是说道:“进来说吧。” 说完她便后退了两步,请松哥和祁渊进了房间。 落座,松哥便笑着说:“这其实是一场误会。我这位同事当时确实也去了罗浮山,你并没有认错人,但他并非是尾随你,而是保护你。” “保护我?”宁华音愕然。 “他看出了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尾随你,出于刑警的责任,便立刻暗中跟了上去。”松哥说道: “结果跟了一阵子,发现他们只是在拍摄,并没有什么威胁与危险,便离开了。你仔细想想,他跟着你的时间也并不长吧?” “拍摄……”宁华音张了张嘴,尔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难看下来,咬牙切齿的说道:“原来又是这帮家伙,他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噢?”这下轮到松哥诧异了,忍不住问道:“你认识他们?” “当然认识!”宁华音说道,跟着又皱眉抿嘴,轻轻摇头:“也不能说认识吧,但反正……简单说,我受到这帮家伙的袭扰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能具体讲讲吗?”松哥立刻问道。 “简单说,在大学毕业前,我是个博主,小有名气,也靠此有了还算不错的收入。”宁华音颦眉道:“主要就发布一些绘画的作品,另外我学过舞蹈,偶尔也会跳上一段发上去。” 松哥轻轻点头。 “然后就引来了这帮家伙。”宁华音厌恶的说:“也不知道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就和狗仔似的,开始扒我的生活。 一开始他们只是偷拍我出行,我虽然不舒服却也还能接受,后边就越来越过分了,甚至通过无人机偷拍我在家里的生活起居,更过分的是,还在我家里安装了监控。” 顿了顿,她补充说道:“因为拍摄需要,我大二开始就不住宿了,在外头租房子住,和一位自由职业的摄影合作,我就负责采景、画画、跳舞,背着画板到处跑,她负责拍摄、剪辑、调光等等。” “报警了吗?”松哥立刻问道。 “报了,可惜不了了之。”宁华音轻叹着说:“我现在也不知道那摄像机是谁、用什么法子安装上去的,安装了多久才被我发现,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被拍了一些很私密的画面,流传到了网络上。” 松哥将这些信息统统记了下来。 宁华音则继续说道:“我搬了好几次家,换过好些回锁,可是没用。我还怀疑过跟我合作的那位摄影师,但后续搬家他并不知道我的地址,我都和他约的我学校门口见面,所以应当也不是他。 后来,我只能重新搬回到宿舍,这才好了些,因为宿舍到处都是监控,我估计他们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过分,可一旦我出门,还是会有许多人躲在暗处跟着偷拍。”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攥拳,用力挥了挥手,说:“你们也都看出来了吧?我现在神经敏感的很,有被害妄想症,就是这帮人给逼的。 大四那年,因为要实习,再加上这帮家伙烦不胜烦,最后逼不得已,我只好放弃了这个我很喜欢的职业,并在大学毕业后独自来到了这个省份,辗转各个城市考试,最终考上了余桥。 但我没想到,就算这样,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他们……艹!” 宁华音是真的气急了,忍不住骂了脏话。 “你都是独居么?” “嗯,独居。”宁华音颔首道:“我也找过那种治安非常好口碑特别棒的小区,但……没用,那帮家伙,神出鬼没的。” “独居女孩子,碰到这种事儿,是难免担惊受怕。”松哥轻声说道。 这时,祁渊忽然坐直了身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宁华音问道:“宁女士,问个问题——你刚刚说,你在山城的时候,搬过几次家,但每次搬家后不久家里就安了摄像头,是吗?” 宁华音点点头,并补充道:“都是那种很小的针孔摄像头。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进来的,我分明每次搬新家都会换锁,而且出门回家都会小心翼翼的把门反锁好,哪怕只是去扔个垃圾。” 祁渊颔首,接着问道:“你每一次都报案了么?” “都报案了。” “当地的民警同事到你家勘查过么?”祁渊又问。 “看过,但都说没有撬锁痕迹,房间内也没找到其他能证明有人进来过的证据,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宁华音说道,随后又补充:“我家里放了好些立案回执,回头你们可以瞧瞧。” 她似乎喜欢这种说话模式,先巴啦啦讲一大段,末了又补充一句重点。 “这就奇怪了。”松哥皱眉:“山城那边的同事,在负责方面在全国都是名列前茅的,口碑相当不错,就算有少数人混日子,也没理由次次都没结果才对……” 宁华音抿抿嘴,说:“他们讲了,说作案人的手法相当高超,他们没能分析出具体的作案手法。最后一回甚至都闹到那什么……哦对,闹到刑侦支队去了,因为嫌疑人屡次作案嘛,结果还是没有结果。” 松哥若有所思,随后又将这条线索记下。 祁渊则问:“那么,在你搬家之后,发现家里有摄像头报案之前,你在家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宁华音摇摇头说:“我因为他们患上了被害妄想症以后,就变得特别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我惊醒,平日里根本就睡不熟。 但很奇怪,他们从来没对我做过什么,也没有东西失窃,就只是单纯的按针孔摄像头。” 祁渊若有所思,也翻开笔记本在上边记录了几道,然后问:“关于跟踪偷拍你的这些人,你有没有怀疑对象?” “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宁华音再次摇头,片刻后张了张嘴,又问道:“该不会……这段时间跟踪我的家伙,就是那帮人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做深入调查,尽快将这事调查清楚。”祁渊保证道。 随后祁渊又就这她被人跟踪的事儿询问几个问题,得到了她某视频平台的用户名,祁渊便结束了问询,松哥再次嘱咐她锁好门,便与祁渊一块离开了。 出了宾馆,祁渊始终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松哥同样如此,若有所思的模样。 等回到支队,松哥才再次开口问道:“小祁,你说,本案凶手,会不会就是冲着安装针孔摄像头去的?也即是先前提出的那个猜测,凶手的目标是宁华音,至于受害人遇害,有一定的偶然因素在。” “先不论这个,”祁渊摆摆手,说:“我有另一个想法。” “噢?”松哥一愣,说:“我看你一直追问入室以及摄像头的事儿,还以为你从这些事件当中找出了与本案凶手作案手法之间的联系呢。” “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慢慢的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祁渊皱眉道:“首先是她被人肉、跟踪乃至于被接连不断的入室安装摄像头这事儿。” 松哥挑眉:“你说。” “松哥,你不觉得太夸张了么?”祁渊皱眉道:“虽然她有二十多万关注量——我不太懂这个平台,也不知道这二十万关注意味着啥——就算她小有名气吧,还能火得过李子柒不成?” 松哥:??? “李子柒家里也被安装过监控,也收到过无人机的侵扰,但没到宁华音这么夸张的程度,凶手一次次作案,她一次次报案,当地同事一遍遍勘察,结果始终一无所获。” 松哥皱眉:“万一人家就碰到了一两个狂热粉丝呢?” “所以第二个问题就出来了,狂热粉丝,都‘狂热’到了一次次到她家里安装摄像头的程度了,还对她秋毫无犯,你觉得可能吗?别的不说,以我的经验按理至少应该摸走几条丝袜几套内衣裤什么的吧?” 顿了顿,祁渊又道:“还有,她也说自己大四的时候就不再运营这个号,放弃了这个工作,怎么,那帮狂热粉还能孜孜不倦的袭扰她袭扰到现在,好些人一直跟在她屁股后边天天拍她,且她走到哪他们跟到哪? 说难听点,别说是她了,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当红小花,一年下来没任何作品没有半点曝光也就没人记得她了。” 松哥翻开笔记本瞧了起来。 祁渊又接着说道:“最后,她说自己有被害妄想症,我们先前观察后也觉得她太过敏感了。但…… 我不认为一个被害妄想症患者,会在旅游期间发现自己一直被人跟踪的情况下,还有心思继续硬着头皮玩下去,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玩一遍。 而且,她分明那么敏感,发现了有人在跟踪她,以至于‘误以为’我也在跟踪她,但偏偏那帮家伙那么明显的‘偷拍’,她却始终没注意到,刚刚我们说出来的时候她还一副非常惊讶的模样。 再有,她对我的‘怀疑’与‘戒备’,还是太过流于表面,表现的太夸张了,在我看来很不自然,刻意的痕迹非常重。 还有松哥你开始和她说,调查清楚了我‘跟踪她’这事儿的时候她还满脸不信,但一和她解释,她竟然立刻就信了。 即使我说出了有人在她后头一路跟着拍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但对于一个‘敏感’、‘多疑’的被害妄想症患者而言,也不该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我的话吧?” 松哥啪的一声将笔记本合上,问道:“所以?”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所谓的狗仔、跟踪、偷拍等等,乃至于所谓的被害妄想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祁渊淡淡的说道:“为了红,有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有个逻辑问题,”松哥看向他,问道:“那她为什么至今都还不重新开播?如果是为了红,当这个话题炒到一定热度,引发了一定舆论关注后,她就应该重新找个借口开播,以收获大量粉丝才对。” “这我就不清楚了。”祁渊摇头说道:“等我再琢磨琢磨。可能是因为学业及备考抽不开时间,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重新上传作品了。” 随后他也翻开笔记本看了两眼,继续道:“另外关于这桩案子,我也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松哥侧目:“你说。” ------------ 第260章 自导自演 “就是松哥你刚说的。”祁渊道:“凶手对宁华音存在某种狂热到无理智的感情,但他的手法,或者说灵感思路……或许,恰好来源于宁华音对外宣传的,不断被人入室安装摄像头。” 顿了顿,祁渊转过身,继续说道:“他从这些事件当中,得到了许多错误的信息,比如对我们警方的办案能力产生了错误的认识,从而下定决心决定入室。” 随后他又摇摇头说:“当然这只是个猜测,而且这猜测也没什么意义,先放一边吧。” 松哥笑笑,点点头:“我和山城那边的同事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印证下宁华音说的是真是假。” “好。”祁渊颔首说道:“那我去技术队,请高哥帮忙查查宁华音,包括她被狗仔缠上的这些事儿,也都查查。” 想了想,松哥说道:“别忘记让他重点盯盯可能流出的私照——如果真如宁华音说的那样,她家里经常被安摄像头的话,恐怕各种私照乃至视频绝对少不了,而如果什么都查不到,也能侧面印证这起事件就是她自导自演。” “所以……”苏平的声音忽然从他俩身后传出:“如果所谓的被跟踪、不敢回家等等都是自导自演的话,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草苏队!”祁渊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问道:“吓死人了,苏队你啥时候来的啊,神出鬼没的。” 苏平挑眉说:“跟了你们有一路了,你们聊得我基本都听在耳朵里。” “那我刚刚回头咋没看见你?”祁渊纳闷道。 “那鬼知道你了。”苏平耸肩,然后又说:“好了,言归正传,如果这一切都是宁华音自导自演,又意味着什么?与本案有什么关联?” 祁渊揉揉眉心,思忖了一会儿后,摇头道:“抱歉我一时半会想不到。” “如果没有关联,就别在这条不知通不通的路上耗费太多时间精力。”苏平摇头说道: “自导自演这种事儿,交由道德谴责就好,咱们没必要深入,警力条件也不允许咱们深入,浪费在这事上——当然报假警占用警力资源这种事是铁定要追究责任的。但现在还是以调查这桩命案为主。” “懂了。”祁渊抿抿嘴,说:“那关于这条线索就暂时先放……” “也没必要全放,你们刚刚提的两点可以照常进行。”苏平说道:“但到此为止就差不多可以打住了,基本确定宁华音是否在扯谎就够。 这样咱们也算是进退有据,不至于浪费多少精力,而且万一发现她自导自演扯谎的事儿与本案有关,也可以迅速调整方向,立刻沿着这条线索继续展开调查。” “嗯。”松哥颔首说:“当务之急还是尸源,尸源明确之前,各条线都可以试着查一查,有突破就继续没突破就放弃。但尸源一旦确定,就得集中精力投入这上边了。” “就是这个理。”苏平颔首说道:“各忙各的吧,戴好对讲机注意随时听指挥。” “好。” …… 中午,十二点。 祁渊、松哥和小高在食堂碰了头,一边吃饭,一边谈事儿。 小高率先说道:“我长话短说啊,确实找到了宁华音被狗仔缠上的事件话题,也确实发现了宁华音居家的视频,但是…… 简单说,太克制了,不像是在宁华音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拍的。不只是我,评论下也有不少说拍的比较假,不过无一例外他们都被怼的相当惨,再加上宁华音贴出过立案回执,一下就让这些事儿成了实锤证据。” “其实立案回执只能作为她报案且当地同事受理案件的证据,不能说明她被人在家里安装监控这事儿是不是演的。”祁渊接话说道:“可惜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这点。 不过,估计早晚有一天,立案回执的效用搞不好要和律师函差不多了,动不动就律师函警告,立案回执明证的。” “那还是不太一样。”松哥摇头说:“律师函可以乱发,案子不能乱报,恶意乱报案假报案要负责的。” 小高听着他们讨论,默默低头吃鱼、吐刺。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讨论的差不多了,又把目光落在小高身上,小高才继续说:“另外所谓的停播我也查了下,这事情不太简单。” “噢?”祁渊立刻问道:“怎么个不简单法?” “她有几支舞蹈还有几幅画尺度比较大,涉嫌违规,被下架了。”小高说道:“然后她才删除了去年十二月以来的视频,并在删除后的‘最新’的视频下边说不堪其扰放弃录制,决心考编制以后过踏实日子。” 祁渊微微皱眉,立刻翻出手机仔细瞧了眼,发现这话的最后编辑时间确实是在大约两个月前。 思忖片刻后,祁渊便问:“所以这‘最后编辑时间’,并非是她两个月前修改过公告,而是她当时才发的消息?” “对的。”小高颔首说道:“宣布无期限停摆视频更新,但话里行间又说调整好心态以及工作稳定后会回来继续更新,舍不得粉丝们……这里头肯定有东西。” 祁渊捏捏下巴。 小高又接着说道:“大尺度的视频也有些,比如去洗澡的视频。这就更假了,明明在卧室就脱了衣服,但却还穿着内衣裤走进浴室;明明浴室里也有监控,但浴室内监控拍到的只有刷牙洗脸之类的视频。” 顿了顿,小高又补充道:“总而言之,我不说查遍了全网吧,但只要真的有关于她的过线的视频,我肯定能找到,但没有,半点都没,一点过线的内容都不存在。” “所以基本可以确定宁华音这事儿,是在自导自演博眼球了。”祁渊轻叹口气,说:“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就不能踏实一点呢,成天搞这些邪门歪道……” 感慨一句,他又看向松哥,问道:“松哥,山城那边的同事怎么说?” “联系上了,倒是和宁华音说的差不多,宁华音确实在多个派出所都报过警,也电话报警过几次,但始终无法找到入室安装摄像头的人。 他们其实也怀疑过宁华音是在自导自演,但没有证据,那些针孔摄像头如何来的暂时也没有线索,宁华音与合作者隐藏的都挺深。” “视频呢?”祁渊问道:“那些非法拍摄到的视频,查过么?” “查过,没有痕迹,嫌疑人来回翻墙。”松哥说道:“查倒是能查,但有点不太值当。 山城那边前段时间热得很,人心复杂,聚众斗殴、口角杀人之类的案件发案率在抬头,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工作又在展开,警力挺紧张的,他们抽不出功夫去详查。 所以宁华音最后一次报案之后,便有兄弟故意借着‘闲聊’并不小心让他听到的方式,侧面表明了宁华音可能是在报假警的可能,又将这种可能性给暂时否了,并说出报假警的代价。” “然后呢?”祁渊问道。 “然后就没再发过这事儿了。”松哥耸耸肩:“宁华音再也没报过警,这也能从侧面证明这些事果然是她自导自演的。” 小高皱眉:“那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被她耗费了这么多的警力、人力物力。” “没,”松哥摇头道:“别忘了当地派出所同事可都立案了,只要闲下来腾出手,随时都能查,虽然后续调查起来难度确实会增大不少,但只要他们下定决心,总能查清楚的。” 说着,他往嘴里扒拉进最后一口饭,嚼两下咽下肚后,又接着说:“不过当地同事得知宁华音考中了老师,并且已经进入了公示阶段,就决定立刻对此事展开调查——不能让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混入教师队伍。” 祁渊轻轻点头说道:“支持。确实不能让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混进去。” 小高耸耸肩:“那要误会了人家,又把人家给薅掉了……” 松哥看向小高问道:“这么多线索摆在眼前了,还能是误会吗?” 顿了顿,松哥又说道:“回头有精力有条件的话,给她做个精神鉴定吧,就像小祁先前说的,我现在也怀疑她的被害妄想症只是伪装。” “人家不配合怎么办?” “不配合的话,也同样显而易见了。”松哥轻笑:“正式专业的心理量表题目可不少,而且关键还在于其中的置信区间,这才是量表最主要的部分,而不像很多网上流传出来的量表,只有题目和分析而没有置信区间,毫无意义 有了置信区间的存在,乱填或者弄虚作假,都会被视作无效问卷,需要重新评估;再结合问询以及一些生理体征检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小高轻轻颔首,然后说道:“那我们给招聘单位发个消息,打个传真过去,让取消宁华音的录用资格?” 松哥抿抿嘴。 事到临头,他忽然有点下定不了决心,犹豫一阵,才咬咬牙点头道:“等会儿我会和相关单位联络。” 此时吃最慢的小祁也搞定了午饭,便起身端起餐盘说:“走吧。” …… 将事情都逐一办完,便差不多快一点了。 祁渊睡了个午觉,一点半便起身洗脸,正好见到松哥也在洗漱,便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松哥吐掉漱口水,说:“宁华音的父母到了,正从高铁站赶过来,我让他们直接去宾馆那儿和宁华音汇合。” “你要过去吗?”祁渊问道。 “嗯,过去一趟。虽然基本确定这个宁华音嘴里没几句实话,但现在不宜节外生枝,还是以稳住她为主——毕竟凶手大概率还是冲着她去的。”松哥说道: “而且她那位合作摄影师的联系方式,她始终没给,每次提到就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我觉得有点问题,得尽快弄到手。” 祁渊听到这儿,忽有灵感如同一道雷霆般在他脑海里迅速闪过,可惜灵感转瞬即逝,他没能抓住,不由皱起眉头,但不论他脑子如何转动,那道灵感都始终不再出现。 “怎么了?”松哥拿毛巾擦了擦嘴角,问道。 “有了点灵感,可惜没抓住,丢掉了。”祁渊轻叹口气,尔后说:“那我跟你一块……” “不,这次我和方常去。”松哥微笑道:“苏队找你,让你醒了就过去一趟。” 祁渊张了张嘴,尔后点点头,拿起自己的漱口水迅速将口腔清洁一遍,又用凉水再次洗了把脸,拿毛巾擦干,整理整理着装,便出了休息室往苏平的办公室跑去。 苏平办公室门大开着,祁渊看了眼,就见苏平正趴在办公桌上,估摸着应该是在休息。 犹豫一阵,祁渊还是轻轻叩了叩门。 苏平猛地坐起来,双眼微微一眯。 祁渊见状,赶紧喊了声报告,苏平便抬手让他进来。 此时苏平额头处红了一片,配着他一副国字脸,瞧着有种意外但带感的反差萌。 祁渊赶紧转移目光,并主动开口问道:“苏队,你找我?” “嗯。”苏平轻轻点头说:“等会儿你跟我一块去趟平宽县。” “又去平宽县?”祁渊挑眉。 不久前那儿出的大案子还历历在目,印象深刻,而且当时他还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多少受到了些冲击,对那个地方有点儿过敏。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受害者是平宽县人?” “嗯,但不能完全确定,咱们带上几个兄弟过去一趟,收集收集线索和证据,比如做个亲子鉴定之类的,以确定受害者身份。”苏平说道。 祁渊皱眉,如果只是为了获取这些线索与鉴定材料的话,让当地的同事送过来就是了,或者让嫌疑人家属来一趟也并不麻烦,真要过去调查,也大可等确认了之后再动身,免得白跑一趟。 真的要去,也不需要他亲自跑,派个兄弟去一趟就是了。他要负责的事儿多着,没太多时间浪费在来回路上。 但苏平此时却隐隐在摩拳擦掌,似乎对这次平宽之行十分期待。 难不成,平宽县还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或者说他另有目的? ------------ 第261章 家属 见祁渊忽然皱眉后就一言不发,苏平不由问道:“怎么了?” 祁渊回过神来,犹豫一阵后问道:“苏队,这次去平宽……目的怕不仅仅只是调查这桩案子而已吧?” 苏平不答,十指交叉相叠托着下巴,淡淡的问道:“你去不去?” “去。”祁渊不假思索的说道:“但总得知道具体去干啥吧,我也好做点准备。” “不需要你准备什么,带上洗漱用品和两套换洗的衣服就好了。”苏平摇头说道:“顺利的话,今晚就能回来,但要不顺利的话,可能得在平宽住个几天时间。” 祁渊又问:“荀队去吗?” “老荀要跟着一块儿去了,谁坐镇支队?”苏平翻个白眼:“别啰嗦,收拾收拾行礼准备走了,我在停车场等你。” “就咱俩?”祁渊问道。 “还有老凃。”苏平摆摆手:“快去!有什么话路上再说。” “哦。”祁渊只得点点头,转身收拾衣服去了。 也不用怎么收拾,戴上一套执勤服,两套便服就够了。 嗯,身上的常服也得换下来——常服帅归帅,跑起来总归不如执勤服方便舒服,何况平宽还多山,更不方便了。 五分钟后,祁渊拖着小行李箱来到停车场,就见苏平一手倚着车门在那抽烟,同时给车内通风。 这时节虽然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不像之前那般燥热,但车在太阳底下烤了一上午,车内依旧是个火炉,不降温没法坐人。 SUV的后备箱也开着,祁渊和苏平打个招呼,便将自己的行李箱扔上去,然后问道:“凃主任呢?” “马上来。”苏平说道。 祁渊哦一声,走到边上站着。 不久,他发现苏平时不时的看他两眼,不由有些纳闷,问道:“怎么了苏队?” “什么怎么了?”苏平别过头,说道:“没有的事儿,别想太多。” 祁渊又皱了皱眉。苏平这两天着实奇怪的很。而且现在看来,这些异常表现似乎和他有关。 难不成是祁老又想见他一面? 他很快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凃仲鑫也拉着行李箱走了过来,远远地便对着祁渊和苏平招了招手,然后笑呵呵的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等很久了吧?” “没,一根烟都还没抽完呢。”苏平笑笑,接过他的行李箱放进车里头,然后说:“车里头还很热,温度没降下来,先聊两句吧?” “行。”凃仲鑫点了点头,也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吐口烟雾,又抬起手遮着额头看了眼天空,说:“真的是一年比一年热啊,这都十月份了,前几天还下了大雨,还是这么……” 说着他又看向祁渊,嘴角一抽:“小祁你也是牛批,大中午的,三十度天硬是能把这外套穿身上。” “我觉得还好啊。”祁渊眨眨眼睛,纳闷道:“我午休还要盖被子呢。” “身体虚。”苏平弹弹烟灰,接话说:“年纪轻轻的,还是个男生,身体还这么虚,得好好补补了。” “熬夜熬的。”凃仲鑫说道:“这人熬夜熬多了,尤其早一天晚一天的特别不规律的话,身体就容易虚,畏寒,关键不仅仅是补,还得……算了,你这柯南体制想调整作息也是有心无力,还是菊花枸杞肉苁蓉补起来吧。” “肉苁蓉……”祁渊嘴角一抽:“是不是混了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进来?” “没有,认真的,肾你也得补补。”凃仲鑫说道:“不过也不能乱补,回头我给你点单子吧。” “行啊,谢谢凃主任了。”祁渊笑笑,没有拒绝凃仲鑫的好意。 苏平撇撇嘴,又抬手进车里凑了凑,随后点头道:“温度差不多降下来了……上车吧,小祁你开车,我和老凃在车上睡会儿。” “啊?哦,好。”祁渊很快点头,主动绕到驾驶室车门边上,爬上了车,大致调试调试位置,便将车门关上,系好安全带。 苏平递给凃仲鑫一个抱枕,示意他到中排左边把座椅放下小憩片刻,自己则在副驾驶同样放下座椅。 他俩并没有将座位完全放平,只是往后落了些,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了。 见状,祁渊忍不住撇撇嘴,嘀咕道:“说好的有问题路上问……” “嘀嘀咕咕什么呢?”苏平睁开眼睛。 “咳咳,没有没有。”祁渊连连摇头。 苏平又递给他一瓶红牛,他也没客气,咕噜噜干掉,便设好导航出发了。 “车上有话梅,也有口香糖薄荷糖,还有柠檬片,你要开累了就停一下吃两片提神。”苏平又说道,尔后眼睛一闭:“到了叫我。” “好。”祁渊回道。 …… 四十五分钟后,祁渊抵达平宽山脚下的平和乡。 几个月前那桩大案,便是从平和乡里的村民养的狗掏出了一只猴手而展开的。 而这次,祁渊等人的目的地则是平和乡平汉村萝卜寨村民组。 停好车后,祁渊便轻轻拍了拍苏平,又回头喊了凃仲鑫,喊他们起床。 同时车外也有两名民警走过来,瞧了瞧窗户。 那俩人祁渊也认识,之前有过合作,认得那张脸,知道他们是县局刑侦大队的,不过名字就记不清了。 反正不是大队长,也不是几个中队长。 苏平揉揉眼睛,下车,对他们打声招呼,然后问:“人在家里吧?” “在家里等着呢,就等你们来了。”一刑警回道。 祁渊下车,默默的站在边上看着,也不插话。 凃仲鑫则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中摸出个勘察箱来斜挎在身上。 见状,祁渊立刻往车尾处挪了两步,压低声音问道:“凃主任,咋回事?有情况?” “萝卜寨有一户人家丢了老婆,同时七岁的女儿出了车祸,骨折了,青枝状骨折,还有轻度的脑震荡,就在三号傍晚出的事儿。”凃仲鑫说道: “据调查,当时她和她妈在一块儿,她妈找她回家吃饭呢,然后就出了事儿,她妈看车撞来本能的把她推进了田埂里,然后她就昏迷了过去,再醒过来大人就不见了,她在田埂里一直哭。” 顿了顿,凃仲鑫接着说道:“哭的可惨厉了,偏偏她骨折加上脑震荡有很虚弱,声音不大,搞的附近人还以为闹鬼了。 后来还是有个小后生壮着胆子带着手电出来,发现了她,赶紧把她抱起来送回了她家,然后发现她手脚肿的很,又和她爸一块立刻送村卫生站,卫生员瞧了瞧说很可能是骨折,又给送乡医院,做了检查。” 祁渊立刻将这些信息记下来,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失踪的妈妈很可能就是本案受害人了。” “嗯。”凃仲鑫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过来也是给小姑娘再做个细致的检查,确定她受伤原因之类的。” “这些县里法医应该都做过了吧?”祁渊有些纳闷。 “嗯啊。”凃仲鑫说道:“但苏队硬要我来,我手头也没别的事儿了,就跟过来了。” “老凃、小祁!”正这时,苏平忽然喊了他们一声,招招手说道:“嘀嘀咕咕的说啥呢?走啦!” “来咯!”凃仲鑫立刻回道,然后关上后门,示意祁渊把车门锁好,便立刻追了上去。 祁渊也立刻跟上。 “大概情况知道了?”苏平瞥了他一眼。 “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他讲了。”凃仲鑫说道。 “嗯,那再补充几点。”苏平说道:“寨子里的人辨认过受害者的面部还原照,第一反应都她,虽然有些出入,但总体轮廓和大致的五官特点就那样,基本能确定就她了。 对了,她叫吴依妹,三十五岁,种烟户之一,原本是主种烟草的,但因为近些年县里烟厂对烟叶质量的把控标准提高了不少,种植成本提高,赚的没以往多了,规模就收缩了许多,相应的其它农作物就多种了点。” “嗯。”祁渊点点头。 很快便来到目的地——疑似受害人的吴依妹家中。 房子倒是不小,占地目测在一百二十平左右,三层,不过没搞外装修,刷了层水泥完事儿,里头装修也很简单,就贴上瓷砖,没啥胡里花哨的东西。 一楼就是客厅饭厅厨房,瞧着倒是相当宽阔。 但此时这儿也挤了不少人,除了仨民警之外,其余的瞧上去应当都是这户人家的亲戚。 有名面目清秀的小女孩儿坐在一旁,此刻却嘟着嘴,眼睛里泛着泪光,脸上挂着两行明显泪痕,左手左脚还都打了石膏。 “苏队长来了!”很快就有人认出苏平,不由得纷纷围了过来——此刻距离先前侦破的答案不过短短几月,苏平、荀牧、凃仲鑫等几人,绝大多数村民都还认得。 苏平挑眉,抬手虚压,左右看了看,最终目光落在个瞧着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上,问:“你好,你是吴依妹的丈夫——娄忠云么?” “是我。”男子瞧上去有些憔悴,点了点头,尔后忙着问道:“警官,凶手……” “抱歉,暂时还没有眉目,但你放心,我们会全力追查,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苏平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随后又道:“这次过来主要目的是收集吴依妹的生物学证据带回去做鉴定,以确定受害人……” “我妈妈没死!”这时,小姑娘忽然高深说道:“你们撒谎,你们骗人!我妈妈没死!” 苏平抿抿嘴。 嚷嚷了一阵子之后,她又哭着说:“不许查!我不给你们查……” “颜颜,别胡闹。”娄忠云立刻皱眉瞪了她一眼。 “我没有胡闹,他们查到妈妈的DNA,妈妈就真的死了。”小姑娘哽咽着说:“我不要他们查,我不要妈妈死。” 小姑娘还知道DNA。 可惜,如此自欺欺人…… 祁渊叹了口气。 苏平也别过头——他不擅长安慰人,更别说安慰小孩儿。 可惜在场也没个女警,难顶。 小姑娘的哭声很有渲染力,不一会儿,在场的女性眼眶便红了。 她姑姑蹲下身,轻轻的抱着她,小声的安慰着。 小姑娘不一会儿便哭的抽搐了起来。 “乖,别闹。”娄忠云也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说:“听我说颜颜,相信警察叔叔,要妈妈没死,爸爸就抱着你一块去找她,要妈妈真被人害了那我们也不能放过凶手,你说是不是?” “我不要听,妈妈没有死,她会回来的!”小姑娘大哭,哭着哭着似乎牵扯到了骨头上的伤,身子又忍不住蜷缩起来,一边哭一边冒冷汗。 苏平远远看着,张了张嘴,又给祁渊使眼色,示意祁渊上去安慰安慰。 祁渊却比苏平更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说:“让小姑娘这样哭下去也不好,要不喂点镇定?止痛药恐怕也……” “这些都是处方药,我没带,不知道乡镇医院医生有没有开。”凃仲鑫摇头说道,然后便拉来一名家属,让他把小姑娘的药都拿来给他看看。 这时娄忠云又说:“那万一妈妈真的出事了呢?就这么放过凶手让他逍遥法外吗?” “妈妈没出事!你不要乱说!”小女孩情绪激动,尖叫道。 “可如果她出事了怎么办?不抓凶手了吗?不抓住凶手,妈妈心里有苦,有冤屈,她就投不了胎,就变成了孤魂野鬼,会魂飞魄散的。” 女孩儿的哭声忽然一僵,然后又尖叫道:“我不要!” “所以我们让警察蜀黍查清楚好不好?不管是谁,害了妈妈,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你说是吗?” 小姑娘不回答,只哭。 娄忠云又柔声安抚,右手轻轻拍着小姑娘胸口,左手背过身,悄悄对着祁渊等人摆了摆,示意他们自行去调查就好。 想了想,苏平便对凃仲鑫说:“老凃,你在这儿看会儿,小祁你跟我上房间。” “好。”祁渊点点头,和苏平像做贼一样的,蹑手蹑脚上了楼。 房子二楼便是卧室、浴室和洗衣房了,想来这里当能提取出不少生物学检材,足以与受害者DNA做对比验证。 再不行,想办法安抚下小女孩情绪后,提取她的口腔上皮细胞回去做亲子鉴定也可以。 ------------ 第262章 暗示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祁渊眉头一皱,猛地回头看去,便见楼梯上有名瞧上去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女子,正往上走。 似是被他目光吓了一跳,女子脚步一顿,咽了口唾沫,小声的说道:“那个……警官,我是家里的幺妹,见……见你们上来,就……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噢?”祁渊嘴角微微扬起,严肃表情迅速瓦解,转而戴上了相对轻松的微笑,说道:“怎么称呼?” “我……我叫娄修云。”她似乎有些紧张,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 “娄修云女士。”祁渊脸上微笑不变,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尔后便问道:“你们这一辈几兄弟呀?” “三,大哥年纪最大,大姐其次,再下来就是我。”她又咽了口唾沫,才继续说道:“我今年刚毕业,还没找好工作——今年的就业形势太难了,毕业到现在,始终没找到称心如意的。” 她状态慢慢好了些,说话都利索了不少。 顿了顿,她便轻叹一声,感慨道:“本来就一年比一年难了,听前几届的学长学姐们说,工资始终没见涨,但工作时长是每年都在加,加班一年比一年狠,还没有加班费,劳动者权益根本得不到保障,相关法律法规形同虚设。 不止如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吹起的歪风邪气,现在那些公司不但要求上班时间工作,回家了也是继续干活,恨不得让我们一天干他二十四小时,要不是怕影响太恶劣说不定他们都会让我们住在公司。” 随后她又撇撇嘴,耸肩说道:“但也没有办法啊,这就是恶性循环。只要公司里有一个奋斗逼上班时间没事找事,临近下班了才开始干活然后‘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加班,别的同事就会被他带的不得不更‘勤快’。 而只要有一家公司加班,其他公司的老板可就不得行了,他们再看自己按时下班的员工就会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仿佛自己员工准时下班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似乎自己公司不加班就得损失好几百万…… 于是乎就这样咯,大家都TM加班起来了,然后都加班以后,就又更进一步,比谁加班的多…… 说白了就是垫脚效应,警官你们都知道垫脚效应的吧? 就是说一群人围观一件事儿,一旦前排有个人为了多看一点儿东西踮起了脚,那么大家为了不被遮挡住视野,就都不得不踮起脚来,结果最终看到的东西与先前一样多,耗费的力气却多了不少。 现在这风气不就是垫脚效应么,就因为某些……” 她一说起这个话题,非但是不紧张了,还越说越快,巴拉巴拉一口气说一大堆,各种名词接二连三的从嘴里给吐出来。 祁渊忍不住撇撇嘴。 或许现如今,确实存在着许多乱七八糟的问题,而且问题不小,而疫情之下这些问题又被放大,变得更恶劣,更严重,广大职工不敢轻易辞职,更无从组织起抵抗996现象的力量…… 甚至于996不仅仅常态化,还理所当然化了。 但一个没有接触过工作的娄修云说这些,而且还说的头头是道,未免就让人觉得十分可笑。 就仿佛学渣一手攥拳,另一手用力挥舞着报纸,高声嘶吼着读书无用,狠狠的批判应试教育一般。 不论读书是否无用,不论应试教育优缺点如何,未能掌握它的人,便没有批判它的资格。 因为并不是读书无用,而是他们没得用。 更何况,读不好书的人大把,不想读书的人也有许多,但这么多年下来,还真没见过有几人后悔自己读过书的。 对于娄修云而言,确实如此。 这年头很多工作确实都很坑,但对娄修云而言,不是工作坑,她的压力也并非来自于工作,而是来自于没有工作,然后被放大的焦虑,与996焦虑产生共鸣。 终归是自视甚高的孩子。 祁渊摇了摇头,却没想过自己顶多只比娄修云大一岁。 但奇怪的是,苏平却并未打断娄修云,而是很耐心的听她讲述完,才问:“那么,这段时间,你一直借宿你哥哥嫂嫂家么?” 娄修云点点头,轻声说道:“嗯,我在这住了有三个多月了——当然我不是吃白食啊,我也帮忙干活的。” 说着她一摊手。 祁渊瞧了一眼,忍不住撇撇嘴。 别说,这双手还挺好看的,皮肤白皙,手指修长,掌纹整齐不凌乱,还涂了指甲油,上边贴了些许水钻与小贝。 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手。 再加上她那张清秀的、白里透红的脸,干净整齐的衣服…… 她哪来的脸说自己帮忙干活的? “等等!” 祁渊忽然意识到,这娄修云,刚刚的长篇大论,此刻“臭不要脸”的自称自己一直在帮忙干活…… 除却这娄修云的性子实在太过恶劣之外,会否还存在着别的可能?比如说她在提示些什么…… 是关于宁华音的工作强度么?还是在暗示吴依妹受过家暴? 但作为娄忠云的妹妹,娄修云应当是站在他那边的吧?又或者是出于同为女人的同理心?还是…… 不对,倘若吴依妹当真长期经受家暴的话,凃仲鑫那边肯定能检查出来,至少也会提一嘴受害者身上伤痕累累,有不少老伤。 但这些话,凃仲鑫可一句都没说过。 所以家暴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而且从刚刚看到娄忠云安慰女儿的一幕看,娄忠云也不像是家暴分子,本身脾气不错,挺有耐心,女儿也压根不怕她。 家暴除了受害者本人之外,其实受到刺激最大的便是亲眼目睹家暴的子女了,但从小女孩的表现看,她对父亲并不存在恐惧心,而且还能讲道理,这便排除了家暴的可能。 而且虽然尖叫声有点刺耳,惹人本能的心烦,但那种情况祁渊也能理解人小姑娘,所以对那小姑娘还是欣赏成分居多,觉得她挺懂事,也还算乖巧。 毕竟他们刚到的时候,小姑娘只安安静静的坐在小椅子上,不声不响,一言不发。 那么,如果不是家暴的话,娄修云究竟想透露什么消息?祁渊绞尽脑汁也没法想到别的可能。 始终没有思路,祁渊忍不住瞧了苏平一眼,但却见苏平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便知道苏平恐怕一时半会也猜不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几秒钟,苏平才皱着眉头说道:“这样吧,咱们也别杵在楼梯这个位置上了,进去聊吧?” “好的。”娄修云点点头,她似乎又渐渐地紧张了起来。 走进二楼房间,娄修云当即主动伸手一指,指了左手边的房间说道:“这里是哥哥嫂嫂的主卧,朝南,采光比较好,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然后又往右边指了指,接着说:“这里是客房,我这些日子就住在这,里头也有独立卫浴。” 说完,她指头又回到左侧——左侧其实一共有三个房间,而此时她指着的就是居中那个,道:“这是个杂物间和晾衣服的阳台、生活阳台,煤气罐跟热水器都放在这个房间里,里头还有洗衣机。 最后一个房间,就是小颜颜的房间了,同样带有独立卫浴——颜颜其实特别懂事,四五岁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住,半夜还会自己上厕所,从不发出什么声响,乖得很。” 顿了顿,她最后往天花板指了指,又说:“上边还有一层,不过上边只有三个房间,都是做客房用的,过年过节的时候来的人会稍微比较多一点儿,客房多一些才能够用,然后客厅就用来晾衣服。” 又是长篇大论,巴啦啦说了一大堆,但祁渊仍旧没能听懂她的意思,仍旧不清楚她到底想要暗示些什么。 倒是苏平问道:“这么说来,平时就只有你哥哥嫂嫂一家三口住在这?” “对的,平时他们都是过三人世界的。”娄修云说道:“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人会多一些。 不过这几个月,人比平时更多点,时不时的就有朋友过来喝酒,喝醉了就到三楼自己找个房间一躺,躺到天亮又走了,然后晚上又过来接着喝,继续喝醉在三楼找个房间凑合。” “喝酒?”苏平若有所思,反问一句,然后不等娄修云回答,便又自顾自的嘀咕道:“喝酒……” 嘀咕了几遍,顿了两三秒,苏平他才接着问道:“以往也有很多人受约到你们家来喝酒吗?” “不是‘我们’家,是他们家。”娄修云认真的纠正道。 这下祁渊都微微皱眉了,可惜目前线索太少,还是无法猜清楚娄修云到底想说什么。 此时娄修云又接着说道:“不过说回来,这种事儿貌似也就发生在这段时间,大概就是我毕业后不久吧,而且人也不固定,有的是很陌生的面孔,有的则是跟大哥家十几年交情的。” “以前不这样?”苏平补充询问。 娄修云摇头,笃定道:“以前不这样。 虽然说我大哥为人随和,人缘这一方面其实还很不错,时不时的就会约着吃顿饭喝顿酒,但我印象里从来没像这段时间这么频繁。 再说了,喝酒也好吃饭也好,都讲究个你来我往,哪有拼命邀别人来自个儿家里吃饭的道理的?天天大鱼大肉上大酒,钱多烧啊,按以往我大哥的性格肯定不会干这种事儿。” 苏平轻轻点头,娄修云说的却也有道理。 祁渊听到这也已了然,娄修云是认为这段时间的娄忠云有问题——但很奇怪,她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了,又何必在卖关子打哑谜,直接说事儿不好? 与此同时,娄修云眼珠子忽的转了两圈,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组织语言、整理思路。 过了将近半分钟,她才接着说道: “对了,差点忘了说了,我还觉得有个不合逻辑也不合情理的大问题——咱们这个寨子很小的,寨子口走到寨子尾巴都用不了多少时间,一整个寨子人多少也沾点亲带些故,大家伙儿基本上彼此还能认个脸。 所以……哪怕喝醉了酒,走回去也就是了,又不是过年的时候城市里头打拼的人回来喝酒,留大哥家干嘛呀? 我这倒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我都碰到好几次了,他们喝了酒哇的一声就直接吐出来,吐的一床一地都是,我哥都叫我嫂子去清理…… 所以我就寻思着,嫂子怕是要怨死他们了,哪可能一次次的笑脸相迎让他们继续喝继续住啊? 反正换做是我绝对受不了这种事儿,别说是亲戚朋友,就是一家人都受不了,偶尔一次两次还好说,天天喝天天吐,那我真的要翻脸了。 但嫂子她就什么都没说,每次他们要来吃饭喝酒就张罗着饭菜,完了要吐床上我哥一说她也立刻上去清理打扫,都不带怨言的,我就觉得特别奇怪。” 苏平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很明显了,逻辑上讲,这对夫妻最近定然有问题,虽然还不确定是否与吴依妹遇害的事有关,但这个方向值得他们重点调查一波。 但与祁渊纳闷的一致,娄修云都说到这份上,就差明说了,先前干嘛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又是吐槽工作强度大,又是展示自己干净的手说自己在帮忙干活的? 又或者说,她先前说的那些,摆的动作,别有深意,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沉思片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苏平便又岔开话题问道:“话说,你嫂子和你哥的感情怎么样?” 说是岔开话题,其实也是一种试探,是以在问出口的同时,他也在盯着娄修云的眼睛。 “还好啊。”娄修云很自然的回道:“反正在我看来是挺好的,三个月以来没见过他们吵架,结婚几年了。在我眼中还是很恩爱的模样。” 苏平揉揉眉心,有特别生硬的切了下一个问题:“对了,小姑娘和她妈妈出车祸的地方,是在哪儿?” 这次娄修云终于微微皱眉,似乎跟不上苏平的节奏,但还是说:“就在村口那边的田埂上,等会我带你过去?” ------------ 第263章 现场 “麻烦了。”苏平轻轻点头,然后说道:“那麻烦你稍等一会儿,我们需要先收集些你嫂子遗留的生物学检材,以确定受害人就是你嫂子。” “妥。”娄修云回一句。 苏平便示意祁渊开始工作。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集的,主要就是带发囊的头发,还有贴身内衣裤这些了——可惜衣物都被清洗过,从中提取到DNA的可能性很小。 头发倒是有些,尤其床底,毕竟吴依妹也到了大量脱发的年纪了。 只不过发囊内细胞存在的时间有限,吴依妹失联到现在也有一个星期了,发囊中还能不能成功提取到DNA真不好说,恐怕还得找她女儿或者父母提取细胞进行亲子鉴定,以间接证明她的身份。 当然,那只是必要的法律程序,而事实上,死者的身份,他们已经基本能确定了,理应就是吴依妹没错。 毕竟家属辨认过还原照,而且吴依妹的失联时间与受害人的死亡时间也确实接近,吴依妹的家庭情况与凃仲鑫的推断也基本一致。 如果这样还能找错人的话,未免巧合的过分了。 种种条件都吻合,基本就能确定,死者就是吴依妹没错,只是对于头颅被毁,指纹被破坏的受害者而言,必须以DNA等手段确定死者身份才行,至于面部还原之类的法子,只是找个方向作为参考。 花了大概半个钟左右,材料收集齐全,装好,苏平便又看向娄修云。 “我现在带你们去出车祸的地儿瞧瞧?”娄修云大概猜到了苏平的意思,便反问道。 苏平点点头,手一引,说道:“麻烦带路。” “行,跟我来吧。” 于是三人又向楼下走去。 此时小女孩似是哭累了,已沉沉的睡了过去,而刑侦大队的民警则在那儿与他们聊着些什么。 苏平和他们打个招呼,又和凃仲鑫说了两声,把收集到的东西交给他让他看好,便招呼祁渊和娄修云离开这座房子,往车祸现场走去。 车祸现场着实不远,毕竟萝卜寨面积不大,居民居住区又比较集中,所以村口离着娄忠云家也就两三百米,几步路就走到了。 “就这儿?”苏平侧目问道。 娄修云点点头。 于是苏平便和祁渊一块打量起周边环境来。 寨子里头的路特别窄,虽然勉强够两辆相对行驶的车交汇,但本质上只是单车道罢了。 而出了村口,道路便宽敞了些——外边这条路是县里头出资修建的,直通县城,或者开上几公里后上高速也可。 但其实也没宽到哪儿去,就两车道而已,不过道路还算平整,加上寨子里平时车也不多,应该不至于堵车。 看了两圈,他俩都并没有发现监控,说明这一片都属于监控盲区。 县道、村道两边没有护栏,都是田埂,此刻田埂都已经被收割,只剩一点点稻梗留在地上。 稻田和车道的落差不大,三四十公分的模样,不过县道两旁都有窄窄的排水渠,没打水泥,就土渠子,浅浅的清水缓缓向下流去。 “颜颜就是在这儿被发现的。”娄修云指着外头的县道说:“她应该是晕过去了,后来醒过来了大哭,才被亲戚。” “被发现的时候是几点?”苏平问道。 “大概是八点多吧?八点半左右?”娄修云说道:“具体时间我也说不太准,但差不多就这个时候了。” 祁渊纳闷的问:“你侄女这么晚都没回家,你们没有去找么?” “找了啊,”娄修云说道:“本身嫂子就是去带她回家吃饭的,但老半天了没回来我们就觉得不是太对劲儿,我哥就给她打了电话,结果电话也没有人接,我们就有点慌张了,赶紧出来找,一边找一边喊。 当时我们喊的还是比较急的,整个村子都找过了一遍,从村头找到村尾,很多人都知道,还帮我们一起找。 所以咱亲戚发现了颜颜后,就抱到我们家了,我哥看到她手脚肿的厉害,急坏了,差点原地爆炸,赶紧和那亲戚一块抱着颜颜去了寨子里的卫生所。 把颜颜送到地方之后,他才缓过劲来,就问那亲戚,问他我嫂子呢,那亲戚说没看见,他才让我在卫生所里看着,他赶紧去路上看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就立刻报警。” 祁渊立刻将这些信息都记在小本本里,然后看着笔记本若有所思。 过了几秒钟,他问:“你们报案后,警察怎么说?” “说是车祸。”娄修云道:“他们结合颜颜跟我们说的话分析,说应该是当时我嫂子带颜颜回家的路上,有一辆车从后头撞了过来,我嫂子慌忙之下赶紧把颜颜推出去,自己则被撞伤了。 他们和我嫂子一块沿着寨子外头的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我嫂子人,推测应该是凶多吉少,可能被肇事司机带上车带走了,就又把案子上报到县局。之后上边就派人下来调查,但一直没结果。 不过,县局的警官给了和派出所警官不太一样的说法——他们说颜颜可能不是被推出去的,而是被撞出去的。” “噢?”祁渊问道:“他们具体怎么说?” 娄修云回答说:“因为从现场情况来看,当时他们应该是背对着车道,同时颜颜也说自己没听到喇叭声。 那么按照逻辑,嫂子不太可能反应过来有车往这边撞,也就不太可能做出避险动作把颜颜给推出去。而另一方面来说,如果真的是嫂子推的颜颜,就算是情急之下推的,控制不好力道,理论上颜颜也不会伤的那么严重。 加上他们仔细勘察现场后认为,肇事车的车速其实不是很快,应该在三十多四十不到,如果嫂子察觉到了,相比把颜颜用力推出去,倒不如抱着颜颜赶紧躲——当然,情急之下可能也顾不上想太多。” 祁渊眉头微微挑起,诧异道:“是被撞还是被推,应该很明显的吧?怎么还存疑了?” “因为颜颜说自己是被推出去的。”娄修云想了想,说:“而且乡医院医生也比较水,可能看不太出来?” ------------ 第264章 来源 顿了顿,娄修云又立刻补充:“他们还说,车速不快,时速应该就二三十左右,路面也还算宽,这样还能把人给撞了,而且撞了后又把嫂子带走,这点很可疑,或许不是意外,是蓄意犯罪。” 祁渊眉心一拧,看向苏平。 娄修云都从大队那儿打听到了这事,显然,大队肯定也将这一猜测汇报给了苏平才对,但苏平先前却一直都没说…… 要知道,蓄意开车撞人,与交通肇事后逃逸可是两码事。 不过,本案并不是交通肇事后逃逸致受害人死亡,而是交通肇事后带上昏迷的受害人逃离现场并将死者残忍杀害。妥妥的故意杀人罪。 当然了,这些不是祁渊该操心的问题,罪责罪名也无需他多管,他要上心的是调查这一块。 而凶手不慎撞人与故意撞人,性质完全不同,调查方向自然也完全不同,前者更多考虑意外,后者则考虑为蓄意犯罪。 前者尚且可能具有一定的随机性,而后者可能具备随机性,也可能具有针对性。 相比较而言,前者的侦查难度其实更大——因为他某种程度上相当于随机作案,而随机作案的调查难度往往都海了去,得耗费大量的警力。 但也并不是全无方向,这一段路虽然并没有监控,但再往前往后,还是有摄像头的,只要下点功夫,就能筛出在案发时间前后可能进入过案发路段的所有车辆,然后再进一步锁定肇事车辆。 吴依妹车祸后失踪,女儿掉进田埂内昏迷,一两个钟都没被人发现,随后还是大哭才引来寨子里的亲戚过来查看,这说明案发时这段路上应该有且只有吴依妹母女一对行人,肇事司机一辆车。 即案发时车流量与人流量都很小,他们筛查监控的工作量便也大不到哪儿去。 而如果是故意撞人……要也是随机案件,比如凶手忽然就想撞人,那其实与前者没有区别,不过若凶手就针对的吴依妹,就是想撞她,那么他们便能从人际关系着手展开调查。 所以县局大队发现的这一消息其实相当关键,且一定会汇报给苏平。 但苏平却没说。 一时之间,祁渊脑子里忽的浮现出大量的念头。 明明苏平可能只是单纯的忘了转述,亦或者没时间转述…… 而与此同时,苏平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他左右看了两眼之后,忍不住盯着娄修云问道:“这些事儿,你确定是我们县局刑侦大队的兄弟跟你说的?” “嗯?”祁渊也忽然回神,瞥了她一眼。 苏平说的对啊! 在逮住嫌疑人之前,这种勘察方向、勘察猜测方面的细节,怎么可能对外公布公开? 哪怕娄修云是死者的小姑子,县大队的刑警也不可能跟她讲的。 道理也很简单,一来不能保证她不会将这些发现传出去,二来嘛,说的直白点,在大概确定嫌疑人范围之前,受害者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警方的怀疑对象。 这年头,定罪大体上还是遵循无罪推定,但侦查期间难免还是以有罪推定为主,否则根本没法往下查。 再加上她刚刚在家里莫名其妙扯了一大堆跑题跑老远的话,以及其他更多的怪异表现…… 这女人,有点东西。 祁渊本能的抬手摁在后腰上,摸着手铐——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像把娄修云给铐起来了,这只是他的一个习惯性的下意识动作。 但这个动作似乎刺激到了娄修云,她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说:“当然是啊……不然,我哪里能知道这种消息啊……” “那么,是谁告诉你的?”苏平盯着她,继续问道。 “我……我记不清了。”娄修云摇头说道。 苏平呵了两声,随后板着脸严肃的说道:“你当然记不清了,因为他们根本不可能向你透露这些消息,除非你趴墙角偷听。” 娄修云张了张嘴。 同时苏平又立刻补充说道:“所以,这件事儿,你从哪听来的? 别跟我说你是自己分析揣测出来的,如果是,那你根本没必要撒谎说是从我们同事这儿得来的消息。 更何况在无监控条件下想分析并还原肇事时的大致车速,可是个相当专业复杂的难题,许多经验稍稍欠缺的交警都难以判断。至于寻常人,别说无监控了,看着监控他们都难准确判断车速,我不信你能算出这个数据出来。” 娄修云更是哑口无言。 而祁渊指头则稍微紧了紧,更用力的握住了手铐。 苏平则仍旧在盯着娄修云,顿了几秒钟时间,见她没有回答的意思,才再次开口说道:“我们的兄弟不可能告诉你这些消息,你也不可能自己算出这些数据。 那么,娄女士,请你正面回答我,你从哪知道的这些事儿?” “警官,”娄修云咽了口唾沫,说道:“能不咄咄逼人吗?” “咄咄逼人?”苏平轻笑,往前踏了一步,淡淡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就在此时此刻,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们的怀疑。” “怀疑什么,怀疑我杀人吗?”娄修云皱起眉头,忍不住说道:“拜托,警官,有没有搞错,她是我嫂子哎,我们俩的关系其实可好了,和闺蜜姐妹似的……” 苏平不答,只直勾勾的看着她。 娄修云被看的心里发毛,眉头缓缓松开了,语气中的不耐烦也在消退,声音软了下来,到后边更是啥也说不出来。 顿了两三秒,她才忍不住说:“我有不在场证明,嫂子和颜颜出事那天,我一整天都待在家里,除了大概七点左右和我哥一块出门去找她们——原因之前说过,她们一直没回家,电话也不接,大哥很担心,我也有点不踏实。” “这倒确实是个还算完善的不在场证明。”苏平摆摆手:“但请你搞清楚了,我现在没有要你提供不在场证明,而是…… 算了,我再重复一遍,请你正面回答我,关于受害者吴依妹可能是被人蓄意撞伤,且肇事车辆速度大概在二三十公里每小时的事儿,你从哪知道的?” ------------ 第265章 实情 娄修云瞧上去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见状,苏平深吸口气,说道:“娄女士,不要想着和我们玩套路,没有意义。说的难听点儿,可能你琢磨的那些精妙的点子,在我们眼里却漏洞百出,幼稚得很。” “……”娄修云无言,抿了抿唇。 祁渊侧目看了苏平一眼。 很显然,苏平掌握的信息比他多得多,是以这会儿又推断出了不少新线索出来,而他却一脸懵,根本不知道苏平察觉到了什么。 但现在的他也不是一年前的小萌新了,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他依旧面带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无声的配合苏平。 不管怎么说,糊弄人总是可以的。 “还是不愿意说么?”苏平看着她,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回答,便平静的说道:“已经很明显了,要么,你当时就在现场;要么,你与这场车祸有关,你是知情人。 而你说自己有着不在场证明,且这个证明还算完善,不好作伪,哪怕第一种可能性排除,就剩第二种可能了,你知情。” 娄修云别过头去,说:“我说过了,我和我嫂子很好,我不可能害她。” “没必要避重就轻,我也没说你害她,只说你知情。”苏平说。说完后,他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又道: “我没猜错的话,大队报给我的许多线索,其实都是你提供的吧?包括我们发布了尸源信息征集之后,也是你看到了征集消息,进而与县局这边的兄弟联系,尔后县局通知我。” 娄修云再次沉默。 “看样子没错了。”苏平一摊手:“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知道嫌疑人的身份?” 见她依旧不答,苏平便点了根烟,继续说道:“行,你不回答,我来说。 从你对我,对县局大队提供的诸多线索看,你恐怕早就知道你嫂子凶多吉少了对吧?而且,你一方面希望我们警方能查明真相;另一方面,却又不愿意真让我们抓到凶手,内心很挣扎…… 只是,你总归还是倾向于希望我们抓住真凶,破获这桩案子的,所以你才忍不住给我们提示,尤其是在你发现你嫂子竟死的如此凄惨,头都被人砍下来后,这种倾向就更加明显了。 所以……肇事者对你而言也是个很重要的人吧?只不过你终究无法接受他犯下这种事儿,而且,他砍下受害人头颅的事儿也让你感到恐慌。 换句话说,某种程度上你可以勉强接受他犯了罪,哪怕是杀人罪,即使你认为这是不对的,却也不想失去他、离开他。 但你无法容忍他以如此残忍血腥的方法犯罪,这回让你感到极端恐惧与不安,而且这份恐惧超过了对他的感情。” 随着苏平的讲述,娄修云的表情渐渐复杂起来,很明显了,苏平对她的心理把握的很准,八九不离十。 而苏平其实也是一边讲述,一边留意着她的表现,以实时对自己的猜测做出调整。 见自己基本说中,苏平便又更激进了两分,直接大胆的猜测道: “所以最终你其实已经下定决心想对我们交待一切了,却又因为之前对我们隐瞒,担心会因此触犯包庇罪而将自己搭进去,所以才始终不肯向我们说实话,对吗?” 娄修云咽了口唾沫。 而苏平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便立刻继续说:“也就是说,你这会儿内心的挣扎,是针对你自己,而并不是是针对他,对吧。” 她终于开了口,说道:“别瞎猜了,才不是呢,我……我没有挣扎,我真的不知道。” “是吗?”苏平撇撇嘴。 她这会儿的语气,心虚的味道太浓重了。 到底是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孩子,还是太嫩了些,心理素质也不太强,并不能很好的伪装自己的情绪。 她那张脸,早就把她彻底出卖。 苏平便又说道:“我一直在给你机会,可你却始终没有去把握。说到这份上了,你觉得我们还猜不到肇事司机——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到底是谁吗?非要我直接戳穿他的身份? 实话跟你说吧,如果之后的拘传顺利,我的兄弟能直接把他带回来,那么你先前的隐瞒,我可以不太过追究,想办法从轻从宽处理; 但如果他逃了,你的包庇罪就基本坐实了,你现在告诉我他是谁,还可以算你自首,可如果你依旧抱有侥幸心,等我说出了他的身份的话,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娄修云脸色又变了变,更加挣扎起来。 见状,苏平暗暗摇头,只开口倒数了三声,给她施加压力。 但三声数完了,她依旧没吭声,苏平只好遗憾的说道:“看样子,你还是以为我诈你。 我说了,他的身份其实已经很明确。对你很重要,但你依旧会对他产生戒备心,虽不能接受他犯罪、杀人但也不会直接因此离开他,却又会因为他的手法太过血腥而产生恐惧而将他卖了……” 一旁的祁渊静静看着,不发一言。 早在苏平说出最后给她自首的机会的时候,祁渊便大概猜到肇事司机究竟是谁了。 就像苏平说的那样,其实方向已经很明确了,根本不必多说。可惜娄修云当局者迷,没能看清,依旧在挣扎犹豫,不确定苏平是否在诈她。 如今失去机会,也是咎由自取,祁渊并不同情她,也不会提示她,只在一旁充当背景板。 果不其然,苏平见她这样还在那犹犹豫豫,终于忍无可忍,侧目看向祁渊说道: “小祁,通知下去,查查这位娄修云女士的人际关系,尤其是她男友,查清他是谁,查出他或他家的车牌号,确定那辆车十月三号到四号的行驶轨迹,是否经过了这段路!” “是。”祁渊点头。 娄修云脸色彻底垮了,身子晃了两下,终于无力的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入其中。 “娄修云女士。”苏平淡淡的说道:“我说过,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争取……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娄修云抬起头来看了苏平一眼,脸色瞧上去有些绝望。 过了一小会儿后,她才问道:“我会被判多久?” “看情况,一般三年以下。”苏平说道: “考虑到你只是对我们隐瞒了嫌疑人身份,此外还向我们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如果后果不严重,嫌疑人并未逃逸的话,应当不超过半年拘役,也可能处以管制,实行社区矫正。 而如果嫌疑人已逃逸,那处以管制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半年到一年有期的可能性大些,运气不好的话判个两三年也有可能。 而……如果凶手逃逸后再次作案,那事情就真的大条了,最高甚至可以判十年。” “他不会……的……”娄修云本能的否定,但说到一半,她语气就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能将受害人的脑袋给直接斩下来的人,她也不确定会否在逃逸之后再犯别的罪。 比如现金用完了,他就可能盗窃、抢劫,甚至因此上升为绑架、杀人。 而要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他还可能劫持人质与警方对峙。 这些事,最后都可能加重娄修云的罪责——因为是她的包庇行为,方才导致嫌疑人逃脱,才有机会犯下别的罪,她自然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苏平又问道:“现在,你想在这儿跟我们说清楚这桩案子的前因后果,还是跟我们回派出所再说?” 说完,他踩灭烟头,重新点了一根。 “就在这儿说吧,在这儿我也自然一点。”娄修云轻叹着说道:“去了派出所以后,我接下来很长时间都看不到外边的世界了,就让我多呆会儿……” “好。”苏平淡淡的回一句,然后开门见山的问道:“说说吧,你男朋友为什么要撞你嫂子?” “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娄修云摇头说道:“说到底,是我大哥和嫂子他们先犯了让人天怒人怨的事儿,他才打算教训教训他们的。” “天怒人怨的事?”苏平挑眉,来了兴趣,轻声说道:“我倒真来兴趣了……他们能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娄修云微微皱眉,看向苏平,问道:“警官,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我记得我匿名打过你的电话,跟你说了这些事。” “噢?”苏平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非法饲养珍贵保护动物,并以此攫取巨额不法利润的事儿?那个匿名报案人是你?” “对,是我。”娄修云深吸口气: “虽然当时我用的不是自己的手机,而且我用了变声器,听起来是个粗犷男人的声音,你第一眼应当联系不到我身上才对,但我还以为,你们在听到我给你们的提示之后,就会立马反应过来。”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才继续补充道:“我原本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所以才决定悄悄的跟着你们上楼,把一切情况都和你们说清楚。但没想到,我掏空了心思想出来的提示,你们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让我一下迟疑起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和他们有关联?从那些野生动物身上获得的利润,你们也有份?” 苏平翻了个白眼。 这很明显就是借口。 如果娄修云当真有此顾虑的话,之后她就不会再给苏平和祁渊任何提示,把话题岔开然后把自己摘出来才是对的。 分明就是她在最后关头又犹豫了,决心被彻底瓦解,才临时又改了主意,不再直截了当的说出真相,而是又和之前一样,有保留的给些线索。 那会儿的她,又陷入了既希望真相告破,又担心把自己搭进去的矛盾境地当中。 而担心苏平与犯罪有关,应该是她灵机一动找到的自认为完美的借口,想要再争取一次机会,不说免罪,至少也得争取到“自首”情节。 可惜这仅仅只是借口,本质上说,与那些犯罪后被抓落网了才说“我原本想自首的,但xxx”的犯罪嫌疑人并无区别。 机会苏平已经给过她一次,便不会再给第二次。 现在不讲人情,该讲本分了。 只不过苏平也没多说什么,只问道:“关于这些事,你都知道多少?” “基本上都知道,不过除了你,我先前谁也没说。”娄修云抿抿嘴说道:“说起来,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才让我发现我大哥大嫂竟然在干这种事…… 年初的时候,不是疫情吗,学校不开学,我就一直留在大哥大嫂家,结果就发现他们有些奇怪,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就好奇了,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有一回就没忍住跟着他们,结果就发现他们进了老山里头,一路走,时不时的还往后看几眼…… 我被他们吓死了,一直躲着,也是运气好,加上我没跟的特别近,自认为藏得也挺好的,这才没有被他们发现。 就这么跟了得有七八公里,他们才停下来,然后钻进了一个老旧废弃的防空洞里头。” “防空洞?”苏平微微皱眉,随后轻轻颔首。 确实,早些年的时候修建了不少防空洞,而且其中大多都还修建在三菱里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大量的防空洞都已经废弃。 个别的防空洞里头的物资都并没有转移出来,若是被人发现了,这些东西说不定还能用。 而还有少数防空洞,则依旧在投入使用,不过这些少数并没有废弃的防空洞也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 这时候,娄修云便继续说道:“防空洞我可不敢跟着进去,一旦跟进去了搞不好一下子就被发现,那我就暴露了。” 沉默了许久的祁渊,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然你不敢进去,那你怎么知道防空洞里有什么呢?” 顿了顿之后,祁渊似乎觉得自己忽然问出这话有些没头没尾的,便又补充说道:“我的意思是,那些野生动物,应该就被养在那个防空洞里头吧?你不敢跟进去的话,又怎么确定的这事儿?” “很简单啊,我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偷偷摸进去看的。”娄修云理所当然的说:“有什么问题吗?” ------------ 第266章 纠结 祁渊呆了两秒:“没锁门?” “锁了,不过是他们自己定制的那种铝合金栅栏门。”娄修云说道:“空隙很大,我又比较瘦,能钻进去,再往深处走,就闻到了很浓烈的刺激性气味……就是类似猪圈的那种味道,很臭,很上头。” 祁渊了然的点点头。 娄修云继续说:“再往里走,就能看到一排排的笼子了——这批动物有不少,主要是猫,还有几只熊,一只金丝猴,还有好些蛇。” 说到这儿,娄修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脸色微微发白,过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那些动物……太惨了,真的,那几头熊貌似是被取熊胆的,其中两头还缺了前掌…… 更惨的是那些猫,好多都已经不成猫形了,肢体都是残缺的,骨头就暴露在空气当中…… 我先前不是提醒过你们吗,和你们说什么996,剥削,残忍,其实就代指的它们,它们不就是被惨无人道的剥削着么?还有我说自己在帮忙干活的时候对你们伸出手,就是说,这些熊的前掌,这些猫的四肢……被斩断了啊。” 祁渊忍不住抬手扶额。 这比喻还真特么牵强,想得到才有鬼了。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去吐槽,他在思考更严重的问题。 “你说的珍贵野生动物,值得就是这些熊、金丝猴和蛇了吧?”一小会儿后,祁渊开口问道。 见娄修云点头,祁渊又皱眉说:“这些珍贵动物……说起来,因为某些原因倒确实具备极大的‘经济价值’,前段时间因疫情这帮家伙好不容易消停一会儿,但不久之后就重新冒头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之前端掉的位于平宽的那个犯罪集团,野生动物便是他们极其重要的产业之一。 他嘀咕两句,就很快重新转移话题,问道:“那这些猫呢,它们……难不成是拍摄‘虐猫视频’在网上发布以牟利?”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也是,”娄修云说:“八九不离十了。” 随后她又咽了口唾沫,过了好几秒才继续说:“当时看到那一幕,我全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整个人都是蒙的,手脚发冷、发麻,紧跟着就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我害怕,怕我大哥大嫂会忽然折回来。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恐怕已经没了人性了,就算我是他妹妹,怕也…… 所以从懵逼的状态中勉强恢复过来后,我就赶紧离开了那个防空洞,然后又陷入了浑浑噩噩当中,迷迷糊糊的走出了山林。 我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反正我大概是早上出门的,等我回过神来,天都已经黑了。我不敢回家,却又怕不回家被他们看出破绽来,最后下定决心咬着牙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但……还是被他们看出了破绽,他们觉得我状态不对,问我怎么了,我赶紧找个借口,说是失恋了——马上毕业嘛,又因为疫情没开学,好些日子见不了面,失恋分手也很正常。 还好,他们相信了,没有多问。我晚饭也没吃,就回了房间休息,当晚一宿都睡不着,第二天就恳请我爸妈来把我接回去,之后几天也是整晚整晚的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也是在做噩梦。” 祁渊轻轻颔首,他能理解娄修云的恐惧。 苏平却“冷血”的多,给了娄修云一分钟缓解的时间之后,他便再次开口问道:“听起来,你现在回忆起这件事,依旧是抑制不住的恐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继续住在你大哥大嫂家里?” “那是过了好几个月的事了。”娄修云轻叹着说道:“回家以后,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调整过来。 期间我无数次想过报警,却又有些犹豫,那毕竟是我大哥,而且恐怕我爸妈也不会理解我,我害怕我嫂子娘家那边的人报复我,怕老家里的人对我指指点点…… 在这边很多人的潜意识里,动物就只是畜生,是人的食物,或者卖钱的货物,野生动物不能卖不给卖仅仅只是因为法律不允许,我为了这些‘畜生’把自己哥哥嫂嫂给‘出卖’了,他们能指着我的脊梁骨戳一辈子。 说实话,我很怕这种指责,我做不到无视家里人的指责,做不到不顾别人的眼光。” 祁渊微微皱眉,但又很快展开——他代入了一下自己,并将娄忠云夫妇代入自己父母。 如果自己不是警察的话,他也做不到报警检举自己父母,同样也做不到无视别人的眼光。 所以他依旧能理解娄修云。 穿着的这身警服,无形中给予了他相当强大的力量。 而此时娄修云又继续道:“我也想过和我爸妈说清楚这事儿,让我爸妈劝他们别干这种违法乱纪,违背良心的事儿,只要他们能做到,我发现的事儿可以当做没看到。” “然后呢?”苏平又问。 “还是患得患失,犹犹豫豫。”娄修云叹口气,说:“可能我这人的性子就这样吧。慢慢的,我又想到个主意,想办法再去探查探查那个防空洞,争取能拍几张照片,匿名发网上,引发舆论……” 苏平挑眉:“然后你就真过来这边住,并找机会拍照了?”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这娄修云的胆子恐怕其实比他们看到的要大得多。 “没,但我大哥又喊我过去玩。”娄修云纠结的说道:“我很害怕,但又不敢违背他,我怕他是在试探我,所以他喊了我几次,我犹豫了几晚上,就乖乖的来的。” 苏平:…… 无语了两秒,他接着问:“再然后?” “再然后,我就寻思着要不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去拍几张照片,又担心我哥我嫂给我设套把我抓个正着,所以始终没敢过去,成天待在家里。 而且万一真让我找到机会拍到了照片,我曝不曝光呢?曝光吧,他们毕竟是我哥我嫂,平日里对我也确实很好,小侄女也很可爱,我很喜欢,要他们被抓了她怎么办…… 而不曝光的话,我拍照片有什么意义呢?和我哥我嫂对峙让他们收手吗?说实话我要有那胆子也等不到现在了。 而且我其实不是很怕我哥,他从小都宠我,我想就算被我发现了他这个大秘密他肯定也不会拿我怎样,但我嫂子……我和她关系确实也挺好,但毕竟就只是嫂子,我这么说你们懂吧?” 祁渊轻轻颔首,他说的这些都不难理解。 见他点头,娄修云又别过头去,继续轻声说:“其实,有时候我都觉得这会不会是一场梦…… 因为我嫂子,我哥,其实都是很善良很温柔的那种人,脾气也非常好,所以我不太相信他们能干出这种事来。 但是……我不敢再去那个防空洞了,但还能偷偷看看他们的鞋袜、衣服,确实,上边有猫毛,有粪便……” 苏平掐灭烟头,默默沉思起来。 过了好一会,才猜测道:“这事儿,显然给了你相当大的压力,你总需要有一个渠道去宣泄,所以最后你把这事告诉你男友了,是吗?” 娄修云沉默,随后轻轻点头。 “然后你男友义愤填膺,就开车把你嫂子撞了?” 娄修云再次点头,但紧接着又连连摇头,并补充道:“不是冲着撞她去的……怎么说呢,是我跟他说了这事以后,他很担心我——原本他确实义愤填膺的想报警的,但我还在我哥嫂家住着,他就想先过来把我接走,再报警。” “原来如此。”祁渊恍然大悟:“我说呢,他就算知道这事,理论上也没必要自己犯罪,报警才是最好的选择。” “结果,他开车到村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我嫂子,可能火气一下上来,没忍住,就把我嫂子撞了。”娄修云低下头,说:“他就是个直肠子,脾气听爆裂,还是冲动型人格,一旦上头了就什么都顾不上。” 苏平瞥了祁渊一眼,示意他把这条线索记下。 同时娄修云继续说:“他当时就和我说快到了,但我等了他半天都没来,就很奇怪,给他打了电话,但没人接。 再之后,嫂子也没回家,我哥有点急,喊我帮他一块找找,我当时心里就有了不太好的感觉,寻思着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然后,就是我小侄女回来了,接着一直忙活到大半夜,我男票才终于回了我电话,跟我交代说他没忍住把我嫂子撞了,而且撞了之后还把她带走丢进了垃圾桶里……” 苏平挑眉。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娄修云继续道:“我没想到,他会骗我,他根本不是单纯的把人丢了,还把嫂子的脑袋给砍了下来…… 虽然我想他应该只是为了泄愤,他这么做可能也是出于某种正义感,但说实话我还是不能接受,他这么做又和我哥我嫂有什么区别? 所以看到你们尸源征集消息,我就又挣扎了起来,就像警官你刚刚猜的那样。” 尸源信息征集的公告上的照片其实并不血腥,但毕竟是从被斩下、煮烂的头颅中恢复、还原的照片,依旧难免存在些许违和感。 再者公告上有说明“发现一女尸,头颅被斩下”这一句话。 所以如果看到了这句话,再盯着照片看一段时间,便会觉得细思极恐,毛骨悚然。 按照恐怖谷效应,一物体高度拟人却又有一定区别时,人便会对其产生厌恶乃至恐惧,那照片上的些许违和感,便是让人感到恐惧,产生细思极恐的根源,而“女尸”、“斩首”等字眼,则会将这部分恐惧方法许多。 这种情绪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心理转化,便很可能会被娄修云转移到她男友身上去,进而产生怀疑、抵触、恐惧、不安等一系列复杂情绪。 种种原因交杂在一块,最终形成了她无比复杂而又纠结的心态,造成如今的结果。 这时苏平又问道:“这段时间,你还联系过你男友吗?” “试着给他打过电话。”娄修云说:“因为始终没找到嫂子——他一开始是跟我保证我嫂子没什么事的,呼吸心跳都还有,顶多就有些擦伤,因为当时他车速也不快,不久就能醒过来,醒来了再回家就是,就当给她个教训。” 苏平挑眉:“你信了?” “信了。”娄修云低下头去:“一开始信了,但后来一直没消息嘛,我就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回事,但他电话就已经打不通了……” 苏平:…… 他感觉自己有些被噎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问道:“你就没意识到你嫂子可能已经遇害,他可能已经跑路了?” “能猜到,但我不敢说……”娄修云心虚道:“一方面,嫂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另一方面,也已经迟了,我那会儿说的话,包庇罪……跑不了。” 苏平抬头望天。 好吧,他估算错误了,这小姑娘,从开始时,担心包庇男友行为被发现的成分,就比担心男友落网要大得多。 从最开始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男友给她电话后她没第一时间报警,她就意识到自己恐怕做错了。 尔后,为了掩盖错误,她只能将错就错下去,哪怕那会儿她嫂子或许尚未遇害,哪怕那会儿她男友可能还没跑路。 这个小姑娘…… 要么比苏平想的更愚蠢,要么比他想的更自私。 又问了些许细节之后,苏平便继续问道:“你说的那个防空洞,具体位置在哪儿?跟我们说一下。” “在山里头。”娄修云说:“挺远的,七八公里呢。” 苏平和祁渊对视一眼,同时微微皱眉。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距离了,先前没觉得有多大问题,但这会儿…… 他俩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祁渊打量打量娄修云的小身板,回忆回忆平宽山里的山路后,委婉的问:“你当时跟了有多久?” “不清楚,没注意时间,大概半个多钟到四十多分钟的样子。”娄修云回答道,然后反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祁渊忍不住吐槽:“姑娘,你是不是对七八公里这个距离概念有什么误解?” ------------ 第267章 误会 娄修云:??? 祁渊翻了个白眼:“平地,快步走,我半个钟也就走三公里左右,正常步态行走差不多两公里出头到两公里半之间的亚子,你走山路半个钟还能走七八公里? 你知道这啥概念不?一个钟十五六公里,四分钟左右就是一公里啊。你还记得大学时跑八百米一公里要死要活的亚子不?你能以那个速度坚持着在大山里头跑半个钟四十分钟哒?” 娄修云眨眨眼睛:“我感觉……好吧,我不感觉了……需要带路么?” 苏平看了她两眼,点点头,然后看向祁渊,说:“你打电话通知老凃,让他叫娄忠云家里的兄弟把娄忠云带过来……” 娄修云脸色微变:“大哥他也要一块去?” “还是无法面对他么?”苏平微微侧目,随后摇头说道:“但早晚要面对的——再说,先不提吴依妹出车祸的事儿,单纯就此案而言你属于检举者,有什么好丢人的呢?” “你不懂……”娄修云抿抿嘴。 “但……迟早要面对的。”苏平淡淡的说道。 “苏队。”祁渊忍不住说:“不然,咱们先瞒一阵子吧,让娄女士先去派出所,我们带着娄忠云去防空洞。” 苏平微微皱眉。 “多此一举。”片刻后,他翻了个白眼,说:“随你吧,自己安排。” “好。”祁渊笑道。 苏平又说:“另外,你再给老荀打个电话,通知老荀,让他查查娄忠云一家的流水之类的信息,还有,让他回头再给老晁说一声,做好支队和大队级的沟通工作,彼此配合,尽快将肇事司机揪出来……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后半句话,他是看着娄修云问的。 娄修云犹豫半秒,开口说:“陶毅……” 苏平不耐烦的摆摆手:“我知道他逃逸了……呃。” 话没说完,他又顿了顿,有些愕然的问道:“他叫tao yi?” “嗯,陶渊明的陶,坚毅的毅。”娄修云说。 “单纯听名字还不错,就是……”苏平撇撇嘴,看向祁渊:“又是你妈的恶趣味。” “苏队你骂我干嘛啊?”祁渊一脸懵逼。 苏平扶额:“赶紧打电话!我也通知声老晁,让他加派点人下来,先从辅警派出所抽俩人跟我们去防空洞。” “好。” …… 十五分钟后。 娄忠云被带到了村口,正一脸懵的看着苏平等人。 苏平递给他一根烟。 他道声谢,接过点上,然后问道:“警官,怎么了?有什么事情?” 苏平没回答,只摆摆手示意祁渊上。 祁渊便走上前来,却也没回答娄忠云的问题,只是问道:“娄先生,这座平宽山里,往山上走个一两公里左右,有个废弃的防空洞你知道吗?” 娄忠云一愣,随后轻轻点头:“我知道……果然,也还是让你们知道了,我就知道瞒不了太久,能干到现在……” 祁渊挑眉。 他从一连串的“知道”里头抽出思绪来,看向娄仲玉,打断他说:“听上去你好像并不惊慌?” “惊慌什么?我又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我问心无愧。”娄忠云坚定地说道,口中振振有词:“虽然或许违反了法律,但我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肯定会这么干!” 祁渊翻了个白眼。 果然,就像娄修云说的那样,这里的人眼中,动物就是畜生,是食物,他们对此生杀予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某种意义上说,对动物生杀予夺,杀了吃肉,而不顾其是否珍贵、稀有,就个人而言其实也上升不到道德层面,因为食物链便是如此,弱肉强食,很正常,只能说他们观念并未扭转过来。 但…… 上升到虐待、取胆这种极端残忍的层面,那就绝对是道德问题了。 简而言之,吃肉可以,虐杀没得洗,不管虐什么。而拿着“你难道不吃XX肉么”这种话来怼反对虐待动物者的言论的人,也都是些脑子有坑的家伙。 我们吃肉,但不虐待,二者有本质区别。 退一万步说,现代种花家仍旧有死刑,但不会用仗杀、绞死、溺死、斩首等手段,更别说车裂、腰斩、凌迟、炮烙、肢解等。 而以这类残忍手法杀人的犯罪分子,也一定会被从重处罚。 所以…… 祁渊看了苏平一眼。 但意外的是,苏平却只眯了眯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问:“你不后悔?” 祁渊也立刻回神——是啊,这家伙表现的有点不大对劲。 不后悔?再来一次也还会这么选择? 听上去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般来说,这时候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要么坚决否认,要么口头上说声知道错了,不才是正常套路吗? 上来就强调自己没错,说自己不后悔,和警方硬刚? 感觉娄忠云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不后悔!”娄忠云咬了咬牙。 苏平一直盯着他。 过了两秒,娄忠云又别过头去,轻叹口气,说: “好吧,我承认我嘴硬,确实多少还是有点后悔的,为了这事儿把自己搭进去了,一点好处没捞着,说不定还要做几年牢,还花了不少钱,要说值得吗那确实是不值…… 但从最开始,我和我老婆就知道肯定不值,被抓恐怕也是早晚的,可这种事怎么能说值不值呢?就算让我重新选,我也肯定会再来一次。之所以后悔也是因为我女儿,她还这么小……” 祁渊挑眉。 娄忠云的话,大有问题。 或许,事实并非是娄修云看到,他们猜测到的那样? 这时娄忠云又猛地转过身来,看着苏平,诚恳的说道:“警官,你们让我过来,没有当着我女儿的面抓我,我很感激,谢谢你们。 你们到现在也没给我戴上手铐,还给我烟抽,尊重我,我也很感动……这证明,其实你们也觉得我没错的,是吧?” 祁渊看向苏平。 而这时苏平正好看向祁渊。 眼神交流一阵后,祁渊想了想,便直截了当的问道:“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你先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娄忠云:??? 他张大了嘴,忍不住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纳闷的问道:“你们找到了那个防空洞,还找到了我,但却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们还没找到防空洞,正打算过去,请你过来也是请你带路,并配合我们调查。”祁渊说道:“但现在看来,这里或许有什么误会。” “带路……”娄忠云皱了皱眉。 他反应速度倒是非常快,立刻便问:“所以……有人发现了那个防空洞,还看见了我,但却误会了,以为是我干的那些事儿,然后向你们检举?” 祁渊颔首。 娄忠云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半晌才摇头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在救助它们,警官你们信吗?” 祁渊看了他两眼。 说实话,这会儿祁渊还真没法判断这家伙是不是装的,但…… “我现在无法下定论,”祁渊说道:“所以希望你们带我们过去看看,你到底是残害动物还是救助动物,到了地方,看一眼便知道了。” “行。”娄忠云点点头,随后看了看天色,又说:“还早,天黑之前应该能回来……” 这时苏平忽然问道:“如果是救治动物,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会被抓?” 娄忠云一愣,然后说:“这不明摆着的吗?这里头有珍贵保护动物啊,金丝猴、缅甸蟒,还有熊,都不能私人饲养的。” “所以逻辑上就站不住脚。”苏平淡淡的说:“那些小猫也就罢了,众多保护动物,为什么不上报有关部门,送往救助机构?” “……”娄忠云沉默片刻,左右瞧瞧,尔后压低声音问道:“我说我送过了,然后没多久它们又被人‘买’了去运到这儿来,你们信吗?” 祁渊本能就要反驳。 但他忽然想到不久前捣毁的那个犯罪集团。 没记错的话,该团伙“四哥”方添浩,便是前余桥野生动物园园长,该团伙与相关的动保机构、部门有联系甚至能直接从他们手上拿货,并不意外。 “没想到警官竟然愿意相信我。”娄忠云对祁渊的反应也有些诧异,尔后他摇摇头,遏制住自己发散的思维,说道:“多的我也不说了,我不相信平宽这边的有关部门,所以宁愿自己照顾、伺候着它们。” 顿了顿,娄忠云又叹了口气,才继续说:“说实话,照顾它们特别费钱,本来我们家收入还不错,除了农活、烟草之外,我自己还是兽医呢,收入在寨子里也算是中等偏上。 但自从养了它们之后,就不太行了,勉强混个温饱,刚起好的房子都没能装修,只能将就着住。 没办法啊,养的多,吃得多,尤其几头熊和两条莽,饭量都不小,还吃肉……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能撑几年,女儿已经上学了,即使眼下还不太愁,但将来年纪大了肯定也烧钱,到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和我老婆只能靠一个信念趁着,就是政府会越来越好,等不了太久,上头的风气就能肃清,我也能放心的把它们上交给了……” 祁渊沉默着看向苏平。 苏平摆摆手,随后说:“先带我们过去看看吧。” 很显然,他现在不想多做评论,看了现场再说。 就如祁渊先前说的,究竟是虐待还是救助,到了现场,一看可知。 先不说娄忠云是否有时间和条件去伪装现场,便是伪装了,也很难瞒过他们的眼睛。 娄忠云也没多说,点了点头。 但很快,他又有点儿犹豫,说:“我女儿……” “放心吧,我安排了人照顾她。”苏平轻声说道:“至于那些动物……如果你真的是出于救助、救治目的而养的,且不以它们而牟利,我保你没事。” 娄忠云一愣,然后说了声谢谢,但看他表情,似乎没太往心里去,可能觉得苏平只是在宽慰他。 苏平又看向另外两名民警,点点头,便请娄忠云在前头带路,尔后一行五人往平宽山走去。 …… 大约半个钟后,抵达目的地,娄忠云一抬下巴,说:“那就是了。” 苏平看去,防空洞入口倒不算特别隐秘,但却长满了杂草、灌木,还有些许蔓藤。 杂草灌木经常被扒拉,留下了不少痕迹。 苏平捏捏下巴,这个地方,几个月前拉警犬搜山的时候竟然没发现…… 但再一看,此地杂草长得比别处旺盛的多,便又蹲下仔细看了几眼,果然瞧见了不少粪便,仔细辨认辨认,应当是猪粪与羊粪。 见状,娄忠云说:“寨子里有放羊的,还有养跑山猪之类的,都是在这一片放,地方够宽嘛,离寨子也不太远。” “嗯。”苏平应一声,点点头站起身来。 这儿距离几月前的案发现场不近,山路难走,再加上搜山的时候也请了当地对山比较熟悉的村民找向导,知道这儿是萝卜寨村民放养羊、猪的地方,估摸着也就不会往这儿跑了。 此时俩民警将灌木扒拉开,苏平几人走进防空洞中。 下了楼梯,便看到一道铝合金栅栏门。 娄忠云主动解释:“这门是我二妹夫焊的,他们夫妻俩也知道我干的事,也支持我们,还替我们保密,也帮了不少力所能及的忙,不然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之所以焊上门,也是担心有人误入进来了,毕竟有猛兽嘛,而且还有不少各类药物……不过门缝焊的宽了点,一些瘦子或许能摸进来,而且锁要撬也简单,就防君子不防小人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门缝也搞不窄,很多救好了恢复健康的猫,我都不关在笼子里的,让它们自由进出,也有一些走到寨子里了,抓老鼠之类的来吃,乡亲们看到有时也会给口饭。 吃那些东西对猫其实不好,但真的没条件,有口吃的不错了,肯定没法像城里头养的那么精细。” 祁渊颔首。 他现在已经基本相信娄忠云的话了,但还保持着戒备心,右手插口袋里捏着甩棍。 ------------ 第268章 原委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在这防空洞里,钥匙娄忠云忽然暴起发难,攻击他们的话,也是相当危险的事儿。 而且,虽然防空洞在设计之初便考虑了通风换气的事儿,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加上娄忠云明显对防空洞做了一定的“装修”,所以此时此刻里头空气质量如何,不好保证。 万一娄忠云动了手脚,或者隐瞒了一些事,此时此刻防空洞内二氧化碳浓度较高,甚至干脆里头存在有毒气体、窒息气体,也同样很危险。 好在娄忠云本身也处于不设防的状态,与他一块进去,而且里头还有大量的野生动物存在,如果这些动物精神状态尚可,那至少空气质量这一块就不用太过担心。 让两名派出所民警在外头空气相对好些的地方等着,有个照应就足够了。 而且苏平也点上了烟,以烟来粗略检测空气质量——外头是山林,山林当中严禁火种,但防空洞中还好,肉眼之中并没有易燃物。 打开铝合金栅栏门,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娄修云所说的臭味,他们便也闻到了。 怎么说呢,其实并没有娄修云说的那么夸张,不过味道确实类似于猪圈,而且还要更臭一些,毕竟猫粪的味道确实有些一言难尽。 但对苏平和祁渊而言远没有达到“恶臭”的程度,还可以接受。 不过转念一想…… 这样的密闭空间中,臭味却并不算浓烈,可知娄忠云应当会定期做清理。 愿意清理、情节这些动物的粪便,保证最基本的卫生条件,这其实也足以间接证明娄忠云并没有撒谎了。 防空洞入口及走道,其实蛮狭窄的,只够三四个人并肩而行,而且也不算高,只有两米左右。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通道尽头便是个圆顶的大“房间”,目测面积能有个教室大。 但也仅限于此了,为了保证结构的稳定性,防空洞内是不会有太大太广阔的空间的。 而祁渊放眼望去,发现也和娄修云说的差不多,这里摆了不少的铁栅栏,部分栅栏是空的,还有部分…… 里头有黑熊、金丝猴、缅甸蟒等名贵动物,和大量的各式各样的猫。 而且绝大多数动物,都能明显看出身体有所残缺,许多还挂着针水。 不过有几个细节值得注意——这些动物其实都做了不严格的分区,且一个笼子内仅有一只;笼子本身还算干净,积蓄的粪便很少,猫笼里还有猫砂盆;角落中堆放着一麻袋一麻袋的各式饲料。 还有,其中一只黑熊笼子里,食槽中的食物并没有吃完,祁渊瞥了两眼,还能辨认出那应该是鸡胸。 以及,这些动物见到娄忠云后,大多都活动了起来,或是在笼子内踱步,或是扒拉笼门,瞧上去是兴奋的情绪。 这些足以证明娄忠云的话了。 娄忠云轻叹口气,说道:“对不起啊,午饭还没给你们喂,都饿了吧?” 祁渊抿抿嘴,瞧着他不由自主的走到角落,将形形色色的各种饲料按照不同分类投喂给不同的动物。 片刻后,祁渊的目光又落在几头黑熊身上。 这几头熊,有点发福了,但它们仍旧吊着针水,以绷带缠绕在它们的手臂上…… 就是这些针水,被娄修云误以为是在取胆汁吧? 给动物打点滴并不奇怪,但这儿聚集着形形色色肢体残缺的动物,再加上地方隐秘,娄忠云夫妇又有点儿“鬼鬼祟祟”的,以此为背景,普通人第一反应确实容易误以为是在虐待这些动物,而不是救治他们。 “其实我没有给熊、蟒蛇治病的经验和能力。”这时娄忠云正抬着一袋饲料走到一头黑熊的笼子之前,似乎感受到了祁渊的目光,他回头看了眼,然后便会让开口。 接着,他一边投食,一边说道:“好在,一般疾病、外伤以及补充营养方面,都还是万变不离其宗,通过计算体重再进行一定的加权,就能得到合适的用药量,而且相关学习资料其实也不难收集。 最重要的是,我不救它们,又有谁去救呢?难道眼睁睁看着它们等死?” 说着,他又轻轻一笑,看着眼前这头熊,说:“它叫毛子,我刚把它带到这儿来的时候,它瘦的厉害,而且左掌还被剁掉了,对人有着极强的戒备心,为了救它…… 说实话,那一次怪危险的哩,它根本不允许我和我老婆靠近,我就寻思着用麻醉针,结果刚打过去,它就发狂了,吓得我赶紧窜树上,它缺了只爪子没法爬树,再加上麻醉针还是有一点儿效果,我这才躲过一劫。” 祁渊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啊,就给吃的呗,喂肉,肉里头放大量的麻醉药物。”娄忠云说:“它一开始不吃,后来实在饿得厉害了,才小心翼翼过去把肉吃完,又过了好久才昏迷过去,然后我就和老婆抓紧把它转移过来。 再接着,就是给它好好清理清理,然后埋针,输液——这些熊无一例外,被救之前都被长期取胆,肝功能早就受到了严重的不可逆破坏,初期只能靠输液维持,并加强营养了。” 顿了顿,娄忠云嘴角又微微扬起,说:“养了它大概半年吧,它对我的戒备心才一点点消散,看到我和我老婆过来,它的情绪已从害怕换成了欣喜,也不再尝试着攻击笼子了,喂它吃的它也都会很干脆的全部吃完。 当然,我还是不敢放它出来,每次换手、换血管埋针或者做检查、资料和清理,也得往他点滴里加入麻醉药物,让它睡过去才敢进行,毕竟这么大一只熊嘛。” 祁渊轻轻点头,又侧目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个笼子。 笼子里头,养着一只小狸花猫,目测应该就五六个月的样子。 说实话,这只猫挺吓人的,眼睛缺了一只,俩耳朵都被减去,俩前肢都没了,尾巴也断了一截…… 但它依旧凑在了笼子边上,用脑袋凑着笼门,对祁渊喵喵的叫着。 祁渊鼻子一酸,挤出笑容对它点点头,然后问道:“这些猫怎么回事?” “如你们所见,都是遭受虐待的小猫。”娄忠云侧目看向祁渊,说:“一部分嘛,是一些熊孩子搞的,那些小……唉,算了,不骂人了,总之有一部分是我从那帮兔崽子手里救下来的。” “还有呢?”祁渊问道。 “还有一部分……”娄修云握了握拳,说:“前年年底,去年年初,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吧,乡里来了伙外地人,说是来做生意的。 我们一开始没太在意,以为是来搞农家乐——挺多城里人来这投资搞这个的,挺赚钱哩。 但从那以后就发现不对劲了,好些人家里的猫啊、狗啊离奇失踪,我们慢慢就怀疑到了他们身上,结果到了地方一看……” 祁渊立刻问道:“他们偷猫偷狗?” 娄忠云点点头。 祁渊若有所思。 这个地方的人或许不太把动物太当一回事,但自家养大的看门狗捕鼠猫,还是有些感情的,得知它们被偷被抢被药死,大多数人都得炸。 更何况,看这些猫狗的样子,恐怕不仅仅是偷猫偷狗那么简单——理论上说,娄忠云忽然提到那个团伙,显然与这些猫猫狗狗相关。 果不其然,娄忠云又接着说:“但不只是偷猫偷狗,而且他们手中的猫狗也不全是偷来的。” 一直沉默的苏平微微挑眉,耳朵悄悄的竖了起来。 娄忠云说:“农村嘛,基本都是土猫土狗,但他们手中还有不少品种的猫狗,饲养条件非常恶劣,具体就不说了,反正就是下崽子然后卖宠物市场去。 这是其一,他们不只这么个产业,还有个更过分的,就是挑选出品相不那么好的,或者土猫土狗,虐待、拍下视频,之后再把它们的尸体送饭店去。” 祁渊呼吸加深了些许。 花了两三秒时间勉强调整好情绪,祁渊又问:“这些猫,就是你从他们手中解救出来的吗?” “不是我,是我们。”娄忠云说道:“乡亲们各自带回了自己的猫狗,还有些品相不错长得好看的,就剩下少部分完好健康的猫狗,还有这些,并不是乡亲们养大,不知从何而来,同时身患残疾的毛孩子…… 我就把这些毛孩子都接了回来,尽量治疗它们,然后在各个平台征集领养……好心人还是多的,许多人过来询问,健全的毛孩子基本都被领养的差不多了,残疾的也有好心人领。” 顿了顿后,他又补充说:“领养,我只有一个条件,时不时的给我拍张照片,最好能通个视频,让我知道它们还好好的,没有被虐待…… 真出现过这种事儿,看上去人模人样,说话温声细语的,过来领养猫狗,带回去百般虐待,我想尽量杜绝这种事儿。” 说着,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笑道:“好在,真的,好心人还是多,警官你们看看我微信,都是他们的反馈……” 祁渊轻轻点头,接着他又忍不住问道:“支撑起这么多动物,确实很难,光吃每天都是不少钱……为什么不募捐呢?” “不行的,我一没有养这些动物的资历,二也不能暴露这个防空洞,三嘛……其实倒也有不少好心人送饲料、猫狗粮还有保暖品、药品、肉干的。”娄忠云笑道: “我不收钱,也没有必要收钱,我不指望靠它们让自己过的更好,也怕自己受不住诱惑,我不认为自己是个意志力多坚定的人,手上钱多了,变坏的可能性很大。” 祁渊无言。 “能问几个问题吗?”苏平忽然开口。 娄忠云看向他,点点头:“当然。” “第一个问题……这儿为什么只有猫,没有狗呢?”苏平问道:“听你说的,解救出来的残缺的猫狗应该都有才是吧。” “狗不在这儿。”娄忠云摇头说道:“狗养在家里的羊圈里……以前是羊圈,现在我不养羊了。” 说完停顿了两秒,他又立刻补充:“狗爱叫,而且一只叫就只只叫,叫起来没完没了,我怕暴露了这个地方。猫就不一样,除非发情,不然平时一般都不叫的,叫起来声音也不大。” “原来如此。”苏平了然的点点头,面露微笑表示明白。 随后他又抬手一指,问:“那……这四头熊,俩金丝猴,四……哦不看错了,三条蟒蛇,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它们不同于猫狗,能弄到它们的,一般背景也不简单,想从那帮家伙嘴里把这些它们抠出来,恐怕不容易。” “其实刚刚就已经说了,讲到我救毛子的时候。”娄忠云看向那头黑熊,表情略微有些纠结:“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它们……都是我在野外,在山林里发现的。” “嗯?”祁渊眉心瞬间拧紧。 说实话,他确实不信。 平宽山中或许还有不少野生动物的踪迹,但像金丝猴、黑熊、缅甸蟒…… 即使有,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数量。 就算是这些动物逃生逃出来了,也不可能逃得了这么多,毕竟它们的状态也都很不妙,一只两只逃出来可以说名好,逃出这么多就绝对有问题了。 逻辑上有大问题。 但正当他打算质疑的时候,他忽的又想起了几个月前,揭开平宽山系列有组织犯罪调查序幕的那起事件…… 巨大的、吞吃了信天翁尸体的缅甸蟒,与信天翁死状相似,被村民家的大狗抛出了爪子的金丝猴…… 都是平宽山,都涉嫌野生动物交易,这两者之间,会否有什么关系? 那一系列案件可并未完美告终,其实还有不少与案件性质,与犯罪分子定罪定责没有太大关联的疑点。 缅甸蟒和金丝猴便算一个。 而这个防空洞里,不只有缅甸蟒与金丝猴,还多了四头大黑熊。 想到这儿,祁渊忍不住侧目看向苏平,而与此同时,苏平也看了过来。 二人的目光都挺复杂的,且各自蕴含的意思并不相同。 但…… 他俩并没有读懂对方的眼神。 却都认为自己读懂了,同时点了点头。 嗯,心未照,还TM不宣。 ------------ 请……请假一天…… 今天和长辈聚了个餐,就……emmm,万分抱歉…… ------------ 第269章 接受无能 又观察了片刻后,苏平转过身,对娄忠云敬了个礼,郑重地说道:“娄先生,抱歉,先前怀疑了你。很感谢你为这些动物做的这一切,但我们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的事。”娄忠云摆摆手,不在意的笑笑:“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也没有多委屈……” “不。”苏平摇头,打断他说:“这是一个误会,而为了这个误会,你们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 “血的代价?”娄忠云一愣,尔后摆摆手笑道:“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 说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脸色骤变,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分贝:“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我老婆的死和这件事情有关?” 苏平嗯一声,轻轻颔首:“有人知道了这些事,产生了误会,以为你们虐待动物并以此牟利…… 但他没想到,确实有人在虐待动物,甚至拍摄视频攫取不法利益,因为总会有心理病态的人花钱买这些视频,可这个人不是你们,相反,你们在解救这些动物。 于是,在义愤填膺之下,他忍不住开车撞伤了你的老婆,并将你老婆带走,最终导致你老婆遇害。” 娄忠云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也变得铁青。 他这是出离的愤怒了。 绝大多数人都厌恶被冤枉的感觉,被冤枉总归是委屈的。而因为这种委屈而造成家属被害,那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是谁!”娄忠云咬牙切齿的问。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但很快,他会更复杂。 苏平瞧了他两眼,便说:“你准妹夫。” “准……准妹夫?”娄忠云愣了一瞬,就连怒火都被硬生生斩断了两秒:“我哪来的准妹夫?” “你妹的男朋友。”苏平轻叹口气。 虽然娄修云并不想让他大哥知道这事,但这种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祁渊安排娄修云先去派出所,而不与娄忠云碰撞,已是仁至义尽,而现在就该让娄忠云知道真相了。 “修云?”娄忠云双眼瞪得老大,满脸不可置信。 祁渊抿抿唇,别过头去,轻声说:“大概年初的时候,她因为觉得你和你老婆行为有些古怪,没忍住跟踪你们进了大山,发现了这个防空洞。” 娄忠云张大嘴,“懵逼”两字以弹幕的形式不断划过。 “之后她一直陷入纠结与恐惧的情绪当中,生怕被你们给灭口。”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娄忠云仍旧感到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 “我?把她灭口?开玩笑吧?她和我老婆女儿跟爸妈都一样,都是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退一万步讲吧,就算我真的虐待动物,被她发现了,我肯定也是选择自首,而不会拿她怎么样。” “那你老婆呢?”祁渊反问道:“就算她愿意相信你,愿意相信你的老婆吗?” 娄忠云沉默两秒,沉声说:“可我们毕竟没干那种事儿。” “但她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还是我们错了?”娄忠云又激动起来。 “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客观的叙述下她当时的心境状态。”祁渊赶忙说道:“而此后,她就陷入了长期的纠结之中,她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报警,或者向父母诉说她的发现,亦或者在社交平台曝光。” 娄忠云握拳,咬牙说:“那她为什么没这么做?” “原因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你是她哥,亲哥,而她也没做好大义灭亲的准备。”祁渊说道。 “那她后来为什么又来我家了?” “她想收集证据。”祁渊说道:“收集足够的证据,然后离开这儿,再给你打电话,胁迫你和你老婆就范,放弃‘不法生意’,放了那些动物,且以后再也不犯。” 苏平瞥了祁渊一眼,忍不住皱眉。 娄修云可没有说过这个意思,这是祁渊的主观臆测,甚至是他为了开解娄修云与娄忠云已成的矛盾而说的借口。 就目前而言,苏平对娄修云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根子上说,这个小姑娘还是倾向于守序善良的,但同时也比较自我、自私,还有点爱钻牛角尖。 主观上说,她不太可能想到这种勉强可以算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所以回头得好好说说祁渊才行。 听到这里娄忠云脸色又变得复杂起来。 “可惜,”祁渊轻叹道:“如此庞大的压力,她也需要倾诉、宣泄,最终她没忍住,把这事儿告诉了她男朋友——陶毅。 而陶毅的原计划,是觉得她留在你们家太过危险了,就打算先把她给接走再说。” 说到这儿,祁渊终于把头别了过来,看向娄忠云。 他先前一定程度上“美化”娄修云的时候,显然还是有些心虚的。 咽了口唾沫,祁渊才接着说:“在陶毅抵达你们寨子之前都没什么问题,但就在他驱车赶到,且恰好看到你老婆牵着你女儿回家的时候,他瞬间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一脚油门把她们给撞了。” 娄忠云坐到了地上,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半晌才终于问道:“她早就知道这事是吗?” 说完后,似乎又担心祁渊不理解“她”指的是谁,便又补充说:“修云早就知道她男友撞了我老婆,是吗?” 祁渊点点头:“确实,一早就知道。” 娄忠云握拳:“她为什么不说?” “怕。”祁渊低下头,这下他也没能力帮娄修云洗白了,直说道:“开始是怕你怪罪她,愤怒与冲动之下会打她甚至把她杀了,而之后则发现自己实质触犯了包庇罪,怕引来牢狱之灾。” “怕?”娄忠云难以置信:“她嫂子的死活,就完全跟她没关系了?” “陶毅最开始和她说的是,你老婆没事,他把人扔到了余桥,算是给你老婆一个教训。”祁渊说道:“所以她想,你老婆迟早会回来的,但之后一直没消息,就慌了。” “但她还是什么都不说!”娄忠云咬牙切齿,愤怒与失望充斥于胸腔之内,塞得满满当当:“她竟然,她……艹!” 骂骂咧咧了老半晌之后,他才盯着祁渊,一字一顿的问道:“她人现在在哪?” ------------ 第270章 落网 “派出所。”苏平回道。 “带我去见她!”娄忠云攥拳。 “回头再说吧。”苏平摆摆手,淡淡的说道:“这些动物……我相信你出于好心,也会尽全力帮你争取,保你免于惩罚,但它们,你不能再养了。 我也愿意相信你能把它们养的很好,它们现在的状态就是实证,但很抱歉,这个社会,制度为先。如果你舍不得,可以凭你的技术,你的职业资格证书考入相应的单位,继续从事这一工作。” 娄忠云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点头说:“我会的!” “那么,我这就通知市里有关部门,将这些动物接走、救济。”苏平说,随后又道:“走吧,先离开这儿。” 几人轻轻点头,沉默着走出了防空洞,与门口的两位民警汇合,尔后请他们俩留下看着防空洞,等候有关部门派来的人交接工作——当然在此之前,痕检科还是得对现场做一遍勘察。 又半个钟,几人走回了寨口。 目送娄忠云回去之后,苏平才淡淡的瞥了祁渊一眼,说:“你跟我来。” 祁渊嗯一声,默默的跟在苏平后头。 两人沿着县道,一路走了下去。 苏平摸出烟,点上,递给祁渊一根,不出意外,祁渊接了,同样点上,点燃后拍了拍苏平的手背。 吐出口烟雾之后,苏平问道:“解释解释吧,为什么替娄修云开脱?” 祁渊沉默,低着头,抬脚踢了块石子,尔后又抬头望向远方田埂。 苏平见他不说,又继续道:“如果你仅仅只是将娄修云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给娄忠云听,倒也罢了——虽然目前仅仅只是娄修云的一面之词,我们尚未证实,手头没有任何证据。 可你做的更加过分,你不仅仅是在复述娄修云的话,而是在为她开脱。怎么,难不成你在同情她吗? 同情一名包庇犯?这可不是一名刑警会做、能做的事儿,别说现在的你,就是一年前你刚入职,顶着两个拐儿的见习警员警衔的时候,都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见祁渊还不回话,苏平不由皱眉,问道:“你认识娄修云?” “开什么玩笑呢,我怎么可能认识她?”祁渊终于回话了,同时抬起手凑到嘴边,又抽了两口烟。 苏平啧一声,问:“有苦衷?” “没有。” “那有布局?” “嗯。” “连我都不能说?” “那不是,”祁渊摇头说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有点玄乎,但总的而言这事儿也无伤大雅,在娄忠云真正与娄修云见面之前,我肯定会找机会一五一十跟他解释清楚,所以我就大胆试探一下了。” 苏平挑眉。 祁渊又说:“可能是这一年里,各种挑战人性下限的案子见多了吧,我现在碰到这类案件,第一反应都是怀疑,怀疑任何一个人。” “所以哪怕看到了现场,你也仍旧怀疑娄忠云?”苏平反问道:“你是在试探他?” “嗯。”祁渊又踢了一枚小石子,说:“我没有为娄修云开脱的心思,仅仅只是想看看娄忠云的反应。结果事实证明,真的是我想多了,是我误会他了……” “一篇检讨。”苏平淡淡的说道:“回头案子结束,工作总结的时候当场念出来。今年考核评优资格取消,封顶‘称职’,服气?” “服气。”祁渊点点头。 “你怕是脑子被驴踢了。”苏平翻个白眼,嘀咕道:“以前也不见你这么任性,瞎试探。” 说完他又立刻抢白道:“你要敢说跟我学的我就把你踢田埂里去!我可没教过你扭曲事实来试探潜在但经实地验证发现嫌疑已经不大的目标,这和骗供诱供没啥区别,都是被禁止的。” 祁渊又抽了口烟,摇摇头:“以后不会了。” 苏平眉心拧的更深了些许。 但见祁渊没有再继续说的意思,他也只能道:“等会自己去找娄忠云,在他与娄修云见面之前,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祁渊点头。 两秒后,苏平又补充说:“我建议你直接把先前录制的,与娄修云接触的视频放给他看,少点麻烦,也免得转述过程中产生曲解。” “好。”祁渊再次点头,犹豫片刻后,又说:“但我还想请娄忠云在看完视频后配合我们,和娄修云接触时,表现的更理解她一点。” 苏平挑眉:“你还怀疑娄修云?” “嗯。”祁渊点点头:“她从接触到防空洞,到国庆期间出事,时间跨度太长了。虽然她的解释貌似合理,但是……时间跨度太长了。” 他强调了两次时间跨度。 苏平瞅了他一眼,点头:“可以,只要娄忠云愿意配合你。但……丑话说在前头,注意个度,别触线。” “好。”祁渊笑道:“苏队要不嫌麻烦,接下来每一步,我都会和你说清楚,跟你商量商量,请你指示。” 苏平双眼微眯,若有所思,似乎在这一瞬间,有些理解祁渊了。 片刻后,苏平轻轻点头,说道:“好。” “那我去了。”祁渊碾灭烟头,用纸包着捏在手心,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苏平双目渐渐迷蒙,失去焦距。过了好几秒,苏平才再次回神,呸了一声,笑骂道:“傻小子!” 随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先后打了荀牧和老赵头的电话。 …… 四小时后,陶毅于余桥市硫鹤县抓获。 被抓的时候,他正在县七中附近的游戏厅打着老虎机,胡茬邋遢,双目通红,满头油腻,身上带着浓重的汗酸味,混合着烟味,很是刺鼻。 但被抓的时候,他倒是挺淡定的,默默的放下手中剩下的几枚游戏币,站起身,主动对着刑警伸出了双手,让刑警在他腕间戴上手铐。 刑警都不由得瞥了他两眼,然后问道:“知道犯啥事了么?” “知道。”他依旧淡定,轻声说道:“肇事……不,应该说,驾车撞人,逃逸,顺便带走了受害人。” 他一开口,空气中的臭味又浓重了几分,让人难以忍受…… 刑警皱起鼻子,问道:“好家伙,几天没洗澡了?” “一星期。”他如行尸走肉,机械地回答道:“也有三天两夜没睡觉了。” ------------ 第271章 过程 “三天两夜没睡觉?”刑警被吓了一跳,问道:“你就一直待这?” 陶毅再次机械的点点头:“这里二十四小时不打烊,也不看看身份证,我就一直在这,啥都玩了几遍,饿了就让吧台煮个泡面。” 顿了顿,他又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去哪都要身份证,宾馆我都不敢开,那些不用身份证的宾馆,我也没门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自己迟早会被抓的,可是又没有自首的勇气,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麻木的在这儿等着,等你们来,抓我。” 刑警啧一声,说:“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犯了啥事,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陶毅点点头。 …… 硫鹤县与平宽县紧挨着,且平宽山恰好位于两县交界处,从硫鹤县城过来仅十五分钟车程。 所以陶毅被直接送到了平和乡派出所这儿,交由苏平审讯。 但今天,恐怕无法完成审讯工作了。 陶毅已三天两夜没合眼,上了车不一会儿便直接睡着,精神状态极差,整个人眼窝深陷,面色憔悴无比…… 再加上娄修云透露,陶毅两年前曾因脑血管瘤而入院。 所以……说实话苏平也担心他猝死,不敢强行把他叫起来,甚至还专门请乡医院的医生给他测了血压,拍了脑部CT。 乡镇医院条件稍差,只能做16排的,并且成像质量也略低些。 好在并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凃仲鑫阅片能力也挺强,大致看过几眼,发现没问题,一行人才放下心来。 娄忠云还是那个样儿,双目无神,似是丢了魂,也没再提见娄修云的事,倒是他们的父母闻讯赶来后,险些崩溃,闹着要见娄修云,质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把自己哥哥嫂嫂想的这么坏。 不过苏平没答应,建议他们先冷静下来再说。 …… 次日清晨,八点。 祁渊和苏平吃完早饭,便来到留置室,叫醒了陶毅。 刚睁开眼时,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情况,那一瞬间脸色惊慌的很。 但很快他便回想起昨晚的事儿,不由又恢复木然,半晌后才长叹口气,起身简单洗漱完毕,又接过苏平给他带的早餐,迅速吃完了,擦擦嘴,便看向苏平,得寸进尺的问道:“警官,能给根烟么?” 苏平摸出烟放嘴里,点上,递给他。 他嫌弃的撇撇嘴:“警官能不能注意点卫生?疫情还没完全结束呢。” “……”苏平嘴一抽。 他还真忽略了这事儿。求魔TXT 于是他重新摸出跟烟递给陶毅,帮陶毅点上火,然后问:“现在状态怎么样?能答话不?” “能能能。”陶毅赶紧点头说道:“太久没睡,昨晚又睡得比较死,现在脑袋还有点昏沉沉的,可能有些低血糖了,不过总体来说没什么问题,答话肯定可以。” 苏平挑眉。 这家伙,和昨天那副死样儿简直判若两人,压根不是一回事儿。所以苏平也完全没料到,这家伙性格这么跳脱。 给人一种油嘴滑舌的感觉。 不过这都不重要,苏平眼神示意祁渊做好记录之后,便问:“昨天被捕的时候,你承认自己驾车撞人了,是吧?” 陶毅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点点头,说道:“是,撞得修云她嫂子。当时是修云告诉我说,她哥她嫂……” 随后他细致解释了自己驾车撞人的原因,以及撞人后将陶毅给扔进市区某个角落的垃圾桶里。 倒是与娄修云说的没有什么出入。 不过考虑到他肇事后还给娄修云打过电话,两人或许有串供的可能。 于是静静听完他的供述之后,苏平也未置可否,只抛出第二个问题:“之后你就跑路了?” “也没有,之后我就待在余桥,想找机会跑路。”他说道:“我冷静下来之后,心脏反而跳的更快了一点儿,当时就特别后悔,我怎么就这么冲动的把人给撞了呢?撞了就撞了吧,怎么就把人带车上来了?” “然后?” “之后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办才好,但一直就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想不到办法。 不知不觉就到余桥了,我也想过要不找个医院带她去治病,到时候就说不小心撞的人,看她晕过去了比较着急,又不放心乡医院,县里医院和市里医院距离还差不多,完全可以解释说我主动送她就医,这样估计我的罪也不重。 但还是不甘心啊,本来就很气愤她的行为,我哪里甘心掏腰包给她治病,事后说不定还要赔一大笔钱?她不得讹死我? 期间我还路过了你们刑侦支队,当时都被吓死了,再转念一想,我也寻思着,瞎晃悠能晃悠到这儿来,或许也是天意,要不干脆去自首得了……” 祁渊抬头看了陶毅一眼,没说话。 再一次验证,许多嫌疑人落网后都会提一句,自己曾经想到过自首…… 这句话半点意义都没有,警方早就听烦了。 陶毅也没发现祁渊的目光,自顾自的接着说道:“还是没那个胆子,所以就又踩了脚油门走了。 走了不是很远,开进了一个居委村外头,那村子还不是半封闭,没有设拦截卡什么的,随便就能进那种,我就鬼使神差的开了进去,把修云她嫂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伤的真的不重,我都能感觉到,那会儿她差不多应该快要醒了,所以就当给她个教训呗,等她醒了,恶心一阵,惶恐一会儿,再等慢慢回过神来,自然也就该自己想办法回家了嘛。” 苏平嗯一声,问道:“然后你给娄修云打了电话?” “是她打来的。”陶毅说道:“期间其实她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我一直心烦意乱的,除了第一个接了之外,剩下的都没心思接,直到把人丢下了,不久她又打了电话来,我才跟她把接下来的事儿都说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本来那会儿我整个人都已经轻松了不少,丢了个大负担嘛,但又听修云说他们报警了,这种心情就完全被破坏了——虽然我也知道,本就不是我把人丢了就真没事儿了……” ------------ 第272章 代价 “然后你就逃了?”苏平抿唇问道。 陶毅先是点头,接着又立刻摇头。 “你这啥意思?说清楚!”苏平皱眉。 他赶紧开口说道:“我刚开始没想逃,我就在附近开了间宾馆,想着冷静冷静,然后一待就是两天,结果也没人来抓我…… 我的小心思一下就起来了,寻思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警察肯定把该查的都查过了一遍,难不成没有发现我?修云没把我透露出来? 说实话的,如果能不付代价,当做这事情没发生过,那当然再好不过了,我还犹豫过要不要回家里面去瞧瞧,而且我都行动了,开车往平宽这边开,但快到了之后,心脏又砰砰砰直跳……”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见祁渊和苏平似乎没插话询问的意思,就又继续说:“就那种很患得患失的心态吧。我就想着,先前你们是一直没来抓我,应该是还没发现我有作案嫌疑。 因为我知道如果你们查到我的话锁定我很简单的,一个是通过车,一个是通过宾馆,我住宾馆是用的我自己的身份证。 但是……万一之前没发现,现在忽然发现了呢?比如你们查到我的车在案发前后路过过现场?又或者修云承受不住压力向你们说了? 这两个方向太明确了,所以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你们随时都可能锁定我,说不定就是在下一秒。 而你们如果发现了我的话……其实守株待兔是最轻松的选择,那样的话我一回去说不定就被你们逮了,相当于自投罗网。 更要命的是,我越想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特别大,甚至恍惚个一两秒,就在恍惚当中看见了我兴冲冲的回家,然后被你们逮个正着的画面。 所以在即将下高速的时候,我犹豫了两秒,还是没变道过去,而是决定继续直行,然后兜了个大圈,跑到了隔壁县城。” 苏平终于嗯了一声,然后问:“没想过跑更远的地方?” “想过,但是……能跑哪去呢?”陶毅苦涩的叹了口气,摇头说:“要往前推一年,或许趁着你们还没发现我我先逃出国是比较妥当的选择,但现在出去岂不是等于自杀么? 而其他地方……没用的,一旦被你们列为追逃人员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抓,能跑哪去?更别说,其实我也没个一技之长,也卖不了力气,吃不了苦,真过上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我逼垮。” “也就是说,你知道自己逃不掉,没希望,但也不甘心就这么乖乖自首,对吗?”苏平问道。 他颓然的点点头。 “倒是常见心态之一。”苏平呵一声,随后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换了个问题,说:“驾车撞人、挟持受害者逃逸、将受害人扔进我们刑侦支队附近的居委村角落的垃圾桶里之后,你给娄修云打了个电话,对吗?” “嗯。”陶毅再次点头,随后皱眉问道:“这个我刚刚才说过吧?” “对,你是说过。”苏平面无表情道:“但你没说,这个电话也是你对外的最后一个电话了。” 陶毅别过头去,说:“那以后,我就把我手机卡掰断了。”127 “为什么?” “不想被你们通过手机信号直接追踪到。”他说:“总归还是有点侥幸心理吧,或者说不想被抓的那么直接。” 接着他又说道:“不过这年头,对手机的依赖程度是真的高,所以没坚持多久我就连上了宾馆的wifi,把我各个金融软件里的钱都提现了,然后又去银行把钱都取出来,这样就算没手机倒也不至于没法生活。” 说到这,他又叹了口气,接着说:“日子真的不好过,虽然我下载了不少,不少单机游戏,但还是难熬。 原本我觉得自己只要有游戏、、电影和音乐这些,就算完全没社交也无所谓,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无法接触无法触碰了,才知道自己付出的代价究竟有多大,这些平时并不在意的东西,在我们的生活中占据了多少多么重要的地位。” 苏平淡淡的看着他。 他讪讪一笑:“见丑了,不好意思,忽然有些感慨……” “嗯。”苏平应一声,接着问:“所以你七号到了邻县后,就一直待在了那儿,对吧?” “对。”他点头说:“当时也还开了间宾馆,睡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去退房,然后就跑电玩城了,一直玩到昨天下午被抓,期间一直没休息,一直在等着你们来,但你们一直都没来。” 苏平又嗯了一声,然后瞥了眼祁渊做的记录,寻思一阵子,在脑海中整理总结了下思路,又问道:“娄修云第一次告诉你她哥她嫂在‘虐待动物’,是什么时候?” “就那天下午,接近傍晚。”陶毅说道:“我一听这事儿火气轰的一声就上来了,我罪看不得这样子的事儿,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要么报警要么曝光他们,修云一开始阻止我我还特别不理解…… 好在那个时候我还有点儿理智,想到她还在她哥她嫂家,然后我就立刻冷静了下来,说让她先找个借口离开,我先去接她走,她当时同意了,让我过去一趟,然后我就立刻动身了。” 说到这,他忍不住攥拳道:“真的好后悔,警官,你们说我为什么会这么冲动?我干嘛就要去撞那么一下?忍一会儿,回头把修云接走了然后直接报警或者曝光他们不就好了么,现在好了,这么大的代价…… 这代价真的太重了,我完全承受不起,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还和修云计划着明年结婚……现在,完了,全完了,什么都没有了。” 苏平静静的看着他。 等他情绪稍微稳定些许,安静下来了,苏平才忽然开口说:“告诉你两件事儿。” “你说。”陶毅抿抿嘴,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然后抬头看向苏平。 苏平平静的说道:“第一,这里头误会,娄忠云夫妇并没虐待动物,相反,他们是在救助被虐待动物。” 陶毅双眼一瞪。 但还不等他开口,苏平又继续说:“其次……看你的反应和供述,你竟然还不知道受害人吴依妹已死?” ------------ 第273章 排除 “什么?”陶毅惊骇交加:“死……死了?怎么可能?!” 祁渊瞥了他一眼,刚想开口发问,就忽然想到,这家伙最近并没有接触网络,也没看新闻,何况新闻报道上披露的信息也非常少,陶毅不了解也正常。 于是他又将问题给咽了下去,转而说道:“嗯,她死了。” 陶毅惊恐不已,连连说道:“我没杀她!真没有!我当时明明检查过的,她虽然被我撞晕过去了,但真的没有大碍,呼吸很有力,而且我把她放下车的时候她明明都快醒过来了……” “呵,”祁渊听到这儿,忍不住冷笑起来:“你是医生么你,就知道她当时没有大碍,知道她快醒过来了?你凭啥下这断言?” “……”陶毅抿抿嘴,咽了口唾沫,说:“我……还真是。” 祁渊:??? “我和修云都中山大学毕业的,我医学院,本硕连读,她文学院,我大她三级,但我俩同时毕业。”陶毅说道:“前不久我先后通过执医资格证考试和卫生事业单位考试的笔试、专业技能测试和面试,上月底刚入职。” 苏平斜了祁渊一眼。这些基本情况分明早就调查清楚了,祁渊竟然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祁渊讪讪的抬手搓了搓下巴的胡茬子。 刚想转移话题,苏平便抢白道:“十月十号上午八点许,我们接到报案,发现了吴依妹的尸体——吴依妹就是娄修云的嫂子。 十一号,也就是昨天,我们接到娄修云电话,称还原照上的人,很像她的嫂子,于是我们赶来了这儿,不久娄修云自首,向我们交代了一切。 然后我们去了那个防空洞,确定了所谓的虐待动物事件仅仅只是娄修云的臆测,实际情况正好相反。 再之后,傍晚,你在邻县落网。夜,经亲子DNA鉴定,我们确定死者便是娄艺颜的生母吴依妹——娄艺颜便是那天晚上被你撞到田埂里的小女孩,娄修云的侄女儿。” 陶毅张大了嘴,尔后忍不住长叹口气,面色颓然:“我懂了……果然,真的不能单纯凭借肉眼看到的症状就……” “不,”苏平淡淡的说道:“经过我们一夜分析,结合你的行程等进行推测,最终确定你并不具备直接作案的条件。” “嗯?”陶毅猛地抬起头,惊喜的问:“真的吗?卧槽!警官你们牛逼!我自己都差点觉得我杀人了,你们还能查出真相,简直是神探!我……等等,杀……杀人?” 说到后边,他忽然反应过来,脸色再变。 “对,杀人。”苏平抬手呈刀,在自己脖子上比了比,淡淡的说道:“她脖子被人斩断,脑袋砍了下来,最终失血过多致死。” 陶毅咽了口唾沫。 苏平继续说道:“所以…… 目前而言,你的罪责,我倾向于认为主要在‘以驾车撞人的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这一块上,你的行为最终造成的结果,经过我们的法医鉴定,造成受害人轻伤。 但在此之后,受害人就被凶手带走,杀害……” 陶毅脸色渐渐复杂起来。 大起大落之下,他这会儿的心情也很微妙,有懊悔,有庆幸,松了口气,却也茫然无比。 最终,他忍不住讷讷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怎么就被人给害了呢?是得罪了什么人吗?还是……” 苏平瞥了他一眼,问道:“所以……今儿来问你,与其说是审讯,倒不如说是问询,主要目的在于三个。” 他立刻回神,说:“警官你问。” “嗯。”苏平应一声,随后直入正题:“第一,你把吴依妹丢下的时间,具体到分钟。” “具体……具体不到那么具体。”陶毅揉揉太阳穴,仔细回想了许久后,才说道:“只能说大概是七点四十五到八点之间吧,没法更加具体了。” 苏平瞥了祁渊一眼,就见祁渊将这些信息清清楚楚的记了下来。 于是他点点头,接着又看向陶毅问道:“当时你有没有看到什么行为举止可疑的人?” “没有。”陶毅连连摇头:“我当时其实也挺慌的,把人放下以后就赶紧走了,哪里还有心思到处左顾右盼……” “什么都没发现?” “什么都没发现。”陶毅说道,随后认真仔细的回忆片刻之后,再次摇头笃定的补充说:“啥也没留意到,心思完全不在那上面。” 苏平眯了眯眼,随后道:“那么……说说你当时把吴依妹扔下的确切地址吧,具体到最近的门牌号。” “这个我也没记啊。”陶毅挠头说:“我倒是还记得怎么走,但是……说实话也不好转述,不然我带你们过去瞧瞧?” 苏平眉心拧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行,稍晚些我们就返回去余桥,到时候带你去指认现场。” 陶毅颔首。 随后苏平又做了些补充,见没什么好问的了,便结束这次问询。 走出留置室,祁渊忍不住问道:“苏队,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就直接排除他的杀人嫌疑,真的好么?虽然昨晚分析了一夜,确定他是没有直接作案的条件,但万一他还有别的同伙呢?” “我说了排除他杀人嫌疑了吗?”苏平轻笑,指了指他的执法记录仪,说道:“你回头自己听,我说的是,我们确定他不具备直接作案的条件,这点与你说的并没有区别。 另外,关于他的罪责,我说的也是目前我倾向于认为,而没有说断定。有问题?” 祁渊张了张嘴,随后立刻明白过来:“试探?欲擒故纵?” “也算顺手而为吧。”苏平摆摆手 “高。”祁渊立刻竖起大拇指:“苏队你这手段耍的比我高明多了。” “得了吧,少拍马屁。”苏平翻个白眼,随后又皱眉说:“但现在看,应当是我们多心了,他作案嫌疑确实不大。” 随后长叹口气,道:“如果真的无关的话……想要锁定凶手,难度不小,凶手与死者很可能不存在人际关系上的联系。 突破口恐怕……只能锁定在宁华音身上了,如果凶手与宁华音也没交集,本案搞不好真会成悬案……” ------------ 第274章 勇退 中午,吃过饭后,两辆警车离开平和乡,往市区方向开去。 路上,祁渊正翻着笔记,但他似乎集中不了注意力,翻页的速度看上去有些反常。 终于,苏平轻轻一笑,侧目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有心事儿?” 祁渊微微皱眉,尔后深吸口气,合起笔记本,看向苏平,终于忍不住问道:“苏队……能不能不要走?” 苏平:…… 本有些困顿,想在车上睡个午觉的凃仲鑫忽然睁开双眼,猛地坐直了身子,看向苏平,问道:“走?走去哪里?什么走?啥情况?” 祁渊抿抿嘴,尔后长叹口气,说:“苏队他……要离开了。” “啥?”凃仲鑫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问道:“开什么玩笑?退休么?不是,你才多大啊就退休。” “我五十了。”苏平轻叹口气,说:“马上五十……” “五十算个屁啊,在我面前说大?”凃仲鑫翻个白眼:“不是,老苏你咋回事儿?受刺激啦?” “没。”苏平摇摇头,随后看向祁渊,问道:“你从哪知道这事儿的?我不记得我有透露出去过。” “就……上个月底。”祁渊别过头,低声说道:“我去你办公室交报告,正好看到你桌上写了封信……”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我不是有意的,也没窥探你的意思,那信我只瞥了一眼,但……” “呵呵,”苏平轻笑两声,摇摇头:“我说呢,你这毛孩子最近怎么退步这么大,各种低级错误接二连三的犯,比起见习的时候都有所不如…… 感情,你是想让我骂你,让我觉得你还没成长起来,你还离不开我?怎么?你还想帮我创造价值么?” 祁渊深吸口气,没回答这个问题,只央求道:“苏队,能不能别走?” 苏平默默的打转向灯变道。 凃仲鑫眉头拧的更深了,忍不住说:“老苏,你真打算申请提前退休?我记得你还得再过两三年才满三十年年限吧?” “我啥时候说要退休了?”苏平终于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笑着说:“我这个人呐,闲不住的,这把年纪就让我退休,以后的日子怎么熬?” “那小祁说你要走?”凃仲鑫皱眉,随后看向祁渊,问:“小祁,你俩打什么哑谜?快说说,咋回事儿?” “我说吧。”苏平接过话,淡淡的说道:“我想调到二线去。” 凃仲鑫:??? 过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挑眉说:“你这家伙,有案子天天冲一线,没案子从下边大队里挑点案子来也要冲一线,现在你跟我说要急流勇退了?我咋就不信呢?” “职位上退二线,又不代表工作也退二线了。”苏平笑笑,说:“只是寻思着吧,往前是进无可进了,顶了天真临退休的时候给个副处级待遇…… 其实没意思的很,我就算退下来,凭着这些年的功劳,凭着刘局和老荀那边的面子,该有的待遇怎么着也不会差,那我还占着这位子干嘛?还是趁早脱身,让给年轻人吧。” 凃仲鑫沉默片刻,随后忍不住说:“你要退下来,未必还能在咱们支队里待着,指不定被调到那个部门。” 苏平也不说话了。 这时,祁渊又说:“苏队……你是觉得,自己挡着我们年轻人的道了?” “难道不是吗?”苏平轻笑:“一个支队,能设几个副队长?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不动,其他几个也不动,像松、老海、老孟这些优秀的年轻人,永远没有机会往上提。” “那也不用牺牲你自己啊。”祁渊有些激动,说:“你当这副队长,还能有谁不服气?队里好些老人都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你的能力人尽皆知,当副队都是屈才了……” “你这么说,把老荀往哪放?” “我不是那个意思!”祁渊皱眉:“但是……真的,你就是干到退休也绝对不会有人有意见,大家都服你,你也绝对不是累赘,反而是咱们重要的领路人……” “服不服是一回事儿,我怎么做是另一回事。”苏平打断他,继续用淡然的语气说道:“总要给年轻人历练成长的机会,这样,老局长交给我的薪火,才能无止境的继续传下去。” “说的等你自然退休了,他们再上去就会青黄不接似的。” “那他们要卡几年?”苏平轻笑一声:“要么调走,要么等再过几年老荀调走了,他们几人抢一个位子,再不然等四五十岁了再从我这接过接力棒?那他们仕途可就真的到头了。” 随后他忍不住叹息道:“任何一个单位,有个像我一样升不上去,离退休又还早着的老人呐,都是让人挺绝望的事,我不想拦他们的路。” “但就不得不让你牺牲吗?”祁渊忍不住说:“你都牺牲了多少次了?凭什么总是你?你的觉悟要不要那么高啊?合着全支队就你最伟光正呗!” “小祁!”凃仲鑫双眼一瞪,呵斥道:“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 随后他又看向苏平,说:“不过老苏啊,小祁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行啦,不用再劝。”苏平笑道:“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牺牲啊,我的级别不会降,待遇不会跌,还能轻松点儿,少了不少工作风险,这算什么牺牲啊?我半点损失都没有好吗。” 说着,他又道:“真的,最近愈发觉得自己老啦,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熬一夜就觉得随时要猝死似的…… 说实话,退下来,不仅仅只是给年轻人让路,其实更多的也是为自己考虑。别忘了,我也有家庭,有老婆女儿,冉冉今年才刚工作呢,我可不想她年纪轻轻就没了爸爸。” “苏队,别乱讲!”祁渊皱眉。 但苏平话都说道这份上了,祁渊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作答,总不能让他在岗位上摸鱼,要苏平能做到摸鱼的话,也不至于拼到现在了。 “行啦,”苏平嘴角扬起,温声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更何况还在同一个大系统里,以后想聊聊,打个电话就是了呗。” ------------ 第275章 垃圾桶 祁渊沉默了一路,直到下车,他都没再开口。 苏平也没多说什么,都不是小孩子了,当了刑警,生离死别注定有不少,迟早得习惯。 何况这算什么生离死别。 下了车,祁渊讨根烟,默默的抽起来,默默的看着苏平让后边的两辆警车停好,把嫌疑人陶毅喊下车,戴上脚镣,带他们去现场——他们停车的地方,离现场已经很接近。 走了几步,陶毅便抬起双手,右手食指伸出,指向前方,说道:“就是那儿了。” 苏平挑眉瞅了两眼。 看起来,那就是个很寻常的角落,摆着几只各式各样颜色各异的垃圾桶。 嗯,分类垃圾桶。 陶毅又补充说:“我当时是把她放‘可回收垃圾’的桶里。本来我是想扔厨余垃圾那个桶的,但有点太……想想还是别做的那么过分,所以就扔可回收垃圾里了。” 苏平啧一声。 余桥的垃圾分类工程,有些一言难尽。 总体来说,两句话概括,“雷声大雨点小”,还有就是“三分钟热度”。 当时魔都率先以雷霆之势推动垃圾分类后不久,便有大量的城市第一时间跟进,结果大多数都不了了之,草草收尾,并没有多少成效。 倒是留下了不少回收点,但这些回收点早就无人管理了,甚至每天来收垃圾的环卫车,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车全部一块儿统一拉走。 不过自觉地市民还是多,平时或许不会多留意,但看到这样式的垃圾桶,都会下意识的分个类。 或许他们无法精准分类,大多数生活垃圾都一股脑扔干垃圾桶里,厨房垃圾扔厨余垃圾桶,电池啥的扔有害垃圾,剩下的纸、塑料瓶、易拉罐啥的则放可回收垃圾。 这导致干垃圾与厨余垃圾两个桶内有大量属于另一个桶的垃圾,但没有人管理,也没有人制止,没人纠正。 但就视觉上说,可回收垃圾和有害垃圾这两个桶还真挺干净。 凃仲鑫走上前去瞧了几眼,挑眉说道:“怪不得,之前听到说把昏迷的受害人扔进垃圾桶后我就一直持怀疑态度。 因为死者尸表我仔仔细细检查过好几遍,做过菌落分析和微量成分分析,如果受害者在垃圾桶里头待过的话,肯定能查出来,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也绝对不会疏漏。现在搞清楚了,这垃圾桶怪干净的嘛。” “确实,”苏平凑过来瞅了两眼,轻轻点头:“也不难理解。村子里就有废品站,像纸箱、塑料瓶这些,居民们估计都会屯起来,攒的差不多了再喊人来收,还能赚点小钱,交个水费啥的。” 祁渊踩灭烟头,凑了过来,终于开口说:“里头还是有些瓶子……小年轻们丢的吧? 我们这一辈基本都没老一辈那种意识了,相比起那几块钱,家里头还是干净整洁更重要。何况现在房价辣么贵,房租大多也夸张,多数人住房里的面积都满紧张的,再囤一大堆瓶瓶罐罐纸箱子,日子过的更不舒服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记得小时候和我爸妈住城里,他们也是屯这些,就屯在阳台,搞的阳台乱糟糟的,我都不乐意去。” “不止丢的人少,还有人来这个垃圾桶里拿,好不容易攒点瓶瓶罐罐全都被人捡走拿去卖了。”苏平耸耸肩,随后对凃仲鑫问道: “怎么样,能查吗?” “难说,毕竟过去这么多天了,我估计很难查到有价值的生物学痕迹。”凃仲鑫摇头说道:“可以让痕检的同事来看看,他们说不定还能发现些细节,但我觉得够呛,别报太大的期望。” 苏平叹口气,随后看向祁渊,说:“小祁,打个电话,通知痕检的兄弟过来看看……另外联系联系环卫,问问这个垃圾点的情况。” “好。”祁渊点头。他这会儿虽然兴致不高,但也不会干耽误工作的事,立刻深吸口气打起精神,掏出手机打电话。 见状,凃仲鑫啧一声,对祁渊扬了扬下巴,说:“你要走,对他打击非常大啊。” “小毛孩子,太重感情了。”苏平轻叹口气。 凃仲鑫唇一抿,说:“别说他了,我都受不了。咱们俩认识都快有二十年了吧?” “不止了。”苏平想了想,道:“咱俩96年认识的,7月份,算一算二十四年了已经,当时我刚入职没几年,你是主检法医师,一来二去咱们也就认识了,之后也分别被调到不同地方,但最后都来到了支队。” “二十四年了啊。”凃仲鑫更加感慨。 苏平斜了他一眼:“十年前你就成了主任法医师,按理之后调动机会也不少,怎么不走?” “这问题你想问很久了吧?”凃仲鑫微笑,随后摆摆手说:“别误会啊,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是宁为鸡头不当凤尾,在余桥这小地方我算是炙手可热的专家,但像省厅呐、法医中心呐,那是神仙扎堆,我去了也只能当小喽啰。 我好不容易从基层一步步的熬上来,可不想再去给人当小弟了,现在这日子也怪舒坦。” “放屁吧你。”苏平翻个白眼:“你就是去了公安部法医鉴定中心也绝不是啥小喽啰。” “夸张了。”凃仲鑫摆摆手,同时看向垃圾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忍不住问:“话说,会被调到哪,能知道不?” “督查吧?”苏平想了想,说:“督查算是刘局……” “想屁吃,”凃仲鑫翻个白眼:“你要被调督查还不得把整个余桥公安系统上下整的鸡飞狗跳?刘局失了智才会把你往那边调。” “那估计是户政,或者去坐冷板凳。”苏平耸肩:“让我去看守所也有可能。” “算了,”凃仲鑫摆摆手:“有结果了通知一声……咦?等等,这是?” 他忽然往前迈了两步,尔后弯下腰,仔细盯着可回收垃圾桶。 苏平也立刻回神,问道:“怎么?有发现么?” “还不确定,你等我好好看看。” ------------ 第276章 坐实 苏平点点头,不再打岔,静静的站在一边。 不一会儿祁渊也打完电话,走了回来。 苏平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算打过招呼,又指了指凃仲鑫,示意凃仲鑫正在工作,别打扰到他。 祁渊嗯一声,轻声说安排的事儿都做完了,便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 苏平摸出烟,递给他,他接过,点上,又与苏平一块后退了两步,避免烟灰落到现场,干扰调查结果。 虽然过去这么多天,这一块按理早就被干扰的面目全非了。 几秒后,祁渊没忍住,喊道:“苏队……” “嗯?”苏平回应。 “到时候……说一声吧。”祁渊勉力扯着嘴角扬起,挤出些许笑容,说:“我请你吃饭。” “好啊!”苏平笑道。 祁渊嘴唇蠕了蠕,最终憋出个嗯字。 而此时,凃仲鑫也打开了自己的勘察箱,取出棉签和生理盐水,用盐水把棉签打湿,在垃圾桶上几个地方仔细认真的擦了擦,然后放进一根试管当中。 随后他又取出小刀,刮了些许痕迹下来,也放进试管里头,尔后将东西都放回勘察箱里,合上,这才轻呼口气,站起身说:“搞定了。” 苏平立刻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凃仲鑫双目上翻,想了想,说:“主要是汗渍和唾液斑,而且不确定是否是凶手留下的。” 苏平皱眉。 祁渊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不好办呐,目前除了知道凶手不高,身材瘦小之外,竟没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留存……” “是啊。”凃仲鑫也感慨道:“虽然凶手侵犯了受害人的食管、气管,但这两个部位仅仅是存在撕裂痕迹,并检查出了少量润滑油,据此推测是被侵犯的,但却是半点体液也没检得……” 苏平抿抿嘴,瞧了祁渊一眼,尔后别开目光。 祁渊微微皱眉。 先前就发现苏平一直瞧着自己看,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具体是哪儿不对劲,后来想到苏平不久可能就要离开支队,又没心思去计较了,甚至工作都不怎么提得起干劲来。 但这会儿,苏平的动作,又让他纳闷起来,不由问道:“怎么了苏队?” “没什么。”苏平摇摇头。 祁渊眉心拧的更深了。 这时凃仲鑫又说:“希望经过对比排查之后,能有所发现吧。可惜汗液与唾液中虽然也蕴藏着不少信息,但还是不太够……” “尽人事听天命吧。”苏平说道:“只希望这桩案子别成悬案。这年头悬案已经越来越少了,要在咱们手里头出一个,怪丢人的。” 祁渊静默不语,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苏平。 奇了怪了,到底咋个回事儿? 这时忽然有脚步声响起,荀牧领着几名痕检员过来,问了下情况,便让痕检员配合凃仲鑫再次展开检查。 安排完任务之后,他便看向祁渊,挑眉问道:“咋了小祁,怎么一副丢了钱的样子?有人得罪你啦?” 祁渊抿抿嘴,长叹口气,尔后又轻轻摇头表示没事儿。 荀牧更加纳闷,但见他不想说的亚子,便也没追问,只又看向苏平,笑着说道:“老苏,你的申请我帮你上交了,果然不出意料啊,被刘局驳回了。” 苏平翻个白眼:“那我再申请呗,又不是……” “听我说完,”荀牧摆摆手,说:“我猜的不差,老赵头的退休申请批下来了,等手续跑完他离职后,便升你为支队政委。” 苏平挑了挑眉。 祁渊也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随后荀牧笑道:“这算是完美收场了,你不至于再占位置,同时也算是从一线退了下来,负责二线工作,管思政方面,各方面都完美。关键是,你还能留下来。” 祁渊眼前一亮。 苏平盯了他半晌,才忽的展颜笑道:“为这事儿,你怕是没少跑关系吧?也是辛苦你了。” “我早就说过的。”荀牧面带微笑:“你接替老赵头是众望所归。” “辛苦你了。”苏平拍拍他肩膀,说道:“这桩案子完了请你吃饭,小祁请客!” 祁渊:??? 这时苏平正好转过身来,说:“你刚不说‘到时候’跟你说一声么?时候到了,我留在支队,满意了吧?” 祁渊眨眨眼睛,然后噗嗤一笑,说:“行行行,我请客。最近也攒了不少钱,随便挑随便吃!就算去旋转餐厅我也认了。” “哪能真坑你到那种地方去,到时候再说吧。”苏平摆摆手,然后又看向荀牧问道:“这两天你们这儿有什么进展么得?” “还没,不过倒是有方向。”荀牧说道,随后也看向祁渊,继续说:“还记得小祁之前说的么?嫌疑人的目标有可能是宁华音,吴依妹只是遭了无妄之灾。” 祁渊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所以……发现目标了?” “还没,不过……” 苏平翻个白眼:“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大喘气的干啥子?” 荀牧笑笑,不在卖关子,直接说道:“宁华音在这儿举目无亲,所以凶手与她应该并没有直接的人际关系往来,但倘若目标是她的话……两种可能性最大,其一是她找来的‘拍摄水军’,其二是她的疯狂粉。” “等等,‘拍摄水军’?”苏平挑眉:“她被监控,被入室的事儿,确定是自导自演的了?” “确定了。”荀牧耸耸肩:“她挺配合的和咱们一块去查流水,然后就查到了几笔隐藏的比较深的转账记录,虽然名义上购买的是点卡、视频会员、电子书资料等虚拟电子产品,但实际上,就是请狗仔拍自己。” 苏平若有所思。 荀牧继续说:“证据之下,她也终于承认,所谓的被跟踪,被偷拍,确实都是她自导自演,不过只一开始花钱,后来都是那几个狗仔主动拍她甚至自己掏钱拍她了。” “为啥?”祁渊有些诧异。 “人长得好看,身材又高挑,把她当模特了呗。”荀牧耸耸肩。 祁渊皱眉:“可不是说全网都没有她的那种不雅照片吗?” “谁说拍片就一定要拍那种了?”荀牧挑眉:“清纯风、写实风、日常风也很有市场的。而且那些‘狗仔’们赚钱的门路也广,并不知局限于偷拍和肉照。” ------------ 第277章 指向 “这样吗?”祁渊张了张嘴。 荀牧一摊手,说道:“后续拍的那些照片视频,她还反倒赚了不少钱呢。至于炒作,则是顺带着的了,一来她还没完全放弃当个网红博主;二来嘛,她有没有名气,可是两个价格。 所以即使粉丝的关注度早已不在,但她依旧坚持着炒作,搞绯闻,报警。被人跟踪是假,被人入室也是假,但反正只要不被看出来,就没有别的什么损失,反倒能有不少收益。” 顿了顿,荀牧又接着说:“所以她交代完这些后,我就以谎报警情,故意扰乱公共秩序为由把她给拘留了。” “那么,言归正传。”苏平打个响指,说:“你刚刚说的方向,具体讲讲吧。” “嗯。”荀牧轻轻点头,接着说:“其实到了这一步就已经很明显了,凶手大概率是她雇佣的‘狗仔’之一,以与以往一贯的手法入室,安装监控后,忽然不满足于此,起了歹心,便在她租的房子里等着她回来。 另一种可能嘛,则是某个疯狂地粉丝,在发现她屡次被人入室、安装监控而被侵犯隐私,却又屡次报警而一无所得,顿时起了歹心,心中邪念无限扩大后,便干脆效仿她公布出来的‘作案手段’,入室等她。 不管哪种可能,最终的结果应当都是一致的,即没等到宁华音,却看见了被扔进垃圾桶里的吴依妹,并将人‘捡’回去,作案,虐尸,最后逃逸。” 苏平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祁渊同样陷入沉思,半晌后才说:“其实这个思路提出后不久,我自个儿就否了。” 荀牧瞧了他两眼,笑道:“因为要按照这个思路,凶手的目标该是宁华音才对,而且目的很可能是财或色,所以在动手前不该节外生枝才对,是吗?” “对的,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个,觉得有些矛盾,才放弃了这个思路。”祁渊接话说道:“而且……如果吴依妹颜值惊人身材过人也就罢了,怀揣着反正都要整,搞谁不是搞的想法有可能转而对吴依妹下手。 但从现场看,受害人身材一般,且面部还原后,能发现她的颜值也一般,加之皮肤粗糙,手脚粗大……其实和宁华音完全没可比性。我不认为凶手会为了她而放弃对宁华音下手。” 苏平轻轻颔首,接话说道:“确实,这是个问题。更何况,若是劫财劫色的话,不应该放过那个部位,而对受害者食管、气管下手,除非是砍头后临时起意…… 但临时起意之前,其他方面该做的事儿理应都做了才对吧?但从现有条件判断,我认为凶手的意图应当就是杀人,杀人之后,才泛起了别的心思。 至于侵犯死者食管、器官的行为,可能是某种扭曲心理,但也有可能只是一种报复行为。” “我再补充一点,”荀牧不慌不忙,说:“别忘了,我们通过凶手毁坏受害人头部及指纹的行为,推测他与受害人应当有一定的关联,所以担心被我们顺藤摸瓜的查到他,才会费尽心思的抹去能指向死者身份的线索。” 苏平看向祁渊:“所以你先前说的,凶手与受害人可能并无人及关联的说法就错了,相反,我们一开始就推测凶手与死者应当……” 祁渊挑眉,纠正道:“苏队,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推断是你说的。” “嗯?”苏平斜向一旁:“是我说的吗?我怎么没印象?” “是你说的,”祁渊耸肩:“不信你回去看273章末尾。” “犯规了啊你,又一言不合打碎次元壁。”苏平翻个白眼:“可能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了吧……但你当时也没反驳不是?” 祁渊嘴唇蠕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懒得跟这个老小孩深入辩驳。 “好啦,”荀牧拍拍手,像名幼师一样将他俩的注意力拉回来,说:“言归正传。基于上述结论,我们大胆推测,凶手不仅仅是关注了宁华音的粉丝或者她请的‘狗仔’,而且还很可能认识吴依妹,且彼此有矛盾。” “还有个问题,”苏平打断他:“我问过受害人丈夫,他否认了与人有矛盾的可能,而且他们一家子,在村中口碑挺好的。” “所以我是向吴依妹娘家求证。”荀牧嘴角扬起,有些得意,这种胜过了苏平一头的感觉让他沉迷。 随后他接着说:“我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大约十八九年前,吴依妹高中辍学,和她的小男友跑了,跑来咱们余桥打拼,可把她家人气了半死。” 祁渊瞬间来了精神,第一时间摸出纸笔准备记录。 荀牧将故事娓娓道来。 其实就是个挺简单、狗血却常见的故事。当时的吴依妹年纪尚小,又大胆外向,十六岁后与小男友搅和到一块儿,不久就怀了孕,又堕了胎。 嗯,那时候的她,还挺漂亮的,身材也好,辍学前就是班花。 打拼了大概四五年,曾经的激情热火不仅彻底浇灭,更被生活给彻底摧毁了,那个男人虽爱她,也确确实实发自内心的对她好,但却没工作,没收入。 或者说曾经是有的,在工地干活,但因为一场意外摔断了腿之后,工作就丢了,养好伤也不愿意继续出去务工,就在家里赖着。 于是,扛了两年,吴依妹自觉再也扛不起两人的小世界,也看不到半点未来和希望,终于提出分手。 那男人反应很大,甚至拿出了热恋中拍过的照片来威胁,吴依妹受了极大的刺激,然后选择报警,待男人被捕后便离开了余桥。 故事说完,荀牧又伸出一根手指:“我们查到了那个人,巧的是,他关注了宁华音,而且几乎每一部作品都留下了评论,而宁华音发布的‘受扰’动态下边,也有他活跃的身影。 哦对了,他虽然不是锁匠,但当过一阵子学徒,跟着装修师傅安装各种防盗门,多少学了点手艺。” “你查到的东西还真不少……那基本确定,凶手大概率就是他无疑了。”苏平耸耸肩:“准备出手了吗?” “目前还在查他的下落,他很可能早就逃出了余桥。”荀牧轻叹口气。 祁渊则说:“那个……我忽然有点好奇,吴依妹不是本地人,那件事后又离开了余桥,那她是怎么和娄忠云认识并相恋、结婚的?” ------------ 第278章 过往 “也是缘分。”荀牧抬头感慨一句,然后反问道:“小祁,你知道人言可畏吧?尤其是农村,村头出点事儿,村尾立刻就知道了,而且人人都不免指指点点……” 祁渊轻轻颔首,同时说:“农村里头有些思想确实偏激且落后。有件事儿我到现在印象还很深刻—— 我表姨——也就是我妈的表姐在老家高中任教,有一回过年来我们家作客,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早恋的事儿。 听表姨的意思,她将早恋的过错大半都推到了女生身上,说什么,要女生矜持些,别那么不知检点,早恋现象又怎么会这么大规模的出现?她甚至还给那些恋爱了的女生起了个统一的绰号,叫她们剑南春。” 苏平:??? 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见男春?” 荀牧翻了个白眼:“女人何苦为难女孩……我不认同早恋,但我觉得也没必要畏之如虎,更不该把责任都推向其中一方,还说的那么难听。对于这种事儿,还是应当以引导为主,一昧打压不可行。” 苏平接话:“关键现在是平权社会,重男轻女也好,女性有错论也罢,以及思想上行为上的奴役、压制都是不可取的。 当然,也不该矫枉过正,像田园女权和那些带女拳师就又太过了,引人厌恶,反而只会给女性群体抹黑,激化双方矛盾。” 祁渊干咳两声:“我们是不是跑题了?” “嗯。”荀牧揉揉眉心,说:“怎么又歪楼了……这要让咱们重新回去高考,怕是得因为跑题变成五类文。” 祁渊心中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写的晦涩难懂些,多引经据典,且引用那种很偏很小众的,让阅卷老师都看不懂,说不定能评满分。” “别妄议实事,屁股歪了。”苏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听了点事儿就一定要拿出来卖弄?知道个梗就不分场合乱玩?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别丢了客观中立公正的立场!再有下次,检讨走起。记着,我马上就要负责支队思政工作,别让我难做。” 祁渊缩了缩脖子。 荀牧笑笑,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言归正传。你们清楚农村里对于她这样的情况持一种很苛刻的态度,甚至她家人都不太理解她就好。” “是啊,”祁渊说:“过往的经历就像一根拔不出来的刺,深深扎根于她和她家人的心中,一旦与家里人爆发矛盾,最快说出了这句话,便会狠狠的刺痛她……所以后来她又一次出走了吧?” “对。”荀牧颔首,说道:“她去了北阳县,在县城服装厂工作,还养了只猫。 而那时,娄忠云则在北阳县动物防疫检疫站工作,同时也帮人治治宠物疾病,相当于接私活——那个时候,北阳县并没有宠物诊所,县城里头这一块的市场并不大。” 祁渊若有所思:“然后他们就认识上了?” “嗯,认识,相恋,结婚,生子。”荀牧说道:“娄忠云没去过几次吴依妹的老家,也就提婚订婚和下聘礼迎娶媳妇的时候去过了。 而吴依妹的过往,她家人都是守口如瓶的,生怕娄忠云介意,同时还提前打点好了关系,让乡亲们不要乱说,所以这些事娄忠云应该并不知道。” “不,我知道。”娄忠云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荀牧猛地回头,祁渊和苏平也微微挑眉,有些诧异。 “我没有跟踪你们的意思,事实上,我是来看看我老婆的,支队的警察同志说你们在这,我就找了过来,正好瞧见这儿人不少。”娄忠云立刻解释,随后又补充说:“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苏平皱眉思索片刻,随后对他招招手:“娄先生,请过来。” 他点点头,这才越过警戒线,走到了苏平三人的边上,接过苏平递来的香烟,说了声谢谢,点上,随后又说: “我们认识没多久,阿妹就把曾经的事儿都跟我说了。说实话,我当时还是有点儿介意的。 但想想,她也是受害人,而且当时她正与那男人恋爱,你侬我侬的,都很正常,就像我,我也不是初恋,不是第一次,先前玩的开的时候也拍过照片,又有什么资格介意? 过去的就过去吧,只要今后我们都好好的,那就都没关系,咱们彼此理解彼此尊重,一路往下走就行了,日子要往未来过,不是往过去走,是吧?更何况她愿意跟我说这些,就说明她足够坦诚,是真心在乎我,这就够了。” 苏平点点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要得,你这人硬是要得,这才是真汉子。” 他摆摆手,接着说:“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恶劣的后果——所以阿妹是那个男人害的吗?” “目前还在调查中。”荀牧给了个相对保守的回答,然后问道:“关于那个男人,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多少,我没详细问,怕刺痛阿妹。”娄忠云皱起眉头,过了半晌又咬牙说:“早知道我就该打听清楚一点……” 苏平摇摇头。 几人都不再言语,娄忠云也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他才忍不住轻声问:“警官,我能去见见阿妹吗?” “稍等一会儿吧。”苏平指了指凃仲鑫等人,说:“那位你昨天见过,他就是你妻子的主检法医,等他做完现场工作,咱们就一块儿回去。” “好。”娄忠云深吸口气,随后微微侧过脑袋,目光落在了陶毅身上,双眼微微一眯,忍不住问道:“就他撞了阿妹?” 感受到他的目光,陶毅脖子微微一缩。 这事儿是他做错了,因为他的冲动,撞了好人,才有后来的事儿。 如果娄忠云夫妇真的是虐待动物的人渣,他即使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为,面对娄忠云依旧能理直气壮,但现在他是真的心虚。 荀牧轻轻点头,说道:“是他。” 娄忠云轻轻攥拳,克制了自己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警官,我能和他单独聊聊吗?” “单独不行。”苏平淡淡的说:“只是聊聊的话,也得尊重他的意见。” ------------ 第279章 怀疑 听了娄忠云的诉求,陶毅挣扎许久,终于点点头,对苏平说:“行吧,谈谈也好。” 于是苏平对娄忠云招了招手,娄忠云便与荀牧、祁渊一块走了过来。 “陶毅?”娄忠云问道:“娄修云她男友?” 对从小宠到大的妹妹直呼其名,可想而知,此时此刻,娄忠云对这个妹妹的意见很大了。 陶毅轻轻颔首,然后别过头去,不敢直视娄忠云。 娄忠云却一直盯着他,始终不说话。 苏平微微皱眉,眼神示意祁渊和荀牧看紧点,免得娄忠云忽然爆发,一拳怼在陶毅脸上。 但过了半晌,娄忠云终于开口,却也只说:“年轻人,别那么冲,克制点吧,干好事可以,但别真把自己当成正义卫士了。” 陶毅猛地回过头,张了张嘴,诧异的看着娄忠云。 片刻后,他合上嘴,咽了口唾沫,说道:“我懂了……谢谢。” “不,你不懂。”娄忠云缓缓摇头:“在牢里,多想,多思考。” 陶毅轻轻点头。 娄忠云不再说话,转过身走到了一边,蹲在角落里重新点了根烟。 祁渊眨眨眼睛,有些诧异,娄忠云就想跟陶毅说这个? 不对,娄忠云盯着陶毅的时候,双目微红,双手攥拳,那分明是瞪,分明是在爆发边缘。 他是恨陶毅的。 但很明显,他最终克制住了恨,到嘴边的话,也变成了其他。 或许是他尚且年幼的女儿让他最终保持住了理智吧?毕竟若真的揍了陶毅一顿,或许一时解恨了,但也得为此承担代价。而他女儿,短时间内已经再经不起半点刺激了。 何况有祁渊等人在身边,显而易见的,他顶多只能打一拳,就会被制止。 …… 几分钟后,凃仲鑫站起身,抬起勘察箱走了过来,说道:“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吧,我再做个细致的检验。” 苏平颔首,随后看向痕检科的刑警们,问道:“他们呢?” “还要在现场勘察勘察,然后这几个垃圾桶说不定都得扛回去。”凃仲鑫说道:“我们先走吧。” “行。”苏平点头说道:“你们先回去,我留一会儿,也方便等会和环卫派来的人交流。” “嗯。”荀牧颔首,说:“那我们先回去。” [ ]随后他又看向娄忠云,说道:“娄先生,走了。” 娄忠云踩灭烟头站起身,默默的走到凃仲鑫身边,伸出手。 凃仲鑫愣了两秒,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随后娄忠云又说:“我想见见我老婆。” “好。”凃仲鑫只吐出这么一个字。 一行人便又上了车,往支队方向开去——这儿距离支队已经很近了,不过两分钟左右,车辆便纷纷开入支队,挺好,荀牧又交代刑警将陶毅押送到看守所去,便带着众人走进支队办公大楼。 走到一半,娄忠云忽然问道:“对了……娄修云呢?没一块被押回来?” “移交女子看守队了。”荀牧回道:“关于她的罪责……目前还在调查当中,以进一步精确确定。” 娄忠云竟笑了一声,尔后摇摇头:“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荀牧瞥了娄忠云一眼,没回话——他看过娄修云的供词,并对整个案情做了细致的分析,怀疑娄修云恐怕不仅仅只是犯了包庇罪那么简单。 很可能,还包括唆使犯罪。 是的,荀牧认为,陶毅并不仅仅是冲动犯罪,之所以会撞吴依妹,除“正义感爆棚”被愤怒冲昏了头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来自娄修云的唆使,至少也是暗示。 他仔细研究过娄修云和陶毅的供词,重点关注了二人对话的部分,发现娄修云初次打电话给陶毅时,以及向警方供述时,都有意无意的将“虐待动物”的责任推到了吴依妹的身上。 而且在讲述中,也有不少“虽然放心自己哥哥,但不放心嫂子”这一类的对话,也说过“哥哥原本很善良,热爱动物,怎么会变成这样”之类的言辞。 字里行间,似乎都在表明,要不是吴依妹,事情不会变成这样,以及如果没有吴依妹,她哥哥就如何如何…… 但仅凭这些,还有些模棱两可,不足以证明娄修云是在唆使他人犯罪,甚至依据无罪推定原则,唆使犯罪这一罪名基本不成立。 可荀牧有这种直觉——或者说,对人性恶的判断倾向,让他忍不住往这种可能去想。 所以他派出了松哥和老海这两位精英前去提审娄修云——松哥亲和力十足,能最大程度解除娄修云的戒备心,而老海则是心理学专业出身,可相对有效且正确的去评判娄修云的心理。 当然,老海在这方面的业务能力并不算太强,荀牧这么做,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能验证最好,无法验证,再想办法。 对荀牧而言,既然起了疑心,总得想办法证明或者证否才是,因为在他看来,如果他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娄修云这样的人可比陶毅可怕多了。 不过……要实在没辙的话,他也没办法。毕竟这年头办案讲证据,同时人的精力也有限,他不可能长期咬着这桩案子不松口。 终于走到了地下室,来到尸柜前,凃仲鑫拉出个尸柜,露出了吴依妹的尸身。 只一眼,娄忠云浑身便僵住了,忍不住颤抖起来。 祁渊和荀牧别过头去——这具尸体,硬要论血腥程度、腐败程度,在他俩见过的尸身中其实排不上号,但那枚被煮烂了的头颅,最能引发人的共情心,让人不忍直视。 尔后颤抖着走到尸柜边上,抬起双手。 “娄先生。”凃仲鑫立刻说道:“请不要触碰尸身。” 娄忠云深吸口气,咬着牙强迫着收回手,豆大的泪珠便开始一滴滴往下砸落。 开始时他还很克制,只是无声落泪,但很快便啜泣起来,进而有些哽咽,再变得嚎啕大哭。 三个大男人在一旁看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哭了半晌,他才抽噎着问道:“我什么时候能接阿妹回家?” “一般而言,结案后。”凃仲鑫回答:“或者是经我鉴定,确认尸检结果不存疑点,无可辩驳,没有缺漏,无需再次检验鉴定,你就能够带她回去火葬了。” ------------ 第280章 嫌疑人 娄忠云一边哭一边抽噎,不时咳嗽,甚至抽空吐了口痰。 吐进医疗废弃物里。 严格算,这是祁渊第四次看见男人哭成这样。 半晌,他才恢复过来,随后说自己会在支队对面开个宾馆,希望警方有消息之后,能第一时间通知他。 荀牧自是满口答应,与祁渊一块送他出去。 凃仲鑫摇摇头,叹息两声,便将冰柜推回去,开始干活了。 刚送娄忠云离开,荀牧手机便响了起来。 荀牧看看来电显示,又左右瞧瞧,便对祁渊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然后接通电话,摁下扩音,问道:“阿先,怎么说?” 阿先负责向交管局求助、联络,借助交通探头寻找吴依妹前男友的下落。 “荀队,”电话那头,阿先打了声招呼,然后便说:“监控显示,十月物号凌晨四点二十分,目标上了二环快速,于北二环麻坡立交下快速,走汇水收费站上高速出城,最终离开了余桥,目前具体下落不明。” “噢?”荀牧皱眉:“果然出逃了么……” “嗯。”阿先回答道:“基本可以确认是出逃了,我联系了嫌疑人的父母和大哥,都说已联系不上他。” 说完,那边顿了两秒左右,才继续问道:“荀队,要把他列为网上追逃人员吗?” “我会处理。”荀牧说道,想了想,又问:“嫌疑人出城时,可有套牌等行为?” “没有。”阿先回答,随后又补充说:“他开是摩托。” “摩托?”荀牧又是一愣,过了两秒才接着问:“排量大于400CC的重机车么?” “对。”阿先应道。 荀牧又问:“什么牌子的?” “呃……我不懂这块,荀队你等等,我问问交警兄弟。” 过了几秒,来了回答,阿先说道:“问清楚了是杜卡迪2015'1299,后边还有一串英文,我念不来。2015年上市的,目前已停产,听说上市的时候市场报价是三十万九千起步,算豪车了。” “三十万?”荀牧一愣,然后反问道:“有没有搞错?他和吴依妹分手后混的这么好的吗?” “交警队现在正在查……”阿先回答,接着很快又说:“哦哦哦!查出来了,二手车交易过继的,时间是去年四月……交易金额大概是十四万左右。” 荀牧微微皱眉。 十四万买辆机车,也不少了——他不认为这人能毫不犹豫的砸出十四万,更不认为这人能为机车狂热到,不顾自身经济与生活条件,硬讨十四万买辆机车的程度。 不过这些都是旁枝末节了,目前重点在于缉拿此人。 于是他又问了些细节,并让阿先发几张清晰的照片回来,便挂断了电话。 这时祁渊才说:“嫌疑人逃了啊,这可不好办,麻烦不小。” “是有点麻烦,但不用担心,他逃不掉。”荀牧冷笑道:“这年头,他能跑哪去?除非一路狂奔跑到个没啥监控的贫困县,然后挑个深山老林往里头一钻,再也不出来,但就算这样,他迟早也得落网被抓。” “总归多了不少事儿。”祁渊摇摇头,接着问道:“嫌疑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没说吗?” “没说。”祁渊摇头。 荀牧干咳两声,道:“杨学恒,木易杨,学习的学,恒久的恒,出狱后随父母将户口迁来了余桥,今年三十四岁,单身,无业,啃老中。”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早些年他爸还寻思着给他买辆车让他去跑网约车的,结果后来网约车连续发生几起恶性案件,公司收缩了司机注册入口,加紧了驾驶员审核,他有过犯罪前科和服刑经历,无法通过审核,便作罢了。 他也送过外卖,跑过快递,但这个人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年轻肯吃苦的小伙子了,变得游手好闲,好逸恶劳,都干不长久,他爸妈成天忧心忡忡,他哥对他意见也特别大。” 祁渊啧一声,说:“这样的人,确实不大可能拿的出十来万去买机车,他爹也绝不会同意,除非他胁迫自己爸妈就范。” “说起来,”荀牧耸耸肩:“我还没和他家属正式谈过,家属这块是方常带人去问询的,我知道的消息也来自于他。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祁渊没啥意见,自然荀牧说啥就是啥了。 于是荀牧便拉着祁渊进了支队办公楼,蹲在角落又给方常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荀队,巧了这不是,我刚出来准备给你打个电话汇报结果呢。”方常回答道,他还是那么活泼,挺跳的。 好在荀牧不是苏平,比苏平随和的多,并不在意这些,便笑道:“都问清楚了?” “大致上跟上一次和你汇报的结果差别不大。”方常说道:“十四年前,吴依妹向杨学恒提出分手,杨学恒不同意,并以私照为威胁,不久后由拒绝分手改为威胁吴依妹给他四十万,并将她的不雅照散布出去,随后吴依妹报警。 次年,杨学恒因触犯敲诈勒索罪、散布隐晦物品罪共计获刑五年,因在狱中改造消极,寻衅滋事,加罪一年,最终于七年前出狱。” 祁渊听到这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年头,在狱中不能减刑反倒加刑的可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这家伙还真是死不悔改。 方常声音继续传出:“出来之后,他变得更加游手好闲,自甘堕落,不过倒是没主动惹事,只是在家啃老,没事打打游戏,和父母吵吵架,甚至和父亲与大哥打过几次,闹得挺凶,好几回警方介入调解。” 顿了顿,方常又忍不住卖关子:“不过这人在去年发了笔小财,你们猜咋发财的?提示一下,不是中彩票,时间在去年315晚会前后。” 荀牧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道:“这你叫我怎么猜?逗呢?” 倒是祁渊,忽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道:“撸高炮?” “卧槽,小祁?”方常声音有些惊异,然后说:“你小子……牛批啊,怎么猜到的?” “你一说315我就猜到了。”祁渊抿抿嘴,道:“他薅了不少高炮吧?正好晚会曝光,好些高炮就直接被查处了。” ------------ 第281章 不构成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方常声音传来,笑着回答道:“听杨学恒父母的意思,他是自称自己有眼光——这点我不置可否,或许确实吧,毕竟时间太赶巧了些。 总之,就在315前,大概二月底的时候,他忽然发疯一样的去强行撸各个平台的714高炮,还有部分卡在红线以下,勉强算合理合法的平台的口子,前前后后疯狂撸了四十多万,然后就把电话卡给直接掰了。 之后的套路,说白了就是强行上岸,他自称自己反正坐过牢,早就没什么口碑了,也不在乎征信,催收的那些套路对他而言毫无威胁,就硬赖着呗,反正没欠银行的,他就不在意。” 荀牧翻了个白眼:“贱人倒挺有贱招。” “但那些高炮也不值得同情不是?”方常反驳一句,然后怕被怼又立刻转移话题,继续说:“那以后,他日子过得就更浪了,买了辆酷炫的机车,考了摩托车驾照,买了一整套装备,成天出去炸街…… 但四十多万嘛,说少不少,说多也没多到哪去,没多长时间就被他给拜光了,早就恢复了穷困潦倒的阶段,近乎身无分文,机车的油都加不起。” “没钱?”荀牧立刻来了精神,说道:“没钱好啊,没钱他日子就过不下去,躲不过几天就得自己乖乖冒头出来。” “不是这样的。”方常给他泼了盆冷水:“他这次出逃,带走了十二万块钱。” “嗯?”荀牧一愣:“啥情况,哪来的十二万?他爸妈给的?他爸妈还能给他钱?” “主要是他跪在父母面前,痛哭流涕,痛改前非,还收拾好了行李物品,说要去新安闯一闯,自己腿受过伤,干不了太重太累的活,送外卖送快递都不合适,那就摆摊,卖卤味——但别说,他做卤味的手艺还真不赖。 他爸妈也是被感动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嘛,加上杨学恒虽然游手好闲了点,但却也不吸毒,不喝酒,不赌博,经济上这块他们勉强能放心。” 荀牧叹了口气。 是啊,毕竟是亲儿子,总愿意给个机会,盼望着他真的浪子回头,不说从此过上好生活,起码能自力更生也是不错的。 摇摇头,荀牧又问:“他父母是把钱转移到他的账户上,还是直接把银行卡、存折给他?” “转他账户上。”方常回道,然后说:“所以建议立刻盯着他的账户,一旦有取现、消费情况就立刻定位。” “还得考虑找别人转账提现这种操作。”祁渊补充说:“另外诸如各种套现的行为,也得重视。虽然现在各行各业,各方各面都在严令禁止,但大街小巷当中仍旧有不少商户明目张胆的张贴套现、代还的招牌呢。” 荀牧颔首:“放心,我都晓得。” 随后他又问了些许细节,叫方常也发几张照片回来,同时继续加强问询与走访,便挂断了电话。 想了想,他又说:“小祁,你去现场看看,老苏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去把网上追逃的事儿给安排妥了。” “成。”祁渊颔首,站起身,往支队外走去。 刚走出院子大门,就瞧见苏平叼着烟过来了。瞧见祁渊,他还有些纳闷,挑眉问道:“小祁?咋?有事儿?” “没,”祁渊嘴角扬起,摇摇头说:“去接你的。” “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用你接?”苏平翻个白眼:“又是老荀那货叫你来的?” 祁渊笑而不语,转移话题问道:“现场那边怎么样了?有发现吗?” “过去太长时间了啊。”苏平摇摇头:“又是那种开放性的地方,不说人来人往,但……谁还不扔个垃圾啥的,不时又有人在可回收垃圾桶里翻找,说实话,真心没啥勘察价值了,无外乎老凃心眼实在,不愿意放过半点可能。” 祁渊愣了两秒,虽然忍不住嘀咕道:“我瞧着苏队您心眼也挺实在的。” “啥?”苏平斜了他一眼。 祁渊立刻讪讪的笑道:“没啥没啥,夸你呢,说苏队你实在,务实,好样的!值得咱们所有人学习!” “得了吧。”苏平撇撇嘴:“我还能不知道你啥意思?一天天净装蒜!行了行了,你们这边怎么说?有什么收获没?” “没。”祁渊耸耸肩:“人跑了,现在荀队在走流程,把他列为网上追逃人员,下一步就是逐层上报,请求各地单位协查了。” 苏平颔首,说:“跑了倒是怪可惜的,但这年头,他基本跑不了。” “是啊,要早些年还能想办法逃国外去,那还有希望逃过缉捕。”祁渊轻松的说:“但这年头,往国外跑,那是真的胆肥。” “也得小心点,说不定他胆子就真有那么肥。”苏平又严肃的说:“毕竟他犯的是杀人的大罪,而且手段相当残忍,性质极其恶劣,令人发指,被抓后判死的概率不小,而逃出去还不一定死呢。” 祁渊点头说了声也是。 苏平又问:“除此之外呢?基本确定嫌疑人就是他了么?” “差不多吧。”祁渊说道:“八九不离十了。” “那可不能说差不多。”苏平摆摆手:“网上追逃或者协查通报还好说,要想发通缉令的话……” “恐怕发不了。”祁渊打断他:“缺少铁证。” 苏平忽然有些兴趣缺缺,不由得抿抿嘴,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中,说:“走了,回办公室吹空调。” 祁渊立刻跟上他。 …… 当天下午,宁华音便因屡次报假警,恶意占用警力资源,扰乱公共秩序,而受到行政拘留处罚,被正式移交到拘留所。 同时,其考中的学校单位也做出决定,取消对宁华音的录用。 傍晚,松哥与老海击溃娄修云心理防线,她承认自己具有“兄控”属性,一向对吴依妹颇有意见,而误会产生后更认为吴依妹罪该万死…… 所以隐约猜到吴依妹应当出事了的时候,她却始终不发一言,除了担心自己会惹上包庇罪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但她并未向陶毅吐露心迹,这点小心思她甚至始终不敢让第二人知晓,所以…… 原则上,她并不构成唆使犯罪。 ------------ 第282章 搜山 荀牧听到这一消息,轻轻点点头,便也带过了。 排除教唆犯罪也好。 毕竟这一罪责想要证明也极难,何况作为刑警,哪怕面对犯罪嫌疑人,也要尽可能保证客观,不带上个人情绪,该如何便如何,公事公办才是正途。 于是他便让松哥和老海撤回来,以抽出人手跟进杨学恒,对他展开全面的外围调查。 争取人一落网,押解回来,便能立刻展开审讯,然后定案、结案。 …… 四天后,嫌疑人于洪城马倌县大鞍村被发现——他在村里的小超市以现金购物,但被超市老板认了出来,随后老板不动声色,待他走出超市便立刻打电话给派出所。 这老板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看报纸和新闻…… 派出所民警迅速赶了过来,但杨学恒戒备心挺强,察觉到情况不对,就迅速逃入了大鞍山中。 得知此事,荀牧立刻喊来松哥、方常、老海与祁渊,让他们跟随苏平一块儿赶赴马倌县,与当地同事一块将嫌疑人缉捕归案。 同时,当地也派出民警、辅警共计两百余,携十头警犬入山搜山。 大鞍山占地不大不小,相对高度不过三百余米,虽跨越两乡五村之地,但不过是座孤山,嫌疑人铁定跑不掉,落网也只是时间问题。 动车上,听闻这一消息,苏平长松口气,然后又瞥了祁渊一眼。 祁渊又纳闷起来。 下一站,动车停靠五分钟,苏平下车抽烟,祁渊想了想,起身跟上。 “你怎么也下来了?”苏平点上烟,随后侧目瞧了他一眼,轻笑道:“咋滴,怕我错过时间上不了车呐?” “不是。”祁渊摇摇头,犹豫一阵,终于还是说:“只是有些好奇,苏队你最近咋一直有意无意的看我?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呵呵,”苏平翻个白眼:“你最近做错的事儿还少吗?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你见习的时候!咋滴,转正了人飘了啊?” 祁渊一下尴尬起来。 本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鼓足勇气,这一下又…… 见状,苏平又轻笑起来,摇头说:“行啦,这段时间故意办丑出错,总归是有心了。” 祁渊忍不住抬手挠头。 随后,苏平又说:“看你主要是考量些事儿。比如,把你当接班人,提拔提拔你。” 祁渊张口:“我……” 苏平又竖起巴掌,摆了摆:“别想太多,论能力确实排不到你,论态度你前边也还有不少兢兢业业的老人,论资排辈就更不用说了,****后,现在就连评四级主任科员……也就是四级警长你都还差着年限。” 祁渊挑眉,有些纳闷:“那苏队你……” “听我说完。”苏平又摆摆手:“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那一位的孙子,还是刘局重点关注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最近几年,至少中基层职务这一块,你肯定是顺风顺水的。” 祁渊沉默。 “觉得很不公平是吧?” “作为既得利益者,我似乎没资格这么说,而且一面享受着‘不公’,一面抨击‘不公’,有点太做作,我干不出这种事。”祁渊抬起头,压低声音说道:“只是……我觉得以我对苏队你的了解,你不应该会……” “我可不是为了拍马屁捧臭脚。”苏平吐口烟雾,轻叹道:“我是为整个支队,为支队的兄弟们考虑。 我们支队是一个大整体,上头支持我们工作,理解我们的难处,那大家都好过,但如果上头想为难甚至刁难我们,我们的日子也会很难熬,很恶心,甚至无法专心办案子。 很现实是吧?但没办法。如果你是个烂人,那没得说的,我绝不会对这些人妥协,但好在你还不错,让我也不至于那么为难。” 祁渊抿抿嘴。 几秒后,他才接着说:“所以苏队你也在犹豫是吗?” 苏平点头:“嗯,犹犹豫豫,也很头疼,所以不由自主的多观察了你一阵子。好几次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又想到你年限还差一截,又很头疼。 现在嘛……你现在能力确实还不行,但好在我也不着急了,慢慢考察着就是了。只要你保证自身能力出众,态度良好,工作称职,晋升的事儿你就不用愁。 但……如果你没撑住,堕落了,成了老油条烂咸鱼,也别怪我不给任何人面子。” “苏队放心。”祁渊笑笑,立刻保证道:“能力上去了,我才有脸提晋升的事儿,否则瞧着松哥方哥他们,我自己都抬不起头来。” 苏平轻轻颔首,没再说话。 聊没几句,三分钟时间过去,哨声便吹了起来。 苏平赶紧掐灭才抽了一半的烟,与祁渊一块上了车,回到座位。 此去马倌县,还有两小时左右的车程,苏平从包里摸出眼罩戴上,在位子上小憩起来。 到了地方,五人坐上县局刑侦大队的金杯车,往大鞍村走。好在大鞍村离县城不远,七八公里路,新修不久的县道也还算宽敞好走,十分钟就到了。 此时搜山工作正紧锣密鼓的进行着,甚至有不少村民还想加入帮忙,但都被当地刑警给劝走了,免得到时候反而被杨学恒给抓了当人质,亦或者因人多而被他溜走。 毕竟没有村民参与的情况下,所有人都穿着警服,外套防刺马甲,搜寻时盯准衣服即可,只要不是穿着警服的就立刻视作缉捕目标,远远地就能锁定嫌疑人。 村民热情归热情——虽然可能是为了奖金——但多数人也以凑热闹的心态居多,当地刑警好言相劝,他们也就放弃了帮忙的打算,在警戒线外远远的看着,掏出手机录视频,准备发**圈。 下了车,苏平说声辛苦了,便直入正题,问道:“怎么说?还是没发现嫌疑人的踪迹吗?” “暂时没有。”大队长摇摇头,说:“山是孤山,也不大,但咱们就两百人手,十头警犬,要展开地毯式搜查多少还是得要点时间的。” 顿了顿,他又说:“山里植被密度太大了,要确保一寸都不放过,还得确保我们的人员安全,效率相对还是低点。不过放心,咱肯定把人给逮到,他跑不了。” ------------ 第283章 心路 交流片刻,祁渊、松哥等人便也找了个方向进山了。 傍晚,大队长的对讲机中忽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喊。 “抓到了抓到了!安队,逮到嫌疑人了!” 大队长立刻将腰间的对讲机拔了出来,问道:“逮住嫌疑人了?” “是,嫌疑人已被控制,我们正在下山。” “很好!”大队长说:“我们在山下等着,小心点,别让人再跑了。” “放心吧,妥当,嫌疑人已经被铐上了。” 随后,大队长看向苏平,笑道:“苏队,瞧,我就说嘛,人肯定跑不掉,这不,逮到了!” “辛苦了。”苏平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 “没事儿,应该的。”大队长摆摆手,递给苏平一根烟。 大约十来分钟后,嫌疑人被押下山。 他双手被铐在身后,被俩刑警驾着。别说,这么押人下来,别说嫌疑人走的难受,便是刑警自个儿也怪费力的,此时天虽已微微转凉,他们却仍旧汗流浃背,就像在艳阳天下跑了三千米似的。 苏平立刻迎了上去,打量几眼,确认了嫌疑人身份,但还是问道:“叫什么名字?” 嫌疑人别过头去,嘟哝道:“得了吧,不知道我是谁你们能逮我?” 苏平淡然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学恒。”他翻了个白眼。 “知道自己犯什么事了么?” “能不能上车再说?”杨学恒讨价还价:“热得很,胳膊肩膀又酸又疼,还渴的厉害,给口水喝喝先呗?再来根烟就更好了。” 苏平不为所动,淡淡的看着他。 “害,得得得,我说。”杨学恒下巴一扬:“杀人嘛,我认了,你们爱咋咋地。就是你们比我想的要窝囊,这都快一星期了才逮着我……要不是我没护照,往国外一跑,你们这帮垃圾也想抓我?” “说什么?”大队长听了这话,火气瞬间就冒起来了:“你牛逼,你牛逼别被我们抓啊!你小摩托呢?摩托都不敢开啦?” “呸!”杨学恒吐口唾沫:“让人偷了!他妈的,你们这帮孙砸一天天正事不干,成天游手好闲,就知道难为我们这些良民,治安是一点都不管,劳资吃碗面的功夫就给我把机车偷了。” 苏平莞尔,险些笑出声。 随后他摆摆手,示意刑警把嫌疑人押上车,然后又对安队长敬了个礼。 安队长回礼,苏平又笑道:“那我先把人给押回去了。” “也好,事关重大,我就不多留了,我让人送你们去高铁站。”安队长倒也干脆,爽快的说道:“下次有机会过来玩,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请你们吃饭。” “好说。”苏平就喜欢这样干脆利落的汉子,连连点头,然后招呼着祁渊等人上了金杯车。 路上,祁渊挠挠头,忍不住问道:“总感觉……会不会太顺利了点?” “咋?”苏平挑了挑眉:“你还想和嫌疑人来个生死搏斗,然后身中数刀拼死才把人拿下,然后去医院缝个十几针呐?顺顺利利的还不好么?” “咳咳,我没有。”祁渊赶紧说道:“只是在感慨,这年头犯罪想逃脱的可能性越来越低了。” 苏平嗤一声,不再回话。 …… 当晚十点二十分,一行人回到支队。 杨学恒第一时间被带到了审讯室。 他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来气。 苏平却一反常态,没有半点动气的模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问道:“之前落网的时候,你承认自己杀人了,对吗?” “对。”他抬起头,鼻孔朝天:“老子杀人了,吴依妹那娘们儿,害我坐几年牢,正好被我遇到,我忍不住,就把她头给砍了,还对她气管来了一发。嘿,别说,感觉真的不一样,温温热热的。” …… 隔壁,祁渊忍不住呸一声:“变态!” 松哥深以为然,连连点头:“这家伙,这般行径,确实是变态。” “我倒是比较好奇另一件事儿。”老海接话,轻声说道:“各方面的线索表情,杨学恒这家伙虽然成绩不好,甚至才读高中就拐了吴依妹辍学了,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对。”方常点头说:“他送过水,接近二十公斤一桶的饮用水,平均一天能送一百二十桶,接近两吨半了——城中村大多可都没电梯。 那会儿桶装水便宜,赚的也不算多,一桶水他赚一块,一个月下来也有三千五到四千,零几年那会儿一个月四千块钱可真不少了。 但没送多久,他就又去了工地,说是工地里更赚钱——那会儿有点工荒,工人累归累,待遇还成,一个月有五千多六千。” 松哥接过话,轻声说道:“工人这行,尤其零几年那一阵子,最大的问题其实还不是累或者钱少什么的了,而是讨薪困难。 尤其私人承包的那些居民楼小工程,好些房东给钱给到一半,甚至不到一半就不给了,工人能拿到手的钱,未必有应得款项的三分之一。这个问题甚至到现在都还没很好解决,只不过有所收敛。” “扯远了。”老海摆摆手说:“他是在工地上出了事儿,摔断腿后,才完全变了个人,后头伤好了也不愿意出去工作,就在家混吃等死,也不知什么情况。” “是啊。”方常说到:“真就变了个人,吴依妹养了他两年还是多久,最后忍无可忍了才提出分手,结果这小子还拿不雅照出来威胁人家,又发展成敲诈勒索。” “我也有些好奇他那一阵子的心路历程。”松哥捏着下巴,说道:“莫非另有隐情?” 祁渊抿抿嘴:“就算另有隐情,吴依妹也没对不起他,甚至可以说仁至义尽了,报警也是因为他敲诈勒索,无论如何他没理由行凶杀人。 这一行为,完全不可原谅。更别说,他此前还打算对宁华音动手,吴依妹的出现,算是个意外。由此也可知,此人罪大恶极,被抓后还如此猖獗,毫无悔改之意,就该从重处罚。” “从重不从重,我们说了可不算。”方常摇摇头:“别多说了,继续看着吧,荀队苏队应当会问清楚这些的。” ------------ 第284章 偏见 果然,苏平见他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后,便问:“为什么想对宁华音下手?” “容易得手呗。”杨学恒淡定的说道:“我粉她挺长时间了,最近一年,就见她天天遭人入室,报警也抓不到人,我就起了小心思,要不我也整个? 正好,一直关住她,发现她竟然来了余桥,我就悄悄溜了进去,装监控,拍到了不少视频。 慢慢的,我不满足于此了,想要跟她来个亲密接触,但又一直犹豫——真要入室了,你们这帮酒囊饭袋,也该能抓住我了吧?” 苏平眉头一皱,但也没多说什么。 片刻后,杨学恒又轻笑道:“直到她出门旅游,我还没想好,但最终一咬牙,寻思着,反正不就是坐牢么? 要能好好玩玩,玩个过瘾,坐几年牢我也认了,不亏!反正我也不是没坐过牢,履历档案什么的早就毁了,里头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将来要哪天真过不下去了说不定还得故意犯罪进去好吃饭呢,所以就决定干了。” 顿了顿,杨学恒又补充说:“具体方法都是跟着宁华音学的,她把细节都说出来了,我小心点,照着做,别留下指纹啥的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正好前段时间,被我爸逼着去跟别人学装防盗门,装空调,会了点开锁换锁的技巧,也不怕高,知道绳子啥的都该怎么用,进她家简直不要太容易,只需要小心避开点别让人瞅见就行了。” 荀牧啧了一声。 某种程度上说,宁华音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手把手的教会了杨学恒如何进她家并抹去所有痕迹。 而且不同于先前是她自己的计划,杨学恒在她家里安装监控的行为,完全在她意料之外,所以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家里被杨学恒突破,自身也被拍摄了大量掌控外的的不雅照。 而且从这方面算起来,杨学恒始终没被发现,与他手法是否高明也没太大的关系,关键在于“灯下黑”,宁华音啥也没发现。 但让他具备了一定的反侦查意识,导致本案初期陷入泥沼,这个锅宁华音甩不掉。 可惜宁华音并不需要为此负责…… 只能庆幸最终还是待到了杨学恒,庆幸本案并非无差别犯罪。 了解了杨学恒盯上宁华音的原因之后,苏平又问:“那你为什么对吴依妹动手?就因为她当年报警告你敲诈勒索害你坐牢?你们好歹相爱过一场,当年也是你……” “呸!”听到这儿,杨学恒忽然激动起来,一拍挡板,骂道:“敲诈勒索我认了,但……TM相爱一场?我呸!你知道她当年干了什么事吗?真当我这条腿是上工时候摔断的?” 荀牧挑眉,问道:“怎么?此事还有隐情?” 杨学恒冷哼两声,咬牙切齿的说:“我这腿倒还真是摔的。” 苏平荀牧双双翻了个白眼。 这时杨学恒又说:“但那TM是他们买通了工头,在我鞋上动了手脚,这才在扛水泥的时候摔断了!他们给吴依妹物色了个乡政府的公务员,想让她嫁给那小子,嫌我阻碍了他们的路,就想把我搞废了……” “你确定是他们害你摔断腿的么?”荀牧打断他,沉声问道:“若是如此当年你怎么不直接报警?” “我没有证据。”杨学恒攥着拳头,狠狠的说:“但我确信就是他们搞的鬼!我摔断腿后,他们曾经来看过我,威胁我说这次就是个教训,再不离开吴依妹,小心丢了命!” 送开口,他又冷哼一声,接着说:“我一个大男人,能让他们给威胁了,我当时就让他们滚,有什么招尽管来,老子都受着! 之后他们就悻悻地走了呗,能拿我怎么样?真的敢杀了我不成?反正出院了我就待在家里,吴依妹不回家谁来我都不开门,吴依妹在家了他们敢对付我我就先劫持她,要死大家一起死!” 顿了顿,他似乎稍微冷静了一些,声音也降了一点分贝,又继续说:“我一开始也不想这样,开始我还觉得,家里归家里,吴依妹是吴依妹。 她当年什么都不要就陪我来余桥闯荡、打工,我挺承她情的,这些年对我也不离不弃,是个好女人…… 但她家的这些事儿,就让我越想越不对味,我就寻思着,这里头会不会也有她的参与?她是不是也想离开了我,只是不好开这个口,所以才默许了家里的事儿,让我自己提出离开? 我就开始一直盯着她,好家伙,还真让我发现不对劲了,这女人每天都有打不完的电话,我趁她洗澡翻她手机,有个备注是‘阿南哥’的号码,三天两头就打一次,一次短的半个钟,长的能有一个多钟。 我就托以前的同学去打听,好家伙,那阿南就在乡政府工作,肯定就是她那个相亲对象,嘿哟喂,哥都叫上了,怪亲昵的呢!反正从那以后我心里就有数了,这娘们儿,也没安好心!” 说着说着,他声音又抬高起来,愈发激动。 荀牧和苏平都没打断他,只默默的记录着,听他讲述。 他又接着说:“我当时真差点没忍住就把她打一顿了,但寻思着这不行,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打完了咱俩也绝对吹了,她花几天时间养好伤结婚生子去,日子过得美滋滋,太不划算了——而且当时我还没坐过牢,也怕嘛。 我寻思了好久,就决定保持冷静,赖着呗,我就不同意分,反正她脸皮子也薄,我硬赖着她能有什么法子?耽误个几年她不就废啦?反正这种渣女,她越想要的东西我越不能让她得到。 这不,赖了两年,我就听说内个在乡里上班的人结婚了,我心里那个痛快啊,然后果不其然,这娘们也终于忍无可忍了,提出跟我分手。 那我哪能让她好过?一开始死皮赖脸不分,但后来寻思,也没必要,分手可以,我荒废了这几年她得补偿吧?我腿被她爹陷害折断得赔吧? 给钱,给钱我就同意分,以后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结果这女人,牛批啊,直接一个电话报警,害我做好几年牢。” 荀牧皱眉,抬头瞧了他两眼,问道:“你确定吴依妹……” “确定肯定!”杨学恒激动的说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亲眼看的还能有假?哼!女人没一个好东西,物质!拜金!不就嫌弃我卖苦力的丢人,没前途么?有了别的对象就想把我踢开……爱书屋 呵,这不,又被她老公丢垃圾桶了吧?肯定是她去偷男人了!这人就不知检点,不守妇道,活该! 我看到她那狼狈的模样,就爽得不行,一看就是被人打晕了扔垃圾桶的。但爽完过后,又气的没边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好好的跟我过日子多好?怎么着也不至于落到这地步。 想着想着,我就鬼使神差的把她带走了,然后越想越不是滋味,想到她毁了我一辈子,最终没能忍住,就把她头给砍了。” 荀牧抬头看了他两眼,随后问道:“刀呢?” “带走洗干净卖给收废品的了,就说刀卷刃不好用了,换了两块钱。”杨学恒平静的说道: “就我家楼下内个废品站,你们去问问吧,说不定他们拿回去磨一磨还照样用——别说,宁华音买的菜刀挺好使的,质量很棒,几刀就把吴依妹的脑袋砍下来了,要不是杀过人,我都舍不得出手。” 苏平皱眉,抬头又瞅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随后又迅速克制住自己脾气,转而问了些其他方面的细节,比如在哪个垃圾桶“捡”到吴依妹的,等等。 基本上,他的供述没什么问题,也与警方现有线索未有冲突,接下来只需要根据他的供词将证物找全,形成闭环的证据链即可。 于是审讯结束,荀牧派人将他押送到看守所,尔后开始分配任务。 祁渊负责联系那位“阿南”,还有吴依妹的父母。 其中,吴依妹父母这会儿就在支队,祁渊便找了松哥,一块问询他俩。 关于杨学恒说的那些,吴依妹父母自然是矢口否认,但祁渊追问几次后,吴母就率先改了口: “警官,我也得为自己女儿考虑不是?跟着他能有什么前途?当然,我们绝对没有搞断他腿,只是听说他腿摔断了以后,才寻思拿这事儿来做文章,想要吓一吓他,结果哪知道他压根不吃这套。” 吴父皱起眉头,瞪了吴母一眼,却也只好改口说:“这事儿我承认我们干的不对,但……我们要真威胁了那小子,之后两年怎么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所以真的,就只是吓一吓他而已,我们也知道错了。” “简直乱来!”祁渊轻哼一声:“你们这样的行为,也算是威胁恐吓了知道不?” 吴母缩了缩脖子:“不用坐牢吧?” 祁渊:…… 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 当然,坐牢倒是不必,但批评教育是免不了的,他便干脆不回答,黑着脸训诫一番,然后让他们俩在训诫书上签字。 随后祁渊又问起了“阿南”的事儿。 “害,什么啊,那是阿妹的堂哥。阿妹这条件,哪里能嫁给公务员哦,门不当户不对的,只是借了他的名头,来让那个杨学恒知难而退的。”吴母别过头去,说道: “我们只希望阿妹能嫁个勤勉踏实的好人家,顺顺当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已,男方家庭条件能稍微好一点点就更棒了,但公务员、老师、医生什么的真的不敢想。” 祁渊心情很是复杂。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问:“那么……杨学恒呢?” 吴母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个变态、杀人犯来的,我能让我女儿嫁给他?开什么玩笑。” 松哥瞧了瞧桌面,轻声说:“但据我们调查,他摔断腿之前,也算勤勉踏实,为人也老实,虽然是卖苦力的,但每个月收入也不错,按理说他们俩在外头拼个几年,买房买车不成问题。” “他老实?”吴父翻了个白眼:“他老实能给阿妹拍那种照片?他老实他能威胁阿妹勒索我们?他老实他现在能杀人?” 祁渊无语,感觉自己和松哥跟吴依妹父母对不上频率。 他们对杨学恒有着很深的成见。 如果让杨学恒听到这话,得知了真相,肯定会更加激动,嚷嚷着说,吴依妹父母把自己逼上了犯罪的道路,然后心满意足的说,看,他就是个罪犯…… 当然,杨学恒自身的锅,同样甩不掉。不管他是不是被逼的,性格里的偏执乃至刚愎自用,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等等缺陷,也是最终造成悲剧的原因。外部因素与自身原因共同作用,让他最终走向了犯罪。 是以杨学恒,不值得同情。祁渊只是觉得,吴依妹父母也有问题,也应该认知到自己的错误,避免悲剧再次发生。 不过这个话题太大,祁渊担心自己钻牛角尖,便干脆迅速将自己的思维挣脱了出来,不再多想。 但这时吴母却忽然眯起眼睛,问道:“警官,你们该不会是同情他这个杀人犯吧?你们觉得搞成现在这样是我们一手造成的?呸!这要当初把女儿嫁给了他,说不定阿妹早几年就死了!” 祁渊无言以对,吴母这话既没法证明,又没法证否,所以他无法回答。 这时吴父忽然点上一根烟,抹了把眼泪,沉声说: “警官,其实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无外乎是说我们对杨学恒有偏见,我们的偏见最终把一个好好的小伙子逼成了这样…… 先不说他先前到底是装的还是怎么样,也不说是不是我们的偏见把他逼到了这份上,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 关键是……警官,换做你,你女儿刚上高中没几天,就被一个黄毛小子拐走了,跑去大城市里打工,你能对他没偏见?尤其你女儿还很漂亮,初中时成绩也特别好,都在班里前几名…… 大好的前途就这么被毁了,你心里能没点怨气,能接受这小子?老子不打死那龟孙儿都算克制了!” ------------ 第285章 黑血 松哥微微蹙眉。 吴依妹父母的话,乍一听没毛病,似乎是这个理,没哪个父母能对拐走自己女儿的男人抱有好感,有偏见是正常的。 但是…… 当初吴依妹被“拐”走的时候,他们又干了什么呢? 那会儿直接以走失妇女儿童的名义报案,就不会有那么多事,还有家庭教育方面,孩子青春期疏导方面,恋爱观引导方面,统统都是问题。年仅16周岁便与人同居,构成事实婚姻,同样可以追究违法责任。 说来说去,吴依妹的父母,仍旧有着很大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by警界前辈悦冻窝芯。 可这个问题太大,松哥也好,祁渊也罢,都没法说。 甚至到了这份上,继续交流都是个问题。 于是最终该次问询不欢而散,吴依妹父母拂袖而去。 随后祁渊致电“阿南”,倒也证实了这事儿。 于是,这桩其实并不复杂,但因各种机缘巧合,导致初期令人极其头大的案子,便算告一段落了。 余桥支队花了三天时间,方才将各项证据补完,尔后写了结案报告,移交预审,次日,余桥公安向检方申请逮捕,再一天,逮捕申请通过,工作移交检方,案件侦查也正式从勘察阶段进入复核阶段。 再之后就是漫长的排队等判决了。 但…… 支队却仍旧没能清闲下来。 因为余桥又突发一桩新的恶性案件——灭门惨案。 十月十八日清晨,指挥中心街道平清街街道安和村居民报案,称于如意巷B-22栋闻到一股恶臭。 嗯,又是恶臭,与上一桩案子惊人的相似。 平清街街道派出所迅速出警赶到现场,勘察一番后,确定恶臭于402室传出。此房间为居民自购自助房,且户主已联系不上,于是派出所民警选择破门而入。 随后,便看到客厅茶几、饭桌与麻将桌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三堆尸块,目测死者至少有四人。 于是案情立刻逐级上报,最后落到了支队头上。 这是近一年来,少有的,祁渊的柯南体制没发挥作用,也并不是支队几名精英碰巧碰到而主动调查,也非苏平听说后感兴趣主动介入,而是由指挥中心直接安排由支队主导侦查的命案。 上午十点,荀牧、苏平亲自带队赶到现场,问明情况后,立刻让法医、痕检两科进入现场勘察,其余民警即刻展开走访并调取附近监控。 很快,楼下只剩苏平和祁渊两人。 苏平点上根烟,并第一根给了复吸上且没能再次戒掉的祁渊。 祁渊接过,迅速扫了眼笔记,随后说:“402室户主名叫卢唤山,今年57岁,原为啤酒厂工人,后因职业病申请提前退休,现赋闲在家。与他同住的家人还有四人,分别是: 他妻子梅闻馨,今年57岁,和她丈夫同龄,算是全职主妇吧;然后是他儿子卢岸然,今年31岁,的士司机;他儿媳妇方慧,29岁,幼师;还有他孙子卢川,年仅七岁。”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忍不住轻叹口气,说:“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家五口应当都遇害了。” 苏平轻轻颔首,没多说什么。目前线索还不足,推理也无从展开,说再多也没用。 此时祁渊又说:“听说卢唤山还有个女儿,叫卢晴,嫁出去了,也不知道她有没躲过这一劫。” …… 与此同时,402室。 别说,这套房子面积还不小,足足130平,四室两厅,户型方正,可以说相当不错。 在居委村中,这样的大户型,其实非常罕见。除却那些大型的筒子楼外,南方许多居民楼总占地都未必能达到130平,更别说还分为两室了。 一家五口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爷孙三代人,倒也并不觉得拥挤。 毕竟二十年前的老房子,还不像今天那么多套路,说建面130平方,结果还有一大堆公摊,套内也就一百出头,足足被砍了一个大卧室。 内里的布置倒也还行,意外的挺有品位,罕见的在老房子中走了简约却又精致的风格,瞧起来住起来应该蛮舒服的。 但此时此刻,这套房子却让人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浓烈的腐臭味,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便是老凃这样的资深法医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视觉冲击他基本免疫了,再恶心的场面也刺激不了他,但气味刺激,说实话没那么容易适应,每次刚进现场的头两分钟都很难受,直到嗅觉感受器疲劳之后才稍微好些。 同时,就如派出所民警说的,饭桌、茶几与麻将桌上,三堆尸块摆的整整齐齐。 尸体软化之前,三堆尸块该是四四方方的。这会儿虽方块软塌了下来,但仍旧能看见些许棱角。 桌上、地上、墙上,到处都是发黑的凝固血液,表面上还浮了一层白毛,仔细看甚至还能瞅见一些已经被风干了的碎肉沫。 屋内苍蝇满天,密密麻麻,尸块上白与黑绿相夹杂,不断刺激着人的眼球——白的是蛆,黑绿的是苍蝇。 噢,差点漏了,还有蟑螂。 整个场景,宛若人间地狱,令人作呕。 “不行,得穿防护服。”看了两眼,凃仲鑫就后退两步,说道:“苍蝇什么的太多了,身上大概率带着大量的致病菌、病毒,这样进去不安全,要苍蝇飞进嘴巴、眼睛、耳朵,也叫人恶心的够呛。” 门口几人对视一眼,纷纷颔首。 防护服这种东西,他们自然有带上,派个人去车里拿即可——听闻有高度腐败的尸体,支队出警时都会带上些防护服,以备不时之需。 许多高度腐败的尸体,不单单只是恶臭那么简单,还可能有剧毒。 虽然气味对法医而言也是重要线索乃至证据,但涉及自身安全,有些东西不得不舍弃。 不一会儿,法医与痕检员们穿好防护服,戴上防毒面罩,便进了现场。 而…… 饶是凃仲鑫这样经验丰富的老主任,一时半会也犯了难,竟产生了少许无从下手的感觉。 现场实在是太凌乱了,而且苍蝇蟑螂等,也严重干扰调查。 “凃主任。”这时,有年轻法医提议道:“我建议咱们先将现场各处拍照固定下来,然后立刻提取蚊虫苍蝇等生物标本以候检验,然后在尽量不破坏现场的前提下对这些苍蝇蟑螂做灭杀处理吧,这太影响现场勘查了。” “可以。”凃仲鑫想了想,颔首说: “先迅速对现场进行固定,同时我先大致勘查下现场,尽量确定凶手行凶顺序等,找找有没有比较显眼的痕迹,然后就喷洒杀虫剂吧。这些蚊虫,也不好叫它们跑出去了,免得引发各种疾病。” “恐怕已经飞出去不少了。”年轻法医轻叹口气,说:“虽然我们一直小心翼翼的掩着门,但咱们来的时候这门可是大开的。” 凃仲鑫这是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 半小时后,松哥小跑着回到楼下,喘两口气,才说:“苏队,打听到一些消息,我先和你们大概汇报下吧。” 苏平挑眉:“啥消息这么急?” “卢唤山女儿……”松哥回道,尔后又急急的喘了两口气,才接着说道:“去年,卢晴出车祸遇害,获赔一百二十万。” “嗯?”苏平眯了眯眼,问道:“你该不会觉得,这事儿与他们一家的死有关吧?” 松哥又在那边喘起粗气来。 祁渊便说道:“不应该啊,这年头司机理应都交了保险,出了交通事故的话,除非触犯了交通肇事罪,否则司机本人赔偿的并不多,大多数赔偿款都有保险公司承担,按理司机与他们一家不会……” 顿了顿,祁渊又摇摇头,改口说:“除非他们不依不饶,始终纠缠甚至勒索那名涉事司机。” “这我倒是不确定了。”松哥终于匀了呼吸,摆摆手说: “我主要打听到两件事儿,一个是那起事故,涉事司机与卢晴负同等责任,虽然造成卢晴死亡但并不构成交通肇事罪;一个是,理论上是获赔一百二十万,但听说卢唤山一家陆陆续续收到了两百万。” “噢?”苏平双眼微眯:“两百万……” 说着他看向祁渊,忍不住嘀咕道:“难不成真被小祁猜中了?卢唤山一家一直在纠缠甚至袭扰涉事司机? 也不对啊,交通事故,同等责任,一人死亡,那么只要民事赔偿责任尽到了,双方两清,要卢唤山一家子去骚扰他,那这一家子根本不占理,司机完全可以报警啊,何必杀人呢?” 松哥摇摇头:“这点我也不清楚,打听到这事儿我就过来了。” 苏平啧一声,随后又斜他一眼,问:“话说你怎么回事儿?几步路喘成这样,体能下降太厉害了吧?” “主要不小心岔气了……”松哥尴尬的回一句,然后又抬手揉了揉胸膛,接着说:“直觉告诉我,这两件事儿应该有关联,但未必是直接联系。说起来也挺惨,这家子……唉!” 祁渊若有所思,几秒后又忽然问道:“对了,对了。卢晴不是嫁人了吗?她老公呢?” 苏平目光又落了下来:“你认为她老公有作案嫌疑?” “只是猜测。”祁渊说道:“目前这桩案子性质不明,还不确定是仇杀还是经济纠葛杀人。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经济纠葛,会不会就是这两百万引发的?为了两百万而灭门,说得过去,动机成立。而且,赔偿款是归她丈夫还是她父母,也确实……” “我大概了解你的意思了。”苏平颔首:“卢晴丈夫,确实有作案嫌疑,联系他过来一趟。” “好。”松哥立刻说:“交给我吧,这就查。” “不,这事儿交给小祁。”苏平摇头说:“你有更重要的事儿——去查查这两百万,看是确有其事,还是纯属卢唤山吹牛。如果是前者,查清楚来源,每一笔流水都要查清楚。” 祁渊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嘀咕道:“如果是后者……卢唤山吹牛,又露了才,嫌疑人的范围可能就很广了啊。” “是啊。”苏平抬头看了看四楼位置,轻声说:“就像你刚刚讲的,两百万,足够让许多人动心甚至失去理智了。所以如果是卢唤山吹牛的话,本案甚至有可能为入室抢劫升级为杀人。” “其实即使是真的,入室抢劫升级杀人的可能性也有。”松哥接话说道,随后又忍不住感慨:“财不外露,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是不懂?” “外露?”苏平却忽然冷笑了起来:“女儿出车祸死亡,获赔了一百二十万,流出去说前前后后到手两百万……这一家子,真行啊。” 祁渊沉默。 确实,露财,除却无意识、不小心的之外,主动露财的其深层目的,其实多数情况都是为了装逼。 而赔偿款不太可能付现,即使付现按理也会第一时间打进卡里,且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其实没法确定一堆纸笔究竟是一百二十万还是两百万——一万两千张百元大钞,与两万张,多数人对这两者都没有概念。 所以无意识不小心露财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大概率是后者。 拿女儿死亡换来的赔偿金装逼,也难怪苏平会冷笑。 但在事情没真正确定前,祁渊觉得还是…… 正在这时,便见松哥摇摇头:“这一家子,确实不大行。听小卖部老板说的,当时卢唤山和他说这事儿的时候,虽然一直唉声叹气,但脸上可看不出多少伤心表情,甚至差点笑出来,就差没直接说这女儿生的值得了。” “嘁。”苏平翻了个白眼。 祁渊捏捏下巴,嘀咕道:“总觉得还是有点奇怪。这么一套房,也该值个两三百万了吧?本身积蓄应该也有不少,他们又怎么会为了这两百万得意成这样?毕竟是自己女儿啊。” “值两三百万么?”苏平撇撇嘴:“这儿的房价可没达到均价标准……就算它值吧,这房子怕也不好出手,不一定卖得出去。 就算卖得出去吧……卖完以后呢?儿子儿媳都和他们住一户老房子,他们不大可能有余力再买一套了吧?” ------------ 第286章 密封 祁渊若有所思。 事实上,别说一两百万,便是为了一二十万卖女儿坑儿子的事儿,祁渊看过的案例也不少。 多数情况下,母爱父爱足够伟大,但即使是父母亲这个群体,针对儿女,也少不了人渣。 甚至还有侵犯亲生女儿的父亲,与亲儿子勾搭的母亲。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我倒是觉得现在没必要多讨论这个问题。”松哥轻轻摇头,说道:“别忘了,这是灭门、碎尸,寻常经济纠纷杀人案,不至于做到这一步。而如果想毁尸灭迹,也不可能将尸块留在现场。 目前案件性质并不明确,经济纠纷只是一种可能,而且看似还有一定的依据,为了两百万杀人灭门,还算合情合理。但这种可能,理智上说并不大。” “是这样没错。”苏平淡淡的说:“在不影响全局的情况下,咱们可以稍稍分出一点精力抓着这条线,一旦确定这个方向,便立刻以雷霆一击,将凶手缉拿。 但,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万一你猜错了,咱们前期却投入太多警力,那只会错过最佳的侦查时间,并不可取。 所以……顺着你提出的方向安排你和松去查,只是防微杜渐,目前的关键还是确定案件性质。” “这我也知道。”祁渊笑道:“苏队你只安排我和松哥去追查,没有调派其他人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苏平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什么。 …… 很快,祁渊便汇报说,无法联系上卢晴的丈夫——蔡鹏程。 苏平眉心一拧。 祁渊又补充说:“我还托同事查到了蔡鹏程父母、兄弟的联系方式,给他们打了电话,但他们也都说一段时间没和蔡鹏程联系过了,并愿意试着联系对方,可无一例外都是关机。” 顿了顿,祁渊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苏队,有没有可能,他已经跑了,而他家人在想办法包庇他?” “可能性当然存在,但……别瞎想,现在一切还不明朗,别那么快就下定论。”苏平淡淡的说道:“蔡鹏程父母都是本地人么?” “是的没错。” “请他们过来一趟,或者找个时间,我们上门。”苏平说:“另外,先按失联处理吧,请技术队的兄弟确定蔡鹏程失联前最后的位置,想办法先把他找出来。” 祁渊轻轻颔首。 他明白,在案件刑事完全确定之前,苏平还是不愿意投入太多警力在一个未确定方向的线索上边。 但同时,蔡鹏程的失联也确实让苏平更加重视,引起了相应的警觉,所以又额外调派了一部分警力,尤其是技术队的介入,好尽快查明蔡鹏程的下落。 本身蔡鹏程就具备一定的嫌疑,再来个失联,嫌疑便大大增加了。 不一会儿后,松哥电话也打了过来。 “苏队。”松哥声音在苏平的扬声器中传出:“查到了,最近一年,卢唤山确实陆陆续续收到了合计约两百一十七万九千元的转账。” “转账人呢?”苏平问道。 “蔡鹏程。” 苏平:…… 过了两秒,他回了句:“行,我知道了,你也先回来吧。” “好。” 挂断电话,苏平想了想,又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怎么啦老苏?”荀牧问道。 苏平简要的将情况大致给他说了,然后问:“你怎么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荀牧才说:“就按你现在的想法做吧,以失联处理,适当投入些许警力将人找到再说。经验告诉我们,蔡鹏程很可能与本案有关联。” 苏平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我们猜错了呢?” “关键问题——好端端的,蔡鹏程怎么会失联?”荀牧反问,过了两秒,他才接着说:“当然,也可能是凑巧,刚好关机了……但这种巧合有点说不过去,可能性不大。 所以,不论案件性质究竟是什么,找到蔡鹏程的下落,应当没错。同时你这边还留着一定的人手,就算蔡鹏程只是刚好手机没电关机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咱们方向错误,也不打紧,赶紧调整过来就是。” “行吧,我知道了。”苏平轻声说:“总之我多关注着点吧。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老凃他们刚开始。”荀牧说道:“现场……说实话我真的待不住,在外头等着消息呢。” “你搁外头干锤子啊?”苏平翻了个白眼:“用不到你你就赶紧麻溜的下来呗,杵在那碍手碍脚的,帮不上忙还让自己受罪,何必呢?” 荀牧没回答,只自然的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忘说了,关于蔡鹏程的下落……请交管局的同事帮帮忙吧,那边或许能查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得得得,我知道了。” 说完苏平便挂了电话,并嘟哝道:“这个老荀,搞什么鬼?以前没见他非赖在现场啊。” 祁渊默默给苏平递了根烟,啥也不敢说,也不敢多问。 …… 与此同时,荀牧坐在现场外的楼道上,也给自己点了根烟,另一手捏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长叹口气,将手机收了起来,摸摸自己的右腹,又是良久无言。 前两天他做了个体检,却查出了原发性肝癌来…… 好在程度不算严重,医生建议,再做个复查,同时安排手术,初步估计约切除三分之一块肝,佐以放、化疗便可治愈。 也算是定期体检的好处之一吧,早发现,早治疗,一般预后也不错,加上他还年轻,身子骨健朗,能扛,治愈率相当高。 何况肝脏本身就比较特殊,乃是全身上下唯一能够自愈的脏器,便是切除三分之一,一段时间后也能恢复。 但以后他可能不能再跟一线出现场了,说起来还有点怀念呢。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比苏平更早的退居幕后,退到二线去。但其实,他和苏平身为队长、副队长,本就不用事必躬亲,啥都冲在第一线的。 而且…… 手术安排在了后天,这桩案子,他估计也跟不完了。 刚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想和苏平好好说说这事儿,本案得依靠他扛起来了,但话到嘴边却又偏偏吐不出口,最后重新咽了下去。 忽然,他察觉指尖一烫,本能的缩手,烟头落在地上,他才发现一根烟都已经抽完了。 摇摇头,将烟头踩灭,捡起来用面巾纸包好,他又重新点上了一根,默默的抽着。 他知道这会儿抽烟不好,但…… 忍不住,就想抽,而且大多只是点上,并没有过肺。 不知过了多久,凃仲鑫走出来,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一愣,忍不住问:“咋滴了荀队,家里出事了?” “没事。”荀牧回过神,轻轻笑笑,随后干咳两声润润嗓子,又问:“现场怎么说?” “难顶,”凃仲鑫摇摇头,说:“凶杀现场应当就是客厅,初步判断,凶手冲进来后,便很干脆的用高压电棍电翻了几名受害人,然后持刀将他们分别杀害。” “电棍?”荀牧捏着下巴:“这玩意儿,近些年管控的也很严格,不容易弄到手吧?” “应当是自制的,”凃仲鑫说道:“从尸检结果上看,电棍的电压虽然很高,但同时也很不稳定,便是对操控者而言都具有相当的危险性,再加上这玩意儿原理也并不复杂,所以大概率应该是自制的。” 荀牧若有所思。 顿了顿,凃仲鑫又接着说道:“还有……现场你也看到了,三堆尸块,码的整整齐齐,知道怎么做的么?” 荀牧轻轻摇头,尔后笑道:“老凃,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直接说呗。” “冷冻,切块,堆砌。”凃仲鑫抿抿嘴,说:“但……尸体冷冻之后,凭借传统刀具极难劈砍、切割,再结合尸块断截面进行判断……凶手应该用了切割机,应当是便携手持式的切割机。” 荀牧蹙眉,忍不住问:“凶手这是什么意思?” “不太清楚动机,但肯定有其深层原因,且很可能与他的作案动机息息相关。”凃仲鑫说道:“我印象里,以往貌似也没有类似的按理,所以变态杀人魔再次作案,或者凶手效仿作案的可能性不大,自身因素的可能性大些。” 顿了顿,凃仲鑫又道:“另外……切割的整整齐齐,棱角分明,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尸块要足够大。所以……三堆尸块,其实都只是相对较大的尸块罢了。” “什么意思?”荀牧双眼微眯,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现场尸块并不完整?” “倒也不是。”凃仲鑫摇摇头:“但确实有这种风险,尸块是否完整我现在也给不出结论——因为诸如头颅、骨盆还有手、足这四个部位,都被凶手切割、碾压的很碎,然后摆在了三堆尸块的中间。 而诸如躯干、臂膀、大小腿等,则在冷冻后切割成四四方方的样子,再用粘合剂将其分别粘合起来,最终摆成了三堆方正的尸块。 或者说,顺序反过来,凶手先做好了三堆中空的方正尸块,然后再将头颅、盆骨、手脚捣碎放入中间。” “嗯?”荀牧脑中电光一闪,眨眨眼睛,说道:“酿豆腐?” 凃仲鑫:??? 荀牧说:“老凃,你说像不像吧,外头四四方方的就像是豆腐,中间被挖了一块,放入肉沫……” “如果是小祁这么说,我毫不意外。”凃仲鑫翻了个白眼:“但……我就好奇你怎么会想到这玩意儿的?” “昨晚我媳妇儿做了盘酿豆腐。”荀牧别过头去,抿抿嘴,嘀咕道:“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不能吃,只能看着。你知道,酿豆腐是我最喜欢吃的菜式之一了,不免一直心心念念的,你刚一提,我就鬼使神差的想到……” 凃仲鑫又翻了个白眼:“得不到的就想毁掉?你以后都不想吃了?” “或许吧,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吃了。”荀牧轻叹口气。 凃仲鑫挑眉:“咋了?不能吃豆腐还是不能吃煎炸肥肉?尿管堵了?还是肝出毛病了?” “别瞎猜啦,小事儿。”荀牧摆摆手,接着又说:“还有别的什么发现没有?” 凃仲鑫多看了他两眼,也没多追问,并干脆的顺着他的话题说:“目前来讲,发现并不多,现场环境太恶劣了,具体结果还得回去在实验室里才查得出来。 不过倒也有不少线索。首先是受害者人数,初步估计,应该是五人,两名五六十岁左右的中老年,一男一女;两名三十岁上下的青壮年,应当是夫妻;还有个小孩。” 荀牧轻轻点头:“应该就是户主一家了,老苏那边走访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户主正好一家五口。” 随后他又问道:“那么时间呢?能判断遇害时间么?” “暂时没法确定,尸块的死亡时间本就比完整实体的死亡时间更难精确判断一些,很多体征都无法再作为判断依据。”凃仲鑫摇摇头,说:“但初步判断应该有五天左右了,甚至更久也有可能。” “还有个问题,”荀牧又问:“从现场情况看……恶臭应该早些时候便产生了,为什么今天才发散出去,被人闻到?” “现场密封性极好。”凃仲鑫回答说: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窗户都是紧闭的,而且还加装了密封圈,油烟机、浴霸的通风口也都被堵住了,客厅门上下缝隙也有相应的处理。处理痕迹都很新,这可是大工程,证明凶手在现场待了很长时间,恐怕有一两天。” 荀牧挑眉:“还真是……那气味又怎么传出来了?” “我们来的时候,客厅窗户被打开了。”凃仲鑫说道,随后又补充:“先前穿防护服的时候我和派出所的小兄弟聊了两句,他们说他们来的时候窗户就是开的。” “窗户……被打开了?”荀牧双眼微眯:“说明有人在发案之前来到过现场么?” 随后他又嘀咕道:“会是凶手吗?许多凶案,凶手都会忍不住回现场来再看看……” ------------ 第287章 多此一举 “不排除这种可能。”凃仲鑫说道:“从现场来看,凶手手段极其残忍,哪怕是复仇,如此行径也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变态了,他作案后见迟迟没有发案,再回到现场来寻找满足感也不是没可能。”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更有甚者,下边围观的人之中,可能就隐藏着杀人凶手。” 荀牧轻轻颔首。 “这些暂且不提吧,站在法医的角度上说,关于接下来的侦查方向,我有几个建议。”凃仲鑫又岔开话题,说: “第一是凶器,刚说过了,从尸块的断截面看,凶手应当是以切割机碎尸的,这玩意儿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另外就是自制的电棍,这也是个重要的指向性线索,而且某种程度上具备唯一性。” 荀牧嗯一声,问:“还有呢?” “第二,”凃仲鑫接着说:“从现场判断,受害人一家遇害的时候应该正在吃饭,且现场没有多少搏斗痕迹,我推断凶手应该是直接入室,然后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前便暴起伤人,将他们都电晕了过去。” “熟人作案?”荀牧立刻反应过来。 “很可能,”凃仲鑫颔首,又补充说:“当然也可能是受害人一家习惯性的不关门,凶手刚入室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懵。” 荀牧思忖片刻,接着问:“还有么?” “还有一点,关于冷冻。”凃仲鑫又说:“从尸表判断,五人尸体都是被完整冰冻起来后,才被分尸切割成方正的几大尸块,进而再整整齐齐的堆砌起来的。” “冰柜?”荀牧立刻问道。 “而且是相当大的冰柜,内部至少得有一米八长,一米宽,半米深,容积少说要接近一千升。”凃仲鑫说道:“一千升的冷冻柜,太夸张了,所以我更倾向于冷库。” 荀牧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受害人尸体被冷冻,并不是在现场进行的?” “嗯。”凃仲鑫颔首道:“尸体至少被转移过两次,一次转移出去,一次转移回来,并在转移回来后进行切割、黏连、堆砌。” “奇了怪了,”荀牧皱起眉头,纳闷道:“凶手到底想干什么?这么搞岂不是大大增加了暴露的可能么?闹啥呢?” “不知道。”凃仲鑫耸耸肩:“这个谜只能依靠你们去解开了。” 荀牧啧一声。 想了想,凃仲鑫说:“差不多就这样,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我先把尸块拉回去做进一步检查了,要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再随时给我电话吧。” “也好。”荀牧颔首,随后后退两步,让凃仲鑫等人离开。 如此现场内便只剩痕检员了。 思忖两秒,荀牧也穿戴上防护服,走进现场,蹲到老魏身边,问道:“老魏,怎么样,现场有什么发现么?” 老魏抬起头瞧了他一眼,随后轻轻摇头:“现场太乱,各种痕迹重叠,层次十分复杂,提取起来麻烦不小,目前正在进行。” 顿了顿,他又抬手指着不远处一行血足迹,补充说:“不过目前基本能确定,这组血足迹是嫌疑人留下的。 我对这组足迹做了细致的分析,大致确定,凶手身高应该在一米七九到一米八二之间,步态很正,大致在一条线上,步幅异常匀称,全脚掌落地,但总体而言步履较为轻快轻盈…… 由此判断,嫌疑人体重基数较小,而且会下意识的控制步幅与落地脚姿,可能是跑步爱好者甚至是专业的长跑运动员。” 荀牧挑眉:“这都看得出来?” “猜的,七成把握。”老魏说:“现代人走路步态其实大多都或多或少有点问题,平时走路或许看不太出来,但一旦跑步就很明显了。 而同样的,跑步爱好者矫正跑步姿态后,平时走路步态也会受影响而下意识的产生一定的改变,重点就表现在步幅、落脚点以及落地后的脚姿调整等。 而且除了足迹本身,鞋底花纹也给了我们许多提示,花纹样式可以提示我们鞋子的种类甚至是品牌,而花纹磨损程度与边缘缺损程度相结合,则可以提示我们鞋子的新旧程度以及嫌疑人的运动量。 比如你看,这里,这里,那儿,还有前头的这个牙儿,提醒我们嫌疑人经常路跑,而且路跑的习惯轨迹中,分布有不少台阶……” 荀牧立刻来了精神,仔细的盯着。 但前头他还能轻易跟上老魏的思路,毕竟他当年在警校也学过这些东西,但到了后头就开始懵了。 当老魏深入讲起来,甚至引申出一些十分复杂的概念以及一系列回归方程式后,荀牧就开始听的云里雾里,甚至产生出一种文科生听数学课的感觉——数学老师TM是怎么从一堆字母当中变出个数字来的? 关键是这些概念定义,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些相对基础的应用方面,加上老魏着实不是个好老师,许多关键的地方就直接这个那个的跳过去了,荀牧根本跟不上思路。 慢慢的,老魏也看出荀牧跟不上节奏了,便干脆停下讲解,摇摇头直接说出刚刚已经说过一遍的结论:“凶手是个跑步爱好者,跑量还不小,运动强度挺大,应该十分健硕,很可能参加过几次全马,成绩或许还不错。” 顿了顿,他又继续补充:“而且他穿的这双跑鞋也有讲究,我推测应当是专业的支撑跑鞋,而不是常见的缓震跑鞋,再考虑到凶手对跑步应该还算是比较专业的,不会犯选错跑鞋的错误……” 荀牧茫然的问道:“支撑跑鞋是啥子?” “这不正打算讲了吗。”老魏耸耸肩,然后接着说:“缓震跑鞋相对比较常见,主要作用顾名思义,就是提供缓震以保护关节,包括踝关节与膝关节,适合大多数人以及相对大体重的。 而支撑跑鞋是相对缓震跑鞋的概念,主要目的便是支撑二字,支撑的是足面,针对的是低足弓、平足弓的跑者,避免他们足部受到损伤,同时起到校正跑姿的作用。 所以由此推测,凶手应当是低足弓甚至扁平足,同时喜欢跑步,跑量相对比较大,同时体重基数相对较小,这些条件加上,可以把范围限制到相对很小的程度了。” 荀牧立刻将这些线索记下,随后挑眉说:“行啊老魏,这次你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老魏却摆摆手:“正好这次凶手的情况,我们发挥的余地较大罢了,很正常的。” 荀牧又夸了他两句,接着再问:“作案人确认为一人了么?” “确认了。”老魏点点头,接着说:“顺序也大概推测出来了——凶手入室后,率先将壮年的卢岸然给电晕过去,紧跟着是卢唤山、然后是方慧、梅闻馨,最后才是小女儿卢晴。 期间卢唤山几人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有过挣扎,但没有什么作用,很快就被制服了,而扭打过程中则将饭桌上的碗盘啥的全都掀到了地上。” 荀牧侧目看了一眼,果然地上有不少早已腐败的饭菜,饭菜都已经发干发黄了。 “看上去,凶手完全没有清理现场的意思啊。”荀牧撇撇嘴。 “确实,现场压根没有清理的痕迹,唯一的下意识的清理动作,仅仅是凶手在碎尸完毕,堆砌好尸体出门的时候在地垫上蹭了两下,将血抹去,然后将地垫扔回房间里。”老魏说道: “而且,凶手买了相当多的密封橡胶圈,就在现场里头切割、黏贴并一一安装在了窗缝、门缝上,又用大量的泡沫胶将油烟机、浴霸的通风口堵住,避免气味传出。” 见荀牧将这些信息记下,老魏又接着说:“这点也很怪异、很矛盾。 从现场情况,以及凶手将尸体带出现场冷冻,又带回现场切割、堆砌——这些是老凃告诉我的——以及压根不对现场做清理的情况来看,他整个犯罪过程都相当粗暴,也不在乎承担行为暴露的风险。 但另一方面,将现场完全密封起来,如果真是为了避免腐臭味传出的话,显然又是在拖延发案时间,在有意识的尽量避免案件曝光……就很矛盾。” “这些矛盾的行为与现象,冷冻切割堆砌尸体与密封现场,对凶手而言或许有某种特别的意义。”荀牧思忖两秒,便轻声说道:“应当不是单纯的变态或者强迫症什么的,而是为了获得某种更复杂的满足感。” 老魏心念电转,试探着问道:“比如受害人也曾对凶手家人做过类似的事儿?” “你这脑洞开的就过分了。”荀牧翻个白眼,随后摇摇头,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发现?比如指纹什么的?” “还没来得及验证,但恐怕玄乎。”老魏说道:“你看墙上、茶几上都有几个血指印,能发现什么?” 荀牧站起身看了两眼,随后皱眉:“橡胶手套?” 老魏摊手。 但接着他又说:“不过虽然获取到指纹的可能性不大,但获得其他生物学线索的希望还是有的——因为凶手明显在现场逗留了很长时间,进进出出好几次,而且完全没有对现场进行过清理。” 荀牧嗯一声,轻轻点头,接着又问:“凶手作案杀害死者,以及切割死者尸块的时候,发出的动静理应不小才对吧?” “那肯定的。”老魏不假思索的说:“他又不是一瞬间同时制服几名受害人,受害人挣扎的时候肯定免不了大嚷大叫。 另外用切割机切割冷冻尸块的时候,发出的噪音恐怕也不亚于切割钢筋,按道理周围住户绝对听见动静了,咱们或许可以结合走访确定受害人遇害的具体时间。” 顿了顿,老魏又指向地上那堆饭菜,接着说:“另外关于死亡时间,我还有个不一样的看法——尸体被切碎成那样了,许多体征都做不得数,还被冰冻过,对死亡时间判断的干扰就更重,单纯尸检恐怕很难得出准确值……” 荀牧挑眉:“所以你提议直接检验这些饭菜?” “我是这个意思。”老魏说:“老凃也同意,收拾了些饭菜回去。” “那你跟我提这事儿干嘛?”荀牧有些纳闷。 “可刚刚我又察觉了点儿不对劲。”老魏抿抿嘴:“这些饭菜,有问题,老凃将上层的饭菜收去之后,就暴露出了下层的这些饭菜……两者有很大的区别。” “噢?” “老凃收走的是用植物油炒的,饭菜冷却后,低温情况下也不会凝固。”老魏说:“而下边的这些,应该是用猪油炒的,能明显看到有白色的凝结块。 我想,同一盘菜应当不会用到两种油去炒吧?就算用了两种油,也不会分离的这么明显,两份菜上都有植物油有猪油才对……而且我刚刚看了下,受害人家里并没有植物油,只有猪油和牛油。 换句话说,上层的饭菜,很明显,应该是凶手倒上去的,所以我建议,剩下的这些饭菜,也收集一份,带回去给老凃。” “故意淋了一份饭菜上去?”荀牧双眼微眯:“凶手这又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老魏撇撇嘴:“反正我越是勘察就越无语,凶手的迷惑行为不是一般的多,鬼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猜不透他内里的行为逻辑。” 荀牧啧一声:“算了,猜不透就先不猜了,按部就班的查下去把凶手揪出来,到时候这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直接问他就好。” “也只能这样了。”老魏站起身,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这桩案子给我的感觉……就很古怪,处处透露着诡异,又说不太上来,怪难受的。 不是,荀队你说,凶手该不会真是个精神病吧?” 荀牧翻个白眼:“咋可能,虽然他各种行为看起来矛盾怪异,但也算有计划有条理,哪个精神病能做到这点的?” “那可说不准,你根本不懂那帮家伙,很多精神病并不是傻子疯子,只是行为模式与思维逻辑异于常人而已。” 听他这么说,荀牧忍不住皱起眉。 ------------ 第288章 调查 中午。 凃仲鑫捏着报告,皱起眉头,踱步到了荀牧的办公室。 但在门外,他却停了一瞬。 荀牧似乎在和苏平说着些什么。 ……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些鬼话?”苏平翻了个白眼:“什么叫让我再发点光发把热?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偷懒的人啊,你到底出啥事了,非得在这关头请假,丢下案子啥事儿都交给我?” 荀牧点了根烟,轻叹口气,摇摇头:“你就别问了吧,事情结束了我再告诉你,现在说那么多,没意思。” “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劲儿?”苏平摆摆手,跟着忽的眉头一皱:“话说我记得你前不久去做了个体检……卧槽,你不会查出癌来了吧?” 荀牧愣了两秒。 “卧槽?”苏平一惊:“啥情况啊?严不严重啊?不是,你……” “你丫作弊!”荀牧站起身,没好气的说:“你不会真看了剧本吧你?这都能猜中?” “别给我逼逼叨叨了,什么情况?”苏平皱眉问道:“啥癌啊?” “原发性肝癌,没到浸润期,也未发现转移,切了修养一阵子就好。”荀牧别过头去,说: “发现的早,没有大碍,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得靠你多撑着点。我估计自己至少得修养个把星期半个月的,才能回来接手点轻松点的工作。” “得了吧你,你就好好修养,不用急着回来,支队我帮你看着,放心!”苏平说道,接着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烟,直接碾灭,说:“抽抽抽,到现在了还抽烟,抽个鬼啊你。 也别什么后天了,你现在就走,一切有我,放心,绝对出不了乱子!” 荀牧摇摇头,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还有心思笑?我跟你讲啊,幸亏不算严重,否则要转移了什么的,想想你老婆孩子!”苏平没好气的骂了两句,随后又翻了个白眼,问道: “钱够不够?治疗不便宜吧?我这些年还存了些钱,能借你……” “得得得,放心吧,不需要。”荀牧笑道:“除了单位的医保,我还额外买了商业险和大病险,全覆盖的,经济方面没啥压力。” “真撑不住就和我说,别不好意思,命重要。”苏平皱眉说道,随后摆摆手:“行了行了,不和你多掰扯,赶紧回去歇息吧,一切有我。” 想了想,荀牧也没有强撑,干脆起身点头说:“行吧,那我去跑跑手续,接下来一阵子,你多看着点。” “嗯。”苏平颔首。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两人同时回头,就见凃仲鑫站在门口,脸色严肃。 荀牧侧目,眨眨眼,问道:“老凃?” “我都听到了。”凃仲鑫撇撇嘴,默默的将鉴定报告放在桌上,同时轻声说:“你在哪个医院挂的号?” “军医院。”荀牧抿抿嘴。 “挺好。”凃仲鑫颔首说:“那边的肝胆外科与肿瘤科,在省内确实一绝。我和他们俩副主任关系也不错,到时候拜托他们多照顾着点。” “谢了。”荀牧长呼口气,然后挤出一丝微笑:“你们聊,我先去吃点东西。” “吃清淡点,别给肝胆增加负担,戒烟戒酒忌油脂。”凃仲鑫皱眉。 “知道了,放心吧。” 目送他离开后,凃仲鑫忍不住摇摇头:“这老荀,脑袋瓜子里想些什么?这么大的事儿不说,还打算瞒着我们不成?他能瞒到什么时候去?” 苏平跟着摇头,点上烟,说:“事关乎己,难免患得患失,他恐怕也是怕我们担心吧,到时候直接切完了,再来告诉我们结果,我们也不会太紧张。” 凃仲鑫叹口气:“这年头,各种癌的发病年龄是越来越小了啊……老苏你也注意点,老这么抽烟,饮食又不规律,有一餐没一餐的,格外小心消化系统和呼吸系统!” “放心吧,我现在每年体检两次呢。”苏平笑道:“其实我惜命的很,毕竟舍不得老婆女儿。” “还是自己多调理调理,早发现早治疗没错,但最好的治疗还是预防。”凃仲鑫又嘱咐道。 “行啦,道理我都懂,放心。”苏平一拉抽屉,说:“看,我这一抽屉的八宝粥呢,要实在没时间吃饭就先吃点垫垫肚子。” 凃仲鑫撇撇嘴。 苏平又说:“不扯那些了,言归正传吧。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我直接说结论吧。”凃仲鑫思忖片刻后,说道:“首先是尸体,结合现场留下的食物残渣初步判定,受害人死亡于十月十号,至今已有八天了,之后又被冷冻了两到三天,于十二号或十三号被肢解,黏连堆砌。” 顿了顿,他接着说:“具体的冷冻时间,现在还没发精确判断,回头我打算做个组织液、细胞液与离子浓度的详细测量,以精确出时间来。” 苏平嗯一声,接着又问道:“那那些饭菜呢?” “饭菜一共可分为两份。”凃仲鑫说道:“确实像老魏猜的那样,饭菜共有两份: 一份是凶手行凶时,受害人挣扎而导致散落在地的,且这份饭菜是用猪油炒制; 另一份应当是凶手带着受害人尸体回返现场的时候盖在上边的,具体动机不明,用的是棕榈油,且在其中能发现些许钢丝,估计是在附近饭店炒的。” “饭店?”苏平挑眉问道:“是因为棕榈油么?我听说过,这种油特别便宜,大多数大排档、饭店都在用,但普通家庭用的也不少吧?尤其收入相对不高的。” “但自个家洗锅的时候往往都会冲洗相对干净,很少能发现钢丝的,而且还不止一根。” 苏平了然,这才点点头。 凃仲鑫又接着说:“这两份饭菜,我也做过细致的检验,主要是想办法确定它们被炒出来后至今的时间,以同时判断凶手作案与肢解的尸检。” 苏平嗯一声,又问:“后一份饭菜,凶手有没有吃过?” “应该没有,我估计他带到现场后就直接扣在了那些残羹剩饭上。”凃仲鑫说道,随后撇撇嘴:“反正我是搞不懂凶手到底想干什么……苏队你有啥思路?” 苏平耸肩。 随后他又补充道:“不过根据走访结果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相对大些,因为受害人一家并没有不关房门的习惯,一回家门就紧闭着了,也符合现在多数单元楼住户的习惯。” 顿了顿,他接着说:“目前有价值的线索不多,不过十号那天确实有不少人听到了动静,可他们也没太在意——卢岸然是个家暴分子,时不时的打老婆揍儿子,偶尔还对爹妈嚷嚷几句,吵很凶。 所以案发那天,附近的住户也只以为卢岸然又在搞事情,但别人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多管,加上次数太频繁了,他们慢慢的也习以为常,都没往心里去。 再之后就是十二号那天,他们又听到了一些刺耳的声音与敲敲打打之类的动静,估计就是凶手在肢解尸体、密封现场了。” 凃仲鑫嗯一声:“那,看起来,嫌疑人被冷冻了两天——对了,具体时间他们有说么?” “只有大概的时间段,毕竟过去了一阵子,他们记忆都不太深刻了。”苏平摇头说道:“遇害时大概是傍晚饭点,肢解时则是中午。 现场空调没被开过,留下了大量汗渍,这些汗渍都已经被老魏他们提取,应该已经送去你们法医科的相关实验室鉴定了。” 凃仲鑫嗯一声,说:“这事儿我知道。” 苏平拿起报告又翻了几眼,问:“所以……尸块什么的,都完整了?” “完整。”凃仲鑫颔首:“分离尸块要了我半条命。” “辛苦了。”苏平轻笑一声,然后问:“一块去吃点东西?” “好。” …… 吃完饭,苏平组织开了个小会,将荀牧的情况告诉大家的同时,也让大家分别汇报汇报线索——当然,许多人并没有到场,只能用对讲机进行汇报。 “苏队,”方常当先说道:“上午我就和你说过,这嫌疑人一家不是很讨喜,对吧?” 苏平翻了个白眼:“你还反问起我来了?有话赶紧说,别逼逼叨叨!” 方常干咳两声,说:“反正就是嫌疑人一家口碑不是很好,说卢唤山是个老流氓,喜欢盯着人小姑娘的屁股大腿流口水,只是没动手,倒也不好处罚,而且他还在路上碰过瓷; 至于梅闻馨,也特别爱占小便宜,喜欢插队,满嘴喷粪,尖牙利嘴的,活像个泼妇,每次买菜还要硬顺点葱姜蒜,硬捞些肥肉板油回去,小商贩也那她没办法; 卢岸然嘛,大家都说过了,有名的恶棍,家暴男,爹妈、老婆、儿子都被他打过,但他就窝里横,在外头怂的很,软巴巴的。 方慧嘛……没调查到什么,倒是很多人为她感到不值,也想不通她那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家庭熬下去,离婚不好么?” 等方常讲完,大家都对这一家子有了大致的了解之后,苏平才接着问道:“他们得罪过什么人吗?” “多了去了。”方常回答说:“反正谁都看他们一家子不爽,可说要命的话感觉又不太至于。” 苏平皱眉,这就不太好办了。 他又问了其他刑警,但得到的结论都差不多,卢唤山、梅闻馨与卢岸然得罪的人不少,但要命的应当没有。 至于卢晴……她嫁出去十来年了,附近的住户对她没多少了解,目前也还没来得及排查到她周围的朋友那块。 但有一点——卢晴嫁出去后,很少回家。 或许对这个家也没什么留念? 问了一圈,苏平便说:“既然周边住户大致排查过一遍……接下来重点,再排查排查亲朋吧,看看能不能问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松,你那边呢?有什么发现没有?” “查到一件事儿。”松哥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说:“这一年来,蔡鹏程不是陆陆续续的给卢唤山打了两百一十多万么?” “你怎么也学起方常那家伙了?”苏平翻个白眼:“有结论直接说!” “咳咳,是。”松哥立刻说道:“蔡鹏程把名下的房子、车子都给卖了,时间大概是半年多以前。” 苏平双眼微眯。 松哥接着说道:“就是在他卖房卖车之后不久,给卢唤山打钱的频率及数额才大了许多,目前只查到这儿,还没查蔡鹏程的流水——毕竟还没有真正把他定为嫌疑人,要查他的流水,缺一些必要文件。” 苏平听到这儿,又沉吟了片刻,接着问道:“技术队,关于蔡鹏程的下落,至今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只能确定他并未搭乘高铁、飞机与火车离开余桥。”技术队的小高说道: ------------ 第289章 死亡 下午四点,虎安县公安刑侦大队回报,于六峰山溪流中发现蔡鹏程尸体。 五点二十分,苏平带着祁渊、凃仲鑫、老魏等一干人抵达现场。 蔡鹏程的尸体,已化为腐败巨人观,凃仲鑫穿戴好防护服,才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展开尸表检查。 巨人观体内充满了气体,且不同部位气压并不相同,加上晒了一白天的太阳,有爆炸的风险,且内部的腐败气体有剧毒,凃仲鑫也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半晌后,凃仲鑫才走回来,长呼口气,说:“尸体腐败眼中,有部分躯体缺失,初步判断应该是被肉食性、腐食性的鱼类啄食的,另外尸体四肢有牙印分部,判断为犬科动物及啮齿类动物所啃食。” 苏平轻轻点头,又接着问道:“死因与死亡时间呢?” “死因大概率是溺死。”凃仲鑫说:“尸体左腿膝关节脱臼,胫骨可扪及断裂骨折,体表存在多处擦伤,另外背部、双足可见高坠伤,推测死者系高处坠落,摔入河流中最终溺死。 至于死亡时间……现在不太好判断,初步推测应该也有四五天以上了,否则不会形成腐败巨人观,时间不够。 我对尸体做了简单的腐败气体排放处理,使得胀大的颜面部略微恢复原样,再次与死者身上发现的身份证进行对比后确定,应该是蔡鹏程没错,不过最终结果如何,还得验证指纹才能判断。” 苏平轻轻颔首,说声辛苦了,接着又问:“你觉得是他杀还是意外?” “不好说。”凃仲鑫摇头说:“死者身上未见搏斗造成的徒手伤,虽手臂处有几处抓挠伤,但看伤痕都是他死前几天留下的……总之现在没法判断,得确定他坠落地点之后,才能判断死亡性质。” 顿了顿,他接着补充道:“反正目前看,他杀、自杀与意外摔跌三种情况都有可能,但考虑到他莫名其妙的跑来这座山上……我个人觉得意外摔跌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苏平若有所思,想了几秒,又问:“你刚刚说……死者身上有几处抓挠伤么?” “对。”凃仲鑫轻轻点头,想了想,又补充说: “从这方面看,他确实很可能是安和村灭门案的作案人——该案死者指甲缝内发现有残留皮屑组织,凶手并未下意识的对其清理,可惜时间过得太久,DNA提取工作很困难,目前还在尝试,如果能验证……” “那个,”这时,老魏走了过来,打断凃仲鑫的话,对苏平说:“苏队,基本能确定就是他了。” “噢?” “死者身上还穿着一只鞋,我对比了下,花纹能对得上,身高也对得上,蔡鹏程还是典型的低足弓,同时腿部肌肉相对发达、匀称,目测体脂率也十分低,大概率是长跑爱好者,这些线索都能对应。” 苏平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左右瞧了瞧,纳闷道:“这么说来,这个蔡鹏程大概率便是凶手了……他怎么会死在这儿的?是本案另有隐情,他被幕后元凶害了,还是单纯来自杀的?如果是自杀,跑这么远做什么?” 正这时,祁渊小跑着过来,跑到苏平身边,说道:“苏队,刚刚松哥查到一件事儿——六峰山对面,那座何翠山山阴处有一片公墓,蔡鹏程的妻子卢晴的骨灰就葬在那儿。” 苏平挑眉:“何翠山公墓?” 凃仲鑫侧目:“你听过?奇怪了,六峰山你都不知道,何翠山你倒是听说过。” “我堂哥也葬在那儿,听堂嫂说过几句,有点印象,但没来过。”苏平撇撇嘴。 祁渊接着说道:“苏队,我想不明白,这儿距离市区挺远的,为什么买这儿的公墓?这样祭拜起来不也麻烦的很吗?” “大多数公墓都在郊县。”苏平淡淡的说道:“这个公墓,不算太远了。况且祭拜什么的,一年才几次?几十公里都嫌远,工作调动或别的什么搬到别的城市怎么办?” “火气别这么大嘛,年轻人不知道这些也正常。”凃仲鑫说道,随后看向祁渊说: “小祁啊,公墓什么的,距离确实是个需要考虑的维度,但并不是关键因素,他们更多的还是考虑像风水啊、价格啊、环境还有管理这一块。 说风水可能玄乎了点,但像价格、管理就是实实在在的了,价格太贵一般家庭也承受不住,管理更是关键,因为一年到头估计也就祭拜一两回,要管理不好杂草丛生垃圾遍地,你让祭拜人怎么想,是吧?” 祁渊了然,轻轻颔首。 这时苏平又皱眉说:“如果是他亡妻的公墓在这附近,倒是好解释些……难不成,真的是自杀?杀人,自杀,他和自己岳父岳母一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凃仲鑫摇摇头,说:“查到这一步,真相恐怕不远咯,这桩案子,并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复杂嘛。” “先不急着下定论吧凃主任?”老魏说道:“还是先将他坠落地点或者说落水点找到再说,万一他是被人推下来的呢?这都不好说是吧。”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幕后还有人,咱们或许得转变转变思路。如果说蔡鹏程和自己岳父岳母有仇的话,手段残忍也说得过去,但幕后之人呢?他有什么动机?” 说完,他又自问自答:“换个思路嘛,琢磨琢磨,卢唤山一家死了,对谁最有利,或者谁能获利,谁自然就有动机撒,比如他的兄弟?两百万的遗产和一套房哎……” “得了吧!”苏平翻个白眼:“推理不是乱推,同伙什么的有没有还不确定呢,你就急着把同伙揪出来啦?别的不说,蔡鹏程需要同伙吗?同伙能帮他干啥子?而且调查到现在,各方面线索都表明,凶手是独自作案。” “冰库嘛。”老魏耸耸肩。 “那个,”祁渊说道:“松哥也查到了,蔡鹏程是搞冰淇淋批发的,租了个冷库,六十平,生意不错,藏几具尸体绝对够。” 老魏一噎。 祁渊接着说:“另外,蔡鹏程原先是电工,干了好些年,有证,和卢晴结婚后不就,才像家里借了一笔钱,转行做雪糕批发。而且,就在上个月月初,他买了台手扶式的小型切割机。” 老魏抬头吹起了口哨。 “看吧,蔡鹏程从凶器制作,到冷库,到肢解工具,一应俱全,根本没必要找别人帮忙。”苏平淡淡的说道:“他完全不需要同伙,你刚刚分析的那些东西,毫无意义。” “咳咳。”老魏忍不住干咳两声,说:“这不早上一展身手,忽然就有点手痒嘛,想到个思路就说出来咯。” “得了吧。”凃仲鑫也跟着翻个白眼,说:“咱就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儿也就是了,不擅长的领域没事儿别瞎掺和,装逼不成反被操,怪丢人的。” 老魏又干咳起来。 随后工作继续,这儿距离县城并不远,凃仲鑫便将尸体拉到了县局,在县局法医科展开细致的尸检以确定死亡时间,而其余警力则沿着溪流往上游走,以求寻到蔡鹏程的坠落地。 别说,这溪流还蛮深蛮阔的,加上前些天山上下了几场雨,水流量不小,确实足以将尸体一路冲刷下来,但到了山脚,水流缓了许多,溪面开阔不少但也浅了很多,尸体也就“搁浅”了。 六峰山占地不小,山路也不好走,而这条溪流并未被开发,两侧散布着许多嶙峋的怪石,石面上长满青苔,湿滑无比,刑警们走起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滑倒摔跤。 这要摔一跤,指不定就得嗑掉门牙,倒霉点赶上寸劲儿,断了骨头也不奇怪。 艰难的顺着往前走了许久,苏平忽的一皱眉,停下脚步。 祁渊跟着停下,并本能的抬头一看,便瞧见一处小悬崖,溪流自悬崖上流下,形成道小瀑布。 落差倒是不大,七米左右,悬崖也并非完全陡峭,坡度目测应该在六七十度上下,还有不少巨石探出。 下边是个深谭,因瀑布冲刷产生的水花影响,看不见底,不好评判究竟有多深,但估计应当有两三米。 片刻后,苏平才皱眉说:“刚刚也忘了问老凃,尸表发现的高坠伤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不,应该是生前伤,但不知道是不是夹杂着死后伤。” “怎么了?”老魏问道。 随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又说:“也是啊,尸体从这个瀑布上边砸下来,肯定也会形成高坠伤。 如果确定死者尸表高坠伤都是生前伤的话,就意味着他死后尸身并没有从高处坠落,落水处不可能在这个瀑布更前,要么就是这儿,要么就是咱们一路走来忽略了什么,还得回头去找。 但如果他尸体上有死后的高坠伤,那就麻烦了,这儿还不是终点,咱们还得继续往前找。” 苏平斜了他一眼,点点头:“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老魏嘿嘿一笑,接着又瞧见周围人一副淡定的模样,不由明白,这个道理貌似只有他还得想一圈才能明白,别人都是秒懂…… 得,解释给自己听了。 他强行将自己有些活跃起来的心给压制了回去,免得再丢人。 祁渊摸出手机,摇头:“苏队,没信号啊。” 苏平瞥了他一眼,取出对讲机递给他。 “那个……”祁渊为难的说道:“咱们在大山里头,没有中继器,对讲机也传不出太远的,联系不……” “你不会联系警车吗?”苏平翻个白眼:“咱们充其量走了两公里,还是有可能联系上警车的,那边有兄弟守着。” “哦。”祁渊赶紧照做。 片刻后,几人听到回复,死者尸表的擦碰伤有不少是死后伤,但几处高坠伤与骨折,无一例外都是生前伤。 也即是说,他们已经找到终点了。 听到这消息,几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如果这还不是终点,得继续顺着往下找的话,那可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现在好了,范围大致确定,左右不过一两公里距离,工作强度不算太大。 这时祁渊又纳闷道:“奇怪,这水流也算湍急,一两公里距离,用得着飘荡这么长时间吗?难不成期间尸体被什么地方挂住了?又或者其实已经搁浅很久了?” “你不都已经把答案说出来了么?”苏平撇撇嘴:“发现尸体那地儿,也是人迹罕至,森林公园并没开放到那边,到现在没被发现也再正常不过。” 祁渊哦一声。 随后他眯了眯眼,抬头一看,说:“等等……苏队,悬崖上那几块石头不太对劲,上边是不是还挂着片衣服?” “嗯?”苏平抬头,也跟着眯了眯眼,略微调节视力,随后看向老魏。 老魏早已不声不响的摸到了悬崖下,仔细研究起来。 想了想,苏平让人将登山绳之类的取出来,但很快又皱起眉头,这会儿登山绳貌似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他们也并没有接受过攀岩方面的训练。 同时,老魏取出了相机,利用镜头的光学变焦功能,对着悬崖拍了几张照片,随后说:“基本错不了了,这处悬崖,确实存在近段时间重物坠落的一些痕迹,尸块上挂的那一小片,也是蔡鹏程身上穿的衣服。” 苏平嗯一声,问道:“上去看看?” “应该可以绕着走上去瞧瞧。”老魏想了想,说:“暂时用不到登山绳,而且需要重点勘测的也就是上边他坠落的那一片区域,至于坠落过程中怎么摔得,怎么和山体碰撞的,其实不打紧。” “我先爬上去吧。”祁渊想了想,说:“绕上去的话指不定得饶多远……我练过一阵子徒手攀岩,这点程度没啥问题,我先上去钉好铆钉,你们再借住登山绳爬上来。” “不行。”苏平摇头:“性质完全不同,这里的石头太湿滑了,还是小心为主。“ “是啊,”老魏说:“绕就绕一点,别拿自己安全开玩笑。” ------------ 第290章 定性 祁渊没能拗过他们,最终乖乖绕道,多走了十多分钟,才抵达瀑布之上。 此地人迹罕至,蔡鹏程曾经留下的线索,应该还留存着。而如果线索被破坏了,则恰说明蔡鹏程坠崖时,尚有人在现场,且蔡鹏程很可能就是被那人给推下瀑布的。 但…… 老魏很快便将现场勘察了一遍,摇头说:“现场仅有蔡鹏程一人留下的足迹,足迹的鞋底花纹与安和村灭门案现场花纹一致。 另外,悬崖边上也发现了蔡鹏程的足迹,而且足迹存在少许剐蹭、踢蹬痕迹,我判断,蔡鹏程是站在悬崖边,一个立定跳远跳了下去。” 顿了顿,他又抬起头,沉声说道:“换句话说……他,是自杀。” 方常皱眉:“这算什么事儿啊,蔡鹏程杀了人,灭人满门,然后来这儿自杀了?殉情么?得,案子破了,咱们……” 苏平瞪了他一眼,他立刻缩了缩脖子,侧过头吹起了口哨。 但苏平一直瞪着他,他吹两声,便又讪讪的笑笑,干咳片刻,说:“开玩笑开玩笑,咱们还得确认灭门案的凶手确实是蔡鹏程才行,还得确定蔡鹏程的作案动机与自杀原因,哪有那么轻松,嘿嘿,嘿嘿。” 苏平这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随后,他又看向老魏:“确定蔡鹏程是自杀,排除其他可能了,对吧?” “嗯。”老魏点头说道:“现场你们也看到了,有不少沙尘,如果有其他人靠近的话,不太可能完整的抹去自己痕迹,而单单留下蔡鹏程的。 既然没有他人痕迹,那就基本能排除他杀可能,无外乎是意外或者自杀,而在悬崖边上做立定跳远,这明显是自杀嘛!” 祁渊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提出反驳:“可……前些日子六峰山不是下雨了吗?这些足迹,为什么还能完整的保留下来?” “是下雨了。”老魏说道:“现场留下的立体足迹,就是泥沙湿了之后,有人踩上去,留下了清晰地立体足迹,之后泥沙水分蒸干,足迹就成了天然的建议模型,很好提取辨认的。” “噢?”祁渊眨眨眼睛,问道:“也就是说,是在最后一场雨后,蔡鹏程才跳崖自杀的?” 老魏点点头。 苏平立刻问道:“最后一场雨是在什么时候?” “不确定,等会有信号了查一查。”老魏说:“不过距今应该也有四五天时间了,就像凃主任说的那样,没有四五天时间,哪怕高温高湿,也很难形成腐败巨人观。” 祁渊低头看了眼溪流,皱眉道:“过了四五天了,这溪流的水流量还是这么大啊。” “其实已经降了许多了。”老魏说道,随后伸手一指:“你看水位的变化嘛,其实很明显……” “不会看。”祁渊摇摇头。 老魏:…… “好了。”苏平摆摆手,说道:“既然明确了,且排除了其他可能……收队吧,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接下来的调查,咱们得调整调整思路,或许得围绕着蔡鹏程展开才行。对了,蔡鹏程有儿女么?我记得松说过,但没什么具体印象了。” “有的。”祁渊说:“有个女儿,名叫蔡芩,今年刚九岁。” “九岁……”方常别过头去,抿了抿嘴,忍不住说:“才九岁啊……这让她以后可怎么活?” 苏平轻轻摇头,没再多说什么,摆手说道:“收队吧。” …… 夜里,一行人连带着蔡鹏程的尸体都被拉回了支队。 路上老魏查了一下,六峰山最近一场降雨在十三号凌晨,三点左右雨就停了,距今已有五天半。 随后苏平召集刑警开会。 松哥当先起身,说:“苏队,其实查到现在……案情基本已经很明确了,我基本能断定,就是蔡鹏程杀害并肢解了卢唤山一家五口,随后驱车至何翠山公墓,祭拜过亡妻后,去六峰山自杀。” 苏平挑眉,问道:“作案动机呢?当真是为了钱不成?”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松哥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蔡鹏程和他朋友在酒桌上吐槽过,直接原因确实是因为钱,是因为蔡鹏程亡妻的赔偿款。” 苏平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松哥便接着说道:“去年,卢晴获赔一百二十万,她父母嚎啕大哭了几场之后,就管蔡鹏程要钱。 当时蔡鹏程没想太多,寻思着卢晴毕竟也是他们的女儿,便给了他们六十万。 但他们依旧不依不饶,觉得蔡鹏程不过是娶了卢晴,而他们却是卢晴的血脉至亲,从小拉扯大不容易,一半的赔偿款不够,得加钱。” 祁渊眉头一皱。 听到这儿,他就已经能大概猜到后续了。 果然,便听松哥接着说道:“蔡鹏程有些心寒,但并不想跟卢唤山他们多起争执,他们毕竟是卢晴的亲人,于是蔡鹏程又额外出了四十万,自己只留二十万。 同时,蔡鹏程对朋友自称,他本是想要在卢晴死后继续代替卢晴赡养她的父母的,但他们的行为,着实让蔡鹏程心寒极了,他决定对这一家子人敬而远之,离开这座城市,重新开始,便卖了自己的房子、车子……” 苏平双眼一眯,问道:“然后呢?” “卢唤山父子又像闻到了屎味儿的苍蝇一般寻了过来。”松哥抿唇,轻叹道:“他们称,房子、车子是蔡鹏程与卢晴的共有财产,他凭什么卖掉,并以此诘难蔡鹏程。 掰扯了一阵子后,他们终于露出了马脚,称,房子、车子,既然是共有财产,那就该有卢晴的一半,卢晴死了,他们有权继承卢晴的遗产,要求将卢晴的那一半给他们。” 苏平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道:“真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呗?真亏他们开得了这个口啊!” 方常纳闷道:“所以,这么过分的要求,蔡鹏程还真就能答应?呃,从银行流水看,这家伙还真同意了。” 松哥又长叹口气,接着说:“是啊,蔡鹏程还真答应了,前前后后,陆陆续续给卢唤山一家打了两百万,本来打算卖了房子车子,拿一笔启动资金换个城市发展,这下也……他只能继续待在余桥,干着原本的雪糕批发生意。” 又沉默半晌,松哥接着说道:“蔡鹏程最寒心的是,他们甚至压根不在乎卢晴的死活,眼里只有钱,在卢晴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这般……唉! 他不止一次对朋友吐槽过,恨不得杀了那帮禽兽,但他朋友们并没有往心里去,只当他是说气话。” 祁渊抿抿嘴,忍不住嘀咕道:“这种情况下……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往心里去,以为他真的要杀人吧。” 苏平瞥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不敢继续嘀咕。 这时老海站起身,接过话说:“关于卢晴和卢唤山一家……我们也查到了许多线索。” “说。”苏平轻声道。 “简单讲,这家重男轻女十分严重。”老海捏着笔记本,沉声说道:“卢岸然作为弟弟,从小就受到千般宠爱,养成了骄横霸道的性子,而卢晴就仿佛是多余的般,虽然不至于挨饿受冻,但确实过得十分不容易。 好不容易,卢晴遇到了蔡鹏程,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却又狮子大开口,要房要车要彩礼钱——而且房子车子并不是给女儿要的,要求挂的是卢岸然的名字,好让卢岸然结婚娶老婆。” 苏平:??? 过了半晌之后,他才难以置信的问道:“不是,还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这……太过分了吧?” “是啊,太过分了,而且哪怕被无数人指指点点,他们也死不改口,不但要房子车子,还要六十万的彩礼钱。” “服气。”苏平翻了个白眼。 祁渊好奇的问:“后来呢?蔡鹏程满足他们了?” “没呢。”老海撇撇嘴,说:“卢晴忍无可忍,与家里决裂,甚至直接报了警,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取得了户口本,与蔡鹏程领了证,随之就将户口迁了出来,并放话跟卢唤山一家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办婚礼的时候,卢晴就直接没喊卢唤山一家子,而是以自己的名义自行邀请亲戚朋友,还专门请了几个安保人员,让他们一看到卢唤山他们就直接赶走,不给他们闹事的机会。” 说到这儿,老海忍不住冷笑一声,这才接着说道: “只能说卢晴蛮了解他们的,婚礼当天,卢唤山夫妇与卢岸然果然来了,但他们直接被保安拦下,然后他们就地撒泼,却被保安死死拦着,接着卢晴直接报警,说他们寻衅滋事。” “干得漂亮!”祁渊眼前一亮。 “派出所的兄弟一到,他们立刻就萎了。”老海说: “卢晴先完成婚礼,随后才和蔡鹏程一块来到派出所,声称绝不私了一定要严惩,同时派出所的兄弟也警告卢唤山他们,说寻衅滋事一旦成立,可处五到十年有期,这才把他们吓住,不敢再闹。” 苏平呵了一声,说:“倒是挺解气,可惜最后也没把这帮家伙关牢里。” 老海耸耸肩:“这场大闹剧过了大概两三年吧,也可能是四五年,具体说不清了。卢晴和蔡鹏程终于再次登门,似乎是想和卢唤山一家子和解,但貌似又吵了起来,最终不欢而散。” 顿了顿,老海接着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登门了,之后就没再来往过,直到卢晴出车祸死亡,卢唤山一家子听到了消息,才觍着脸找了上来。” 苏平沉默起来。 而老海等了两秒,见苏平没发问的意思,便又继续说:“实际上,根据我的调查结果来看,蔡鹏程一直都起着居中调停的角色,调停卢晴与卢唤山一家的关系。 但那一家子着实太过分了,卢晴与他们压根难以调和,好不容易同意登门一次解开矛盾,却最终又吵了起来。 从那以后,蔡鹏程虽然一直还在努力,但始终没有结果——他一直觉得卢晴和卢唤山一家之间应该有误会,觉得不该有父母会真的对儿女做到这一步,但……直到卢晴死了,蔡鹏程才终于明白过来,不是所有父母都称职的。” 苏平轻轻颔首,认同这句话。 事实上,当刑警这么多年,禽兽一般的父母他也见的多了。 过了半晌后,苏平才接着说道:“单纯从走访结果上来看……案情倒是很清晰明了了,蔡鹏程忍无可忍,愤而杀人,随后心灰意冷,决心自杀。” 说到这,他语气一顿,双眼轻眯,又接着道:“但……这只是大体上的脉络,还有许多细节方面无法解释。 比如,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将尸体拉走冷冻,又拉回现场肢解,并以粘合剂粘合码的整整齐齐;又为什么要费尽功夫密封现场;又为什么选择在六峰山自杀,这些都还是疑点。” “还有。”祁渊忽然插话,说道:“蔡鹏程已死四五天了,但现场窗户是今天清晨才被人推开的——那么,推开窗户的人是谁?他想做什么?” 苏平瞧了祁渊一眼,轻轻点头。 这时凃仲鑫道:“死亡时间基本可以确定了,蔡鹏程应当是在十三号中午自杀的,不过具体时间难以推算出来。” 苏平轻轻颔首,说:“足够了。” 紧跟着,阿先也说道:“我们调查了蔡鹏程租下的冷库和出租屋,确实发现了血液与手扶式小型切割机,还有一根自制的高压电棍,一枚锋利的匕首,也即确定了冷冻尸体的地点、作案凶器及肢解凶器。” 技术队的小高补充道:“那根高压电棍,我们测试过,电压确实不是很稳定,使用上具有一定的风险,但它的威力极强,理论上接触瞬间就能将人电休克过去,且若不能及时治疗的话,大概率会在短时间内死亡。” “凶器也确定了么……”苏平轻声说道:“那本案估计没啥悬念了……但一些细节,有条件的话还是尽快尽量搞清楚。 松,这事交给你了,尽力而为吧。” ------------ 第291章 入室? 散会之后,苏平让凃仲鑫、老魏、松哥、老海和祁渊等人留了下来。 老魏大概猜到苏平要问什么了,等人走完,自个儿点了根烟,便直接说:“苏队,现场我们仔仔细细的勘察过一遍,确定在排除了受害人自身与我们勘察时留下的痕迹之外,有且只有一组足迹,就是蔡鹏程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道:“你也看到了,现场乱成了那个样子,到处都是血污,就算是咱们这样的专业痕检,铺设了勘察板,都难免在现场留下少许痕迹,还得各自取样排除,更别说嫌疑人了。” 凃仲鑫皱眉说:“但蔡鹏程死亡于十三日中午,距今已有五天,直接死因为呛水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没错。”苏平点头说:“现场窗户,却是今天早上才被推开,否则周边住户肯定老早就闻到了恶臭味。蔡鹏程已死,肯定没办法回现场开窗户,那么开窗户的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老魏摊手,说:“我也知道,咱们痕检这一块很关键,但真的没发现任何可疑线索……这样吧,等会儿我再带人回现场搜查一番,看看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痕迹?” “嗯。”苏平轻轻点头:“尽量查清楚,即使凶手死了,咱们也得把案子结漂亮,如果还有其余人参与,也绝对不能放过。” “放心吧,我晓得的。”老魏颔首说道。 这时,祁渊犹豫片刻,问:“会不会有人推开了窗户却没进去?” “推开窗户不进去?”苏平撇撇嘴翻了个白眼:“那他……” 话刚说完,他忽的一愣,反应过来,立刻问道:“等等,你的意思是,有小偷打算从窗户入室,结果刚推开窗,察觉到不对劲儿,溜了?” 祁渊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松哥捏捏下巴,摇头道:“不对吧,这年头,入室盗窃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大家手里都没多少现金,手机之类的电器出手也不值几个钱,而盗窃罪判的其实还是蛮重的,犯罪成本远高于犯罪所得,按理说……” “这可不好说。”苏平摇头:“就今年,就发生过好些入室盗窃犯罪,因为早些年的疫情影响,现金使用率大大降低而至抢劫、扒窃类犯罪大大降低,但其他盗窃类犯罪,诸如入室盗窃等,相对还有所提高。” “是的没错。”老海也说到:“尤其年初黄金价格接连走高,之后一直居高不下,有不少人开始搞黄金投资,其中大部分是虚拟黄金,但实体黄金的也不少,金饰品市场也还算火爆。” 方常接话道:“确实啊,而且黄金回收这块,说实话监管还不够,几万块钱的回收生意,根本不需要发票,现场验明纯度称好重量就能直接交易。 先前有个案子,就是小伙子欠了网贷还不上款,就偷了父母结婚的金饰卖了五万来块钱。” 松哥若有所思,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倒可以打探打探,最近卢唤山一家是否购置了大量金饰并且被有心人给看到了。” “买了。”这时候,小高说道:“刚刚提到这点,我就让同事去具体查了查受害人的手机,发现死者这半年,前前后后一共购买了三十三万出头的投资黄金。” “三十万的黄金。”苏平双眼一眯:“这要让人知道,不遭贼才有鬼。” “那我明儿去好好打探打探。”松哥说道:“如果有人知道他买了一大堆黄金的话……” “嗯。”苏平没等他说完,就轻轻点头。 随后又看向老魏,皱眉问道:“老魏,现场没发现财物什么的吗?” “有啊,现场存在少许的黄金首饰,都在衣柜和床头柜里,总重量一百三十克出头,总价值五万左右。”老魏说道:“当然,卖估计卖不了那么多,首饰回收能卖三百五一克就不错了。 这些我还写进了现场调查报告里的,卧室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财物并未遗失,排除入室盗窃、抢劫升级为杀人的可能性,我之前就和荀队说了的。” “老苏没告诉我啊,忽略了?”苏平反问一句,然后又挑眉问道:“不对啊,只有五万?” “只有五万。” “那个,”小高说道:“嫌疑人买的是黄金基金,T+1那种,并不是实体黄金。” 苏平抿抿嘴。 祁渊说道:“这应该不重要——如果卢唤山吹牛批,对外说自己买了三十多万的黄金,他结交的那些人,第一反应很可能就是实体黄金。当然也不排除有些玩基金的,知道他说的是实体黄金。” 苏平看向松哥,松哥立马说:“我明儿就好好问清楚。” “嗯。”苏平应道,想了想,又说:“另外……还有一个问题,关于蔡鹏程自杀地的问题。如果他选择在公墓里头自杀还好理解些,为什么要跑去六峰山跳崖?” “这个问题苏队你刚刚问了后,我就一直在想。”祁渊接话说道。 “噢?”苏平挑眉,有些期待的看了过来,说道:“你想到了。” “想不明白。”祁渊说道:“这不符合逻辑啊,就像苏队你说的,他要在公墓里自杀,或者祭拜完亡妻后回到车里自杀,亦或者回到出租屋了想不开自杀乃至就在冰柜里自杀,都说得过去,跑去六峰山跳崖?嘎哈呢?” “除非,六峰山对这对夫妻有什么特别的寓意,比如爱情开始的地方等等之类的。”方常说道。 苏平浓眉颤了颤,似乎觉得有些肉麻。 片刻后,他摇摇头说:“关于这点,还是散会前那句话,尽量查吧,能把疑点搞清楚最好,搞不清楚也没办法,只要确定蔡鹏程确实没有别的同伙,本案没有其他知情人,蔡鹏程的死与其他人无关就是了。” “嗯。”松哥应一声,接着说:“其实现场的疑点也挺多,比如蔡鹏程为什么要把尸块码的整整齐齐的。但总体而言问题倒是不大了,或许是某种报复吧。” 老海接话:“至于为什么大费周章,进进出出,也好解释了。 如果蔡鹏程早已萌生死志的话,其实他压根不在乎什么暴露不暴露,将卢唤山一家全部杀害他目的就已经达成了,被抓也无所谓,多做的这些只要能做成,都是‘赚头’。” 祁渊又问道:“那为什么要密封现场呢?既然他不在乎,就算出于某种特殊的目的要将死者肢解后整齐的码成‘酿豆腐’的模样,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密封现场吧?” 苏平说了个白眼:“神TM酿豆腐,好好的硬生生被你说馋了,等会一块吃饭去?” “呃,是荀队这么形容的,我觉得还蛮贴切。”祁渊干咳两声。 而此时众人都有些汗颜,随后又回过神,目光都落在了老海身上。 老海是心理学出身,或许能猜到卢唤山的目的。 “或许……”老海试探着说道:“他想让蚊虫鼠蚁一点点的将受害人的尸体给吃个干净,以此泄愤吧?” 凃仲鑫忽的眼前一亮,说道: “是了!蚊虫!你们不觉得,现场的苍蝇多的过分了吗?毕竟现场已经被蔡鹏程完全密封,仅凭室内的苍蝇繁衍,几天时间不太可能长的那么多,即使当天早上窗户被打开后飞来了大量的苍蝇,也不该多到那种程度。” 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有那份饭菜,那份饭菜也有问题,里头或许盛装着大量的蝇蛆,带到现场后他就直接将饭菜扣下,让蝇蛆啃噬尸体,之后蝇蛆化为苍蝇,又再次繁衍生了新的蝇蛆……” 说到这儿,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瞧了两眼,思索片刻,又接着说:“以现在的温湿度,苍蝇由卵化为蝇蛆,最短只需要七天时间,其中卵壳期二十四小时,幼虫期三天,蛹期三天。 而如果他带来的那批蝇蛆已接近化蛹,那么三到四天便可发育为苍蝇。而且,而且,死者被肢解的尸检推测为十二号,距今六天,足以让那批蝇蛆化为苍蝇,这样就能解释现场苍蝇为什么多到那种程度了!” 方常抿了抿嘴,面露恶心之色,说道:“让蝇蛆将尸体统统吃完么?还真是够……” 祁渊却说:“只可怜了方慧和卢川这对母子,常年遭受卢岸然的家庭暴力就不说了,最后还搭上去一条命,为那三个人渣陪葬。” 松哥抿抿嘴,轻叹口气,摇头说:“确实,从目前走访结果来看,并没有查到方慧的什么黑幕,身为幼师,她还挺受孩子和孩子家长欢迎的,卢川也还算乖巧懂事……” 苏平摇摇头,说:“行了,散会吧,出去吃点东西,然后解散,该干嘛干嘛去,明天还有工作,这案子收尾工作估计也不少。” 几人嗯一声,纷纷起身。 老魏则说:“你们去吃吧,我趁着空腹先回一趟现场,重点勘察勘察现场外墙和外玻璃,瞧瞧能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祁渊想了想,问:“对了,魏主任,现场的窗户……如果关上并锁死后,确定能从外头打开么?” 老魏一愣,随后说:“等等,我看看照片。” 于是乎本打算离开的几人又站定了身子,静静的看着老魏。 片刻后,老魏笑道:“没问题的,因为贴了密封圈的缘故吧,窗户反而没法上锁了,不过用力按压之后,受气压影响,窗户也很难打开,估计嫌疑人也使了不少劲儿才拉开的。” 祁渊轻轻颔首。 老魏说:“行了,我先过去看看,有发现了再给你们电话。” 苏平挑眉:“确定不先吃点东西?” “得了吧。”老魏翻个白眼:“现场那味儿,到现在肯定都还没散,这要吃了东西不得全吐出来哇?” 祁渊轻笑:“那,魏主任就不怕等会没胃口?” “那不至于。”老魏摆摆手:“干了这么多年痕检,早就习惯了,只要鼻子适应了里头的味道,回头洗洗手换身衣服,照样吃嘛嘛香。” 苏平拍拍他肩膀,说了声辛苦,便一挥手,领着大家伙儿吃饭去了。 …… 晚上,老魏带来一个好消息——窗户外侧,提取到了几枚指纹,很可能便是推开窗户的嫌疑人留下的。 他判断嫌疑人当时应该是带着手套的,但带着手套不好推窗户,只得将手套脱了,跟着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恶臭,再拉开窗帘一看,被吓了一跳,差点从窗户外翻出去,知道死人了,便慌慌忙忙的离开,连留下的指纹也忘了擦除。 苏平让他立刻将指纹提取,与指纹库作对比从而揪出嫌疑人——此时指纹库已基本完备,除却极个别人外都登记在库,采集到指纹便意味着离揪出嫌疑人不远了。 同时,翌日,蔡鹏程的父母来到刑侦支队,随后二老便哭成泪人。 好不容易稳定情绪,苏平便将他们请到自己的办公室,递上水,与他们聊了起来。 他们对于蔡鹏程、卢晴的现状其实不甚了解,虽然住在同一座城市。 毕竟蔡鹏程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只知道卢晴一年前车祸去世后不久,卢唤山向蔡鹏程要过赔偿款,当时两家闹了点小别扭,之后蔡鹏程便决定自己全权处理此事,给卢唤山分了钱。 苏平轻叹了口气,忽然明白,蔡鹏程之所以一次次的让步,恐怕也是顾虑女儿与父母受到伤害吧? “鹏程到也说过,想要卖了房子车子,去别的地方发展。”蔡母眼泪又落了下来:“我不太同意,但也尊重他的选择……” 蔡父轻轻摇头,长叹道:“七八月的时候,他就给岑岑办了转学,转到我们住处附近的学校,说打拼不好带着孩子,让我们帮忙带一下,我们俩商量一下,也同意了,岑岑一直很乖,从来没闹,只偶尔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蔡母眼泪落得更快,哭着说:“我们哪里能想到,他竟然没走,还寻思这杀人……他为什么这么傻啊!为了那么一家子烂人,犯下这种事,自己也自杀了,值得吗?” ------------ 第292章 开窗者 一旁的祁渊默然。 对于蔡鹏程而言,或许已经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了。 暑假时就把女儿交给父母,并办理好转学手续,说是要离开,但其实却并未走,很显然,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计划着杀人了。 若是冲动的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冲动也该退却,是以杀人,其实是蔡鹏程深思熟虑后做下的计划,对他而言,或许方方面面依旧没办法考虑的十分清楚,但大的方向上,肯定已然做出了取舍。 灭门,自杀,女儿交予父母抚养,这便是他的计划。 蔡鹏程已经不想活了,只是死之前,还有事情要做,这便是他犯罪的本质了。 这时,苏平问道:“蔡鹏程和卢晴,很恩爱么?” “在我们看来,确实是很恩爱了。”蔡父点了根烟,说道:“两口子也算两情相悦,我们也没过多干涉,由得他们去。儿孙自有儿孙福么,管那么多做什么呢?知道他们日子过得好,两口子都在拼搏,就够了。” 祁渊再次抿嘴,这对父母倒是开明。 别管那么多,五个字说起来简单,听上去似乎也很不负责,但某种情况下却是对儿女最大的尽责了,只是许多人都无法做到。 但多数事情都有两面性,他们管的少了,儿女相对自由,感情与生活和事业都有属于他们的个人空间,若是平安无事自然好,但若是出了事儿,父母却也无法提供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片刻后,蔡父又接着说:“但关于卢晴这个儿媳妇儿,我们也有一点儿了解,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两夫妻其实不太喜欢她,不太赞同这门婚事的,没办法,她家里太能闹腾了。” “是啊。”蔡母一抹眼泪,哽咽着说:“当时我就和鹏程说了,娶她怕不是娶了她整个家,别养了一家祖宗,自己费心费力不说,到头来还半点都讨不得好。” 祁渊回忆了下昨晚开的会,在心里点了点头。 确实,当时卢晴一家子打的主意,就是要让蔡鹏程给她弟弟买房买车,另外再出六十万彩礼钱。 意思很明显了,要让蔡鹏程出钱帮卢岸然娶媳妇儿。 这种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将来铁定还要蔡鹏程帮卢唤山与梅闻馨夫妇养老,帮卢岸然带娃,甚至其他更过分的举动。 他们不仅仅是在卖女儿,卖了女儿之后,还要女儿女婿继续做牛做马,服侍他们一家。 这样的家庭,简直令人作呕。 将心比心,祁渊将来要有孩子了,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儿子和这样的家庭扯上关系——虽说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但这样的婚姻大事,做父母的有几个能不管?真能让孩子拉着自己一家陷入泥潭不成? “只是我们也没想到,”蔡父脸上带上了些回忆的神色,感慨着说:“卢晴竟然这么决绝,会和自己家决裂…… 当时因为她家庭的原因,对她的印象已经很不好了,我们夫妻俩就忍不住去想,这女人生性未免也太凉薄了吧?生她养她的家庭说断绝就断绝了? 还是鹏程这小子来开解我们,跟我们说,不和家庭断绝吧,我们担心她家拖累我们,断绝了吧,我们又嫌弃她生性凉薄,这未免让她也太难做。 更别说了,她到底什么性格其实我们心里也有数,能与父母断绝关系,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她父母又过分到了哪种程度?别的就先不提了,女儿婚嫁这么大的事儿,他们都能拿来当筹码,这样的家庭,不待也罢。” 蔡母听到这儿,哭声止住了片刻,忍不住握了握拳。显然,因为蔡鹏程的死,她对卢晴还是有些许怨怼。 苏平皱眉:“也就是说……其实卢唤山一家子对卢晴究竟有多过分,蔡鹏程一直都知道,是吗?” “那哪能不知道的?他们是夫妻嘛。”蔡父说。 “可据我们的了解,他还一直在想办法,调节缓和卢晴与卢唤山一家人的关系。”苏平说道:“如果他对这些事情都清楚,应当也会选择对他们敬而远之才对吧?” “或许也是我们教育的问题吧……”蔡父别过头去,说道:“我们一家子一直相信,家和万事兴,相信父子母女没有隔夜仇,既然是一家人,有矛盾最好还是开解了……” 苏平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对此,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进一步确定,蔡鹏程确实具备杀人的作案动机。 又问了些许问题,见实在没法获取有价值的线索,苏平便说了声抱歉,请他们下去休息,便又带着祁渊投入到别的工作中了。 不一会儿后,松哥打来电话,称卢唤山确实对外炫耀过自己今年买了几十万黄金,具体数额没说,也没说是黄金基金还是实物黄金,只说了能赚不少,让大家好一阵羡慕。 “遭贼”,也有了基础。 不多久,老魏那边也传来消息,他们确定了窗户外侧留下指纹的人的身份——毕华铎。 此人有数次入室盗窃的前科,妻子也与他离婚,孩子判给了前妻。 他自己一人整天无所事事,打麻将打牌输了不少钱,后来眼珠子一转,主动搞了个收垃圾的活,让村子住户每日里就直接把垃圾放在房间门口,他早晚各一次挨家挨户的去收,每个月收十块钱的垃圾清理费。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交钱,不交钱他就不帮收,并不做强制要求。 别说,绝大多数村民还是蛮乐意交这钱的,他承包了四十栋居民楼六百三十三户人家的垃圾清理,每个月也有六千来块钱了。 再加上他刑满人员的身份,有监狱方面的工作人员进行再就业帮扶,见到他干的这活儿,动了点心思,于是便做好居委会方面的工作,让居委会同意再引入几名年纪大无法工作的刑满人员,挨家挨户帮收帮倒垃圾。 居委会其实也蛮乐意的,毕竟他们啥也没干,只是发给一件黄马甲,承认他们的身份便是,又不用他们掏钱。 而居民们也都没啥意见,不想花钱垃圾自己倒就是了,这些刑满人员从头到尾都没强迫过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后来那几位监狱的再就业帮扶人员,写了份报告上去,还获得了表彰。 “啧,”听完老魏说的这些,苏平忍不住撇撇嘴,嘀咕道:“这下子毕华铎又犯了事儿,怕那几位兄弟得担责了吧?” “我看未必。”老魏撇撇嘴:“这事儿都有五六年了,按理说他们受了表彰,这么长时间过去,应当都已经升迁了,不再负责这些事儿。 而接任他们的帮扶工作人员,对这些刑满人员其实并没有监督义务,甚至也没有监督权。他们毕竟已经刑满,绝大多数都已经是与大家都平等的公民,有什么权力盯着他们?他们也并没有被监督的义务不是。” “没义务是一回事儿。”苏平挑眉:“但这些年吧,那方面最爱为难基层,最讲犯人与刑满人员权益,所以他们或许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责罚,但恐怕总得被诘难、刁难的,日子不好过哟。” “也是。”老魏一摊手,说:“疫情期间直接封闭,把人在单位里关了整整半年,除了那一家也没别人了。” 边上的祁渊忍不住吐槽说:“关于他们,我也有所了解……说实话,以前我是真没想到,犯人的命竟然比狱警金贵,死了个狱警顶了天追个劣势给点儿抚须,但要是死了个犯人,啧啧啧,捅破天了都。” “打住。”苏平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遏制住你的吐槽欲,有些话别人能说,你不能说。” 祁渊缩缩脖子,点头表示受教。 也没啥服不服气的,反正他也知道苏平是为他好,而且其实说白了他也就在苏平荀牧面前会讲两句这些,对外人还是相当谨慎。 见他这模样,苏平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却也没多说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的话讲一遍就够。 于是苏平又看向老魏,问道:“毕华铎人呢?” “方常去拿了。”老魏说:“算算时间,快回来了吧。” 苏平轻轻颔首。 十五分钟后,毕华铎被押送回支队,苏平亲自审讯。 他招的倒是十分干脆,且与苏平等人先前猜测的差不太多——他听说卢唤山买了几十万的黄金,犹豫了好些时日,终于没能忍住诱惑,决定动手,并开始寻找时机。 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卢唤山一家子——他也听到了卢唤山一家出事时的动静,可他也清楚卢岸然是个家暴男的事儿,同样没太在意,没太晚心里去,而后头卢唤山一家被肢解时,他也只以为是在装修。 直到他发现,卢唤山这一家,好几天没有在门口摆垃圾了,也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我就猜嘛,”毕华铎说:“他们可能是出门玩了,那这是绝好的机会不是,就没忍住,从隔壁楼梯间的窗户摸了过去,打算开窗进去。” “几点?”苏平淡淡的问道。 “凌晨六点半左右。” “六点半?”苏平眯眼:“那个时间,天怕是已经亮了,你就不怕被别人看到么?” “不怕的,客厅那窗户向阴,另一边就是墙壁,我从楼梯口摸过去,踩着空调架子两步就能爬过去,手脚快一点根本没人能发现我。” 苏平回忆了下现场的空间方位,尔后轻轻颔首。安和村楼房密度相对大,楼与楼之间间隔极小,加上空调滴水,下边走的人很少会抬头看,免得水进了眼睛。 那些水不算太脏,却也绝不干净。 毕华铎又接着说:“我带了玻璃刀,本来是打算划开玻璃进去的,反正黄金丢了这事儿他们一回来就能看到,瞒也瞒不住,我划不划玻璃其实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发现窗户没锁,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只是没想到那窗户关的还挺紧,我推了一下没推动,就犹豫起来是继续推还是划玻璃,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推吧,因为划玻璃动静不小,有点危险。 我就脱了手套——我知道那样会留下指纹,但无所谓,回头我擦一擦就是了呗,结果一推开就闻到一股恶臭,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被臭懵了过去——好家伙,我天天跟垃圾打交道都受不了那个味儿,天知道那是啥? 我就又好奇的掀开窗帘,结果……害,我真的被那一幕吓住了,好悬没从窗户上翻下去……我那会儿脸肯定是白的,我再也不敢进去了,赶紧哆嗦着离开那儿,通过空调外机爬回楼梯口,然后靠着墙角歇了好一会儿。” 苏平默默的将这些细节统统都记录了下来,过了片刻,他才眯起眼,抬头问道:“是你让周围居民报案的吧?” 毕华铎点点头:“我离开那里后脚都软了,休息好一会儿,就想跑,但一寻思,我都在这儿干了这么多年了,一跑你们保准得怀疑我杀人,咬咬牙,就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工作,想了想,还让周围人报警。 俺寻思啊,反正我没杀人,只要我好好的干活,你们怀疑不到我身上,我也没有动机啊不是,而你们要能把案子给破了,我稍微也能踏实那么点——天知道凶手是不是躲在暗处观察着我呢,是的话,他以后报复我怎么办?” 人如其名,毕华铎的逼话确实挺多的。 苏平微微皱眉,想让他讲重点,但一寻思,也不赶时间,便由得他了,只问道:“你忘了自己在窗户上留了指纹?” “说实话,真忘了。”毕华铎哭丧着说:“我现在回想起那会儿来,脑子都还是空白的,满脑子就是那烂掉的尸体和臭烘烘的味道,心跳都还加快了几分,好些事儿都记不清楚。” 顿了顿,他又嚎道:“我后悔啊,好不容易给自己争取到这么个工作,好不容易省吃俭用攒了十来万块钱,想着再拼一阵子给自己重新讨个媳妇,怎么就没忍住,又重操旧业了啊!” 苏平再次翻了个白眼。 这话说的,真鸡儿没诚意,就像说给他听似的。 ------------ 第293章 不妙 关于本案,毕华铎知道的也不多,在破开“开窗”这个疑点,且与线索证据等都能对上之后,他就没多少审讯价值了。 但审讯是个细致活,方方面面都要问清楚,才能取得完整的有效供词,所以苏平便通知了名刑警来换班,继续完成后续工作,吩咐审讯员问完便把人押送到看守所,便和祁渊离开了审讯室。 松哥就守在门口,似乎在等着苏平,于是苏平便招招手,三人一块来到窗户边,纷纷点上烟,然后苏平便问道:“怎么说?查清楚了?” “六峰山是蔡鹏程和卢晴爱情开始的地方。”松哥吐口烟,说:“他们也曾有过约定,等将来老了,走不动道了,估计安乐死也该合法化了,到时候他们就来这六峰山,爬到山顶,看着日出,吞下药物,相拥长眠。” 苏平呵呵一声,忍不住摇头轻笑:“还挺浪漫……这消息你从哪儿打听到的?” “卢晴的闺蜜。”松哥笑道:“卢晴和家里闹掰后不久,举办婚礼的那天晚上,与几位闺蜜谈了一晚上。”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弹了弹烟灰,又将烟凑嘴边吸了两口,双唇微微张开,鼻子轻轻一吸,两条烟柱便自他嘴中灌入鼻子。 “呼,”几秒后,他将寡淡了许多的烟雾吐出,才接着说:“闺蜜们问过她,为了蔡鹏程和家里闹掰值不值,没有了家里的依靠,以后和蔡鹏程闹矛盾了怎么办,连个娘家都回不去。” 松哥双眼又眯了眯,看向天边嵌了金边的云朵,摇摇头,接着说:“卢晴说不在乎,愿意相信蔡鹏程,而她闺蜜们又问婆媳矛盾这些,卢晴笑着回,说自己和蔡鹏程婚后并不与公公婆婆一块儿住。 问了好些问题,卢晴才说,与家里决裂是必然的,不论她要嫁给谁,家里都一定会贪婪无度的对她丈夫无休止的索取,而若是不嫁人,家里索取的对象则会是她。 所以……如果不能狠下心来,脱离那个家,她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悲剧。 她很庆幸自己上过学,有见识,有个性,还碰到了对的男人,才能真正下定决心脱离苦海。因为她相信,这世界上如她一般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被父母、兄弟无休止剥削的女孩儿还很多,而她们并不能如她一般,挣脱出来。” 祁渊听到这儿,忍不住叹口气,却没评说什么。 仅仅从警一年左右,他碰到的这类事儿就多了去了,重男轻女的家庭,也接触了不少。 松哥接着说道:“这话题有点沉重,所以聊了一会儿后,就换了轻快的问题——当然,关于这个话题具体聊了些什么,其实她们也都记不得了,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之久…… 她闺蜜们故作八卦,问了许多关于她和蔡鹏程的事儿,其中就包括这个六峰山上的约定。” 他脸上露出微笑,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浪漫回忆,语气也柔和下来,过了几秒才接着说:“他们是在余桥户外徒步旅游群认识的,群里都是一群徒步与长跑爱好者,发展的还算不错。 那天,群里组织了六峰山徒步旅游活动,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在这次徒步旅行当中诞生了,之后每年,他们都会抽空去六峰山几次,走遍了六峰山的角角落落。” 苏平嘴角也微微扬起,眼带笑意:“说起来,确实挺浪漫,可惜……” 松哥脸上温馨神色散去,面色黯然了几分,随之便摇摇头,轻叹口气。 跟着,他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对了,我还仔细查过去年的那场车祸,和我们想的有些不大一样。” “噢?”祁渊终于插话,侧目问道:“那桩案子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倒不是。”松哥摇头说道:“那起车祸,肇事司机与另一名初中生付事故同等责任,但卢晴……她是死于见义勇为,救了本该被撞的初中生,却搭进了自己的命——另外,卢晴当时是交通指挥义工。” 祁渊张了张嘴。 松哥接着说道:“一百二十多万,包括肇事司机及其保险公司的赔偿、被救初中生家属的赔偿与感谢还有义工组织及政府的奖励、抚恤等。” 苏平抿抿嘴,片刻之后,又忍不住摇头说:“这些都只是旁枝末节,针对本案而言,并不重要。” “嗯。”松哥闷闷的应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案情各大疑点,基本都解开了。” “收尾工作做一做,结案吧。”苏平说道:“案子并不复杂,但办起来还蛮辛苦的,也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休息。” 说完,他掐灭烟头,说:“转眼又快到年底了,各类工作繁琐的很,还得想办法调动调动兄弟们的工作积极性。” 松哥摇摇头,嘟哝道:“只要上头不瞎折腾,今天要这个报告明儿要那个报表后天又要开什么鬼会有个啥啥啥讲话,别让咱们把精力都消耗在这些假大空的不知所谓毫无意义的东西上,咱们就踏踏实实工作、办案,我想……” “别你想了。”苏平嘴角一扯,说道:“这么多年了,啥时候不折腾?” 松哥忍不住又叹口气,也跟着掐灭烟头,看向祁渊,笑道:“小祁,一年了,各类报告报表啥的,都会写了吧?” 祁渊嘴角一抽,侧过头吹起了口哨,装起傻来。 体制内最煎熬最头疼的事儿,无外乎就是写不完的材料了,刑警们也不例外,别以为有文职、文员等文字工作者协助,他们就不用写这些东西…… 片刻后,似乎觉得就这么不搭理也怪生硬的,于是乎又转移话题问:“对了苏队、松哥,你们吃鸡杂不?我家楼下有家双椒鸡杂,可香了,下班咱们去吃点儿?” 松哥翻了个白眼。 苏平哈哈直乐,拍拍祁渊的肩膀。 “成!”这时,松哥眼珠子一转,忽然说:“今儿我请客,小祁你帮我写材料。” “不不不,那怎么好意思呢,既然是我提的,还是我请客吧。”祁渊赶忙说道。 你一言我一语,时间过得飞快。 三人又各自抽了根烟,便也散了,各自公干。 苏平给荀牧打了个电话,得知他还没接受手术,便将结案的事儿告诉他,免得他心里太记挂,随后又给刘局去了个电话——灭门碎尸案,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了,一年到头放眼全国都未必会发一起的,相关领导自然重视。 之后的事儿还不少,新闻发布会什么的苏平也得参与,没有荀牧在前头顶着,苏平还真觉得万般不自在,更是看清了,自己就不是做一把手的料。 如此,几人又接连忙碌了好些天,祁渊提议的双椒鸡杂,也因不停加班而不断的推后。 终于,案子移交检方,告一段落,他们才松了口气,尔后准点下班,十来人如约赶到祁渊家楼下,那家新开张的店面,就坐在露天,点了锅鸡杂,还点了锅双椒兔,一锅泡椒牛蛙。 不一会儿,菜上去了,苏平却嘿嘿笑了起来,让大家且慢动手,然后给荀牧发了个视频邀请过去。 那头倒是很快接通,苏平下巴一扬,关心的问道:“老荀,怎么样?” “还行吧,一切顺利,”荀牧面带微笑,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半躺在床上,笑道:“今儿做了个复查,没再见到癌细胞,先养一阵子,过两天身子好差不多了再做个全面复查,还没事的话就能放心了。” “那就好。”苏平点点头,又道:“我跟你说啊,这事儿可半点都开不得玩笑,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怕麻烦点儿也不打紧,多检查几遍,确定绝对没事了再出院,知道不?” “安啦安啦,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会对自己负责。”荀牧笑道,随后又问:“你人在外头呐?今儿竟然难得准点下班了?” “哦嚯嚯嚯嚯!”苏平却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然后立刻转过身,手伸的老长,仰面望天,手机屏幕正对着餐桌与祁渊等人,贱兮兮的笑道:“看到没看到没,没想到吧,我们在聚餐哈哈哈哈!” 荀牧脸一黑。 苏平又回过身,并站了起来,切换后摄像头,先后怼在一锅锅菜上,还贴心的打了个暖色调的滤镜,让美食看上去更有胃口,同时说: “瞧瞧,双椒鸡杂……噢不对,你不爱吃鸡杂,这个诱惑不了你,跳过跳过;那你再瞧瞧这个,双椒兔,你可爱吃兔子了,可惜哇,重油重盐还挺辣,你吃不了;还有这儿,泡椒牛蛙,嘿嘿嘿,两个月没吃了吧?馋了不?” 祁渊几人在旁边看着,先是一脸懵逼,接着又都纷纷抿着嘴,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苏平又拿起钢勺儿,小心的翻了一下,边翻边说:“肉还蛮多的,小菜分量一般般呐,但是……炸土豆、魔芋丝、小瓜片、藕块、丝瓜、千张皮,都是你爱吃的。” 荀牧哭笑不得:“我说老苏,你至于嘛,拿这些东西来折磨我这个病号,明知道我接下来老久都得清清淡淡的……” “没事儿,你怕啥呀,肝癌你都瞒着大家,还有啥怕的?”苏平挑眉说:“再说了,咱这不兄弟么,不打紧不打紧,我们帮你吃了,回头好好的跟你说说味道……哇,这花椒看着很够味儿,一口下去,肯定舒服!” 荀牧翻了个白眼:“幼稚鬼!” “行啦行啦,”苏平又嘿嘿笑道:“太香了,大家伙儿都馋的不行,先不跟你说了啊,回头再去看你……要不我让厨房再炒一份我给弟妹带过去?她最近也没吃啥好东西吧?到时候让她吃给你看!” “……”荀牧嘴角微微抽搐,尔后又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个老小子是越活越幼稚了啊!” 苏平扮个鬼脸,挂断了视频。 随后,饭桌上原本嘴角带笑的人,脸色都纷纷沉了下来,看向苏平。 苏平笑容也消失在脸上,摇摇头叹口气,说:“吃饭吧。” 几人颔首,动起筷子。 苏平…… 他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性子,很少瞎闹,偶尔闹一次,说实话,祁渊等人看着其实很尬,有些太夸张了点儿,但他们知道,都是为了荀牧,便也配合的尬笑着。 但荀牧的反应…… 有些不对劲儿,太平静了些,就让祁渊等人觉得很不踏实。 是了,毕竟是癌,毕竟切了小半块肝,即使肝能自愈,但又哪能就这么轻松的好的了了? 只希望,千万别到浸润期,千万别转移…… 三锅硬菜,味道其实都很不错,分量还足,但几人都没什么心思,飞快的就把饭菜都吃完了。 祁渊一结账,发现倒是挺物美价廉的,三大锅菜,十来号人,外加饮料,也不过吃了两百八而已。 随后大家伙儿一合计,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赶过去也不太好,阵仗实在太大了,于是便都提议,让苏平带着祁渊、松哥和老凃赶过去。 支队里也就属苏平和老凃跟荀牧的交情最深,祁渊代表新人一倍,松哥则代表中坚一代,正正好。 他们到病房外时,荀牧便已经睡下了,似乎是担心熬夜伤肝? 苏平也不想吵醒他,在门口对荀牧老婆招了招手。 她看到了,挤出一丝微笑,小心翼翼的起身出了病房。 苏平将果篮什么的递给她,她愣了一瞬,嗔怪的问道:“苏哥,带这些东西干啥子,浪费钱,来就来了嘛。” “一点心意。”苏平笑笑,然后扬了扬下巴,问道:“他没事儿吧?” “倒是没啥大碍。”她摇头说道,随后又面露迟疑之色,欲言又止。 苏平心里咯噔一声,赶忙问:“怎么了?” 她轻叹口气,说:“癌没转移,一切安好,但肝的各项指标不容乐观,医生说,即使癌细胞完全清除,复发的可能性也还有……” “复发?”苏平眉头一皱。 她抿抿嘴,又摇头说:“也没什么大碍啦,只是有可能,而且可能性还比较小,接下来好好调理着也就是了,只要平时注意点儿,平时多体检,倒也还好说。” ------------ 第294章 无碍 “那接下来这段时间,可得好好注意些了。”苏平说道:“毕竟切除了小半块肝脏,影响肯定还是有的,一定要注意少油少盐,别再给肝脏添负担。” 荀牧的媳妇儿轻笑着点点头:“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让吃几天流食,然后接下来一阵子以蒸菜蒸粗粮为主,清淡些好。” 苏平嗯一声。 荀牧的媳妇儿又看向祁渊几人,说:“都别站在这儿了,进去说吧?” “不用不用。”松哥摆摆手,道:“让荀队好好歇着吧,多睡睡也好。” 顿了顿,他又说:“听说菊花茶养肝护肝,正好,我弟妹是江西赣江奉新县的,回头我托她捎带点儿皇菊来,让荀队平日里多泡着喝。” “不用啦。”她赶忙说道:“先前你送来的那些皇菊还有好多,一两年都不见得能喝完呢。” 苏平也跟着笑起来,想了想,他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弟妹啊,冒昧的问一句,钱够不?” “啊?”荀牧媳妇儿愣了一瞬。 苏平又赶忙解释说:“我知道他有大病险和额外的商业险,但你也知道,好些药物和治疗方案不一定能完全覆盖,而且接下来调养也得花不少钱,加上他今年有了这先例,保险到期后接下来未必同意他续保…… 总之吧,要经济方面有困难的话,别觉得不好意思,尽管开口跟我说,能帮的我一定帮,弟妹你知道的,我跟他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荀牧媳妇张了张嘴,尔后莞尔一笑,摇摇头说道:“谢谢苏哥的心意了,但没事儿,放心吧,这些年咱们积蓄也有些,加上这次用的药他几个保险基本都能报,其实自费花不了多少,关键还是发现的少,不碍事儿,放心吧。” “那就好。”苏平也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再次嘱咐一声,说道:“有困难一定别不好意思啊。” 荀牧媳妇儿笑而不语。 但苏平还是不放心,又接着问:“后续的口服药物呢?能不能报?那些药貌似也贵的很。” “暂时还是能报的,而这个保险周期结束,疗程差不多也结束了。”荀牧媳妇说。 苏平却婆婆妈妈起来,接着问:“房贷呢?” “哎鸭,真的没大碍啦,他的公积金就差不多冲抵大半房贷了。”荀牧媳妇依旧保持着微笑,说:“我俩还有工资呢,加一块儿一年下来到手的也有二十来万,真的不碍事儿。” “那就好那就好。”苏平又长舒口气,轻轻颔首。 随后他又探着脑袋往病房方向看了两眼。 见状,荀牧媳妇儿赶忙说:“不然就进去坐会儿吧,不发出声音,他应该也不至于醒过来……” “不了不了。”苏平摇头:“我们差不多得回了,还有工作。辛苦弟妹照顾他了。” “说什么呢?”荀牧媳妇儿不由笑着说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他可是我老公。” 苏平也跟着轻笑,随后摆摆手,说了声走了,便果断领着祁渊等人离开,不多做叨扰。 当然,他们并没有离开医院,只是拐进了楼梯的吸烟区,随后苏平散了一圈烟,各自点上,众人目光便看向了凃仲鑫。 凃仲鑫眨眨眼睛:“看我干嘛啊?法医和临床虽然许多都相通,但我又没看过报告单什么的,啥也不造啊。” “没事儿。”苏平笑笑:“回头问问医生吧。” “嘿,不是,咱们问这干啥子?”凃仲鑫挑眉道:“荀队他媳妇儿知道不就好了嘛?” “求个心安吧。”苏平抿抿嘴。 “啧,”凃仲鑫撇撇嘴:“真是基情满满,也不怕人媳妇儿吃醋。” 苏平翻了白眼,吐个烟圈。 松哥和祁渊俩忍俊不禁,在场的,也就凃仲鑫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吐槽苏平了…… 论资历,凃仲鑫从警时间比苏平更老;论级别,凃仲鑫可是主任法医师,压根就不怵苏平。 不论哪方面说,凃仲鑫比之苏平其实都要高上一头。 默默抽完了烟,苏平将烟头掐灭,又说:“走了,去问问医生,问两嘴咱们就歇着去。” “行吧行吧。”凃仲鑫颔首,同意了他的要求。 祁渊和松哥也知道,苏平不好好搞清楚这事儿,不确定荀牧的具体情况,心里是绝对不会踏实的,何况他们现在也没别的什么事儿,也就都没提什么意见,跟着去了。 此时,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两名值班医生,以及四名实习生坐在那儿。其余的医师,除却要坐门诊的,以及排了有手术的之外,中午便下班走了。 噢也不对,这会儿都八点多了,便是轮值出门诊的医师也已经下班回家,只剩两名医生在办公室。 且办公室门没关,灯还大亮着,大概率是等会儿还有手术,否则他们应当会回值班休息室去看电视玩手机才对——毕竟住院部一般而言其实没什么事,也罕见病人忽然病情恶化的。 那类风险较高的病人大多都在重症监护室,住院部中的病人,大多数伤情病情都相对稳定,加上白天医生也会跟进做检查,对需要留意的病患自然也会重点关注。 何况医院还有一线、二线、三线值班制度,在制度上其实十分完善,看似松松散散的,到下午办公室就没人了,其实并不存在病人病情忽然恶化而医生来不及抢救的情况。 别说,忽然看到四个彪形大汉,有老有少的走进医师办公室,两名医生立刻就看了过来,似乎有些怂。 一看就是经历过医闹的资深医师了。 但很快,年纪相对大的那名主治医师似乎认出了凃仲鑫,站起身来,迟疑的问了一句:“凃主任?” 另一名年轻些的住院医师明显松了口气,显然,是熟人就好。 凃仲鑫嘴角扬起,露出微笑,问道:“华主任呢?下班啦?” “他值三线专家班呢。”那主治医师也跟着笑,然后又自然而然的问道:“您怎么来啦?” “我来看看咱队长的情况。”凃仲鑫说道。 身后,苏平一言不发,而祁渊与荀牧对视一眼,同样杵在那儿不吭声,实在是无事可做,只能充当背景板了。搜搜 紧跟着,凃仲鑫又补充道:“他啊,原发性肝癌,好在没扩散没转移也没浸润,问题倒是不大——对了,他是24床的。”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主治医师立刻看向实习生,面露微笑,说:“同学,麻烦去护士站,把24床的病例拿过来一下。” 那名男生点点头,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同时医生将病例系统打开,打算看看CT片、核磁共振等检查的结果,同时问道:“荀牧是吗。” “嗯。”凃仲鑫应一声,然后走上前几步,脑袋凑了上去,跟着一起看。 不一会儿,男生去而复返,带回来一个文件夹,里头是厚厚的病例。 “谢谢。”医生道谢,然后将病例放在一边,又将几项检查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随后翻看病例本,先将大病历和查房记录看过去,跟着是各项检查,随后面露微笑,点点头说道: “凃主任,你也看到了,手术很顺利,也确实像你说的,癌细胞未浸润,未转移,未扩散,只是早期癌,切除癌变部位问题就不大了,接下来好好的调理调理就是。” 苏平忍不住插话:“可他的医生说他肝指标不大好,以后可能会有复发的可能……” “呃,这个……”主治医师张了张嘴,有些为难的看向凃仲鑫。 凃仲鑫却轻轻一笑,摇头说:“不打紧,没大碍。指标方面嘛酒精肝脂肪肝肝硬化都没有,不过确实有几个指标不大好看,连连熬夜的锅吧,但也不算太差了,放心。 医生那么说估计只是求稳,让荀队他老婆能够重视起来,好好疗养疗养他的肝,免得将来再生什么病——硬要说的话,复发的可能性当然有,只不过如果能好好护理,那基本就没事儿,最好的治疗就是预防嘛。” 医生立刻连连点头,说道:“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苏平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随后笑道:“这家伙,以后倒是得好好盯着他才行,不能让他太浪了。” “得了吧,全支队就你熬夜熬的最凶,有脸说别人?”凃仲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续干九十六个小时,中间就抽空睡了四个来钟,你可是这个记录的维持者啊。” “呃,是吗?”苏平倒是难得的尴尬了起来,忍不住干咳两声,轻轻挠了挠头。 凃仲鑫再次翻个白眼,懒得和他哔哔。 “咳咳,”边上的主治医师见状,干咳两声,想了想,告诫着说道:“还是不能熬夜熬那么凶,容易出事的,你们队长的病,你们一定要引以为戒。” 说完他又抿抿嘴,继续看起病例来了——这番话,他是纯粹站在医生的立场上说的,毕竟他又不认识苏平等人,对凃仲鑫也只是认识罢了,没啥交情。 凃仲鑫对他面露微笑,说声辛苦,道句打扰,便离开了。 走出医院,凃仲鑫长呼口气,道:“行啦行啦,老荀命硬的很,运气也一向不错,他是吉人自有天相,放一百个心吧。” 苏平耸耸肩,尔后忽的皱眉,猛地回头,看向祁渊和松哥,瞪了他俩一眼后,咬牙问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有没有,”祁渊立刻说道:“我们说今晚吃的东西味道还挺不错的,啥时候找机会再尝尝,今晚大家都有心事,味同嚼蜡,倒是没吃过瘾。” “真的?”苏平眼睛一眯,尔后嘀咕道:“有一说一,确实挺好……那个啥,其实我没吃饱,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再去吃一餐?” “行啊。”祁渊立刻说道,松哥和凃仲鑫也微微一笑,并没反对。 “走走走,”苏平说:“我去开车,你们在这儿等我。” “好。”祁渊颔首,随后又忍不住挑眉说道:“奇怪,我怎么觉得苏队你有点心虚?” 苏平:??? 松哥拉了祁渊一把,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玩玩梗也就算了,无脑瞎玩的话,很容易让当事人厌烦。 祁渊明白过来,立刻点点头,不再多说。 苏平翻个白眼,大致猜到了祁渊要说什么,也懒得跟他计较,摆摆手开车去了。 不一会儿,他那辆硕大的SUV便开了过来,三人纷纷上车,去祁渊楼下继续吃鸡杂。 这次点了一大锅,却只要了半盆米饭,毕竟都已经五六分饱,米饭是不怎么吃得下了,多来点菜就是。 …… 十天后,荀牧悄悄出院,到家了才告诉苏平他们。 意外的是,苏平却没过多打扰,也没去探望,只让他好好休息,叮嘱他最近一定要管住嘴,清淡饮食,把烟给停了。 其实苏平也腾不出空来探望他,这段时间,没有荀牧在上边顶着,苏平是真的不适应,忙的焦头烂额。 他不想和上级、平级那些乱七八蕉的部门打交道,可眼瞅着临近年底,许多工作却又不得不与他们协调、配合。 哪怕是为了不让支队内的其他弟兄难做,他也不好再由着性子,只得勉强撑着笑脸和各兄弟单位往来。 短短十天,他整个人便憔悴了许多,人都瘦了。 好在,连续两桩腐尸案下来,整个余桥仿佛都沉寂了一般,一直没发生什么恶性案件,让苏平松了口气。 其实这才是常态——正常来说,哪里有那么多恶性命案啊,更遑论一桩接一桩的,大多数案子下边各区县刑侦大队也就解决了。 不过说回来,他们经办的命案之所以多,也是因为苏平经常带他们和大队抢案子…… 而这十来天,区县都没有接到任何命案,即使接到了,苏平恐怕也没心思再去抢。 祁渊倒是清闲了下来,做完手头上的报表,每天闲着没事儿便是翻阅以往的案卷,学习经验,好好积淀自己。 偶尔他也会帮帮关系好的几名刑警,比如松哥、方常、阿先、老海等干点不涉及“责任”方面的活儿,又或者去找重回单位,最近一直在坐办公室的柴宁宁请教些痕检方面的问题。 日子过得倒是挺充实。 而且每天打卡下班,真的舒服。 可惜也就舒服这几百字了…… ------------ 第295章 中毒 十一月七日。 一场大雨过后,余桥的气温彻底降了下来,日间温度维持在了20度左右,早晚则仅15度出头。 温差不大,穿衣方面也比较舒服。 但,天气舒服了,刑警们却又忙碌起来了。 …… 夜,十一点四十分,华康小区B栋12单元。 苏平眉头紧锁,看向祁渊,问道:“怎么回事儿?” 今夜却是祁渊值班,并通知他们赶了过来,电话里三五句讲不清楚,苏平便说到了现场再详谈。 “指挥中心下的任务。”祁渊立刻回答,说道: “说是这一家字在房间里烧烤,期间报案人离开了一阵子,再回来一看,公公、婆婆、丈夫和小姑子四人就昏迷过去了,且没了呼吸,怀疑是一氧化碳中毒,她赶忙打了急救电话,同时报警。” 顿了顿,祁渊又轻叹口气,摇头说道:“医务人员五分钟前到场,确认过了,瞳孔反射小时,已脑死亡。” 苏平双眼微眯:“一氧化碳中毒?他们在家里用炭火烧烤么?” 祁渊点头:“这房子可老大了,大复式,三百多个平方,我刚查了下,二手房售价七百多万呢。” 松哥若有所思,问道:“你刚刚说,报案人中途离开了是么?” “嗯,”祁渊颔首,随后一扬下巴,说道:“她就在那儿,咱们过去问问看?” 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名女子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眼泪直落。 “你还没问?”苏平挑眉。 “试着问过几句,但她没有回应,我知道的这些情况都还是派出所的兄弟跟我说的。”祁渊说道。 他直接从支队出发赶过来,虽然比苏平等人来的快了些,却也没快多少,十分钟都不到。 苏平嗯一声,便径直往那名女子走去。 女子年轻靓丽,身材管理的极好,目测应该在二十五六岁左右,穿着一身碎花无袖连衣长裙。 “女士,”苏平弯下腰,喊了声,见她没有回应,不由得又提高了些许声音,问:“女士?” 她终于回过神,茫然的看了苏平一眼,问道:“怎么了?” “怎么称呼?”苏平按着自己的节奏问道。 她张了张嘴,缓缓坐直了身子,抽了两张纸轻轻的压在脸上,将眼泪吸了去。 祁渊想了想,轻轻搓了搓苏平的胳膊,随后对着茶几上摆着的一张纪念证书——那是女子半马完赛证书。 证书上有落款,女子名叫周佳,签名有些艺术。 苏平皱眉,但立刻明白了祁渊的意思,再见那女子还没说话的意思,眼珠子一转,便问:“女士,你是叫雕吗?” “噗……呃!”周佳没忍住,紧跟着却又噎住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嗝,随后面色瞬间涨红,又咳嗽了几声,才掩着嘴说:“警官,你什么眼神?我叫周佳!你才叫雕!” 苏平眸子轻颤,悄然对祁渊打了个手势,随后便说:“抱歉,看岔了……你还参加过半马?” “嗯。”女子轻轻颔首:“我挺喜欢运动跑步的,报名参加了两次半马,还想找机会挑战挑战全马,但…… 我忽然明悟过来,这么高强度的跑步,其实已经脱离了健身、健康的范畴,对跑步的那股热火也慢慢冷却了,现在就只每天跑个两三公里,隔两三天再做一组HIIT。”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轻笑道:“运动不错。” “嗯。”周佳也跟着点点头。 随后苏平忽然言归正传:“能说说吗?这是怎么回事儿?” “嗯?”周佳呆了一瞬,然后又立刻点点头,嗯一声,说:“大致情况我都和派出所的警官说过了,今晚本来是约着聚餐,在家里头烧烤的。 中途我离开了一下,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吧,再回来,他们就都倒地上了,烧烤架也被掀翻,那些炭块就落在我公公身上、手上,衣服都烧烂了,幸亏离窗帘还远,不然要窗帘被点着,整个房子可能都……” “幸亏?”苏平又挑了挑眉。 周佳柳眉微蹙,摇摇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苏平却又主动转移话题,没在这方面上多牵扯,只问道:“方便说说吗?你离开去干了什么?” “是公司的事儿,”周佳说道:“下午下班之前,我让我公司的设计把客户要的装修方案草图今晚发我过目一下。 我都忘了这事儿了,他却忽然来了电话,说设计草图已经发我邮箱,我就上楼处理了一下,大概也就二十分钟半小时吧,再回来就……就…… 当时我人都傻了,呆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赶紧打急救电话、报警。我还想把我公公身上的火炭弄下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用夹子试着夹了一下,发现炭火都黏着肉了,扯不动。” 顿了顿,她才长叹口气,别过头去,眼泪又落了下来,好一会儿后才接着说:“好好一次聚餐,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苏平若有所思,瞥了祁渊和松哥一眼。 但他俩都没看懂苏平的眼神。 没办法,感慨一句真没默契之后,苏平只好自己问道:“听上去,你开了家公司?” 周佳又张了张嘴,似乎没法适应苏平这东一句西一嘴的节奏,但两秒后还是轻轻点头,说:“嗯,一家装修设计公司。公司其实是我爸开的,只不过交给我打理了。” “挺赚钱的吧?”苏平呵呵一笑,接着说:“这么大的房子,等闲可不容易买下来。” “我也不清楚,财政这块一直是我爸自个儿掌握着的,谁也不让插手。”周佳摇头说:“至于这房子……也是我爸送的嫁妆。” “嫁妆?”苏平挑眉。 想了想,周佳又解释说:“我老公……他和我大学是同学,我俩都学的室内设计。 他家庭条件不大好,出生农村,是贫困户。但我不在乎他的家庭条件怎么样,我就单纯的欣赏他这个人,他很有才华,很阳光,虽然在感情方面有些呆呆的,但却足够专一…… 可我父母却不太喜欢,他们总想让我找个门当户对的,我不乐意,就相中他了,大不了和他过两年苦日子嘛,物质方面的我们也可以靠着自己拼搏给拼回来啊,能有什么的? 我爸妈拗不过我,也就同意了让我嫁给他,只不同意我跟着他回农村,强行要求要留在余桥。 也是怕我吃苦吧,毕竟从小,他们提供给我的物质条件其实都不错。也正因为怕我吃苦,所以结婚时买了这套房子,还有两辆车,一辆给我开,一辆给我男人。”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说:“所以你男人,还有他父母就都住在这套房子里边了?” 周佳犹豫了一下,片刻后轻轻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又立刻补充说:“这么大的房子,我们俩也住不下,公公婆婆过来正好照顾我们。” 苏平又问:“那你小姑子呢?” 周佳张了张嘴,随后勉强露出微笑,说:“她也考到了余桥这边的大学,就过来跟我们一块住了嘛。读书时她都住校的,周末才回家。毕业这两年,也一直在准备公考,想考公务员。” “没搬走?” 周佳再次别过头去:“没呢,搬走干嘛?一家五口热热闹闹的不好吗?” “五口?你没孩子?” “我想先拼搏一段时间。”周佳仍旧侧着脑袋,说:“我还年轻,不想被孩子捆绑住,就想再拼搏两年,等事业彻底稳定了以后,再要孩子。”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公公婆婆倒是一直在催,还说趁着他们年轻可以帮忙带一带孩子,但我已经决定了,我男人也支持我的决定,所以他们也没多讲什么,顶多口头上说一说,偶尔讲讲谁家孩子怎么怎么样。” 苏平再次了然的点点头。 随后,他忽的问了个比较尖锐些的问道:“你和你公公婆婆,关系怎样?平时有矛盾吗?” “没有,关系挺好,挺和谐的。”周佳说,跟着又皱起眉头,忍不住问:“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怀疑是我害了公公婆婆?开什么玩笑,这就是一起意外好吗,发生这种事儿谁也不想的! 退一万步说吧,就算我和公公婆婆闹了矛盾,那我老公呢?众所周知,我跟我男人恩爱的很,邻居,我公司的员工全部都知道,我总不至于把我老公也给搭进去吧?还有,要不是刚好我员工打电话给我,我都差点中招了好吗!” “是吗?”苏平轻笑一声,随后又说道:“别激动,我只是例行询问,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那么,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在家里用炭火烧烤,还关了窗户?宣传了那么多年,不建议室内烤火,硬要烤火的话一定要注意通风,你也算知识分子了,怎么会不知道呢?” 周佳再次皱眉,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还叫没怀疑我?”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苏平微笑不变:“在确定案件性质之前,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并不是怀疑你,恰相反,我们想为你证否犯罪嫌疑。可能问题有些尖锐,但也是为了排除你的嫌疑,望见谅。” 周佳轻哼一声,别过头去,说:“好吧好吧。我们是在阳台烧烤的,窗户我都打开了,我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窗为什么是关着的,可能是我婆婆嫌外头雨泼进来才关窗的?” “这样啊。”苏平了然的点点头,想了想,却没再问别的问题,只颔首说道:“感谢你的配合。但接下来,咱们还需要在你家里好好勘察勘察,命案现场嘛。你不介意吧?” 周佳眉心又拧了起来,但很快便松开,摇头说:“随你们,我当然是愿意配合的。” “最后一个问题,”苏平又说:“今晚,除了医务人员和我们之外,你们聚餐之后,发现你家人昏迷之前,有别人来过吗?” “没有。”周佳摇头说:“大晚上的,我们也没约朋友上门,谁会来?” “好的,知道了,谢谢你的配合。”苏平说一句,随后对她点点头,便带着祁渊等人走开了。 走开之后,周佳又一次皱眉,随后又渐渐地出起神来。 而,法医、痕检,其实早就展开勘察了。 走到一旁,祁渊忍不住嘀咕道:“苏队,总感觉这个女人很有问题啊,她未免也太敏感了一些,而且,说实话我感觉不到她有多伤心,注意力也不太集中,和她聊起跑步,她竟然也能跟苏队就这么聊起来。” 苏平轻轻颔首,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靠着烧烤时未完全燃烧的木炭产生的一氧化碳来杀人……怎么说都有些牵强,随机性太强了些,哪怕通风条件相对较差,其实得手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松哥嗯一声,说道:“确实。所以我更倾向于认为,这应当是一场意外,只不过,某种程度上说可能恰好遂了她的意,所以才有些心虚?” “遂了她的意?”祁渊若有所思,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她盼着公婆和小姑子死么?” “或许吧。”松哥轻声说道:“同一个屋檐下,总难免有各种矛盾,而且公公婆婆住进来也就算了,小姑子也住过来,就算周佳表面上不在意,心里多少还是有疙瘩的吧?” 苏平接话,说:“是啊,周佳她爸给她买的房子,却住了她男人一家四口人,久而久之身份说不定就转变了,她反倒很可能成了外人。” “要真那样的话,她心里肯定会有所怨怼,有点儿小心思也说得过去。”祁渊点点头:“只不过这种想法未免太罪恶了些,再加上人毕竟死了,她要表露出这样的心思很容易引起我们的怀疑,确实难免心虚。” 顿了顿,他又皱眉道:“可这真的是意外吗?” “说了这一通,并不是为了给案件定性,只是分析清楚,周佳的作案嫌疑既无法证明,也无法证否罢了。”苏平摇摇头:“定性什么的,还得等尸检工作与痕检工作完成再说。” 松哥接话说:“当然,如果真是凶杀案,并非意外,那周佳显然具有重大嫌疑。” 就这时,凃仲鑫的声音忽然从阳台那儿传来:“苏队,你们过来下!” ------------ 第296章 细节 几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立马扭头看了过去,随后苏平便轻轻颔首,当先抬腿迈步,往阳台走去。 别说,这大房子的阳台也不小,目测宽有三米左右,长七米出头,二十来个平房,可以说很舒服了。 阳台一角还摆了个跑步机,正对窗户,在室内跑步的时候能保证不错的空气质量,视野方面也很开阔,跑起来估计很爽。 而此时,靠中间的位置则摆了个小长桌,另一侧则摆了个烧烤架,但此时烧烤架已然翻了,木炭落了一地,还有些许炭块落在个中年男人身上。 就如周佳说的,老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烧完了,身子接触到火炭的部位甚至已然被烧的碳化。 另有一男子趴在餐桌上,两个女人歪倒在地。 再边上,则放了几个大桶,桶里装有水与些许铁签子,估计是盛装烧烤用的食材的。不过祁渊有些纳闷,一家五口吃烧烤,用得着这么多桶吗? 很快,祁渊的注意力又落到了尸体身上。 这三具尸体发绀严重,嘴角还有白色泡沫样的痰液,中年妇女口边痰液还带上了血色。 但…… 祁渊眉心很快拧了起来。 他大致扫了一圈,并未见着一氧化碳中毒的标志——樱桃红色,不论是嘴唇还是指甲,几名受害人都是青紫色的,而非樱桃红色。 虽然青紫色也是窒息的标志,虽然一氧化碳中毒的本质也是缺氧窒息,但二者其实有很大的不同。 一氧化碳导致的窒息,是因为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结合,形成一氧化碳合血红蛋白,挤占了氧气的位置,导致机体供氧不足,进而造成窒息。 而,血红蛋白本身,即脱氧血红蛋白呈现的是暗红、紫红色;氧合血红蛋白则为鲜红色,一氧化碳合血红蛋白则是樱桃红色。 而在皮肤相对较薄,血管丰富的部位,如肢端末梢、口腔鼻粘膜、口唇等部位,往往能呈现出皮下血液的颜色,所以能依据这些部位的颜色等性状判断受害人是否窒息、是否中毒。 这是常识,祁渊也是清楚的。 果然,苏平也很快注意到这点,并看向凃仲鑫,眼神中带有些许疑问的意味。 “你们也发现了,死者看体征不像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凃仲鑫站起身,皱眉说道: “而……我进一步做了尸表检查后发现,死者气管内存在少量呕吐物,四肢肌肉强直,鼻腔、口腔内有大量白色泡沫痰,并带有血丝,两名受害者有小便失禁的现象……” 苏平挑眉:“你就直接说吧,死因是什么?” “暂时无法确定,猜测是窒息,但具体的还不好说,得拉回去做个更细致的尸检才行。”凃仲鑫说道。 “窒息?”苏平皱眉,忍不住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片刻,随后皱眉说:“口鼻没有被捂过的迹象,脖子也没有扼痕,脸上没有水渍……好端端的,怎么会突发窒息,还是四人一块窒息了?” 凃仲鑫补充道:“也未见玫瑰齿现象,不像是典型的外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祁渊微微皱眉,忽然想到自己在平宽县的遭遇,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试探着问道:“二氧化碳?” “嗯?”凃仲鑫扭头瞥了他一眼:“你偷看大纲了?” “……”祁渊嘴角一抽,解释道:“没有,只是忽然想到,我在平宽县也有一次窒息昏迷的经历,那次就是因二氧化碳而昏迷的。当时还有平宽刑侦大队的兄弟因此遇害。” 苏平翻了个白眼:“身为刑警,竟然能着了犯罪分子的道,落到那帮穷凶极恶的家伙手中,丢人!” “得,”凃仲鑫撇撇嘴:“你现在吐槽的欢,也不知当时是谁急的方寸大乱差点都……” “哼哼!”苏平忽然用力的咳嗽两声。 凃仲鑫再次撇撇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好吧,言归正传。确实我猜测受害人可能是死于二氧化碳中毒,或者说忽然增高的二氧化碳浓度导致他们四个瞬间窒息,但现在没法下定论,得回去做个血检甚至穿刺检查。” 松哥捏捏下巴,问道:“不用解剖么?” “没有明显的外伤、内伤体征,不需要了。”凃仲鑫摇头说道:“可以的话还是尽量给受害人留个全尸吧。” 苏平瞧了他一眼,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 祁渊却若有所思道:“一氧化碳中毒的话,还有可能是烧烤时木炭未完全燃烧而导致的意外,但要是二氧化碳中毒……很明显是人为了。” 松哥接过话,目光往客厅方向瞥了一眼,同时说道:“今晚没有人造访,那么……显而易见,周佳的作案嫌疑极大。” “先别急着下结论,”苏平摇摇头:“二氧化碳的危害很多人意识不到,说不定是死者利用二氧化碳来制造一种特殊的气氛,结果玩脱了导致中毒呢?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顿了顿,他自己倒是乐了,摇头说:“但总的来说,可能性极小就是了,松说的没错,周佳作案的可能性最大。” 祁渊抿抿嘴,道:“但苏队说的也对,乌龙的可能性不小……糟糕,这要是周佳把责任统统都推诿到受害人身上的话……恐怕不好办呐。 又或者,实在推脱不掉的话,她就借口说自己想活跃气氛,结果不小心造成了命案,以此脱罪,争取个过失杀人?” 苏平皱起眉头,往客厅瞥了一眼,随后说道:“小声点,这话别让她听了去…… 你说的,确实是个问题,不得不防,我们得想办法尽量锁定证据,不让她有狡辩的机会才好。” “首先是量。”松哥立刻说道:“我们可以查下干冰的用量,如果超过了一定数值,就有理由认为周佳的动机不单纯。这方面,我们或许可以从购买渠道入手。” 苏平几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想了想,松哥又补充说道:“还有阳台门,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些滚落在地的木炭,没有一个进入到客厅的,而且阳台门上还有少量的碳灰,这意味着受害人二氧化碳中毒的时候,阳台门是封闭状态。” “噢?”苏平立刻扭头看向阳台门,思忖道“关着窗,又关着门么?” ------------ 第297章 定性 凃仲鑫轻笑一声,说:“小松观察的倒是挺仔细。老魏刚刚检查了一遍,也重点关注了这几处碳灰,推测是烧烤架被带倒,火炭滑落的时候撞在了玻璃门上又弹回来而留下的痕迹。 所以,小松刚刚的推测没有错,案发时候,确实不但关着窗,而且还关着门。” 祁渊眉心一拧,压低声音说道:“但最先赶到现场的派出所同事问过她,她当时说门是开着的,一直没关过——我们有录音。” 苏平嗯一声,轻轻点头,却没多说什么。 片刻后,苏平又问道:“还有其他发现么?” “暂时没有。”凃仲鑫摇摇头说:“死亡时间至今一个小时左右,很近,死因大概率为缺氧窒息,更具体的说便很可能是二氧化碳中毒了,除此之外暂未有其他有价值的发现。”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另外,那句中年男性尸体,被火炭烧了衣服的那位,我仔细检查过体表,分析了体表烧伤生活反应,倒也得出了条结论——死者昏迷、死亡的进程相当迅速,恐怕就只有几分钟时间。 由此可知,如果受害人真是因为二氧化碳中毒而导致死亡的,那么昏迷时阳台内的二氧化碳浓度一定极高。 只是二氧化碳毕竟是气体,周佳开了门窗通风之后,很快就全部溢散于大气当中了。” 祁渊若有所思:“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容易让人瞬间昏迷,怕是周佳进来的瞬间也很容易出事吧?” “可以屏着呼吸。”凃仲鑫说道:“二氧化碳致使昏迷、死亡的机制,在于高浓度二氧化碳进入血液后,导致血液PH值迅速降低,进而造成呼吸中枢受到麻醉,引起反射性呼吸骤停,从而迅速昏迷、死亡。” 顿了顿,凃仲鑫接着说道:“所以只需要秉着呼吸,避免吸入大量二氧化碳气体,便可防止血液PH值骤降,呼吸中枢也就不会被抑制。 所以,周佳只需要深吸口气,屏住呼吸,打开阳台门,冲入阳台、关门迅速将窗户都打开,再立刻离开、关闭阳台门,退远一些,便可以免于呼吸抑制了。 这一过程只需要十来秒,快得很,正常人屏息这点时间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苏平皱了皱眉,说:“你这是在假设周佳就是本案的作案人啊。” “那可不的。”凃仲鑫挑眉说道:“要不是早有预感里头二氧化碳浓度极高的话,开门后用不了两秒就没法呼吸了。而且这种呼吸抑制大多数人是不自知的,即使开门窗通风后,由于闭气,她很快也会缺氧昏迷甚至直接死亡。 要知道,对于急性二氧化碳中毒者,脱离了高浓度二氧化碳环境后,往往都要加压供氧、排除二氧化碳,以纠正血液PH浓度进而解除呼吸抑制来进行有效救治的,其中最常用的法子就是人工呼吸,心肺复苏。” 祁渊浓眉一挑。 人工呼吸? 那他之前在平宽…… woc他初吻又没了? 不对,为什么要加个又? 明明早就被武警小哥哥给夺走了…… 也不知道当初给他做人工呼吸的是男是女,记得当时他身后的匪徒是一男一女,或许…… 啧,这种事儿肯定是男得来吧?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 “啧,”苏平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都过了这么久了,还在忍不住回味呢?” “回……!”祁渊险些被噎住,却是无力吐槽。 苏平显然、竟然猜到了祁渊刚刚短时间出神是想到了神马,也是细思极恐了。 松哥不由轻笑两声,随后摇摇头,说道:“言归正传吧。说起来,要真按凃主任说的那样,这个周佳作案的可能性还真不小了。” “也不是没有借口推脱。”苏平抿抿嘴:“她要借口说自己猜到了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因为是室内烧烤嘛,为免自己也中毒昏过去而捂住自己口鼻开窗通风,也能解释得过去。” “但,”松哥接话说:“既然她能猜到是一氧化碳中毒,即知道室内烧烤容易引起一氧化碳中毒,却不阻止这事儿,便构成了应当预见这一行为可能造成他人的死亡结果,却因疏忽大意或者自信能避免而……” “那也只是过失杀人罢了。”苏平轻叹口气,说道:“如果她是凶手,我们要做的,该当是找到、确认无可辩驳的,她故意策划、杀人的证据,不能给她留有半点可乘之机。” “尽量将案件全过程还原就是了。”凃仲鑫说道:“确认动机,主要还是依靠于行为本身进行推断,而不是听由嫌疑人辩驳。” 苏平嗯一声,接着说道:“重点依靠你和痕检了,还有二氧化碳的来源也需要详查,关于周佳和她丈夫一家的关系,也需要摸清楚,如果她和他们长期存在矛盾的话,自然会倾向于判断她为故意杀人。” 想了想,祁渊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说?先把周佳拘起来么?” “先传唤带回支队。”苏平寻思片刻,便有了决定,说道:“老凃立刻对受害人做血检,如果确定死者死于二氧化碳中毒的话,再直接进行拘留。” “妥。”凃仲鑫说道:“那我就先把尸体带回去了。” “嗯,”苏平点点头,接着说道:“尸体比较多,我们一块搭把手。” 祁渊和松哥立刻颔首,戴上了手套,帮着凃仲鑫和几名法医一块将尸体装入尸袋内,随后抬着尸袋走出去,走到电梯间,下了楼,又帮着装上车,这才回返到现场。 随后,苏平倒也没急着传唤周佳,而是在现场外静静的抽烟。 反正还需要在现场待一段时间,也不急什么,要收队的时候再顺便将人给带走就是了。 而周佳则依旧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些什么。 祁渊时不时的瞅她两眼,暗想,她应该是寻思如何脱罪,将此案定性为意外吧? 此时此刻,祁渊等人基本已经确定她就是犯罪人了,而她自己,却似乎还不自知。 ------------ 第298章 干冰箱 很快,老魏走回到客厅,眉头紧皱。 苏平凑过去,问道:“咋了?没发现?” “也不能说没发现。”老魏撇撇嘴,面色有些古怪,过了一会儿便抬手指着客厅处的一个立式的大箱子,说道:“就发现那玩意儿,我观察了下,外层应该是工程PE塑料,很厚,内里材料不明,不过猜测应当是保温隔热用的。” 顿了顿,他接着说:“换言之,这就是个保温桶,容积看规格该有90升左右,下边还有四个轮,方便移动。” 苏平目光立刻看了过去。 先前他也早就注意到这个像箱又像桶的玩意儿了,不过因为先前没见过这种东西,不明白它是什么,也没太在意。 而现在,老魏说出了他的猜测…… “90升的保温桶。”苏平眯了眯眼,看向祁渊一眼。 祁渊默默掏出手机,查了些许资料,尔后又用计算器算了会儿,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苏队,我刚查到,这种保温桶,是专门用来临时储存、转移、运输颗粒状干冰用的,保温效果极好,九十升干冰放里头,日损耗量不超过6%。另外,因为颗粒间有缝隙,所以实际装载量会大个折扣,大概在2-5%左右吧。 假设,这个大桶买了已有两天,缝隙占总体积5%,那么干冰实际总体积应该在85.5升左右,第一日损耗6%,剩余80.37升,第二日再损耗6%,剩余大约在75.55升上下。 而,干冰的密度是常温常压下的二氧化碳的781.1717倍,75.55升的干冰即可产生59个立方的二氧化碳。 这阳台高度目测在三米五左右,面积有二十个平房,总体积也就七十个立方了,里头充斥着接近60立方的二氧化碳,显然足以致命。” 苏平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家数学老师还是物理老师教你用升来做固体的体积单位的?” 祁渊:??? 片刻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吐槽说:“那我要讲标准,说什么立方分米的话你又得嫌我瞎讲究讲那么复杂了呗,反正你想怼我的时候怎么着都能怼两句呗。” “卧槽还敢顶嘴?”苏平有些错愕:“知道我要怼你还不乖乖受着?翅膀硬了?过来给老子掰掰看!” 祁渊赶紧缩了缩脖子,躲在了松哥后头。 松哥失笑,轻轻摇头说:“苏队,算了吧,给我个面子,回去再打。” 祁渊:??? 此时,周佳似乎终于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目光缓缓落了过来。 苏平察觉到她转头,立刻对几人使了个眼色。 随后老魏立刻往她那方向走了几步,脸一拉,抢在她开口前率先用质问的口吻问道:“女士,能否说说,那边立着的密封大桶,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 她脸色变了瞬间,但很快便恢复如初,抬起头诧异的问道:“什么桶?哪来的桶?等等,那玩意儿是桶?我……我不知道啊?那是啥东西来的?干什么的啊?好端端的桶怎么会搞成这样子,就跟垃圾桶似的。” 老魏眉心一拧:“你是说,这么大个桶放在你家里,你竟然一直都没看到么?” “不是,我早就注意到了。”周佳说道:“那是我老公昨天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问他他也不说,我也不是很感兴趣,由得他咯。” “你老公带回来的?”老魏一愣,跟着又问了一句。 她点点头说:“是啊。” 不远处的苏平几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严肃起来。 将保温桶的事儿都推脱给自己老公,绝口不提干冰的事儿,当做完全不知道这玩意儿,确实是个挺不错的法子。 倘若她计划再周全一点,下单的时候用她老公的手机和身份信息,甚至干脆就让他老公直接下单并将干冰拉回来,那就更加“完美”了,想要通过干冰的来源证明她的犯罪行为,将千难万难。 她甚至可以将死者最终死于二氧化碳中毒的事儿推的一干二净,只说自己以为他们是一氧化碳中毒所以报警、打急救电话,压根没想过二氧化碳中毒的可能,因为她都不知道家里有干冰,有快速制造大量二氧化碳的东西。 好在她也并非全无破绽,先前凃仲鑫就提了些。 比如实际上案发时关闭,但她却说始终是打开着的客厅门。 另外,要快速排空二氧化碳,同时保证室内的二氧化碳浓度不过高,还要避免自己中毒,非得先开门进入阳台,再迅速关门避免二氧化碳流入室内,再立刻开窗,随后迅速离开阳台并保证阳台门紧闭才行。 而他们赶到现场,窗户倒是大开的,但她却说窗户始终紧闭,她发现出事了才推开。 按她所说,六十立方的二氧化碳留在室内,她也免不了中毒昏迷。 对警方而言,这两个谎言,已经足够勾起他们的怀疑,让他们死死的盯着周佳了。 只不过这个女人,或许会比他们原先判断的更加难缠,是个挺聪明,心思恐怕也挺缜密的家伙,决不能掉以轻心。 “原先还以为,她压根不知道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中毒的区别,才会设计这么一处,”祁渊声音极低极低,只有边上的苏平和松哥能听到:“但现在看来,她可以算是深谋远虑了啊。” 苏平抱在大臂上的指头勾了勾,示意祁渊别多说话,接着又伸出大拇指,隐晦的指了指执法记录仪。 意思很明显了——与周佳接触的时候必须全程开启执法记录仪才行,将她的这些谎言也统统记录下来,也好在戳穿她时作为一项重要证据。 能证明嫌疑人满口谎言,将来庭审的时候,对她自然更加不利,她口中的狡辩可信度将会更低,案件被定性为故意杀人而非过失杀人的可能性也更大。 所以接下来的重点工作之一,就是在审讯中找到她话语中的矛盾点,让她前后说法产生逻辑上的冲突。 那就不能让她有太多打腹稿的机会,且得让她多说点话才行。 当然,最为关键、核心的工作,还是找到证据。 老魏又与她说了几句,问了几嘴,她始终咬定自己根本不知道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只说昨天她老公拉回来的时候让她去搭了把手,她老公在前边拉,她在后头推着,费了些力气才把东西拉回家。 她还感慨了句幸亏有电梯,这东西怪沉的,带轮子都特别难推。 老魏轻轻点头,也并没有提半点关于干冰、关于死者死因的事儿,也没说这桶的作用是保温隔热,仿佛只是例行询问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之后,老魏才征求她的意见,说:“这个大桶,我们需要带回去仔细勘验,你看?” 她迟疑两秒,随后轻轻点点头,说:“行,尽管拿去吧。” “另外,”这时,苏平走上前来,说道:“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她抬头,又愣了片刻,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例行调查,并做份详细的笔录。”苏平语气还算客气,并不咄咄逼人,只说:“你也算这场事故的亲历者、幸存者,我们需要对此有更多的了解,只能通过询问你了,希望你能理解。” 她眼中迟疑散去,轻轻点头,并站起身,说:“好的,我先换身衣服。” “请便。”苏平微笑。 目送她上了楼,祁渊立刻走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苏队,要不要找个女兄弟上去盯着她?” 苏平:??? 祁渊瞧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纳闷:“怎么了苏队?” “不是,”苏平眼角抽搐:“女兄弟是什么鬼?你小子这两天脑壳里有泡不成?” “呃……咳咳,口误。”祁渊干咳两声,接着又问:“但就这么让她自个儿上去,真的不打紧吗?” “有什么要紧的?”苏平挑眉:“她还能跑了不成?这里是十一楼哎,这栋还都是大复式,而非近几年炒作的跃层,每层都是标准高3.3米,两层算是一楼,实际上相当于二十二楼了,她还能翻窗跑路不成?” 祁渊挠挠头,不再言语。 片刻后,周佳便下来了。 说是换身衣服,其实不过是加了件薄外套,换了双鞋罢了。 苏平轻轻点头,示意大家伙儿收队,便转身离开了此地。 当然,痕检员尚需在现场多留一段时间,继续勘察。 …… 回到支队,苏平第一时间对周佳展开问询——这是先前便定好的策略,不给她太多打腹稿的时间。 她似乎也懂点儿国内刑事诉讼方面的法律与规矩,并没有嚷嚷着喊律师什么的,只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偶尔落几滴眼泪。 仿佛这件事儿对她打击极大似的。 但祁渊当真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半点儿悲伤的情绪,毫无共鸣的感觉。 别的不说,她擦拭眼泪的时候,竟然还会下意识的注意自己的妆容。 祁渊就一脸黑人问号,怕哭花脸就别流泪啊! 苏平也没多说什么,只静静的看着她,看了约莫两三分钟,才开口问道:“首先,周女士,我们继续先前其实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吧。你和你公公婆婆,还有小姑子的关系,究竟怎么样?” 周佳微微皱眉。 随后她眉头迅速展开,说:“挺好的啊,我们一家还算比较和睦,婆婆也真把我当女儿看,我孝敬她,她照顾我,比跟儿子都要亲上许多呢。” “你确定?”苏平轻笑一声,说:“提醒你一下,我们询问的对象可并不仅仅你一人而已,你和他们感情怎么样,你瞒不住的,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什么实事求是?说到底你们还不是怀疑我吗?”周佳情绪略微激动了点儿,就想站起身来。 但很快,她又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深吸口气,重新坐了下去,随后摇了摇头,又从白色的小包包里摸出女士香烟,点上,吐两口烟雾,才淡然的说: “我自认为和他们的关系确实和睦,但说实话,他们背后怎么说我,我就不确定了,毕竟我也没法让所有人都满意。 只不过……还是刚刚那句话,我觉得我已经尽到了一个媳妇的本分,他们在家也是和颜悦色、好言好语的,从来没闹过大的矛盾。” “这么说,小矛盾不少咯?” “难免的吧?”周佳翻个白眼:“跟亲生父母住久了都还有矛盾呢,都还吵架呢,这算得了什么?” 苏平点点头,没太在意,只继续问道:“在家里烧烤,谁发起,或者说谁提议的?” “我老公。”周佳说道:“他觉得这样很有情趣,还特地买了烧烤架、鼓风机和煤炭。” 顿了顿,周佳又说:“我提醒过他当心一氧化碳中毒,但他不以为意,说到时候把窗开开,把新风空调打开就好了,还说他买的煤炭和鼓风机都是很不错的,能有效避免煤炭不完全燃烧。 我也是考虑了好久,才同意了,毕竟咱们阳台窗户要全开的话,通风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和室外也差不多。 只是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也不知道是婆婆还是谁,还是把窗户给关上了,这不,出事了吧?” 苏平看了祁渊一眼,示意他做好记录,同时接着说:“先前在现场的时候你也说,是你婆婆关的窗。那么,她关窗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周佳睫毛轻颤,跟着便摇头说:“我要看到,肯定得阻止。” “那你为什么不假思索的猜是她呢?” “因为每次一下雨她都要跑上跑下忙着关窗户呀,”周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说:“而且婆婆做的位置靠窗,对面靠窗的是我男人,他这个人虽然挺大大咧咧的,但我想他也不至于马虎眼到在那种时候还关窗才对。” 苏平瞧了她一眼,轻笑:“倒还算有理有据……不过,据我们判断,四名受害人其实并非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啊?”周佳却似乎早有预料,丝毫没有先前那般猝不及防时下意识露出的错愕,反倒很自然很“震惊”的问:“什么?不是一氧化碳中毒?那他们好端端的怎么就……” ------------ 第299章 盯梢 苏平瞧了她一眼,却依旧没说出凃仲鑫的推断,只摇头道:“具体死因还在调查当中,但,法医已经排除了他们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的可能性,因为一氧化碳中毒的体征太过明显了,但这些体征,受害人都没有。” 周佳又张了张嘴,似乎很震惊,嘴里不停的嘀咕着,说一些怎么会,咋可能,怎么死的之类的话语。 苏平又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便让松哥和方常过来接手,自己则带着祁渊离开了问询室,往地下室法医科走去。 此时,凃仲鑫正好也在门口,正捏着一叠报告书,打算推门而入。 瞧见苏平和祁渊,他挑了挑眉,哟一声,问道:“这就收队回来了?” 苏平笑笑,随后开门见山,直接问:“怎么说?是二氧化碳中毒导致死亡么?” “对。”凃仲鑫点点头,同时推开门,示意他们进解剖室说话。 苏平和祁渊跟着就进去了。 随后凃仲鑫将报告书递给苏平,并说:“死者血液中的碳酸浓度很高,典型的呼吸性酸中毒,有明显二氧化碳潴留,呼吸中枢受到严重抑制,全身各脏器缺氧明显。” 苏平看了两眼报告,便顺手递给了祁渊,接着又说:“原本以为,确定了受害人死因之后,就能直接拘留周佳了。” “怎么?”凃仲鑫挑眉道:“又出了什么变故?” “这个周佳,有两把刷子,把一切都推给了她老公。”苏平撇撇嘴,说:“我们在她家发现了一个干冰箱,一百升容积的,但她却说那东西是她老公定制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里头装着啥玩意儿。” 凃仲鑫听到这儿,嘴角一抽,忍不住问:“也就是说……没法拘留咯?” “暂时来说,最多留她二十四小时。”苏平轻叹口气,说:“硬要拘留她的话,说不过去,她父母肯定会请律师介入。” “得,近乎所有线索都指向她,偏偏因为没证据,还不能拘留了。”凃仲鑫一摊手,接着又说:“别看我啊,我也没辙,法医能做的工作我基本上都做完了,尸体就摆在这儿,没啥子疑点,我也干不了什么。” 苏平摆摆手:“没事儿,确定死因和死亡时间就好。我现在得好好想想,得怎么确定证据才行。” “不好办呐,”祁渊忍不住嘀咕道:“指纹什么的都不靠谱,案发现场就是她家,留下指纹再正常不过了,偏偏她还说干冰箱到的时候她老公喊她去帮忙搬,箱子上留有她的指纹也很正常。” “也就是说,”凃仲鑫接话说道:“这桩案子看似简单,嫌疑人也就只有她一个,大概率可以确定她就是犯罪凶手,但却很难锁定证据给她定罪?” “也未必有多难,”苏平摇摇头说:“她现在死活不认干冰的事儿,那么咱们只要想办法确定她知道干冰箱里放置的是干冰,甚至接触过那些干冰就足够了。” 凃仲鑫若有所思,跟着又摇摇头,说道:“哪有那么简单,干冰早就全部升华化作二氧化碳消散了,即使上头有承载些许痕迹,那也都被升华的干冰跟着全部带走了,咱们没法固定。” 祁渊却忽然说:“还记得阳台那几个大桶、大盆么?我当时瞧了几眼,里头有放点水,估计就是用来快速似干冰升华用的吧?” 苏平瞥了他一眼,跟着摇摇头,说:“老魏检查过那些桶、盆,但还是那句话,说明不了什么,那是她家,桶盆都是她家的东西,有她的指纹再正常不过了。” “可……”祁渊说道:“她开始时也在那边吃饭,如果当时就整了干冰制造雾气来营造氛围的话,她怎么能不知道家里有干冰呢?这样一来,她说的话不就矛盾了吗?” “她依旧可以狡辩,说她不知道那几个桶盆是拿来干什么的,自己离开之前并没有那些东西。”苏平撇撇嘴: “目前,硬要说致命破绽的话,只有两个——一个是她为什么没有二氧化碳中毒;另一个是阳台门窗。” 祁渊挑眉:“凭借这两条,还不足以拘留她?” “可以留置二十四小时,”苏平叹口气,说:“拘留书倒也能下,但刚刚就说了,他父母一定会找律师搞事情,有点难办。” “我倒觉得,拘不拘留都不打紧。”祁渊却说:“只要保证她跑不了就行了呗,咱们刑事拘留是方便调查并避免嫌疑人逃跑、自杀,又不是跟犯罪分子怄气,也不是神马惩罚惩戒,后边咱们确定了证据再拘也是一样的嘛。” 苏平斜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你去盯着?要人跑了你负责?” 祁渊抿抿嘴,不接话了。 凃仲鑫笑道:“小祁说的倒也没错,没必要跟这个周佳置气,能拘就拘,不能拘就放呗,限制出城,派人盯着,她还能跑哪去?插翅膀飞走不成?她要真想跑,那可就好办了,直接就能把人拘咯。” 苏平撇嘴,凃仲鑫和祁渊不一样,老资历了,他不好怼。 摇摇头,苏平冷静下来,说:“就先按程序来吧。老凃你早点休息,别把自己累着,我去痕检那找老魏看看。” “嗯,你们也早点歇着,别把自己熬废了。”凃仲鑫摆摆手,接着说道:“我把尸体拉近冰柜里就去休息了,有事给我电话。” “我们帮你搭把手。”苏平笑道。 …… 十分钟后,痕检科。 苏平敲了敲大开的门,干咳两声,随后便直接走了进来,左右瞧瞧,问道:“老魏人呢?” “苏队,”柴宁宁侧过身,笑道:“他刚出去上厕所了,马上回来。” “嗯?”苏平挑眉,愣了两秒,诧异的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娃不用喂奶的吗?” “大家都在忙,我总不好先回去。”柴宁宁轻笑着摇摇头,又接着说道: “我产假都已经休完了,该回归正常上班了,不然同事怕有意见呢,那样我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宝宝的奶水我冰箱里放了几份,已经打电话让我老公看着喂了,放心吧,不打紧。” “随你。”苏平轻轻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苏队是想了解今晚这案子的痕检情况吗?”柴宁宁却又主动问道:“正好我也知道跟着研究了下……” “噢?”苏平这才又看向她,问道:“怎么说?有发现么?” “很遗憾,线索不少,却都没多少价值。”柴宁宁摇头说: “本案并没有使用常规意义上的凶器,作案武器实际上是并不承痕的二氧化碳,同时现场还是嫌疑人家,往常的那些经验,以及有重要价值的指纹、鞋印等等,都没了多少用处。” 苏平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但却又理解的点点头。 柴宁宁接着问道:“凃主任那边有什么突破吗?” 苏平摇头。 “那……”柴宁宁也跟着轻叹口气,说道:“看样子本案只能依靠你们侦查自己了,我们都帮不上忙。说起来,这个女人还怪不简单的,竟然……” “设计上其实并不算巧妙。”祁渊接过话,说:“只不过这人心思还算缜密,能提前想到许多东西,让她老公来购买‘凶器’,这一步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此时,老魏也去而复返,笑着和苏平祁渊打声招呼,同时双手在衣服后边抹了抹,将水渍抹去,便跟他们聊了起来。 但苏平没啥心思聊天,问了几句,得知痕检这般确实没有收获,便都离了去。 同时,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许多走访工作也无法展开,只能推到明天。 松哥和方常这边,也并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按照苏平原先的吩咐先结束问询,然后让方常和周佳先聊着,松哥跑来找到苏平。 “苏队!”远远地,他看到苏平和祁渊俩正往外走,便立刻叫住他俩,随后小跑着过来,说道:“苏队,该问的都已经问的差不多了,现在怎么办?” “放人。”苏平抿抿嘴,说道:“我和小祁亲自盯着她,等明儿一早走访工作展开,我们取得更多线索了,再问询一次。” 松哥张了张嘴,愕然问道:“就这么放了?先前不是说的拘留吗?” “暂时不满足条件,不好拘留,会有麻烦。”苏平轻叹口气,摇头说:“其实也无所谓了,放就放吧,只要人跑不了就成。” 松哥皱着眉头犹豫片刻,终于轻轻颔首,说声知道了,接着又问:“那,苏队你们现在去哪儿?” “买点东西,晚些时候盯梢用。”苏平笑道:“大晚上的盯人可不太好熬啊。” “这……”松哥又张了张嘴,接着咬咬牙说:“苏队,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这些事情还是让我们来吧。” “没事,不用,你干好自己分内的事儿就好,今晚好好休息,明儿你就是主力了。”苏平再次轻笑,摇头说:“也该带小祁好好培养点这方面的经验才行了,当刑警这么久,他还没正儿八经的盯梢过呢。” 松哥只得抿抿嘴,点头。 随后苏平便又领着祁渊出了支队。 走了一路之后,祁渊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苏队,咱们到底去买些啥啊?支队里没有吗?” “没,得去超市。”苏平摇头。 祁渊更加好奇:“不是,苏队,有啥盯梢工具超市有咱们没有的?” “零食饮料瓜子八宝粥。”苏平继续淡定的说:“不嗑点东西,这么长一晚上怎么挺过去,咱俩还得轮替着休息,我睡了你醒着的时候可不得防着你打瞌睡么?万一你睡过去了人跑了咋办” 祁渊张了张嘴。 所以是要他到时候嗑着瓜子盯人么? 苏平又接着说:“第一次盯梢,估计你会比较紧张激动,睡不着觉。所以你值上半夜,到三点钟叫醒我。” 祁渊点点头,说了声哦。 很快走到超市,苏平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走回支队一股脑塞回车里,便拉着祁渊上车。 又过了一小会儿,便见周佳从支队中走了出来。 她似乎有些冷,搂了搂自己的胳膊,搓搓掌心,随后便从包包里掏出了手机。 很快,她打了辆车,苏平盯了眼车牌,立刻眯了眯眼,掏出手机给交管局的兄弟打了个电话,让帮忙查查并盯着一辆车,随后便带着耳机驱车跟上去。 两车一前一后,隔着约莫两三百米,在路上不疾不徐的开着,时速都保持在四五十公里的样子。 开了一路,祁渊渐渐有些纳闷,忍不住问道:“这个周佳,她要去哪儿?这都跑了十来公里了吧?” “看方向,似乎要去北市区。”苏平抿抿嘴,轻声说道:“大概是想去找她爸妈吧,她父母的别野就在北市区度假园区里,自打将公司交给周佳以后,他们就基本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 “噢?”祁渊又是一愣:“苏队你什么时候调查的她?” “这些信息,让小高随便查查就能查到了。”苏平撇撇嘴,继续专心的开车。 果不其然,那辆网约专车在北市区度假园区门口,周佳下了车,走入小区之内。 苏平也远远停车,关闭车灯,避免暴露。 见状,祁渊微微皱眉,忍不住问道:“苏队,现在咋整?这小区看上去安保啥的做的挺好的,咱们进去容易容易暴露的吧?” “不打紧。”苏平摇摇头,不慌不忙的掏出自己的手机。 技术队的小高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这个度假园区,占地面积不小,一共有三道门,另有两处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 每个出入口,都有监控。 同时,周佳父母的别墅周边,也有好几个监控机位。 祁渊若有所思,立刻明白了苏平的意思,忍不住张了张嘴,诧异的问道:“那个,苏队,你说的盯梢,该不会就是让咱们在车里看监控吧?” “不然呢?把车停别人楼底下盯着么?”苏平翻了个白眼,说道:“不同情况有不同的盯梢策略和办法,要学会灵活变通。” ------------ 第300章 追逐 祁渊汗颜,心中的期待感却也消散了大半。 只是单纯盯着监控的话…… 着实有些枯燥,而且其实也学不到太多经验。 苏平摇摇头,也轻叹口气,说:“我原以为她会去找个宾馆的,没想到直接跑到城北来投奔了她爸妈,早知道这样,咱就没必要跟过来了,在支队里待着盯梢就是。 说完,他又啧一声,伸手从后座上拿来一包干脆面,biaji几声揉碎了,撕开密封口递给祁渊,自个儿重新拿了一袋,就这么吃起来。 祁渊眨眨眼睛,左右没事,便也拿着吃了。 吃一半,他抿抿嘴,问道:“那咱么还盯梢吗?” “盯。”苏平说:“附近找家宾馆,等小高将监控视频实时转发过来的时候,咱们把视频投屏到宾馆的大电视上,这样盯起来轻松点,另一人也能睡得舒服些。”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但不能太远,以便咱们实时追踪。” 祁渊挑眉:“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管物业调监控呢?整的这么麻烦……而且高哥怕是直接入侵的物业监控室吧?这岂不是非法取证?” “我们又不取证。”苏平耸耸肩。 “……”祁渊嘴角一抽:“可这也违法吧?我觉得完没必要啊,直接正大光明的调监控不好吗?打草惊蛇就打草惊蛇咯,她发现被我们盯着不就更不敢逃了吗?我们的目的也只是不让她跑了而已不是?” 苏平撇撇嘴:“所以谁跟你说的小高入侵了这个别墅园区的监控?脑补能力怪强的你。” “啊?” “发了传真件,明儿再补个取证通知书就是了。”苏平撇撇嘴说:“咱们不露面,也不说怀疑谁,盯着哪栋楼,保安知道的也不会太多,有效避免他们乱传——总的来讲,能不引起周佳注意还是好的。” 祁渊眨眨眼睛。 苏平接着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周佳要逃了,反而是好事儿,很大程度上就坐实了她心虚,情况就对我们更有利,明白吗?我们不是不让她逃,但还得避免她成功逃脱出去。” 摆摆手,他接着道:“得了,你静观其变就是,退一万步说,去宾馆躺着不也比在监控室坐着舒服吗?” “这倒是……” 苏平翻个白眼,将干脆面放在一边,说:“找到了,这家宾馆就不错,离这儿也近,两百米不到,就它了!” 祁渊没说话,只将干脆面也放下。 随后苏平重新发动车子,按着导航走到那家宾馆楼下,开了间双人间,带上饮料零食,走进宾馆当中,第一时间打开了电视。 就是现在这所谓的智能电视开机广告也忒长了点。 半晌后,电视才算启动好,随后他又鼓捣了一阵子,才终于研究出怎么投屏来,然后手机投屏,并打开了小高发来的链接。 随后,已经调试好的几块监控页面,便在电视上显现了。 祁渊瞥了一眼,他不太擅长图侦,却也学了个皮毛,几眼过后便说: “覆盖倒是挺的,四个监控机位,还带夜视,把周佳她爸妈家这栋楼拍的清清楚楚,楼外都没什么死角。另外两个监控,也把地下停车场车库出入口拍了下来。” “那可不的。”苏平斜了他一眼,说:“这个别墅园区的物业安保水平算是比较出名给力的了。” 祁渊抿抿嘴,随后去上了个厕所。 出来后,他一边甩水,一边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话说苏队,蹲点盯梢的时候忽然想上厕所咋办?” “能忍忍着,忍不了尿瓶子里。”苏平淡淡的说道。 “拉屎呢?” 苏平:…… 过了两秒,他才说:“憋到换班,去拉。憋不住的话,摇醒兄弟后尽快去公厕解决。” 祁渊哦一声,坐回床边,盯着监控。 苏平又递给他一包薯片,说:“吃吧,要吃什么尽管拿,还是按说好的,你守前半夜,我先睡会儿。” “哦。”祁渊轻轻的点点头。 苏平便去洗漱了一翻,随后带上眼罩耳塞,躺床上闭眼就睡。 祁渊回头看了一眼,别说,还真有点羡慕…… 都这么大年纪了,工作压力也不小,作息饮食还都不规律,苏平咋就还能闭眼就睡呢? 摇摇头,祁渊又紧紧地盯着监控。 虽然心底里觉得周佳跑路的可能性极低极低,但他还是很仔细的盯着看了起来。 夜渐深,祁渊的意识也开始渐渐发散,注意力变得难以集中了起来。 毕竟监控画面近乎一动不动,只偶尔有些小动物跑过,时不时路过俩人,开过辆车。 而夜视画面还是泛着些许绿光的黑白画面。 独自盯着这样的监控,说实话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太容易犯困了。 祁渊搓搓手心,瞥了眼塑料袋中的零食,抿抿嘴,拿了袋小小酥吃了起来,还干了一瓶快落水。 食物,让他稍稍恢复了些许精神,也勉强集中了一点儿注意力,随后他便再次紧盯着监控。 瞥一眼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出头。 再有一个小时,就该叫醒苏平换班了。不过祁渊抿抿嘴,暗想,撑得住的话自己就多撑一会儿,让苏平好好歇息一下。 苏平现在是支队的主心骨,可不能累到了,祁渊自己倒是没事儿,实在撑不住大不了请假,无伤大雅,影响不了什么。 然后他又摸出一袋魔芋爽。 酸辣的野山椒味直冲脑门,让他忍不住连连抽气,额头上也开始见了层细密的小汗珠。 他吃辣的能力着实一般,即使偶尔也会和前辈搓个山城火锅,吃的也爽,但那可以算是痛并快乐着,实际上他耐辣能力还是不怎样。 深吸口气,又摒弃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祁渊继续盯着屏幕。 连续吃了七八包魔芋爽后,他觉得自己肚子有些许灼热感,便不敢继续吃了,怕肠胃受不了拉肚子。 万一就在他拉肚子的时候出了事儿,可真就追悔莫及…… 刚想到这儿,他忽然见目标别墅的地下停车库打开。 他迅速瞥了一眼,发现驾驶室上坐着的正是周佳。 “卧槽!”他吃了一惊,没想到周佳竟然真的会离开,这会儿脑子里也顾不得多思考些什么,只得赶紧拍拍苏平,说:“苏队苏队,快醒醒,周佳她跑了!” “嗯?”苏平猛然惊醒,立刻就坐了起来,同时一把扯掉耳塞眼罩,说:“走!赶紧追上去,你开车!” 说着他把车钥匙丢给了祁渊,迅速穿好鞋,并一把抓起了装零食的塑料袋和自己手机。 祁渊也早就准备好了,立刻便冲到楼下。 他们住的地方楼层不算高,便也没有等电梯,而是直接跑楼梯冲了下去,一边跑苏平还一边打电话,要求监控严密追踪着周佳,避免跟丢。 随后上了车,祁渊迅速将车辆发动,冲了出去。 好在他们应对迅速,此时周佳才刚刚从地下停车场出来,往大路而去。 看方向是要出城。 苏平挂断电话,从袋子里取了一瓶罐装咖啡递给祁渊,说:“喝点儿,提提神,等会我接替你。” “好。”祁渊点点头,微微仰头灌了些许咖啡入肚,同时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 留了点底底不方便喝,他直接递给了苏平,苏平也不嫌弃,仰头将剩下的一点喝了,又重新开了一罐咕噜噜的喝完,随后才松口气,道:“行了,不用那么紧张,咬住就行。” “嗯?”祁渊瞥了他一眼。 苏平说:“这会儿已经无所谓打草惊蛇了,我安排了人在前边设卡拦截,你只要跟紧就好,被她发现也不打紧。我这车没安大喇叭,否则就直接喊话让她靠边停车了。” 祁渊若有所思,轻轻点头,却没回话,只专心开车。 夜里车少,主干道路也阔,两辆车开的都挺快。 祁渊瞥了眼仪表盘,发现此时时速已经过八十了。 这条主干道限速仅仅六十…… 周佳真是铁了心的要逃不成? 还是说她回家请教了父母,她父母认为她已经暴露了,觉得她绝对瞒不过警方,这才让她赶紧跑路? 别说,这种可能性真不小,她爸妈一大把年纪了,又是一路创业过来,眼光毒辣,经验老道,并不会像她一般幼稚,建议她趁着还没被警方盯上赶紧出逃,可能性也不小。 逃出了余桥,再办个假证,还有希望逃到国外去,以他们的家庭条件,就算在国外周佳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至于国外疫情,这会儿却也不被他们放在心上了。 正这么想着,便见前边的周佳忽然减速,两车车距变小。 祁渊赶忙松了油门。 再跟着,周佳车屁股刹车灯亮了起来,祁渊便也跟着刹车,同时往更前方瞧了一眼,嘴角微扬。 前方正是北市区这儿的兄弟设下的拦截卡点,而看上去,周佳并不敢冲撞…… 刚想到这儿,不想前车忽的烧胎,尔后便如离弦之箭般蹿出去。 拦截点处的刑警大吃一惊,赶紧竭尽力往两边一扑。 “艹!”看着那车撞破拦截点而去,他们也赶紧纷纷上车,拉着警笛追逐上去,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周佳给拦下来。 见状,苏平微微皱眉。 这个周佳,表现的有点儿奇怪。 先前这么淡定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变得如此莽撞? 冲破拦截点,这下没屎也一身骚了。 她真以为自己跑得掉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苏平心里忽的隐隐有些不安。 想了想,他深吸口气,又摸出手机,给小高打了个电话,让他继续关注着周佳父母别墅的情况。 而此时前方的警车已经喊起话来,要求前车立刻靠边停车。 同时祁渊也从对讲机当中听到,警方正在前边布置新的拦截点,设置了大量路障,周佳绝对跑不掉。 祁渊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如此刺激的追逐战,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参与其中。 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加速冲上去,与周佳来个正面碰撞,但又有点怂,这会儿的车速不算慢,真要出点意外啥的搞不好就车毁人亡了。 何况这车也不是他的,苏平没开口,他没权力做主。 只是开着开着,他手心仍旧不由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怎么,紧张?”苏平瞥了他一眼,问道:“你隔得这么远,紧张啥?” 顿了顿,他忽然看出了祁渊所想,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你不会想撞上去吧?小伙子电影看多了?咋比我还冲动。” 祁渊张了张嘴。 苏平接着说道:“看着吧,即使是拦截,一般而言也不会太过暴力,尽量避免出事儿。即使设置路障,大多也是柔性路障,强迫车辆速度降下,强迫车主刹车,真撞上了,一般而言也不会有太大的事儿。 当然……如果嫌疑人太过猖狂,死活不肯刹车,常规方法也没有用处,我们也会采用些非常规的手段,用上破胎器,甚至开枪,绝不会让人逃了。” 祁渊点点头,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又飞驰了一小段路,他便看见了前方的路障。 路灯之下,他还看到路面正反射着点点寒芒。 嗯,清一色的破胎器…… 祁渊嘴角一抽,缓缓减速,看向苏平,忍不住问:“那个,苏队,你不说一般都是以柔性路障为主吗?怎么直接用上破胎器了?” “她不已经冲破了第一层路障了吗?”苏平撇撇嘴。 祁渊愕然:“所以你说的柔性路障就刚刚内个?太危险了吧,要是碰到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 “刚刚有多危险,你不也盯着了么?”苏平又轻叹口气,说:“现在的形式就是这样,有时候难免豁出去命来完成任务,尽到职责。” 祁渊抿了抿嘴。 而周佳显然也看到了地上的破胎器,车速不由自主的降了下来,几秒后更是一阵猛地急刹车。 很显然,她没把握控制住爆胎后的车辆,担心车毁人亡。 周围的警车立刻左右错开,将嫌疑车辆团团包围,尔后大喇叭放声的咆哮道:“停车!把车门打开,举起双手下来,立刻马上!给我老实点!” ------------ 第301章 金蝉脱壳 祁渊抬眼看去,那车里却没有半点动静。 刑警们纷纷皱起眉头,举枪下车,一步步的朝着周佳那辆车走去。 苏平和祁渊也下了车,看向前方。 不一会儿,两名刑警出列,继续往前行。 就见他们俩一前一后,前边那人一手持着透明的防爆盾,另一手持枪放在盾牌侧方指着前边,身子半蹲,让自己完全藏在防爆盾后,此时满脸严肃,额头微微见汗。 另一人同样半蹲着前行,右手搭在前者的肩头,缓缓前进。 终于走到车门边,前者枪口抖了抖,喝了声开门。 过了两秒,车门终于打开一条缝隙,同时后者猛地探手出去,对着车门用力一拉,随后立刻后退。 跟着,侧边又冲出一名穿着防刺服的刑警,猛地往驾驶室一扑一拉,便将周佳强行拉了出来,双双摔在地上。 或者说,刑警摔在地上,周佳压在刑警身上。 尔后刑警腰杆用力一拧,身子便打了个转,反过来将周佳脸朝下压在了身下,同时迅速将她双手反剪了,并摸出手铐将她铐上,才又一把将她拉起来。 此时,她满脸血污,似乎是在被压在地上时擦破的。 “苏队。”刑警们注意到了苏平,纷纷打个招呼,随后方才勇猛的制服了周佳的刑警也走上前来,散了圈烟,自己点上一根,才叼着烟笑道:“老班长,搞定了,人已经抓住,放心了吧?” “你这家伙。”苏平呵呵一笑,抬手锤了他一拳。 随后苏平侧目,给祁渊介绍道:“叫涛哥,他也是退役战士,身手了得的很。” 祁渊有些诧异,忍不住挑了挑眉,先是赶紧喊了声涛哥,然后又嘀咕着说道:“这不对吧?涛哥瞧上去顶多也就三十出头,而苏队你从警到现在都快三十年了。” 苏平翻了个白眼,说:“我没带过他,只是机缘巧合,刚好在同一连里待过罢了,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涛哥呵呵一笑,也多看了祁渊两眼,猜测他应该是苏平十分看重的新人,当即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随后说:“我一直以苏队为榜样,有一回苏队带我们破案,正好发现咱们还在同一连里待过,从那时起我就喊他老班长了。” 顿了顿,他又正式自我介绍道:“曲蓓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七中队队长,黄涛。” 祁渊眨眨眼睛,又说:“余桥公安刑侦支队重案……” “报啥子家门,说名字不就好了。”苏平翻个白眼,随后代替他介绍道:“祁渊,千古奇冤那个奇冤!” “啊?”黄涛一愣,眼角微微抽搐,忍不住嘀咕道:“不是吧,还有人叫这个名儿?苏队你是骗我的吧?” 祁渊:…… 过了片刻,他干咳两声,说道:“我叫祁渊没错,但不是那个祁渊,祁连山的祁,深渊的渊。我自认为我名字应该还是比较正经的,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苏队给带偏了。” 苏平又翻了个白眼。 “好了。”黄涛摆摆手,指了指周佳,说:“人就在那儿,你们现在直接拿回支队去审讯,还是先押回我们所里?” “押回去吧。”苏平吐口烟雾,随后淡然的说道:“这家伙不是周佳。” 祁渊:??? 他猛地侧目看向那人,皱起眉头。 这会儿虽然是深夜,但几道光打在了那女人身上脸上,瞧着倒也挺清楚。 然后祁渊发现,虽然眉宇面目非常像,而且还刻意化了妆,精心打扮了一翻,还换上了周佳昨晚的衣服,但是…… 她确实明显不是周佳,而应该是周佳的母亲。 年纪差别太大了,毕竟已经是五十岁的人,即使保养得再好,皮肤也难免有些松弛,现出些许老态,给人的感觉与周佳完全不一样。 也就是在监控视频里头看着容易混淆,毕竟隔得距离比较远,地下停车场光线条件也一般,还有挡风玻璃阻隔。 关键祁渊也没放大看。 “这……”祁渊立刻认错,说道:“抱歉,苏队,是我的错,我没证实目标的身份就……” “怪不了你。”苏平轻轻摇头,同时说道:“好在我一早就感觉到了不太对劲,让小高继续盯着那别墅。” 祁渊张了张嘴。 这时,苏平手机响起,他掏出来看了两眼,见果然是小高打来的,便微微一笑,接通并开了扩音。 “苏队,”小高声音从中传出:“出来了!周佳出来了!我确认过,这次绝对是她不会有错。” “呵呵,果然是调虎离山么。”苏平抿唇,嘴角微微扬起,流露出了些许冷笑,说:“也算她聪明,竟然能猜到自己被盯梢了,用这种方法企图混过去……” “苏队,”小高又说道:“先别扯那么多了,赶紧上报指挥中心申请调度周围警力进行拦截吧!” “得,知道了。”苏平说道:“你那边继续跟进,咬紧她,别让她跑了知道吗?” “放心。” 苏平嗯一声,挂断电话,随后又摸出对讲机,迅速与指挥中心取得联系,说明情况后请求调度警力支援。 随后,苏平摆摆手,说:“行了,没啥事儿了,回吧。” 说完他又补充道:“算了,这人先押你们派出所吧,晚些时候我们直接在所里审一审他。阿涛,喊上你的兄弟们,我请大家吃个宵夜。” “好啊。”黄涛也没跟他客气,呵呵一乐,一挥手说道:“走走走,收队了,把嫌疑人押回去,给她止止血,咱们吃夜宵去!” …… 三十分钟后。 苏平收到消息,周佳已经落网,正押送回支队,便呵呵一笑,想了想,给老海打了个电话让他等周佳送到的时候看着安排,便继续低头吃粉。 他吃饭速度极快,一大碟粉几口便吃完了,尔后又抿了几口茶,美美的哈一口气,才说:“你们派出所门口这家炒米粉还真棒啊,比我们那的好吃的多了,香!” 黄涛轻笑:“得,你们门口那虾粥还不是一绝,我到现在都还回味,有时候有空了还特地开车开个十来公里赶过去吃呢。咋滴,还不给我们留个炒米粉啊?好处总不能全都被你们给占了不是。” “我倒是想。”苏平抿抿嘴,随后举手喊老板结账。 这炒米粉倒是不算贵,八块钱一份,显然这些刑警也不敢真的让苏平大出血。 扫码付款,苏平又剔了剔牙,等大家都吃完了,才起身将茶水喝完,说:“走吧,审审那女人去。我倒想看看她脑袋瓜子怎么长的,能想出这主意。” 黄涛摊手:“恐怕还得等一会儿,人还在医院里。” “咋?”苏平挑眉:“你不会给人摔脑震荡了吧?” “得了吧,我可没摔她,倒是自己摔了一下,差点没把我压岔气。”黄涛撇撇嘴,不慌不忙的继续剔牙。 见状,苏平又重新坐了下来,摸出烟散了一圈,纷纷点上。 黄涛嘿嘿一笑,牙签也不扔,只舌尖勾了勾将它挑到嘴角去,不妨碍他抽烟。 吸了两口,他才说:“翻身的时候动作粗暴了点,给她额头磕破了,挺大个疤,所里没人敢打包票处理好,送社区医院去清洗伤口消毒缝针了,貌似还得打点滴,多少要点时间,等会儿呗。” 说着他想了想,又道:“话说回来,这都快四点了,要不你们抓紧时间先睡会儿吧,明儿一早再起来审?” “再看吧。”苏平摆摆手,随后皱眉问道:“怎么下手这么重?” “没办法啊,”黄涛一摊手,扬起下巴,脖子上的筋肉鼓了些许,同时说道:“她赖在车子里不出来,鬼知道她在搞啥子呢,鬼知道车子里是不是有啥武器呢? 这样强行冲关,警告不听,喊了不下来的嫌疑人,可不就得快刀斩乱麻的赶紧控制住么,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啊,别说只是擦破了额头,就算真的脑震荡甚至脑出血了也是活该,怪不到我头上。” “是倒是。”苏平点头,接着又轻笑道:“但一篇报告说明我看你是免不了了。” “凭啥啊?”黄涛翻了个白眼:“执法记录仪记录的清清楚楚,让他们自个儿……” “人家有钱。”祁渊忍不住插话,有些不爽的说道:“她老公十有八九会给她请最好的律师,她还会不依不挠的要追究我们的责任,说咱们暴力执法什么的。” 黄涛不屑的撇撇嘴:“拜托,我们本来就是暴力机关好不好。” “把程序走好,别落人口舌,否则后续更加麻烦。”苏平敲了敲桌子,说道:“只是一篇报告说明而已,又不是叫你写检讨,还有那么多兄弟给你证明呢,委屈个什么劲儿?” “没委屈,纯懒。”黄涛倒是老实,黑黑的笑了两声,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 苏平见状,也摇了摇头,劝了这么多,他要死活不肯听那也没办法。 又坐了一阵,苏平便看向祁渊,问:“要不要回宾馆里睡一觉?” “不了。”祁渊摇头,揉了揉太阳穴,说:“这都冲出那么远了,回一趟也怪麻烦的,不了吧,明儿我再回去退个房就是。加上刚喝了罐咖啡,还干了罐红牛,这会儿精神得很。” 随后他看看时间,接着说:“不然苏队你先休息下吧,等人被押回派出所了我再通知你?” 想了想,苏平却也没强撑着,轻轻点头,拍拍他肩膀,说:“我在车上眯会儿。” 黄涛挑眉:“咋不去派出所里歇着啊?休息室里有床!比车上睡舒服。” “太舒服了容易起不来。”苏平摆摆手,径直钻进了车里,并将车窗放了下来,保证通风。 “这老班长。”见状,黄涛忍不住嘀咕一声:“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倔驴似的……哦不对,貌似人都是越老越倔,越老越固执……” “老子听得见!”苏平声音从车子里传出来。 黄涛缩了缩脖子,又嘀咕道:“老班长一点都不耳背哩……但话说回来,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也该休息了吧?怎么还这么拼啊!” “苏队他就这个性子。”祁渊轻轻摇头,说道:“如果哪天他都变得咸鱼了……噫噫噫,真的无法想象。” “也对。”黄涛轻轻点头,随后想到:“去我办公室里坐坐?” “好啊。” …… 一小时后,苏平被手机铃声吵醒。 仅仅只睡了一个小时的他,这会儿多少有些迷糊,双眼裂开了条缝隙,也顾不得看来电显示,便直接接通了电话,用有些含糊的声音问道:“你好?” “苏队,我,小祁啊。”祁渊的声音从听筒当中传出,说道:“那女人被押回派出所了,你要过来审讯审讯吗?还是明天再说?” 苏平瞬间精神了,猛地坐起身,随后微微皱眉,揉了揉太阳穴。 脑仁有点儿疼…… 一跳一跳的。 深吸口气,他强忍着不适,说道:“我这就过去!” “好。”祁渊不知道苏平的情况,只道他天生劳碌,也没多劝什么。 不一会儿后,苏平下车,关好车窗,搓了搓手心,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便往派出所办公楼走去。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五点了,接近一天最冷的时候,气温仅十来度。 他又是刚刚才睡醒,所以哪怕以他的身体素质,都觉得有些寒意。 何况他的身体比之先前,也已经差很多了,体脂率比祁渊刚入职时高了许多,肌肉分离度也没以往那么高,线条不那么好看了。 受伤之后,他真仿佛老了十来岁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或许是因为心老了吧。 上到二楼,便瞧见等在楼梯口的祁渊,他挑了挑眉,摆摆手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人呢?” “审讯室里呢。”祁渊轻笑着说道,随后说:“我带你过去吧。” 苏平点点头,又揉了揉太阳穴,脑瓜子还是有些疼,太阳穴有些胀痛。 想了想,他忍不住轻叹口气,说:“今晚你主审吧,我在旁边听着,有问题我再给你指出。” “啊?”祁渊一愣。 ------------ 第302章 滚刀肉 好在祁渊很快明白过来,苏平这怕是没休息好,状态没恢复过来,担心出什么岔子,这才把担子交给了自己。 之所以这么说,恐怕也是因为要强,不想表现出疲态吧。 也挺正常的。 祁渊便轻轻点头,没多说什么,径直在前边带路。 至于黄涛,已经在隔壁坐着旁听了。 派出所并不大,两人很快走进审讯室内。 此时,对面那女子被洗去了妆容,额头上缠了绷带,看上去听凄惨的。 祁渊瞥了两眼,发现这女人和周佳确实像,就是年纪实在大了,此刻被洗了了妆,加上熬了将近一夜,时间的烙印在她脸上更加明显,皮肤相当松垮,鼻子两旁还有着细密的雀斑,眼角处也有相对明显的眼纹与脂肪粒。 身材方面,其实也比周佳“臃肿”许多。 先前祁渊是压根没想到这个套路,加上监控拍摄多少有些不清晰,竟然就上了套,也亏的苏平心思缜密让小高继续盯着,否则说不定真就让周佳逃出余桥了。 想到这里,祁渊心中也有些惴惴,暗道侥幸。 随后他似模似样的翻了翻桌上其实大多都是空白的各种“材料”,这才摊开记录册,抬头问道:“叫什么名字?” “朱牡,”她这会儿倒也算老实,挺配合的说道:“朱古力的朱,牡丹的牡。” “周佳是你什么人?”祁渊又问。 “我女儿。”她轻叹口气,说道。 “为什么冲卡?”祁渊又直入主题直接问道。 朱牡抿抿嘴,说:“喝酒了,以为你们是查酒驾的,这几年查的严格,当时心里一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鬼使神差的就踩下油门冲了过去。” 祁渊眉头一皱。 将朱牡送医的时候,刑警确实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又做了酒精检测,结果发现她达到了醉驾标准。 这或许也是他们商议好的套路吧,醉驾属于危险驾驶罪,但只要没造成严重后果,一般而言,判罚总归比妨碍公务,假扮周佳身份出逃为周佳逃离创造机会而构成的罪责要轻得多。 祁渊仔细回忆了下几小时前的一幕幕。 显然,在第一个拦截卡处,这朱牡应该也是犹豫了的,只是可能担心拖延的时间不够,不得不铤而走险,下定决心冲卡逃离。 但这样一来,醉驾+冲卡,就构成危险驾驶罪与妨碍公务罪了,数罪并罚的情况下,未必就比包庇来的轻。 只是周佳或许不太清楚法律条款,尚未意识到严重性,这才继续坚持先前的计划——当然,醉驾已构成既定事实,她想反悔也已经迟了。 结合当时的一幕幕,此时朱牡的说法,以及朱牡刻意的化妆打扮及饮酒,祁渊觉得,自己的猜测应当贴近事实。 如果不是想以醉驾之名顶包庇之实,她没理由在开车之前喝酒。 要真是这样,那这一家子心思还真够缜密的,这都能算计一波,让朱牡既能为周佳逃出余桥尽可能争取时间创造机会,又能尽可能减轻自己罪责,不出意外的话获刑不超过半年…… 当然,也有可能是周佳回家后和他们夫妻俩交代了实情,心情烦闷下喝了几杯,然后朱牡才决定“顶替”周佳“出逃”,为她创造机会,然后风风火火的便去做了。 至于醉驾的说法,这时朱牡现在临时想出来的。 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想到这儿,祁渊又问道:“为什么喝酒?” “在家里喝两杯酒,不是很正常吗?”朱牡瞥了他一眼,理所应当的说。 祁渊眼角一抽,暗道自己也困迷糊了,立刻皱眉沉声补救:“别给我装傻充愣!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酒后驾车!” “我没想酒后驾车。”朱牡抿抿嘴,说:“我是傍晚六点半左右,陪我男人喝了几杯白的,他不知道碰到啥事儿了,心情有点不好。 喝完我有点头晕,让保姆收拾好屋子就回卧室睡觉了,七点睡到两点左右吧,大概睡了七个小时,我哪知道睡了一觉都还能算醉驾啊。” “呵,”祁渊立刻抓住了她的一个漏洞,冷笑两声,说道:“可你刚刚明明说以为拦截卡是查酒驾的,头脑一昏才选择冲卡,这不就说明你知道自己情况属于酒驾吗?” “这不多少还有点心虚么?”朱牡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大体还算淡定,依旧平静的说道:“毕竟晚上还是喝了酒。” “因为一点心虚你就选择冲卡?”祁渊再次冷笑。 “不说了昏了头了吗。”朱牡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皱眉说:“先前被送医院的时候说我酒精还挺高呢,说是醉驾标准,喝了酒头脑发晕不是很正常? 警官,我知道错了,不该酒驾,更不该冲卡,这些罪我都认,不狡辩,虚心接受保证改过,要怎么判我都受着。” “酒驾?冲卡?”祁渊啧一声,说:“现在不是酒驾冲卡的问题……” 苏平跺了跺脚,打断祁渊,随后盯着朱牡,说:“朱女士,解释解释,为什么忽然半夜离家?” 祁渊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苏平为什么打断自己。 随后他又明白过来,暗想,苏平应当是误以为自己节奏反倒被朱牡掌握,给她牵着走了。 其实祁渊头脑还算清醒,大体节奏也还有度,同样也能猜得到朱牡会做出的回答,正打算一点点编制给朱牡下套…… 但现在苏平已经打断,说那么多也没意义了。 毕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审,先前也没多少商量,苏平和他完全没默契也是正常。 “你们什么意思?”朱牡却不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苏平也不管她,继续自顾自的,用相对严厉的语气问道:“也请你解释解释,大半夜的,为什么穿着你女儿的衣服,化成你女儿的妆容离家!” 朱牡皱起眉头,嘴唇张了张。 苏平又继续道:“请你正面回答。” 朱牡目光闪烁片刻,眸子不由自主的往侧边歪斜,说:“我哪知道,记不清楚了。” “记不清楚?” 朱牡抿抿嘴:“我睁开眼就瞧见女儿躺在我床上,也没多想,只寻思她可能太久没回来了想和我睡,把她爸支开了。 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就换了睡衣,重新拿了套衣服披上,还挺合身的,我也没多想,哪里知道那是我女儿的衣服。” “挺合身?”苏平冷笑:“侧边拉链都要崩开了,这叫挺合身?也不怕拉拉链的时候夹到肉。” “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朱牡柳眉倒竖:“你这是拐弯抹角的说我胖?人身攻击啊你!我承认我自己醉驾冲卡有错,但你也不能这么肆意侮辱我!举报!我要举报你!” 苏平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完全没把她的“威胁”往心里去。 很明显的,她这是渐渐失了方寸,无法自圆其说了,才会抓着苏平拼命攻击。 宛若落水之徒,本能的竭力挣扎罢了,苏平完全不在乎。 祁渊也发现了这点,立刻乘胜追击:“朱女士,别装傻了。你女儿与一桩特大杀人案有关,正在接受调查,并已向我们保证近期不随意外出,不在未取得许可的情况下擅自出城。” “啊?什么?”朱牡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却只装傻充愣:“我女儿?她和一桩杀人案有关? 不是,你们搞什么鬼,一下莫名其妙的问我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一下说我女儿杀人?怕不是故意栽赃陷害我们吧! 说说看,谁出钱让你们干的这事儿?啧啧啧,我挺好奇,他们除了多少钱,竟然能让你们丢了良心!你们还配叫警察吗?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吗?” 祁渊却不理她的胡搅蛮缠,等她嚷嚷完,才依旧自顾自的说: “结果就在凌晨,你在醉酒的情况下,穿了她的衣服,化了与她十分接近的妆容,开车离开了家,还暴力冲撞咱们设下的拦截卡点。 结果就在你刚被抓的那会儿,你女儿就穿着你的衣服,特地扮做老态,开了另一辆车离家……” 苏平面露微笑,也没在说话,继续于边上老神在在的坐着。 “那我怎么知道。”朱牡还是嘴硬,但这回不仅仅是眸子,整张脸都别了过去,说:“大概是巧合吧。” 但祁渊也清楚,她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毕竟与老公创业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了许多,心理素质相对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即使一夜没睡,精神状态不大好,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下意识的心虚动作。 不过也说不太准,朱牡这会儿心情貌似并未平复,整个人十分紧张,否则方才也不会抓着苏平说要投诉他了,祁渊转移话题也并不容易。 但祁渊还是认为,她这么做是想掩饰些什么。 开始她眼神偏转的时候祁渊还没留意,但这会儿见她扭头就立刻反应了过来,便死死的盯着她的脸。 于是祁渊便看到她似乎松了口气,嘴角也扬起了一瞬。 听到周佳离开家就松口气…… 怎么,以为周佳逃出余桥了?以为他们中计没能拦截住周佳,只好审讯她问出周佳的下落? 呵,幼稚。 今天的小祁内心戏怪丰富的,大概是第一次主审比较兴奋吧。 心念电转想了一大堆,但他脸上仍旧不动深色,只呵呵一声,随后撇撇嘴说道:“抱歉,我们办案不相信巧合。何况就算赶巧,她周佳也没别的衣服穿只能穿你的,也不至于故意扮老,大半夜着急忙慌的开车出门。” “年轻人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好多小年轻还故意去把头发染白扮老不是?”朱牡语气更轻松了些,同时一双眸子再次轻微颤动起来。 估计在她想来,既然周佳已经离开,接下来就是把自己的罪责定死为醉驾了吧。那么她只要嘴硬下去,挺过审讯,等被押解到看守所后见过律师,就算熬过去了。 蹲看守所几个月半年的,换来周佳逃脱,倒也划算,毕竟看守所里也不需要出工劳动,在她看来应该不算太难受。 祁渊却撇撇嘴:“看起来,你这是心里有块大石头落了地啊。” 朱牡似乎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样还能让祁渊看出点情绪来。 也是酒精加熬夜加脑袋磕了一阵,而且神情忽然放松下来,才露了破绽。否则祁渊很可能啥都看不出来。 至少她别使昏招别过头,祁渊也未必能发现她的异样,可能会再一次忽略过去。 至于苏平,头痛欲裂的他也顾不得这些细节了,这会儿看似轻松的坐那儿都已“竭尽全力”。 当然,这方面其实可以算是旁枝末节,影响不大。 但紧跟着,祁渊便忽的轻拍额头,笑道:“哦对了,这么重要的事儿差点忘说了——你女儿刚出家门没多远,就被拦了下来,这会儿已经押到了刑侦支队。” 朱牡瞳孔扩大了半圈。 “朱女士,”祁渊淡淡的说道:“事已至此,狡辩已无用,没有任何意义了,即使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能零口供定你罪。包庇、醉驾、冲卡,这已经是严重的妨碍公务加危险驾驶,数罪并罚,刑期可能不会短。 算是我奉劝你吧,真的,倒不如争取个坦白从宽,或许还有机会争取判的轻一点儿。” “你威胁我?”朱牡又质问道。 祁渊摊开了手。 这朱牡貌似是真的乱了方寸了。 也难免,处心积虑,辛苦布置,却被一点点拆穿,本就有些乱了阵脚,又得知他们计划从开始就失败,女儿刚出门就被抓…… 撑到现在,也怪难为她的。 见祁渊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咬咬牙,眸子咕噜一转,又立刻唉哟了一声,弯也腰了下来,脑袋贴在软包隔板上,接着又唉哟声,说: “疼,我脑袋好疼,还晕,眼冒金星的,怕是被你们打出好歹来了!脑震荡,我肯定是脑震荡了!” 祁渊:…… 他额头上浮现出几条黑线,眼角微微抽搐。 得,这TM竟然还是个滚刀肉。 偏偏她额头上确实有伤,即使刚刚检查过,但像脑震荡这类轻微伤,社区医院真不一定能确诊。 啧啧,还挺难缠。 ------------ 第303章 动机 朱牡嚷嚷着头疼头晕,苏平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黄涛派人把她送武警医院去。 等人送走之后,黄涛又把他们请到自己办公室,散了一圈烟,随后就忍不住叹息着说道:“这年头啊,像她这样难缠的嫌疑人真的是越来越多了,时不时的就能碰到一个,硬是耍无赖。” “因为犯罪群体也在与时俱进,他们也知道撒谎作用很小,成功率很低,相对来说,耍无赖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特别是在证据确凿,或者说基本无可辩驳的情况下,除却只得乖乖招供以及部分招一部分瞒一部分的人之外,剩下的基本都会选择死磕,要么耍无赖,要么就干脆一言不发沉默到底。” 祁渊接话说。 “和你这就想当然了。”苏平瞥了他一眼,说道:“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撒谎,谎话连篇,推卸责任,要么就东打一榔头西敲一棒槌的瞎鸡儿乱扯,以求蒙混过去,硬耍赖皮或者沉默不说的,比例还是太少。” “我又没见过这‘绝大多数人’。”祁渊撇撇嘴,忍不住顶嘴说:“我毕业就进支队了,还没在派出所呆过呢,判过的案子见过的嫌疑人只能算‘极小的一部分’罢了,何况支队接手的案子一般都不一般……” “啧,还敢顶嘴?”苏平翻个白眼,说: “那行啊,既然你这么憧憬着下基层,那我就满足你,回头让人把你调到派出所去,让你尝尝那滋味儿,瞧瞧那些个别不可理喻的报警人及家属,体会体会每天三分之二的汗水白白被折腾的浪费光,尝尝白忙活的感觉。” “呃,别了。”祁渊赶紧连连摆手,立刻拒绝,说道:“挺好的,支队挺好的,我就喜欢这儿。” 开玩笑,要刚毕业那会儿说不定还可以,见此,这会儿他都从警了许久,在这般’养尊处优‘之下,他早已受不了派出所那高墙带来的巨大压力。 基层公安工作时间实在太长,工作压力同时极大,长期且频繁的处于这种环境当中,祁渊认为自己接受不了这等日复一日的高压工作,偏偏日常的工作其实也相当枯燥,很难获得荣誉感与成就感。 所以毕业后一年了再被扔到派出所去帮忙,那是真的要崩溃。 苏平又斜了他一眼,淡定的说:“去一趟基层,在里头好好锻炼锻炼,这是你必须要走的路,逃不了,摆脱不掉。某种程度上说,这也是规矩了,想往上走,必须得有基层履历。” 听了这话,祁渊却本能的瞧了黄涛一眼。 黄涛察觉到了这眼神,产生了一点儿误会,立刻站起身,说道:“我上个厕所。” 苏平不明所以,却也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这会儿只能算是闲聊,并非工作,也不是开会,随意些没啥关系。 等他走了出去,祁渊才终于抿着唇问道:“苏队,我现在就个科员,这不也相当于基层么?” “始终待在支队,履历有些不太好看。”苏平却淡淡的说道:“必须多涉猎些警种,多与真正的基层接触,甚至多个分工不同的工作队接触,尽量全面的了解各队各单位的职责与工作模式,将来才更有利于你往高走。” 顿了顿,弹弹烟灰,苏平又压低声音补充说:“他帮不了你太久,余下的人脉三五年或许还有些用处,但要过了五年八年的,你觉得你还能从他身上获得臂助吗?” “我也从没想过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帮助……”祁渊忍不住嘟哝道:“他能给我提供这么个机会,我已经很惭愧了。” “就算你不想要他帮助,还不想往高走不成?”苏平翻个白眼:“别告诉我你年纪轻轻的就想当‘无敌老科员’了。” “那不至于。”祁渊轻笑一声,随后摇摇头:“全都听苏队安排就是。” 苏平说的这些话其实已经很露骨了,而祁渊也知道苏平的意思,却不想多说什么。 和领导谈升职,还是个基本没希望继续晋升的领导面前说这些,祁渊心里也毛毛的。 哪怕苏平也绝了这门心思,哪怕苏平为人坦坦荡荡且一直十分照顾他,哪怕苏平还有着主动为他人让路的想法…… 但他曾经肯定也有过类似怀才不遇的愤懑,愤世嫉俗的心思吧。 尤其是从警十年,年龄与心态正介于青年与中年的时候,心里也难免长个疙瘩。 也哪怕副支队长其实已不算低,许多警察终其职业生涯也坐不到他这个位置,苏平曾经也肯定有过怨怼。 毕竟往上爬是多数人的本能动力。 尤其老支队长退位,他看着自己学生荀牧,年纪轻轻便坐上了这个位置,哪怕表现的再洒脱,心里恐怕都难免兴起了羡慕甚至嫉妒的情绪。 当时队里上下可都是疯传接替支队长的会是他来着,荀牧顶多只是顶替副队长的位置。 最终没有荀牧反目,反而关系极好还刚进了一步,已经可以说是个奇迹。 而仕途极其不顺的情况下他还能维持现在这样的性格,尽职尽责还乐在其中,也同样是一个奇迹。 但…… 不论苏平内心深处咋想的,祁渊早不是刚入职那个傻白甜了,和苏平谈这些他确实有些方。 所以从苏平第一次挑明了跟他说这些事儿到现在,每次碰到这种情况,他都在本能的打太极,讲公平。 而这次…… 他终于说了听苏平安排。 听了这话,苏平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点儿笑意,轻轻点头,但同时又告诫说:“一步一个脚印来吧,也别心急,具体的,我会和老荀多商量商量,一切以他为主,这方面他比我强的多,不论是头脑还是人脉……” 祁渊再次笑笑,没有再继续吭声。 苏平也没再说许多。 他原本是真觉得,祁渊的成长已经到了瓶颈,确实得去基层待一段时间,多看多经历,只是说着说着又扯远了,便顺势又提起了这些事儿…… 两人都沉默下来,默默抽烟。 不一会儿,黄涛去而复返,脚步声还挺重,且圆满门口就干咳了两声,然后才走进办公室。 这时苏平正抬手搓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脑壳比起先前要好些了,但还是隐隐作痛,一跳一跳的。 半晌后,他掐灭烟头,也站起身说去上个厕所,打算顺便洗把脸。 放水的时候疼痛更甚几分,就像脑壳里装了两个小鼓似的,伴随着心跳咚咚跳动。 出来,洗手,擦擦脸,再起身,他忽然发现祁渊悄无声息的站在身后,本能的被吓了一跳,问道:“不是,你在这鬼鬼祟祟的嘎哈呢?” “咳咳,”祁渊也有些尴尬,指了指水槽,说:“我等着洗手……话说苏队,咋的了你这是?脑袋疼?” “有点。”苏平抿抿嘴,一抹脸上的水,巴掌朝向一边抖了抖将水珠子甩干,随后便不由得摇头说:“可能年纪真的大了吧,熬一夜,脑壳就有些难受了。” “回去睡吧。”祁渊笑道:“就在这附近再找个宾馆得了,明早我再回去退房……” 听了这话,苏平也有些意动,但片刻后还是轻轻摇头:“算了吧,还是省点钱,回去休息,我在车上也眯一会儿就是。” 祁渊又劝两句,拗不过他,只能点头说声也好,于是他又和黄涛道了别,便和苏平回到车上驾车离开。 …… 七点二十,祁渊睁开双眼。 隔着眼皮揉了揉感觉上有些发烫的眸子,他摇摇头,挣扎着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别说,熬了一宿之后,咬牙继续撑着都没啥感觉,眯了一小时后强行爬起来的滋味反而更加难受的多。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咬牙硬撑着,到了中午的时候会极端难受,而眯了一小会儿的反倒还能勉强坚持。 祁渊对此也可以说是非常有经验的了,所以才冒着起不来的风险在床上躺了片刻。 好在他的脑子没有让他失望。 简单洗漱过后,想了想,他还是轻轻推了推苏平。 虽然有些心疼他想让他多睡会儿,但想想要真的这么干了的话肯定得反过来承受他的雷霆怒火,被怼个半死,还是算了。 好心办坏事的事儿不能办,苏平可是他们现在的主心骨,没有他虽然说各项工作还是勉强能开展,但总归还是要有个人趁着才是。 …… 九点。 两人无惊无险的回到支队。 因为找了代驾——他俩怕自己开车开着开着睡着掉。 “苏队。”一路上碰到不少刑警,都在向苏平打招呼,苏平纷纷回头。 直到碰到松哥。 “苏队!”他赶忙叫了一声,快步往这儿跑了过来,说道:“苏队,刚刚对周佳的几个朋友做过了电话问询,果然有不少发现。” “说说看。”苏平立刻挑眉。 “首先是婆媳关系。”松哥说道:“周佳的闺蜜说了一件事儿,她说,虽然周佳一直对外表现的都是将婆媳关系经营的非常好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们婆媳矛盾还是相对比较严重的。” “噢?”苏平双眼一眯:“展开说说。” “这是她闺蜜自己观察到的。”松哥一摊手,说道:“也不知道她处于什么目的,一直在刻意掩饰着婆媳关系,表面上看似乎经营的非常棒,但其实却并非如此……” 苏平撇撇嘴,脸上浮现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皱眉说道:“直接说重点!我又不是听不懂话,还把刚那句解释一遍是什么鬼?”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道:“那……也没法展开说了啊,字面意思不是。” 苏平眉心拧的更深了几分:“她说周佳婆媳关系其实很恶劣,矛盾比较严重,依据是什么?” “观察呗。”松哥语气听上去还挺轻松的,说道:“她说自己观察的结果,她去过周佳家里做过几次客,看到了情况,所以有了这方面的推测。 简单说吧,每次登门的时候,周佳婆婆都很热情,然后两人表现也是,你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没事让我来妈你别太累这样的,但她就觉得很矫揉做作,像是在演给外人看似的,一点儿都不自然。 反正周佳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和她爸妈都不会这个模样,相处模式也自然的多,但是在家里就很奇怪,所以她闺蜜就猜测她们肯定是在演戏,演戏就代表是假的,想要遮掩些什么呗,更别说她还注意到两人都有些小动作,经常很客气的对话完了过后,别过头去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祁渊忍不住挑眉,说道:“翻白眼?小动作这么明显的吗?感觉有点太夸张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感觉是杜撰的可能性比较大。”松哥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或许是塑料闺蜜吧,明面上关系特别好暗地里却一直在相互攀比嫉妒心特别强那种,碰到这种情况就有点忍不住,甚至不惜在标书上夸张化了许多。” “呵,这就反而像她自己描述的周佳婆媳感情似的了。”苏平忍不住冷笑一声:“表面上看和谐和睦,但实际上早就起了龃龉,鬼知道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松哥似乎是耸了耸肩。 祁渊忍不住挑眉,说道:“翻白眼?小动作这么明显的吗?感觉有点太夸张了吧?” “我也这么觉得,感觉是杜撰的可能性比较大。”松哥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或许是塑料闺蜜吧,明面上关系特别好暗地里却一直在相互攀比嫉妒心特别强那种,碰到这种情况就有点忍不住,甚至不惜在标书上夸张化了许多。” “呵,这就反而像她自己描述的周佳婆媳感情似的了。”苏平忍不住冷笑一声:“表面上看和谐和睦,但实际上早就起了龃龉,鬼知道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我也这么觉得,感觉是杜撰的可能性比较大。”松哥深以为然,点头说道:“或许是塑料闺蜜吧,明面上关系特别好暗地里却一直在相互攀比嫉妒心特别强那种,碰到这种情况就有点忍不住,甚至不惜在标书上夸张化了许多。” “呵,这就反而像她自己描述的周佳婆媳感情似的了。”苏平忍不住冷笑一声:“表面上看和谐和睦,但实际上早就起了龃龉,鬼知道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 第304章 矛盾 苏平轻轻点头,说道:“这倒是能佐证周佳在伪装了,动机也很明确,便是家庭矛盾。” 祁渊轻叹口气,摇头道:“不理智啊,再大的矛盾,离婚也就是了,别说她家庭条件那么好,就算日子过得苦点,这年头离了婚又不是不能过日子,更不是活不下去,何必呢?” “不甘心吧。”苏平轻声说道:“从手法上看,她应该做了不少功课,有了充足的准备,并非是头脑一热便作案,而是有着完整的一套计划。 并非冲动作案,便该有充足的支撑她行动的动机。那我刚刚说岔了,动机恐怕还并不明确,家庭矛盾只是其中之一,或许还有别的更深的恩怨。” “我还是无法理解。”祁渊抿抿嘴,说道:“夫妻之间,又能有什么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杀人可就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没理由……” “或许她对自己信心十足,有把握把自己摘出去。”松哥嘀咕道:“如果单单离婚不够解恨,同时杀人还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话,那么很可能……” “倒也是。”苏平颔首,接着问道:“还有没有问道别的事儿?” “没。”松哥摇头说道:“针对她亲朋友友的问询才刚刚展开,并没有太多收获,而员工们知道的线索着实不多,所以……” “也是。”苏平摆摆手,说:“加油吧,尽量查更细致点,找出更多线索来,稍后审讯也更轻松些。” “好。”松哥连连颔首,跟着又好奇的问道:“不过……苏队你不先审讯她么?” “先不。”苏平摇头说道:“先将其他调查工作给做完吧,然后争取一次就解决,将周佳定罪,免得还兜来兜去的,怪烦人。” “也是。”松哥颔首说:“那我继续去安排工作了,有线索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好。”苏平应一声。 目送松哥走开,祁渊目光看向苏平,问道:“苏队,那我呢?今儿我有啥子任务?” “你?”苏平挑眉,思忖片刻后,撇撇嘴说:“暂时没想到,先待着吧,休息休息去,晚些时候带你去审讯,或者再给你安排别的事儿。” “也成。”祁渊再次颔首。 “先去吃点东西吧。”苏平打了个呵欠,随后说:“食堂这会儿应该也不提供早餐了……走,去我办公室,搞杯麦片来喝。” “好。”祁渊点点头。 苏平“珍藏”的水果麦片,味道相当顶,祁渊一直想买,但又怕糖分太高当零食吃了以后体重飙升,所以一直在犹犹豫豫…… 他可没有苏平那么强的自制力。 何况早上还没吃啥东西,加上身体与脑子都疲惫不堪,正需要补充糖分,他也就不客气了。 …… 吃过早餐,祁渊也没去别的地儿,就待在苏平的办公室,帮他整理下各小组汇报上来的调查结果,汇聚成一条条的线索,与苏平细细的分析着,活像个秘书似的。 随着审讯结果深入,渐渐地,一条脉络变得清晰起来。 周佳隐藏的确实很深,除了个别闺蜜看出了些许端倪,以及在公司没忍住爆发过几次导致被员工听去了只言片语之外,其他亲友都不知道她与自己老公一家有着矛盾,甚至还以为他们的关系不错,相当和睦。 个别人还把她当成了婆媳关系的典范…… 但她婆婆那边,却漏了不少风声出来——也得说周佳心思确实缜密的很,那种情况下还能猜到她婆婆会对外吐槽她,愣是补充了一句她婆婆怎么想她不清楚,她自认为是顶好的…… 要不是她自己终究也露出了些许破绽的话,还真可能挑不出刺来。 “啧,”听完松哥的汇报,苏平忍不住撇撇嘴,给自己点了根烟,随后说道:“不得不说,周佳她老公这一家子也挺行啊,竟然这么不要脸,真就像咱们先前猜的那样子,把周佳她父亲给她的房子当成他们自己的房子了。” 祁渊轻叹口气说:“我就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苏平说:“就知道啥子?” “就知道是这种情况啊。”祁渊撇撇嘴:“周佳她老公的父母住进来倒还可以理解,他妹跟着住进来也能说得过去,但都大学毕业了也赖着不走,不找工作在那一遍遍的备考体制内,这就有点吸血鬼的味道了吧? 所谓知微见著啊,看一个家庭究竟是什么样子,其实看看其中一个家庭成员就心中有数了。所以听周佳说了这事儿,我就能大致猜到这一家都是个什么样的人儿,肯定是特别自私自利的。 而这样自私的人,很容易就把别人的好当成理所应当,自然而然,慢慢的就会把那房子当成是自己的,进而对周佳指手画脚,明里暗里的下意识的排挤她。 另一方面吧,这周佳也算是养尊处优惯了,从小就被家里宠着,无忧无虑的,哪里会伺候人啊,这就更容易和公公婆婆闹矛盾了,尤其要他们想法还不开化,觉得媳妇就该做家务的话,更糟,矛盾近乎是必然的。” 苏平轻轻一笑,尔后连连点头,说:“还算不错嘛,有理有据,看清了不少东西,挺好的。” 祁渊笑笑,也摸出烟点了根,随后接着说: “但我还是无法理解,实在忍受不了就离婚啊,其实也没多少损失,我都查过了,那间大复式登记在她爸名下,登记日期也是在婚前,并不算做共同财产,离婚后她男人分不了多少钱,没必要杀人。 而且婆媳矛盾也不至于上升到这种程度,冲动杀人还可以理解,这么计划周密的……真不至于。” “别说什么至于不至于,值得不值得的话了。”苏平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她,自然没法真正理解她,永远没办法代替她思考,决定。” 祁渊张了张嘴,然后轻轻抿唇,颔首说:“知道了,苏队教训的对。” “噢?”苏平轻笑:“转性子啦?这回怎么不再嘴硬了?” ------------ 第305章 突破口 祁渊也回了个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多说无益。 苏平撇撇嘴:“啧,不顶嘴的你,没之前可爱了。” 祁渊:??? “咳咳,”苏平干咳两声,随后依旧淡定的说:“考考你,你认为咱们现在是继续取证的好,还是直接针对周佳展开审讯,想办法攻破她的心理防线,直接让她招供?” 祁渊收敛注意力,沉思了片刻,摇头说:“我也拿不准……但,她显然做了诸多布置,而且她本身心思又极为缜密,即使有了‘逃逸’这一事实且被逮了个正着,恐怕也不会轻易招供。 别的不说,她妈这样的滚刀肉,咱们就着实没什么办法了,要她也是这么个情况,咱们恐怕就得做好零口供定罪的准备。” 苏平啧一声,说:“说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不建议现在提审她呗?” 祁渊点点头说:“高哥和老海他们已经在追查干冰来源的事儿,虽然确实是周佳她老公手机下的单,银行卡付的款,但说不定还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道:“尤其是最后的交接,运货小哥那边说不定能取得突破,比如下去接货的时候,她老公可能抱怨一句‘你又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者提到了干冰之类的字眼。” “倒确实是个思路。”苏平点点头,但跟着又微微皱眉:“可送货小哥他们顶多只能做个人证,效力并不高。” “先坐实了罪责再说吧,有人证也挺好了。”祁渊却如是说道。 苏平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 光阴似箭,时光荏苒,眨眼间便过去了…… 好几个钟。 晚例会结束,苏平笔记当中又多了好几笔,但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周佳反倒得了一份相对有利的证词——那位设计当晚却是给周佳发了设计稿,而且周佳让他赶稿应当也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催促了有一段时间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周佳早些日子就在刻意等这个机会的可能。不过相对而言还是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利好。 苏平眉心处的疙瘩又大了几分。 祁渊几人坐了过去,他们几个几次张口,却是欲言又止,终究没说出话。 “不是,”苏平见到这模样就一阵心烦一乱,忍不住怼道:“你们几个咋回事儿?你张张嘴我开开口的,一圈轮了下来愣是一个字都没坑,一个个的都用嘴在放屁呢?”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赶忙说道:“不是不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啊……这家伙,不得不说手脚太干净了,以至于咱们都没有合适的突破点。 虽然说她并不是全无破绽,但这些证据都不够关键。要能凭此击溃她的心理防线还好,但要不能,那可就难办了,咱们恐怕都得头疼死。” “淦。”苏平骂咧一句,摸出根烟点上,急促的抽了起来。 会议室内,仅剩的几个人再次沉默了下来,气氛显得非常凝滞,让人感到压抑得很。 “算了算了!”一根烟的时间后,苏平坐直了身子,右手掐着烟屁在烟灰缸中用力连续摁了几下,随后站起身摆了摆手,烦躁的说道:“散了散了,各自回去歇息,明儿再说吧!” 几人低着头,缓缓站起身离开会议室。 苏平又一阵生闷气,尔后便踱回了自己的休息室,简单洗漱一番,直接往床上一趟。 困了,脾气都难以控制了,睡吧,养精蓄锐,明儿再好好跟进。 …… 次日清晨,祁渊仍旧起了个大早。 前一天压根没睡,今儿睡饱,脑袋却还是有些晕,感觉运转起来不是很灵光的亚子。 看看时间,倒是还早,他便冲了个澡,感觉身上舒服了些,便又刷个牙,又刮去胡茬子,这才出门走去支队。 支队的早餐,比自己做都要便宜许多,味道也还不错,所以祁渊懒的是理所当然。 整了一份肠粉,他端着碟左右瞧瞧,果然看见了苏平,便凑了过去,坐在苏平对面,笑道:“早啊苏队。” 苏平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继续低头默默吃饭。 很显然,苏平心情不大好,很烦躁,不太想搭理人。 祁渊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几乎同时吃完早点,两人一块起身,将碟子放进回收处,又并肩离开了食堂。 祁渊又嘿嘿一笑,问道:“苏队,昨晚睡得还好吧?看上去今天精神恢复了?不用我再给你当秘书了吧?那我今天任务是啥?” 苏平顿足,斜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儿的嘴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 “啊?”祁渊有些懵。 “逼话真多!”苏平翻个白眼,继续往前走,同时说:“今儿你跟着松去继续走访吧,他安排你干啥你就干啥,一定要挖点证据出来,再不济也得挖出更多线索。 单单知道周佳她老公一家是白眼狼,自私自利,意义不大。就像你昨天说的,家庭矛盾,顶了天只能证明她确实有作案动机,但不能证明她动了手。” 祁渊点点头,轻声说:“好嘞,那我等会儿就去找松哥。” “嗯。”苏平颔首,跟着说:“别等了,现在就去吧。别在我身边晃来晃去的,这会儿烦着,等会挨骂了你心里又不爽。” “那哪会。”祁渊嘿嘿笑道,死皮赖脸的说:“都跟了你一年了,哪能不知道你打心眼里对咱们好,骂我也是关心我,受用着呢。” “跟谁学的这一套?贱兮兮的,看着油腻的恶心!”苏平轻哼一声:“赶紧滚,再在劳资面前惺惺作态瞎拍马屁,劳资给你踢派出所去!” 祁渊缩缩脖子,讪讪的笑了两声,不敢再逼逼赖赖。 正这时,便见老魏出了电梯,瞧见他俩后立马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来,说:“哟,苏队!正打算吃点早餐去找你,这就碰到了。” “有发现?”苏平看向他,烦躁的心情瞬间压下去大半,猜到了他恐怕有重要发现。 但再一瞧,老魏眼窝深陷,眸子爬满了血丝,眼镜片上也都是头皮屑与指纹印,蒙了一层灰的模样,胡子邋遢,头发还乱糟糟的,不由又问:“你昨晚不会又熬了一通宵吧?熬四十八小时了喂,真不怕猝死啊?” “没事儿,本就打算吃完早餐和你汇报完任务就去睡会儿的。”老魏却很兴奋,虽然人看上去十分憔悴,但偏偏又矛盾的很有精神,兴致高涨,有些激动的说:“能定罪了,有证据了!” “噢?”苏平又一挑眉,立刻道:“说说看!” “阳台的玻璃门。”老魏说着,又反手用大拇指往后方指了指:“去我办公室说?有照片,说起来更直观一点。” “行。”苏平点点头,又斜了祁渊一眼,想了想,说:“一块过来。” “哎!”祁渊立刻颔首。 很快走到老魏的办公室,他将报告取了出来,又打开电脑,同时说:“你们看,这阳台的玻璃门,说白了就是大号的磨砂窗户,‘反锁’的方式也和锁窗户一样,用的是窗户的月牙锁,往上一抬就勾住了,不破坏玻璃很难打开。 而昨天晚上,咱们的痕检员忽然发现,窗户下部发现了几枚指纹,就在最下沿,呐,这是我们提取的指纹,还有指纹部位示意照片,你们瞧瞧。” 苏平接过照片看了两眼。 随后老魏又翻找出几张照片,递给苏平,同时说:“现场痕检表明,胡伟山——就是周佳她公公——拉翻了烧烤架后并未立刻失去意识,跌倒在地时他还挣扎了三四秒,在地上翻滚了半圈,随后抬手用力拉了阳台门,但没拉开。 同时,我立刻通知了老凃,老凃立刻翻出尸体对胡伟山的指头做了细致的检查,果然发现,他指甲略微有点外翻,轻微出血,只不过不大明显。” 祁渊立刻问道:“就是说,他当时本能的想拉开阳台门逃生,但失败了,而且那一瞬间用的力气相当大,是这样吗?” “对头。”老魏颔首说道:“另外,我让痕检员特地测试过窗户门,发现轨道的阻力并不大,很丝滑,而且上边也没发现碳灰落入其中,排除碳粒恰好卡在轨道上导致无法拉开等巧合的可能。” 苏平嘴角终于扬了起来,说道:“就是说,周佳扣上了阳台门月牙锁!” “对。”老魏激动的戳了戳调查报告,又接着说道: “不止如此,我们仔细研究了现场的细微痕迹,重点勘察了因皮肤汗液、油脂与地面接触而留下的痕迹,最后断定,胡伟山到失去意识、死亡的时候都还扒拉着窗户门,且窗户门被拉开时,他胳膊还被带动滑了一段距离。” “噢?” “还有别的许多细微线索。”老魏接着说:“你们看这个动画还原,结果显而易见了!” 说着他便打开一份动画,同时说:“我们推断,当四名受害人彻底失去意识死亡之后,周佳下楼,以湿毛巾捂住口鼻,迅速拉开阳台门并再次关闭,随后将窗户统统打开,然后离开阳台,再次关门。 她速度很快,动作很大,所以才带动了胡伟山的手笔,而且应当还险些被绊倒了,胡伟山小臂处有一块小小的踩踏伤,是死后伤,无生活反应,且阳台有以小组足迹并不完整且凌乱,估计是踉跄了几步。” 他说的速度极快,恰好和动画同步。 祁渊想了想,说:“那名设计提供的证言表明,周佳中途离开了一阵子,大概四五分钟,说是去上厕所了,估计就是这个时候去阳台通风的吧?” “噢?那应该是了。”老魏点点头,又接着说:“那会儿正好下小雨,风也挺大的,二氧化碳很快全部飘散,周佳才再次回到现场。” 顿了顿,他暂停了视频,又拿出一张照片和一份报告,接着说: “你们看这个灰点,开始时我们以为这黑点是木炭落在地上砸出来的碳灰,但咱的兄弟看出这灰点瞧着有点奇怪,而且在阳台边缘,离烧烤架挺远,附近也没炭块,就专门把它提取回来,送到实验室检查。 好家伙,实验室从中发现了草木灰,另外还有焦油、尼古丁,说明这不是碳灰,是烟灰! 周佳还真的挺聪明,她估计是担心二氧化碳没散干净,心里没准,刻意点了根烟,把阳台门打开一条缝,将烟扔了进去,观察烟燃烧的情况,确认氧气充足二氧化碳含量较少了才开门进去的。” 听到这儿,祁渊都忍不住惊叹道:“这姑娘心思确实缜密,这都能想得到……换做是我的话,恐怕就直接大大咧咧的进去了。” “你那不叫大大咧咧,叫没常识没脑子。”苏平翻了个白眼。 顿了顿,又补充道:“基操,勿6。” 祁渊嘴角一抽:“苏队你梗懂的还挺多。” 苏平轻轻一笑,又对着老魏一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老魏点点头,按下空格继续播放动画,同时摸出了另一份调查结果,解释说: “如果说先前那些证据还不太够的话……那么,根据痕检结果,主要是地面油脂、汗渍分部情况看,周佳第二次进入阳台之后,挪动过胡伟山的双手。而当时胡伟山的手应该是在滑轨边上的。很明显,她这是做贼心虚。 我估计她应该没看出胡伟山用力扒拉过那窗户门,毕竟那手已经被带离到一边而且因为惯性落到滑轨外一点了,但毕竟挨得太近,她心虚下,很可能担心被人看出胡伟山扒拉过门,进而被发现她反锁了阳台。” 苏平轻笑一声。 老魏确实不太有这方面的天赋,还是老老实实搞技术的好——他完全弄反了重点,事实上,前边说的那些线索与证据十分关键,反倒最后这点有些无关紧要。 因为最后这点,周佳很好解释,就说自己当时不知道他们死了,心急着救人,所以触碰了尸体。 至于怎么触碰的,她其实都能解释,毕竟她不是学医的,只要没有明显故意伤害尸体的行为就都能搪塞过去。 不过…… 无所谓了,反锁阳台门,烟头测试二氧化碳浓度,这两大证据,足够! ------------ 第306章 怨怼 市看守所,女子管教大队,审讯室。 随着祁渊一句句质问吐露,周佳双眼渐渐失去高光,瞳孔缓缓扩散,竟走起了神,发起了呆,后边祁渊究竟说了什么,她也没过脑子,直接左耳进右耳出了。 “周佳!”听到祁渊抬高了十几个分贝的声音,她才终于回过神,眨眨眼睛,看向祁渊,反问道:“怎么了?” 祁渊眉心一拧,正要说话,她却又哦一声,无所谓的笑笑,说:“既然你们都查到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认罪就是了。 说实在话,我想过自己会被你们看穿布置,但没想到会这么干脆,这么快……小瞧你们了,就一个窗户门,这么小小个破绽,竟然就……” “呵!”祁渊冷笑一声,目光下移,正好落在她绞在一块的手上。 她指节微微发白,双手悄然颤动,吐露出她内心并不如表现的那般镇定。 忽然,祁渊双眼一眯。 他看到了周佳手上有几处青紫色斑痕。 瞧上去,那不像是擦伤、磕碰伤,反倒像…… 冻伤。 他立刻轻轻提了提苏平的脚,示意苏平也看了两眼。 苏平似乎也有些诧异,不过表面上并没有透露出太多异样来。 案发时,也不知是时间间隔的太短,还是她做了什么处理,竟没看出她手的问题来,而现在过了两天,这伤痕反倒更加明显了。 手上的冻伤,大概率是源于干冰。这也是她撒谎的重要佐证。 倘若在早些时候,这倒是可以作为一大突破口,不过现在只能算锦上添花了。 所以不论是苏平还是祁渊,都不打算轻易更改审讯节奏,晚些时候审讯结束让大队内医务室的医生检查一下就是了。 周佳依旧面无表情,但她心理波动似乎非常大,以至于并没注意到祁渊和苏平这几秒的一点点小动作。 “周佳!”又是重复叫了几次,周佳才再次回过神来。 随后,便是你一问我一答,将作案过程都理清楚了。 总的来说,和他们推测的没什么出入。 周佳用她老公的身份、手机号订购了烧烤架,本打算以一氧化碳中毒的方式杀死她老公一家,但后来发现,想要让木炭不完全燃烧释放出足够量的一氧化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得看几率。 而室内烧烤,准备工作和后续收拾一大堆,虽然可以请家政,但终究还是麻烦,味道上也就一般,不见得比外头烧烤摊的好吃,就图个新鲜罢了,次数不会太多。 所以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决定改用二氧化碳。 也是凑了巧,那天她刚好催设计师交初稿,干冰就送到了。她本就决定在干冰送到时动手,这一下子,还恰好能合情合理的让自己避开窒息中毒,并营造一定的‘不在场证明’,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于是她终于硬拉上了大家再搞一次烧烤——其实这是第二次了,上一回并没有释放出足够量的一氧化碳,计划并未能成功。 但也是上一次的“经验”,加上刚好下雨,让她很容易便说服老公抛弃常识,将窗户关了起来。 同时,她取了几个大桶,放入烧烤串、水和干冰,说保证食材新鲜的同时顺便营造气氛,接着还将剩下的干冰撒在了地上。 阳台立刻弥漫起浓浓的白雾,宛若仙境。 美景面前,她老公都忽略了干冰的危险,并没多说什么。 随后周佳便以校稿为由脱身了,还顺便带上了阳台门并反锁。 当时,她心跳速度极快。 除了紧张,也有担心。 紧张自不必多说,而她还担心老公看出问题,砸碎了门脱逃,让她功亏一篑,也担心这分量的二氧化碳仍旧杀不死他们。 始终没听到动静,让她渐渐静下心来的同时,也忍不住怀疑,是否干冰并未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于是她借口上厕所离开了电脑,下楼来瞅了瞅,发现他们果然都晕了过去,不由大喜过望,赶忙冲入阳台通风,又跑了出来。 当时,胡伟山的衣服裤子头发都已经被烧干净了,所幸温度不够无法点燃他身上的油脂,阳台也没有多少易燃物,唯一比较危险的窗帘离着胡伟山也还远。 回去又与设计师交流了一会儿,她终究心痒难耐,便随意找了几个问题挑了点刺让设计师修改,再次摸回阳台…… 过程完整,供述清晰,结合警方收集到的证据,到这儿,已经足够定周佳的罪了。 祁渊也终于问到了作案动机。 “为什么想杀他们?”祁渊冷淡的问道。 周佳沉默了许久。 过了半晌,她才轻叹口气,说道:“大概,是因为不甘心吧。这些年相处下来,我真的恨死他们了。” “噢?”祁渊看向她,问道:“怎么说?” “方方面面吧,一开始是小矛盾的堆积,然后看他们越来越不爽。”周佳抿抿嘴,说道:“我爸给我买了这套房子,面积确实不小,但面积大就非得把他家人接过来么? 事实上,不论是我还是我爸,一开始就压根没那个心思,只是给我和我老公生活用的。 这房子的初始装修,我真的很喜欢,一楼十分简约,大客厅,大饭厅,大厨房,大阳台,还有个健身室。 二楼也不复杂,带衣帽间、独立大卫浴、以及全落地窗U型采光的主卧,相对小些但也有二十多平方的客卧,一间还算温馨,给我未来儿女准备的婴儿房,还有个工作休闲的大客厅,公共卫浴间…… 很明显,这就是为我们俩和我们将来儿女准备的房子,留出的客卧也是方便朋友过来居住。” 祁渊抿抿嘴。 周佳又渐渐出神,过了片刻之后,才接着说:“但没多久,我男人忽然说他爸妈想过来玩,我也没想太多,就接来了,并让他们住下。但这一住,他们喜欢上这儿了,赖着不走了……我又能说什么呢? 其实原先我就和我男人开诚布公的谈过,嫁给他,我们两个家庭就成一家人了,孝敬他爸妈也是应该,但我爸妈没有养他爸妈的义务,想要孝敬他们,只能我俩拼搏努力。 他当时也没二话,连连答应,还说他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们俩在我爸公司上班,按规矩拿工资与分红,收入也不算差了。 这么说吧,我俩维持相对不低的生活水平的同时,两三年就能攒一笔钱,让他爸妈在老家盖一栋带小院落的洋楼,生活的相当如意惬意。 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赖在这不走了,这还不算,老家的洋楼也继续有意无意的暗示着。” 祁渊揉了揉眉心。 听起来,这一家子,确实有些过分了,宛若吸附在周佳一家身上的寄生虫般。 而周佳继续讲述:“我寻思给他们盖了套房子,他们应当就会回去了,只是心里已经有些不大乐意,所以给答应他们的洋楼在设计装修上打了折扣,我男人还老大不乐意。 要命的是,房子起好,他们也并不乐意回去住,房子就任由空着,只偶尔回去小住一阵子就又回来,还把小姑子给带了过来,住在我留给儿女的房间当中。” 苏平瞥了瞥嘴角,似是很不屑这一家子的作为。 周佳又一耸肩,说:“这就是我和他们一家矛盾的根源了,他们突兀的扎进我的生活当中,我还没有拒绝的余地,把他父母赶回去,在情理上并不能站住脚,甚至我爸妈都不同意,都劝我……” 长叹口气,她又接着说:“这还是好的,关键吧,人真的不能惯,一惯就得寸进尺,他们渐渐把自己当成主人了,我住在我的房子里,却反倒成了外人,被他们联合排挤,真的很难受。 还有很多啊,比如家政这方面。原本我是请了两个保姆定期来搞卫生、做饭和收纳的,结果那婆娘说,别浪费这钱,这些事儿她熟,让她和小姑子做。 我哪能同意啊,可拗不过,我男人也觉得这钱没必要浪费,最后只能中止了和家政公司的合同。” 听到这儿,祁渊心里暗叹口气。 他大概能猜得到结果了。 因为…… 果不其然,周佳呸了一声,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她做个屁她做,有保姆了说这些活她能搞,真让她干了又成天臭着张脸,嘀嘀咕咕说要她伺候我,干了两天又肩膀疼啦颈椎病犯了,毛病一大堆,还拾掇不干净,瞎捯饬。 我就说把保姆请回来,她又那边嚎,心疼钱,各种乱七八蕉的理由,就是不让请,我也不知道图啥子。” 祁渊没忍住问:“后来你自己收了?” “没,我懒得和他们商量了,直接打电话叫人,她看我脸黑下来,才不敢在那逼逼叨,但背后指不定怎么嘀咕我,烦死。” 撇撇嘴,周佳又说:“我开始还试着理解她,老一辈嘛,节俭,不舍得花钱,算不上毛病,但后来我才发现哦,她哪里是不舍得花钱啊,她是不舍得我花钱,想把我们家的钱都画在她夫妻和她女儿身上。” “嗯?”祁渊挑眉:“这又从何说起?” 也是我傻,平时不太在意这些事情,过了好久才知道,好家伙,平时家里开销吃住啥的都用我的,我男人的钱全他妈打给他妈,几乎不住的老家,大家电是买了一件又一件,她女儿包包买的比我都好。 这还不算,他们夫妻俩还成天旅游,要去着玩去那玩的,每次都来找我,让我帮他们买票、报团,甚至后来她老公还考了驾照,整了辆车,然后问我要钱去自驾游…… 感情他们儿子的钱充实了他们的物质条件,还要拿我的钱去给他们丰富精神生活呗?也真的是我傻,没叫他们管他们儿子要钱,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和我要和他要都一个样……” 苏平忍不住嗤了一声。 得,这对夫妇还挺有苏大强的味道。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他们比苏大强过分多了。 但仅凭这些…… 似乎不足以让周佳做出杀人的决定,实在忍无可忍,大不了离婚。 而且,对于她说的这些话,祁渊也只信三分,其中带有太过浓烈的主观情绪了,添油加醋的意味其实相当浓重。 当做是在发牢骚就好。 嘀嘀咕咕又说了一大堆,无外乎就是各种吐槽,吐槽她老公妈宝,吐槽她小姑子白莲花,吐槽她婆婆尖酸刻薄又贪婪无度,吐槽她公公道貌岸然实则烂人一个。 很明显,她对这一家子确实一肚子火。 听她吐槽了许久,内容愈发没有营养,祁渊终于忍不住打岔道:“所以你为什么不离婚,要选择杀人这么极端的方式?” “我!”周佳就要开口,但很快,又用力一抿嘴,别过头去,却不肯再说了。 见状,祁渊微微皱眉,尔后轻哼一声,说:“劝你实话实说,别想有所隐瞒。你并不具备沉默权,到了这关头还沉默,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只会以不配合为由加重处理! 完完整整的说吧,你该知道,动机也影响量刑。但警告你,别扭曲编造,我们都会核实。” 周佳依旧不肯吭声。 这时,苏平终于发话,用淡定的语气缓缓说:“听上去,怕是有不能离婚的理由吧?怎么,你有把柄被他们抓在手中不成?” 周佳愕然。 看她这反应,祁渊心里就有数了,苏平猜的怕是没错。 但仔细琢磨琢磨,这也并不难猜,只是以最简单的逻辑做出最符合直觉的猜测。 同时这般难以启齿的把柄…… 违法犯罪?恶性竞争?逼死了人?还是别的什么? 又或者,出轨了? 不,出轨对周佳应当算不上什么,如果是以此为把柄,周佳反而可能直接破罐子破摔,甚至反告她老公涉嫌转移夫妻财产,给他们整一出狠的。 所以…… 终于,周佳脑袋转了回来,却又低了下去,不敢直视祁渊,只说:“简单讲,车祸,撞死人,物色人顶罪,再买通了一些人,做的勉强算天衣无缝,但这事儿他们有参与,都知道。” ------------ 第307章 陈年旧案 “噢?”祁渊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具体怎么回事儿?” 苏平也跟着坐了起来,神色严肃了许多。 他俩原先都完全没想到,到了这地步,竟然还能引出另一桩案子。 而周佳话刚出口,似乎就后悔了,再次沉默,低着头,半晌不言。 过了许久,她仿佛才终于认清现实,知道再改口也来不及,只得小小声的说道:“简单来讲,就是飙车,撞死了一对母女。 说是飙车,其实我开的也不快,记得是七十公里出头吧,只是当时是晚上,又没有路灯……但真就笔直笔直的一条路啊,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忽然从玉米地里冲出来。” “玉米地?”祁渊挑眉。 “嗯,在平宽县。” 啧,又是平宽县,最近和平宽县还真有缘分——祁渊暗想。 周佳继续说:“当时是我们两家人去农家乐玩,钓钓鱼烧烧烤,体验体验农家生活。我男人他们一家本是不屑一顾的,但听说我爸妈很感兴趣,他们也一下表现出兴趣来,怕是想巴结我爸妈。” 苏平撇撇嘴。 事实如何姑且不说,但周佳显然对这一家子意见极大,不论他们做什么事情,她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解答。 而此时周佳又说:“玩到了夜里,我慢慢没了兴趣,和他们玩不到一块,有代沟嘛,就说去练练车。” “喝酒了?”祁渊立刻问道。 “没……没有。”她缩了缩脖子,迟疑片刻,还是咬定没喝酒。 她应当是想明白了,这会儿根本无法去印证她是否酒驾。 “那……无证驾驶?”祁渊又问。 “练车”两字,无外乎学员或者新手才会挂在嘴边。 她没答话。 又过了两秒,才轻轻点头,紧跟着又赶紧解释:“我当时已经练习一段时间了,车已经会开,只是还在预约考试而已,所以我才想练一练手,而且家里的车还是自动挡,有各种辅助驾驶技术,没问题的。” “有没有问题,你说了可不算。”祁渊心里吐槽一声,脸上继续面无表情的问道:“那条路是县道吧?限速多少?” “不……不知道,没留意,不是40就是60吧。”她说。 祁渊翻个白眼。 无证驾驶,驾照都没拿到,还敢超速,这女人胆子可真肥。 随后祁渊又问道:“当时找了谁冒名顶罪?具体怎么回事儿?” 周佳又犹豫许久,才接着说:“那车是挂在我妈名下的,所以,我回去和我妈说了这事儿,她立刻就找了她娘家那边的人过来,还是个亲戚呢,她表姐的儿子,也算是我表哥吧。 他这人,年纪轻轻却不学好,游手好闲的,虽然没坐过牢,但看守所拘留所都待过好几次了,典型的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我妈出手也是雷厉风行,动作极快,两个钟后他就被送了过来,商量了这事儿,他立刻就同意了,只商量钱的问题。” 祁渊仔细的盯了周佳两眼,确认她只是低着头看不到自己,就立刻翻个白眼撇撇嘴。 然后又艰难的压制着吐槽之魂。 这年头监狱、看守所的威慑力是逐年下降,对于那等多次进宫的惯犯,着实算不得什么。 他们骨子里对此就不以为意,否则也不会屡次入狱了。 所以只要给钱,顶一些只需要坐牢的罪,那完全是小事儿。 果然,周佳接着又说:“他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完全不担心坐牢的事,最后商量了半天,定下了一年二十万,入狱时付一半,出狱时付另一半。 倒是没签合约什么的,没必要,我爸妈被他抓住了把柄,而他就求财,所以合约签不签都一样,何况这玩意儿签了能有啥子用?有法律效益?还是说啥子力量能保障这合约?没有嘛。 商量完他就开始灌酒,灌的酩酊大醉,然后他下去开车走一圈,把自己指纹留在车里头,再开回来。” 祁渊又撇了撇嘴。 还知道在车里留指纹,这一家子确实不好对付。 接着周佳又道:“然后我妈下来‘发现’车头变形了,挡风玻璃有裂缝,还有血,当时就问他怎么回事,然后报警。 那会儿警察正在严查车祸的事儿呢,一报警,警察过来勘察现场,验了指纹和酒精什么的,就把人给带走了。 后来结果也很快出来,那对母女虽忽然冲出玉米地,但‘表哥’他又是酒驾又是超速,还逃逸,全责。之后我妈报警,他也同意,被视作自首。 酒驾超速的交通肇事造成两人死亡,逃逸,自首,认罪态度良好,最后被判了六年的有期徒刑,一百二十万。” 祁渊认真的做笔记,同时抬起头,正想趁她顿了几秒的功夫发问。 但紧跟着她再次开口,祁渊只好把嘴边的话先咽回去——如非必要,尽量不打断嫌疑人供述,祁渊经验还不足,无法灵活变通,只能先尽量借鉴前辈们总结出来的经验和课堂上老师教授的知识。 只听她说:“我妈担心转账会被人看出问题来,就用我外婆的身份证办了张卡,然后转账进去,对外就说是孝敬长辈了嘛,然后将卡给了那表哥家人,再让他家人探监的时候告诉他,钱已经收到,他也认可这法子。” 讲到这里,她又顿了两秒钟,然后接着说:“我妈把车子‘借给’他,结果出了事儿,还是全责,酒驾嘛,其实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具体我也记不清楚,似乎是这个说法。 但我哥有证,车子情况也完好,对警方的供述也说酒是借到车后才喝的,所以只需要承担一定的赔偿责任就好了,我妈直截了当的给了钱,完事。 我讲完了,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情况了。这事儿,就我一家子,我男人一家子还有我表哥他爸知道,别人都不清楚。 但偏偏因为我男人一家子知道,我有巨大的把柄被他们抓在手里,根本不敢提离婚,甚至吵架什么的,也总是被逼到下风,心虚得很。 久而久之,我受不了这种日子了,终于决定,杀光他们,让自己解脱,以后好好的,重新做人。” 祁渊啧一声,很想吐槽两句,但终究还是压了下去,只问:“当时办案民警没有询问农家乐老板?” “问了,但车停外头,他们又没看着,哪里知道我出去开车了啊。”周佳说道: “当时他们仔细清理了一边车子,确保把我的痕迹都擦掉,然后我爸我妈轮番坐上去,摸摸方向盘、档杆、雨刷器,猜猜油门刹车这些之后,才让我表哥喝了酒去兜一圈的。” 祁渊又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一家子真TM心思缜密啊。 要不是她这会儿说出口,或者将来那个顶罪的家伙说漏嘴,亦或是胡伟山一家子吐露出来,这案子估计就这样了,永远不会被翻案。 周佳长吐口气,接着说:“这事儿,就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我心里,扎了好多年了,真的很难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跑步、锻炼,也都只是为了发泄而已。 这会儿说出口,真的,我轻松多了,终于不用再一直背负着这个秘密,挣扎着活下去……” 苏平撇撇嘴,终于开口,问:“那么,是什么事儿让你终于下定决心要杀人的?听说你最近和你老公总是吵架,情绪很激动,甚至有几回没忍住在公司里和他吵,是因为这吗?” 周佳点点头。 苏平又问:“为什么吵架?” “一个是压力大,”周佳说:“疫情嘛,压力真的很大,头几个月压根开不了张,工资还得照发,欠银行的贷款还得照还,差点喘不过气来。 后来回暖了才好些,但因为那一阵子脾气太臭,我和他们一家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差,终于他们露出了獠牙。 他们想让我和我老公再买套房子,搬出去,原来的给他们住;或者他们搬走也行,给他们买套条件不差于现在这套的房子,他们走,省的天天闹矛盾互相心烦。” 祁渊抬头望天花板。 他忽然因为自己脸皮不够厚而有些自卑。 随后周佳又冷笑起来,说:“我真被他们气乐了,这帮家伙当真是,蹭鼻子上脸,养不熟的白眼狼!真把我当他们家取款机啦?吃软饭吃的这么理所应当还真是厉害哦。 我当然不同意,他老妈还没生气,也很得意,问我说,我们家当年一口气拿出一百二十万交易,拿出五十万赔款的魄力还在不在……” 苏平再次开口打断:“刚刚就想问了。你们家的车没上全险?怎么还要你们赔钱?赔的数额还不少。” “保险公司赔了。”周佳说:“但我妈担心他们一家闹事,掰扯,把事情搞大搞复杂,反倒折腾出别的事儿,甚至最终把我兜出来,就又拿了五十万出来安抚那一家子。 后来我爸知道了这事儿,还骂我妈,说她自作聪明,反倒没事找事,好在最后也没出什么乱子,那一家人确实算是老实人,没有闹。” 苏平撇撇嘴。 周佳这会儿的倾诉欲似乎很强,又接着讲:“刚说到哪了?对了,他老妈很得意的反问我,我就知道,这老不死的他妈的又在威胁我,我真的收购了这种日子,现在是要房,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就得要我们家财产和公司了。 所以我决定动手,表面上稳住他们,暗中开始制定计划。可惜,我真的没想到,竟然被你们这么干脆了当的就破了去……” 苏平又冷笑起来。 周佳还真以为自己布置多高明了。 其实高明压根说不上,只是心够细,抹去了许多对她不利的线索和证据罢了。但警方依旧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她,这种情况下,找到证据确定罪责,只是时间问题。 以现在的刑侦技术手段,压根不存在真正天衣无缝的犯罪,即使一些侦破难度极大的案子,只要能找准方向,也同样能破。 而这下,本案的作案动机,导致周佳犯罪的根本原因与直接诱因,还有犯罪手法等等统统已经明确,还勾出了几年前的一桩冒名顶替交通肇事案,算是收获颇丰。 于是苏平没心思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又补充问了几个她先前回答的比较模糊、比较模棱两可的问题,得到直接干脆的回答后,便结束了这一次的审讯。 当然苏平也没忘记让医生检查检查周佳手上的伤。 检查结果倒是很快出来了,冻伤无疑,但不算严重,她当时应该带了防护用具以免冻伤,只是那么大量的干冰,还是不免一个不慎冻着了。 同时,苏平还叫松哥等人立刻上门传唤周佳的父亲到支队,就当年疑似买通他人冒名顶替周佳肇事一案展开审讯。 并派人按照程序,申请重新侦查此案。 尔后他和祁渊抽了两根烟,吃个午饭,休息片刻。 终于接到松哥电话,问了两嘴,他才说:“人已经带回支队了,走吧,咱们再提审提审周佳她老妈。” “人家看着也不是很老啊。”祁渊嘀咕一句,接着又挑眉说:“对了,那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也没记。”苏平耸耸肩,又摸出手机:“得,还得再打电话问问。” 祁渊不由抬手扶额。 很罕见苏平会忘记正在侦办案子的嫌疑人的名字啊。 …… 二十分钟后,另一个审讯室。 周佳母亲被带了上来,瞧见苏平和祁渊俩,有些诧异,随后很快露出了笑容,表情还挺淡定,问道:“警官,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不是什么都招了?酒驾我承认啊,我也知道错了。其它的,我没做过,叫我怎么承认?” 她到现在都还嘴硬,死不承认。 苏平也不在意,只面无表情的说:“这些事儿先放一边,有另一桩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噢?”她略显诧异,但大体还算淡定,反问道:“什么案子?” 苏平看向祁渊。 祁渊则轻哼一声,说:“2017年11月,平宽县,周佳无证驾驶、超速,危险驾驶肇事,造成一对母女死亡,而她则逃逸,你与你丈夫俩却找人顶罪,策划了一出好戏。” 而她瞳孔忽的散大——在听到时间、地点的那一瞬间。 ------------ 第308章 唠嗑 周佳母亲,坚持的比她丈夫还要久一些。 她丈夫没挺多长时间,额头很快就冒了冷汗,在审讯室中十几分钟就直接招供了。 而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硬撑了半小时左右,最终实在无力狡辩,才面色黯然的承认了此事。 于是又询问了许多细节之后,审讯便结束了。 只是此案仍旧未能结束,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包括提审周佳的那位冒名顶替犯罪的表哥。 这年头,罪犯基本都是异地关押,不论是苏平派人过去审讯,还是走程序请那边押解过来重新接受调查,都很麻烦。 而且,当年那一案,许多证据也难以再获取,这也是个问题。 毕竟过去了太长时间,想要锁定铁证,可以说十分艰难。 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张以周佳外祖母的身份办的,但却在她那表哥家人手中,里头有不少钱的银行卡了。 之后的工作,枯燥、繁琐且复杂,加上需要两地多单位的协调配合,磨磨蹭蹭忙活了小半个月,才算尘埃落定,苏平吩咐祁渊写了结案报告,将案子转交预审支队,次日预审支队对案件预审核通过,向检方发起逮捕申请。 “整个庆功宴吧。”这天晚上,苏平笑着说道:“这桩案子消耗了咱们不少心力,可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祁渊立刻赞同,然后问道:“吃什么?” 苏平沉思片刻,微微皱眉,说:“吃点清淡些的吧,老荀出院也有些日子了,估计恢复的应该差不多,正好把他也叫上,祝他……” 说一半,他又轻笑两声,摇摇头说:“算了,这事儿往后推推,咱们几个这段时间也辛苦,嘴里都淡出鸟了,再整个清淡的可太没意思,咱先吃一顿再说,回头再找几个要好的,单独和他吃次豆腐宴土豆宴啥的。” “土豆宴就过分了吧?”松哥没忍住笑出了声,说:“怕荀队会直接摔碗哦。” “那也没办法,他现在吃不了油腻辛辣的东西,以后也得少吃。”苏平耸耸肩说:“也不知道高蛋白影不影响,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吧?我记得肝脏主要的作用还是解毒、储血和帮助消化油脂才对。” 老海摊手说道:“其实我没什么意见,我对吃的比较随便,先搓一顿回头再请荀队吃清淡的也行,直接请荀队过来咱们今晚吃的清淡些倒也可,问题不大。” “我比较倾向前者。”方常抿抿唇,说道:“我真的不行,我就想吃点儿好的,这半个月风里来雨里去,吃饭不是快餐就是泡面,真的难受。” 几人纷纷发表意见,最终“重口味”党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仅有两三人表示随意。 苏平轻笑,在脑子里翻了翻记忆,琢磨一阵,却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道:“那么问题来了,吃点啥子?” “美蛙鱼头?”祁渊小声提议道:“我知道有家美蛙鱼头,味道很不错,而且近期还在做活动,美蛙首斤一元,之后每两斤送一斤,价格方面也相当实惠……” 苏平斜了他一眼:“你一天天就关注这些?” “吃可是大事儿!”祁渊忽然刚了起来,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吃不起难道我还不能看了吗?” “得了吧,你现在可不是紧巴巴的见习警了,收入能低哪去?”苏平翻个白眼,毫不留情的吐槽说:“我看是没人陪你吃吧?单身狗确实比较难,工作上又忙,好不容易歇息还没人陪吃大餐,自己一个人还拉不下脸。” 祁渊:??? 他瞪圆了眼珠子,后退两步,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苏队,你咋还人身攻击呢?过分了啊!” 方常忍俊不禁,说道:“苏队说得对啊!小祁,你可长点心吧,确实老大不小啦,得考虑考虑人生大事,找个看的对眼的女朋友才行。” “没心思。”祁渊翻个白眼:“单身挺好的,我才不要为找而找,就随缘呗,碰到了就谈,碰不到就这样了。” “这年头,你要再随缘,可就真娶不到媳妇咯。”老海也说道。 “娶不到就娶不到呗,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宁愿单身一世,也不乐意凑合着委屈巴巴的过个几十年光景,把自己捆绑住,一生都不得不为了这个家庭,为了子女而身不由己的拼命奋斗下去。” “嘛!”阿先咋舌,拍了拍他肩膀,忍不住说:“年轻人,想法怎么会这么消极的哦?这样不好不好!” “没担当。”方常撇撇嘴,吐槽道:“你怕是不想承担责任哦。” 祁渊耸耸肩说:“那是没碰到值得让我主动扛起这些责任的人。好端端的我干嘛要给自己套上枷锁给自己找罪受哦?” “那你打算怎么找?怎么个随缘法?”方常还挺关心祁渊的个人问题,立刻追问道:“一天天就工作工作的,也没有点社交,你该不会想和受害人家属甚至嫌疑人家属谈吧?” 松哥微微皱眉,竟然露出了忧心忡忡的模样,说:“这应该不至于,但话说回来……你不会是想在同事里找对象吧? 这可不太好,办公室恋情,说实话风险蛮高的,万一掰了还闹得不愉快的话,以后见面都尴尬,直接影响工作的。” “说啥呢。”祁渊摆摆手,说道:“我可没这些想法,反正就是随缘咯,大不了网恋嘛,说不得就碰到了呗。” “网!网恋?你想在网上找老婆?”苏平双眼瞪得滚圆:“闹吧你,天知道网线那头是人是狗啊!” “这有啥的,网恋奔现也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柴姐就是啊,你们都知道的。”祁渊说:“当然我也不是说就去搞网恋啦,就是个途径、路子而已,真不一定会走这条路啊。 反正现在也基本慢慢适应了这工作强度了,接下来估计会尽量加强社交,再不行老家走走逛逛,多认识认识点女孩子就好了啊,总能碰到合适的,毕竟我也并不排斥相亲,只是不紧迫而已啦。” 随后他又一挑眉,说:“嘿不对啊,不是讨论吃啥子吗?咋歪楼歪的这么厉害,扯到我终身大事身上来了?” “这事儿可比今晚吃啥严肃多了。”方常一摊手,说:“别说咱们,你的人生大事不少兄弟都关注着呢,没办法,睡觉你是支队团宠呢。” “团……!个鬼啦!”祁渊翻个白眼。 老海哈哈大笑:“有一说一,防女装大佬诈骗宣传视频已经在筹备着了,小祁有没有兴趣?我保证你要当女主……呸,你要当主角的话,铁定能火,人气暴涨无数倍。” 祁渊翻个白眼:“休想骗我穿女装!” “听说反响好的话,年终考核能评优秀,奖金多不少呢,”方常眼前一亮,立刻说:“貌似苏队还申请了专项奖励金,不少钱哦?” “呸,我像是会被这点小钱收买的人吗?”祁渊“勃然大怒”,断然说:“我这就去看假发衣服!” 方常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苏平冰冷的目光迅速剜了过来,强硬的说道:“想都别想,我早就说过,那角色是方常的,谁也抢不走!” “……”方常笑容逐渐凝固在了脸上,尔后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苏队啊,你还记仇呢?” 苏平翻个白眼。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转开话题,说道:“所以今晚到底吃啥?美蛙鱼头?重庆火锅?鲜切牛肉火锅?串串?干锅?烧烤?还是下馆子?” “美蛙吧,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馋。”苏平终于点头说道:“找吃的这一块你确实有两把刷子,到现在都还没推荐错。” “我有个想法。”方常玩笑道:“这次就不带小祁了吧,这家伙是头柯南来的,咱们给他打包一份就是。” 祁渊:??? 随后他默默看向苏平,不由心里咯噔一声。 该死,苏平不会真的心动了吧? 自己一个人吃美蛙外卖能有锤子意思啊! 好在苏平思忖的并非这事儿,很快便轻笑一声,说:“决定了,再给老荀录个视频发过去!” “太狠了吧?”老海嘴角抽搐:“荀队才刚出院,一个月没怎么见荤腥了都,不怕把他逼疯啊?” “不至于不至于。”苏平笑道:“他不吃美蛙,有阴影,这玩意儿诱惑不了他,就故意气他一气的。” 祁渊双耳立刻竖了起来,露出吃瓜的表情。 同时他的嘴有自己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张开问道:“啥子阴影?” “他刚入职没多久,就解除到了一桩大案。”苏平耸耸肩说:“怎么说呢……emm,一桩剥皮案,我们赶到的时候凶手还还没走,被当场抓获,受害人也还没死,身子不由自主的蜷缩着颤抖,就像锅里的美蛙一样。” “啊?”祁渊一愣:“那受害人后来怎么样了?” “没听我刚说的么?”苏平说道:“受害人当时‘也还没死’,说明最后还是去了。 全身皮肤被大量剥脱啊,别说当时,以现在的医疗技术都十分难救,移植皮肤都不知道该移植哪一块,还随时可能丧命,可能就医途中人就不行了。” 祁渊再次沉默。 他还没见过剥皮尸体——见得那些大体老师不算。 但想想,那恐怕是比碎尸还要恐怖的画面,尤其人当时还没死,在颤抖着,可能还在嘶吼着…… 视觉冲击力足称可怕了,祁渊想象一下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此时苏平寻思片刻,又继续说道:“那案子说起来……唉,其实受害者与施害者就是俩夫妻,施害者出轨被受害人撞破,结果施害者反倒恼羞成怒打晕了她,随后用强力胶黏住了她的嘴,束缚住她四肢,硬生生把她皮给剥了。” 祁渊张了张嘴,半晌后却也只吐槽一句:“是个狠人,恼羞成怒,反过来把老婆给杀了,这还不算,还用的这么残忍的手段。也怪不得荀队会留下心理阴影了……” “报案人是他们邻居。”苏平接着说:“因为挣扎、对抗,开始时他们发出的动静不小,周围住户大概率应该都听得到。 报案人当初听到动静,感觉有些奇怪,又聆听了一会儿,却只能听到类似于“唔唔”的声音,似乎是被束缚上还封住嘴了,有些担心,就打电话报警。 而当施害者剥皮剥到一大半的时候,派出所的兄弟选择了破门、破窗而入,第一时间制服了那家伙,但他老婆却……没救了。” 祁渊忍不住扶额,仿佛为自己的观点找到了论据,说:“所以说啊,找对象还是得找‘门当户对’,能够互相理解的那种,否则十有八九会演变成各式各样的悲剧。” “得,反正上下两张嘴由你说。”苏平摆摆手,又接着说:“你自己爱咋滴就咋滴吧,我们也管不着。” 祁渊轻笑。 管不着就最好了。 说起来,朋友的“催婚”比起父母来,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絮絮叨叨,乍一听还好些,听久了多少还是会觉得烦。 “搞定,预定号位置了。”这时,苏平忽然放下手机说道:“咱们这就赶过去吧,看位置咱们到了以后应该就能吃上了,看了下评论,那边门面够大,排队也不会排太久。” 祁渊诧异:“苏队你啥时候暗摸摸的把手机掏出来下单的?不是说好了今晚大家AA吗?” “我也没说我付款了啊,就是预定一张桌子。”苏平摊手,随后收手时,目光自然的往手表上扫了两眼,随后又说:“行了,不再这瞎唠嗑了,赶紧走吧。”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随后扎堆往停车场走去。 事实上他们老早就下班了,只是一直在讨论今晚吃啥的问题。 祁渊上了苏平的车,同行的还有松哥和方常。 方常没忍住,又问:“嘿小祁,说真的,你真不打算找对象啊?我跟你说啊,支队里可有好些单身的小姑娘貌似看中你了呢!” “……”祁渊撇撇嘴,表示无fuck说。 过了半晌,他才撇撇嘴道:“松哥刚不说了嘛,办公室恋情风险不小,我还是不考虑了。” ------------ 第309章 凶煞 一路瞎唠嗑,便唠嗑到了目的地。 别说,人却是挺多,外头搭建的给排队等候的食客落脚休息的棚子都坐满了人。 乍一看还以为到了海底捞。 好在苏平预定的是大桌包间,虽然满了,但也无人排队,等了半个钟左右的时间,上桌人吃饱收拾好,他们也就坐了进去。 苏平大致点了下人头,决定按一人两斤半的标准上蛙,同时点了些诸如丝瓜、土豆之类的小菜。 …… 吃饭过程就不赘述了,大半夜放毒怪缺德的。 总之“无惊无险”的吃饭了饭,苏平还例行挑逗了荀牧一波,一伙人吃吃喝喝,吹牛打屁,玩到九点多,AA付完款,便也就散场了。 随后,紧绷的支队,又略微松懈了下来。 …… 直到四天后。 这天,祁渊难得的准点下班,回到家却有些百无聊赖,便开了投影仪,打算挑点电影来看看。 可惜挑了一圈,也没有感兴趣的。 受疫情影响,今年电影市场十分疲软,好剧不多,要么他都已经看过,要么还在保护期,视频软件并未上线。 他也不想找盗版来看,不地道。 于是他就随意点了个喜剧片,但却丝毫提不起兴趣,眼皮子越来越重,就要睡过去。 但正这时,他隐约听到了一声惨叫…… 祁渊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随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哪来的惨叫啊,怕是神经太敏感出了错觉。 摇摇头,祁渊便打算将投影仪关了,干脆早点儿睡觉。 但…… 刚抓起遥控器,又一声惨叫传入他耳朵里。 他赶忙站起身,表情严肃起来,同时微微侧过身子。 又一声惨叫袭来,祁渊眉心拧了起来。 声音不大,隐隐约约的,距离应当不近,或者有好些楼层阻隔。能大致分辨应该是在西侧,但是上是下就难以确定了。 西侧的话…… 他赶忙穿好鞋袜,带上手机出了门。 “TM的钥匙又没带!”刚把门关上,他心里就咯噔一声,但也顾不得太多了,骂咧两句,便又秉着呼吸仔细聆听动静,同时翻出手机上微信,立刻找到苏平,把这事儿跟他说了。 惨叫声依旧断断续续的响起,听上去中气应该还算足…… 而且在楼道中,反而听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这么想来,惨叫声应该就是在这栋楼传出的。同时,这楼隔音不好不坏,那么应当就是在这附近的楼层才是。 估计不超过四层楼。 而祁渊贪便宜,租的是顶楼八楼。 所以是在三四楼的亚子? 他立刻往下走。 果不其然,惨叫声渐渐大了些,印证了他的判断。 但…… 忽的一声极其高昂的惨叫传出,在祁渊听来声音至少大了三十个分贝,但紧跟着却又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直接掐断了般。 祁渊脸色再变,忍不住骂了声艹,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迅速下楼。 可惜他仍旧不确定惨叫声究竟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但当他跑到四楼时,便见不少住户也都纷纷开门走了出来,显然都听到了那声惨叫,也都意识到恐怕是出事了。 见状,祁渊也顾不得许多,拉住个人便立马问:“你好,请问你听见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吗?” “呃……”那男人愣了一瞬,但又看到祁渊第一时间掏出来的警察证,当即咽了口唾沫,然后说:“应该是在三楼,我感觉是下边传来的。” “谢谢!”祁渊回一句,然后再次迅速往下跑,一边跑一边表明身份,向走出来的住户求助,请他们帮忙拦住楼梯,并询问惨叫声具体从哪一户人家传出。 在热心居民的帮助下,倒是很快锁定了目标住户,然后祁渊立刻敲门。 但敲半天都没有人回应,祁渊一颗心也迅速往下落。 在确定就是这家里头传出的惨叫之后,祁渊决定直接入户,但有个很尴尬的问题——他没学会开锁。 “谁会开锁!”于是他只能高声询问。 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都摇了摇头。 倒是有个女孩儿迟疑片刻后说:“那个,他家没有防盗网,我家也没,我卧室过去就是阳台,窗户间隔不到一米,要不试试?” 这女孩儿就住在隔壁,也是她与另一边的住户笃定就是这间房子传出的惨叫声。 “不行啊!”有个老奶奶跺了跺脚,说:“三楼,太过危险了!万一小伙子摔下去怎么办?我看呐,里头的人是凶多吉少了,不如等……” “不能等!”祁渊咬咬牙,里头的住户或许已经失去意识,但未必失去生命,及时送医说不定还有救。 况且凶手说不定也被堵在里头,得堵着他。 于是他看向那姑娘,问:“麻烦开下门,我从卧室进去!” 那女孩儿张了张嘴,随后点点头,立刻摸出钥匙开门。 祁渊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了,跟谁姑娘走到她卧室,推开窗抬头一看,便瞧见了隔壁的阳台。 嗯,也是恰巧了,对面阳台和她卧室窗户正好呈个直角,想要摸过去确实方便。 他推开窗,又探出上半身,伸手去够隔壁的阳台护栏,确定能抓住,而且护栏也比较稳固后,便又松了手,直接爬上窗,随后立刻探手抓住护栏,身子再一翻,便落到了对面阳台之中。庙街 随后他立刻站直了身子,借助墙壁遮挡,探头往里看了两眼。 嗯,阳台与客厅之间有道推拉式的窗户门,上头的月牙锁扣死了,想要入户恐怕只能打破玻璃。 里头的客厅不大,还一片狼藉,有明显的搏斗痕迹。 凶手或许还在里头…… 到了这关头,祁渊也有些纠结起来了,不知道该不该冒险冲进去,他这会儿身上啥警械没有,未必能制服凶手,且凶手很可能还持有凶器,自己学的那几子近乎没有实战经验的擒拿和格斗术,大概率发挥不出用场…… 但他也就只纠结了两秒,随后便立刻脱掉了外套,包在右手上,便对着窗户门用力一锤。 “嘶……”即使有衣服包裹,他拳头还是感觉到了一阵疼痛,偏偏窗户强度还挺高,发出一声巨响,却没破开,只是碎了几道裂缝。 凶手要还在里头的话,大概率是听到这动静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干些啥子,或许也很惶恐不安,又或者正躲在角落,准备给祁渊一下狠的…… 祁渊咬咬牙,又是接连三拳下去,终于将窗户门锤开,尔后直接冲入客厅,并将包在右手的衣服展开,依旧捏在手里。 必要的时候,这玩意儿也能当一当武器,如果凶手持的是匕首之类的短兵的话,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同时他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算太浓烈,再迅速左右扫了眼客厅,便知道受害人不在这儿,估计在厕所或者卧室,厨房也有可能。 另外…… 他抬头瞧了眼,发现客厅门锁孔内插着钥匙,貌似还反锁了。 这样一来,如果不是通过阳台进来的话,便是找来了开锁匠恐怕也没辙,只能想办法暴力破开,或者从猫眼着手。 寻思一阵,他果断决定发动群众的力量,便在又扫了一眼,确定客厅并没有藏人之后,便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冲到了门口,接着赶忙转身戒备,左手反手扭动钥匙。 果然,门被钥匙反锁了。 很快门就被打开,祁渊再一次表明身份,却并未回头,也没让他们进来,只请他们待在门口。 虽说决定发动群众力量,但他自然不可能真的让群众进来跟他冒险,这么做只是为了壮胆罢了。 而且他多少还有点儿私心——万一他打不过凶手,被凶手捅了砍了,惨叫两声,估计也会有热心的住户冲进来…… 但他显然想多了,门口处的住户见门开了,反而后退了两步。 祁渊撇撇嘴,倒也没太意外。 但他正打算提着衣服去其他地方看看时,忽然有人递给他一根钢管。 他懵了两秒,那老大哥便主动解释说:“别误会,这是天然气管,之前修的时候剩了一截一直没丢……警察同志,拿着防身吧,你这样太危险了。” 祁渊嘴唇蠕了蠕,随后轻轻接过,点头道谢,便将衣服外套换到左手,右手提着钢管再次在室内观察起来。 厨房,没人;卫生间,没人;主卧…… 开主卧门的时候,他发现这门竟然开不到最大。 眼珠子一转,他便明白过来,歹徒果然还在现场,而且这家伙智商恐怕不太高,竟然躲到了门后…… 同时他左右一扫,发现了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还有两根手指头。 这里显然就是现场了,只是没瞧见受害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 但祁渊也顾不得多想,只抬手贴着门,将肩膀小心翼翼的凑过去,然后忽的一用力,将门往墙壁上压,就想借助这道门将歹徒直接控制在里头。 但…… 一压之下,他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劲儿。 门那头传来的力量不对,并没有太大的阻力。 这…… 他赶忙松了手,然后咬咬牙,转过身,面朝门口,持着钢管,小心翼翼的后退两步,尔后猛地向后一跃,钢管横起挡在身前,看向门后头。 门后就一床卷起来的棉被,棉被带血,但看高度和厚度,里头并没藏人。 那么凶手…… 就在这时,衣柜门忽然被暴力推开,从中冲出来一个女人,但发现祁渊竟然不在门口,她不由得愣了一瞬。 祁渊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随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瞧了有一秒多,才同时反应过来。 女人立刻抬起手中的水果刀,双手握持,刀尖对着祁渊,祁渊也立刻抬起钢管,并喝道:“警察!别动!放下武器!” “滚出……”那女人也同时开口,但才刚吐出两个字,就又愣了一瞬,尔后问道:“警察?” 祁渊双眼微眯,其实有些懵,如此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脑子运转也有些迟滞了。 直到那女人又问:“你真的是警察?有什么证据?你警服都没穿,别想骗我!” 祁渊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立刻解释:“我带了证明,你现在立刻把刀放下……” “我不信!你拿出来给我看!”那女人声音提高了些,高声说道。 祁渊皱眉,警官证在他右边口袋,而右手却持着钢管,不太方便拿。要是将钢管放下,这女人指不定就立刻冲过来了。 一时之间,祁渊也有些为难。 “咳咳。”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干咳声,祁渊余光一瞥,精神立刻松了下来,有些惊喜:“苏队!” 来人可不就是苏平,他此时就在门口,一面往里走,一面掏出证件,走进来后,才侧身看向衣柜那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并说:“警察。把武器放下吧,另外,这位确实是我们支队的同志,不是歹徒。” 苏平似乎到了有一小会儿了,大体知道情况,甚至对这女孩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看到警察证,女孩儿身子终于放松下来,举起的双臂也落下,尔后指头微微一张,水果刀哐当一声便落了地,同时她身体也有些发软,不由自主的坐在地上。 见状,苏平也松了口气,随后左右扫两眼,便皱眉说:“出血量很大啊,受害者恐怕已凶多吉少…… 看血迹,受害人估计被拖到了床底下,小祁趴下去看看,但要小心,凶手说不定也躲在床底。 “好。”祁渊仿佛重新找回了主心骨,立刻点点头,但依旧没放下钢管,就这么缓缓蹲了下去。 苏平没看祁渊,双眼又死死的盯着那女孩,显然对她也没完全放心,只是偶尔用余光迅速瞥一眼周围,大致看看现场情况。 随后,他便发现卧室深处,窗台边上,有半枚血足迹,同时窗户上有枚无纹路的掌型血印。 “跳窗跑了么?”他微微皱眉,随后迅速上前,盯着女孩的同时蹲下身捡起水果刀,同时开口问:“你……” 但就在这时! 身侧的衣柜再次被狠狠推开,一名年轻男子从中伸出了手,一把斩骨刀对着苏平脑壳猛地劈下…… ------------ 第310章 混乱 变故来的突然,苏平也是大吃一惊。 但他经验丰厚,经历的风风雨雨多了去,此时虽惊却也不乱,身子立刻勉力右移的同时,右手立即抬起,如同探向猎物的蛇一般,迅速窜射而出,在那人小臂上狠狠一啄。 歹徒连手带刀被打向一旁,贴着苏平的左肩头斩了下去。 同时苏平右臂并未收回,胳膊顺势一弯,手肘顷刻就到,狠狠的打在了歹徒的颧骨之上,打的他不由自主发出声惨叫。 而此时,那歹徒的身子才刚刚完全冲出衣柜,连遭打击下已无法保持住平衡,踉跄两步就摔在地上。 更惨的是,手中的刀还砍中了自己大腿,又是一阵惨叫。 苏平大踏步走上前,瞥了眼他大腿的伤势,见砍的不算太深,不需要急救处理,就冷哼一声,又迅速回头盯着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儿,满脸戒备。 她好像还没搞明白情况,脸色复杂得很,大致读一读,就能读出诸如恐惧、懵逼、后怕之类的情绪。 别说他了,祁渊都有些懵,高举着钢管有点不知所措——歹徒冲出衣柜的时候,趴在地上的他本能的就跳了起来,并举着钢管就想对歹徒砸过去,保护苏平安全,只是苏平反应比他更快几步,电光火石间就无伤制服了歹徒。 又过半秒,祁渊才放下钢管,就要过来查看情况。 “别过来!”苏平却说道:“检查床底,小心戒备!” 祁渊动作一顿,立刻应了声是。 苏平双眼依旧盯着那女孩,同时取出手铐,不顾歹徒哀嚎挣扎,将他双手反剪铐上。 “疼疼疼!”歹徒眼泪都出来了,嚷嚷道:“轻点,轻点儿!血,快帮我止血,我失血过多了!” “滚你妈的,闭嘴!”苏平火气上涌,骂了一句。“ 歹徒瞬间缩了脖子。 但鼻涕眼泪仍旧止不住往下落,鼻涕带着红色,显然苏平那一下肘击,是他不可承受之重。 “苏队,”这时祁渊站起身,说:“床底下有具尸体,身首分离。” 苏平啧一声,又低头看着那歹徒,问道:“怎么回事?说!” “我不知道啊。”歹徒好像懵了去:“莫名其妙就挨你一顿打。” “……” 苏平翻个白眼。 这时祁渊又小心翼翼的将衣柜什么的都翻了一遍,确定主卧里没有其他人了,才问:“苏队,怎么就你?其他兄弟呢?” “通知了,在路上吧。”苏平说:“我听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祁渊点点头,看向歹徒,又忍不住咽口唾沫,有些后怕的说:“幸亏苏队你来了,不然我怕是……” 苏平摆摆手,没多说什么。 接着他又瞥了歹徒一眼,就见他脸上青了一大块,带血的鼻涕留了满嘴,染红了一小片领子,浑身都在忍不住发抖,估计疼的厉害。 再看那把被踢到一旁的剁骨刀,苏平再次开口,问:“别装蒜,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躲在衣柜里?” “我……我……”他开口,却哆哆嗦嗦的,一个我字在嘴里转了好几圈,却始终吐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平皱眉,又换了几个问法,但歹徒始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他大腿裤管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虽然伤口不深,目测也没砍到动脉,但大腿血管十分丰富,出血量也并不小,苏平犹豫一阵后,将他裤腰带解了下来,绑在他大腿伤口近心端止血。 祁渊也在一旁,蹲着问女孩话,但女孩目光又呆滞了下去,一言不发。 这两人一左一右,躲在凶杀现场的两个衣柜里,手里还都拿着凶器,尤其男性歹徒还想砍杀苏平,显然大有问题,祁渊犹豫一阵,也管苏平要了个手铐将女孩铐上了。 女孩依旧没反应,像丢了魂似的。 苏平看见这一幕,眼角抽搐一阵,却也没多说什么。 总的来说,给她铐上手铐还是安心一些。 又过了几分钟,救护车跟松哥等齐齐赶到现场,医生先给那歹徒处理腿部伤口,检查脸部伤势,而松哥等刑警则在痕检员对现场拍照固定后,把床垫与床板挪开送到另一个房间,露出床底下的尸体。 就像祁渊说的,尸体尸首分离,脑袋滚到了床头处,断口参差不齐,被砍了很多刀。 而尸体也并不完整,巴掌缺了半个,身上还被捅了好几刀,死之前似是被狠狠折磨了一翻。 尸身上还有股恶臭突破了血腥味的掩盖,钻进刑警们的鼻孔。 祁渊“品鉴”一翻,是屎尿味,起初以为是死者失禁,但仔细一看,他衣服上有一大片黄色污渍,再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脑袋,头发上也有些…… 屎尿。 感情他临死前还被泼了粪水。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 想到这,祁渊抿抿嘴,看向苏平,问道:“苏队,这是仇杀吧?” “也可能是情杀。”苏平说道,语气平静。 祁渊想到那呆滞了的女孩,以及另一个衣柜中冲出的歹徒,轻轻点头。 接着他又回忆起苏平那一啄一打,只觉心跳都加快了些,忍不住问:“苏队你这功夫究竟咋学的啊?部队里么?教我两招?” “学的都大同小异,关键你下来的自己花心思去琢磨,去练。”苏平依旧平静的说道:“关键眼要准,想哪打哪;手要快,后发必须先至;心要果敢,不能犹犹豫豫;脑袋要够清醒,明白该进还是该退,怎么进,又怎么退。” 祁渊连连点头。 苏平这是功夫学到家了。 这要换做祁渊,当时恐怕无外乎就三种情况,要么吓懵了待在原地,要么拼了命的往一边躲闪,要么本能的抬手去挡。 不管哪种可能,怕是都躲不过被砍一刀,说不定当场就被砍死了。他身子不够快,想躲也是躲不开的。 苏平身子够快,但要不同时出手打向歹徒小臂,把刀打偏许多,他丫躲不过去。 但理论只是理论,祁渊就算知道这般想,也这般做,怕也难在收身同时出手,更别说后发先至还精准打中歹徒小臂了,最终还是免不了一刀。 “有机会多练练,当刑警,难免遇到险情,会几手,说不定就能保命。”苏平还是那副淡定的语气,同时抬起手说:“就说这么多吧,扶我出去走走,抽根烟。” 祁渊:“啊?” “扶我出去。”苏平抬头:“脚软,后怕,去抽根烟压压惊。” “呃,好。”祁渊眼角一抽,立刻抓住苏平胳膊,跟扶老奶奶过马路似的将苏平扶出了现场,在楼梯口抽着烟。 还真以为苏平这么平静淡定呢…… 周围的住户大多都散了,并没围在门口,当然是被刑警们劝离的,别在门口堵着。 吐出口烟雾,苏平摇摇头,说:“好些年没碰到这种情况了,竟然还真有点慌。” “也是人之常情嘛。”祁渊说一句。 “敷衍。”苏平撇撇嘴,转移话题问:“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有什么发现?” 祁渊双眼微微上台,思忖几秒,说:“阳台门和客厅门都反锁着,尤其客厅门,锁孔还插着钥匙,也不知道是住户干的,还是凶手有意为之。 但既然是这样布置,那凶手就不可能通过客厅和阳台离开……说不定被苏队你制服的歹徒就是凶手?” 苏平摆摆手:“我看过主卧窗台,有人从窗户跳下去了。至于想砍我的那人,应该不是凶手,他藏身的衣柜里头很干净,没有蹭到半点血迹。” 祁渊眸子落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但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死者出血量极大,凶手身上难免染血,而要凶手躲衣柜,血迹自然会蹭衣服上去。 但…… “他要不是凶手又是什么人?”祁渊问道:“手上的斩骨刀又是咋回事?还有那妞儿,她身上也没血迹,甚至没穿鞋,躲得衣柜也干干净净……但她手上的水果刀又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有点迷。”苏平揉揉太阳穴,后怕情绪渐渐退去,脸色也逐渐严肃起来,说:“所以才问你,你进来时有没有发现什么,这应该挺关键。” 祁渊听了,又仔细重新思忖起来,说:“确实没什么印象,当时我太紧张了,就记得客厅很凌乱,有血迹,有搏斗痕迹,还有两根指头……别的真没发现。”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不过我没破坏现场,除了打碎阳台门外,别的都维持的原样。” “那只能让老魏他们好好查查了。”苏平吐个烟圈。 祁渊掐灭烟头,久久无言。 苏平作为过来人,扫一眼就知道他想啥,笑道:“怎么,我都缓过来了,你还后怕着呢?” “嗯。”祁渊倒也大方,直接点头承认:“这一年来,险情也碰到过,我还挨过刀呢,但这么近,这么险,还是第一次……” 苏平拍拍他肩膀,没说什么。 又过了十来分钟,许久没露面的荀牧也赶了过来,询问情况。 祁渊一五一十的和他说了,让他也一阵后怕,忍不住看向苏平。 “别这么瞧我。”苏平撇撇嘴:“这次可真不是我莽,事发突然,没有办法。” 荀牧却没多说什么,只道:“没事就好。” 顿了顿,他又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确实累的够呛。”苏平撇撇嘴:“一把手的活真不是我能干的……话说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不剧烈运动就没啥事了,正打算这两天复诊后就回来上班。”荀牧轻笑着问:“怎么,急着让我回来啦?” “没。”苏平别过头去:“该休息就多休息会儿,我也慢慢适应了,顶得住。” “口是心非。”荀牧笑笑。 苏平摊手:“有一说一,你不在确实不习惯,但还是身子重要。” “放心,我知道轻重。”荀牧回一句,然后扭头看向祁渊:“要不要考虑搬家?” “啊?”祁渊一愣:“为啥?” “这栋楼发生了命案,住户又都知道了你是刑警,这要里头有那么一两个奇葩的话,你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好过。”荀牧撇撇嘴。 祁渊挠头:“可我才住进来三个月,房租还有大半年呢。” “年付?”荀牧眨眨眼睛:“这年头居委村的出租房都得年付了?” “主要年付每个月能便宜两百。”祁渊无奈的说道:“这儿离支队又近,可以走路上班,就寻思着估计不会搬了,直到买房……” 荀牧拍拍他肩膀,没再说什么。 这时有医务人员出来,目光在三人身上迅速扫一眼,最后定格在了苏平脸上,说:“警察同志,伤者需要带回医院缝针并做进一步的检查,你看?” “嗯。”苏平点头:“我派两同事跟你们回去。” “好的。” 苏平又问:“那姑娘怎么样了?” “恐怕也得带医院,请精神科的同事做个检查。”医生说道:“她受了不小的刺激,怕留下精神疾病。” 苏平微微皱眉,随后再次点头,看向荀牧,说:“安排两位女警……” “你安排就是了。”荀牧嘴角微扬,说:“我休假呢。” “嘁,”苏平翻个白眼,也不多说,掏出手机安排俩今儿值班的女同志过来,并让医生们稍等片刻。 他们倒也不急,那“歹徒”伤势没多严重,不赶时间,三五分钟完全等得起。 支队过来真的很近,就三五分钟的路程。俩女警到了之后,就扶着那女孩儿下楼了,至于那“歹徒”则被担架抬着下去。 嗯,两人都还戴着手铐。 又一会儿后,凃仲鑫表情严肃的走出来。 “怎么?”苏平抬头问道,凃仲鑫这般表情可不多见。 不过最近几桩案子,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挑逗凃仲鑫的底线,先是奸污死者食管气管,又是尸块码的整整齐齐…… 也不知道这桩案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凶手又对受害人干了些什么,让凃仲鑫成功续上“连击”。 果不其然,三人很快就见凃仲鑫撇撇嘴,听他说道:“这名死者……害,怎么说呢,凶手未免也太过狠绝了些。” ------------ 第311章 尸检、痕检 “说说吧。”苏平抬手抱臂,说:“你最近咋越来越爱卖关子了?直说不行?” “这不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嘛,”凃仲鑫一摊手,说:“直接说怕你们受不了。” “噢?” “看过蜘蛛的十宗罪吧?”凃仲鑫问。 苏平皱眉,说:“听说过,也看了些,怎么?” 凃仲鑫则看向祁渊:“小祁你呢?” “看完了。”祁渊点头说道:“高中的时候看的,就是那时候对刑侦产生了兴趣,当时还立志当法医的来着,可惜高考失利,差了几分,报了警校。” “噢?这倒也是好事。”凃仲鑫轻笑一声,然后问:“你觉得对那一套而言,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重口?猎奇?”祁渊脱口而出。 “重口。”凃仲鑫说道,尔后轻叹口气:“那具尸体也很重口,简单说,他吃屎了,还有点粘牙。” “呕!”苏平没忍住,随后立刻点上一根烟,翻个白眼:“你踏马这一句粘牙可把我恶心坏了。” “我当时也是。”凃仲鑫撇撇嘴:“另外估计你们自个儿也看出来了,死者受害前遭受了相当惨的折磨,右手两根指头被削了,身上被捅了七刀,大腿被砍两刀,右眼也被戳瞎,最后割喉,斩断脖子。” 祁渊回忆一阵,说:“当时我在家里,隐约听到惨叫,开始以为是错觉,但紧跟着又是惨叫…… 当时声音不算特别大,但是特别急促,听上去倒也不算虚弱,当时我以为是隔音还不错的原因,毕竟这栋楼隔音虽然不大好,但也不坏,平时很难听到什么动静。 但循着声音往下跑的时候,紧跟着就听到特别凄厉、高昂的惨叫,我估计就算我在自己家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周围住户也没忍住开始三三俩俩跑出来了。 所以我想,前边的几声惨叫声音略低,应当和隔音没有太大的联系,可能死者在被威胁的情况下硬忍着吧,吃痛下本能的喊了一声就憋回去了,再受伤再喊一声再憋回去。”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凃仲鑫颔首说道: “除却脖颈处的创口之外,其他地方的伤创并不算太深,也并未伤及大动脉,而且结合现场血液分部判断,凶手下手很快,整个过程持续不算太长,死者遭受致命创伤时也不算虚弱。” 祁渊皱眉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反抗呢?他又没昏迷,遭受这样的折磨怎么也会本能的起来反抗吧?明明客厅都有明显搏斗痕迹……” “他被束缚了。”凃仲鑫打断他,说道:“用的是钢丝,很细,里头光线不是很好,加上你刚刚情绪也比较紧张,乍一看估计没看清。” “哦。”祁渊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那就怪不得了。” “搏斗,束缚,折磨虐待,吃屎,杀人,砍头。”荀牧说道:“这一系列动作……够狠啊,要我看,不是仇杀就是情杀了。正常情况下,也只有这两种性质的凶杀案会这么恶劣。” 苏平嗯一声,说:“按部就班展开调查吧,确定受害人身份,再把他的人际关系网给拉出来。” “他钱包就在床头柜上,里头有身份证。”凃仲鑫说:“叫什么来着?甄啥来着?记不清了,老魏查了一下就交给了小松,等会儿你们直接去问他。我看过两眼,对比身份证照片,应该是他本人没错了。” “好。”苏平颔首。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把尸体拉回去了。”凃仲鑫又说道:“不过估计勘察价值不高,主要就只能查查指甲缝,看看有没有凶手的皮肤组织、血液之类的。” 苏平嗯一声,又问:“要不要帮手?” “不用不用。”他摆摆手,又回到房间里。 片刻之后,荀牧嘀咕道:“不行,我还是很好奇那俩躲衣柜里持着凶器的家伙,嘛情况?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鬼知道了。”苏平有些烦闷,跟着又啧一声,抬手掸了掸落在衣服上的烟灰,才接着说道:“女的跟痴呆了似的,问什么都听不进去,男的也差不多情况。 但我猜那女的是真蒙圈了,男的我觉着是在装傻。但他伤成那样儿,一个劲儿喊疼,不然就支支吾吾啥也不肯说,我也拿他没辙。” 祁渊点点头,认真的说道:“那男的肯定有问题。” “屁话。”苏平翻了个白眼:“没问题能提着剁骨刀躲衣柜?还TM想冲出来砍老子。” “别这么凶嘛,”荀牧啧一声,嘟哝道:“还以为这一个月的磨砺能让你脾气收敛点呢。” “少来,老子被他们折腾的每天都在爆炸的边缘。”苏平嗤一声,意见颇大的样子。 荀牧讪讪的笑两声,不接话了。 不一会儿后,痕检初勘结果也已“出炉”,老魏也走出来,脱了手套,直接了当的说道:“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啊,单纯从现场看,应该是双人作案,身高一个在一米八二到一米八五左右,另一个一米五三到一米五五之间。” “这身高……”苏平问道:“一男一女么?” “大概率了吧。”老魏说道:“一米八以上的女生可罕见,一米五的男生也难寻。” 荀牧则问:“还有别的线索吗?” “唉呀妈呀,”老魏猛地扭头,看向站在祁渊身后的荀牧:“荀队你咋搁这儿呢?艾玛吓我一跳啊。” 荀牧眼角一抽。 老魏赶忙干咳两声,随后认真严肃的说道:“其他线索暂时没有了,从现场血手印等来看,凶手估计戴着手套。” “又戴着手套?”祁渊皱眉道:“这些凶手一个个的,怎么都学精了?咋都带手套?” “不然呢?”苏平瞥了他一眼:“指纹库建立以后,案子就分成两大类,一类是发现指纹直接锁定刷刷刷就破案了,但这样的大多也不需要查,多是冲动作案,当场就能抓获; 另一类就是预谋作案,最基本的常识都知道点,大多还会做好功课,至少不会留下指纹这么低级的错误。” “也是。”祁渊应一声,接着又忍不住叹口气,说:“我寻思着凶手应当跑的蛮匆忙的,还以为会留下些破绽呢,没想到指纹都没留。” “刚苏队说了,留下指纹可以算是这类有预谋作案中的最低级错误了。”老魏轻笑着说:“但……也就像你说的,他们走的匆忙,怎么可能不留下破绽呢?” “噢?” 这下子,祁渊三人的目光都立刻聚在了他身上。 苏平更是直接问道:“什么线索?” 老魏不敢再学凃仲鑫那样卖关子,赶紧直接说道:“指甲。” “噢?” “可能是逃的急切,往下跳的时候,凶手有一枚指甲卡在窗缝上,硬生生被扯了下来。”老魏说道:“上头还带着点皮,完全足以做DNA鉴定了,这可是极其重要的铁证。” “嘶!”祁渊没忍住吸了口凉气,问道:“指甲直接被扯下来了?” “是啊。”老魏说:“我看着都觉得菊花发痒,指甲隐隐作痛。” 苏平倒满意的点点头,跟着又问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暂时就这些了。”老魏说道:“倒是做了个大致的现场还原,基本能够确定,两名凶手与受害人在客厅发生了激烈的搏斗,随后将受害人制服并束缚住,拉回卧室——这一过程中,受害人被削掉了两根指头。” 苏平轻轻点头,这一过程其实都不需要老魏再多赘述,他入户的时候就一眼看出来了。 随后老魏又一摊手,继续说:“基本就这些了,勘察时间太短,其他线索暂未发现。不过现场有少许泥土,而受害人的鞋底还比较干净,再勘察衣柜,那一男一女也算干净,估计是凶手带来的。” 祁渊眼前一亮:“回头做个微量元素鉴定?” “我就是这么想的。”老魏点头,接着又摇头说:“但别抱有太大的期望哈,前提是这泥土当中有一些标志性的元素,而且来自于凶手的住处附近,否则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尽量试试吧。”苏平说道,不过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确实也没报啥期望。 就算这泥土相对特殊,也不一定被登记在案,未必能找到出处,这虽然是一条方向,但想靠它突破也不容易。 好在案子才刚刚展开,且基本确定性质应当是仇杀或者情杀,重点勘察工作应当落在人际关系排查上,痕检这块能锁定一片完整指甲,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老魏又说:“门没有被翘过的痕迹,再考虑到死者在家中,凶手应该是直接敲门进来的。 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戒心小点的人,尤其是男性,居家安全意识相对薄弱,谁敲门都可能直接开了。” “嗯。”苏平再次颔首,这条消息没啥价值,提不起他的性质。 汇报完毕,见苏平也没什么要问的,老魏便再次回到房间里,继续做下一步更为细致的痕检。 苏平看看时间,才八点出头,跟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挑眉,侧目看向祁渊,问道:“对了,刚刚你说……你是快睡着的时候听到的惨叫声?” “对啊。”祁渊颔首,接着说道:“所以我才以为是幻听,就打算关了投影仪睡觉去,结果又听到了。” “那会儿才七点多吧?”苏平眼角一抽:“你丫七点多就睡觉?一点都不像城里的年轻人啊。我寻思着最近也没啥任务,你不缺觉才对吧?” “早年缺的多,咋睡都不够。”祁渊挠挠头:“我虽然不像苏队你躺下就能睡,但多数情况也不会失眠,想睡的话很快就能……” “得。”苏平摆摆手,说:“时间还早,其他兄弟也还在各户走访着,估计没那么快出结果,去你家坐坐?” “行啊。”祁渊立刻点头,然后一摸口袋,表情僵住,几秒后又忍不住讪讪的笑了起来。 苏平目光一斜:“咋,钥匙又忘带了?” 祁渊尴尬的点点头。 “你这脑子……回头好好学学开锁吧。”荀牧叹口气,说:“今儿你运气好,我给你露两手。” “好啊好啊。”祁渊连连点头,他去找开锁的还得五十块呢,省钱了。 苏平则忍不住吐槽道:“就他这猪脑袋,学开锁?还不如换把指纹锁来的干脆点。” 祁渊张了张嘴,正想反驳,结果荀牧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赞同道:“也是哦。” 祁渊:??? 开几句玩笑,三人便走到顶楼,苏平四处瞧瞧,从墙上撕下两张广告名片下来叠一块,从门缝插进去,几下子便将门给直接打开。 荀牧撇撇嘴:“说好的我露一手,风头都被你抢了。” “这算啥子风头。”苏平翻个白眼,随后对祁渊说道:“你这门可不太安全,太好开了,以后出门一定记得反锁,能加大点开门难度,不然就干脆买个密码锁,记得买那种正反锁舌设计的,防卡纸直接开。” 祁渊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 同时说:“密码锁就算了吧,在这楼里显得忒招摇,感觉反而更遭贼。” “也是这道理。”苏平点点头,随后又说:“那你平时记得自己注意。” “嗯。”祁渊颔首,随后招呼苏平和荀牧进来坐。 苏平也不客气,问道:“有茶不?” “没,只有茶包。”祁渊抿抿嘴,想了想又说:“还有菊花茶,喝不?” “也成吧。”苏平点头:“那就来点菊花茶,败火。老荀坐着休息吧,你几点钟回去?别让你老婆担心了。” “不着急,待会儿。”荀牧笑道:“十点左右再走吧,半个钟就回去了,回去直接歇着。” “好。”苏平应一声,接着就瞧见祁渊先小心翼翼的将钥匙揣兜里,才开始烧水沏茶,不由扬起嘴角,笑道:“别说,有时候小祁还蛮可爱的。” 荀牧挑眉:“收他当女婿?” “滚吧你!”苏平怒目而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你还不让她嫁人了咋滴?”荀牧撇撇嘴,说道:“我看小祁真的不错,不如……” ------------ 第312章 奇葩 “我女儿还年轻,不着急。”苏平哼一声,说:“她要不想谈,想过单身生活我也不阻止她,她要哪天相中谁了我帮她牵线搭桥,她要想我帮她张罗介绍那我就帮她张罗介绍,反正一切由她,谁也别想强迫她。” “这倒是好事,没想到你在这方面还怪开明的嘛,竟然愿意将自主权完全交给她。”荀牧轻笑:“就怕再过几年你就不由自主的着急起来咯!” “不可能!”苏平瞪大眼睛。 “不可能就不可能吧。”荀牧没和他硬钢,反而主动后退一步,说:“这样确实挺好的。” 但紧跟着他又问:“不过……她毕竟还年轻,想法不成熟,万一她现在享受单身,等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忽然觉得孤独了想找个伴,又怎么办?这事儿可没啥后悔的余地啊。” “我会跟她说清楚,到时候真要后悔也没办法。”苏平淡淡的说道:“人生那么长,难免走错路。我不能永远帮她做选择,只能教会她怎么承担走错路的代价。 再说了,这么多年下来都没碰到心仪的对象跟人谈一场或者结婚啥的,那我估计也悬了,能选择的只有孤独或者讲究,俩都不是什么好路途,但那也都是命。” “你这教育观和我还真不太一样。”荀牧摇摇头,但也没说自己怎么想的,只往苏平那微微凑了凑,问道:“话说回来,你觉得小祁有机会不?” “他?不行。”苏平翻个白眼。 荀牧有些着急:“为啥不行啊?多好一小伙子。” “得了吧,先前他又不是没去过我家,在我家里说都不会话了,杵在那儿跟木头似的,我女儿咋可能看得上他?”苏平翻个白眼,随后又说:“话说回来,你着啥急啊?祁老书记暗戳戳的嘱咐你帮小祁张罗这些事了?” “张罗啥子?”整这会儿,祁渊抬着两杯菊花茶过来,放在茶几上,好奇的问道。 “没,你听错了。”苏平翻个白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荀牧见状也只笑而不语,并没有开口解释。 祁渊纳闷着走开,将自己的那杯茶与糖罐取过来,坐在一边,又把茶几一侧的烟灰缸放中间,散了圈烟。 “糖罐?”苏平挑眉,往自己茶里倒了点白糖,同时嘀咕道:“你小子过的还挺精致。” “没。”祁渊挠挠头,说:“都是曾经逛逼乎时种草的,结果基本没有用过……” “这才正常。”苏平嗯一声。 祁渊:??? 荀牧轻笑,摇摇头,没接话。 …… 十点,走访调查工作终于告一段落,苏平征求祁渊意见后,决定直接在他家里开个小会,开完直接散场各自休息去。 而荀牧已提前回家休息。 祁渊给他们都泡了杯菊花茶,家里没那么多杯子,但纸杯还是有不少的。 随后松哥照例率先开口,说道:“受害人的身份搞清楚了,他名字叫甄雄坤、是个网络主播,知名度一般,但为了火干过许多挺过分的事,不久前曾有一次拘留记录。” “噢?”苏平一下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被拘留?” “寻衅滋事。”松哥说道:“在地铁站门口向一对情侣泼粪水,然后立刻逃跑,换下一处地方。一晚上时间,七对情侣遭殃,随后被捕,最终决定以寻衅滋事为由处十五天行政拘留。” “七对情侣?”苏平诧异道:“这小子,专挑情侣下手么?咋?自诩FFF团呐?” “咳咳,”松哥干咳两声,说道:“具体原因不明,但反正他是对着情侣下手了。当时指挥中心接到多次保安,几个派出所联合调取了监控,很快就逮到他。 而他给出的理由,说白了就是为了火,效仿街头恶搞视频。说实话我是不觉得那些所谓的恶搞视频到底有什么意思啊,简直无趣的很,偏偏那些人还以为自己很幽默。” “啧,”祁渊忍不住说道:“所谓幽默,大多是以自己为对象,化解尴尬活跃气氛的,针对别人那叫捉弄,我觉得很没品。偏偏很多人自诩幽默,酷爱折腾捉弄别人,人生气了他还说人开不起玩笑,这就很过分了。” “赞同。”苏平深以为然,轻轻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松哥说道:“何况这家伙还是为了火……而且他为了火干过不少事儿,甚至可以说啥事儿都干得出来,生吃虫子、喝尿、巴掌煎鸡蛋、掏马蜂窝等等。 除了折腾自己以外,还有就是跟风,模仿歪嘴龙王,模仿脚艺人……反正完全无下限。好在这种人怎么都火不起来。” 祁渊咂咂嘴,说道:“有一说一,这种人怪病态的,还蛮可怕。” “确实蛮可怕的。”松哥说道:“指不定哪天就干出了什么事儿……” 这时,祁渊忽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等等……凶手疑似便是一男一女,另外,受害者死前被泼了粪水,还被迫吃了屎,会不会就是报复他街头泼粪的行为?” “当然。”松哥颔首说道:“我已经申请调取那七对‘受害情侣’的信息了,或许能有发现。不过暂时没消息” 苏平轻轻颔首,说:“有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嗯,还有别的线索没有?” “暂时就这些。”松哥说道。 于是老海举了举手,说:“我这边有消息,关于衣柜中那个女孩的。” “噢?”苏平对她挺感兴趣,当即便问道:“她是什么人?说说看。” “她叫赵晗晗,受近两年网络流行词的影响,绰号憨憨。”老海说道。 苏平点点头,示意老海继续说。 “憨憨……呃不是,赵晗晗,她其实是个变性人,同时她还是甄雄坤的情人。”老海接着说:“嗯,情人,小三。甄雄坤是有正牌女友的,还与赵晗晗发生过肢体冲突。” 苏平:??? 不只是苏平,在场所有刑警,基本都懵了一瞬。 这信息量未免也太过大了一些,复杂得很。 老海干咳两声,继续介绍道:“这么说吧,赵晗晗是独生子,原名赵涵,涵养的涵,改名后成了日今口那个晗……” 祁渊眼角一抽:“日今口……海哥我怀疑你在开车。” “咳咳,别在意这些细节。”老海摆摆手,接着说道:“大二那年,他父母车祸身亡,获赔一百七十余万,随后他将家里房子卖了,又得一百四十万左右,便给自己做了变性手术。 嗯,经过调查,赵晗晗从小就有比较严重的性别认知障碍,一直以为自己是女孩子,甚至初中开始就瞒着家里女装,高中时候被发现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别说,他长得蛮清秀,接近小祁了,女装起来还怪好看的。” 祁渊:??? 他额头上长出几个问号,又翻了个白眼:“我怀疑你在暗示什么。想都别想,我不会抢方哥功劳的。” 苏平忽然开口:“如果大家都赞同的话……不然让小祁当个配角?正好他和方常凑对,告诉大家伙儿,只要会化妆,长得随便的也能女装,长得精致的更让人难以辨认,也好提高他们的警觉性。” 方常眼睛一瞪。 什么叫长的随便? 但转念一想,能拉祁渊下水倒也不错,于是硬生生的忍着没吐槽。 祁渊则反应更大些,猛地跳起来:“我拒绝!” “年底给你提名个优秀让大伙儿投投票?”苏平问道。 祁渊:……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言归正传。”苏平笑笑,看向老海,说:“之后呢?” “之后就是辍学拿着三百多万去变性了呗,”老海说:“变性后改名,来到余桥,认识了甄雄坤,莫名的被他吸引——而且是在明知他有女友的情况之下。” 松哥忍不住问:“甄雄坤知道她变过性吗?” “知道啊,还跟他粉丝们说了呢。”老海撇撇嘴:“你刚不说了嘛,他为了火啥都干得出来,然后就顺理成章的被他女友发现,女友上门‘捉奸’,他悄悄藏了摄像头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网上。” 祁渊轻哼一声:“这家伙,真毁三观。” 老海一摊手:“之后他女友就和他分手了,不久复合,随后发现他还和赵晗晗交往,又闹了一顿,再次分手。当然,整个过程,他也拍了下来并在剪辑后发了出去。” “为了火真的无所不用其极了。”苏平无语的说一句,接着又问:“这些事儿,赵晗晗也知道?” “都知道,她不介意。”老海说。 祁渊翻个白眼:“那就不得不说了,他们俩还真般配。” 松哥则问:“不是,这些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这才两个钟啊,就全查到了?” “赵晗晗自己说的。”老海撇撇嘴: “她在医院里,医生开了药,情绪慢慢缓解下来,就和照顾她的两位女同志说了这些,正好我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我学心理的嘛,对她症状也有一点了解,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她们就把事儿跟我说了。” 苏平立刻问:“那她为什么躲衣柜里,还拿着水果刀?” “她以为是甄雄坤的前女友上门。”老海说道:“她被甄雄坤前女友打过好几次,甄雄坤也不帮着,就在边上看戏。” 众刑警:??? 他们纷纷露出目瞪狗呆的表情,半晌过后,还是苏平最先回过神来,翻个白眼问道:“所以这妞跟着甄雄坤到底图什么?” “不知道。”老海也一脸唏嘘,说:“我听到这事儿的时候也无语了老半天……别感慨了,还是言归正传吧。 当时她是听到了敲门声,砰砰砰的好几下,又重又急促,给人气势汹汹的感觉。而甄雄坤嘿嘿一笑,她就以为又是甄雄坤前女友找来了,赶紧跑到厨房拿了把水果刀,接着就躲进衣柜里。 她寻思着吧,能躲就躲过去,实在躲不了,她也不是好欺负的,非得狠狠在甄雄坤前女友身上划几刀,接着又改口说,至少有刀在手她也能壮壮胆。” 顿了顿,见苏平等人没插话询问,他就又补充说:“后来在衣柜里听到了甄雄坤的惨叫,她被吓傻了——截止清醒过来,她还以为对方是甄雄坤的前女友,这次来不仅仅是像以前一样撒火耍泼,而是要命来了。” 苏平点点头:“这倒还算是个勉强合理的解释……那那个男人呢?” “不知道,她不认识,没见过。”老海摇头。 苏平目光又看向其他刑警,但他们纷纷摇头,表示依旧没有查到关于那个男人的信息。 “啧,”苏平微微皱眉,又对老海问道:“有其他方面的消息没有?” “关于赵晗晗的信息,基本就这些了。”老海想了想,摇头说道,接着又立刻补充:“而关于走访调查结果嘛…… 附近住户其实都听到了敲门声,但没有多管,开始时的惨叫声也有听见,但同样没多管。 倒不是他们冷漠,是因为甄雄坤真的为了火什么都玩过,而且我怀疑他可能有点抖M倾向,经常让赵晗晗用皮鞭抽他,还有什么滴蜡啊乱七八糟的。” 苏平:??? 今晚苏平懵逼的次数格外多。 这时阿先插话道:“我问的几户,也知道这事儿,当时他们以为出事了过来敲门,结果就发现现场实在不堪入目、无法描述…… 而当时甄雄坤就嘿嘿傻笑,脸皮厚的很,直说是拍视频搞自媒体,还说赵晗晗长得软萌可爱,动起手来有种反差感,更受欢迎。” “这家伙……”祁渊扶额道:“自媒体的名声就是被他这种人搞臭的。” 老海摊手:“不说这些,反正他搞事能力周围邻居都有所耳闻,也就见怪不怪了,要不是最后一下实在太凄厉让他们终于觉得不对劲,怕是都不会出来瞧。” 苏平斜眼看向祁渊:“邻居都知道的事儿,你为啥啥都不清楚?” “我和他们又没交流……”祁渊继续扶额说:“我大多时候都早出晚归,没事儿就赖在家里,再说这年头就算在楼道里楼梯上碰到了,也就单纯的错身而过不会闲聊的吧?又住的八楼,没听到动静不也很正常?” ------------ 第313章 血迹 苏平也知道他说的在理,也不再多说,只又看向阿先,问:“有没有别的消息?” 阿先点头:“大概能确定时间,第一声惨叫差不多是晚上六点五十到七点十五之间发出的,提供这条线索的是他邻居,就是让小祁从卧室入户的那名女孩儿。 她自称六点二十左右下班回到家,当时一切如常,休息了一小会儿后就开始做饭,大概是做到第二个菜的时候吧,听到了惨叫声,不过她没太在意,先前就说了,他们都听习惯了。” 祁渊苏平等人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纷纷无力吐槽。 阿先继续说道:“具体时间她也是估算的,六点半她才去准备饭菜,一般准备时间十五到二十分钟,但她也估摸不太准,再加上炒第二个菜时才听见,就给了这么个时间数据。” 顿了顿,他又看向左右的刑警,轻声说:“这已经是我问一圈下来提供时间最早的人了,大家有更早的吗?” 方常摇头:“我问的另一个邻居,给的时间也差不多是在七点左右。” 其他刑警也纷纷摇头,表示没有更早的了。 苏平说道:“凶手与受害人搏斗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那么这应当也接近凶手入户时间了……图侦,这个时间段加减半个钟,村子里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没有?” “没有。”图侦警来了一名代表,正是小赵,他起身说:“这村子的安防监控密度在诸多居委村中算比较密集的了,不过也就那样。 以这栋楼为中心,一百米半径,也就是三万多平方米的范围内,才只有四个安防监控,算上整个村子也只有二十六个监控罢了,其中六个还是村子各个出入口的。监控我们反反复复看了好些回,什么都没发现。” 苏平皱眉:“也就是……截至目前完全没发现?” 小赵点头,随后又继续补充解释说:“怎么讲呢,监控死角还是挺多,这栋楼的出入口就在死角范围内,这就很为难了。 而且要凶手有意识的提前踩过点的话,进出村子都能完美避开监控——这村子的卡口只局限于机动车道,行人的话有好些道路都可以进出。” 见苏平眉头拧的更深,小赵又立刻改了口:“不过也不是全无法子,蹲点的时候不熟悉环境,总得被监控拍到,只要拉长排查范围,想来能发现形迹可疑的目标。 只是这样工作量会稍微大些,当然如果能提供一些怀疑对象,我们再结合技术队搞个人脸识别,直接查他们有没有出现在现场附近,那就轻松的多了。 而且目前筛查的仅仅只是居委安装的安防监控,咱们的兄弟已经在下头的小卖部、小超市、早餐店、大排档等商户挨家挨户排查了。 别说啊,这村子商户还蛮多,基本都安装了监控,其中还有不少在户外也装了探头,盯着商户门口的一小段街道,这些探头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那就好。”苏平终于点头,说:“辛苦你们一点,加把劲,尽快找到线索。” “行,今晚我通宵。”小赵拍拍胸膛说道。 “有条件的话,回头给你调休。”苏平回一句,然后问:“其他人呢?” “楼下发现血迹。”有名相对面生的痕检员站起身。 祁渊看了过去,发现竟不认识,估计是刚从下边大队调来的——前段时间支队调来了三名资深痕检员,想来他就是其中之一了。 苏平对他点点头,他便接着说:“是魏主任安排我的,他说既然凶手很可能从窗户跳了下去,那么楼下也应当好好查查,我就下去看了看。 楼下那个位置,其实还是挺偏的,在楼背后,下边堆了不少杂物。下边有血迹,刚刚就说过了,有血足迹,还有喷射状、溅落状血迹,血液鲜红,我怀疑嫌疑人受了伤。” 苏平摸摸下巴,立刻点头说道:“窗台位置距离下边目测得有六米多,可能达到了六米五,这样跳下去,确实大概率会受伤,很可能骨折,而且是开放性骨折。”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笑道:“凶手怕是没走远。” “所以支队同事刚到,我就安排了些许兄弟散出去布控,尤其盯准各个没有监控的人行出入口。”苏平抿抿嘴,接着又摇头说:“很可惜,没收获。” 祁渊忍不住嘀咕道:“这么跳下去,开放性骨折,忒疼吧?竟然能忍住不坑出声?反正我没听见来自楼外的尖叫声。” 阿先也说道:“我询问过的那些对象也没说起这条线索。” “可能当时就晕过去了吧。”苏平想了想,说道: “即将下落时的肾上腺水平飙升,一定程度上能让人无视疼痛与伤创,并加快血液流动速度。但落地那一瞬间,严重的伤创很可能瞬间造成损伤性休克,导致昏迷,被同伙拉走。”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另一方面,三楼跳下去,虽然大概率受伤,但如果练过的,比如跑酷爱好者什么的,或者协调能力极好的人,也有可能毫发无损,完全可以将重伤昏迷的同伙转移。” 小赵立刻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作案人一定有车,而且应当是开车来的,否则不可能带着重伤的同伙离开现场——既然现场有喷射状血迹,就说明动脉破裂了,大概率是开放性骨折。” “没必要重复一遍。”苏平瞥了他一眼,接着说:“交通工具的话……也交给你了,相对来说,我想查车要比查行人更简单的多吧?” “放心,包在我身上。” “咳咳,”这时,面生痕检员干咳两声,道:“我没说完。” 苏平看向他,点头:“你继续。” “血迹蔓延出去很远,加上从现场判断,出血量相对大,恐怕没法止血,至少凶手没办法很好的止血。”他说:“而顺着血迹往下追查,追出三十米左右就断了,估计是上了车,说明凶手车就停在那儿。” 顿了顿,他看向小赵,露出微笑,说:“具体位置是在B122栋楼下,东侧楼墙,你们到时候去看一眼就能看到,挺明显的,重点查查这附近的几个监控探头吧?” “我尽力,但不一定有结果。”小赵说道。 苏平陷入思索。 半晌后,苏平又左右扫了一圈,问:“还有别的要汇报的吗?” 几人纷纷摇头,毕竟调查时间还短,收集到的线索虽然已经不少,但却都不够深入,且有大量重合,基本都已经说完了。 苏平皱眉,又问:“这栋楼附近就有几家商户,怎么,他们也没看到可疑人员吗?” 想了想,祁渊补充说:“B122栋的话,东侧应该正好是背面?和正门相对那儿?如果是那个位置的话,斜对面就有家大排档,炒米粉炒河粉一绝,开店到凌晨两三点,他估计能看到点东西。” 方常立刻站起身:“那边应该是我问的,可能我问的方法有问题,问有没有人鬼鬼祟祟行为异常的,估计老板没理解清楚意思,我这就再去问一问。” “别急。”苏平摆摆手:“既然开到凌晨两点,那就不急一时半刻,等下咱们一块过去吃个宵夜顺便问吧。” “好。”方常轻轻点头,脸色不太好看。 过了几秒,他又说:“这是我工作失职了……” “确实。”苏平平淡的说:“工作这么多年,还能犯这种错误,口头批评你一下,下次再犯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常再次点头,坐了下去。 苏平又问了一次有没有别的线索,大家再次摇头,苏平便宣布散会,然后看向祁渊:“你跟我们一块去吃点宵夜,还是直接休息睡觉了?” “一块去吧。”祁渊说:“折腾那么久,没睡意了都。” 苏平点头,大手一挥,刑警们便纷纷起身走出祁渊家。 临出门时,苏平脚步一顿,提醒道:“别忘了带钥匙。” 祁渊拍拍口袋:“放心吧,带着呢这次。” 想了想,他又小声问道:“对了苏队,要不今晚你就住我家吧?明儿也省的到处跑……” “住你这干啥子?”苏平翻个白眼:“跟你挤一张床啊?再说明儿一早还得跑回支队去安排任务,还不如住休息室呢。” 祁渊哦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于是一干人“浩浩荡荡”的往祁渊说的那家大排档走去。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面生痕检员一挑眉,抬手往前指了指,说:“就是那个位置。” “我就说咯。”祁渊摊手:“虽然才搬过来不久,但我对这附近还算比较熟悉,那家大排档就在这儿没错的。” 苏平嗯一声,大踏步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店门口,往里看了两眼。 店面不是很大,目测五米宽七米深,也就三十来平房的样子,倒是没坐满人,桌子就坐了一半。 最里头是个隔断,估计是厨房。 但灶台却摆在了外头,大火大锅的。许是灶台边上比较热的缘故,老板这天气还穿着小背心,套一件围裙,坐在边上静静的抽着烟。 瞧见一票穿警服的人过来,他似乎有些紧张,立刻站了起来。 苏平立刻摆摆手,说:“老板,一人一份炒米粉,快点儿啊!” 老板一愣,接着嘴上立刻咧出笑容,问道:“要不要鸡蛋和肉丝?” “都整上!”苏平一挥手。 “好嘞!”老板应一声,随后用力吸了两口烟,将烟头踩灭,又拿起块抹布擦擦手,便迅速开火热锅。 炉灶火力很大,不一会儿便将锅烧红,他便立刻下油,下肉丝,将肉丝滑到半熟又迅速捞起,接着回头问一句:“警官,吃辣子不得?” “吃,微辣。”苏平说道,随后看向其他刑警:“你们呢?” 几人纷纷表示微辣最舒服,唯有两位山城人和一个川蜀人表示要重辣。 不一会儿,四碟热气腾腾的炒米粉就出炉了,他当先端上来,然后回去继续炒。 苏平尝了一口,挑眉:“不错啊,不比黄涛他们派出所的差。” 老板听了这话,回过头嘿嘿一笑:“警官,你这话说的,我两千年就在这档口搞大排档,到现在二十年了,能不好吃嘛?” “绝!”苏平竖起大拇指,不吝赞赏:“好手艺。” 老板咧开嘴,颠勺都更起劲了。 不一会儿,几人的炒米粉上齐,而苏平吃得快,一碟米粉已经吃完了,擦完嘴就走到老板身边,掏出烟递给他一根。 “哎,谢谢啊!”老板赶紧又拿起抹布擦手,然后又在围裙上一抹,这才接过烟,点上,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警官,瞧你们这样式儿,来吃饭只是顺带的,想问事儿吧?” 苏平轻笑,他的意图其实非常明显,被见多了形形色色人的老板看穿也不奇怪,当即便点头说:“也不瞒你,确实。” 老板一脸唏嘘:“那事儿我也听说过了,但……我真的没看到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啊。” 跟着他又忍不住打探:“听说凶手砍了他一个多钟,最后脑袋都被剁下来了,是真的吗?” 苏平轻笑两声,没回答,也没怀疑是哪位刑警走漏了风声——反正凶杀案传出去后,在照片、视频流传到网上之前,周边的传闻无外乎就那几样。 不是被剁碎了,就是脑袋被剁下来或者差点被剁下来了,再不然就是手脚啥的被砍了,怎么残忍怎么传,说的煞有其事。 笑两声后,苏平摆摆手:“不问你什么鬼鬼祟祟的人,就问你,老板,有没有看到那个位置停的车?停了应该超过一个钟,八点不到的时候走的。”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之前面生痕检员指出的血迹中断的位置。 “啊?”老板一愣:“怎么了?” 随后不等苏平有所表示,他又接着说:“看倒是看到了,八点左右,有个男的横抱着个女人过去,把女人送上后排座,自个儿再一上车,就开走了。 那女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应该是晕过去了吧?借着路灯瞧瞧好像有血。”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反问道:“他们也出事了?啧,今晚还真不得安生,连连出这种事儿……” ------------ 第314章 女孩 苏平摇摇头,并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又问道:“能大致描述一下你看到的情形么?身高身材、面貌还有车的型号之类的消息。” “面貌我看不太清,虽然有路灯,但是挺暗的。”老板摇头,说:“身高的话……挺高的吧?感觉得有一米八,他抱着的那人我就不知道了。 车子的话……是一辆福特SUV,银色的,好像是锐界?不是很确定,当时没怎么留意。” 这老板还挺懂车的,要换做祁渊来的话,认出是福特倒是不难,具体型号他可就说不出口了。 苏平点点头,立刻将这些信息记下。 小赵也在竖起耳朵听,得知这一消息,赶紧放下筷子,给自己的兄弟发了条信息,让他们重点查查这辆银色的福特锐界。 这年头,查一辆车,可比查一个人简单的多了。 而这时老板才后知后觉:“警官,瞧你们这架势,不像是……难不成那家伙是凶手?” 苏平却没有回他,只岔开话题问道:“能说的更详细些么?比如大概是什么时候,他们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之类的。” 虽然苏平并没有正面回答,但老板已经能反应过来了。 苏平其实也知道消息泄露出去肯定会引起凶手警觉,但没有办法,别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出来。 只能在结束后告诫老板别瞎传,并尽快将凶手逮捕归案了。 但…… 开放性骨折,基本只能上医院处理,锁定凶手想来并不难。、 换句话说,这桩案子,其实没什么挑战性。 老板思忖许久后,说:“深色的棉外套,具体什么颜色我记不清了,但袖子是灰白的。那女人穿的什么我就记不清了,真记不清。” 苏平轻轻点头,对此也表示理解。 寻常人确实根本记不住那么多讯息,连衣服颜色都可能记错,红的记成蓝的,短袖记成外套,都很正常。 毕竟大脑的记忆总撒谎。 又询问了一些细节,老板却没法提供更多线索,苏平也不强求,再次递上跟烟,便轻笑着说:“今晚问你的这些问题,麻烦不要外传,至少在我们逮到凶手之前别外传。” “行,警官你放心,我这嘴严实的很!”老板拍着胸膛说道。 至于有几分可信度就不好保证了。 于是苏平又说:“留个联系方式吧,只要你不外传,等我们依着你提供的线索抓住凶手,就请你来支队,我们会提供一份线索征集奖励金。” “哎,不用不用,警官你太客气了,这些都是咱们该做的,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嘛!”老板嘿嘿笑道,接着又忍不住问:“那啥,能有多少钱啊?” 苏平不禁莞尔,随后摇头说:“我现在也没法给你答案,但你放心,只要你提供的线索真实有效,会让你满意的。但如果走漏消息,导致凶手逃脱的话……” 他话没说完。 虽然给颗枣子,打一棒子,在这种情况下最有效,但他还真没法给这老板下实质性的“威胁”,只能果断留白,让老板自己去遐想。 果然,老板表情立刻严肃下来,再次点头保证绝对不会瞎说。 苏平便又笑道:“多少钱?” “啊?” “炒米粉多少钱?” 老板反应过来,咧嘴一笑:“十二块钱,你们点的多,算十块钱一份就好了。” 苏平挑眉。 不算贵,但也不便宜,可想到里头有蛋有肉,料子充足,味道也不错,倒是值这个价。 于是他掏出手机扫码付款,接着回头说:“吃完各自解散吧,该休息的休息,该干活的干活,明早再集合。” 刑警们纷纷颔首,同时纷纷掏出手机,把钱给苏平转过去。 哪能真让领导请客吃宵夜的。 …… 吃完饭,大家伙儿便也散了,祁渊回到自己家,洗个澡准备睡觉。 但刚吹完头发,就听见了阵敲门声。 他赶紧喊声稍等,便立即穿上衣服,走到门口,趴猫眼瞅了下,见是住受害人隔壁那女孩儿,不由愣了瞬,接着赶紧开门。 “你好,怎么了?需要帮助吗?”开门后,祁渊便直接开口问道。 女孩抿抿嘴,又咽了口唾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祁渊挑眉,眼珠子一转,猜到了她的心思,问道:“害怕?” “嗯……嗯。”女孩低下头,轻轻颔首,脸微微红了些,声若细蚊的问:“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她心跳似乎很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状,祁渊呵呵一笑,说:“你会害怕倒也正常啦,人之常情,不用不好意思的。” “真……真的吗?”女孩眼前一亮,似乎有些欣喜,但很快又别过头去,脸上红晕更重了些。 祁渊点点头,认真的说:“支队对面就有一家宾馆,还是比较安全的,这样吧,我送你过去,你开个房。” 女孩:??? 她似乎没听清楚祁渊说的话,只听到了开房两字。 祁渊似乎猜出了姑娘的顾虑,又笑道:“放心吧,我们有很严格的纪律,我不可能对你图谋不轨。” 听了这话,女孩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不然我也不敢来找你……” 说话倒是利索了许多。 祁渊又说:“那我带你过去吧,你在那儿住一段时间,什么时候觉得不那么害怕了,或者这事告一段落了你再回来,不然直接搬家也成,我认识个私人的搬家师傅,价格还算公道,可以介绍给你。” 女孩犹豫一阵,也不知是不舍得花钱还是怎么的,但最后还是轻轻点头。 “你稍等下,我换身衣服。”祁渊笑笑,将女孩请了进来,给她泡了杯菊花茶,便走进自己房间里。 想了想,他还是换了身警服,想来这样能让那女孩更安心些吧。 指尖在警衔上摩挲片刻,他微微一笑,便将外套披起,拿了钥匙手机钱包等,便走出客厅。 女孩眼前一亮,随后站起身来,十指又绞在了一块儿,显露出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么?我陪你回去一并带上吧。” “麻烦你了。”女孩点头。 两人便出了门,来到三楼,祁渊停下脚步,示意女孩儿自己进去收拾东西,她再次道谢,随后立刻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提着个小行李箱出来。 祁渊对她点头示意,又提醒她将窗户什么的都锁好,便看着她关门反锁,转身当先在前边带路。 两人一言不发。 三五分钟后,走到大马路上,那孩儿忽的加快了些脚步,和祁渊并肩而行,并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问道:“警官,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祁渊。”祁渊笑道:“祁连山的祁,渊博的渊,可不是千古奇冤的奇冤啊。” 女孩噗嗤一笑,随后说:“我姓洛,洛阳的洛,叫洛羽菓,羽毛的羽,艹字头加水果的果的菓。” 祁渊挑眉。 这话有点儿绕,他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但还是回了个微笑。 “你们平时工作很忙吗?”洛羽菓又开始找话。 祁渊:“也还好,忙的时候足不沾地,闲的时候闲到发霉。” 洛羽菓哦一声,接着又问:“能加个微信吗?祁警官。” “我不玩微信。”他说,片刻后又补充道:“微信只用来工作。” 洛羽菓:…… 她明显有抬手扶额的冲动。 随后祁渊又默默的从口袋中掏出烟点上。 过了一小会儿,洛羽菓又问:“秋秋呢?” “……”祁渊默默掏出手机,打开秋秋,展现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洛羽菓也立刻掏出手机扫码加上。 之后又是一路无话。 嗯,挺尴尬的,两人的性子其实都比较内敛,并不太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祁渊刚入警队的时候连问询和审讯都不会,难以开口,工作一年虽然转变了不少,但总的来说,非工作情况下还是宅,不和人交流。 不一会儿,走到了目的地,祁渊看着女孩开好房间,便对她说一声有事找她,便对她摆摆手,目送她进电梯,然后转身回家。 有点困了。 刚回到家,他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洛羽菓不会想住他家里吧? 嘴角微微一抽,说实话他不太能接受跟别人合租,不论对象是谁…… 脱掉衣服,掏出手机瞧了眼,女孩说她到房间了,还给他发了张照片,又发了个红包,说声谢谢。 祁渊微笑,没领红包,说句早点休息,便开了闹钟,将手机扔一边,上传睡觉。 才五点左右,他便被手机铃声吵醒,是苏平打来的电话。 他晃晃脑袋,让自己迅速清醒过来,才接通电话,问道:“苏队?怎么了?这么大清早的……” “受害人的邻居,你带去宾馆的?”苏平语气听上去不大好,上来就是质问的语气。 祁渊愣了片刻,随后嗯一声,问道:“是我带去的,她说自己害怕,不敢睡,我就给她送宾馆去了……怎么了?” “她遇害了!”苏平听上去似乎是在咬牙切齿:“尸体就抛在离支队五十米的地方!” “啊?”祁渊随意瞬间消失,赶紧问道:“怎么会?” “你赶紧过来一趟再说!”苏平说道,随后挂断电话。 祁渊咬咬牙,赶忙以最快的衣服穿上鞋袜,也顾不得刷牙了,往嘴里塞了两粒口香糖就跑了出去。 三分钟后,他跑到支队门口,苏平就在那儿等他,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 “什么情况?”他喘了几口粗气,并问道。 苏平转身,示意他跟上,同时边走边说:“具体情况暂时不明,老凃正在做尸检,初步判定受害者死亡于凌晨三点左右,也就是两个钟前,致命伤在后脑,被钝器重击,一击致命——推测是榔头。 但发案现场并非第一现场,受害人死亡后被凶手转移,刻意扔到了支队东边的巷道里头,第一现场目前还在寻找。” 祁渊问道:“谁发现的尸体?” “环卫工。”苏平说道:“发现受害人后,他直接跑到支队门口,和门卫说了这事儿,门卫通知我。” 祁渊揉揉眉心,又问:“话说……死亡现场不是宾馆里么?” “呵呵。”苏平冷笑两声。 “那就奇怪了,”祁渊嘟哝道:“大半夜的,她出来干什么?” 刚说完,他忽的蹙眉,赶忙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打开秋秋。 果然,凌晨两点四十的时候,洛羽菓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信息如下: 02:41:58 在么? 祁警官,睡了吗? 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语音通话未接听 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电话,但真的很急…… 语音通话未接听 语音通话未接听 02:47:23 能接一下电话吗?求求你了…… 他来找我了,我怕他…… 02:58:44 抱歉,祁警官,我欺骗了你。我说实话,我认识凶手,是我给他提供的那家伙的信息,我实在受不了那家伙了,他知道我一个人住,整天以恶搞为名折腾我,我真的忍无可忍了。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其实也没和他见过面,但我有他的手机号,他是用这个号码联系我的:180xxxx4616 我这应该也算自首了吧?呵呵…… …… 祁渊猛地顿足,忍不住骂了声粗话。 “怎么了?”苏平也停下身子,回头看他。 祁渊将手机递给他。 迅速扫了一眼,苏平啧一声,问道:“你没给秋秋电话设通知权限?” “设了,但不一定能奏效,后台经常会被切……”祁渊用力握拳,不甘心的说:“早知道我就给她留个电话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苏平叹口气,摇摇头,又说:“这事儿,也不能怪你,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说完,他一伸手,将手机还给他。 “我没事。”祁渊摇摇头,抬手收起手机,放回口袋,又问道:“凶手还没有锁定吗?” “女性凶手锁定了。”祁渊轻哼一声,说道:“十一点多,十二点不到的时候。” “那怎么……” “男的跑了。”苏平摆摆手:“她同伙把她送到骨科医院,办好住院手续就跑了,车都没开,还停在停车场,人至今下落不明。” ------------ 第315章 号码 祁渊沉默两秒,又问道:“嫌疑人身份查清楚了吗?” “没有,医院并未对他身份进行登记,”苏平摇头,然后解释说:“因为他同伙明显是因为摔伤而入院的,而且当时并未收到我们的通知,也没太往这方面去想。 不过他同伙的身份已经被确认了,叫姚婧,女兆姚,女青婧,是被甄雄坤以粪水‘恶搞’的人之一。另外,嫌疑人也是用姚婧的支付账户付的款,并未留下自己的半点消息。” 祁渊接着问:“那……姚婧的男友呢?我记得被甄雄坤恶搞的人,都是情侣吧?她身份确定了,岂不是……” “下边的兄弟早就调来了相关案卷,”苏平撇撇嘴,从口袋里摸出烟,不紧不慢的说:“确认姚婧身份的第一瞬间,他们就立刻翻阅案件,确定了她男友——许艾。 但……许艾身高仅一六五,是个插画师,身高身材都和现场勘查结果完全匹配不上,而且医院监控也表明了,嫌疑人确实挺高、挺壮硕,所以许艾明显不是姚婧的同伙。” “噢?”祁渊纳闷了:“凶手……竟然不是一对情侣?” “内里缘由恐怕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苏平说一句,然后又道:“嫌疑人也还相当谨慎,带着帽子口罩,拍不清样貌,调查起来有些困难……你手中的那个电话号码恐怕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 祁渊赶忙一拍额头,说:“我先把这号码发给技术队的兄弟吧。” 苏平嗯一声。 赶紧将信息截图,号码复制发给了小高后,祁渊又问:“受害人还没醒过来吗?” “没呢。”苏平说道:“昨晚八点半进医院,已是休克状态,立刻就安排了手术急救,打了全麻,然后嫌疑人开溜……总之要苏醒还得一阵子,等她苏醒后会立刻安排同事讯问,从她嘴里应当也能翘出一些信息。” 祁渊又啧一声,说:“但这家伙……杀心好像很重啊,七八点的时候杀了甄雄坤,凌晨三点又杀了洛羽菓,我真怕他破罐破摔,恣意作案,干脆将他愤恨的人统统都给杀了。” “确实。”苏平脸色又一次黑了下来,严肃的说道:“所以……无论如何,咱们必须得尽快将他缉拿归案,绝不能给他再次作案的机会!” 祁渊点点头,接着挑眉:“怎么停下了?赶紧去现场……” 苏平瞪了他一眼,他缩缩脖子,才想起来是自己先停下的…… 两人再次迈步动身。 现场就在支队东侧的巷道里,直线距离不过五十米,从正大门出发也就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很快便到了。 这儿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刑警守在附近,凃仲鑫和老魏都跪在尸体边上,在讨论着什么。 他俩似乎起了分歧,虽然声音压得低,但语速都很急促。 苏平迅速过来,咳了两声,然后问:“怎么了你们俩?” “苏队。” “老苏。” 两人同时打了声招呼,随后凃仲鑫当先说道:“主要是对现场起了分歧,他觉得死者尸体被转移过两次,而我认为只有一次,只是第一现场的环境相对特殊且复杂……” “噢?”苏平挑眉,来了兴趣:“你们判断的依据都是什么?” “主要就是死者体表的污渍。”老魏用手背推了推眼镜,说: “大致分析,有草叶子、黄土、犬粪,还有少许油脂和污水,污水带有刺激性气味,推测是厨余垃圾酵解形成的。前者明显是来自草地的痕迹,而后者却应当是来自垃圾桶、垃圾池。 而且前者沾染到了鲜血,加上受害者指甲缝内也有草叶、泥土,推测这些东西是在第一现场沾染的,而后者应当是被第一次抛尸后,在抛尸现场沾染到的,再之后,凶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将死者扔在了这儿。” 苏平轻轻点头:“倒是合情合理……那,老凃,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时间,时间对不上。”凃仲鑫摇摇头说:“据我推测,受害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三点左右,而抛尸则是在三点零八分——抛尸时间可不是我瞎说的,图侦的小伙子调取到了安防监控,拍到了凶手抛尸的一幕。” 顿了顿,他又站起身接着说:“八分钟,杀人到抛尸,这时间太紧了,一次都有些勉强,更遑论两次? 所以我猜测,受害人身上之所以会有两种指向不同环境的线索,应当是凶杀现场环境复杂所导致的,而非是二次抛尸。” 老魏听到这儿,忍不住嘟哝道:“说不定勘察有误差呢?你也说了三点左右,哪能那么准的啊,又不是买电影票…… 哪怕只有十五分钟的误差,加上这八分钟,那就是二十三分钟了哎,要两次移动尸体的间隔十分短,且距离相差不远,完全可以做到啊,比如凶手第一次抛尸后觉得不妥,又将尸体转移到……” 凃仲鑫不由得撇撇嘴,说:“尸体很新鲜,哪怕没解剖,单凭我刚刚做的尸表检查,足以断定死亡时间就在三点上下,误差顶多五分钟,哪有十五分钟给你?” “吹牛。”老魏翻个白眼:“别以为我不懂这些,刚死几小时的尸体,虽然配合各项检查能将时间精确到相当小的范围,但单凭尸表检查反而是最难判断的。” “咳咳。”苏平干咳两声,对凃仲鑫说道:“老凃,别置气,咱要实事求是,可别为了争一口气枉顾事实了。” “我没有。”凃仲鑫有些无奈的说:“我干这行三十多年了,哪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老魏说的倒也没错,对新人……甚至入行几年但实践经验不那么丰富的法医来讲,单凭尸表检查要确认刚死几个钟的尸体的确切死亡时间,确实反而特别难,相对而言死亡十二到四十八小时的最容易判断。 但对我们这些老骨头来说,尸检做了一辈子,不是我吹,死亡时间不长的尸体,我掐一掐就能给出大概的判断时间,再配合其他的手段,比如尸斑的具体进程,像颜色、数量、分布位置、大小等等,精确性不比带回去解剖再配合各种化验来的结果差。” 一旁的祁渊点点头说:“凃主任说的没错,就我老家那些长辈,杀猪卖肉干了一辈子,那块肉回去给他们,掐一掐闻一闻就知道大概啥时候杀的,可神了。” 苏平嘴角一抽,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少说点,你把人老凃当成是杀猪的了?” 祁渊脖子缩了缩。 “哎,没事。”凃仲鑫摆摆手:“杀猪怎么了?有一说一,人杀猪的可比咱有钱多了呢,只要良心经营,注意通风和卫生,又没有人使坏,基本不会受先前猪瘟影响,自杀自卖可赚钱了。” 而老魏犹自在那嘟哝着,似乎是因为凃仲鑫单凭经验就否了他的客观推测,让他有些不信服。 这时苏平忽然说:“老凃的判断应该是对的,死者生前,曾经和小祁发了消息。” “嗯?”几人立刻扭头,目光都落在了祁渊身上。 老魏目光中还透露着些许狐疑,嘀咕道:“我倒是知道小祁把人姑娘送到宾馆了,毕竟小高都查过了监控,把小祁拍的明明白白……” 凃仲鑫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想说啥?干脆点呗?” “咳咳,”老魏干咳两声,道:“那我就直说了。听苏队的意思,这女孩儿是跟你聊着聊着就死了?” “噗。”祁渊没忍住:“什么叫聊着聊着就死了?” “得了吧,简简单单的事儿,被你们越扯越复杂。”苏平翻个白眼,直接强势插入,说:“简单讲,死者是甄雄坤邻居,这点你们都知道。 甄雄坤遇害后,死者害怕,找小祁求助,小祁就将她送到支队对面的宾馆——老实说我个人也觉得这是相当安全,让人放心的住处了,何况小祁还给她留了秋秋,让她有事随时联系。 只不过,小祁那会儿估计也是累坏了,留了秋秋,却忘了留电话,导致死者察觉到不安,预感到要遇害的时候,却无法联系上已经睡着了的小祁,我们错失了救援她并逮捕凶手的绝佳机会。” 很明显,苏平话里行间,都在有意无意的为祁渊开脱。 也不能说开脱吧,这事儿其实错不在祁渊,他只是担心祁渊心里不痛快罢了。 凃仲鑫立刻get到苏平的意思,点头说:“原来如此……不过,她是怎么产生自己要被害这种预感的?” 苏平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出了个好助攻,接着便说道:“简单说,从小祁收到的消息看,她也是甄雄坤遇害案的参与者之一,给嫌疑人提供了线索,并且猜到嫌疑人可能要对她不利,并在最后关头向祁渊‘自首’。” 顿了顿,苏平看向祁渊,说:“小祁,手机给老凃看看。” 祁渊哦一声,从口袋中取出手机递给凃仲鑫。 凃仲鑫立刻摘掉手套,接过手机看了几眼,随后说:“这么说来的话,那这个洛羽菓就算是咎由自取了。” “确实。”苏平立刻点头说:“虽然罪不至死,虽然其中可能另有隐情,比如她原以为凶手只是想给甄雄坤个教训什么的,总的来说她被害确实是件让人惋惜的事儿,但……也确实是咎由自取没错。” 老魏在边上瞥了两眼,总算明悟了苏平和凃仲鑫的意思,也接话说:“对啊,明知自己处于危险当中,却还知情不报,最终导致自己遇害,都是她自己的责任,除却凶手,怪不得别人。” 祁渊收回手机,长叹口气,摇头说:“苏队、凃主任、魏主任,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放心吧,不用安慰我的,我好歹也从警一年多了,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老魏轻笑一声,随后又迅速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如果两点五十八分她还在试图和小祁联系的话……那说明老凃判断还真没错啊,是我……” “有分歧很正常。”凃仲鑫不在意的摆摆手,接着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第一现场尽快找出来,反倒尸检价值并不大……这样,我们法医科帮你一块吧,估计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老魏轻叹口气:“可惜没找到受害人的手机,否则肯定会更轻松很多——她在宾馆里住的好好的,应当是被嫌疑人骗出来的才对吧?要有手机的话,还能瞧瞧聊天记录或者通话记录……” “其实这里头有个疑点。”祁渊又仔细看了一遍聊天信息,随后说:“既然受害人料到了凶手要对她不利,为什么还要出门与凶手见面?这不合逻辑啊…… 如果说是她也参与了本案这一把柄被凶手掌握,她不得不出来……也说不过去,她最后关头分明相当于向我‘自首’了,这样一来所谓的把柄就再也没法对她产生实质性的威胁,不应该还乖乖的……” 苏平眉心也拧了起来。 许是没睡够的原因,他这会儿虽然洞察力什么的并不受太大的影响,但却粗心了很多,许多细节方面的未必能即使察觉到。 而不仅仅是苏平,其余几位刑警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半晌后,苏平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也想不通……或许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造成洛羽菓不得不与嫌疑人见面吧?又或者她只是害怕,但不一定猜到凶手要杀她。” “或许吧。”祁渊说道:“希望这个手机号能给我们带来一些……” 话刚说完,他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赶忙又掏出手机,瞧了一眼,说:“高哥打来的。” “接,开扩音。”苏平立刻说道。 祁渊点点头,赶紧接通了电话,随后立刻说:“喂,高哥,查到那个手机号了吗?” “小祁啊,”小高的声音从中传出,说道:“查是查到了,但是……有古怪啊,从手机的实名信息看,这号码是许艾的,但不是已经排除了许艾的作案可能了吗?难不成他是外围帮凶?” ------------ 第316章 戏精 祁渊看向苏平。 苏平立刻接过手机,沉声说:“小高,能不能查到这个号码的号主现在在哪儿?” “呃,能是能,这手机没关机,可以定位到大致位置。”小高认出了苏平的声音,立刻回答道,接着又纳闷的问:“可……松哥他不是已经派兄弟去盯梢了么?” 虽然许艾的嫌疑基本被排除,不符合凶手的身材特征,但他毕竟与姚婧关系密切,所以值班的松哥得知这事后还是第一时间安排了人出去,一方面是盯梢,另一方面,也为了等天亮时立刻对他展开问询,了解情况。 “确定下这号码是不是许艾在用。”苏平思路奇快,立刻说道:“这个姚婧,身为许艾的女友,却和别的男人搭档杀人,洛羽菓遇害前最后提供的号码又是许艾的…… 这里头透露出了些不同寻常,咱们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哪怕这一可能背后或许有些狗血。” “呃?”小高试探着问道:“苏队你的意思是说……姚婧用许艾的身份,或者忽悠许艾办了一张卡,给她的同伙用?”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回答说:“甚至……俩凶手,事先可能还有拉许艾下水,甚至栽赃许艾的意思。 只不过,他们或许没料到自己最后只能跳窗逃离现场,更没猜到姚婧竟会摔成开放性骨折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疗。” 小高那又沉默了少许,接着忍不住继续问:“可……貌似只是提供了点消息的洛羽菓,凶手都要残忍的将她杀害,共同作案且近乎百分百会出卖凶手的姚婧,凶手却把她送到了医院接受治疗? 这个逻辑不太对吧?凶手要真这么狠的话,不应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姚婧也给弄死然后抛尸了吗?还是说他对姚婧真就有这么大的信心,觉着她会守口如瓶?” “这个问题……也很大。”苏平轻叹道: “按照最简单的逻辑判断,要么凶手与姚婧关系匪浅,无法对她下手,甚至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落下残疾而不管不顾;要么,洛羽菓对小祁还是有所隐瞒,她所做的,不只是她说的那么点。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二者兼有。这里头的关系肯定十分复杂,我们现在不用考虑那么多,破案抓人就是了,案子一破,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明白了。”小高说道:“那我试试,查到了我还是打小祁电话吧。” “成。”苏平说道,那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后苏平轻叹口气,摆摆手,高声道:“解散吧,自由查找附近区域,尽快将凶杀现场锁定。” “是!”现场几名刑警立刻回道。 老魏也说:“那我们也在附近展开搜查,看看能不能通过痕迹逐步找到第一现场吧。受害人后脑受伤,持续出血,应当能顺着血迹找过去的。” “好。”苏平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祁渊侧目看了他一眼,看出了他脸上藏着的焦急神色。 却也可以理解,毕竟……虽然姚婧苏醒过后,他们便会想办法把她的嘴给撬开,但天知道在这一过程中凶手会否继续作案呢? 原本苏平还不慌不忙,因为能确定凶手基本跑不了,但在洛羽菓跟着遇害之后,他就再也没法保持淡定了。 过了片刻,祁渊见苏平还没回过神来,便开口问道:“苏队,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你把洛羽菓去找你之后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一遍,做个笔录。”苏平收回目光,看向祁渊,说道:“毕竟你算是她遇害前最后接触过的人了——不考虑宾馆前台和服务员,以及杀害她的凶手的话。” “行。”祁渊知道规矩,自然没什么意见,轻轻点了点头。 “那回支队整吧,正式点。” “好。” 于是两人便回到支队,尔后苏平又喊来松哥,他俩问,祁渊回答。 笔录做完,苏平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后面色古怪的看向祁渊,语重心长的问道:“那个,小祁啊,你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祁渊:??? 松哥也忍不住干咳两声,接着说:“我瞧着这洛羽菓长相也还不错,五官精致、皮肤细腻,身材也好,气质方面给人的感觉也挺舒服,邻家小妹似的,小家碧玉一枚,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祁渊眨眨眼睛。 “这么个姑娘来找你求助,你就这么把人推出去了?”苏平嘴角抽搐了一阵,吐槽道:“人家来找你明显是想在你家里住一晚啊。你就不寻思着把握住机会,发展发展?” “呃……我不太能接受陌生人住我家里。”祁渊一摊手:“再说了,她来我家睡哪儿?她睡床难不成我要睡沙发?总不能让人家睡沙发吧?” 松哥扶额:“那人家管你要微信想加个好友,你竟跟人说你不玩微信?” “我确实不玩啊。”祁渊无辜的说道:“早些年还玩,慢慢的微信号就只用来工作了。” 苏平翻个白眼,吐槽道:“怪不得你单身到现在。” 祁渊挠挠头,接着又解释说:“我这也是没办法,毕竟才认识一天,万一被人逮着说我乱搞男女关系,那真的难以解释,越描越黑。” “瞎紧张。”苏平骂一句,接着又撇撇嘴:“瞧你这笔录,这么冷硬的把人往外推,偏偏人几小时后就遇害了,要不是我们足够了解你的话,指不定得以为你是刻意为之。” “蛤?”祁渊纳闷道:“不是吧苏队,这太牵强了点,总不能说我把这姑娘推出去给凶手杀的?” “你要不是刑警,我们要不认识你,要不是知道你跟死者也并不认识。”苏平轻哼一声,说:“咱肯定把你列为嫌疑人,严加调查。” 松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不对劲。” 说完他又干咳两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害,小祁你不会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吧?要不,我送你个U盘,你瞧瞧看着有没有感觉?” “咳!”苏平险些被噎住,瞪了松哥一眼,呵斥道:“瞎说啥子?监控拍着呢!啥话都敢往外冒?” 松哥讪讪的笑了两声,但仔细看,他明显有些不以为意。 苏平也没多说什么,同时带过了祁渊“不对劲”的话题,又问了几个小点补充完善下细节,便合上记录册,对着监控摆摆手,示意不用录了,切掉,便继续说:“这案子,不太简单呐。” “虽然不简单,但应该不难破。”松哥说道:“关键就在时间。” 苏平没接话,摇摇头,起身,离开了问询室。 祁渊和松哥也站起来,跟在他的后头。 苏平心中压力不小,一路走回自己办公室都没开口,始终保持着沉默,回到办公室后也是如此。 直到抽了两轮烟之后,他才问:“交管局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之前汇报过了。”松哥说道,随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继续说:“锁定了那辆车,但嫌疑人似乎已经弃车了——那车就停在医院,上边确实发现了大量血迹,还有一套带血的衣服、鞋袜、手套以及砍刀。 嫌疑人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不担心自己落网了,可惜砍刀上并未提取到指纹,还无法直接锁定他的身份。 另外,七对被恶搞的情侣,我们都筛了一遍,没有身高符合凶手特征的,这名男性嫌疑人作案动机还存疑。” “破罐子破摔,反而更头疼。”苏平揉揉太阳穴。 祁渊又嘀咕道:“不对劲啊,如果破罐子破摔的话,他为什么要杀洛羽菓啊?” “这个问题别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了。”苏平五官揉到了一块儿,不耐烦的说道:“都说了这里头恐怕另有隐情,那个洛羽菓估计没对你说实话。” 祁渊沉默不言。 几秒后,苏平啧一声,点起第三根烟,又对松哥问道:“其他方面呢?有消息没?” “就在刚刚,联系上了姚婧的家属,他们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但他们对姚婧的近况也知之不详,只知道她上周三和许艾分手了。”松哥又继续说: “分手原因不明,但姚婧似乎受到了挺大的刺激,最近情绪不太对,她哥说要抽时间过来看看她,但被她拒绝。” “分手了?”苏平一愣,随后又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写上一笔,接着目光扫过,仔仔细细的又看了几遍,接着问:“还有其它的么?” 松哥又想了想,还翻开笔记本瞧瞧,又解锁手机仔细过了一遍,最后摇头说:“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苏平叹口气,心头压力似乎又大了几分。 同样的,祁渊脸色也渐渐垮了下去——对于洛羽菓的死,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半晌后,苏平继续问:“洛羽菓的家属,联系上了吗?” “还没有,打了电话,没接通。”松哥摇头:“在睡觉呢吧,天亮了再试着联系一下。” 苏平指头在桌子上缓缓敲打起来,又半晌,他烦闷的掐灭了烟头,说道:“希望别再出命案才好。” …… 六点二十,老魏打来电话,称现场被找到了。 就像凃仲鑫说的那样,凶杀现场比较复杂,在支队东侧的小区内,垃圾桶旁边。 垃圾桶后头是块草坪,不大干净,宠物粪便与垃圾污水不少,老魏与凃仲鑫合作,判断受害者当时应该站在垃圾桶边,面朝草坪,凶手从身后悄悄的摸过来,对着她后脑便狠狠一锤,尔后她便倒在草地上。 接着,凶手便将她的尸体带离了小区,抛尸在支队边。 可惜现场附近并没有监控,没能拍到他作案的过程。 苏平几人迅速赶到现场,而此时阿先正在向保安问话,似乎问询才刚刚展开。 他们凑了上去,就听保安说:“这门禁坏了好久了,报上去他们也不修,干脆门就开着,一直也没出什么事嘛,谁知道这次就……” 解释了几嘴后,就听阿先问:“三点左右的时候,有没有见可疑人员出小区?” 保安明显愣了一下,几秒后才纳闷的说: “刚刚不是讲过了吗?大概三点不到点的时候,有个男人抱着个女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他耳朵上还戴着耳机,一边跑一边说,陈医生,快准备一下,小洛受伤了,我这就把她送过去……他好像是喊得这俩称呼?” 苏平撇撇嘴,猜到阿先是看见他们过来,刻意再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而保安又赶忙解释说:“刚也讲过了,我们哪能想到那女孩儿竟然是那家伙害的啊?一听受伤,送医院,就没管那么多了,哪能想到那家伙的戏竟然这么多!” 随后他又道:“至于那女孩儿……我也见到她进来了,大概就在五十分左右?反正距离那男人抱她出去没多久,你们自己调监控看嘛,一清二楚的。 只是出去的时候她被横抱着,我们真没想到受伤的会是她,要认出来的话那肯定会觉得有点蹊跷,多留点心思,毕竟刚进来就受伤了,铁定有事儿,但总不能让我们认头发就认出才见过一眼的女人吧?” 这保安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 虽然说起来他们确实不需承担法律上的责任,也不构成不作为犯罪。 毕竟凶手进入小区时应当并未走门,图侦那边快速过了一遍监控也没找到他进小区的身影,且选择的作案地点也是监控盲区,出来时同样演戏演的相当好…… 硬要说的话,也只能怪门禁损坏许久却没修,反而任由大门开着让人们进出了。 这是对业主人身财产安全不负责任的提现,可责任在物业,保安将情况报上去后也说不上话。 而坑爹物业何其多,收钱不办事还想当业主的爸爸。 苏平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再听下去。 这里,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除非凶手正好是这个小区的业主,但在压根不知道嫌疑人样貌,顶多只知道身高身材的情况下,即使他是该小区业主、住户,想要锁定他也十分艰难。 南方身高超过一米八的虽不多,却也不罕见,这个排查面依旧大了些。 ------------ 第317章 重伤 问清楚了缘由之后,阿先就组织起警力,展开排查。 排查面再大也得查,总要先想办法确定嫌疑人是不是该小区的住户。 苏平逗留片刻,没有多待。 跟着苏平离开小区,走出几步之后,祁渊忽的灵光一闪,赶忙问道:“对了苏队,我有个想法。” “噢?” “那辆车啊!”祁渊有些激动的说道:“医院停车场不是停着凶手的车?我们查查那辆车是否频繁出入该小区,不就能够知道凶手是不是这小区的住户了吗?” 苏平翻个白眼:“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会儿已经确定凶手身份了。” “对啊,车主信息……”祁渊脱口而出,跟着他声音就被被掐断,忍不住呃一声,无语道:“车主身份有问题?” “那是姚婧的车。”苏平撇撇嘴。 祁渊一下沉默下来,良久后,才开口:“凶手……挺谨慎啊。” “再谨慎也没用,等姚婧醒过来,他肯定要暴露的,我对咱们的审讯能力有信心。”苏平淡然道。 “嗯。”祁渊应一声,没说什么关键要抢在他下一次作案前怎么样之类的话,免得再给苏平增添压力。 …… 七点,荀牧再一次回到支队。 他啥也没说,就拍了拍苏平的肩膀,随后默默的要来了各类报告,静静的看起来,算是不声不响的正式结束了病假,主动为苏平分摊压力。 八点二十,姚婧苏醒。 而截至目前,尚未收到又有人遇害的消息,也让苏平舒了口气,然后大手一挥,喊上祁渊松哥奔赴医院。 接着他去了办公室一趟,找到荀牧,问:“你一块去么?” “不了。”荀牧摇头:“这段时间我怕是都不想去医院了,你去吧,我在支队里守着,有什么新的消息也好第一时间处理安排。” “也好。”苏平应声,又问:“没生疏吧?” “说啥呢。”荀牧轻笑:“这怎么可能生疏?” 苏平也跟着笑,没在多说,直接转身离开,去了停车场。 此时祁渊和松哥已经等在这儿了。 苏平摆摆手,示意他俩上车,便直接往武警医院开去。 她本是被送去骨科医院,但当警方发现她后,便将她转到武警医院去了,因为她伤势太过严重,且还需要神经科的专家会诊,加上她嫌疑人的身份,转移到综合实力更强且与警方关系相对密切的武警医院更为稳妥。 武警医院离支队不远不近,可此时尚未赶上高峰期,他们仨不多一会儿便抵达目的地并见到了嫌疑人——姚婧。 她此刻脸色略苍白,宽松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更衬托出几分憔悴。而她双脚都缠上了绷带,高高吊着,防止血液淤积在下肢。 左腿胫骨、腓骨线性骨折,半月板破碎,股骨骨裂、髌骨关节、髋关节错位、股骨头断折,右腿伤势更严重些,且胫骨、股骨还刺穿了肌肉、皮肤造成开放性骨折,骶髂关节脱位,多处脊椎受损…… 她这伤势,大概率得落下残疾,下身瘫痪的可能性不小。 而且也远非一次手术就能根治的,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频繁的接受好几次治疗。 她自然也得知自己的病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绝望的味道。 下半辈子,半身瘫痪,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巨大的打击。而她就算下半身侥幸能动弹,行动也必定极其不便。 甚至于,哪怕听到被判处死刑的消息,她恐怕都没那么难受。 毕竟…… 麻醉效果过去之后,真的疼得慌。 医生开了止痛药,但暂时还没发挥出效果。 长时间的疼痛,加上半身不遂的可能,某种程度上比死亡更可怕。多少人便是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萌生死志,直接选择自杀。 不仅如此,她瞧上去,还瘦的厉害,目测只有六十多斤,虽不到皮包骨的程度,却也相差不远了。 瞧见苏平三人进来,她目光微微倾斜,跟着不由得抿抿嘴。 祁渊瞥了眼她的样儿,想到来的路上松哥说的关于她的伤情,表情也略微有些复杂。 三楼摔下,或者说跳下,少数人能毫发无损,少数人死亡,多数人大多只是受些不轻不重的伤,折条腿啥的。 偏偏她摔成了这个模样。 但看到她瘦的让人害怕,脂肪、肌肉严重丢失,关节强度与骨骼强度自然也大大下降,会摔成这个模样,也不是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姚婧?”苏平走上去,沉声问道,语调严肃,但他眼中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受害人甄雄坤,做的确实过分,但偏偏罪责不重,不太可能受到太重的惩罚。 而作为被泼了粪水的受害人,天知道产生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苏平也无法理解姚婧,无法感同身受,甚至多少有些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被泼了粪水,换身衣服洗个澡也就是了…… 但在他得知甄雄坤干过什么事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认定,凶手很可能便是被泼了粪水的受害人之一,便是因为他虽不能理解受害人的情绪,却知道这足以成为杀人动机。 而为此,姚婧泄愤之后,不仅需要承担法律责任,面临牢狱之灾,还得承受残疾的代价。 嗯,按苏平的经验判断,姚婧应该不至于获死,获刑应当在十年左右,如果凶杀过程中参与度有限,被视作从犯,刑期还得打个折。 不过这种事儿苏平见得多了,仅仅只是心里有那么一点儿波动而已,并没有太多的其他情绪。 姚婧似乎有些呆滞,亦或者是在犹豫,不知道怎么面对刑警,所以苏平发话后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说说吧。”苏平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同时指了指自己的执法记录仪,示意她自己正全程拍摄。 “说什么?”她苍白的双唇微微蠕动,吐出三个字。 苏平翘起二郎腿,翻开笔记本摊在左手巴掌上,看向她,说:“你不主动说,也行,我问你答吧。” 她抿唇,闷闷的嗯了一声。 “姓名?” “姚婧。” “年龄。” “二十五。” “哪里人?” “本地人。” “职业。” “舞蹈培训老师。”她别过头,脸色不再麻木,五官微微拧了起来,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 苏平抓笔的手微微顿了顿,心底轻叹口气。 一名舞者失去了双腿,确实是莫大的打击。 “甄雄坤,认识吗?”苏平又问。 “认识。”她转回头,哼一声:“我杀的。” 苏平蹙眉,又问:“动机?” “他在地铁口对我泼屎。” “就这?” “这还不够吗!”她声音提高了一些,显得有些愠怒:“他忽然冲出来,我被吓了一跳,那粪水就溅进了我的嘴里!虽然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我至今还是觉得恶心!每次吃饭,都忍不住干呕,一个月时间,我就瘦了整整十二斤! 厌食,暴瘦,低血糖低血压低血脂,我再不能当舞者了,为此还丢了原本的工作…… 今年有多难,警官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你还能说出‘就这’这两个字吗?” 苏平轻叹口气,倒也坦荡:“我为我不恰当的言论道歉。能具体说说过程吗?” 姚婧哼一声,似乎余怒未消,别过头去不肯开口了。 苏平却道:“从现场判断,你有一个同伙,和你关系颇为密切,但并不是你的前男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很强壮且灵活,对吧?” 姚婧皱眉。 苏平接着说道:“你们俩敲开了门,冲进客厅,你同伙待着甄雄坤就是一阵乱砍,斩下了他两根指头,并很快将他控制、束缚,接着你们把他拉到了卧室,泼了他一身粪水,还强迫他吃下粪便,并在他身上刺、砍了数刀。 你们威胁着他不许叫出声,但最后,你们觉得还是不足以泄愤,没忍住刺瞎了他的眼睛,他终于忍不住高声惨叫毫不收敛,你们慌了,赶忙将他杀害并斩下头颅,最后仓皇跳窗逃离现场,对吗?” 姚婧依旧不言,但脸色更复杂了许多,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除了细节被苏平一一戳穿,让她有些难以保持平静之外,她好像还在害怕昨天的自己。 这也难免的,人这种生物,本就特别容易产生共情,对于那等情景,难免感到害怕。 就是真实度高一些的影视画面,不少人看了都会心跳加速,许多动漫、电视剧、电影中相对血腥些的场面,还是很多人的童年阴影。 作为亲历者,那一口怒火消散许多,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会害怕也是正常。 而此时,祁渊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指头上。 果然,有根指头缠上了纱布,估计里头缺了指甲——现场那枚指甲,应该就是她留下的。 “你同伙是谁?”苏平再次问道。 她咬咬下唇,不肯言说。 “我想你应该清楚,他不可能逃脱法网,被抓只是迟早的事儿,又何必替他隐瞒呢?”苏平平静的说:“供述出他,争取立个功,好歹有希望争取到从轻……” “呵,”姚婧却忽然开口打断他,冷笑道:“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争取减刑什么的,还有意义吗?我在牢里过跟在外头过,又有什么区别?你们干脆判我死刑好了,一了百了。” 苏平深吸口气,有些无奈。 嫌疑人完全不在乎减刑与否的话,确实难办…… 而,苏平相信,此时的姚婧说的应该是真心话。 过了两秒,苏平再次开口:“那好吧,先不谈他了。换个问题,你是怎么查到甄雄坤的住处的?” 姚婧撇撇嘴:“他的住处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被他整过的人很多,早就私下里组了一个群,并联合起来全城‘通缉’他,计划着报复。” 冷笑两声,她接着说:“但那帮人……呵,查下落倒是出了不少力,说道报复,不过也只是套个麻袋打一顿罢了,就这?他要能打乖,还会犯这么多的操蛋事儿?” 苏平微微皱眉。 案发至今,十二小时了,这么一个群的存在,技术队竟然没查到…… 姚婧都能通过各式各样的蛛丝马迹找到并加入这个群当中,说明该群隐藏的并不是特别深,至今未查到,算是个工作失误了。 而祁渊同样拧起了眉头。 从那个所谓的“群”中得到的住处,那洛羽菓…… 果然是在撒谎? 她分明说是她告诉凶手甄雄坤的下落的。 或者说,她也在那个群中? 不,有问题,这里头有大问题。 洛羽菓在本案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有着多少参与度,和凶手有什么矛盾,这些都是谜团,至今毫无思绪。 而这些问题,苏平也想到了,当即便又问:“那个群的群号……” “我不知道。”姚婧却直接打断他,说:“我没加那个群,都是……都是我搭档告诉我的,他说有这个群,我想加他不让,说加了群就留了痕迹,哪天这个群被你们发现了,我难免被顺藤摸瓜的查到。” 顿了顿,她继续道:“而且他说他也退群了,干完这一笔,咱们就当没遇见过,他逃离余桥,有把握不被你们抓到;我低调生活,只要他不被抓我自然也不会暴露。” 祁渊翻了个白眼,这帮凶手哪来的迷之自信? 苏平没什么表示,却也沉思了几秒,才又直接这个话题,冷不丁的问道:“对了,你知道洛羽菓么?” “谁?”她一懵。 “洛羽菓,洛阳的洛,羽毛的羽,草字头加个果子的菓。” “没听过。”她摇头。 “你确定么?” “确定。”饶是以她现在的心境,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说:“这么二次元的名字,我要见了绝对印象深刻,忘不了。” “她死了。”苏平说道:“你同伙杀的。” 姚婧眼珠子一瞪。 苏平回头看向祁渊,祁渊立马会意,取出手机,找到与洛羽菓的聊天记录后,将屏幕朝向姚婧。 姚婧咽了口唾沫:“这……怎么可能?他……” “看见了吧。”苏平轻叹口气,说:“你的搭档,杀心很重,此刻也正在大杀四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有谁遇害。” “他……”姚婧咬咬牙,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几秒后又沉声说:“他害的人,肯定死有余辜!” ------------ 第318章 联系 “是吗?”苏平沉声反问:“仅仅只是提供了甄雄坤的住址,只是知道你同伙的电话,这就死有余辜了?” 姚婧脸色又挣扎起来。 很显然,她心中还依旧留有善念,洛羽菓遇害事件,对她的触动也极大。 “此时,此刻!”苏平声音抬高了一些:“他不知躲在哪里,是否又盯上了下一个目标,策划着下一次的行动! 他已经丧心病狂、破罐破摔了!恣意报复,肆意杀人,就是他现在最真实的写照,任何得罪过他,与他闹过矛盾的人,都可能是他下手的目标,哪怕仅仅只是踩过他的脚,只是骂过他两句。 甚至,他的目标当中,还可能有你的亲戚、朋友……” “别说了!”姚婧高声道,尔后声音又落下下去,以央求的语气再次说:“别说了……” 苏平微微皱眉,静静的看着她。 她双目通红,满脸挣扎,憔悴瘦弱的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过了一两分钟,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划过她的面庞,打湿了她的枕头。 她终于再次开口,说:“他是我的初恋,叫做付路平,也是余桥本地人,我们初中认识的,高中开始谈,大学毕业后本打算结婚,但我家里人嫌他家境不好,最后不得已分了……” 身后的祁渊脸上浮现出一丝丝了然的神色,但很快收敛。 感情,凶手还真有可能对她的父母动手。 “我知道,他还一直默默的守护着我,还陪着我,只要我有所求,他就会尽全力去做到。”姚婧别过头去:“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总是,难免对他产生依赖感,总是不由自主的去依靠他……” 祁渊抿抿嘴,在心里吐槽,有点看不惯姚婧的行为。 毕竟姚婧和付路平分手后还找了新男友,却还和初恋保持着联系,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去依靠他,对他产生依赖感”…… 即使没谈过恋爱,祁渊也觉得这种事儿挺难以接受的,而且与性别无关。 男人无法接受女友如此,女人也无法接受男友这样。 不过祁渊并没开口,表情上的些许异样也很快便压制了下去,没有多说什么。 没必要和嫌疑人争论、争辩什么,没有意义,更不该为了没意义的争论而打乱审讯、问询的节奏,好好听着也就是了。 姚婧接着说:“这次被甄雄坤整了一道,我脾气越来越暴躁,终于和现在的男友分了手。 我也想通了,付路平才是值得我去托付一生的男人,我还想,等我缓过来,一定要跟他结婚,再不管家里同不同意,我的婚姻总得我做主才是。” 祁渊微微拧起的眉头松开,姚婧真这么想的话,虽有耽误了许艾一两年之嫌,但最后总算还是拎得清。 “你把这事告诉他了?”苏平又问道。 沉默一阵后,姚婧轻轻点头,接着轻叹口气,说:“他听了这事,怒不可遏,听说甄雄坤只被拘留了十五天,就执意要报复。 我心里也憋着一团火撒不出去,同意了。之后他就花了些功夫,找到了甄雄坤的住处。 他本想自己上门去的,但我总想亲手报复回来,他犹豫再三,同意了——说实话,在此之前,其实我并不知道,他说的报复竟然是杀人……” 苏平轻轻点头,迅速将她说的话都记录下来。 姚婧却又重复着问:“我说,在此前我并没有意料到他会去杀人,以为只是给甄雄坤一个教训,你们信吗?” 苏平停下笔,只表态说:“我们会查清楚。” 姚婧抿抿唇,又继续讲述说道:“找到了地方,就跟你们说的差不多,敲开门,咱俩进去,我把门关了,他立刻就冲上去拿出刀一顿砍…… 我都没想到他带着刀,看着他砍掉了甄雄坤两根指头,我都被吓了一跳,赶紧又找到他放在餐桌小篮子里的钥匙,把门给反锁了。” 随着她展开讲述,一幅画面在众人脑海当中缓缓展开。 大体上,与老魏还原的大差不离,只是更加细致了些,并带上了点儿主观方面的情绪。 在她的叙述当中,自己从头到尾都没参与,就站在一旁,除了给甄雄坤泼了一杯粪水之外。 戳瞎了甄雄坤的眼睛之后,她立刻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开关门的声音、脚步声与其他熙熙攘攘的声音,一下慌了,于是付路平迅速斩下甄雄坤的头颅,带着她跳窗。 不曾想,因为太过紧张,跳的时候指甲盖挂在了窗缝上,还没感觉到疼,落地后她就又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就成了这样式,躺在病床上,边上站着俩女警,定定的看着她…… 那一瞬,她就大致明白前因后果了。 苏平将本子往前翻了几页,瞧几眼后,递给她,问道:“看看,这是付路平的手机号么?” 她抬头瞧了眼,一愣,皱眉道:“不是啊,这是我前男友的手机号。” 苏平微微皱起眉头。 许艾的手机号? 他并不具备作案条件,洛羽菓遇害前,就有刑警去他家附近盯梢了,而他刚刚才起床。 苏平向祁渊使了个颜色,祁渊会意,立刻给小高发了条消息。 小高很快恢复,说自己忙忘了,忘记通知他们,那手机号码确实就是许艾的,而且定位也始终都在他家里,昨晚八点以后就再也没动过。 苏平若有所思,但很快便又将念头压下,再次问道:“记得付路平的电话吗?” “记得。”犹豫了一秒左右,姚婧轻轻点头。 苏平看向女警,问:“她手机在么?” 女警轻轻摇头:“没发现她的手机钱包。” 苏平皱眉,便取出自己手机,说道:“给他打个电话。” 顿了顿,他又看向祁渊,比了个6凑到耳边。祁渊再次会意,立刻和小高通了个视频,然后摸出蓝牙耳机,一只戴在自己耳朵里,另一只递给苏平。 苏平接过,塞进耳朵里,随后点点头,和小高说了两声,通知他留意好定位,同时通知荀牧。 见荀牧出现在画面当中,并开始接过组织任务。 又一会儿后,小高表示已经大致确定了付路平的位置——他竟然没关机。 荀牧也表示已经通知到最近派出所的刑警赶过去,并派出了支队骨干迅速前往,苏平便示意姚婧可以给付路平打电话了。 很显然,姚婧确实下定了决心,很快便将电话输入,拨通,开启扩音,并主动点了录音功能。 付路平很快接通电话了。 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风声特别大。 “是阿婧吗,你醒啦?”他的声音从话筒中传了出来,听上去,好似还带着笑容。 而且他竟然能猜到打电话来的是姚婧。 紧跟着,又听他问道:“你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儿吧?医生怎么说?” “我……”姚婧迟疑了一瞬。 也不知,是伤势触痛了她,还是不想让付路平知道她伤的多重? 亦或者是付路平温柔的语气,又让她有些迟疑。 见状,苏平立刻对她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付路平的语气似乎也紧张起来。 姚婧轻叹口气,摇头说:“放心吧,我没事。” 付路平那头却沉默了。 过了半晌,才听他说:“你撒谎。我懂你的,我太懂你了,这种语气,说这种话……你怎么可能没事?” 姚婧再次沉默。 “你……”付路平仿佛也迟疑起来,开始支支吾吾,半晌后才终于利索的问道:“你被警察抓了吧?他们让你给我电话的?这手机,也是警察的吧?” “我……”姚婧泪水夺眶而出,立马哽咽起来:“对不起,我……” 苏平皱眉,眸子轻颤,正在迅速想办法,怎么稳住付路平。 同时打了个手势示意姚婧不要说了。 但姚婧根本不受他“控制”,一个劲的啜泣,不停的道歉。 好在付路平的位置已经大致确定,而且荀牧那边也传来消息,找到他人了…… 就是付路平直接挂断电话,影响也并不大。 就是…… 付路平竟然坐在高楼楼顶,似乎想要跳楼。 祁渊赶紧将这事儿手写在本子上,亮给姚婧看,并让姚婧稳住付路平。 姚婧显然愣住了。 而这时,付路平又笑道:“放心吧,我不怪你。把你送到医院时,我早就猜到他们会找到我了……你能醒来,我很高兴。” “你……”姚婧张了张口,但很快又停下,只断断续续的抽噎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稳住付路平。 “下边来警察了呢。”付路平忽然说道。 “不!”姚婧立马放声说道:“路平!你不要做傻事,你……” “能告诉我,你的伤具体怎么样么?”付路平却岔开话题问道。 苏平轻叹口气,对姚婧摆摆手,示意姚婧告诉他。 姚婧轻咬着下唇。 “不然,你让我跟警察说说话吧。”付路平又说道。 姚婧迟疑的看向苏平。 她似乎有些担心付路平是在套她的话,又拿不准付路平是不是真的想和苏平谈谈。 苏平再次叹口气,伸出手拿起手机,沉声说:“要和她通个视频么?” “谢谢,但等我一下。”付路平说道。 随后,风声再次响起,还伴有点其他的难以分辨的异响。 紧跟着,那边说:“加个微信吗?就这个手机号?” “好。”苏平颔首。 于是他就挂断了电话。 姚婧猛地转过头,瞪大眼睛,盯着苏平。 她似乎担心付路平挂断电话后就做傻事了。 但很快,苏平便收到付路平发来的好友申请,他迅速通过,随后付路平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苏平接通。 “警官好。”付路平笑道。 看起来,他是个十分阳光开朗的汉子,长得还颇有些帅气。 只是想想他干的事儿,与他这副容貌,这身气质形成的强烈反差,让人觉得不真实的同时,还有些不寒而栗。 苏平只淡淡的点点头,随后微微抬起手机,将摄像头切换成了后摄,让他能看看姚婧。 屏幕上,付路平的笑容迅速收敛,表情阴沉了下来。 姚婧比他想象中还要憔悴的多。 “双腿骨折,多处关节错位、软骨挫伤、破碎,骶髂关节与脊椎也有严重损伤。”苏平平静的说道:“医生说,很难治愈,可能会下半身截瘫。” 付路平握起拳头。 姚婧却只顾着哭,半晌后,才问道:“警官,警官,能让我……能让我看看他吗?看一眼就好。” 苏平没说话,只默默的又把摄像头切回前摄,将手机递给她。 她伸出颤悠悠的手,接过手机,将屏幕朝向自己,嘴唇哆嗦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阿婧。”付路平脸色在苏平切换摄像头的瞬间,就已经由阴转晴,此时更是露出阳光的微笑,说道:“放心吧,不管多少钱,我一定帮你治好,我不会让你……” “别说了,别说了!”姚婧泪水再次决堤,激动的说道:“你现在在哪里?别干傻事啊!你千万千万别干傻事!” “放心吧,不会了。”付路平笑着说:“傻瓜,我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给你治病呀?你看,我这不就下来了吗?” 姚婧哭着说:“自首吧,路平,别越做越错了!” “嗯呢,等会警察上来,我就自首。”他笑道,接着又问:“你看着病要多少钱?我先把我的积蓄都转给你吧?你的手机,也还在我身上呢,等会儿我就让……” “不打紧,不打紧的!”姚婧说道:“你不要管我,照顾好自己就是了,我……” “怎么能真的不管你呢?”付路平依旧保持着微笑,说:“如果……如果有幸不死,等我,我出来了一定娶你,不论你家里有什么要求,我都应下。” 姚婧捂着嘴。 付路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如果我被判处死刑……你就再找个人,好好的活下去,照顾好自己下半辈子,别让自己受委屈了,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别乱讲!”姚婧情绪激动无比:“没事的,一定没事的!我把车卖了,房子也不要了,给你请最好的律师!” ------------ 第319章 否认 “不用了,没必要。”付路平的声音再次从话筒中传出,听上去依旧是温柔无比:“我犯的事儿我清楚,不是找律师好使的,别白费力气了。” “怎么是白费力气!怎么可能会是白费力气!”姚婧更激动了几分:“我一定……” “阿婧!”付路平声音提高了一些,打断了姚婧,说:“相信我。我还要照顾你下半辈子呢,绝对不会死的,你放心吧。” 这话刚说完,便有刑警推开了天台大门,并迅速举枪。 付路平抬起手,苏平手机屏幕显示的画面也挪向了一旁。 姚婧不断的呼喊着付路平的名字,声嘶力竭,近乎崩溃。 苏平轻叹口气,拿回了手机,说道:“付路平,把手机递给你身边的刑警吧。” 他乖乖照做。 很快便有名刑警接过手机,尔后一愣:“苏队?” “嗯。”苏平点点头,打声招呼,说:“铐起来,让他蹲在原地,摁着肩膀,控制住,然后把手机给他。” “啊?”那刑警一愣。 “让他们再聊五分钟吧。”苏平轻声说道。 那头沉默片刻,默默点头,照做。 …… 十点二十,刑侦支队,审讯室。 苏平给付路平递了根烟,帮他点上,随后自己与祁渊也各自点了根。 随后付路平便相当自觉的直接招供。 供述内容,和姚婧在医院讲的相差不多,都可以对得上,苏平基本能够确定,姚婧确实起了报复的心思,但仅仅只是报复,杀人是付路平干的,且提前并未与姚婧打招呼。 作案时,姚婧就在一边傻愣愣的站着,也被他吓到了。 他面色惆怅,连连说:“是我害了阿婧,我要坚持不带她,也不会把她牵扯进来,更不会让她伤成现在这样子……” “千金难买早知道。”苏平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问:“那么……洛羽菓呢?” 甄雄坤遇害一案,前因后果基本清晰明了,证据链也相当齐全,基本没有疑点,苏平已经不再有太多的兴趣。 他感兴趣的,还是洛羽菓遇害案。 但…… 付路平却明显一呆,莫名其妙的问道:“洛羽菓?谁啊?这名字奇奇怪怪的。” “你不认识?”苏平皱眉。 祁渊在边上思忖片刻,暗想,说不定付路平并不知道自己手下亡魂的具体名字,便开口提示道:“就是你杀害的第二名受害人。” “啥?”付路平皱眉说:“不是,警官,你没搞错吧?我就只杀了甄雄坤啊,哪来的第二个人?我和其他人又没仇没怨的,杀她干嘛?” 苏平眉心微微拧起。 不是他害的洛羽菓? 苏平并没轻易相信他说的话,沉思两三秒后,就又开口问:“杀了甄雄坤之后,你都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付路平眼球微微上台,似乎是在回忆思索,两秒后就说:“第一时间把阿婧送到医院,争分夺秒的办好了手续。因为伤情严重,事态紧急,加上手术室并不紧张,倒是办理的很快。 办好手续付完款之后,我就立刻跑了,怕被你们抓到。对了,付款也是用的阿婧的手机付款,还拿走了她手机,我怕留下自己的信息被你们顺藤摸瓜的找上来,那会儿就是很紧张,全凭本能行事。” 顿了顿,他接着又补充说:“我知道阿婧的手机密码和鸡护宝、微信付款的密码,都是我生日,当时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她虽然换了新的手机,但这些密码都没改……” 祁渊在心中叹了口气,忽然有些为许艾不值。 这一年多以来,真不知许艾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自个儿的事,祁渊也不想多加评说。 紧跟着,付路平又道:“离开医院,我车也不敢开,因为我想恐怕很快就会暴露……但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本想一走了之,逃离余桥,这也是原本的计划,可是阿婧受了重伤,骨头都出来了,就这么走我也不放心,但继续在余桥留着,恐怕被抓也是迟早的事,整个人就很迷茫。 毕竟阿婧相当于落在你们手里了嘛,她人在医院,短时间都没法动弹,要这你们都逮不住她的话,未免太过无能了点,我都瞧不起你们。” 苏平嗤了一声。 他又接着说:“我就漫无目的的游荡,走走停停,兜兜转转,结果就转回现场附近去了,还看到你们刑侦支队,那会儿还泛起了点心思,想着要不干脆自首算了。” 苏平想了想,问道:“当时是几点?” “不知道,我没注意时间,但应该是深夜了吧。”付路平说:“路上基本没有人,车也非常少。” “我们回头回去核查。”苏平点点头。 支队附近,不论安防监控还是交通探头,密度都相对较高,总会能拍到付路平的身影。 想了想,他又问:“你当时就穿着这身衣服?” “还戴着鸭舌帽和口罩,黑色的,帽子上有个黄色世界树的徽章。”付路平倒是配合,说:“上楼之前,我才把帽子和口罩扔了。” 随后他一摊手,接着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会儿我真的想死了,寻思着,死掉也就一了百了了吧?我杀了人,砍了头,被抓恐怕大概率也是死刑……” 祁渊心里冷笑两声,却是不太能接受这么个结论。 怎么看,付路平都不像是真的要寻死的样子——即使杀人后自杀的情况,在执法实践当中其实也并不罕见。 “几点上的楼?”苏平接着问。 “七点,跟着那帮上班族上的电梯,一路来到顶层,撬开了天台的门,就进去了。”付路平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一宿没睡?”苏平又问。 他轻轻摇头:“没睡。后半夜走累了倒是想睡会儿,又怕一睁眼就看到你们站在我面前。 后来实在顶不住,就去公园坐了会儿,扫码弄了个支付宝打游戏,但越打越无聊,终于放下手机,天也差不多亮了。” 苏平忽然问:“为什么忽然萌生死志?” “我也不知道。”他摊手说:“可能只是觉得无趣了吧。阿婧刚和我分手的时候,我就觉得百无聊赖,人生一片昏暗,日子完全没了盼头。 但……阿婧依旧会时不时的联系我,让我感觉到了希望,就又重新振作起来,努力赚钱。她爸妈不就嫌弃我家穷么?那我就要出人头地给他们看看,到时候我再娶阿婧,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苏平抬笔,将这些信息都迅速记录了下来。 付路平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讲述:“慢慢的,我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阿婧虽然还不时跟我联系,但多数时候都是有事才找我,而且我约她见面,她总是支支吾吾,找理由推脱…… 我就猜到她大概是又找了新的男朋友,把我当成备胎了吧?我就想办法去确认这事儿,果然,她和一个男的成双入对的。 知道自己原来只是一条舔狗的瞬间,说实话,我又是万念俱灰,但终于还是强撑着振作了起来。舔狗又怎么样?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祁渊没忍住,摸出烟又给付路平递了一根。 他其实不太能看得起这样的舔狗行为,但又有些替付路平感到不值。 “谢谢。”付路平道谢,接过烟放嘴里,身子前倾,脖子前仰,双唇也往前顶,将烟凑过去了些,让祁渊帮他点上火。 吐出口烟雾,他继续笑道:“基本上就是这样了。虽然最终等到了阿婧和她男友分手,但……我想我应该也没机会了,毕竟犯下这等大事儿。 说实话,那会儿我脑袋真的懵的,虽然做了详细的规划,虽然杀完人后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当我把阿婧送到医院,我再从医院跑出来以后,就不由自主的回想那一幕幕,满脑子都是血红色,满耳朵都是惨叫……” 祁渊又瞥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这倒是可以理解,杀人算是刺激性极强的事了,绝大多数凶手,在作案后都会有各式各样的应激反应,杀人的场景会在脑海当中一次次的再现。 就和看过恐怖片后容易做噩梦是一样的道理。 付路平又吐出一大口烟雾,轻轻摇头,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没希望了,即使不是死刑,应当也是死缓才对吧?虽然阿婧说要嫁给我,不再顾及家人的反对,但……真的,没希望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跟着又摇摇头,说:“大概就是因为这些……所以想到了死吧。 这段感情,一路走下来,真的痛了,痛的累了,虽然看到了希望,但站当我鬼使神差的站在天台上的时候,真的想放弃了。” 祁渊又抿抿嘴。 真的痛了,痛的累了…… 他差点没忍住唱出来。 苏平暗暗的踢了祁渊一脚,示意他集中注意力,随后又接连问了几个细节问题,无非就是补完他昨晚的行程轨迹。 随后便结束了这次审讯。 离开审讯室,走进监督室,就见荀牧几人满脸严肃,一个个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苏平长叹口气,一边摸出烟,一边说道:“付路平自称不认识洛羽菓啊,也仅仅只杀了甄雄坤……你们怎么看?” “我刚刚问过小高,他针对付路平的手机与附近基站的信息交换记录,给出了一副时间位置轨迹图。”荀牧说道:“基本上,能对得上。 但……他回到现场附近,在支队周围晃悠的时间,正好与洛羽菓的时间契合,并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祁渊皱眉问道:“可,他不是已经很干脆的招了自己杀了甄雄坤的事么?按理说,要他真的杀了洛羽菓……” “幼稚。”苏平冷笑道:“杀一人和杀两人能同日而语吗? 要说他仅仅杀了甄雄坤或许还能争取免于死刑,但要还杀了洛羽菓,那死刑概率就大多了,杀害两人,手段还残忍,哪怕现在判刑有轻量化的倾向,他也很可能无法免死,至少也是一个死缓。” “可我总觉得他不像是在撒谎……” “这种时候,我和老荀都不敢‘我觉得’,你来‘我觉得’个什么劲?破案就你觉得啊?”苏平翻个白眼。 祁渊晃晃脑袋:“可能是没睡饱,昏了神。” “我看是你前段时间装傻装习惯了。”苏平再次翻个白眼:“闭嘴吧你,老子已经决定不走了,别给我再装模作样,看着来气。” 祁渊挠挠后脑。 荀牧轻笑两声,随后说:“我已经让图侦那边的同事,重点针对嫌疑人从小区中抱出洛羽菓尸体,以及拍到的几个他抛尸的视频进行体态、步态等同一性分析了。 他们就是专业干这个的,放心吧,如果抛尸的人当真是付路平,那他肯定跑不掉。” 苏平嗯一声,随后接着说:“其实我倾向于认为,洛羽菓也是他杀的。毕竟时间段太过巧合了,他正好在那个时间段,在那一片区域溜达,而嫌疑人的身高又恰好和他大致吻合。” “对。”荀牧回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着实不明白他杀害洛羽菓的动机。 从你开始审讯到现在,我们也对这个付路平展开了一些外围调查,包括电话问询他的一些亲朋,暂时都没发现他和洛羽菓之间的联系。” “而且,”松哥忽然补充一句,说道:“还有个疑点你们发现没有?洛羽菓留的电话号码,竟然是许艾的而不是付路平的……” “这点我倒是有些想法。”祁渊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那时候洛羽菓已经死了,他用洛羽菓指纹解锁了手机,然后登陆QQ故意误导我的? 洛羽菓那手机我见过,扫码加她Q的时候见得,可以用面部识别和屏下指纹解锁。 屏下指纹嘛……我想她那手机说白了屏下指纹就是屏下摄像头,好破解的很,何况她那会儿说不定都还没脑死亡,还热乎,就算有生物识别这类的黑科技也能成功解锁。” 苏平捏捏下巴,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又问:“对了,那个差点把我给砍死的男人,到现在还是不肯开口?” ------------ 第320章 交流 荀牧缓缓摇头,说道:“人也从医院押解回来了,这会儿小王和阿先正在审讯,暂时还是没有突破,咱们看看去?” 苏平沉思两秒,点头说:“也好。他伤的怎么样?” “还好,不算太过严重。”荀牧说:“面部软组织挫伤,不过颧骨没啥事儿。腿上被砍的也不算太深,且没伤到大动脉,做了清创处理,例外各缝了一层之后,再打了消炎和破伤风,没啥大碍了,定时输液吃药就好。” 苏平嗯一声,接着问:“他身份查明没有?” “不是本地人,刚来余桥不久,其他情况不明。”荀牧撇撇嘴: “不考虑洛羽菓的死,他算是昨晚那桩案子中最大的疑点之一了,天知道他为什么拿着砍刀躲在衣柜里头,又是什么时候躲进去的,是否全程都听着付路平他们作案……” “他家人什么的,都没联系上?”苏平挑眉。 荀牧摇头:“昨晚到现在,事情一大堆,腾不出手来,现在在弄着了,估计很快,放心吧。” 苏平嗯一声。 几人便一块往另一处审讯室走去,走到隔壁,进入监督室当中,隔着单向玻璃旁观着王兆和阿先审讯那暴徒的过程。 这家伙,似乎咬定了死活不开口的策略,虽然表情相当丰富,时不时也有些小动作暴露内心深处的想法,但就是不张开嘴,始终装傻充愣。 说实话,在线索严重不足,压根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情况的前提下,对付这种人还真的怪难缠的。 想到这儿,苏平也不由得眯起双眼,从口袋中摸出烟,散了一圈,随后说道:“来,大家讨论讨论看看,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转移策略,走零口供路线吧。”祁渊思忖片刻后,说道:“查清楚他这个人,确定他的身份,了解他近期都去过哪儿,接触过谁,我想应该就能大致明确他出现在现场的原因了,到时候不怕他再死不开口。” “是这个理。”荀牧轻轻点头,跟着说:“何况看他表现,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这里头肯定有鬼,他绝对也犯罪了,否则不会是这幅表现。” 松哥也忍不住说道:“甚至有可能,他也是去杀人的,只不过还没赶得上趟,就被付路平和姚婧给抢先了。” 苏平翻个白眼,吐槽道:“感情这屌毛还是个抢手货?” 荀牧摊手:“有一说一,就他干的这些破鸡蛋事儿……说不定还真蛮抢手的。不一定是要杀他,但想揍他甚至想砍他的人绝对比比皆是。” “倒也是。”苏平嘴角一扯,倒也勉强认同了这话。 有一说一,甄雄坤确实招人烦,甚至招人打,如此肆无忌惮下去,迟早要出事。 毕竟他的行为是越来越过分。 能作死到现在才招来疯狂报复,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只是,他似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运气,终于被报复,下手就如此狠绝,被砍了、捅了数刀,被泼粪,被逼着吃屎,被刺瞎了眼睛,被砍下了头颅。 这时,祁渊又说:“对了……甄雄坤的前女友查过了吗?这个人,会不会是他前女友找来的?” 苏平看了他一眼,说道:“约的中午见面,她在上班,中午才能腾地出空来,等会儿你跟我过去一趟就是。” 祁渊轻轻点头。 又讨论了片刻,始终没辙,没法撬开这家伙的口,苏平只好下令暂时结束审讯,把人转移到看守所去。 后续治疗,看守所内的小门诊就能解决了。 苏平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中午,便拜托荀牧继续跟进洛羽菓遇害案,随后就拉着祁渊去了甄雄坤前女友的单位楼下。 到了地方,祁渊眨眨眼,忽然问道:“对了……甄雄坤的前女友,叫啥名字来着?” “步华,脚步的步,华丽的华。”苏平说道,随后挑眉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随后摇头说:“我还真不知道。” 随后他又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她人不会跑了吧?” “跑不了。”苏平淡淡的回一句,但却没解释为什么。 祁渊也没有多问,知道人跑不掉也就够了,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了十五分钟左右,苏平便掏出手机,翻开笔记本,打了个电话,约人在楼下的奶茶店见面。 随后他忍不住摸摸自己肚子,叹口气,说:“老约人在奶茶店见面……这样下去不行啊,油肚都喝出来了。” “噗!”祁渊没忍住笑出声,然后说:“加强锻炼不就好啦?” “哪里有时间。”苏平叹息道:“一杯奶茶热量起码三百多大卡,糖分脂肪高点的还可能突破五百……就算按三百五算,就算我肠胃不好吸收效率就百分之八十,也得跑将近四公里才能消耗掉。” “这么夸张?”祁渊张大了嘴。 “你果然一点都不懂健身,也不懂减脂。”苏平撇撇嘴:“我现在没条件增肌了,不然热量摄入高一点也无妨……算了,总得吃点糖,人才能快乐,偶尔喝一杯也不打紧。” “苏队说的对哇!”祁渊立刻点头,随后忍俊不禁的笑了两声。 “笑啥?”苏平斜了他一眼。 祁渊赶紧摆手说没有,他可不敢说忽然觉得苏平有点反差萌…… 苏平撇撇嘴,没多说什么,下了车往奶茶店走去。 不一会儿,他俩便见到名身材高挑的御姐,披着风衣、踩着高跟鞋步入奶茶店中。 苏平举起手,示意她这边,同时对祁渊说道:“她就是步华了。” 祁渊挑眉:“她?不是,甄雄坤脑子有泡?这么漂亮的姑娘做女友,他还能出轨?” 苏平想了想,强行解释:“最了解男人的,始终还是男人本身,赵晗晗虽变了性,且早年还有性别认知障碍,但他本质总归还是男人。 更何况,变性加整容后的她,娇小玲珑,模样也不差,甄雄坤会被她吸引也是正常。关键他还对甄雄坤百依百顺。” 苏平这话说的很急,声音也不大,步华还没走到他便说完了,倒也没让步华听去什么。 片刻后,步华走到桌边,问道:“苏警官么?” 苏平点点头,她便直接落座,随后从口袋中翻出女士香烟,自顾自的取出一根点上,尔后说:“关于甄雄坤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能表示活该,解气。” 末了,她又补充说:“他那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苏平并没表态,只问道:“你对他有多少了解?” “没多少。”步华嗤一声,说:“也怪我自己瞎了眼,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被他的伪装迷惑,算我自己活该。” “一点都不了解?”苏平追问。 “嗯。”步华说道:“我要对他有所了解,怎么可能看上这样的奇葩?反正栽在他手上,我也认了。” 祁渊微微眯眼,心中对步华的怀疑略微多了几分。 因为他感觉,步华在刻意的撇清自己和甄雄坤的关系,故意说自己对他一点都没了解。 但,他们好歹相处了两年半时间,哪怕甄雄坤伪装的再好,又怎么可能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呢? 更何况,她可打了赵晗晗不止一次,闹了不止一场,折腾了两三个月才最终和甄雄坤分手。 可不像她这会儿诉说的那么淡然,那么无所谓。 祁渊都能看穿这些,苏平自然也不例外,但他没有丝毫表现,反而露出了轻笑,还安慰了她两句,说她还年轻,及时抽身就好。 步云吐口烟雾,又抬手轻撩耳边发丝,低下头喝了口奶茶,同时似乎也在借此机会思考。 松开口,她便继续说:“我这些年被那个狗男人迷惑的太深了,以至于刚得知他出轨的时候还有些不信,他也和我解释说是在和那个女人逢场作戏…… 但,他妈的他们做戏能做到床上去了?拍三级呢?不怕被平台封啊?我才终于怒不可遏,确定他真的出轨了,可又还妄想挽回这段失败的感情……” 随后,她又摇摇头,轻笑起来,自嘲着说:“现在想想,还真是不知所谓啊,那段时间的我,简直就是个泼妇,蛮不讲理的。 我打那女人干嘛呀,我该打的是甄雄坤那个混蛋!不过,那女人明知甄雄坤有女友,还死不要脸的贴上去,一样活该挨打,活该被教训!” “咳咳!”苏平忍不住干咳两声。 他可是刑警,在他面前讲打打打的,不大妥当。 祁渊也插话说道:“女士,打人犯法的。” “我知道,我被罚过。”步华挑眉,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开始是批评调节,估计派出所的警察也把这事儿当成了我们的私人矛盾,让我赔礼道歉也就完事儿了。 之后几次,罚的一次比一次重,但那会儿我也昏了头,不在乎,罚款就罚款,直到我最终被派出所处了行政拘留,在拘留所里,我才真正想通了,那个男人……呵,罢了,我还能吊死在这颗歪脖子树上不成?” 苏平无言,也抓起奶茶喝了一口。 步华眼珠子又转了一圈,再次抬手撩头发,尔后主动说:“你们怕是怀疑我杀了步华吧? 开玩笑,昨晚我一直在单位里加班呢,昨儿的稿子出了问题,单位那新人写的跟坨屎一样,完全没法用,我们只能加班加点,重新修改,一直改到十一点多才下班。” 说到这儿,她又立刻介绍说:“我是单位的项目责任主编,总负责一个视频号,搞动画科普的,大约一星期更新三次。” 苏平轻轻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和甄雄坤同一个平台?” 她撇撇嘴,但还是说:“嗯。这年头短视频不就那么几个平台,我们单位几个平台都有账户,而我负责的那个,恰好和甄雄坤同平台。” 说完,犹豫了一两秒钟,她又主动补充道:“先前我还不知道他出轨的事儿,还用公司的账户给他做过几次推荐,现在回想起来……呵,怪傻的。” 苏平挑眉:“公司知道吗?” “知道,我事先就先取得了老板的同意才这么干的。”步华说: “有一说一,咱们公司的氛围极好,老板也十分大方,甚至有同事借着公司的账号帮亲戚朋友带货,他也不说什么——只要不太过分太频繁,而且提前跟他申请过就好了。当然了,擅自私用账户的话,还是会被严肃处理的。” “噢?”祁渊收到苏平暗示,立刻接过话用诧异的语气说:“这么讲还真难得啊,我还以为全天下的老板都心黑的一批呢。” “不至于,总还是有些好老板值得我们帮他全力拼搏的。”步华轻笑着说道。 苏平翻了翻笔记本,又问:“你个人觉得,甄雄坤的账号成绩怎么样?” 步华愣了半秒。 这问题,听起来似乎怎么都和甄雄坤被害的事儿没太大的关系。 但她还是回答道:“一般般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水平,具体收入就不明了了,但想来不会太多。” 回答完后,她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苏平却没回话,只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导致他账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原因是什么?” “嗯?”步华不由得颦眉,更觉莫名其妙,说:“我哪里知道他的问题在哪儿哦,大概是只知道跟风没有半点创新吧,而且实在太没有底线了,让人反感、排斥。” “那你反感吗?” 步华又愣了半秒,眉头拧的更深了几分,但还是很快回答说道:“当然也反感啊。” “和他交流过这个问题?” 步华再次迟疑,这回时间过得更久了些,三四秒后才说: “交流过,但他不愿意改,一意孤行的,还拿那些精神小伙、阴兵举例,说别看他们被全网黑了,但那也是他们爆火的表现。他还说自己不在乎被夸还是被骂,能火就好了。” “既然如此……”苏平“图穷匕见”,终于抛出本质的问题:“所谓知微见著,从他开始在网络上无下限的折腾之日起,你应该就多少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 而你……竟能接受他用吃过屎的嘴亲你?” ------------ 第321章 强行解释 步华一怔,眉心拧的更深了。 过了几秒之后,她又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至少当时的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无法接受的大问题。男人嘛,虽然他的行为和播出的内容是比较没有下线了点,但那也是为了事业,为了赚钱。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也可以理解为我当时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总之当时我虽然不同意他这么没底线,但说实话,心里也多少觉得有那么一点儿感动,觉得他事业心特别强。” “噢?”苏平挑眉。 步华则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我去和他说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给我的回答是说,他也想尽量多赚一点钱,这样才能‘配得上’我。 毕竟他的家境也是一般,而我家条件却还算优渥,我父母虽然并不是强烈反对我和他在一起,但多少还是有点意见的,先前见父母的时候透露出所要的彩礼也并不少——当然,嫁妆给双倍。” 祁渊摸摸鼻子。 入行一年,第二次听到“嫁妆给双倍”的习俗了。 他也说不上这种习俗是好是坏,毕竟优缺点都有。 缺点自然是容易将女儿视作为“赔钱货”,加剧重男轻女的不良陋习;但优点也同样明显,嫁女不会演变为卖女儿,天价彩礼事件发生的概率也会小上许多。 而且这种习俗之下,基本能保证结婚的男女双方“门当户对”,位于同一阶层,就算有差距也不会太大,彼此三观相近,婚后生活方面也能更和谐许多才是。 但习俗,尤其是这种优缺点都很明显的习俗,话题太大,祁渊着实难以去评定。 此时步华又接着说:“我爸妈的意思其实我也了解,就是不想我婚后受委屈,不想我生活质量下滑太多,礼金与嫁妆也都明确表示都给我们,作为我们婚后的启动资金。 其他方面,我爸妈看我着实看好他,也没太苛责,早就说好了,在余桥给我们全款买个房,送一辆三十万左右的车,但他们家要出装修和金饰,总之林林总总的,想要娶我的话,连着彩礼在内恐怕一共得拿出五十万。” 祁渊差点没人住干咳出声。 娶媳妇要五十万? 他可能要单身一辈子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个例,嫁娶花费高低,说白了还是由双方家庭来决定的。 而且别看步华家里要的多,但一套全款房外加一辆三十万的车,连着相当于彩礼双倍的嫁妆,恐怕得出两百多三百万。 “这笔钱,他们家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步华摇摇头:“但甄雄坤他也不想放弃,也就拼了命的赚钱,先是想方设法进了国企,接着又发现收入难以短时间内攒够钱,又咬牙辞职创业…… 但最近这几年,你们知道的,是某些人疯狂割韭菜的几年,许多行业看似红红火火,朝气蓬勃,但从朝阳到夕阳历时不过一年。 他倒是没亏,毕竟投入小,他也没条件大投入,但却也没赚到钱,最后不得已才选择了当主播。 我知道他的难处,也理解他,也经常悄悄的把我的收入转给他,让他存起来攒够了钱来娶我。所以他做的那些事儿……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只能给他提建议,但真的没资格去嫌弃什么。” 叭叭了一大通,她终于成功掌握回了节奏,勉强将这一处小小的矛盾点给圆了过去。 不过,苏平却始终没有半点表示,只是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仿佛也并不在乎主动权被步华重新掌握回去。 听她叙述完毕之后,苏平也只是淡定的点点头,说了声原来如此。 至于“吃过屎的嘴再去亲你”这种攻击性十足的话,他也没再说出口。 他只是又问道:“除却他自身无下限之外……那你是否还知道,他在街头捉弄他人的事儿?” 步华刚舒展开没多久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承认。 几秒后,她终于点点头:“知道……” 苏平立刻再次开口,抢白道:“如果说他折腾自己顶多只是无下限,令人作呕的话……这般折腾别人,可就是道德败坏甚至违法乱纪了。如此,你都没能看清他这个人吗?” “……”步华又一次沉默,无言以对,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苏平也不着急,抓起奶茶优哉游哉的嘬了起来。 祁渊也有些看不透苏平的想法与策略了,只好学着他的模样,身子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步华。 在明白苏平的意思,或者收到苏平的暗示之前,他不打算开口,即使不能和苏平打配合,至少也不能拖后腿。 又过了半晌,苏平手中奶茶都下去了三公分,步华才终于问道:“警察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平晃了晃奶茶杯,将它重新放回桌上,轻轻摇头说:“没别的意思,就是对你‘一点儿都不了解他’这话表示适当的怀疑。 原因也很简单……你给的解释无法说服我,你们好歹谈了这么些年,甚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还说完全不了解他的话,非但不合逻辑,也证明你对自己好不负责。 而你方才的讲述,分明表明了你其实是个理性且明事理的人,从你接受父母提出的条件,并没有居中调节压低你父母提出的彩礼金额及要求装修款,仅仅只是暗中将部分收入转给甄雄坤的事来看,你也没到为了嫁给他而昏了头的地步。 那就很奇怪了,你这么个理性、理智,考虑诸多又有家里支持的人,怎么可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还对那个男人一点儿都不了解呢?” 顿了顿,他也摸出烟点上,见步华依旧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再次说:“所以我有理由认为,你说对他毫无了解,只是推托之词。” 步华嗤一声,忽然有些破罐子破摔:“你认为就认为吧,反正我真的不了解他,说破了天,不了解就是不了解,又能怎么样?” “自然不能怎么样。”苏平轻笑,满脸不在意:“只是,如果无法证否你的作案嫌疑,我们只能不断的继续调查下去,难免对你的工作与生活产生一定的影响甚至是困扰。” “你这是在威胁我?” 苏平轻笑:“你这话说得可真够霸道总裁的。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也方便你做好相应的准备,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 步华似乎被气笑了,摇摇头,随后再次摸出女士香烟点上,抽了两口,才嘲讽的问道:“这么说来,你还是一片好心咯?” 苏平郑重地点头:“确实。” “哼!”步华轻哼一声,说:“可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昨天晚上我一直在公司里头加班,加班到深夜,你们听不懂人话吗?甄雄坤的死,跟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你们要实在不信,那就去查啊,去我们单位随便打听。” “不在场证明,只能说明你并未直接杀害甄雄坤,但并不能排除买凶杀人之类的可能。”苏平平静的说道:“更何况……你怎么知道甄雄坤不是在深夜遇害的,而笃定是在你加班时死亡的呢?” “警官,你这就有点硬杠了吧?”步华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语气不善的说道:“怎么,你们刑警也都这么杠精的吗?还是说你们办案就全凭这杠? 再说了,你们怀疑我还要我想办法自证清白?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难道只是说着玩的?还是说你们刑警就这么霸道?” “首先,谁主张谁举证出自于民事诉讼法,并不适用于刑事诉讼。”苏平依旧不骄不躁,语气轻松: “因为刑事诉讼当中,多数情况下都是由我们公安收集证据,完成推理,组建完整证据链,少部分情况下由检方直接完成这一步,之后再由检方发起诉讼。”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步华别过头去。 “咱们现在,就在取证的过程当中,你有配合的义务。”苏平抬手轻敲桌面,语气终于严肃了一些。 就听他说:“此外……这也是我们‘举证’的过程,你不配合,我们便自己调查,你硬要说谁主张谁举证,也并不矛盾。” “那随你们查好了。”步华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接着说:“我还是那句话,我和甄雄坤已经分手几个月了,他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统统与我无关,你们要查就差,爱咋咋地!” 说完之后,她就直接站起身,掐灭烟头,垮起小包包,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奶茶铺。 目送她出门,祁渊才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苏队,咱们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呢?”苏平轻笑:“该了解的情况,差不多都已经了解了,只是缺乏证据而已……但既然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接下来的工作有了具体的方向,那就都不是事儿了。” “苏队的意思是……”祁渊试探着问道:“这个步华,当真有问题?” “八九不离十吧,只是暂时还不明确参与到了什么程度。”苏平说:“看她的表现,问题很大啊,你说她究竟在隐藏着什么呢?” 祁渊沉默,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苏平似乎也只是问这么一嘴,并不期望祁渊能回答上来。 不过几秒后,祁渊忽然问:“那个躲在衣柜里的男人,会不会和步华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现在连他究竟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苏平撇撇嘴:“搞不好也是去要甄雄坤狗命的,也说不好只是单纯入室盗窃的,又或者干脆是甄雄坤安排了拍短视频博眼球的……他没开口,情况不明,都说不准。” 顿了顿,苏平又道:“可惜目前并不能明确对步华的怀疑,调查工作展开能采用的手段同样相当有限,否则的话,查查她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和银行流水,说不定就明确了。” 祁渊依旧沉默,依旧没有接话。 摇摇头,苏平一口气将剩下的奶茶喝完,又将已经烧到屁股的烟头掐灭,便起身说:“走了走了。” “不去步华单位里问问?” “问啥子?”苏平翻个白眼:“真能问得出什么来,那只能说明这个步华未免也太菜鸡了点,都没资格让咱们这么重视。” 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走访工作还是得安排的,不过不是现在,等她单位下班吧,到时候再安排些兄弟进行登门走访或者电话询问,重点就问问看步华和甄雄坤的关系。” 祁渊点点头。 听苏平说的这么详细,他已经大概猜到,苏平可能要将这个走访任务交给他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 苏平说:“这事儿,由你主负责吧,晚上你清点人手,安排走访任务,完了汇总一份报告给我。” “啊?我来啊?”他指了指自己,忍不住眨眨眼睛:“可是我……我恐怕不行哎,我……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让你干你就干,干脆点,大男人的怂什么?提枪上马就是了!”苏平翻个白眼说:“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多经历经历你怎么能成长?好歹也入职一年多干了这么久了,这点事儿都做不好么?” “呃……我怀疑你在开车……”祁渊干咳两声:“这糟糕的台词……” 苏平瞪了他一眼。 祁渊赶紧缩了缩脖子,然后立刻表态:“保证完成任务!” “嗯。”苏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声走了,便当先离开奶茶铺,走向自己的车。 随后他一挑眉。 “尼玛,谁TM给我贴的罚单??” 就见他挡风玻璃的雨刷上,夹着一张白色的违法停车告知单…… 他迅速走上前去,眉头紧锁。 此处明明就是个停车位,他的车好好的停在车位线里头,怎么可能违法停车? 而这时祁渊左右扫视了一眼,忽然指向一个标牌,说:“那个,苏队,看这里,好像说是为了避免交通拥堵等问题发生,这里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禁止停车……” 苏平:??? ------------ 第322章 歹徒 抬起头仔细盯着标牌看了半天,苏平才黑着脸哼了一声,骂了句坑爹,随后就将告知单收了起来,打算回头再处理。 祁渊跟着他上车,系好安全带。 回到支队,荀牧立刻过来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苏平便将与步华见面的过程大致和他说了。 他也没能得出有价值的信息,只确定步华大概率有问题,同意祁渊晚上针对她的同事展开访问调查。 随后苏平便又问道:“对了,你这边呢?有没有什么收获?” “哪方面?”荀牧反问道。 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苏平脸上的愁云也消散大半,同样露出会心的微笑,说道:“‘哪方面’?看样子你收获还真不少……那就先从洛羽菓案开始说说吧,毕竟又是一条人命,至关重要。” “行。”荀牧颔首,说:“图侦、痕检、技术队的兄弟共同合力,基本确定了,将洛羽菓抱出案发小区,并将其尸体抛在支队附近的嫌疑人,就是付路平无疑。” “噢?”苏平立刻翻开笔记。 荀牧嘴角笑意更加明显几分,接着说道:“主要是从身高、身材以及步态方面进行的分析——虽嫌疑人足够谨慎,甚至换了帽子、衣服、鞋子等具备一定外在特征的装扮,但这些动作习惯却是难以遮掩的。 除此之外,我们留意到付路平左侧眉脚处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痣,右眼眼白右下方有一块黄斑。 技术队就对拍摄到嫌疑人的所有监控画面,拢共四十分钟时长的视频进行逐帧拆解,从中择取出质量高、角度好的三十七帧,一一作了锐化、清晰化及降噪处理。” 听到这儿,苏平立刻伸手:“照片呢?” “你咋猜到我把照片答应下来了的?”荀牧一呆,尔后默默拉开外套,从里头的口袋中摸出几张照片,递给苏平,同时说: “从这些照片可以明显看出来,不论是眉形、眼眶特征、眼白出的黄斑还是眉脚出的暗红小痣,都足以确定这名嫌疑人就是付路平。” 苏平看了几眼照片,乐了,嘿嘿一笑,说:“好家伙,真是好家伙,这下我瞧瞧付路平还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你现在就打算再提审付路平么?”荀牧问道。 “先不着急,我再整理整理,争取这回一次就打死他,免得还要各种瞎折腾。”苏平说道:“洛羽菓家人呢?还没到么?” “在支队里头呢,小松老海他们在接待着,询问情况。”荀牧说道:“我旁听了一阵子,怕是难有什么收获,她大三开始就没怎么和家里联系了,也就逢年过节打个电话。” “嗯?”祁渊挑眉:“为什么?” 荀牧看向他,不由问道:“什么为什么?” “不应该啊。”祁渊说道:“一般男生性格相对自主独立一些,上大学后就不怎么和家里主动联系了,但女生的话……按理说应该和家里的联系会更加紧密一些才对的啊。” “谁跟你说的这些?”苏平翻个白眼:“女生就不能独立自主啦?再说这年头你们年轻人普遍不怎么爱打电话,联系大多靠秋秋微信,而这些平台大多以瞎聊为主,很少说正事儿,洛羽菓家属对她了解有限,再正常不过。” 祁渊挠挠头。 荀牧却笑道:“先别把话说得那么满嘛。我反倒觉得,从洛羽菓主动找到小祁寻求帮助,主动要小祁的秋秋号等种种表现来看,她应当并不是内向型的不爱与人交流的性格。” 苏平却皱眉:“就算这话有点道理吧,可这和她遇害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能不能抓住重点了?” “万一这就是她遇害的原因呢?”荀牧摊手。 “杠,就硬杠。”苏平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这还真不是跟你杠。”荀牧说:“目前针对洛羽菓遇害一案,主要就剩两个疑点。 第一,凶手杀害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可以确认的是,绝对不是,至少不仅仅是她‘提供了’甄雄坤的住址这么简单。 甚至,考虑到聊天记录最后提供的电话号码竟然是许艾所有的情况看,这段信息都不一定是她编辑的,可能出自付路平之手。” 苏平沉默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问道:“第二点……应该是她为什么要离开相对最安全的宾馆而跑了出来,对吧?” “对。”荀牧颔首说:“这两点,你们早在发现她受害的时候就提出了,尤其第二点,通过聊天记录可以看出,她分明也很担心、很害怕,甚至预料到了会遭受凶手的报复,但偏偏她还是出来了,就跟送死似的。” 苏平摸出烟点上。 抽了两口,他说:“只要能解开这两个迷,哪怕付路平依旧不开口,咱们也足以零口供定他的罪。” “用不着那么麻烦。”荀牧摊手:“你就拿着照片去质问他,不怕他不招供。等他招了,不怕解不开这个迷。” 苏平抿抿嘴:“那行吧,不等了,咱歇会儿就再去提审他一次。” 顿了顿,他又问道:“其他方面的进展呢?” 荀牧又露出微笑表情,依旧还是那句:“哪方面?” “忽然想揍你。”苏平撇撇嘴:“关于那个衣柜歹徒,查到点什么了?” “查到点外围的线索。”荀牧摊手说:“实不相瞒,他是个鸭。” 苏平:??? “他叫谢德旭,今年二十九岁,初中学历,中专读到一半就休学了,拿了个肄业证。”荀牧说:“上学时,他成绩就一向不好,还因为打架斗殴被处分过几次。 中考成绩自然不用多说,最后他家花钱给他上了中专,但也始终不学好,最终辍学肄业,出了社会打拼…… 说是打拼,说白了就是混,游手好闲,典型的二流子,他爸妈管教过他几次,压根就没用,甚至还被他反过来打过几次,最后实在是没辙了,就干脆放任自流,懒得管他了。” 苏平啧一声:“这就典型的小混混嘛。” “对。”荀牧点点头,接着说:“但……他十九岁那年,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有人说是得罪了大佬,也有人说是欠高利贷还不上,总之他被人锁紧鸡笼里吊树上,吊了整整三天才被救下来,整个人都奄奄一息了。 他家人报了警,但是吧……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啥也没查到,但他这人却乖了很多,虽然还是不和家里主动联系,但却也不会跟家里大闹了,还主动去找了个工作,在酒吧当保安。” 祁渊捏着下巴,好奇的问道:“那他怎么就成了鸭子了?” “不知道,或许是环境使然吧。”荀牧一摊手,说:“有人匿名提供了一份线索,说他是鸭子,常年混迹于案发现场附近的几个酒吧当中,因为长得还行,身材不错,活儿也过得去,也还算小有名气。 我收到这份线索,就第一时间派了兄弟去核实,结果还真没错,他确实是只小有名气的鸭子。” 苏平皱眉问道:“他和甄雄坤有什么交集吗?” “目前还没查到。”荀牧摇头说:“不过……鸭子嘛,这个群体该怎么说呢,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比失足妇女更……艰难吧。” 苏平翻个白眼,不屑的嗤了一声。 荀牧却自顾自的说:“多数情况下,他们不仅仅要取悦女人,还得伺候好男人。而甄雄坤作为一个毫无下限的博主,跟谢德旭有染恐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么说……”祁渊嘴角一抽:“我们还得把甄雄坤播出的那些短视频内容都看过一遍?” “你以为呢?”苏平斜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说:“知道他身份时起,就安排兄弟去看了好吗!” 荀牧叹口气:“也是苦了他们,这人播出的好些内容都很不堪入目,而且还有大量更为不堪的信息,虽然被平台给屏蔽了,他们却也还需要取证查看。 不仅如此,这人被封了好几个视频号,那些被封账号,以及其中的违禁内容,也得详细的过一遍。我也过去瞧了几眼,简直是视觉污染,令人作呕。” 苏平掐灭烟头,随后抬起手握拳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继续跟进吧……关于谢德旭的通话记录、聊天记录、银行流水这些,查清楚了么?” “查了。”荀牧点头。 “我艹,”苏平一拍桌子:“你能不能别跟挤牙膏一样,老子问一句你才讲一句?干脆点一溜烟给我说完了不成吗?” “嘿嘿,能能能,”荀牧讪讪的笑了两句,随后拧开保温杯盖喝了两口菊花茶润润嗓子,接着说:“不过,查虽然是查了,但目前并未能发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唯有一点值得注意。” “噢?” “一笔有些‘特殊’的存款记录。”荀牧说道:“十五万元整,就在甄雄坤遇害的前三天,他前往银行柜台存了十五万元现金。” 苏平立刻坐直了身子,严肃的问道:“买凶杀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荀牧说道:“这十五万块钱,恐怕就是‘定金’,而他之所以会拿着砍刀躲进甄雄坤家里的衣柜当中,就是为了杀他,只是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而且,我们运气不错,破解了他的手机密码,查到他拍了一张照片,正是付路平和姚婧的背影,他们俩在卧室当中折磨甄雄坤。这张照片,被他发给了一个QQ账户,不过他用的账户,以及对方的账户都明显是小号。 他与这个小号还有一段聊天记录,说是他请人把甄雄坤给杀了——不得不说他胆子还挺肥的,竟然敢在这种情况下悄悄将衣柜推开一角,拍摄照片,这要被发现了,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请人把甄雄坤杀了……”苏平皱眉。 荀牧立刻解释:“我倾向于认为他是在扯谎,目的就是为了那笔杀人款。买凶者不太可能给全款,他想要将后续的钱也拿到手的话,这么扯谎还是挺有必要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他在衣柜里听到付路平折磨甄雄坤的时候,或许就起了这些心思,甚至不惜冒险探出手机拍照。” “有个问题。”苏平啧一声:“为什么才突破他的手机?” “这年头想要突破手机密码可没那么容易了。”荀牧摊手:“他又坚决不肯解锁手机,技术队就只能将他指纹提取后用导电材料铸模,才最终将他的手机解锁。” 苏平撇撇嘴:“这事儿不早就该干了么,竟然还拖到中午。” “先前不是忙得很腾不出空来么。”荀牧解释一句,接着又说:“突破手机之后,我想他也没办法再保持沉默了,让他供出买凶者应当不难。” “还有个问题。”祁渊忍不住说道:“现在可以确定,付路平是入室杀人的对吧?” “什么意思?”苏平和荀牧异口同声的说道。 祁渊立刻解释说:“首先,显而易见的是,付路平作案时,甄雄坤在家。而另一方面,谢德旭肯定也早早的躲进了他家的衣柜当中。 换句话说,他又怎么会被人‘捷足先登’呢?这逻辑上解释不过去啊——如果他是去杀人的话,应当反过来抢在付路平之前得手才对。” 顿了顿,他又皱眉道:“可如果不是为了去杀人的话,也没法解释他十五万哪里来的,且为什么会拿着砍刀躲进衣柜当中…… 而且我们入室的时候,他应当能听见我们的对话,即知晓‘有警察进入了现场’,可他却还是猛地推开衣柜,对着苏队狠狠砍下去。 这足以说明他是个狠角色,出手狠辣,甚至敢袭警、杀警,没理由说他事到临头怂了,不敢对甄雄坤出手,也足以说明,他犯的事儿非常大,大到不惜袭警也要想办法逃离现场,而非束手就擒。” “这点我倒是没考虑到,”荀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不过……” ------------ 第323章 灵光 “可是什么?”苏平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再给老子大喘气老子掐死你!” “咳咳,”荀牧干咳两声,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小祁说的也有点太过‘理想化’了点,实际情况可能会比设想的复杂很多。 比如吧,我就觉得这个谢德旭恐怕未必是不敢动手,或许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比如甄雄坤站在衣柜前的时候,或者他开衣柜的时候,又或者等他睡下去了…… 总之他可能是自觉自己没什么把握,所以才想一击毙命吧,毕竟他十有八九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难免紧张,心里患得患失的,不仅仅要考虑能否得手,还得考虑得手后怎么离开,怎么避免被我们查到。” 祁渊立刻表态,点头说:“是的,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苏平嗤一声:“还以为你要讲什么……得了,这些都旁枝末节,没必要去纠结,纠结也没结果。还有其他的发现没有,给我一口气说了。” “我瞧瞧。”荀牧终于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小本本翻了起来,同时自嘲的说道:“歇息这么长时间,还真有点生锈了,记忆力下降的厉害。” 苏平又翻了个白眼。 祁渊干咳两声,提醒道:“苏队,老翻白眼,小心得斜视啊。” 苏平:??? “噗嗤!”荀牧忍不住笑出声,接着又立刻转移话题,说:“啊对了,还有一点,关于洛羽菓的。” “噢?”苏平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立刻问道:“怎么说?” “我们调查了洛羽菓的流水,还有工作情况等,发现有点奇怪。”荀牧说道:“首先她无业,而且我们调查取证过,并非是自由职业等等情况,就是明明白白的无业。 其次,在无业,且并不怎么与父母联系,父母也未给她打钱的情况下,她每个月还有一万三到一万五的进账,每月消费也差不多是这个水平。” 苏平摸摸下巴,问道:“网贷?” “欠债也有,但不算太夸张,已查明的欠款大概两万不到吧,就花呗和白条,还有两张信用卡,我个人觉得算比较少的了。” 祁渊揉揉眉心,片刻后便说道:“那是被包养了吧?” 荀牧摊手。 苏平则直接的多,问道:“给她转账的人,查明了么?” “没,一样给的是现金,而她每个月十号到十二号之间会去存一次款,每次万把款钱。”荀牧说道:“购买的物品清单,以彩妆、包包、衣服鞋子这一类居多,占了消费大头,但各种情趣用品的花费也不少。”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而且洛羽菓并非她的原名,她原名叫洛锐儿,读大学时才改的名字。而且自打大三起,她银行流水就暴增了,完全超出大学生应有的水平。” 祁渊忍不住说:“怪不得她不愿意和家里联系,估计就是因为这事儿有些抬不起头来吧?心虚? 我就说嘛,她性格还算比较开朗,瞧上去也慢乖巧的,不应该和家里联系这么少。” 苏平斜了他一眼,又看向荀牧,吐槽道:“你脑袋恐怕是真的生锈了,小祁刚提到这点,你都没想起这条线索来。” “咳咳,”荀牧尴尬的咳了起来,讪讪的笑两声,接着立刻转移话题说:“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洛羽菓就是因此而死的?” “废话!这指不定就是她的死因啊。”苏平翻个白眼:“不然,要这条线索无关紧要,我怼你干嘛?” “你怼我还需要理由?”荀牧撇撇嘴:“不是早就成习惯了吗?” “倒也是。”苏平倒是干脆大方的点点头。 荀牧嘴角一扯。 祁渊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随后两人目光迅速扫了过来。 他脖子一缩,赶忙转移话题,问道:“荀队、苏队,你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洛羽菓被甄雄坤包养了……” “不会。”荀牧立刻摇头,说:“从甄雄坤的流水看,他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惨,尤其另外开了个秘密账号,分享他和‘变性人’赵晗晗的日常生活,更是赚了不少钱,但开销也大,没余力再去包养洛羽菓。” “……”苏平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日你!你TM到底给老子隐瞒了多少线索?” “咳咳……”荀牧将笔记本递给苏平,说:“不然你自己看?” 苏平哼一声,立刻劈手夺过本子,接着脸又一黑:“你他妈写的什么鸡儿?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嘿嘿嘿。”荀牧讪笑两声,看了祁渊一眼。 两人忽的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将本子扔回给荀牧,苏平又抬手捏起自己指关节来,劈啪作响。 “说吧。” 荀牧润润嗓子,立刻道:“据调查,这个甄雄坤啊,名下的账户不少,还用父母身份证‘多开’,其中既有无底线无道德的,但也有不少挺正经向正能量的,几个账户的视频刷下来,我都怕他得精分。” 苏平双眼微眯,身上忽的流露出了些许“杀气”。 这下连荀牧都缩了脖子,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呃……又怎么了?” “你刚不是说,视频太多没来得及看吗?”苏平语气听起来相当危险:“怎么?逗我好玩?什么时候了,玩?拿案情来开玩笑?能不能认真点?还是你休息这么久休息坏了?心野了收不回来?” “咳咳,”荀牧别过头去,面色赧然:“咳咳,我承认放松了太久,今儿讲述是没点逻辑,我会尽快重新适应…… 至于视频这个,确实没有刷完,甚至那么多兄弟加班加点也只刷了很少的一部分,不过我刚说的这点也不是要刷完才能得出结论吧?” 苏平哼一声:“行了,严肃点吧,你知道的,我工作不喜欢开玩笑。” “是是是,”荀牧赶紧应道,随后说:“总而言之,诸多平台,多个账户的多个视频加起来,其实甄雄坤的收入还算客观,月均过两万,其中大头都是他和赵晗晗的日常所贡献的,每个月都能有万多块钱。 偶尔,他能接到一些广告,虽然并不定期,不可控制,但全部算起来,他去年五月至今,十八个月的时间,总收入在一百七十万以上。” “一百七十万?”苏平有些诧异:“竟然……这么高?” “主要还是他与赵晗晗的视频真正抓住了眼球。”荀牧说道:“而且有几大笔收入,都是八万十万这样子的。另外前半年,因为疫情,短视频这块迎来了一波流量高潮,不少人吃到了红利。” 祁渊又纳闷了,问:“既然如此,他还守着那几个无下限的视频账户干什么?不怕其反效果反而掉粉么?专攻分享他与赵晗晗生活的视频不就好了?” “不清楚。”荀牧摇头道:“但看他这个人,行为都具备相当明显的目的性,我想或许另有原因吧。” 苏平再次陷入沉思。 他隐隐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问题,却又说不清楚,缺了一些重要线索。 接着荀牧说:“这些钱,除却一些必要的花费之外,绝大多数都存在了一张银行卡里,目前里头存款有一百五十七万。 加上其它的花费,基本与总收入对得上,所以说不太可能是他包养的洛羽菓。” 祁渊也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瞧了两眼,计算了几笔后,抿抿嘴说:“算起来的话……已经差不多快达到步华家提出的要求了吧? 可惜他们终究还是分了,并不能走到最后一步……一百八十多万啊,赚了这么多,存下了一百五十七万,仅仅只花了三十万可能还不到,还得扣去拍摄成本什么的……确实怪不容易。” “等等。”苏平皱眉,终于抓住了那抹灵光:“存款……是了,存款。” 但说到一半,那抹灵光又忽的消散,让他眉头拧的更深了些:“我刚想到了什么来着?” 荀牧也眯起眼,看向祁渊:“小祁,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祁渊则挠挠头道:“我说他快存到步华家提出的要求……呃不对,我想岔了,两百万是步华家差不多要拿出来的,他们家应该拿个五十万上下就够了,甄雄坤要想娶步华的话,彩礼、装修乃至家电等等都能拿出手。” 苏平再次陷入沉思。 过了半晌,他忽然说:“查清楚甄雄坤每笔收入的来源,如果是广告费,也得与具体的广告及拨款公司一一对应上。如果是个人转账的话,也得将对应个人查明白。 另外,继续围绕洛羽菓展开调查,一定要搞清楚她与谁关系密切,时常出入什么场所,或者谁时常私下里过来与她见面,务必弄明白她的经济来源。” “明白。”荀牧颔首说道:“这个任务,交给我吧。” “靠谱吗?”苏平瞥了他一眼。 他脸色一窘,然后立刻拍着胸膛说道:“放一百个心!绝对靠谱!” “嗯。”苏平颔首,起身,又看向祁渊:“小祁,跟我去一趟看守所,提审付路平、谢德旭。” “都由咱们提审么?”祁渊问道。 “对。”苏平颔首,接着说:“可能持续时间比较长。要六点前没法结束的话……老荀,你另外安排人负责走访步华的同事及亲朋。” “成,包在我身上。” 苏平嗯一声,直接出了办公室,祁渊也赶忙对荀牧说道:“那,荀队我先走了。” “去吧。”荀牧摆摆手,说:“看着他点,这段时间支队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脾气难免比较暴躁,你也还得多担待担待。” “行,荀队放心。”祁渊说道,想了想,又忍不住问:“对了荀队,你是不是……在借着这个机会培养苏队啊?” “什么培养,他可是我师父,哪有徒弟培养师父的道理。”荀牧笑道,接着又说:“不过……确实得让他习惯挑起支队大梁才行。 我的病你知道,虽然目前看预后还好,但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虽然很不甘心,但如果真要再发,我恐怕也只能退居幕后了,整个支队,也只合适交给他。 实话实说,抢了他的位置,我一直很心虚,也是我的心病之一……” “荀队。”祁渊立刻说:“苏队其实不在意这些的。” “他不在意是他的事儿。”荀牧抿抿嘴,说:“但我不能不在意。就像借钱,债主可以不要,我们不能不还。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了点,最终的任命结果我说了也不算,只能说尽量跑动跑动了。” 祁渊叹口气:“有时候,真的羡慕你和苏队的战友情。” 荀牧哈哈一笑,又说:“对了,老苏打算退居幕后,你们一个个倒是不舍的很,咋,我向你表露打算,你竟然都不挽留挽留?” “呃……”祁渊嘴角一抽,这是一道送命题…… 不过他反应还算快,立刻说:“这性质不一样的,苏队是迷茫了,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但荀队你如果真的因为身体原因退居幕后,我们强留那就反而不道德了。” “你小子。”荀牧失笑摇头。 祁渊又说:“我们当然也舍不得荀队你,所以……荀队,一定要安心养病调理好身体才是。” “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苏平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老子撒了泡尿还不出来?偷晴呐?” “咳咳,”祁渊瞬间被呛住,赶忙说:“来了!” “嘿你个老小子,催什么催?”荀牧却不爽道:“咋了,我把小祁留下谈谈心,你还吃醋了不成?” “吃你个鬼!”苏平哼一声,面色不善:“早觉得你俩不对劲,又背着我悄摸摸的鼓捣什么鬼主意?” “没有的事儿。”祁渊立刻跑了出去,转移话题:“苏队,咱们走吧,审讯怕是得废不少功夫呢!” 苏平撇撇嘴,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把车钥匙掏出来扔给祁渊,说:“你先去车里等我,我整理下资料,十分钟就来。等会你开车,路上我要再收拾收拾思路。” “得嘞!”祁渊嘿嘿笑句,一溜烟儿便跑了。 ------------ 第324章 指证 看守所,审讯室。 苏平习惯性的点上烟,看向谢德旭。 在看守所里待了小半日,他似乎也放松了一小点儿,脸也不再紧绷着,看苏平点烟,还呵呵笑道:“警官,给我也来一根呗?” 苏平翻个白眼,直接将刚抽了一口的烟递给他,自己重新点上。 他用嘴叼上,又嘿嘿笑了起来,接着说:“警官,真的,我啥也没干,你也别多问了,没干过的事儿,我是不会回答的。 硬要说,无非就是砍你没砍成呗。这叫啥?故意伤害未遂?你们就这么判好了,我认。干过的事儿我都认,没干过的你们就别寻思着往我头上扣了,成不?” “干过的事儿,你都认?”苏平冷笑起来:“那……你那十五万现金,怎么来的?开小号与‘雇主’确认,发了张照片过去的事儿,怎么解释?” 谢德旭脸色骤变。 早先,苏平旁观谢德旭受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家伙的心理素质其实特别差,只不过是坚持咬紧牙关不松口,不吭声,不说话,才显得有些难缠。 所以他不打算在谢德旭身上多浪费时间,决定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冤枉!”他的表现也没超出预料,立刻嚷嚷道:“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冤枉我……你们休想诈我!我说过,没承认的事我绝对不会……” 苏平拿出一个物证袋,里头装着谢德旭的手机。 谢德旭就仿佛被人掐了脖子一般,说到一半的话立刻中断了。 随后苏平又翻出一叠调查报告,是打印出来的关于谢德旭小号与雇主小号聊天的详细截图。 “这些记录,都出自于你的手机。而且你拍的照片,从视角判断,就是你从衣柜中探出一条缝隙而拍摄的。”苏平冷笑两声,说:“来,继续狡辩,我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这……”谢德旭哑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状,祁渊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果断扮红脸,说:“谢德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相信不用我们多说了,劝你还是招供吧,争取立功,也好争取个从宽处理。 本质上来说,你虽接受了财物且试图杀人,但毕竟没成功,从结果与过程论算杀人未遂、故意伤害未遂,量刑不会太重,可也绝对轻不了,具体怎么判处,很大程度就看你自己的表现。 再跟你说句实话,你伤害的对象是咱们的苏队,苏队也算做当事人,他的态度,同样也能决定你的量刑,你还要负隅顽抗下去吗?” 苏平微微皱眉,斜了祁渊一眼,祁渊立刻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谢德旭却不知其具体意思,反而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苏平要从重惩处他。 毕竟…… 他故意伤害未遂的另一对象,是刑警,且当时正在勘察现场,他的行为属于严重的袭警、妨害公务,就是被当场毙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能留下一条命来,已经是运气不错了。 此时他就在自己吓自己,险些吓出半条命来。 于是谢德旭再不敢迟疑,立刻开口说:“招!我都招了!” 苏平都惊愕了半秒,然后迅速眨下眼睛,沉声哼了一声:“说!” “我承认,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是有人给了我十五万块钱,让我去要甄雄坤的狗命!”谢德旭说:“而且,她还给了我一把钥匙,说是谢德旭家的,我试了下发现还真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着钥匙……” 说到这儿,他又着急忙慌的补充说:“女的,她是女的,我不知道名字,个子……挺高?反正在女生中很高,身材也特别好,年轻、好看,在我接待过的客人里算是相当出众的,呃……咳咳咳!” “客人?”祁渊挑眉。 他当然知道谢德旭是做什么的,口中所说的客人是什么情况。 只是他有些意外。 倒不至于客人这两个字,苏平他们早就推测过,结合谢德旭的“职业”,买凶者能找到他,倒确实很可能是他的客人。 关键在于,谢德旭描述的这位客人,是个身材高挑的女性,容貌靓丽,年轻好看,与甄雄坤有仇且还有甄雄坤家的钥匙,同时还有钱,条件优渥……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甄雄坤的前女友——步华。 步华便是这个买凶杀人者? 而且她还嫖过? 谢德旭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啊。相信你们都查到我是干什么的了吧? 害,好些外行人满嘴骚话,说什么羡慕我们,但要知道咱们的客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啊,七老八十的,大腹便便的,衣服一脱,身上挂着一圈圈轮胎似的肥肉,很惨的好吗,倒胃口的很! 像那妞儿那样的,说实话,太难得了,可遇而不可求的。想想也很正常,她们那样的条件,想约什么样儿的约不到啊,干嘛要花钱来找我们,我们倒贴钱还差不多。 就是因为太少见了,所以我对她印象特别深刻,那脸蛋,那身材,那腿那……” “够了。”苏平皱眉,出声打断他的讲述,又道:“你们两个,交易过几次?” “六次。”谢德旭老老实实的说道,并补充说:“第一次是在四月份,具体日期记不清了,当时她喝了不少酒,然后点了我……我能感觉出来她心里有气,似乎是想撒气? 反正我的经验告诉我,她或许跟她男人闹别扭了,无外乎她男人搞外遇了呗,气又气不过,办法也么得,就用这种法子报复。嘿,她还拍了照录了视频呢,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她男人看。” 祁渊诧异:“你还有这方面的经验?” “见的多了,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他摆摆手,接着又唏嘘不已的说:“这种姑娘,傻的很啊,报复能有什么用?再说了,用这种事儿报复?本来有理都没理了…… 要我说,出轨这种事儿就没法原谅,没结婚就尽早分手,结婚了就想办法收集证据找个好律师争取让对方净身出户,她也出轨一波这算什么事儿?傻,就真的傻,脑壳被人锤了吧。” 苏平呵一声:“你看的倒挺透彻。” “也就是身在局外。”谢德旭竟然回道:“好些人呐,就是看不开,无法原谅对方出轨的事儿,又舍不得一刀两断了——当然,我刚说过啊,出轨的事儿也不能原谅。” “行了,言归正传。”苏平平淡的说道:“最后一次见面,什么时候?” “四天前还是三天前吧,”谢德旭想了想,说道:“完事后她给了我十五万块钱,还把我吓了一跳,以为傍上富婆了,结果她说,让我帮她杀个人。” 祁渊啧一声,问道:“让你帮你就当真同意了?” “没,我犹豫了挺久。”谢德旭轻叹口气,说:“毕竟是杀人的事儿,我也怂,但她说完事后再给我三十五万,一共五十万…… 五十万块钱啊,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够我回家起一套房子,再开个麻将馆从此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不用再忍着恶心去伺候那些……咳咳。” “五十万,不惜冒着搭上自己命的风险去杀人?”苏平声音冷了几分。 谢德旭别过头去,有些怂巴巴的说:“警官,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可真的不容易,五十万别说让我帮杀人,就是叫我去顶杀人罪我都乐意了,我这贱命一条,能换点现钱也是好的。 早些年的时候,我太不懂事,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爸妈。反正我这辈子已经彻底毁了,看不到半点希望,干这行现在还可以,再过些日子老了,或者得了什么病,害…… 就这样吧,攒些钱,留着给爹妈养老,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被你们抓了,我也还寻思着咬牙硬撑下去,说不定那小妞儿有良心,主动把尾款补上了? 也是我高估了自己,还是怕死,还是怕坐十几年牢,而且我自己也想明白了,那妞怕也是不会再给钱了,手上这十五万还算是赃款,你们是肯定不会给我爸妈的。 反正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你们也都查明白了,还不如招供争取少判个几年,就算及时止损咯。” 祁渊嘴角一抽。 这个谢德旭…… 还真是满口骚话。 苏平都有些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人了。 于是他敲敲桌子,示意谢德旭不要跑题,言归正传。 “咳咳,”谢德旭干咳两声,接着说: “那妞还跟我说了,她给我钥匙,让我摸进家里去躲起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甄雄坤给咔嚓了,然后立刻跑路,刀子和钥匙都丢大海里,没人能找到。我和他也没有往来,你们怀疑不到我头上的。 另外,那小妞还告诉我说,甄雄坤家里有一堆监控,我进去后第一时间把所有监控拆了,角角落落看仔细,插座里都不能放过,否则我被拍到那也是凉凉,最好再戴上帽子口罩,这样就算有遗漏也不会直接被拍到脸。 除此之外,还有附近的监控探头分布,她给我设计了一条路,那么走不至于被摄像头给拍到。 她还说,甄雄坤中午都不在家,叫我中午的时候就先去,在门外先把电闸拉了,再进去拆监控,然后再把电闸给拉回去。” 苏平撇撇嘴,暗道一声怪不得,在甄雄坤家里完全没发现监控之类的东西,否则这桩案子侦破起来还能更简单许多。 祁渊则皱眉问道:“那些监控,你都藏哪儿了?” “没藏,我带楼下扔垃圾桶里了。”谢德旭说道:“连着内存卡啥的,都一块儿给扔了。我就怕到时候杀完人一紧张东西忘记在现场了。” 苏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别说,他们计划的还挺全面,要不出意外的话,本案确实难查。如果凶手计划杀人已有相当时间,刻意屯了不少现金,或者找到一些店面“套现”,就更难抓住线索了。 至于凶手…… 应该就是步华了吧? 毕竟…… 谢德旭说:“我寻思着啊,这小妞挺傻的——她对那个甄雄坤这么了解,我估计甄雄坤就该是她男人了吧? 她确实傻,不能处就不能处呗,何必要杀人?这要计划成功了,她也得损失五十万;要计划失败了,指不定把自己搭进去。” 苏平默默从口袋中翻出一叠照片,递给谢德旭,说:“你瞧瞧,这里头有没有你说的那名女子。” 祁渊一呆。 苏平连这玩意儿都准备好了? 他怕不是在确定谢德旭收钱杀人后,就认定步华是买凶者了吧…… 而片刻后就见谢德旭从中抽出一张照片,反过来对着苏平和祁渊,说道:“是她,是她,就是她!” 祁渊干咳两声,尼玛,差点跟着唱出来。 苏平也跟着咳了声,润润嗓子,问道:“你确定吗?” “当然了,好歹处过六晚,我又不是什么拔雕无情的男人,哪能不认识她啊?”谢德旭笃定的说:“刚就和你们讲了,非但能认出来,印象还特别深刻……可惜了啊,多好一姑娘,唉!” 祁渊忍不住再追问道:“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和名字?” “不知道。”谢德旭连连摇头:“除非客人主动说,否则我们不打探客人的身份,收钱办事,完事谁也别认识谁,碰着了都不打招呼,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这行当,比起能算半个同行的那些女孩子还更见不得人一点,许多客人很忌讳这事儿被发现的,甚至有不少,玩的时候玩的嗨了,给完钱就翻脸不认人。” 苏平了然,抓起对讲机,立刻说道:“呼叫老荀,收到回复。” “收到。”荀牧回一句,接着说:“我这儿都远程看着呢,放心吧,这就下令,让人把步华拘回来!” “妥。”苏平回一句,便将对讲机放回桌上。 随后,苏平抬眼看向谢德旭,问道:“都招完了?” “呃……这个……”谢德旭抿抿嘴,支吾片刻,说:“应该……都招完了吧?” “应该?”苏平双眼微眯,面色不善。 “咳咳,警官,那个,我也不确定不是。”谢德旭赶忙解释:“要不这样子,您在问问,您问我答?” ------------ 第325章 招供 苏平也不客气,从头到尾,但凡觉得存疑、不确定的,都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 谢德旭倒也算配合,一五一十的回答。 但审讯是个耗时间的活,即使谢德旭这么配合,一问一答下来,也过了许久。 末了,苏平看了祁渊一眼,以眼神询问他是否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不过也只是例行询问,毕竟在苏平看来,自己问的已经相当全面了,理论上,应当没什么需要补充的才是。 他这次倒没被打脸,祁渊皱眉思忖一阵,还是摇头,表示没有。 于是苏平便干脆结束这次审讯,有民警进来将谢德旭带了下去。 随后,祁渊又抿抿嘴,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疏漏……” “日您!”苏平忍不住骂了声:“成天就知道马后炮,刚刚怎么不给老子说清楚?现在才来跟我讲有疏漏?” “主要我仔细寻思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祁渊无奈的说:“可能是我多心了吧,而且也不能白白把时间浪费在这上边。” “成吧。”苏平轻叹口气,然后抓起对讲机,调整了下频率后,说:“劳烦把付路平带进来。”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再次调频,接入到支队的公共频段,问道:“老荀老荀,步华那边怎么样了?” “刚带回支队,我还没来得及去审。”荀牧很快回答,并问道:“你说,我是直接同步展开审讯,还是晾她一小会儿?” “随你,都行。” “成吧,那我再琢磨琢磨。”荀牧回道,尔后不再说话。 苏平也将对讲机重新放回桌面。 不一会儿,付路平便被带进了审讯室当中,民警将挡板放下锁好,又将他的双手铐在桌面,对苏平和祁渊敬个礼,便转身出去了。 “警官。”还是付路平率先开口,就见他呵呵笑道:“这么快咱们就又见面了啊。”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阳光开朗,很具感染力。 但苏平脸色却是一黑,哼了一声,严肃道:“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是是是。”付路平连连点头,倒真收敛了笑容,但嘴角明显还带有些许笑意。 看上去,他是真的洒脱。 祁渊微微皱眉,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虽然说,付路平之前很可能真的看开了,甚至有了求死之心,这会儿显得很无所谓倒也正常。 可分明,在得知姚婧重伤,大概率瘫痪之后,他就又有了新的寄托,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这股动力转化为求生欲,加上他想照顾姚婧,那么此时这种求生,求减刑的意愿,就应当化作一种羁绊,让他难免患得患失才是。 祁渊虽然并未研究过心理学,但犯罪心理学也有涉猎,对人的心理也算略知一二,加上这一年来也看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罪犯,自认为不应该对这种心理把握错误才是。 除非…… 他其实真的已经看开,放下了对姚婧的那份有些偏执的感情,先前说的那些不过是宽慰姚婧的话,看在往日的份上,给姚婧一点求生欲而已。 这倒是挺可能,何况付路平刑期再怎么也短不到哪儿去,同时如果甄雄坤家属同时提出民事赔偿的话,他的那点积蓄还会被强制赔偿给甄雄坤家属,不论是从时间,还是从钱的角度上说,照顾姚婧都无从谈起。 何况…… 其实监狱管治疗,当然不保证治好。 想到这儿,祁渊恍然,不过他也并未表示什么,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苏平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状态的异样,不过同样没有表示。 又是一阵沉默,还是付路平率先开口:“怎么了警官,又有什么线索,需要找我确定的吗?” 苏平抬手敲敲桌面,淡然的问道:“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认识洛羽菓么?” “不认识。”他立刻摇头,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我说过了,这么特殊的名字,我肯定印象深刻。” 苏平又摸出一叠照片,递给他。 他迅速看了一遍,还是摇头,表示上边的人一个都不认识,统统都没有见过。 苏平终于冷笑起来:“不认识,没见过?人都杀了,还能没见过?” “警官,”付路平皱眉:“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之前就讲过了,我只杀了甄雄坤一个人。这事儿我认,但你们要说……” 这话和先前谢德旭说的大差不离。 而苏平也没耐性等他说完,当即便直接打断他,并再次取出一叠照片,同样递给他,冷冷的问:“你看看这是谁。” “不知道,不认识。”付路平瞅了几眼,立刻摇头说:“你们该不会以为这是我吧?说笑了说笑了,我昨晚穿的衣服戴的帽子可完全……” “得了吧,多准备一套衣服帽子鞋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苏平翻个白眼,再次打断他,说:“我们做了详细的步态分析,并对你露在外的的眉毛、眼睛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可以百分百确定,你就是杀害洛羽菓的凶手。” 付路平头一次露出慌乱的神色,但还是强作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需要我提示的更详细一些吗?”苏平冷笑:“你眉脚处的痣,眼睛上的黄斑,这些信息够不够?” “……”付路平低下头。 苏平继续说:“事实上,你招不招已经无所谓了,现有的这些证据已然足够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足够零口供定你的罪!现在来找你,不过是最后给你一次坦白立功的机会,你要自己不把握……” “呵呵,”话没听完,付路平便自嘲的笑了起来,尔后摇摇头,说:“机关算尽,自以为天衣无缝,能瞒过一条命去,却没想到还是在细节方面出了差错……早知道,我就该戴一副墨镜,再故意瘸个腿的。” 苏平眉心骤然拧起。 瘸腿…… 是无心之语,还是在嘲讽他? 祁渊同样变了脸色,赶忙看向苏平。 这算是苏平的心病之一了,别看平常时候表现的似乎挺洒脱的模样,但其实他心里一向在意的很。 而这时付路平又继续说道:“行吧,事已至此,确实再否认再狡辩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承认,她也是我杀的,只是担心手上两条人命的话,我被判死刑的概率会大不少…… 有那么一阵子,我确实不想活了,这没错,但和阿婧通过视频之后,我终于发现,其实我也不想死,而且那一瞬间,我终于看开了,我的人生,没必要全耗在她身上,应该有自己的目标,自己的追求。 就算不为自己活吧,除了阿婧以外,我还有父母,还有别的亲人,这些年不顾一切,眼里只有她……确实挺对不起自己家人的。 呵呵,我这应该也算是大彻大悟了吧?这么多年过去,可终于想通了。或许是在产生死志的时候,我才终于能真正理性的分析我和阿婧之间的感情……才在和她视频后,想通这一切。” 轻轻一笑,他又补充道:“现在的我……说实话,其实挺洒脱的,我虽然不想死了,但其实也并不在乎会被判多少年,长点短点,区别不大。当然,要能短些总归还是好的。” 苏平眉心展开了些。 说起来,这付路平倒还算识时务。 那么…… 苏平又问道:“你和洛羽菓,有什么仇怨?” “无仇无怨。”付路平摇头说。 “无仇无怨你就杀了她?”苏平双眼瞪得滚圆。 “受人之托。”付路平不由得叹口气,说:“五十万,买洛羽菓的命,我只要将她杀了,那人会负责把洛羽菓叫出来然后给我位置。” “那人?”苏平捏捏下巴,若有所思,接着问道:“男的女的?” “女的。”付路平说道:“听声音应该是女的,不过她好像用了变声器?反正声音听着不太自然,所以我也不好说。” “你们没见过面?” “见了。”付路平抿抿嘴,道:“不过见面时她没说话,只给了我一张纸条,让我打那个电话过去,接着就走开了。我本想直接将纸条扔掉,但寻思一阵子,左右无事,打打也无妨。” 不等苏平发问,他又接着补充道:“她当时也是带着口罩帽子,穿着黑色的大风衣,整个身子都包裹起来了,看上去神神秘秘的,反正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保密意识倒是相当强烈。” 苏平若有所思。 这又蹦出了个神秘女子? 啥情况? 这桩案子的波折未免也太多了点儿吧? 而祁渊则忽然问:“对了,那个女人,多高?” “目测,一米七吧?在女生当中算比较高的了。”付路平回忆一阵,便说道:“而且应当超过了一米七,可能有个一米七二七三的模样,而且还没穿高跟鞋。但总归是没见过面,让我认我恐怕也难认出来。” “没穿高跟鞋,一米七多,女的,能拿出五十万……”祁渊却嘀咕起来:“而且又是五十万……” 苏平也立刻皱眉,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会……这么巧吧? 又是步华? 而且,步华和洛羽菓又有什么矛盾?她为什么要买洛羽菓的命? 当然,这个“她”是否成立,还不确定,付路平也说了,她打电话时很可能开着变声器。 这年头的变声器,啧啧啧。 这时候,付路平又继续说:“通了电话之后,她就问我愿不愿意帮她杀个人,我当时以为她开玩笑呢,结果她又说,我手上已经有一条人命了,再多一条也无所谓……” 叹了几口气,付路平才接着说道:“当时我还没寻死的想法呢,听到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声,她怎么会知道这事儿…… 我没忍住,开始四下搜寻起来,但她似乎已经躲起来了,我找不到她,只得顺着她的话再三试探,最终确定她并不是在诓我——她给我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正是我和阿婧在甄雄坤家……” 祁渊忍不住抬手扶额。 基本实锤了。 买凶杀害洛羽菓的,竟然也是姚婧。 同时付路平接着讲述:“最终,我俩达成一致,她出五十万,先给十万定金,让我去指定地点拿——是一堆灌木,她心也真的挺大,就不怕被别人给拿走了…… 拿到那钱,我犹豫好一阵,最终把这些钱都存入了我妈的账户,并且给我妈发了条信息,说我这些钱是我这些年赚来的老婆本,让她帮我存着。 我卡里的钱,暂时没动,我寻思着,阿婧治伤可能还要点钱,有条件的话我还可以送过去——何况用了阿婧卡里的钱,我也得打回去才是……呵呵,到了那会儿,我满脑子依然是阿婧阿婧的。” 感慨了几句之后,他便又将杀害洛羽菓的具体过程交代了。 简单说,就是他翻墙去目标小区等着,并行踩点,选择一监控死角告诉雇主,随后“雇主”将洛羽菓约出来,他将洛羽菓杀害后,抱着离开。 洛羽菓的名字,也是凶手告诉他的。 同时他没忍住立刻捡起洛羽菓掉在地上的手机,用洛羽菓的指纹解锁,结果发现了她和祁渊的聊天记录。 “当时……”他轻叹口气,说:“潜意识里,我对抢了阿婧的许艾还是心有怨气吧,毕竟算是情敌嘛,就没忍住把用洛羽菓的手机,继续给这位祁警官发了信息并附上许艾的电话号码。” 祁渊再次抬手扶额。 说实话,在侦查初期,他们确实被这条线索迷惑了。 若非许艾始终没有直接作案的条件,通话记录也一切正常,说不定他们已经将许艾给拘了起来。 不过,凃仲鑫对死亡时间的推断也没有错,付路平杀害洛羽菓后,立刻就给祁渊发了这条信息,算上编辑时间,误差也就在一两分钟。 尸检不是买电影票,时间上总难免有些许误差的。 “做完这些,我可能有些心虚,也可能……心里多少有些狂野,想对你们挑衅一二吧。”付路平别过头去,说:“我决定抛尸,而且在逛了一两分钟之后,就抛尸在了你们支队边上。” 苏平脸色更黑了几分。 ------------ 第326章 天真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 步华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叹息道:“果然,想要完美脱罪,终究还是奢望么?” 荀牧无言,静静的看着她。 她又自己叨叨道:“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谨慎,足够小心,没留什么破绽了,结果……其实我能接受被你们查到,可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叨叨了半晌,她又忍不住自怨自艾一阵子,说什么我太难了,我太惨了之类的话,又好一阵吐槽,说甄雄坤如何如何。 这与她“女强人”、“职场精英”的人设,似乎有些不符,她仿佛化身为了祥林嫂,在那不停的嘀嘀咕咕。 或许,她坚强、冷静、机关算尽的背后,也承担着不为人知的巨大压力吧。 这也让荀牧有些感慨。 一方面,好久没参与到审讯工作当中了;另一方面,即使往前推,这样絮絮叨叨式的嫌疑人,也已经好久没碰到了。 尤其这样,前一秒还镇定自若,但得知谢德旭已经招供一切并指证出她的照片之后,又陷入另一个极端的嫌疑人。 上一次碰见的时候,祁渊似乎尚未入职。 祁渊…… 大病一场,心态老了,荀牧也开始时常不自觉的回忆从前。 这时,步华又问:“今天中午,那位苏警官对我说的话,现在还在我耳边萦绕……想来那时你们就已经锁定我了吧?可笑我还在那想方设法的狡辩,又有什么用?该来的还是要来。” 荀牧依旧没有回复,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终于,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完之后,可算回归正题,说道:“行吧,事已至此,我也给自己留点面子好了。我承认,甄雄坤和洛羽菓,都是我雇人杀的,他俩死有余辜!” 荀牧一愣。 洛……洛羽菓? 那姑娘也是步华雇人杀的?? 苏平审讯付路平的过程,荀牧并未看到,因此尚不知道这事儿。 不过,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但他好歹也是从警十多年的老人了,自然不会表现分毫出来,只是终于开了口,语无波澜的说道:“动机?” “还要什么动机,情感纠葛呗。”步华别过头去,说:“甄雄坤和赵晗晗搞到一块去,这事儿我老早就知道了,甚至……我同意他这么做。” 荀牧:??? 作为老刑警,虽然许多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他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步华同意甄雄坤这么做,应当是为了钱。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三观受到了冲击。 为了钱能够容忍甚至同意男人“出轨”,与赵晗晗搞到一块去,但却又因为情感纠葛为花大价钱雇凶杀人? 都说人心复杂,但荀牧觉着,步华这心思更是复杂到难以言喻的程度了。 “唉,”步华轻叹口气,说:“我知道,他和赵晗晗其实只是逢场作戏罢了,而且赵晗晗作为变性人,本质上就是个男人,他与赵晗晗瞎搅和,在我眼中就和‘挊’没啥区别。” 荀牧嘴角抽搐,内心连连吐槽,城会玩。 只能说,一旦人选择了自我欺骗,当真什么理由都找得出来。又或者,步华的三观就是这么奇葩…… 步华又接着说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赚钱,我知道,他想娶我并不容易,忍着恶心去做这些事儿去赚钱,也恰恰是有担当的表现,否则他就该直接放弃了。” “……”荀牧想翻白眼,顺便问一句,孩砸,你怎么知道他是恶心还是乐在其中? 那些无底线的折腾自己的活计或许真的恶心、难受,但折腾他人、接头恶搞以及和赵晗晗“逢场作戏”…… 他应该嗨得很吧。 毕竟又不是要娶赵晗晗,加上赵晗晗人也漂亮,性格温柔内敛,身材也极好,许多人恐怕都乐在其中。 当然应该也有许多人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而此时,步华又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所以我理解、同意甚至支持他去和赵晗晗逢场作戏。他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而打拼,我都不理解他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荀牧抖了抖腿。 但紧跟着,他又想到甄雄坤的存款,对比他这一年半以来的收入…… 或许,甄雄坤还真像步华想的那样,心心念念都是结婚,与赵晗晗确实是逢场作戏。 如果是这般,只能说这对男女的三观还真蛮契合。 天生一对。 不,不对…… 甄雄坤分明早就攒够了钱,甚至还远远超过“要求”,却并未提婚约,这里头,恐怕还另有隐情。 荀牧也不急着表态,只未置可否的接了几句话,并问道:“所以所谓的打小三之类的戏码……也是和他商量好的?” 步华轻轻点头,并不否认。 “分手也是?”荀牧皱眉。 步华再次颔首,说:“打‘小三’的视频第一次反响还比较强烈,但变现不多,之后闹得多了效果还递减,就想闹一出分手。” “啧!”荀牧啧一声,纳闷道:“你就不怕你爸妈看到这些视频,更不赞同你和甄雄坤在一起了?” “不怕,他们不看这些,他们的圈子也并不刷这些内容,接触不到的。”步华说到:“更何况,真要被他们发现了,我也会像他们好好解释,相信他们会理解。” 荀牧忽然理解苏平最近为什么这么爱翻白眼了,他这会儿也想翻。 这女人,强势、高冷、机关算尽的背后,竟然如此天真。 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不过听到现在,他也基本明白了步华、甄雄坤与赵晗晗的“感情脉络”了。 怪不得甄雄坤和赵晗晗已“搅和”在一起这么久,步华才发现真相。也怪不得她上演了好几次“打小三”的戏码,才终于分手。 翻翻笔记本,荀牧又道:“话说回来……甄雄坤和赵晗晗搅和到一块,你心里也不舒服吧?所以你才找了谢德旭?” 步华脸色微变,苍白了几分:“他连这事也跟你们招了?该死的,这个混蛋……” 荀牧见状,轻笑两声,立刻接着问道:“另外,既然你说是演戏,理解甄雄坤的行为,和他也是假分手,还又为什么要买凶杀人? 而且……这一切和洛羽菓,又有什么关系? ------------ 第327章 脉络 步华微微抿唇,脑袋扭朝一边,说道:“刚不是说了吗,情感纠葛。” 荀牧又想到了甄雄坤银行账户中的大额存款,便若有所思的问:“所以,他是假戏真做了?” “对。”步华哼一声,语气凶狠的说道:“不,也不对,也不能说是假戏真做,而是……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同时还勾搭了另一个女人!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荀牧挑眉:“洛羽菓?” “就是她!”步华说道:“那个不知检点的东西!竟然去勾引甄雄坤,竟然去让甄雄坤包养?我干她大爷的!” 接着她眉心一皱:“怎么,谢德旭没和你们说这些吗?本来我是让谢德旭把甄雄坤和洛羽菓这对狗男女都给宰了,但那个怂包一下就被抓,没能逃得出去,我才只好再找了别人。” 说到一半,她忽的皱眉:“等等……你在诈我?” “诈你什么?若非谢德旭招供,我们掌握直接证据,也不会将你直接给拘留了。”荀牧翻个白眼,含糊其辞的回一句,接着立刻转移话题:“你怀疑,甄雄坤包养了洛羽菓?” “可不是!”步华咬牙切齿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我搞错了,找私家侦探仔细查了下这狗东西。 好家伙,她几乎成天待在家里,压根就不上班,但却好像有花不完的钱,动不动买买买。偶尔出门,除了去逛街之外,就是去宾馆、情趣酒店,而且每次她一出门,甄雄坤也会跟着动身,去同一家酒店…… 呵,还特地搬家到甄雄坤边上当邻居,胆子可真肥,这样就方便他们瞎搅和了是吗? 我真是对甄雄坤失望透顶!我以为,他辛辛苦苦赚钱,甚至丢掉了底线,是为了攒够彩礼钱娶我,结果他倒好,拿着钱去包养别的女人?我他妈……我弄不死他们这对狗男女的我!” 荀牧揉揉眉心。 片刻后,他从一叠报告当中抽出了一份,仔细翻阅一会儿,便抬头说道:“甄雄坤是否跟洛羽菓有一腿,我们也并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包养洛羽菓的绝对不是他。” “什么?”步华呆了一瞬,接着便如同受到了什么刺激,咆哮着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我查过,我当真查过,不是甄雄坤是什么人?最后一次找甄雄坤吵架,我还质问过他最近一年多攒了多少钱了,他支支吾吾就是答不上来! 别的平台号也就算了,但借着那些账号的炒作和引流,他和赵晗晗日常分享的那个视频账号可赚钱的很,流水一点都不少,我就是搞这种视频号的,他能赚多少,成本投入多大,我都能大致估算! 不论我怎么算,他这一年半的开支都在三四十万左右,大部分都是拍摄视频的成本,但总收入按照成绩肯定过百万了,他早就攒够了钱该来提亲娶我了才是!可他为什么没有? 而且我问他,他还各种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楚,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他的钱,都在卡里。”荀牧说:“我们仔仔细细的核查过甄雄坤的总收入与总支出,二者相减,只花了三十万不到。” “什么?”步华双眼瞪大了几分。 接着,荀牧又道:“事实上,在我们调查了洛羽菓的流水之后,也怀疑过她是否被人包养了,但……根本对不上,至少她绝不是被甄雄坤给包养的。 这一年来,她单单银行账户收入,就有二十六万出头,甄雄坤倒是有能力包养,但他并没有出钱,而且通过人脸识别筛查,他近一年多也并没有大额存款、无卡存款及现金汇款之类的行为。” “怎么会?”步华嘴巴也跟着张大,满脸呆滞:“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娶我?他为什么不跟我解释清楚?难道我算错了?收入太少他不敢跟我说?他怎么那么傻……” “倒也并不少。”荀牧扶额,说道:“他卡里存款还有一百五十多万。” 步华:!!!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又开始歇斯底里,连连质问,既然存款已经远远超出了要求,甄雄坤为什么不娶她。 荀牧心中轻叹,这个女人,因为甄雄坤,恐怕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而这个问题,荀牧也根本无法回答。 如此歇斯底里的她,根本无法再完成审讯,僵持了一小会儿后,荀牧只得起身,审讯工作告一段落,让人看着点她,等她情绪缓解后再决定是继续审,还是送看守所。 不久,苏平也结束审讯,与荀牧联系,彼此交换信息。 得知步华的事后,苏平同样久久无言,半晌才吐槽道:“疯婆子。” “别这么说,被人听去也是麻烦。”荀牧叹息道:“不过有一说一,我也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失了智。” 另一头,苏平放个白眼,有种挖鼻孔的冲动。 几秒过去,荀牧又问:“案子到现在,脉络基本已经清晰了,证据链也还算完整,只等找到作案凶器。但……洛羽菓和甄雄坤身上还有一些谜团,要继续调查下去吗?” “再说吧。”苏平回道:“先等我回去了,跟你讨论讨论,综合分析一下再决定。” “也行。” “那我不跟你多讲了,回见。”苏平说道,便结束这次通话,侧过脑袋将情况简要的转告给祁渊。 祁渊也有些无言,老半天后才说:“整了半天……感情这两桩命案指不定还是场闹剧?” “大概吧。”苏平抿唇,说:“步华这个女人未免太危险了些,连续买凶杀人……” 想了想,祁渊问道:“她会被判死刑吗?” “不知道,不好说。”苏平摇头道。 祁渊闷闷的嗯了一声,不再发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平没多问,递给他一根烟,说:“休息会儿,回了。另外,计划赶不上变化,今晚的走访工作,没多大意义了,取消吧。” “好。”祁渊颔首,接过烟点上,靠在苏平的车边抽起来。 几分钟后,两人先后将烟头踩灭,扔进垃圾桶,便一左一右上了车,返回支队。 …… 此时正好赶上下班高峰,加上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起了雾,路上堵得实在厉害,过了个把小时才回到支队。 此时天已经黑了。 下车,两人直奔食堂。 肚子饿得慌。 打好饭菜,苏平给荀牧打了个电话,随后与祁渊飞速吃完晚饭,便直接去他办公室。 此时,荀牧真看着一叠调查报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苏平自然的走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示意祁渊也坐,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又有新的发现了?” “发现一件事儿。”荀牧将报告递给苏平,说:“甄雄坤的收入……有一百三十万直接或间接来源于步华的父亲,步骏允。” “噢?”苏平立刻将调查报告摊开看了起来。 而荀牧则继续说道:“其中,一百万是以‘广告费’的名义给予的,剩下的三十万,也是他的生意伙伴,算是他拉拢来的。 而且,仔细分析过他的数据后能够发现,关于甄雄坤和赵晗晗的日常系列视频,在中期存在疑似刷数据的行为,花费不菲,这笔钱疑似也是步骏允掏的腰包。” 苏平嘴角一扯,无语道:“这算什么?准岳丈和准女婿看对眼了,在暗搓搓的资助他创业?”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荀牧抬头望着天花板,说:“但这没法解释为什么甄雄坤攒了一百多万还不娶步华,而步骏允也没有什么表示。” 苏平若有所思。 荀牧摊手,道:“我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但直觉告诉我,这两人的关系恐怕不那么简单,步骏允给钱,绝对不是因为他对甄雄坤看对眼了,而是另有原因。” “如果不是看对眼……就只能是受胁迫了吧?”祁渊灵机一动,忽然说:“那个,荀队,苏队,我有个想法!” 两人也若有所思,脑中电光一闪,也想到了什么。 但他们都没什么表示,只对祁渊微笑点头,示意他说。 “我们好好捋一捋整个案子。”祁渊说道:“按照逻辑顺序,是甄雄坤与赵晗晗‘演戏’,为了赚钱搅和在一块,当然也有可能是假戏真做,而步华清楚这一切,甚至表示理解与支持。 但,虽然清楚,可她心里依旧有个疙瘩,便去酒吧买醉,有可能是鬼使神差,也可能是宣泄愤懑,她也和谢德旭搅和在了一块。” “这些乱七八糟的词语可以少一点。”苏平怼道:“写书还是打报告呢?讲重点!” “哦。”祁渊抿唇,赶紧接着说:“再之后,她忽然锁定了洛羽菓,又起了疑心,并雇了所谓的私家侦探去调查她,结果发现她被人包养,而且甄雄坤每次都和她近乎前后脚…… 同时,步骏允开始以广告费的名义,直接、间接给了甄雄坤一百三十万,这还不包括刷数据的花费。 最后,步华愤而雇凶杀人,请了谢德旭杀害甄雄坤与洛羽菓,结果谢德旭没能得手,再等待机会时被付路平抢先将甄雄坤杀害,并随后袭击苏队时被苏队制服、抓捕,步华只能再找了付路平再次作案。 另一方面,洛羽菓意识到自己有危险,却仍旧从相对最安全的宾馆当中走了出来,给了凶手作案的机会,很明显,应当是受到了步华的胁迫。 可惜步华情绪崩溃,暂时不知她具体如何胁迫洛羽菓的,但想来应当与她被包养的事儿脱不了干系,洛羽菓吃她这份威胁,也证明她确实被人包养。” 说到这儿,他自然而然的顿了两秒,然后本能的脱口卖了个关子:“你们说,这里头能捋出种什么可能?” 苏平嘴角一扯:“得,你小子还考校起我和老荀来了。” “咳咳,不是,苏队你听我狡辩,嘴瓢!嘴瓢了!”祁渊赶紧说道:“我怀疑,洛羽菓是被步骏允包养的,而甄雄坤发现了这事儿,以此为威胁,胁迫步骏允‘支持’他的创业。”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甚至……以甄雄坤无底线的行为而言,洛羽菓与步骏允勾搭上,搞不好就是他设计的。当然,这点纯属瞎猜,无凭无据。” 荀牧捏捏下巴:“倒是和我刚刚想的差不多……” 苏平颔首,显然跟他刚刚抓住的思路也大差不离。 主要静下心来仔细捋一捋整个案子,其实便不难得出这个猜测,总的而言还是蛮直观的。 见状,祁渊便又问道:“那,要不咱们和步骏允接触接触,探探他口风?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本案的疑点基本就都解决了。” “也好。”苏平抬手看表,说道:“我们这就通知步华的父母来一趟支队吧,同时……” “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荀牧摆摆手,说道:“拘留步华,她的家属得通知到位,他们已第一时间赶过来。 不过,他们家的别野在市郊那块,有点偏僻,这会儿又堵得鸭皮,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妥。”苏平颔首。 荀牧将已被苏平放到一边的调查报告拿了回来,合上收好,又问:“吃过饭没有?” 苏平给他一个白眼:“刚给你电话的时候我不是说的和小祁正在吃饭,吃完过来找你?” 荀牧一拍额头:“瞧瞧我这记性……成,那你们看着点,我先去吃点儿东西吧。” “你还没吃?”苏平皱眉:“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规律饮食,你当耳边风呐?” “今儿这不比较忙嘛。”荀牧讪讪的笑了声,狡辩道。 “赶紧滚赶紧滚!”苏平连连摆手:“接下来没你事了,吃完饭赶紧回家歇着去,好好养着你的肝!” “这……不太好吧?”荀牧眨眼:“大家都在忙着……” 见苏平眼珠子瞪得滚圆,他又缩缩脖子,赶忙道:“行行行,我晓得了,这就滚,麻溜滴!” “噗!”祁渊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苏平目光瞬间如冰冷的钢刀一般剜了过来。 ------------ 第328章 真相 四十分钟后,步骏允夫妇抵达刑侦支队。 苏平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如常“接待”他们,通知他们步华被依法拘留的事儿,这对夫妇犹自不敢置信,直言步华从小如何乖巧,不可能干违法犯罪这类的事儿。 苏平解释两句,讲明白他们此时已掌握充分证据,且步华已经招供,拘留决定更没有任何问题。 但做父母的,哪可能因为这三两句话就放弃呢,忍不住再三哀求,让苏平再查证查证,说他们相信华云不可能干这种事情,这里一定有误会。 苏平渐渐有些不耐,敷衍两句后,便直入正题,说道:“步先生,劳烦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我们需要向你确认确认。” 步骏允一愣,但还不等他有什么表示,他妻子便立刻追问道:“果然是案子还有什么隐情么?我就说,阿华不可能犯罪的!去,快点儿跟警官去啊老家伙!” 苏平没什么表示。 “行吧。”步骏允站起身,表示同意,随后跟着苏平和祁渊离开。 三人走到问询室当中,苏平说句请坐之后,便看向步骏允,问道:“步先生,你知道步华杀害的两人是谁么?” “知道一个,你们刚刚说了,甄雄坤是吧。”步骏允回道。 此时祁渊摸出烟,就要发给步骏允,他立刻摆摆手:“谢谢,我不抽。” 祁渊点点头,便将烟收了起来,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而这时,步骏允又叹了口气,别过头去,说:“甄雄坤这小子吧……说实话,咱们不是很有好感。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我觉得他不太靠得住,也担心女儿嫁过去吃苦。 没办法,他家庭条件着实……比较一般吧。虽然说出身不能决定一切,但一个好的出身至少能让人少走些弯路,少吃些苦头不是? 别的不说,阿华喜欢吃,各种甜点、糕点、日料、硬菜,一个月光吃就得烧不少钱,更别说那些包包衣服和化妆品之类的了,甄雄坤拿什么来满足她? 也就是看在阿华喜欢他喜欢得紧,我们才提出再给他个机会,我们两个家庭把房子车子这块给解决了,让俩年轻人也能少点儿压力,专心去奋斗。 至于提出的彩礼,不过是看他有多大的诚意罢了,这部分彩礼连着嫁妆,在婚礼当天都会给他们作为家庭的启动基金,去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业的。 嘛,儿孙自有儿孙福,作为父母我也不想管那么多,要甄雄坤真的有能力肯奋斗的话,出身差一点倒也无妨,要他真能通过考验的话,阿华要嫁就嫁了呗。” 听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祁渊和苏平眉心却都是一拧。 这表现…… 完全不像是一名父亲的模样——尤其刚刚在接待室,他与他妻子分明还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可一来到这问询室,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竟在着重解释为什么不同意甄雄坤与步华的婚事,以及彩礼方面要求的细致考量上。 这不对劲。 经验告诉祁渊的正常逻辑,应当是父亲在这儿自怨自艾,说自己当时就该狠下心硬生生拆散他们,这样也不会有这般悲剧之类的“早知道”言论;亦或者一个劲儿,近乎哀求的向警方解释,自己女儿如何乖巧,希望警方再查查。 另外也有家属想方设法搞清楚受害人家属的情况,以软硬兼施、先礼后兵等等方式取得家属“谅解”,尽可能争取从轻从宽处理。 还有极少数家属嚣张跋扈,鼓吹自己背景多硬认识多牛批的律师,绝对保女儿无罪云云。 但像步骏允这样的…… 祁渊反而觉得难以理解,尤其在他们并未多问,仅仅只问了句他是否知道受害者是谁这个问题。 说着说着,步骏允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状态略有异常,便又立刻改口说:“唉,也怪我们两公婆,当时要强硬一点,硬生生分开他们两个,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让他们没了纠葛,又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来!” 祁渊再次抿嘴。 这会儿的态度,此时强行补救,反倒显得更加耐人寻味了。 很明显,步骏允有些心虚。 心虚的根源…… 十有八九,是祁渊他们猜中了,步骏允与洛羽菓有染,同时受甄雄坤长期“威胁”,此时此刻难免心虚,关注点都不自觉的放在了甄雄坤身上。 尤其,苏平和祁渊此时单独找他问话,加上问询室虽不算特别压抑,却也倾向于严肃的密闭环境,给予了他一定的压力,让他本能的遵从潜意识。 于是苏平抬手敲了敲桌面,严肃的问道:“你知道步华为什么杀害甄雄坤吗?” 步骏允微微一愣,随后轻轻摇头:“不清楚。” 虽然有些心虚,但他此时依旧平静,表现还是挺不错的。 甚至于,所谓的心虚,虽然分析起来似乎有理有据,但更多的,也只是因为祁渊先入为主,有了“步骏允与洛羽菓有染,且被甄雄坤威胁”这一猜测而已。 人生百态,三观各不相同,悲欢也不互通,没有谁能真正理解他人心里的想法,单凭上述表现就硬说他心里有鬼,也有点儿牵强。 步骏允白手起家,创业至今三十余年,也算闯荡出了一份不俗的家业,在中产精英中都算相当拔尖的一批人,见惯了大风大浪,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苏平此刻就在迅速思考,且已经有了主意——他也没打算知会祁渊,因为并没有让祁渊和他打配合的计划,祁渊毕竟经验不足,露出些许小破绽就可能被步骏允抓住。 而且,节奏一定要快,牢牢掌握主动权,不能给步骏允太多思考的时间。 所以见步骏允摇头,苏平便冷笑起来:“当真不清楚么?” 步骏允皱眉。 但苏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又沉声说道:“因为洛羽菓!” “!!”步骏允瞳孔骤然扩大半圈。 苏平一直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如此细节也完全没逃脱苏平的观察。 如果说刚刚只是先入为主的“偏见”,此刻苏平便立刻了然,步骏允与洛羽菓绝对有关联。 但…… 仅凭此,恐怕还不足以让步骏允老实承认这事儿,当然,也可能步骏允觉得坑了女儿,愧疚之下,也会吐露真相。 只是看起来…… 他对步华虽有很深厚的父女情,但恐怕,还是更在乎自己的切身利益。 于是,苏平决定赌一把,继续说道:“除却甄雄坤外,步华还买凶杀害了洛羽菓。而目前,步华已经招供,案件事实基本清楚,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无外乎便是针对甄雄坤的存储卡、硬盘等展开调查。” 这话说的含糊其辞,但相信,如果步骏允当真包养了洛羽菓,肯定会中招的。 他的脑子会自动帮他修正获取的信息,且越聪明的人,修正的越厉害。 俗称脑补。 果不其然,步骏允本就心情复杂,苏平寥寥几语,就已然击溃了步骏允的心理防线。 这也多亏他们已经猜到了真相,否则也难免陷入艰辛的“拉锯战”中。 几秒之后,步骏允便抬起头,长长一叹:“人呐,果然不能犯错。否则呐……瞧,处心积虑隐瞒了这么长时间,前前后后花了这么多钱,最后却是人财两空,钱没了,女儿也被抓了,事情也瞒不住了…… 傻孩子,她为什么这么傻呢?就算发现了这事儿,凡事不能跟我多商量商量吗?为了她,我总会跟那女人一刀两断的,哪里值得她去做这种事……” 这话虽然说得还是有点闪烁其词,但其实已经相当于承认了。 之所以如此,大概还是心虚吧。 “具体说说吧。” “嗯。”步骏允点点头,却又迟疑起来,过了好几秒,才忽然商量着说:“这些事,能不能别和我老婆说?” 苏平未置可否,只继续盯着步骏允。 他没法给步骏允任何保证。 首先,即使本案其实与步骏允的行为并没有直接关联,即使理论上讲并不需要为本案承担什么责任,顶多帮助步华承担附带的民事赔偿责任也就是了。 但这毕竟间接导致了悲剧的发生,也关乎到整个案件背后的真相——一场误会,按照章程,不需要、没义务也不应该帮步骏允保密。 其次,倘若步骏允的行为涉及到了“重婚罪”的话,无疑是必须向“受害人”告知的。 受害人自然就是他配偶。 最后……苏平打心底里看不起出轨、包养情妇的行为,个人主观意愿上也不想帮他隐瞒。 又半晌,步骏允轻叹口气:“也罢,都到这个时候,我也不该再想七想八了……相信你们都已经了解全过程,只不过想让我再亲口承认而已。这样吧,你们问,我回答,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祁渊抿抿唇。 这老狐狸,到了这关头还想探他们口风,试探他们对此事了解多少,好调整稍后的“供述”策略。 而苏平则淡然开口:“那就先说说,怎么和洛羽菓勾搭上的。” 老狐狸脸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随后整个身子都软了许多,背微微弯了下来,双肩前倾,气质颓然。 又几秒,他终于开口,说:“讲白了,都是设计。” “噢?” “去年,疫情还没爆发的时候,我去长三角参加了个活动,偶遇兼职接待的她。”步骏允面色黯淡,轻声讲述道:“本该仅仅只是一次简单的偶遇,此后再不会有什么交集,但她却不慎搞脏了我的衣服,再三道歉,请我去更换。 我算是比较好的脾气,再看她气质给人的感觉很舒服,邻家小妹却又知书达理的模样,第一印象不错,就一边宽慰她没事,一边和她闲聊起来。 一聊,就不可收拾了,我和她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话题,不错的印象立刻转变为了好感,接着又急剧升温,就在长三角和她发生了关系…… 后边想想,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不过都是设计,都是套路罢了。我本想直接舍了她,又有些放不下。 再见她乖巧懂事,甚至承认这一切都是设计,她早就全方位的调查我喜好和兴趣,就为了找个机会,因为她真的喜欢我,在当初我去她大学给学生开讲座时,她看到我的第一眼看到就不可自拔…… 同时她还承诺决不给我添麻烦,我就有点心软。” 祁渊抬手遮面——这狗血的套路,浓烈的熟悉感…… TM不妥妥的高育良高小凤模板吗…… 不仅如此,这模式其实早就被人玩烂了,偏偏就是能屡立奇功。 只能说,再怎么成功,再怎么老狐狸,终究还是男人,而美人计多数时候都正正的击打在他们软肋之上,让他们防不胜防。 苏平撇撇嘴:“这话你信?” “开始不信,后来慢慢信了。”步骏允叹息道:“直到这事儿被甄雄坤发现,他以此来威胁我,我才再次怀疑,她是不是甄雄坤招来算计我的?当时我很愤怒,甚至产生过干掉她的念头。” 祁渊捂在脸上的指头轻轻揉了揉面部肌肉,暗暗吐槽,这老货还挺狠。 也是个拔雕无情的家伙。 “但再一想,除非将甄雄坤一块杀了。”步骏允别过头去,接着说:“慢慢的,我冷静下来,开始着人调查这事,甚至为了试探,故意把给洛羽菓落脚的房子租在甄雄坤隔壁。 查了半个月左右,结果发现,他们竟然并不认识,针对洛羽菓的怨念,就消散了大半,可还是有些,同时这事儿被发现,我也有点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了。” 之后的故事,和祁渊苏平推测的一般无二。 甄雄坤以此为威胁,一年间“勒索”了他近两百万。 但…… 也不算完全勒索,甄雄坤的那套视频质量其实着实不错,也给他和他拉来的“伙伴”带来不少收益。 仔细一算,他非但没亏,甚至还有小赚。 虽是受甄雄坤胁迫,但他俩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互惠共赢…… 这也是甄雄坤能容忍甄雄坤不断“索取广告费”的重要原因。 “呵呵……”苏平忍不住冷笑:“好家伙,好一个互惠共赢,我今儿算见识了,你们生意场可真是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啊。” ------------ 请假一天 今儿实在腾不出精力码字了,抱歉。 ------------ 第329章 难理喻 与此同时,祁渊已是满腹感慨。 这两桩命案,关系着实凌乱的很。 在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洛羽菓竟然在一次接触之后,就盯上了步骏允,并为此展开了详细的调查与自我培训…… 真爱? 个鬼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可能信这种破话。 只能说现在有些年轻人的三观,让祁渊无言以对。而且,她竟能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目光,就果断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或许,那次长三角碰面,已不是她第一次付出行动了,只是之前始终没能找到机会与步骏允搭上线,没能给步骏允留下半点印象。 甚至于,她的目标可能都不止步骏允,很可能是“放长线钓大鱼”与“广撒网多收获”两大“战略”相结合。 回忆下与洛羽菓接触的一幕幕,祁渊不得不承认,他当真没法将这一切与洛羽菓这个人联系起来…… 所以,说起来,洛羽菓在这方面的天赋还挺强,甚至可以说是天生的交际花了。 其实她不论在哪个领域,应当都有很大的机会成材,可她偏偏选择了让步骏允包养。 且在其后也并未利用步骏允的资源让自己更进一步,而是完全寄生在了步骏允身上,沉沦于“舒适圈”中。 当然了,即使如此,这段经历她仍旧是她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黑历史。不过现在她人已经没了,再说这些都没有意义。 也是祁渊从警时间还是短了些,不过一年出头,才会有这么多的感慨,换做苏平,顶多在心里吐槽一句狗血罢了。 …… 一小时后。 苏平、祁渊与步骏允三人自询问室走出来,回到接待室当中。 步骏允的妻子立马站起身,满脸期待的看向步骏允。 而此时,步骏允却轻叹口气,忍不住别过头去。 再怎么攻于算计的老狐狸,此时恐怕都难免心虚,无法面对、无法直视自己的妻子。 如果妻子追问,心虚之下还可能恼羞成怒。 而…… 见他这般模样,他妻子明显想岔了,身子晃了两晃,脚下发软,又跌坐回了位置上。 祁渊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两步,扶住她座椅后背,避免她仰面跌倒。 步骏允再次叹气,尔后张了张嘴,却又吐不出话来,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过了半晌,他妻子似乎终于勉强调整好了心态,张嘴颤声问道:“怎……怎么说?” “对不起……”步骏允没回头,依旧不敢直视他妻子。 她有些诧异、错愕。 几秒后,她再次问:“到底怎么回事?” 步骏允忍不住看向苏平,投来个求助的眼光。 至于他妻子身后的祁渊……他不敢看。 苏平瞥了步骏允一眼,轻哼一声,随后又看向他妻子,说:“女士,咱们……借一步说话?” 她又迟疑了一阵,尔后轻轻点头,苏平便打开执法记录仪,示意祁渊看好步骏允,便带着步骏允的妻子走出接待室。 不过他们并未走远,就在门口,苏平仅仅只带上了门,且没上锁,只是虚掩着。 步骏允时不时的往外看,拳头攥紧,指节发白,显得非常紧张、心虚。 偶尔他还瞥向祁渊,但祁渊却只盯着自己的鼻尖,丝毫没透露出想与他交流的意愿。 此时此刻的祁渊,仍旧有着较为浓重的道德洁癖,瞧不起出轨的步骏允,不乐意和他多说哪怕一句话。 而步骏允此时心态全无,沉稳不在,心虚加内疚到了极限,不时又想起自己女儿犯的罪,终于忍不住开始在接待室内胡乱的踱步,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门终于被重新推开。 步骏允的妻子宛若行尸走肉,浑浑噩噩的走进接待室,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老婆?”步骏允躲得远远地,有些心虚的看向她,轻声喊道。 声音太小,祁渊都险些没听清,正出神的他老婆就更不用说了。 而他吐出这几个字,似乎也耗尽了所有勇气,嘴唇在那不停的蠕动,但最终却半点声音都没吱出来。 又半晌,他妻子终于机械的扭过头来,看向他,目中恢复了些许神采,却是明显的熊熊烈火。 她开了口,咬牙切齿的说道:“步骏允!离婚!” 步骏允脚下一软。 苏平看他一眼,没搭理。 而此时,他妻子站了起来,同样攥紧拳头,歇斯底里的吼道:“离婚!” “我……我……”步骏允哆嗦一阵,随后终于鼓起勇气,赶忙说道:“老婆!你冷静点,有事我们回家慢慢说,误会,误会啊!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离婚!” “你在给我一次机会!你打我也好,骂我也行,我改,我一定改!”步骏允语无伦次的说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离婚!”他妻子依旧重复着这两个字,牙龈都咬出了血来。 “老婆!” “闭嘴!”他妻子终于吐出了不一样的字眼,怒斥了一声,但紧跟着却又还是那两个字:“离婚!” 祁渊在边上默默的看着,不发一言,只在心里默默支持步骏允他妻子的决定。 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所以对此零容忍是应该的,决不可原谅。 凑凑活活的过一辈子,未免也太憋屈了。 当然,要人家夫妻俩乐意各玩各的,那也没话说。 “老婆,老婆!”步骏允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抓住他妻子的手,跪在她面前,说:“原谅我,原谅我!” “你哪来的脸叫我原谅?”他妻子冷笑起来,抬手就要给他一个耳光。 祁渊微微皱眉,眼疾手快,迅速冲上前扣住她的手腕。 步骏允立马投来个感激的目光,然而祁渊却压根没搭理他。 事实上,祁渊也并不是在保护他,而是保护他妻子——这一巴掌打下去,多少会给她带来一点麻烦。 他倾向于同情这个女人,不想让她再多惹上些事。 苏平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由得他吧,只要不过节,做什么也不打紧,苏平总归是想让祁渊多保留点人性,不要像部分刑警一样渐渐麻木的。 好在…… 支队大多数人,依旧保持着人性,会怒会乐,苏平很喜欢这种感觉。 可惜,闹腾了一阵后,步骏允的妻子似乎还是软了下来,不再说离婚,只提回家。 步骏允自然大喜过望,连连答应,赶忙搀扶着他老婆离开接待室,似乎将女儿涉嫌杀人的事儿给完全抛到脑后了。 祁渊微微皱眉,纳闷道:“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没什么好问的了,走就就吧,”苏平摆摆手说:“人家自个的家事,还是让人家自个儿去解决的好。不然你还真想促使他们离婚呐?你有啥子立场介入进去?” 祁渊别过头,轻叹口气,摸出烟点上,又说:“可我总担心,他们回家后会爆发矛盾,打起来,甚至冲动之下……到时候吃亏的还是那大姐。” “所以我会恰好时间打电话回访过去。”苏平说道:“并且叮嘱她做好心理准备,留心观察,告知一些自保的小法子,发现苗头及时报警,并安排附近派出所的同事多留意一二。” 顿了顿,他接着道:“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毕竟,咱不能因为步骏允可能会暴力犯罪,就将他给拿下,没有这道理,只能想方设法规避,以及做好应急预案。” “明白了。”祁渊回一句,接着又说:“不过我感觉这对夫妻蛮奇怪的,步骏允似乎……很害怕和他老婆离婚?” “可能涉及到家产分割什么的吧。”苏平撇撇嘴:“更何况……你觉得世界上能有多少人能真正白手起家的?说不得,步骏允能有今天,还靠的他老婆娘家呢。” “也不是没可能。”祁渊摇摇头。 “行了,休息吧,这桩案子,可算告一段落了。”苏平吐槽道:“明明时间不长,事儿可真多,一波三折的……赶紧睡,明儿一早再跟我去一趟精神卫生中心。” “好……啊?”祁渊刚点头答应,跟着又纳闷道:“去那干啥?” “再和赵晗晗接触接触。”苏平说道:“她精神还是出了点问题,正在那儿接受治疗,不过大体还算好,没出现器质性病变,医生初步诊断,只要好好配合,应当可逆。” “哦。” …… 翌日清晨。 祁渊早早赶到支队,吃完早餐就给苏平打了个电话。 此时苏平才刚起床…… 于是祁渊又等了他二十分钟,方才驱车赶往精神卫生中心。 问清楚赵晗晗的病区之后,两人便直接寻了上去。 此时赵晗晗正在看书,瞧着神态还蛮宁静的,给人的感官着实不错。 很快,她听见了脚步声,好奇的抬起头,尔后轻笑道:“两位警官,你们来啦?坐,不用跟我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 祁渊脸一黑。 她却噗嗤一笑,尔后默默的放下书,说:“小哥哥还真是开不起玩笑呢,一句话竟然就黑脸了。” 怎么说呢…… 她声音很好听,但祁渊仍旧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其实是典型且传统的直男,别看嘴上玩笑随便开,但只要一想到赵晗晗曾经是个男人,这会儿却在他面前卖嗲,就有些难以接受。 “赵女士,”苏平干咳两声,说:“这次过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些……” “关于甄雄坤的,对吗?”赵晗晗嘴角微微扬起。 苏平轻轻颔首。 “行啊。”她说道,同时从床边拿起保温杯,轻轻抿了一口,尔后就将杯子捧在手心,轻声道:“他……确实是个让人十分着迷的男人。” “哪怕……其实你明知道他只是在‘利用’你赚人气?” 赵晗晗轻笑:“警官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并非是看出来了,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么蠢。”苏平说道:“甄雄坤的手法并不高明,何况步华一次次的打你,他却在边上无动于衷。” “也是。”赵晗晗点头道:“毕竟曾经我也是个男人,即使很不想承认,但总归说,应当比一般的女人更懂男人些的。” 略一顿,她又道:“但那又何妨呢?一开始我也只是和他各取所需。我承认,我就是馋他身子,我下贱。” 祁渊嘴角一抽。 这时,赵晗晗双眼却迷离起来,说:“但……渐渐地,我却发现,他身上竟然散发出一阵阵该死的,让人难以抵御的魅力。 深入了解他之后,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看似坚强,实则脆弱,却又很有担当的男人。他心理素质并不强,抗压能力也不强,但遇事却绝不会退缩,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对我而言,在我真正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女人之前……他,是我羡慕的样子……而我,对这样的,几乎是我梦想中自己的模板的人,往往态度上又非常极端,要么是出离的厌恶,要么,是难以自拔的沉迷,就如飞蛾扑火。” 苏平嘴角一扯:“你还挺浪漫的。” “如果不浪漫的话,我又怎么会毅然而然的变成女人呢?”她轻笑:“我其实没遭遇过太多社会的毒打,所以……总归还是向往浪漫与虚幻的吧?或者在你们眼中这算是中二?” 轻轻撩了下刘海,她脸色又渐渐黯淡下去:“可惜……这样的男人,总归花心,花心不已。不过也多亏他花心,我才发现他真的喜欢上了我,让我……也不受控制的一阵欣喜。” 祁渊挑眉。 这个上字有点调皮,天知道赵晗晗究竟想表示什么意思。 好在赵晗晗解释的挺快,自然而然的接着说:“早在年初,他就跟我坦白了,说一开始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流量,吸睛,但渐渐地,再也离不开我。 我……愿意支持他的事业,但我其实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蒙骗我,为了提高视频质量,让他的短视频更自然,还是确有其事。毕竟,他对我是真好,可他正牌女友打我时,也是真的狠。 直到……他向我坦白,早已攒够了娶他女友的钱,可他仍旧在犹豫,到那时候,我才相信,他心里是有我的。 因为他在纠结,纠结是娶步华,还是娶我。” ------------ 第330章 塔吊 案子很快结案,移交给了检方,疑点也已基本解开。 关于洛羽菓身上的最后一个疑点——她为什么要离开安全的宾馆,走出来让付路平杀害,结合步华的口供,也有了合理猜测。 想来,她并未预见自己会被杀吧,觉着自己顶多只是被打一顿,或者被勒索一番什么的? 步华只是以她的不雅照作为威胁,让她出来好好谈谈罢了——而步华手中其实也并没有任何照片,否则也不至于误以为她和甄雄坤有一腿。 洛羽菓则以为是步骏允的正牌妻子找上门要说法。 得知甄雄坤死亡,她估计是真的且单纯的害怕,所以才会找祁渊求助。 甚至,她说不得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色相的准备——尤其在推测祁渊可能没有女友的情况下。 毕竟她已经做过利用自己身子来牟利的勾当了,再做一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何况步骏允不大可能为了她而离婚,她总得为自己做点考虑,抢在年老色衰受到步骏允厌恶之前找好退路,及时抽身。 她很清楚,所谓的志同道合、通情达理、有共同爱好之类的,乃至于气质这些,都是有力的加分项,却也仅仅只是加分项而已,最重要的基础分还是她的面容和身材。 一旦她老了,对步骏允的吸引力无疑得下降一大截,甚至荡然无存。 而祁渊…… 捧着刑警铁饭碗,福利待遇都不错,就算因公牺牲了也有高额补贴,长得也还俊秀,阳光帅气的。 再加上从他冒险翻墙跳到隔壁阳台,打破阳台玻璃入室救人、查看现场的情况来看,也是个十分负责人的男人。 应当契合她这类人的择偶观。 可惜,或者说好在祁渊这个钢铁直男,对她完全没兴趣,给她直接送宾馆去了…… 接到电话时她第一时间想的也是找祁渊求助,奈何联系不上,加之还算是要点脸,不得不乖乖照着要求出去了,结果便被付路平无情杀害。 偏偏付路平还想到一出是一出,拿她手机给祁渊发了一段信息,附上了姚婧男友许艾的电话,着实把警方给误导了,一时陷入到泥沼当中,前后都是矛盾,难以破解逻辑上的冲突及因而浮现的谜团。 好在,最终还是真相大白,且他们从始至终都未冤枉许艾。 侦破案子之后,祁渊仍旧不免感慨——这算是他从警以来头一回,碰到的因为误会而引发的案件了。 得知真相之后,步华自是后悔不已,在哪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赵晗晗表情复杂,却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只是受到了惊吓,同时有些惋惜,觉得失去了一位足以作为人身伴侣的对象罢了。 姚婧则怅然若失,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人,如何面对付路平。 步骏允夫妇,情况不明,只知他们并未爆发冲突,大概步骏允也清楚,他真要做什么,绝对逃不掉制裁,反倒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吧。 同时他妻子似乎有意直接起诉离婚。 谢德旭则是后悔不已,直言当初太过冲动,不应该袭警云云,但这些话现在才说,已经太晚了。 唯有付路平,表现还算“正常”——他目标明确,就是报复甄雄坤,至于洛羽菓,对他而言仅仅只是顺带罢了,即使得知步华要杀她纯粹是场误会,也没有太大的心境波动,只感慨一句人生如戏而已,就没了别的表示。 针对洛羽菓,他本就是半被胁迫,半是“收财消难”而动的手,能有什么感想? 而几名当事人的家属,虽然心情上相对会更复杂许多,更无言以对,更难接受真相一些之外,大体和其他命案的当事人双方家属的表现也差别不大。 两桩命案,同一个凶手,直接涉及到的些许人,便有截然不同的表现,体现出了人生百态,更让祁渊久久沉思。 虽然都只是胡思乱想,并没有本质上的收获…… …… 休息两天之后,又新发一桩案件,轰动了整个余桥。 距刑侦支队直线距离约莫一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一片新开发的楼盘,尚未封顶,不过也盖到二十余层了。 一名四十余岁的受害人尸体,被吊在塔吊之上,塔吊臂遥遥指向刑侦支队的方向。 此案立刻引发舆论地震,市局当即做出指示,勒令苏平组建专案组,尽快侦破本案。 市局并未指明破案期限,整个支队都感受到了强烈的紧迫感,因为这一行为,近乎于对刑侦支队,对公安的挑衅,他们必然要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迅速将案件侦破,将凶手缉拿归案。 …… 一辆辆警车飞速往现场而去,路上,众刑警正用对讲机互相交流。 坐在副驾驶处的祁渊忍不住双手环抱,嘀咕道:“奇怪了,这一幕,我仿佛似乎在哪儿看过来着?” “那部南韩的电影?”松哥挑眉,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某队长杀害了出租车司机,抹去了相应的线索,但尸体与出租车却被人带到建筑工地,尸体还被吊在了塔吊之下,遥遥指着警局?” 开车的苏平翻个白眼:“咋滴,你们怀疑老子或者老荀杀了人?” “咳咳咳,”松哥一噎,险些被呛住,干咳两声后连连解释道:“我绝对没有半点这样的意思,不论荀队还是苏队的为人,我们支队上下谁能不知道?那是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得。” “嗤!”苏平冷笑两声。 祁渊则问道:“苏队没看过那部电影吗?” “看过,那边不少电影我都看过。”苏平回一句,接着又吐槽道: “但我发现,他们似乎很热衷于‘警察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犯罪或涉事,第一反应是报警,但这时又有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导致他们打消念头,然后开始清理现场,与自己人斗智斗勇,拼命排除自己嫌疑,抹去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再渐渐引出另一张更大的阴谋网络’这样的鬼套路。” “呃……”祁渊嘴一抽,说:“也不全是啦……但仔细想想,好像印象里确实有好几部这样类型的电影。” “行了,别讨论电影了,没啥子意义。”苏平摆摆手,说:“当然你们要怀疑我,也尽管查就是,我全力配合,需要我避嫌的话,我就向上级写一份报告,说明情况,退出专案组。” “咳咳,苏队你说笑了。”松哥赶紧开口吱声:“哪里有因为一部电影就怀疑你,还让你退出专案组避嫌的道理?” “就是就是。”隔壁车的老海也附和道:“这案子一听就蛮棘手的,毕竟凶手胆敢挑衅我们,应当是自认为能百分百脱身,手脚干净,侦破难度我估计肯定小不了,没有苏队你带队,咱们可真没信心能侦破。” “得了吧。”苏平翻个白眼:“遍布角角落落的监控,他就没啥可能从头到尾百分百躲过去。再说,咱们国家的刑警队,可不是依靠那么一两个主心骨来破案的,缺了谁案子都照样破。” 祁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倒也是。” 后排的几名刑警目光迅速扫了过来,不约而同的狠狠瞪向他。 他脖子一缩:“我……我又说错话了?” “噗嗤!”苏平被他逗乐了,尔后摇摇头,说道:“得了,现在讨论这些着实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听半天你们也没吐出啥有价值的话来,不如就跟以前一样,直接去现场展开调查得了。” 刑警大多赞同苏平的话,他们就喜欢这样务实不务虚的领导。 但这不是正在赶过去的路上嘛,消遣一二也挺好。 于是他们都选择壮起胆子无视苏平,继续在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苏平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只专心开车。 别说,去工地的直线距离不远,但路倒挺绕,好几个红绿灯,加之高峰期堵得很,愣是花了十多分钟才抵达目的地。 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现场已拉起了警戒线,民警不少,在此维持秩序,指挥交通。 早早赶到工地的的工人都聚在一边,不时抬手指指点点——出了这档事,施工肯定得暂停,调查清楚案子再说。 抵达目的地,苏平第一时间安排图侦和部分刑警去调取工地与周边商户的监控录像,至于交通探头那边,早就安排了人前往交管局对接了。 随后,他又安排刑警去与目击证人、报警人及现场民警沟通,掌握最新情况,并对本案有个相对系统的初步了解。 接着他才抬起手表看看时间,微微皱眉,嘀咕道:“不对劲啊。” “怎么?” “按理说……在不扰民的情况下,这样的大楼盘,工地可以算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工。”苏平嘀咕道: “何况大货车白天主城区限行,许多活,如装卸建材、土方等,都只能在晚上进行,凶手没条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尸体挂上去才对啊,更别说到了八点钟才被发现……” 听到这,几名刑警纷纷侧目,尔后一个个的也沉思了起来。 先前一个个的注意力都在电影上边,这会儿到了现场,再听苏平一说,才恍然大悟——艺术与现实果然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不同国家的情况也迥乎不同。 当然,他们也没指望从一部电影中获取什么灵感,先前讨论的只是消遣,加上电影中的部分情节就这么发生在现实里,他们也觉得有些新奇。 仿佛时空错乱一般。 不过,既然发现问题,也就有了方向,松哥立刻出声,说道:“苏队,我去问问工地的工作安排情况,筛出昨晚和清晨的工人吧。” “嗯。”苏平颔首说道:“去吧。” 而此时,凃仲鑫说:“需要把尸体放下来,我做个尸检,好确定他死亡的时间……小柴,你瞧着有需要提前固定的证据什么的么?” 后半句话,他问的是柴宁宁——修养至今,她终于忍不住了,强硬要求要重新出现场,苏平拗不过,也就由得她了。 柴宁宁点点头:“需要先勘察塔吊内部的情况,将证据固定下来,然后才好安排人员进去将尸体放下来。因为很可能是凶手操控的塔吊,而他应当多少会在操作室内留下些许痕迹。” “嗯,倒也是。”凃仲鑫颔首,想了片刻后,又问道:“看你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别的问题么?” “呃,那个……”柴宁宁面色赧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恐高……” “咳咳,我也是。”祁渊抿抿唇,说:“我爸还好,我妈也恐高,可能是外公外婆传下来的遗传病?” 苏平扶额:“神特么恐高遗传,这说白了就是……” “别说,”凃仲鑫打断他,说:“虽然目前尚未有这方面的直接证据,相关研究据我所知也相对欠缺,但恐高或许真和遗传有关,我正好看过少量这方面的报告,父母一方有恐高症的,子女也有较大概率得……” “倒是还达不到恐高症的程度。”祁渊摆摆手,解释道:“飞机电梯还是敢坐的,玻璃栈道和观光电梯也敢上去,但就是会有些脚软,还有心跳加速,脸色略白,菊花发痒之类的感觉,就比较轻度。” “我去吧。”老魏轻笑道,他是担心柴宁宁太久没出现场,有些生疏了,特地跟过来照顾照顾的。 苏平点点头,说:“手脚尽量快些,咱们不能任由尸体在上边吊太久。另外,千万注意安全。” “放心吧,俺晓得。”老魏咧嘴,拍拍胸膛,便带上名痕检员走开了,去找塔吊工人带他们上去。 此时苏平又说:“小柴,工地这里,也需要好好查探,这一块交给你负责吧。” “好。”柴宁宁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听到苏平安排任务,又哪里会有意见,自然是满口答应。 祁渊左右瞧瞧,问:“那个,苏队,咱们干哈子?” “你怎么还在这儿?”苏平反倒诧异的挑眉:“刚下车时我安排了一大堆任务,你没挑一个去干活?” “那……被你点到的带锅们也没挑我啊。”祁渊无辜的一摊手:“他们怕是把我留给你了。” ------------ 请假一天…… 今天做了半飞秒激光,眼睛疼到爆炸…… ------------ 第331章 打包票 苏平眉头跳了两下,便道:“行吧,那你跟我。” 祁渊颔首,接着又问:“那我干啥子?” “等会再说。”苏平摆摆手,又左右瞧了瞧,轻叹:“等各组回消息再说吧,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剩下的工作暂时还不好展开,缺乏线索指引。” 正这时,便见名刑警押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右手被反剪身后,肩膀也被刑警摁着,脸色略显涨红,骂骂咧咧的,嚷嚷着让刑警轻点。 苏平挑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苏队。”刑警对他点点头打声招呼,接着解释道:“他就是今早操作塔吊车的师傅,出事后试图逃逸,躲到了工地里,被工友们找到扭送过来了。” “噢?”苏平立马来了精神。 祁渊则有些诧异,这案子,这就找到元凶了? 那未免太虎头蛇尾了吧? “放屁!什么叫逃逸,我……我就是去拉了泡屎!”那中年男人梗着脖子说道。 “怎么回事?”苏平问,随后示意那名刑警放开这人,又道:“好好解释解释,尸体是你吊上去的?” “是我,但开始我也不知道我吊的是尸体啊。”师傅回答,跟着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又一阵龇牙咧嘴。 显然是真的被扭疼了。 揉了一阵,活动活动胳膊,他又接着说:“是这样啊,今儿一早,大概七点多快八点的时候?还没开始干活呢,我正吃着早饭,忽然接到个电话,说是咱的监理,叫我出去一趟。 出去了就见到个人,戴着白色的安全帽,脸上是墨镜口罩,扯着嗓对我说把个麻袋吊顶楼去。 好家伙,我也不敢说啥啊,我们工地安全帽颜色倒不像个别地方有那么多的说法,基本随便带,但白色例外,那是甲方和监理戴的,我哪个得罪得起,说啥就是啥咯,就赶紧上工干活。 结果拉到一半,那麻袋掉了,我低头一瞧,卧槽那是个人?紧跟着我又接到老何电话,问我咋个回事,怎么吊个尸体上去了,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吓蒙了都,就赶紧从塔吊上爬下来了。” 苏平摸摸下巴。 那中年男人始终有些心虚,几秒后又补充说:“吊上来一具尸体,晦气的慌,我也怕得紧,又怕你们以为我杀人,就……就跑了…… 不,不对,我没跑,我就肚子疼,跑去躲着拉屎了,然后就被你们给逮了出来,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叫你吊尸体的那家伙,是谁?” 苏平终于问话,他也松了口气,但听完问题他又皱起眉头,焦急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就知道他戴着白色的安全帽,长啥样我都不清楚……硬要说的话,穿着件蓝色的外套?里头有件白色还是黄色的衣服,裤子记不得了。” “多高?” “一般个子吧,”他见苏平好像转移了注意力,立马绞尽脑汁开始回忆,但回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在末了补充一句说:“一米七左右的样子吧,印象也不是很深了。” 苏平啧一声,翻看两眼刚刚做的笔记,追问道:“确定是你们工地的监理员或者甲方么?还是只是你猜的?” “只是我猜的,因为戴着白帽子。”他说:“说实话,我连他是不是咱们这的人都不确定。虽然咱们工地是封闭的,只有几个固定进出口,但想混进来也真的不难,只要戴了安全帽,管的不会特别死。” 苏平若有所思。 再次翻了翻记录后,苏平又问:“你刚刚提到了‘老何’,他是你的工友么?” “我老乡。”他说:“我们都胡建的,过来这边打工,咱们邻乡的,就隔着一条河,年龄也差不多,一直相互照顾着,十来年前咱俩一块学了塔吊,现在工资就高很多。” 说完,没等苏平继续发问,他又主动补充:“当时老何应该还没上塔,他是在下边发现的情况,就赶紧打电话问我了。我当时真吓蒙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 苏平点点头,又补充了几个问题,就说:“行,你上我们车里休息下。” “啊?”他被吓了一跳,脸色发白,赶忙说:“警官,我……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干,不关我……” “不用紧张。”苏平说道:“只是稍后还有些调查可能需要你配合,比如调监控,需要你指出和你接触的是谁。” 这男人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上车坐好。 好在刑警并未给他戴手铐,让他多少能安心些。 苏平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问道:“抓他的时候,什么情况?” “是这样,苏队。”年轻刑警微笑,随后讲述道:“我跟着松哥去向工友了解情况,就听到有工人说那吊车是‘老毕’操控的,老毕就是刚刚我带回来那人。” 苏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他便接着说道:“又有工人说看到老毕好像跑了,松哥就立刻问往哪儿跑了,有几名工友指明了他跑的方向,倒是没有离开工地,松哥就安排我们几个带上几名工人去找。 他躲得倒也不深,很快就被发现了,当时情况也有点奇怪,他瞧见我的时候第一反应似乎是要跑,但转过身不一会儿又硬生生忍住了,可以算是束手就擒。 我问了松哥指示,松哥说让我直接押回来给苏队你过目,我寻思着他也还算配合,没必要上手铐,就扭着他膀子给他带了过来。” 苏平撇撇嘴,说:“下次还是要注意点,碰到这种很可能是暴力犯罪嫌疑人的,控制住后还是第一时间上手铐,大不了排除嫌疑后再解开嘛,得注意保护自身安全。” “谢谢苏队关心。”他咧嘴笑道。 苏平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干活,他便敬个礼,美滋滋的转身走了。 随后苏平挑眉,看向身边沉默许久的祁渊,问:“这人有点面生,你们组的新人?咱支队最近没来新人吧?” “咳咳……”祁渊挠挠头,说:“确实是咱们组的,不过其实他也算老资历了,从警八年,在咱支队三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存在感特别差,我在咱组一年了,冷不丁碰着都未必能认出来。” “……”苏平无言,过了半晌后才吐槽道:“也是个奇人……啧,万万没想到,支队上下竟然还有我不认识的骨干。他叫什么名字?” “叶轻语?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名字还是比较特别的,我不会记错。” 苏平嘴角又是一抽:“这名……乍一听我还以为是那部里跳出来的主角儿。但不应该啊,就像‘洛羽菓’这个名字似的,因为足够特别,应当会让人一耳朵就注意到才是。” “听说这名字是他当初自己跑了好些手续,费了好些功夫去改的。”祁渊抿抿嘴,说:“因为配上原先那名儿,更没存在感。” “不对劲。”苏平抿抿嘴:“他人长得也挺高大,也挺帅气,再配上这名字……本身感觉上也不是个低调的人,为什么存在感这么差?” 祁渊摇头,表示对这个问题也很疑惑。 但此时苏平又忍不住挑眉:“对了,他长啥样来着?” 祁渊:??? “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忘了,就开口说帅气?” “直觉。”苏平说完,又嘟哝道:“这是天赋啊,得利用上,以后多安排他去干蹲点盯梢的活儿,当面蹲都不见得能让人发现他。”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讪讪的笑道:“苏队你倒是真越来越有领导的模样了,总寻思着物尽其用。” 随后他摆摆手:“行了,干正事儿吧,我去把这事情通知给图侦,让他们重点关注关注这个老毕刚刚说的人,你去找找他口中的‘老何’,去问点儿情况吧。” “成。”祁渊颔首,也不多言,转身离开,扎进工人堆里,询问老何的下落。 倒是很快找到了目标,此时他正蹲在角落里抽烟。 “警官?”瞧见了祁渊,他站起身,笑道:“又有什么事儿?” “又?” “刚有位警官来问过我了。”他嘿嘿两声,抬了抬手,亮下手里的烟,说道:“这烟还是他给的呢。” 祁渊抬头,了然。 白沙珍品。 支队里刑警抽的烟,以双喜、芙蓉王、玉溪与黄鹤楼居多,还有诸如五叶神、黄山、七匹狼、红河、云烟等七七八八的也不少,白沙也有好些,但日常抽白沙珍品的,只有松哥了。 祁渊笑着递出自己的烟,给他散了根,又说:“我也有些问题,可能和刚刚那位警官重合,麻烦你再回答回答。” “成,没关系。”老何连连颔首,这对他而言不算啥,反正他们现在也不上工,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祁渊便问:“你跟老毕,老乡?” “那可不,咱俩老家就隔着一条河。”老何眉飞色舞,说:“警官你说神奇不神奇,原先在家里白长十六年,从没见过面,隔了七百多公里到余桥,嘿同一个工地碰上了。” “你俩感情怎么样?” “好得很,咱俩发现是老乡以后,就住一个屋,吃一桌饭,直到咱俩都结婚了,有了老婆孩子,但关系也还好的很。”老何乐呵呵的说道: “老毕这个人,脑子比我灵活,十多年前,跟我说咱们这么搬砖砌墙和水泥的,不得成,干到四五十岁干不动,工地怕就不要我们了,得另外找出路。我一听有道理啊,但怎么找出路? 他就跟我说啊,得学门技术,要么会开挖机,要么开大货,再不然就学塔吊。塔吊好啊,学习……那个词叫啥来着?学习成本? 对,学习成本低,学会了直接找到工地,证儿一丢,人准要,给的工资还高,无非一整天都在天上,吃喝拉撒有点麻烦。 但学塔吊也要钱啊,我俩商量了一夜,最后一拍大腿,就都管家里借钱,借了一圈报了班,学会了一起找工,干活。 说实话,我谢谢他啊,要不是他我哪有今天是不?也没钱给儿讨媳妇,这年头媳妇难讨啊。” 祁渊了然,将这些话择重点记下——当然,执法记录仪也是全程开启录像录音的,笔记只是为了方便整理思路,不需要回头从头到尾听一遍。 迅速翻了翻关键词,祁渊又问道:“所以,你看到老毕负责的那个塔吊出了事儿,就第一时间给他电话了?” “那可不!”老何这时又一脸唏嘘:“警官,你们说怎么回事儿啊,好端端的,老何咋忽然跑去塔吊上开工了,还拉起来一个死人?” “我们就是为调查此事而来。”祁渊轻笑,接着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你觉得……老毕这个人怎么样?” “刚才不是说了吗?包子灵活,懂的变通,挺好的,他这种人能在社会上活得很好。”老何不假思索道:“但他又很热情、仗义,自己有好处,总是会想着扶一把兄弟,值得交。 但是……说实话吧,这年头总有些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对他好他不一定念你情,反而可能回过头找机会坑你一把。 他碰到好多次了,我也说过他好几回,叫他别对谁都那么热情,拿谁都当兄弟,可是他不听。不只是我啊,还有好些老乡都是,劝他,但他就总是在那摇摇头,完全不在意,我是拿他完全没办法了。” 说着说着,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纳闷道:“警官你怎么问这个问题?你不会怀疑他杀的人吧? 那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杀人啊,别看他机灵,其实胆子小的很,当初学塔吊爬上去的时候差点没吓死,要不是为了钱早就放弃了。 退一万步说吧,就算他要杀人,以他的脑子,也绝不可能杀人后用塔吊把人给吊起来……这不犯傻么这?再说了,他杀谁去?他就一老好人,跟谁都好好好,和谁都没矛盾,他杀谁去? 反正我可以给他打包票,这案子肯定和他没啥子干系。” 祁渊挑眉。 这就给自己老乡打包票了? ------------ 第332章 指纹 也不知道该说老何太实在,还是老毕的个人魅力太强。 不过…… 这又不是贷款,所谓的担保、打包票啥的,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更何况就算是贷款,口头打包票也并不具备实际上的参考意义。 所以祁渊也只是轻笑一声后,便又问:“你刚刚说……他是好好先生?” “呃……这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吧?”老何却也不是什么文盲,虽然受教育程度低了些,但文学常识却不差。 祁渊干咳两声:“按你刚刚所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老何挠挠头,又摆摆手:“我也不知道啦,但他确实跟谁都好,没红过脸也没和谁闹过矛盾。硬要说的话,刚被你们拉回来的时候因为疼倒是嚷嚷了几声,也是我印象里不多的几次之一了。 哎,警官,他没受伤吧?叫的这么惨……” “放心,没事。”祁渊摇头,接着又补充说:“我们还需要他配合调查,等调查完成之后,如果没有问题,自然不会为难他的,还请放心。” “那就好。”老何明显松口气。 又交谈一阵子,祁渊发现他对本案毫无了解,一无所知,除却与老毕关系较近,对老毕足够了解之外,并无多少问询价值,便结束了这次问询。 随后,祁渊摸摸下巴,思忖接下来该找谁。 可惜案子才刚刚展开调查,即使已经找到将尸体吊上去的操作工人,却依旧并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且针对工人群体的闻讯工作也同样才刚开始…… 先不说并没有明确的方向,就这么贸然插入别人的工作中也怪不妥当的。 所以他纠结一阵,又怂巴巴的回到了苏平边上。 “回来了?”苏平挑眉。 祁渊点头。 “问出什么了吗?” “啥都没有。”祁渊轻叹口气,道:“他就说,这个‘老毕’是个老好人了,和谁关系都不错,笃定这个案子和老毕肯定没关系。” “笃定……”苏平捏着下巴。 祁渊又补充道:“就老何表现出来的情况看,他们俩关系确实铁。” 苏平啧一声:“你刚不说这个老毕和谁关系都不错吗?” “一般人只是不错,他们俩应该可以叫铁哥们了。”祁渊解释道,但紧跟着他又赶紧说:“不过只是老何的单方面表现,接触时间太短,对老何也没有个系统的了解,实情究竟如何我也不敢保证。” “小贼,谨慎了很多嘛。”苏平调侃一句,随后回了句知道了,便不再多问。 祁渊见状,也静悄悄的站在边上,啥也不说,啥也不干。 反正需要他做什么的话,苏平会直接下指示的。 又片刻,塔吊有了些许动静,吊了半个多钟的尸体被放了下来。 期间苏平还接到了上级的电话,质问他为何让受害人的遗体在空中吊这许久,让本案的恶劣影响持续发酵,也是对尸体的不尊重。 但苏平以需要对现场进行实际勘察为由,驳回了立刻放下尸体的命令。 直到此刻。 祁渊能感觉到,苏平也明显松了口气。显然,就算是他,硬抗上级的直接命令,且严格来说并非不合理命令,压力也不小。 等到尸体缓缓放下,苏平才取出对讲机,询问道:“塔吊操作室内,勘察完毕了吗?” “报告苏队,”老魏的声音很快传来:“勘察完毕,固定完毕,我们已经离开塔吊,正在搭乘施工电梯下来。” “很好,注意安全,下来再说。” “是!” 与此同时,凃仲鑫也带人走向尸体处,立刻展开尸检。 苏平见状同样领着祁渊过去。 大多数情况下,尸检都至关重要,能够很好的打破僵局,打开局面。 很快,凃仲鑫便说道:“初步判断,受害者尸体还算‘新鲜’,死亡时间距今应当不超过十二小时,但在六小时以上。” “也就是昨晚么。”苏平轻轻颔首,接着问:“致命伤呢?” “暂未在尸表查到明显致命伤,”凃仲鑫轻轻摇头,说:“虽脖颈处有扼痕,但未见玫瑰齿现象,口鼻处无明显出血点,粘膜及肢端未见紫绀,应当并非死于机械性窒息。 另外,身上未见明显的锐器损伤,倒是发现了擦伤、碰撞伤与大量的徒手伤……很明显,受害者死亡前与人发生过激烈搏斗。 但……他指甲缝被人仔仔细细的清理过一遍,恐怕很难提取到有价值的皮屑组织之类的生物学证据了。这凶手,懂行啊。” 苏平忍不住抬手扶额,吐槽道:“最头疼的就是这类貌似懂行的凶手,平添不少麻烦。” “呵,”凃仲鑫调侃道:“狗子,你变了。” 苏平:??? “以前的你,只会觉得这样的案子很有挑战性,反倒能激发你的斗志。”凃仲鑫摊手:“咋,累了?” 苏平没回话,转而问道:“能判断他大概年龄吗?” “目测三十岁左右吧,我看看他牙齿磨损程度……”凃仲鑫说:“不过这只能作为参考啊,并不保证靠谱。要具体点判断的话,还得解剖。可惜他指纹也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否则一扫描指纹,找到对应身份,省事。” “指纹都被破坏了么?”苏平眉心拧起:“凶手是想隐瞒受害者身份?那他干嘛不干脆把面部也给破坏了?” “这倒应该不是凶手的锅。”凃仲鑫摇头:“怎么说呢,他没有指纹,被磨损的差不多了,估计是常年累月的徒手掐烟头,用这种方式磨的。” “磨指纹?”祁渊啧一声:“这家伙莫非是个在逃人员?啧,他该不会是个杀人犯吧?结果被苦主找到了,报仇杀害?” “谁知道呢。”凃仲鑫摊手。 “行了,先别管这些,也没必要瞎猜,没根没据的。”苏平说道,接着又扭头看向凃仲鑫,继续说道:“老凃,赶紧确定受害人死因和死亡时间,我好安排人展开排查。” “得嘞,交给我吧。”凃仲鑫表示没问题。 而此时,老魏也终于“回到地面”,带着他的助手小跑到苏平身边。 苏平示意他先喘两口气,平复下呼吸,才问:“有发现?” ------------ 第333章 死因 “不知道。” 匀了两口气后,老魏轻轻摇头,说:“塔吊操作间内倒是有大量的指纹之类的痕迹存在,都提取固定了。但……如果说已经确定尸体是那个老毕吊上去的的话,那这些痕迹就都没啥实际价值了。” 苏平轻轻颔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在内个谁将老毕扭着带过来时,苏平就有所预料。毕竟对操作间进行勘察也只是为了确定操作工,而此时操作工已经被提前确定…… “先待命吧。”苏平说道:“不一会儿,或许就能发现新的需要你们进行勘察的东西。” “好。”老魏自然没什么意见,就站在了一旁。 不一会儿后,他也留意到受害者的指纹,不由咦了一声,凑前两部,盯了几秒,说:“这家伙的指纹……” “我们刚提过了。”凃仲鑫说道:“此人指纹异样,可能是在逃人员,也可能是别的情况。老苏说暂且不管,想办法确认他身份再说。” 随后他摇摇头站起身,继续说道:“初步判定,受害人死亡于昨晚十点到十一点之间,距今约十个小时上下,死因当时内脏破裂引发的损伤性休克。 另外,受害人体表伤痕极多,时间跨度也较长,部分伤痕已初步痊愈,四肢可见约束伤……所以,不排除多人作案乃至多人多次作案的可能。” 苏平啧一声,接着问:“这个‘多人’……是几人?” “按照体表徒手伤、钝器伤的形态及严重程度判断,恐怕至少有两人,一人力量极大,另一人力量较小。”凃仲鑫回答:“时间跨度应该在四十八小时左右,偏差不会太多。 次数的话……至少三次,至多五次,有三类伤,从伤创形态与愈合程度来看,彼此间隔时间不长,但‘手法’有所改变。” 苏平默默翻开笔记本。 于是凃仲鑫接着说:“第一次损伤,应当是发生在六十个小时之前,或者说死亡前四十八小时,即大前天晚上。 此时,他后脑受创,推测是被凶手自身后偷袭,以砖头拍打他后脑,打了三次,致受害人昏迷,之后被凶手踢了几脚,拉走了,留下些许擦伤和淤痕,除却后脑部损伤外,其余伤痕已恢复许多。” 苏平记下,点头,示意凃仲鑫继续说。 “按照五次伤害来算吧,第二、三、四次,应当发生在前天晚上到昨天凌晨之间,距离死亡时间约二十四小时。”于是凃仲鑫便低头看了眼尸体,又继续说道: “此时受害人手腕被束缚吊起,手指肢端缺血严重,出现小部坏死,并先后遭受两次棍棒击打,一次徒手殴打,殴打区域集中在大腿与躯干部位,两次棍棒击打之间有一定的时间间隔,但不算太长。” 老魏挑眉,嘀咕道:“这都能看得出来?” “主要两次棍棒击打用的‘棍棒’并不相同,损伤部位生理学、病理学形态具有较大差异,比较好判断。”凃仲鑫解释说: “死者一部分受击打部位存在长条状的皮内出血带,中心部位较重,两侧逐渐减轻,边界相对模糊、不清,腹部处的损伤还有中空性皮内出血现象,伤处无明显表皮剥脱。 综上,仔细结合损伤部位性状与长条形的出血带形状,这部分损伤应当为表面相对光滑的圆柱形棍棒所致,且棍棒为木质,直径较大,上粗下细,可能为棒球棍; 另一部分损伤,大半为界限清楚、宽度均匀的带状皮内出血,宽度约三点八公分,伴有孤岛状表皮剥脱,胸腹部位同样可见中空性皮内出血。 此外,又有部分槽状中空性皮下出血,中空处近长方形,长约三点七公分,宽约零点六公分;另有部分条状擦伤、挫伤存在,损伤中心处明显较重。 综上,可以确定这部分损伤,致伤物为扁平的,大部分均匀但局部粗糙的方柱形棍棒,宽度约三点五到四厘米左右,厚度约零点五到一厘米间,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 对了,这部分损伤相对较轻,可以判断致伤者的力量相对要弱许多。” 苏平轻轻颔首,表示了然。 迅速过了一眼笔记之后,他接着问:“还有一次徒手伤呢?” 凃仲鑫再次低头瞥一眼尸体,帮助回忆,随后才接着道: “徒手伤没什么好说的,拳打脚踢罢了,拳击伤主要集中在面部,足踢伤则集中在受害者腿部,从尸表情况判断,并未对受害者生命造成实质性威胁,顶多就是个轻微伤。 不过由此倒是可知,这名施暴者力量同样较小,而且并不懂拳击,攻击受害人可能纯粹只是为了泄愤。” “泄愤的话,可以确定本案为仇杀了么?”祁渊出声问道。 “大概率吧,但也不排除情杀。”凃仲鑫说道:“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是单纯的暴力狂。” “暴力狂……”苏平捏着下巴,嘀咕着这三个字。 凃仲鑫挑眉:“怎么了?” “没事儿。”苏平摆手,接着问:“最后一次呢?” “最后一次间隔时间比较长,应该也是致死原因,在昨天晚上。”凃仲鑫又说道:“这一次依旧还是徒手伤,但凶手力量强了许多,下手极重,且都是对着死者的胸腹部击打,可以扪及肋骨至少断了两根。” 祁渊翻翻自己的笔记,问道:“就是这次攻击,导致死者内脏破裂,最终引发损伤性休克死亡?” “对,但暂时不确定破裂的是肝脏还是脾脏。”凃仲鑫说:“这两处内脏所在部位相对浅表,人体骨骼与肌肉对其保护不太周全,本身血管又是极其丰富,一旦受到较大的外力打击就很可能破碎,并导致人体迅速死亡。” 苏平嗯一声,表示了然,道:“现场勘察的差不多的话……就将尸体带回去吧。” “我先拍点照片吧。”老魏出声说道:“受害人指纹缺损,咱们恐怕只能通过照片向社会征集尸源线索了。”1603375425 ------------ 请假一天 心情复杂emmm ------------ 第334章 老车 苏平摇头:“已经拍过并传回去了,稍微处理一下就让人发布尸源征集通知了。” “那成。”老魏应一声,接着看向凃仲鑫,又问:“老凃,尸体身上,有需要我搭手的不?” “没,你搁那待着就成。”凃仲鑫嘀咕道:“其他方面不敢说,针对尸体的法医痕检这块,我比你专业。” “得,你是大佬,你说了算。”老魏依旧笑呵呵的。 祁渊挑挑眉。 综合这几次案子的表现来看…… 这凃主任,挺爱和老魏拌嘴的啊。 他俩也没啥子矛盾啊,凃主任对别人也不这样啊。 他俩感情特殊? 可以前他们也合作过,没见这么“冤家”。 这时候,苏平忽的摸到他身后,一脸八卦的压低声音问道:“看出来了吧小祁?” “啊?”祁渊眨眨眼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同样压低声音说:“看出啥了?” “他们俩,不对劲。”苏平依旧一脸八卦:“你知道咋回事儿不?” “不知道。”祁渊老实摇头。 “嘿嘿,我跟你说啊,”苏平声音压得更低几分:“再过不久,咱们说不得都要喝他俩喜酒了!” 祁渊:!!! 他悚然一惊,同时额头还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过了老半天后,才磕巴道:“不……不是吧?他俩……他俩要结婚?这这这……这符合规定吗这?咱们国家不支持同性结婚啊。” 苏平:…… “你丫脑袋瓜在想啥呢?”他翻了个白眼,道:“是老魏他儿砸,把老凃幺女儿给泡咯!好家伙,俩小娃娃隐瞒的够深啊,都谈了四年了才让这俩老货知道。 这不,现在这俩亲家翁,一个傻乐呵,一个满腹牢骚,看的我直乐呵。” “emm……”祁渊抿抿嘴,观察了眼他俩,又小心翼翼的看向苏平,说:“那个,苏队,小心乐极生悲啊。” 苏平:? “你也有个女儿吧?我还见过,长怪俊的……” 话没说完,祁渊忽然敏锐的感受到一股杀气,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赶忙改口:“我什么也没说,我谁也没见过,苏队你真帅。” 苏平默默抬起双手,“轻轻”的捏了捏,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咳咳,苏队,我去看看松哥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祁渊想要开溜了。 “站住。”苏平淡淡的说道:“就给我杵那,哪儿也不许去。” 祁渊咽了口唾沫。 “立定!” 他赶忙站起了军姿。 苏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凃仲鑫那边。 此时,尸体已经被装入了尸袋当中,俩小伙子一头一尾,有些吃力的把袋子抓起来往车边搬运。 尸体早已进入尸僵期,形态大体固定,难搬的很,所以哪怕天气已经转凉了,路途也不算远,俩小伙也不免满头大汉。 就这时,又有名刑警小跑过来,匀两口气后,马上说道:“苏队,在工地外头,东侧的一个小巷道里,发现了一辆破旧的小车,但那车有近期启动的痕迹,附近有血迹,搞不好……” “噢?”苏平立马来了精神,赶忙道:“带路!” 随后他又侧目看向老魏,说:“老魏,喊上小柴,点几个能干的痕检员跟我走!” “妥!” 老魏来了活,也是立刻“振作”,赶忙挺直腰杆回应。 …… 五分钟后。 老魏诧异,眉飞色舞的说道:“嚯,04款捷达前卫,这可真是老古董,但瞧着……有些日子没开了吧?” 苏平点点头:“确实,除了前挡风玻璃一小块,其他地儿都是灰,车轮漏气严重,虽然貌似还能动,但根本没法开了,太危险。” “但很显然,这车是最近才被开过来的。”老魏说道:“确实有近期驾驶的痕迹,你们瞧,驾驶室座椅都干净了一小片。” “感觉这车早已‘僵尸’半年以上了。”祁渊也开口说:“还能启动也确实是牛批,老捷达质量还是不错。但……按理说这车该强制报废了吧?” 但刚说完,他又自问自答:“也不对,18年的时候,车辆强制报废标准就由最长十五年改成最高六十万公里了。” “不是这个问题。”苏平撇撇嘴:“以这车的车况,除非拉去好好大修一遍,否则铁定通不过年检。但同理,只要他不拉去做年检,一直搁某处停着,一般也不会莫名其妙的就被拉去报废咯。” 老魏摊手:“依我看这车也没啥修的价值了,零件倒是应该都搞得到,就是这代价怕是不菲,要过年检的话,说不定发动机都得换。” “是啊,”苏平深以为然:“机器大多都这样,放太久就容易坏。” “也不见得吧。”祁渊说道:“总会有些情怀党,因为这车寄托了某种特殊感情,而不计代价将它修好,哪怕不开,就停那也是挺美的。” “停车费也挺美的。”苏平嗤一声:“再不然就专门买个停车位。” 祁渊挠挠头。 “行啦行啦。”老魏笑着说道:“都少说两句。小祁,你记一下车牌号车架号这些数据,让技术队那边好好查查,先把车主信息明确了再说。我来看看这些血迹。” 一面说,他一面伸长脖子对着车里头张望,随后哟一声,又摇摇头,道:“这些血迹……啧,很明显,这辆车就是单纯用来转移尸体的,受害人被挪到这车上的时候已经凉了。” “能看出这车开了多久么?”苏平问道。 “哈?”老魏一呆。 苏平干咳两声:“我的意思是,能看出这车从哪儿开来的么?” “这叫我怎么看?这车又不是变形金刚还能跟人交流。”老魏翻个白眼,但接着又挑挑眉:“不过……这车能启动应该都是够勉强的了,发动机什么的或许磨损特别严重,加上燃油……说不定真能大致判断出来。” “尽量试试。”苏平说道:“凶手十分谨慎,即使难以躲过摄像头,或许也会有别的手法兜兜绕绕一阵干扰我们的判断,你要能判断出大概公里数,帮助应该挺大的。” “别,别抱太大希望。”老魏连连摆手:“误差怕会大上天去。” ------------ 第335章 巨人 不一会儿,车门便被老魏打开,尔后便仔仔细细的围着车内车外勘察了起来。 苏平抱着胳膊,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 祁渊倒是耐不住,在保证自己不会碍手碍脚的前提下,凑到车子前边去账目瞧着,想多学点东西。 “这凶手,确实十分谨慎啊,开车还带着手套。”不一会儿,就听老魏嘀咕了起来:“要不是这车内也满是灰尘,他恐怕半点线索都不会给咱们留。” 听了这话,苏平反倒精神了,立刻走上前来,问道:“怎么说?听你的意思,是有发现了?” “可以根据座椅的位置和印记大致判断他的身高身材了。”老魏说道,随后又“指手画脚”的算了几秒,才接着说:“首先可以确认的是,嫌疑人的身材绝对当得上‘高大’二字。” 苏平盯着驾驶座看了几眼,点头:“这位置,我坐上去都嫌远了些,要换小祁上去的话怕是刹车离合都踩不到。” 祁渊:??? 抱歉,我一米七给你丢脸了。 但他也没太在意这“人身攻击”,很快回过神来,微微皱眉,挠挠头,嘟哝道:“苏队一米九的个已经怪夸张的了,比苏队还高大的话……这不得破两米线了哇?” “可能得有两米一甚至两米二。”老魏指了指车顶: “你们瞧,这里被蹭掉一大块灰,估计是被驾驶员的头发给蹭掉的。这说明,他坐在这脑袋已经近乎顶到车顶了。另一方面,他不仅仅长得高,还长得挺宽,从车座上的印记判断,我估计体重也得有一百公斤往上。” “这家伙……篮球运动员么?”苏平吐槽道:“一般的篮球运动员都没那么高吧?我记得姚明也才两米二六。” “也才?”祁渊悚然一惊:“苏队你吃错药啦?” 苏平斜了他一眼。 老魏干咳了两声,接着说:“两米二可能是夸张了,但两米一估计有,再不济也是接近。” “能不能给个准确的数?”苏平撇撇嘴,说:“这动动嘴皮子就跑出来十多二十公分的误差,案子还怎么破。” “关键我也没见过这么高的个儿,缺乏足够的数据,不好判断。”老魏也有些为难,说: “应该是两米一上下,误差大点倒也无妨,也照样是个相当重要的指向性线索,毕竟全余桥几百万人里也拎不出几个这么高的。” 苏平嫌弃的噫了两声,随后说:“也行吧,我通知老荀去安排这事儿,另外也调取附近探头再确认一下,看看他是真的这么高,还是搞什么手脚。” “搞手脚?”祁渊挑眉:“踩着高跷,屁股底下再垫个高垫子这种?不至于吧?凶手当真还能做到这一步?” “以防万一呗。”苏平摊手:“我倒也更倾向于认为,凶手该是百密一疏才是。不过这个身高……确实夸张了。” 祁渊没再吭声。 于是苏平便走到一旁去打电话。 又几分钟后,他收到一张照片,挑眉:“这家伙……看姿态,貌似还真就那么高,开车的时候都有些佝偻……让他挤进这驾驶室开这辆老古董上路,还真难为他了。” 说着,他将手机翻了过来,让祁渊和老魏也看了眼。 那是路面的交通探头截图,似乎已经经过了锐化和降噪处理,能比较清晰的看到个“小巨人”正佝偻着身子坐在驾驶室当中。 他脸上带着口罩,但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标志性的身高已然将他完全出卖,是否获取他的面容信息都不那么重要了。 “而且,你们看,通过照片咱们能很明显的判断出,此人骨架极大,确实相当于把‘小祁’等比例放大了一般,并非是通过垫子高跷之类的道具来对身高‘造假’。” “所以为什么是相当于把我等比例放大了?”祁渊有些不爽的看向苏平。 “有意见?”苏平目光斜了过来。 祁渊脖子缩了下,连连摇头:“没有,挺好。” “噗嗤,”老魏忍俊不禁,直接笑出了声,调侃着说:“小祁你不能这样子,你要不畏强权!放心吧,我们都站在……” “嗯?” “我们都站在苏队这边!” 祁渊扶额。 “行了。”苏平摆摆手:“再查查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吧。虽然这一条线索就已经足够,但这玩意,你懂的,多多益善。” “成。”老魏颔首,接着又说:“交警那边呢?看样子,成功调取到监控了?” “这方面倒是不难。”苏平说道,接着对着那辆老捷达努了努嘴,说道:“这车曾经卖的挺好,但这年头……路面上很难见了,太有标志性,一查一个准,改车牌号都不好使。” “所以凶手干嘛要开这辆车,增大自己暴露的可能性?”祁渊纳闷的问:“这显然和他尽量隐蔽的目的相违背啊。而且这车都快报废了,他就不怕开一半熄火再也启动不了?” “这倒确实是个好问题,或许是指向破案的关键方向。”苏平点点头,说道:“拿纸笔,把它记下来吧,别回头就忘了。” 祁渊侧目看了眼老捷达,嘟哝两句。 “什么好问题……感情苏队你压根没在意……得,又是那类逮到人就能告破的小谜团,完全吸引不了苏队的好奇心啊。” 嘟哝归嘟哝,他还是乖乖把刚刚提出的问题记在了本子上。 苏平斜了她一眼,轻笑道:“破案最重要的不是好奇心,而在于缜密二字……当然,好奇确实也是相当重要的品质,只是大多刑警,包括我,在漫长的从警生涯当中,都因为疲倦,因为见得多了,而逐渐丢下。 一年了,你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好奇,这很好,也希望你能继续保持。” “是啊。”老魏嘴角微微扬起,说:“我当初……害,我应该是国内比较早干物证鉴定、痕迹检验这一行的刑警了,印象里是三十三年前,八七年的时候吧?开始时确实也很新奇,但还没一星期就……呵呵。” 苏平深以为然,点点头:“我从警之初也很兴奋,但兴奋没超半个月。怎么说呢,兴趣化为了工作,确实有很大的不同。” ------------ 第336章 动机 闲聊两句,老魏再次投入工作当中。 主要是对地面上些许血足迹进行勘察。 相比于根据驾驶室上的印记去“笼统”的推测嫌疑人身高,根据血足迹来反推其身材反而要更靠谱些。 但,同样也还是那个问题——两米以上的身高,终究太罕见了些,数据量相对不够,个体差异化或许会更大一些,或者说,出现大误差的可能性更大几分。 本身通过足长与步距推测身高,就有一定的误差,身子相对矮小,但jiojio与步距却相对挺大的,实践中也不是没遇到过,尤其对于跑步类运动员,以及从小就活在船上的渔民而言。 前者一般步距相对大,后者一般脚掌相对大。 不过,在统计学上,由于主流身高区间的样本量极大,以此规律而总结出的回归方程,已可将误差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非主流身高区间”的样本数据,就小了很多。 不过也像苏平说的,本身身高就异于常人,标示性极强,误差大些小些也是无妨。 只不过,误差越小,结论越精确,越有利于他们直接锁定目标,所以老魏依旧在尝试。 敬业。 半晌后,他站起身,笃定道:“看花纹样式,嫌疑人穿着双篮球鞋。” “AJ?”祁渊挑眉说道。 苏平斜了他一眼:“你家篮球鞋只有AJ?” “咳咳。”祁渊干咳两声,转移话题。 他想到了自己接触到的第一桩案子,当时在现场,他牛刀小试,或者说班门弄斧,也盯着那血足迹看了半晌,最终得出结论,凶手穿的篮球鞋。 于是,他便说:“这年头,穿篮球鞋也代表不了什么,不意味着嫌疑人就喜欢打篮球。不过……考虑到他这身高,还真可能是职业球员。” “说了跟放屁一样。”苏平翻个白眼。 老魏接话说:“大方向上,应该也就这些线索了。我会再仔仔细细的查一遍车辆,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头发之类的细微证据,不过这需要时间。” “成,你们……” 苏平话没说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立刻抬手,随后将手机掏出,瞧了眼来电显示,见是荀牧打来的,便直接接通并开了扩音:“老荀,咋说?” “下边派出所传来一条重要线索。”荀牧声音传出,同时还附带着一连串哒哒哒的脚步声,与断断续续的风声。 他似乎正在小跑着往哪儿去。 苏平立刻来了精神,问道:“咋回事儿?” “我长话短说吧。”荀牧道:“简而言之,零一年二月,曾经有名高中生到丰禾派出所报案,称自己父母双亲失联一周有余,派出所立刻立案,并第一时间展开调查,却始终未能发现其父母下落。 三个月后,该高中生再次来到派出所,称他父母系为其幺叔所杀,该线索受到派出所重视,并立刻围绕其幺叔展开调查,但最终因证据不足,无法确定其幺叔嫌疑。 他却始终不依不饶,始终在追查本案,甚至与其幺叔爆发过好几次肢体冲突,派出所以调解为主,仅一次因他出手较重,拘留了十五天。 此后,他仍旧在追查本案,且时不时到派出所提供‘线索’。过了数年,他父母宣告死亡销户,他更是疯了一[ ]般,直到今年年中,都还在间断的向派出所提供‘线索’。” 苏平挑眉。 荀牧的讲述,逻辑开始渐渐散乱,显然注意力被别的事务吸引了。 再仔细辨听环境音,他猜到荀牧应当已经上了车,便说:“别着急,你先把耳机戴上。” “成。” 又几秒,苏平才接着问:“他提供的线索有问题?” “也不能说有问题,就是大多都没什么价值。”荀牧声音再次传出,这次环境音弱了许多,显然戴上了耳机——他耳机的降噪效果比起手机自带的麦克风好的多了。 就听他说:“大多数都是些捕风捉影的线索,派出所的兄弟都怀疑他已经魔障了,虽然还是耐着性子受理,但……说实在话,这些线索真心没什么用,无法指向他的幺叔。 或者……这么说吧,他提供的线索,都无法证明他父母双亲是被害的,更遑论被他幺叔杀害了。 而且这桩案子……刑警换了一批又一批,本案倒是‘一脉相承’的就这么传了下来,兄弟们都有共识,这桩案子被多角度全方位的侦查过,应当就是失踪案无疑了,只是他始终不肯放弃,并以此为寄托。” 又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对了,这小伙子,后来加入了篮球俱乐部,成了职业篮球运动员,常驻花羊那边,但还是经常回我们余桥,就像刚刚说的,他依旧在关注这桩案子。另外,他身高两米一一。” 苏平深吸口气,说:“你怀疑……” “听我说完,”荀牧却打断了他,接着说道:“我们又对比了受害人的照片,发现,与他幺叔很像,基本可以确认,应当是同一人。” “啧。”苏平抿唇。 一直在边上旁听的祁渊,此时略微皱起眉头。 苏平敏锐的捕捉到他小动作,问道:“小祁,你有什么想说的?” “忽然想到个题外话。”祁渊说道:“随着他父母被宣布死亡,这桩失踪案其实已经定性了,对么?” “嗯。”荀牧听到了这话,声音从苏平的手机传出。 祁渊接着问:“同时,他怀疑自己父母‘遇害’,因为没有实质性支撑,所以派出所也并未以凶杀案立案,是吗?” “对。” “而凶杀案若是不立案追查,追诉期最长二十年。”祁渊继续说道:“他父母零一年二月失踪,现在是二零年十二月……” 听了这话,苏平若有所思。 片刻后,苏平便开口问:“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是咨询了相关人士,发现关于他父母的案子即将过追诉期,便坐不住了,决心自己报仇?” “我是这么想的。”祁渊说道:“如果凶手真是他,而受害人当真是他幺叔的话,这或许就是他的作案动机。” ------------ 第337章 家庭 荀牧那边也沉默了许久,才接着说道:“或许吧。我先去派出所那边瞧瞧看,并找到嫌疑人,其他事情,后续再说。” “行。”苏平回道:“你专心开车吧,到了再说。” “嗯,我就通知下你这事儿,免得你在那边白忙活。”荀牧说道:“当然了,该勘察的还是得勘察,该搜集的证据还是得搜集,尽量补完证据链。” “妥。” 挂断电话,苏平轻叹口气,摇摇头:“十九年,揪着不放,也是个执拗的孩子。” “是啊。”老魏感慨道:“像小祁说的,他要因为觉得追诉期快过了,再没机会还父母一个公道了,而决定自己报仇,完全可以理解。” “但……他父母的死很可能与他幺叔并没关系。”苏平又道:“说不得,终究是他自己太过偏执。” “就和上桩案子的步华一样?”祁渊问道:“因为偏执的,甚至未被严格证实的想法,而直接选择杀人?” “要我说,”老魏又道:“这种人太过极端了,比寻常的杀人犯还要危险的多,必须绳之以法。” 苏平嗯一声。 这点毫无疑义,如此不稳定因素,且已付出行动的人,必须抓捕归案,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再次犯罪。 当然,不论什么缘由,杀人都是重罪,都得逮。 又过了一小会儿,祁渊说:“那个,苏队,现在在现场,貌似没有什么好查的了……” “怎么没有?”苏平斜了他一眼,淡然说道:“别忘了,还有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监理员’,让老毕将尸体吊上去。” “对哦。”祁渊挠挠头:“这家伙……难道是同伙不成?” “或许吧。”苏平道:“倘若凶手真是那个篮球运动员,受害人真是他幺叔,那作案动机你推测的应当没错,但将尸体吊起的原因,还……” 祁渊挑眉:“会不会也是一种宣泄?是一种针对咱们‘不作为’的强力控诉?” 苏平捏捏下巴:“有一说一,还真有可能……” “不对啊。”老魏说:“如果是那样的话,应当是指着派出所方向才对,怎么会指着咱们刑侦支队?再说了,这地儿离丰禾派出所也够远的。” “也是。”苏平皱起眉头,回忆起了老毕的供词,又说:“而且……听上去,老毕刚将尸体吊起来,就发现自己吊的是尸体,吓的赶紧逃离了塔吊,根本没条件调整方向。 当然,塔吊作业,完全可以一边吊起尸体,一边调整方向,但其余目击工人的证言,也都没说塔吊对方向进行过调整,不像是刻意指着咱们支队的,这或许是个巧合。” “方向或许是巧合,但吊起尸体这一行为肯定不是。”祁渊说道:“当然了,相比这个,更重要的还是找到这名‘监理员’,推测他这么做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多个方向,能一步步推测出他的身份。” 顿了顿,祁渊又接着说:“还有几点叫我挺纳闷的。 一个是,按理说‘杀人’是件相当‘私密’的事儿,除却买凶杀人,或者一伙人在同一时间与同一人发生矛盾,彼此一拍即合决定杀人外,不会与人‘商量’什么。也即是说,凶杀案中,合作作案,占比相对来说较小才对。 但最近……算了不说最近,就这桩案子,一个篮球运动员,一个疑似假冒的‘监理员’,一个转移尸体一个忽悠老毕吊起尸体,我是真搞不懂他们想干什么。 还有,凃主任那边尸检也说了,本案属多人多次作案,受害人可以算是被活活殴打致死……” 说到这儿,祁渊侧目、斜眼,见苏平认真听着,便接着说: “还有,我甚至怀疑,这个篮球运动员他……到底是不是本案的凶手。 “噢?”苏平挑眉:“依据?就目前看,死者疑似那名运动员他的幺叔,另一方面,两米一左右的身高太罕见,偏生那名运动员符合,而且照你刚刚分析的,他也完全具备作案动机。” “伤痕。”祁渊不敢多卖关子,立刻解释说:“受害人身高一米六五,而该嫌疑人身高两米一一,相差太过悬殊了,半米呢,他恐怕就到嫌疑人的胸腹交界处,嫌疑人随便一抬膝就能怼他脸上去。 这种情况下,若嫌疑人暴打受害人,那些棍棒伤、拳击伤的方向,都应是自上而下才是,但……凃主任在尸检的时候我也有看几眼,大多数棍棒伤,反映的击打方向都接近于水平面,而非自上往下打。” 苏平挑眉。 老魏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目光离开了车子,看向祁渊,说:“好家伙,你观察的怪仔细的嘛,这也发现了?” 苏平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又翻开笔记本认真思索了片刻,便直接给凃仲鑫打了个电话,并开启扩音。 “老凃。”很快,电话接通,他立刻问:“问你一件事儿,关于死者身上的伤痕,击打方向是什么样的?” “击打方向?哦,我看看。”老凃声音很快传出,就听他说道:“多数方向都是近乎于水平的。” “这是否说明,加害方与受害方的身高差距并不是很大?” “应该……差不多吧?”老凃语气显得不是很确定:“你等等,我再仔细看看。” “行,你慢慢来,不着急。” 又过了几秒,才听凃仲鑫接着说:“嗯,从发力方向看,综合各个伤痕,综合而言,数次加害的加害方,与受害人身高差距应该并不大,不过这么判断存在相当误差,并不能作数。” 苏平接着问:“有没有可能,加害者是个身高两米一的壮汉?” “那这不可能。两米一哎,多高啊那得,手往上一伸得有两米七八了吧?这差的太悬殊了,伤创形态上一定会有十分明显的表现。” “了解。”苏平回一句,凃仲鑫那又问还有没有别的急于了解的,得到苏平否定回答后,便挂了电话。 苏平收回手机,看了祁渊两眼,点头:“好家伙,还真让你发现了问题,可以嘛,算你立了一功。” 祁渊腼腆的笑笑,随后提醒道:“要不要和荀队说说这事儿?” 苏平点头,又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随后祁渊才继续说:“所以……这名运动员,并非直接凶手,那么他在本案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得,”苏平撇撇嘴:“还以为本案就要破了,被你这么一说,又是一大堆疑点,离破案还远着。” 说完,他又看向祁渊,问:“你有什么主意?” “没有。”祁渊果断摇头,说道:“我就想到了些问题。” …… 与此同时。 荀牧挂断电话,微微皱眉。 边上的阿先问道:“怎么了荀队?” 他将右边的耳机摘下,轻叹口气,说:“得,老苏和老凃那边得到结论,这个汪海,恐怕并不是直接凶手,扮演的角色不明。” 汪海,就是那名篮球运动员的名字。 阿先挑眉,但没多说什么。 荀牧也没多解释,只专心开车。 终于到了丰禾派出所,中队长早在门口侯着,等荀牧等人刚停下车,就立刻小跑着过去,开口便说道:“荀队,相关材料我们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你们直接过目便可。” 他倒是没找借口开脱,对此荀牧也挺欣赏,点点头,带上阿先等两名刑警往派出所内走。 走了几步之后,他又问:“你们知道汪海现在人在哪儿么?” “不清楚。”中队长摇头道:“我派了兄弟去他家,没人,想打个电话过去,又怕打草惊蛇……” “电话我让技术队的查过,关机。”荀牧接话道:“目前正在调查他关机前与基站交换数据的记录,但……关机时间有点长了,不一定能获取到有价值的线索。” 中队长叹口气,摇头,接着说:“案卷我也看过了,怎么说呢……如果光论他父母的失踪案的话,或许真有可能是被害,但没有任何证据支撑,也始终未见尸骸,仅凭汪海的个人意愿,确实没办法定性为凶杀案。 而且吧,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凶杀案,也不太可能是他幺叔干的。一来他幺叔具备不在场证明,并没有作案条件;二来,根据案卷显示,他幺叔与他父母也没什么矛盾,相反感情还非常好。” 荀牧侧目:“那他如此判断的依据究竟是什么?” “大概……是房子吧?”中队长说道: “汪海爷爷去世的早,留下了一套房,因为他爸要结婚的缘故,临死前,他爷爷立下遗嘱将房子给了他爸,次年他爸他妈结婚,又一年生下他——而他幺叔结婚反而还要早两年,孩子也比他大两岁。 因此汪海认为,他幺叔对他爸一直怀恨在心——不过,八九十年代,房价可没现在那么夸张啊,甚至还蛮‘平价’的,我想他幺叔心里或许真可能有点吃味,但也绝不可能说怀恨在心这种程度。 即使到了两千年,房价开始上涨,但当时也并不算夸张,看数据,当时余桥的房子均价才六百多一平,而且那事儿都过去十六年了,我不认为他幺叔还会因此而杀人。 另外,他父母失踪之后,他幺叔实际上根本没取得任何好处,利益并不相关,反倒主动提出抚养他,供他上学,但他却不同意,反倒和他幺叔闹了数次矛盾。 最终他与幺叔彻底决裂,独自一人打拼,考入体校进了校球队,最后一步步的成了专业运动员。” 荀牧顿足,有些纳闷:“这就奇怪了,听你这么一说……反倒是汪海不识好人心了?还有……先前听你电话说,汪海来过派出所好几回,还提供了所谓的线索,就反反复复都只是拿着他爷爷传下来的房子说事?” 阿先也忍不住说:“这不合理。如果说他高中时还比较幼稚、纯粹,有这种想法还可说正常,但他现在……他也三十四岁了吧?还这么偏激?” “对啊,都要退役的年纪了。”另一名刑警也说:“这里头不会真的有什么隐情吧?” “有隐情他倒是说啊。”中队长叹口气,道:“反正就从案卷来看,他每次过来,还真就是拿着那点事儿反复说,给的线索都是‘我听说’这三个字开头的。” “他这么闹,没挨揍?”荀牧嘴角微微抽搐。 十八九年前的队伍,情况可比这年头复杂的多,队伍内人员的素质也是良莠不齐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些情况也不会写进案卷里。”中队长撇撇嘴,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吧,他的依据就两个,一个是他爷爷的房子当初传给了他爹没传给他幺叔;一个是他爹死后他幺叔生意做起来了,越做越好,觉得一定是从他父母的死里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荀牧沉默片刻,抿唇说道:“讲讲他们家的具体情况。” “得,”中队长颔首,继续在前头带路,同时说:“情况还蛮复杂。 这么说吧,从血缘关系上讲,他爸是两兄弟,两姐妹,他爸排行老大,老二在十来岁的时候夭折了,老三老四双胞胎,和他奶奶一块出车祸去世,至于幺叔,其实是他爷爷‘续弦’后,他继奶奶带来的。” “也就是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中队长摇头,继续说:“而且,他继奶奶不久后跟人私奔了,再没回来。” “私……私奔??”荀牧一呆。 中队长摊手:“具体情况也说不清楚,他那些亲戚说什么的都有,毕竟年头太久远。” 说着,便到了中队长的办公室,他推开门,示意荀牧等人进去,随后才接着说: “我看了案卷,看到这一部分后,也寻思着汪海他爷爷房子留给他爸,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毕竟另一个不是亲生的嘛,那他幺叔还怎可能怀恨在心,没办法,人心难料呗,加上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过……后续的卷宗,也有关于此事的调查,发现汪海他爷爷对他幺叔其实也算不错,帮他幺叔张罗着娶了媳妇,而且还是那句话,过去太多年了,当时房子也不值钱,不太可能为此杀人。” 荀牧颔首,看向桌子上的一叠案卷,走上前,拿起最上边那本,静静的看了起来。 ------------ 第338章 汪鹏 看着看着,荀牧眉心渐渐拧紧。 很快,他将这本案卷快速过了一遍,将之放到一边,又翻出一本。 其实这份案卷并不算多,毕竟着实没多少调查的意义,只不过年代久远,时不时的增添些许,倒也积蓄起了几本来。 就如中队长所说,没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汪海每次来派出所,并非是有了新的发现,纯粹就是不甘心。 到了后头,接警记录都开始变得敷衍起来,但这也是难免,荀牧也理解他们,没多说什么。 阿先与另一名刑警也跟着翻阅案卷。 沉默了一小会儿后,那中队长又开口了。他说:“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反正是觉得,汪海他幺叔并未作案,咱们派出所的老人们也没对不起他。” 荀牧轻轻点头,两本案卷看了下来,他也有了大概的判断。 结论和这位中队长差不太多。 又过了几分钟,阿先放下案卷,有些无语的说道:“这么偏执甚至偏激的人,怎么无灾无难的活到现在的?竟然没被人打死,也是奇葩。” “是啊。”荀牧却也支持他的看法,咧嘴说:“一桩仇恨深埋二十年后终于忍无可忍怒而杀人,就已经怪夸张的了,但勉强还能理解,可他这…… 分明已确切的告诉他,他幺叔并无作案条件,还非认死理咬定是他幺叔杀的,啧!” 阿先想了想,又问:“对了,荀队,来的路上,你不是说汪海可能并非直接凶手么?怎么回事儿?” “是根据尸检得出的结论,”荀牧抬手点了点额头,一面整理思绪,一面说道:“从受害人体表的伤痕受力方向判断,几名加害人的身高,应该和受害人相差不大。 当然,这个‘不大’究竟是多少,还不好判断,误差很大,可能达到十公分甚至二十公分,但绝对不会达到近乎半米的夸张差距。 而还海蜇的死因目前基本确定,就是被殴打致死的,并未参与殴打他的汪海,直接作案嫌疑便被排除了。” “噢?”中队长浓眉微轩,纳闷道:“竟然不是他?咱们误会他了?” “难说,”荀牧摇头:“但就算他并未杀人,也绝对参与到了本案中,至少将受害者尸体转移到工地去的,八成就是他了。” 顿了顿,荀牧问道:“他幺叔……仇家很多吗?” “这就不太了解了。”中队长摇头说道:“看卷宗,零一年那会儿倒是调查过汪鹏——嗯,汪鹏就是汪海幺叔的名儿,随着生母嫁给汪海他爷爷后就跟着把姓给改了过去。” 荀牧摆摆手,他便接着说:“当时汪鹏也快四十岁了吧我记得?案卷上有些,他是做生意的,管材批发,讲究和气生财,与人为善,并没有什么仇家。 不过当时的调查,以围绕他与他哥哥嫂嫂的矛盾为主,这方面并没有展太开,何况都过去十九年了,究竟怎么个情况还不清楚。” “嗯?”荀牧眉心一皱。 “怎么了?”中队长问道。 “隐约好像有哪里不对……”荀牧揉了揉眉心,略一思索,又打了个电话回支队,让人将案卷翻出来拍给他看看。 片刻后,他收到信息,嘴角一抽,道:“搞错了。” “啥?” “受害人,年龄四十岁左右。”荀牧说道,一面说,还一面翻出凃仲鑫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并继续说: “汪鹏零一年的时候就四十岁了,而如今汪海更是已三十二岁……那显然被吊起来的那具尸体,就不是汪鹏。啧,来的路上竟然一直忘了这个细节。” “会不会他长得比较年轻?”中队长问道:“个别男性,注意锻炼和包养的话,保质期可以很长,四十岁六十岁,不见得能很好地分辨出来。”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阿先说道:“***可都六十七岁了,瞧着比老海都年轻。” 荀牧斜了他一眼:“你拿汪鹏和大大比?” “咳咳,”阿先干咳两声,又说:“那苏队也五十多岁人了啊,瞧着也就三十七八的模样,内身材内肌肉疙瘩……” 正这时,凃仲鑫终于接了电话,荀牧便又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随后便将手机放耳朵边,说:“喂,老凃啊……嗯,才开始解剖?没事,不着急不着急,就是问问,受害者年龄能确定吗?” 说完,他想了想,又放下手机,开了扩音。 凃仲鑫声音便从中传出:“现场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没去现场。” 凃仲鑫:…… 片刻后,他说:“从牙齿磨损程度判断,三十岁左右,不超过三十五,不过他面容显老,看上去得有四十。具体的,还得解剖了才能知道。” “得,又更‘小’了。”荀牧撇撇嘴。 “咋?你们不是已经确定受害人身份了吗?” “我们确定的身份,是个五十多快六十岁的中老年人。” 凃仲鑫:…… 中队长挠挠头:“这不能怪我啊,也是这家伙,和照片上太像了,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唉等等,会不会是汪鹏他儿子?年龄的话也真好对得上,别看汪鹏比汪海他爹小一岁,但反倒早两年结婚,娃也大汪海两岁,今年三十四了。” “你等会把地址给我个,我上门问了再说。”荀牧道,接着又将手机抬起来,嘴巴对着机屁股说:“对了老凃,还得再问你件事儿。” “你说。” “我离开支队前,调出小祁的执法记录仪看了眼在线视频。” “怎么感觉你话说得有点别扭……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了你现场尸检时下的结论。”荀牧说:“先前在支队就想问你,结果忽然被汪海汪鹏这边的事儿给打断了思路…… 就是,你不说凶手和受害人之间有着相对剧烈的搏斗吗?可你之后又说,受害人是被偷袭了,一砖打在后脑勺,晕了过去,接着手脚就被捆了起来,被单方面的暴打……这不自相矛盾么?” 凃仲鑫那边,沉默了两三秒。 接着才听他说: “第一句,是错判——因为他指甲缝被凶手刻意清理过,而且身上还有大量的伤,包括挠伤,衣服纽扣也被扯坏了几个,就下意识的得出了这个结论。但之后详细检查,发现我错了,所以就没再提这事儿。 还有别的问题么?” “原来如此。”荀牧恍然,接着又赶忙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先忙吧,挂了啊!” 收起手机,荀牧看向他们,说:“你们也听到了,受害人年龄不超过35。通过牙齿磨损程度判断年龄,虽然有一定的误差,但不会太大,保养的再好,五六十岁人的牙齿和三十岁也没法比。” 中队长立刻翻翻找找,取出一卷案卷,说:“这上边有登记汪鹏家的具体地址,不过有些年头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搬家。” “有联系方式吗?”荀牧问道:“他们这样的生意人,又没换地方工作的话,想来不会轻易更换手机号码。” “有。”中队长直接将案卷递给他。 荀牧接过,随后再次掏出手机,拨通了该号码。 不一会儿后,电话接通。 “歪?边个?”声音传出。 “你好,余桥公安刑侦支队。” “嘟嘟嘟。” 荀牧嘴角一抽,再次打过去。 这次多过了一会儿,对面才接通:“走咩野啊雷?滚友!” 得,果然又一次被当成了骗子。 “汪鹏先生,是吗?请问您现在是否方便来一趟丰禾派出所?或者您给个地址,我过去也成。”荀牧立刻说道。 “咩啊?”对面问了一句,但似乎有些“动摇”了,迟疑一阵,便又用粤语报出了现在的地址。 是家挺出名的建材批发市场,距离丰禾派出所约莫五公里。 荀牧立刻道:“请您在原地稍后,我们这就过去。有一桩案件,需要您的配合。” 他更加疑惑:“真嘅差佬?” “当然,”荀牧笑了:“哪家骗子这么大胆,敢约你们线下见面?请您稍后,我们十五分钟内到。” 说着,他挂断电话,看向阿先他们:“一块过去?” 阿先和另一名刑警自然没意见,倒是中队长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我也一块?” “一块吧。” “成。” …… 路上,中队长继续介绍道:“说起这个汪鹏,也是巧了。汪海笃定他杀人的一个重要的所谓的‘依据’,刚刚就讲过,汪海父母刚死一年,他就成功发迹了,所以汪海笃定他从他父母身上谋取了天大的好处。 怎么说呢,你们已经知道,汪鹏一直在做生意,而且一直搞的都是建材生意,不过当时的规模比较小,自己住的出租屋当仓库,买了辆的士头,天天自己送货。 当时建材市场发展前景还是不错的,但他体量太小了,从九五年一直到零一年都没啥起色,但零二年的时候,忽然就抬头了,越做越大,零七年更是直接搬进了建材城里。 看案卷,也就这事儿询问过他,他说当时他有在炒股,小赚了一笔,又投入到生意里头,也是运气好,体量略微加大,生意还真好了,而且越做越旺。 前辈们倒也调查过他账户,他很配合,账户没有问题,他确实是炒股小赚了一笔,来源正当,没什么好说的。 可汪海不认啊,甚至以为汪鹏花钱买通了那些前辈……要说他真这么认为的话也就算了,偏偏他又还继续跑我们派出所报案,又跑信访办啊纪检啊各个单位投诉,简直了。” 荀牧始终一言不发,就静静的听着中队长讲述。 说来说去,还是在论证一件事儿——汪鹏很干净,没有杀害汪海父母的嫌疑与动机,也未从他父母失踪这一事上获利。 留下的老房子,也还在汪海的名下,汪鹏并没有动。 十二分钟后。 建材批发市场。 荀牧四人很快找到汪鹏的铺子。 别说,铺子还挺大的,占了两个铺面,目测一百四十四平米,此刻汪鹏就坐在里头的大茶几主位上泡着茶。 瞧了两眼,荀牧发现,汪鹏和受害人果然特别像,似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更奇葩的是,他俩一个显年轻,一个显老,汪鹏目测不到五十岁的样子,而那名受害人目测四十出头…… 汪鹏没有别的兄弟,受害人与他大概率是父子,但硬要说,真的更像兄弟一些。 几人走进去,荀牧问道:“汪鹏先生,是吗?” “滚友?” 荀牧嘴角一抽:“我说过,罕见有骗子,会作死到约人线下见面。” 说着,他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出示给汪鹏看,并报出自己的警号,道:“你现在就可以打110,核对我的警号,我的身份。” “呃……荀队长荀队长,真真不好意西。”汪鹏赶忙站了起来,说:“也怪我,前不久刚被讹了一笔钱,现在还怕着。” 作为生意人,他当然会讲普通话,只是不太标准,带着很浓的口音。 “噢?被骗了?报案了吗?” “哎呀,钱不多,八百,算了,懒得折腾,自认倒霉咯。”汪鹏说道: “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老板,这一个月乱七八糟的电话多得很,一下说我中奖了,一下说我鹅子出事了……第一次被骗了八百块,之后我就学精了,再没被他们骗过。 但这帮家伙,越来越夸张,这不,前天还有人说我鹅子被人绑架了,要我打一百万过去?真是搞笑哎,我鹅子这么大人,还能被绑架?成天乱讲,还不如说他被车撞了。” 一面说,他一面涮好了杯子,给荀牧等人倒了茶,又摸出烟要给他们几人散烟,被荀牧婉拒。 余桥有先例,有瘾君子散烟给派出所民警,烟内藏毒,民警不查中招,被该瘾君子反手举报,是以余桥上下民警都引以为戒。 就连茶水,荀牧也不打算喝。 汪鹏也不以为意,只道:“荀队,你们来……是查什么案子?” “关于你儿子的。”荀牧说道:“或许你前天接到的那个‘勒索电话’,不是诈骗。” “啊?” ------------ 第339章 疑点 荀牧斟酌小阵子,终于还是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问:“汪鹏先生,请问……这是你儿子吗?” “是……是啊!”他看了一眼,瞧见照片上的人满脸血迹,心立马揪了起来:“阿华真的被人绑架了?这……绑匪敲诈我不成跑去敲诈你们?” 荀牧:??? 这脑回路,有点迷。 汪鹏也是真的急慌了,忍不住就伸出手抓向荀牧:“警官,我儿子他……他没事吧?他怎么了啊?” 荀牧躲过他的手,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又问道:“先生,你儿子,是不是长得比较老成?” “对对对。”汪鹏连连说:“他上高中时候起就一脸老相,读了大学看着就更老了,我和他一块出去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兄弟,明明才三十多岁,瞧着跟四五十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荀牧抬头望着天花板,说:“很遗憾,他……遇害了。” 汪鹏:!!! 他浑身瞬间绷紧,过了两秒,却又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气力,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整个人软了下来,摊在椅子上。 “怪我,怪我……”他双唇颤颤,两眼通红,忍不住说道:“我……我怎么会以为他们是骗子啊,我要乖乖掏钱……” 荀牧轻叹口气,问道:“汪先生,请节哀。” 他却完全听不进去,双眼都空洞洞的。 直到半晌,他握紧了拳头,重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要搞死这帮王八蛋!” “汪先生。”荀牧又说道:“能否请你描述下,你接到的那个‘勒索’电话,具体是怎么说的?” 原先,警方压根没想过绑架勒索这种可能,而认定本案是仇杀。 但,偏偏汪鹏说自己前天接到了“诈骗电话”,称绑架了他的儿子,向他勒索,这未免就太巧合了些。 大前天傍晚,正是凃仲鑫推测的,受害人被打晕劫持走的时间。而前天晚上,死者遭受第一次暴打。 那一次暴打,很可能便是因为汪鹏拒绝给付“赎金”,他们恼羞成怒,因而将怒火都撒在了受害人身上。 但…… 倘若只是寻常的绑架案,汪海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有什么样的目的? 总不可能是为了钱吧?虽然不少运动员生活方面都挺拮据,但足球篮球作为两大超热门对抗运动,粉丝众多,职业球员的收入都不会低才是。 至少,汪海的年收入绝不比汪鹏低。 难不成是单纯泄愤? 这些疑点都亟待解决。 “警官!”汪鹏终于彻底回过神来,看向荀牧,已然老泪纵横,道:“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我要让他们偿命!” “放心,我们肯定会将凶手绳之于法。”荀牧说道,回避了偿命二字,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能将将那个勒索电话的事吗?” “哎!”汪鹏赶忙掏出手机,翻了翻,随后递给荀牧,说:“就是这几个号码。 第一个号码是前天晚上八点打过来的,一接通就凶巴巴的问我是不是叫汪鹏,我说是啊,他又问我儿子是不是叫汪华,我也说是,他就说,我儿子在他手上,想要儿子就赶紧准备一百万,不准报警……” 说到这儿,他不由得惨然的笑了起来,接着说:“一百万我是拿的出来,但上个月才刚刚被骗,这段时间这类电话太多了,我就以为又是诈骗的,就跟他们说,这个不孝子我不要了,撕票吧,然后挂了电话。” 荀牧想抬手扶额,但还是忍住了。 汪鹏接着说:“挂了之后,他们又立刻打了电话过来,说警告我,让我不要太嚣张,也不要后悔,我骂了句痴线,就又挂了,还把他们电话拉黑,之后几个陌生来电我也没再接。 接着就是昨天,他们又来了电话,让我听我儿子的声音,还有惨叫……我当时真的被他们吓住了,赶紧稳住他们,说我知道错了,这就给他们打钱。 挂了电话,我就赶紧给我几个生意上的兄弟求助,结果他们说,叫我别信这些鬼话,这年头有什么语音包、变声器,就像那个动画片演的那样,装别人的声音太容易了,叫我给我儿子打电话问问情况确定了再说。” 荀牧立刻问道:“你打了吗?” “打了,我儿媳妇接的。”汪鹏长叹口气,说:“我问她阿华在不在,她说睡下了,我这才发现又被骗了……等他们再给我回电话的时候,我就又狠狠的骂了他们一顿,让他们干脆撕票,就又挂了电话。” “你儿媳说他睡下了?”荀牧愣了两秒。 汪鹏握拳:“这个死三八,敢骗我!她不会……” “先不要急着下结论。”荀牧轻轻摇头,接着问道:“能否提供下你儿媳妇的电话号码与住址,最好还有工作单位,我这就派人登门了解下情况。” 汪鹏立刻提供了相关信息。 荀牧记下,拍了照片发给苏平,又安排阿先给苏平打个电话将目前已知的情况转告他,便又问道:“你儿子是做什么的?” “室内设计咯。”汪鹏说:“搞装修设计稿的,干了有十年了,可惜不太成器。” 说着,他叹口气,又摇摇头说:“我跟他关系也比较差,当年没忍住,出轨了,和他妈离了婚,他一直恨我,打电话给我除了要钱,啥也不说。” 讲完,他又忍不住出了神,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荀牧便问道:“他现在还跟你要钱?” “嗯。”汪鹏再次叹气,说:“偶尔会要,开始还会说理由,后来直接开口要多少多少,问他他也不说…… 好在和儿媳妇还能联系上,能问问儿媳他把钱花哪儿去了,知道都是应酬和孩子培训的钱,我也就放心了,不是乱花就好。“ 说完,他又咬咬牙:“但我没想到儿媳她都能骗我,尤其这么重要的事情……死三八,害死我儿子!” “先生,请冷静,不要急着给事情定性,里头可能有误会。” “什么误会?”汪鹏咬牙切齿:“她为什么要骗我?” 荀牧只好绕开话题,问道:“对了,你觉得你儿子性格怎么样?” “蛮牛一样,”汪鹏又颓然下来,说:“谁也管不住,尤其我和他妈离婚以后,他就更不服管了。 好在他本性不坏,成绩一般,大学考了个二本,也还可以啦,出来工作也挺老实的,不搞事,就是能力差了一点而已。” “他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没有吧?但他那性子,也不好说……就算有他也不会跟我讲的。唉,都怪我,我这个爸爸当得太失败。” 荀牧也不知道怎么说。 ……文婷阁 与此同时,清源街道。 这儿距离支队不算太远,离案发现场也很近,苏平在接到阿先通知后,就带着祁渊直接赶了过来。 很快,他的车停在街道办事处不远的停车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汪华媳妇的电话号码。 “你好,哪位?”很快,手机被接通。 汪华媳妇名叫贺见,是名公务员,就在清源街道办上班。 “余桥公安刑侦支队,苏平。”苏平淡然开口:“我现在在你们单位对面书城停车场内,有桩关于你丈夫的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请问是否方便出来一下。” “啊?”贺见有些吃惊,问道:“我老公他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出来说吧。” “行,你在哪儿,我……” “我们在书城大门口等你。” “好。” …… 五分钟后,有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神色慌张的从街道办内跑了出来,左右张望一阵后迅速过了马路,随后走向苏平,问道:“苏警官么?” 苏平点点头,说:“跟我来吧。” 说着,他便转头,带着祁渊和贺见走向最近的奶茶铺。 他似乎对奶茶情有独钟,每次到别人单位访问,都会挑选最近的奶茶店约谈。 点了三杯饮料,找了个作为入座,苏平便将桌子角落的烟灰缸挪到中间,并摸出烟,问道:“介意吗?” “不介意。”贺见摇头,自己也摸出包女士香烟,点上,抽了一口,随后有些焦躁不安的问道:“警官,我老公他怎么了?” 苏平又摸出手机,找到了照片,递给贺见,说:“如果确定这是你老公的话……那么他已经遇害了。” “这……他……”贺见手中的烟被直接夹扁。 “是他吗?” “是……”贺见点头,泪水瞬间充满她的眼眶:“他怎么会,怎么会……是谁杀了他?” “不知道,正在调查。”苏平摇头说:“但目前怀疑,他可能是被人绑架了,绑匪勒索不成,将他暴打几顿,活活打死。” 贺见捂住了嘴。 苏平无视了她的眼泪,接着说:“目前推测,他被绑架的时间,应当是大前天傍晚,同时,于前天晚上给他父亲汪鹏打了电话,但当时汪鹏以为是诈骗电话,没放心上。 昨天,绑匪又打了个电话进来,此时汪鹏听到了汪华的声音,慌了神,想打电话给汪华求证,结果是你接的电话,并告诉汪鹏,汪华喝醉了,已经在床上睡下。” 贺见脸色骤变,眼眶中的泪水更多了几分,哗啦啦的往下流,压根止不住。 苏平依旧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贺女士,麻烦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欺骗你公公?” “我……唉!”贺见一握拳,直接将染着的烟捏成了一团,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被绑架了……” “他三天没回家,你就不奇怪?”苏平皱眉:“还有,他手机,怎么会在你这儿?” “他换了手机号,那个号码放我这了,让我帮他应付他爸的。”贺见别过头去,说:“他和公公关系非常差,见面就吵架甚至要动手的那种。 他不想和他爸多接触,就重新开了新卡,原来的旧卡就在我手机这,他爸来了电话,我就接了,说他在洗澡或者喝醉了,再不然就是应酬,反正就是应付过去,他不和他爸说话。” 苏平微微皱眉。 “我没有必要骗你。”贺见扔掉掌心出的烟头,也不顾上边的一处烫伤,从包里取出手机,说道:“这手机里有两张卡,一张我的,一张他的,不信你打个电话试试。” 苏平也不客气,直接摸出自己的手机,给荀牧发了条短信,获得了汪鹏提供的汪华手机号,直接打了过去。 果不其然,眼前这个手机响了起来。 随后,他又给贺见再次打了一通电话,响的依旧是眼前这个手机。 于是他点点头,再次问道:“那么……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他失联三天,你就没……” “他出差了。”贺见说道:“他当天中午跟我说,单位安排出差,去花羊总部学习培训,为期十天。” “这期间你没给他打过电话?” “打过,都没接。”贺见说:“我以为他在忙,同时心里也有点不舒服,想着,就算再忙,空闲下来了都不回我吗?但是……唉!我也没有想太多,哪里能想到他竟然被人给绑架了。” 祁渊此时也皱起眉头。 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大对劲。 虽然说都能解释过去,但未免也太…… 仿佛刻意设计好了的一般。 而且,手机卡在贺见身上倒还好解释,但三天未联系上这点,着实有些理解不能。 祁渊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他总觉得,贺见表现不该是这样的,情绪也不太对。 而…… 倘若这里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意味着,眼前这名女子,恐怕也有嫌疑。 祁渊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由看向苏平,但此时苏平也在沉思当中,剩下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贺见身上,并未留意到祁渊的目光。 此时,贺见又问道:“警察同志,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会被人给绑架了?这到底……” 苏平轻轻摇头,却并未开口。 见状,贺见咬咬下唇,接着问:“公公那边……怎么说?” 不等苏平回答,她又别过头去,继续说道:“他该要恨死我了吧,要不是我骗了他,他筹到赎金,阿华他也就不会死……” “关于这些,我们会调查清楚。”苏平终于开口,但却有些答非所问。 而之后,他再次抛出一个问题:“对了,还有件事儿——汪华他,很喜欢磨指纹吗?” “啊?” ------------ 请假一天 有急事需要赶回老家一趟…… ------------ 第340章 指纹 苏平抬手,伸出大拇指。 见贺见面色有异,苏平又说道:“别误会,我不是夸你。” 贺见:??? “是受害人双手拇指、食指的指纹损坏严重,以至于我们无法读取指纹数据,进行确切的身份鉴定。”苏平解释道: “而根据我支队法医初步勘察表明,他有常年磨指纹的行为,具体方法应当为以徒手掐灭烟头的方式对指纹进行‘销毁’。” “这……”贺见张了张嘴,随后摇头说道:“抱歉,警官,我真的不了解这事儿,没注意到过。 但……似乎他手指是有伤疤,我也不知道该叫伤疤还是茧子,反正十分粗糙,触碰到我的时候感觉十分粗糙。”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接着问:“他抽烟吗?” “抽,很凶,一天两包。”贺见情绪比先前已然稳定了许多,虽然还有些哽咽,但已经基本不影响交流了。 “抽烟时,他是直接捏灭烟头,还是?” 贺见微微皱眉,回忆起来。 片刻后,她终于说道:“我似乎真的看过他徒手捏灭烟头,但应该就是这一两年才有的事儿,早些时候,他是在烟灰缸掐灭的。” “确定吗?” “不……不确定。”贺见又摇头:“但感觉……应该不是非常频繁才对,否则我肯定会注意到的。 对了,烟灰缸。家里烟灰缸中的烟头,大部分都是正常掐灭的样子,不过确实有少数很碎,他应该是偶尔会捏。” 苏平思索一阵,接着又问:“他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比如受过什么刺激?” “应该没有吧?” “他发生了什么,都不和你说的么?”苏平微微皱眉。 贺见轻叹口气,又重新摸出跟女士烟点上,吞吐两口,接着说道:“警察同志,看你年纪,你也结婚好多年了吧?” 苏平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一段感情,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发生一些难以捉摸的改变,刚开始如胶似漆,到了后来,因为太过熟悉,就不会再像原先有说不完的话了,也不会事无巨细啥都讲,彼此也难免有些小秘密,生活中更多是鸡毛蒜皮。” “这我还真不知道。”苏平摊手:“我和我妻感情好着,除却按规定需保密的之外我也不会向她隐瞒任何事,结婚多年,女儿都二十二了,我俩还是如胶似漆,关系好的很。” 贺见脸色一黑。 祁渊也险些没忍住吐槽一句,扎心了老狗哔。 苏平面无表情。 贺见别过头,说:“那你们的感情挺好,让人羡慕。可我们就这样了,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感情没经营好。” 贺见:……久禾书苑 苏平又问:“他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除了和他爸闹矛盾闹得比较凶,别的还好了。”贺见再吐口白雾,如是说道。 随后,她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这才接着说:“他脾气死倔,像头蛮牛一样,认准了的事儿谁都拉不回来,人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倒好还非得试试能不能把墙给撞出个窟窿。 这种性子,太容易得罪人了,所以他压根就没几个朋友,但硬要说把谁往死里得罪了,也不至于。” 顿了顿,她忽的反应过来,微微皱眉,纳闷道:“等等,你们不是说阿华是被绑架的吗?怎么又问起他得罪人的事来了?难不成绑架的还是熟人?” “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平说道,并没有透露太多关于汪华磨损自身指纹的猜测——祁渊得知该情况的第一反应,是受害者可能为在逃人员,而苏平当时也不否认这可能。 虽然汪华并未“在逃”,可这不代表他不是“在逃人员”。 有可能,他犯过某事,留下了指纹,且指纹被警方发现、锁定、追踪,只是并未追查到“汪华”这个名字罢了。 电影《烈日灼心》中,就有类似桥段。 毕竟12年5月,新修订的身份证法才明确规定身份证信息包括指纹,并开始准备登记指纹方案,次年一月,全面启动指纹身份证申领、换领和补领。 而且理论上上,登记指纹需遵从自愿原则。 暂且不管自愿不自愿的事儿,巧的很,汪华赶上了最后一年,即12年换领身份证。 当年他26周岁,领取的身份证有效期为二十年,有效期范围内,完全可以继续如常使用。 这就为他“犯罪留下指纹,且指纹被警方锁定,但却未能追踪到他头上”这一可能创造了基础条件。 汪华也完全可能在事后查询了大量资料,得知了这一情况,推测自己并未完全暴露,才决定磨掉自己的指纹,避免被警方发现。 都是三十来岁的成年人了,没理由无缘无故的忽然产生个新的,让人难以理解的,挺疼的动作习惯。 至于32年换身份证的事儿——还早着呢,不着急。 苏平忽然向贺见提出这个问题,就是想搞清楚汪华磨损指纹的确切时间,然后派人去筛查该时间前后的未侦破案件,找出符合“锁定指纹但未锁定嫌疑人”这一条件的案子。 可惜,贺见并不能提供详细的时间,太过模糊,这筛查面就忒大了些。 却也只是可惜而已,苏平没有太往心里去。 能顺便侦破原先的那桩案子,自然最好不过了,无法侦破问问题也不大,汪华人已死,有罪无罪,也不那么关键了。 即使,这事儿可能与他遇害有关,但那可能性其实很小——如果他真是被绑架而遇害的话。 即使不是单纯绑架,调查方向也不仅仅只有这一条。 于是苏平又再次转移话题,问道:“贺女士,方便再问几个问题么?” 贺见回过神,轻叹道:“什么方便不方便的,直接问就是了。说吧。” “除你之外,你丈夫与谁的关系最好?” 虽然贺见刚说过,汪华朋友很少,但不管怎么说,应当都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小伙伴才是。 “这……”贺见双眼微微上扬,做回忆状,尔后便吐出了一个名字:“纪黄安,他大学同学。” ------------ 补……补假…… 昨晚有急事…… ------------ 第341章 宣泄 “纪黄安?”苏平微微挑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嗯。”贺见颔首说道:“他是阿华的大学同学,隔壁宿舍的。我听他说过,他们大学时候的关系倒是比较一般,比点头之交好些吧,但也没好到哪,就喝过两次酒,吹过几回牛这样。 不过,因为他们俩是老乡嘛,都是咱们余桥人,毕业后也都回了余桥,联系就慢慢多了起来,来往多了,彼此的关系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苏平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笔记本,再次问道:“他大学不在本地读书?” “你们没查到?”贺见反问。 “自然查了。”苏平轻声说道:“但需要向你再确认一遍。” 贺见了然,噢了一声,便又说道:“嗯,余桥两所大学,几所大专,要么招录分数太高他达不到要求,要么实力相对较差他看不上,就没报。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和公公有些矛盾,他想考的远一些,所以省城的那些大学他也没报考,最后考到福兰去了。” 顿了顿,贺见又继续补充道:“听他说过,他们学校还是本地人居多,咱们省的占比很少,余桥的就更没几个了,同一班隔壁宿舍就能碰到一个,其实挺难得的,也算是缘分吧。” 苏平捏捏下巴,似乎有一点儿纳闷,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大学时他们的关系还只是一般,甚至只比点头之交略好些?有老乡的这层关系在,第一印象应该就很不错吧?” “这我正好也听他说起过。”贺见说道:“怎么说呢,阿华他是个闷葫芦倔脾气,正好,纪黄安也是这么个性子……很奇怪,他好像很排斥和自己相像的人?所以他的第一印象反而不大好,不怎么打交道。” “原来如此。”苏平了然,轻轻点头:“这不奇怪,相反还挺常见。一般来说,相像的两人之间要么关系极好,要么相互排斥,少有例外。” 贺见嗯一声,却并没接话,只看着苏平,等他继续发问。 “你有这个纪黄安的联系方式和居住地址么?” “地址我知道,电话就不确定了……你等我看看,应该是添加过,但我从来没和他联系。”贺见如是说道。 苏平轻轻颔首,于是贺见又打开手机,指头对屏幕扒拉几下,翻找起来。 片刻后,她微微挑眉,将手机调转过来递给苏平,说:“找到了,还真的有,这就是他的电话,不过我不确定他换号码了没。” 苏平默默将号码记下,又再次确认了纪黄安的家庭住址及公司所在,便看向祁渊,问:“小祁,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祁渊连连点头,他似乎憋了挺久…… 就见他干咳一声,随后便看向贺见,问道:“贺女士,请问下,你知道汪鹏与汪华父子,究竟存在什么矛盾吗?” 贺见张了张嘴,但没多问,只说:“似乎是因为公公出轨,并与婆婆离婚了,从那以后阿华和公公的关系就变得特别恶劣。” “具体原因呢?” “这还能有什么具体原因?这不是已经很具体了吗?”贺见不明就里,反问一句:“硬要说的话,他觉得公公对不起婆婆?或者是看不惯公公的这种行为吧。” 祁渊再次问道:“既然看不起,他为什么还向汪鹏要钱。” “啊?”贺见张了张嘴。 “一面看不起汪鹏,一面却又时不时向汪鹏讨钱……”祁渊说:“我无法理解。” 贺见微微皱眉,别过头去。 祁渊再次开口说道:“我们从汪鹏处得知,汪华向他要钱的事儿,你也清楚,且,汪鹏还向你询问过,这钱用在了哪。” “是,公公问过我。”贺见拧起眉,脑袋转了回来,说道:“另外,这钱并非是讨的,而是向公公借的!” “借来做什么?”祁渊继续追问。 “……”贺见双唇用力抿了阵,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几秒后,她还是开口说道:“用途多了,孩子教育,我们俩的工作生活等等。” “噢?”祁渊依旧没停:“能说的更详细些吗?” 贺见深吸口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她问:“这与我丈夫的死……” “我无法肯定,但或许有关联。”祁渊回道。 苏平听了,双手一环,态度比祁渊更强硬,说道:“贺女士,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行。”贺见用力的点点头,语气也生硬了几分,说:“一方面,是我俩备考。 警官应该知道,现如今考编压力有多大,尤其我俩年纪也不小了,机会不多且学习能力与精力严重下降,而现在这方面收费也贵的一批,我俩工资也都不高,根本无力承担如此高昂的成本,他只能去借钱。 这么说吧,就拿我来讲,笔试还好些,报的网课班一千块钱,面试就太贵太贵了,我报的四万九千八的地面班,签了不过包退的协议,还有预先体检套餐也花了小一千。 我男人也差不多,不同的是他报考的公安岗,还额外花了两万块钱做了全飞秒视力矫正,可惜他体检挂了,脂肪肝,还有肾结石,复查也没过。 之后与培训机构协商退费,也一直在扯皮,机构说他面试已过,体检与他们无关,不在退款责任范围内,最终钱也没退…… 反正这里就十多万了,子女教育更不用说,总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公公他天天催要孩子要孩子,我们本来的意思是先不要,奋斗几年再说,否则没法教育也没精力带,可他一直催,生下来了他总得负责吧?” 祁渊微微皱眉。 前边的十来万花费,他勉强可以理解,也多少有点为汪华惋惜,过五关斩六将,花了不少钱,手术都做了,最终却挂在体检上,这也确实…… 但这不是贺见如此理直气壮的理由。 尤其按照她的说法,汪华还特看不起汪鹏,这会儿又如此理所当然的要汪鹏出钱,就有点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意思了。 更何况子女教育这一块,祁渊更不能苟同。 老一辈人在子女奋斗期便不顾现实的硬要催娃,确实做的不妥,但这不意味着孩子生下来后就能心安理得的将娃完全扔给长辈了。 在祁渊看来,这种事应当与长辈做好全面沟通,去摆事实讲道理,长辈也不可能越俎代庖帮他们生吧? 咳咳,这点,祁渊有点太过理想化了…… 越俎代庖确实不可能,但这方面的压力也着实不小,这里头的道理,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讲清楚的。 贺见像是打开了某道阀门,开始喋喋不休的诉苦,一个劲儿的说,从自身事业,讲到子女教育,再说到车贷房贷,生活成本,言说自身被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 而且从一开始,味道就不太对。 开始时只是态度不端,过于“理所当然”,到了后头就是价值观取向都有了严重问题。 孩子要上贵族学校,不能输在起跑线,而贵族学校的所谓素质教育太过烧钱,同学报了班他也得报,否则就抬不起头云云。 车子起码得买二三十万的进口牌子,手机要新款,衣服手表包包等也得要跟上,否则出去没有面子,觉得会被兄弟及闺蜜等人数落,被别人比下去了。 房子得买一百四十平的四居室,将来生二胎同时有亲戚或者父母来住,也比较方便。 逢年过节回家,东西得置办好些,不能在乡亲面前丢脸。 云云。 得承认这年头年轻人压力确实不小,大量的年轻人工作压力极大,收入还很低,解决了衣食住行就剩不多了,大把大把的青年成了月光族甚至月欠族。 可贺见夫妇,当不在此列。 成家立业十余年,社会上摸爬打滚这么久,在贺见考上现如今岗位前,夫妻俩加起来月收入才七千余,本身就意味着他们自身出了问题。 更何况,价值观还如此歪,年薪九万的家庭,想过上年薪二三十万都不敢说能无压力过的日子,家庭必然会被经营的一团糟。 这种情况下,要么大量欠债,要么无底线啃老,必然的。 至此,祁渊对贺见的主观印象已然极差。 他也知,身为刑警,工作中不可带有强烈的主观情绪,可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便不由自主的侧目看向苏平。 但同时,苏平的性子…… 于是他很快收回目光,打断贺见的絮叨,说:“抱歉打断下,我问一嘴,你们夫妻这些年,前前后后一共向汪鹏‘借’了多少钱?” “具体没算过。” 祁渊嘴角微微抽搐。 要了多少钱都没去统计,好意思说是“借”的? 听口风,婚房、车子的首付加上不时“需要”的月供等,还有其他各方面的花费统统加上,按照余桥的物价水平,得以百万为单位了吧? 贺见方才情绪崩溃,自顾自吐槽宣泄的时候还很理直气壮,但这会儿回过神来,似乎又重新激活了羞耻心,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又别过头去,声音小了二十个分贝,嘟哝道: “也不全是公公出的钱,我娘家资助也不少,而且公公家有钱,这钱对我们来说是巨款,对他来说就洒洒水了。 更何况,我们两个也不是什么没良心不孝顺的人,父母现在年纪还不大,收入比我们还高得多,不需要我们操心,但等他们老了,我们收入也应该上去了,一定会起到赡养责任,好好孝顺他们。” 祁渊内心嗤之以鼻。 脸上则面无表情。 边上三两“纯路人”,听了几嘴话,也偶尔隐晦的往这边看几眼,表情耐人寻味。 不过贺见都没注意到这些。 她情绪是真的有些崩了。 丈夫的死,自身对公公撒的谎,以及因此导致的警方虽未直说却明显表示出的怀疑,一桩桩一件件,都如重锤般砸在她的心上。 加之她三观虽歪,却又还多少有些是非观念与羞耻心,一激动宣泄出来的那些话语,此刻话语“余音绕梁”,让她更是无地自容。 攀比心自己有就行了,就这么说出来,对她而言无异于公开处刑。 若非在公共场合,还有最后这一根弦绷着,指不定她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想到这儿,祁渊又有些忧心…… 这个死老妈子。 祁渊没有再太刺激她,轻轻点头:“有这份心就挺好。” 果然,贺见抿着的嘴松了一丢丢,身子也放松了些许。 来自祁渊的“认同”,哪怕是很明显的客套,也稍稍缓解了她的尴尬。 于是她又继续说:“其实我也劝过阿华,不要太和公公对着干,公公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仁至义尽了,别老是臭着张脸,公公再怎么说也是他爸,父子哪有隔夜仇?” 见祁渊再次点头,她身子更放松了些,但接着又苦起脸:“可他不听,他真的太倔了,认准了的事儿根本没法改。 而且我也不好意思老和公公要钱,自己的日子总要自己过,靠着自己去拼搏,所以我才会在这把年纪拼尽全力去公考,但他每次都是嘴上好好好,回头又管公公要钱,公公电话打来,我也只能去帮他圆。” 祁渊又嗯了一声。 期间,也亏的苏平始终没有开口,以行动表示对祁渊工作的支持。 否则换做他以前的脾气,恐怕早就直接呛贺见了。 又问几个问题,诸如汪华近期接触过什么人之类的,可惜没能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瞧贺见情绪平复了不少,祁渊也慢慢没了耐性,便又看向苏平问道:“苏队还有要补充的吗?” 苏平依旧保持着抱臂的动作,轻轻摇头。 于是祁渊站起身,伸出手与贺见握了握,说:“那么就先到这儿吧,近期请保证手机畅通,我们可能会再与你联系。” 贺见握完手后又抹了抹眼睛,说:“阿华的案子,多麻烦你们了。” “分内之事。”祁渊回道,又补充说:“要还想到什么线索,请随时与我们联系。” 待贺见离开,苏平终于松了手,忍不住“嘁”了一声,嘀咕道:“这个女人……呵!” 祁渊摸摸下巴:“我不太相信她。” “我也不信。” ------------ 第342章 所谓 说完,苏平拿起奶茶杯嘬了一口,又补充道:“不只是对她的个人人品方面。我觉得,她和汪华的夫妻相处模式已经出大问题了。 单单一个‘出差’来说,你也跟过我好几次,看在眼里,哪次我出差晚上腾出空来不得给媳妇打好长时间电话的?就算真累了好歹也得说上几句话,怎么可能一连几天全无联系?” “对啊。”祁渊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你对个屁。”苏平斜了他一眼:“单身狗。” 祁渊:??? 苏平又点上烟,说:“纪黄安住址离这儿倒是不远……打个电话给他,让他过来一趟吧。” “我先打个电话问问方不方便吧,万一别人公司离着挺远的。”祁渊摸出手机,然后又询问苏平意见。 见苏平点头,他就拨通了手机号。 不一会儿,手机接通,几句话后,祁渊便说在店里等他。 “啧,”苏平问道:“他就在附近?” “是的,”祁渊回答:“他单位也在这,很近,还经常来这家奶茶店,我一说名字他就知道了。” “他没把你当诈骗犯?” “这梗过不去了呗。”祁渊扶额。 苏平摊手。 约莫事儿三分钟后,他俩果然便见名目测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迈入奶茶店内,左右看了两眼后,便往他俩这桌走来,问道:“祁警官?” 祁渊站起身,出示证件,并说:“纪黄安是吗?你好,我是余桥公安刑侦支队刑警,祁渊。这位是我们的苏队,苏平。请坐吧,想喝点什么?” “不,不用了。”青年坐下,摆摆手,问道:“那个,警官,喊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确实。”祁渊直入正题,说:“有桩命案,需要向你了解情况。” “蛤?”纪黄安似乎被吓了一跳,张大嘴瞪大眼,诧异的问:“命案?谁……谁啊?” “你的好友,汪华。” “咕嘟!”纪黄安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他?他怎么会……” 祁渊又问道:“听说你们关系很好?” “啊?嗯……呃?你听谁说的?” “这重要吗?” 纪黄安又咽了口唾沫,讪讪的笑了两声,接着说:“误会,这里头恐怕有误会。” “什么误会?”祁渊挑眉。 “咳咳,”纪黄安干咳两声,接着说:“我们俩关系其实就一般,没有很好,说我们很好的恐怕有啥子误会。不信你找咱们同学问问,都知道咱们大学期间话都没说几句。” 祁渊不着痕迹的撇撇嘴,翻开笔记本,道:“麻烦具体说说。” “哎,哎!”纪黄安连连点头,解释说:“我俩是老乡,都是余桥人,又读的同一所大学,同个班,隔壁宿舍,说起来也挺有缘分。 然后咱们毕业后又都回了余桥这边,毕业后多少也有个照应,加上大家也成熟了些,多了点往来,可能就是因为这吧,被人误会了。 其实咱们关系真的一般。怎么说呢,他和我太像了,一样的倔,一样的不爱说话,彼此反而就有些排斥,真的处不起来。 大学时也是以你为这个原因,咱们交流不多,虽然说不上是点头之交吧,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见面了打个招呼,约饭时能碰杯酒,就这样了。” 祁渊将他的这些话挑重点记了下来,接着又看向他说:“可……据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他对外都说,你是他现在最好的朋友。” “……”纪黄安沉默了两秒,才问:“这话……真的是他说的?” “不确定,他人转述的,但我想可信度很高。” 祁渊如是回答。 纪黄安又沉默起来,最后侧过脸去,说道:“那可能……是他自己误会了什么吧。” “噢?” “说起来或许有些绝情,但,我朋友很多,他只是其中相对不轻不重的一个。”纪黄安深吸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又用笃定的语气接着说:“可能他还是太单纯,把饭桌上的情谊当成了真正的友情,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果然了,他比我更倔,比我更闷,更单纯,怪不得出来工作这么多年,还是在最底层摸爬打滚,工资不过三千五到四千块,个税都交不上。” 祁渊微微皱眉。 纪黄安没留意到他的表情,又摊开了自己双手,低头盯着自己掌心,说:“毕业十多年,我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性子也改了许多,可他却仿佛还是原先那般,成熟了一点点,但没有本质上的变化。 看到他,我也难免会想到从前,随之而来的想法与心态,就很复杂…… 这么说祁警官可以理解吗?就是那种,一方面觉得有些怀念,有些感慨,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我;但另一方面,又觉得特别幼稚,有些不耐烦。 或许是我迫切的想丢掉当年不成熟的一面,又或者是羡慕他能多年如一,仍旧像以前那样我行我素吧,种种乱七八糟甚至相互矛盾的情绪糅合在一块以后,就真的很复杂,忍不住和他接触,又始终有着一点排斥。” 说到这儿,他巴掌又攥起拳,头也微微抬了起来,看着祁渊的眼睛,又很快挪开视线面朝一侧,继续说: “讲了那么多,就是想说明,他算是我比较要好的朋友,但这样的朋友我有很多,他只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个,但论关系在其中也只是中等程度,不轻不重罢了。 所以我对他的了解也有限,因为下意识的不想关注,可能没办法给你们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祁渊眉心拧的更紧了些:“怎么,他遇害了,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我很遗憾。”纪黄安叹了口气:“遗憾他年纪轻轻就没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要怎么生活?幸好,他老婆考上了公务员,福利待遇都还不错,他爸也挺有钱,将来他家人的日子不算太过难挨。”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也遗憾我以后少了个能说的上话的朋友。我朋友很多,但,没一个也就少一个,挺感慨的。” 祁渊盯了他三秒。 纪黄安这一番话下来,未免显得太过冷血了些。 这时,纪黄安又叹息道:“说实话,我心里也有点儿难过,但……并不是太强烈。可能为了成长,真的丢掉了太多东西吧,比如人性。 现在的我,真是以前所完全无法想象的。在大学毕业之前,我都十分重感情,但毕业之后,现在想想,好些同学,乃至好些亲戚,儿时的玩伴、发小,都很长时间没有再与他们联系过了,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们过得好不好。 认真说,我现在真正在意的,也就只有我爸妈,我老婆还有我女儿了,至于其他人,真的没精力去瞎操心…… 警官,方便问一句吗?阿华的葬礼,定在什么时候?好歹同学一场,朋友一场,我去悼念悼念,送个花圈。” “这话,你得问贺见。”苏平终于开口,随后啪嗒一声点上了烟。 “是该给弟妹打个电话,慰问慰问。”纪黄安点头说道。 “你不上门问问吗?”祁渊说:“住的这么近……” “不太好,孤男寡女的。”纪黄安叹息:“得避嫌。” 祁渊嘴角微微抽搐。 这时纪黄安又主动问:“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我就先回去了,工作繁忙,我还是临时请假出来的,不好离开太久。” “有,别急,坐好。”苏平喷口烟雾,道:“你最近一次和汪华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纪黄安用力的抿抿唇,屁股又黏回了椅子上,过两秒,才说:“一个星期前吧,他跟我说要出差,问我有没有想带的,可以顺便帮我带回来。我能有什么想带的,这年头网购也方便,需要啥直接网上买呗。” “电话联系还是?” “餐厅里,一块吃了个饭。”纪黄安说:“那天他说想吃日料,问我要不要一块,我也寻思有一阵子没吃了,就同意了呗,然后他就说了这事儿。” 说完,纪黄安撇撇嘴:“对了,有件事儿我很纳闷。 那天吃的日料不便宜,咱们俩吃了得有四五百吧,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不只是这次,我看他消费一直都很高。 我就奇了怪了,他一个月工资才三千多,弟妹考上之前也就这个数,考试前一段时间还辞职了在家全职备考,他哪来的钱到处潇洒?” 讲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左右看看,像是有些心虚,接着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们圈子里都有传言,他怕是借了不少网贷,还说千万要当心他像我们借钱,这要借出去了肯定得打水漂的。 不止如此,他们还说什么,借急不借穷,尤其不借赌鬼酒鬼装逼犯,否则还不如拿去做慈善。” “还挺押韵。”苏平嘀咕一句,接着问:“那你呢?” “我帮他说了几句话,但也没说太多,因为显而易见的,他消费和收入完全不对等。”纪黄安说:“不过也奇怪,他还真从来没开口要借过钱,我们也从没收到催债电话啥的。 对了,他不会是借了高利贷吧?还不上被那帮人给杀害了?” “你可算关心起他的死因了。”苏平呵一声。 他果然还是比祁渊暴躁的多,心里不爽了面对问询对象也是直接怼,不管这样是否会刺激到对方,给闻讯工作带来负面影响。 纪黄安面色赧然,紧跟着又忍不住追问:“所以……阿华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啊?无缘无故,不该被害吧?” “案件性质尚在勘察。”苏平敷衍一句,随后只说:“你仔细想想,他最近是否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与谁发生过激烈的矛盾冲突。” “这我就不清楚了。”纪黄安再次摇头:“最近一次见面就是一周前在日料店里,之后没碰过,也没联系过。 往前的话,得有个把月了吧?也没听说过他和谁闹矛盾,他平时就是个闷葫芦,但本性不坏,也不惹事,按理说应当不会跟人发生冲突。 不过,他脾气倔,认死理,说不准到底得罪过多少人,这根本没法查的,你们与其问我,倒不如去他公司单位里头好好问问,说不定还能有线索,反正我是不太清楚。” “会的。”苏平颔首,接着看向自打他开口就不再说话,只默默记笔记的祁渊。 感受到苏平的目光,祁渊立马接过话,问:“你和贺见熟吗?” 这话一出,苏平都愣了半秒,没想到祁渊会抛出这个问题。 而纪黄安也张了张嘴,接着立刻失笑摇头:“说什么呢,怎么忽然问这么个问题?什么熟不熟的,那是我兄弟老婆,我弟妹!” 苏平瞬间眯眼。 这反应,有点耐人寻味啊。 祁渊也挑眉,但关注的却是另一个方面:“兄弟?你刚不说,你和汪华只是普通朋友吗?” “这这这……咳咳,这有区别吗?”纪黄安说道。 接着他又补充说:“到了咱们这年岁,兄弟兄弟的喊多了,不会真以为就把人当亲兄弟了吧?这词早就说烂了,实际上可能比普通朋友都不如呢!人女孩有塑料闺蜜,我们男人也有不少表面兄弟的嘛!” “你对贺见怎么看?”苏平忽然问道。 “什么怎么看啊?”纪黄安摇头:“刚不说了,那是我弟妹,我……” “啧,我问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想啥呢?” “……”贺见沉默两秒,又掩嘴干咳两声,才嘟哝着说:“挺好啊,比阿华那小子成熟多了,也挺有主见的。只是阿华那家伙太倔,有主见的女人跟着他恐怕日子更不好过吧。 说实话,可惜她了,跟着阿华这小子,钱没赚到,偏偏阿华虚荣心挺强,真不知道怎么过活,她就没问过阿华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么?万一真的欠了一屁股债她怎么办?结了婚这颗算夫妻共同债务啊。” “你和她聊过这些么?” “没,我跟她不单独说话的,避嫌。”纪黄安立刻说道:“阿华可以不在意,我不能不在意啊,阿华那种性子,小心眼认死理,万一误会了啥解释都没法解释。 事实上,了解阿华的人,这方面基本都会小心着点,免得他想多。” ------------ 第343章 阴谋 最终,纪黄安也没留下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只又提供了些许二者共同好友的名单,苏平便让他离开了。 目送他走出奶茶店后,苏平重新点了杯茶,嘬两口,看着正在捧着笔记低头思索的祁渊,拍了拍他肩膀,示意祁渊跟他出去。 此时,他们已经勾住了奶茶店内不少顾客的注意力,不适合再在这儿久留了。 等两人都出了门,苏平才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挺多的,不过都没什么根据,只是推测。”祁渊说道,同时将笔记本收好塞进裤子口袋。 “说说看。” 祁渊便大胆道:“首先……他太刻意的表明自己与汪华不熟了,乃至于以举例论证的方式,突显自己冷漠无情的人设,也一定要让‘汪华仅仅只是他的一个普通的、不轻不重的朋友’这一说法站住脚。 我就觉得很奇怪,他这么急着拉远自己与汪华的关系,所谓为何?况且,他是汪华目前最好的朋友这一结论是贺见提供的,而贺见也说这是汪华本人的看法,且纪黄安在得知此事时的表情也很复杂。” 苏平轻轻点头:“所以你怀疑,纪黄安与本案有关?” “倒也没到这种程度,只是觉得他有些心虚。”祁渊说道:“而在后头询问到他和贺见的关系时,他就像炸毛的猫一样,小心、谨慎、敏感。” “不错。”苏平再次颔首:“所以纪黄安和贺见,很可能有一腿。” “苏队果然也想到了。” “废话。”苏平翻个白眼:“老子从警这些年,休的假都比你上班时间多好些。” “这是什么神仙对比……”祁渊嘴角一抽,接着又道:“算了,言归正传吧。 纪黄安在最后关头话太多了,这也是我觉得他有问题的主要依据。而如果他真的和贺见有一腿,那么他的心虚,以及贺见在面对我们时的诸多不合理之处倒也可以解释得过去。 但,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他们与本案是否存在关联,就……” 这时候,苏平忽的开口打断他:“不,有线索。” “噢?” “首先,通过汪鹏的证词及对其死亡原因判断,汪华确实被不法之徒给绑架了,不论他们的目的是单纯绑架,还是除此之外还别有所图。”苏平说道:“那么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只给汪鹏打了电话,而未打给贺见呢?” “嗯?”祁渊若有所思。 苏平则继续说道:“既然绑架了汪华,且打了勒索电话,就说明他们的目的,或者说至少目的之一便是图财。若汪鹏这边无法沟通,始终不相信他们,那他们总得再换个人联系吧?” “如果勒索只是个幌子呢?”祁渊问道:“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杀害汪华,打这个勒索电话只是为了干扰我们的判断,将案件定性为绑架勒索案,借此逃过侦查……” “哪有那么多如果?”苏平翻了个白眼:“行,这么说你肯定不服气,那我跟你辩一辩。 最简单的,如果他们只是虚晃一枪,那么当第一次给汪鹏打电话过后,他们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会打第二轮电话,为什么汪鹏再次认为他们是骗子之后,才将汪华杀害?他们难道不知夜长梦多的道理?” 祁渊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见状,苏平下了定论:“这就足以证明,不论这帮劫匪的根本目的究竟是什么,捞一笔钱,也绝对在他们的计划中,而且占据的比重不轻。” 祁渊颔首。 “所以……汪鹏这儿走不通,他们一定会转而联系其他家属,比如汪华的妻子贺见。”苏平说道:“他们或许不知道贺见的联系方式,但别忘了,那会儿汪华还没死呢,完全可以让汪华提供号码。” 祁渊抿唇:“可贺见根本没提这茬。” “这说明,要么她知道这事儿,但因为各种原因而不以为意,在面对我们的时候不免心虚了,便干脆言说不知晓此事。”苏平猜测道:“要么……汪华被绑架之事,她也有参与。” “联合纪黄安么?”祁渊问道。 “未必。”苏平摇头:“如果联合了纪黄安,之前她不应该将纪黄安给抖出来,至少不该说纪黄安是汪华最好的朋友,两人在事先怎么也该对过些许口供。” “那是……” “其实我个人倾向于第一种可能。”苏平说道:“贺见并未参与到绑架案当中,但她知情。” “那会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以为意’?” “可能性就多了。”苏平嘬口奶茶润喉,继续说:“但认为对方是骗子这种可能性可以先排除。” “噢?”祁渊挑眉:“为什么?” “因为汪鹏给她打过电话。”苏平解释道:“就算开始时她也以为对方是骗子,接到了汪鹏电话,也该起疑心。 何况刚刚我给她打电话时,她并非如汪鹏一般直接将电话挂断,而是直接相信了我警察的身份,这说明她的防诈骗意识并不强烈。” 说完,苏平深吸口气,道:“我倾向于认为,她是对汪华的死活完全不上心,甚至可以说,巴不得汪华死了。” 祁渊:??? “从刚刚的谈话也可以看出来了,”苏平细细解释: “贺见对汪华早已没了夫妻感情,甚至可能还在婚内出轨,与纪黄安有了一腿。 除此之外,他们夫妻说不定还欠了一屁股债——即使他们的高消费有汪鹏兜底,但管汪鹏要钱,总没有刷信用卡乃至消费贷来的方便。 换句话说,就算能向汪鹏吸血,这对夫妻的经济压力仍然不小。而且,贺见说不定会认为,自己考上公职之后,与因身体原因注定无法考上的汪华已不是一个阶层,她说不定会想方设法的摆脱汪华。” 祁渊听到这儿,不由得抬手揉揉眉心:“想的再阴暗些,如果汪华购买了保险,他这么一死的话,说不定还能获取百万保费。同时,绑匪落网,附带的民事责任赔偿,也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阴暗些想,确实是这样。”苏平颔首说道:“所以……贺见完全有理由对汪华被绑架一事置若罔闻,甚至可能在心里窃喜。” 祁渊沉默。 过了几秒之后,他又说:“但看贺见刚得知汪华遇害消息时,那股震惊与难过的模样,却也不似作伪……” 苏平斜了他一眼:“人心哪里有那么简单纯粹?好歹十多年夫妻了,即使完全没了感情,甚至巴不得他死,骤然得知消息,回忆起这十来年的一幕幕,伤心也是正常的。 再说,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伤心,还是狂喜,亦或者二者兼有呢?徒手捏灭烟头的行为,可以理解为激动情绪下的行为,但你如何去分辨这激动的具体性质呢?” 祁渊揉揉太阳穴:“若真是如此……我感受到了深深地恶意。” “人心很复杂。”苏平说道:“千万别小瞧了这两个字。” “那么,纪黄安呢?” “不确定。”苏平摇头:“线索太少,只能看出纪黄安心虚,但无法判断他心虚的缘由是参与了本案,还是因为与贺见有一腿,怕被我们发现,影响他的声名,甚至被我们怀疑而影响工作。” 顿了顿,苏平又补充说:“不过按我判断,不论是哪种可能,贺见应当都并不知情,两人不会是‘同伙’性质。” “这倒是不难理解。”祁渊颔首,接着又问:“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工作?” “你觉得呢?” “继续走访把,问问纪黄安提供的,汪华的其他朋友。”祁渊说道:“获取更多线索,有利于接下来的判断。” “那你再说说看,”苏平道:“接下来的问询,重点方向是什么?” “这……”祁渊捏捏下巴:“搞清楚贺见跟纪黄安是否真的有一腿?” 苏平嘴角一抽:“你搞清楚这事儿干什么?八卦啊?他俩有没有奸情和这桩案子有锤子的关系?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确定他俩是否具备作案动机啊……” “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才对。”苏平撇撇嘴:“首先,贺见的作案嫌疑很小;其次,不论纪黄安是否和贺见搅和在一块了,单纯就绑架而言他都具备作案动机。” “是了。”祁渊又摸出笔记本扫了一眼,点头:“就从纪黄安刚刚的表现看,至少在他心目中汪华确实没什么地位,而且他还知道汪华父亲有钱。” “对。”苏平说:“所以……证明或者证否纪黄安的作案嫌疑,主要还是看他是否具备作案条件,需要针对他同事及他亲朋展开问询。” “那我懂了。”祁渊了然:“纪黄安提供的名单,都是汪华的朋友,应当对贺见也算熟。而我们的目的,是判断贺见是否明知丈夫可能被绑架却置若罔闻,甚至试图借此获取高额保金的可能,问询也要围绕这个方向进行展开。”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不,应该说,这只是附带的,关键还是命案本身才对,先逮住那帮子劫持犯。而贺见若真的接了电话,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总算说对了。”苏平轻叹口气:“这点,才是我带你追踪这条线的根本原因。” “我早该想到的。”祁渊挠挠头:“苏队你的好奇心根本不像我这么重,要不是对侦破案件本身有着直接帮助的话,你不会浪费精力在‘解谜’上。” 苏平打个响指,算是认同了这话。 祁渊便掏出手机说:“思路理的差不多了,那我给这几人打个电话?” “嗯。”苏平点头。 但话音刚落,他手机便响了起来,不由微微皱眉,竖起手掌示意祁渊稍等一下,便摸出电话看了眼,跟着接通直接问道:“老荀,怎么说?” 同时,祁渊摸出烟,散给苏平一根,自己也点上,默默的站在一旁。 苏平眉心很快展开来,沉默两秒左右,便说:“我就先不过去了,你那边审吧,审完结果告诉我,我还有几个人需要问询过一遍。 嗯,我这不一定能有什么收获,但总归是条线。这案子太迷了,调查上还是尽量全面些的好,免得一条路走到黑后发现又走不通——至少,我现在不认为抓住汪海本案就能告破。” 说完他又停顿了两秒,才接着道:“成,那先不多说,保持联系。挂了,拜。” 放下手机,他看向祁渊,说:“汪海落网了。” “这么快?”祁渊略显诧异,道:“我还以为他躲挺好呢。” “躲再好也没用,他这身高太具标示性了。”苏平摊手:“在这年头追踪这么特殊的目标个体再容易不过。” “也是。”祁渊了然的点点头:“他这样的人,一旦犯罪被锁定,就意味着逃无可逃了。” 苏平嗯一声。 …… 与此同时。 荀牧放下手机,侧目看向身后的派出所大楼。 汪海正在被扭送过来的路上,离着倒是不太远,一会儿后就能到。 他是在网咖被抓到的,被抓时还很诧异,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警方视线了,甚至可能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就如绝大多数人一般,即使具备一定的反侦查意识,也不具备相对应的反侦查能力,哪怕小心翼翼的抹去大多数痕迹,也抹不干净,难以避免的在他们不了解的方面彻底暴露自己。 此后的事儿,荀牧也并不清楚,派出所民警的汇报也只局限于汪海被抓的表现。 两分钟后,一辆警用金杯车开入荀牧视线,缓缓停在停车坪上,尔后车门被拉开,一名大高个的男子,有些吃力的从车上下来。 金杯车内车厢高度并不算低了,可他双手被反剪身后铐着,行动不灵活,身子总习惯性的直起来一些,下个车就碰了好几次头。 而当他终于“挤”出来后,那高大的身影,让荀牧都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两米一的身高,加上一身腱子肉,压迫力却是足的很。 ------------ 第344章 讲条件 荀牧个子不矮,虽然比不上苏平高大,但也算威武雄壮了。 可在汪海面前却像个初中生似的,仅仅只到他胸口,且荀牧肩宽也就堪堪赶上他的胸宽而已。 而且身为职业运动员,汪海的体魄不是盖的,真要爆发冲突,苏平恐怕都打不过他,荀牧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导致“标码”的手铐铐在他身上,让他更拘束了几分。 此时他眉心紧锁,面色也黑的一批,满脸不爽的样子,瞧见荀牧,也只是双目微斜,随后冷哼了一声,便被派出所民警推搡着往前走。 见状荀牧默默点了根烟。 气势被压了一头,难免为审讯工作增添些许压力,不太好展开。 一念及此,荀牧就有些头疼。 很快,派出所所长与中队长也从车上下来,双双点上烟,随后中队长说:“荀队,人拉回来了,接下来是直接审讯还是怎么说?” “审吧。”荀牧说道:“目前掌握的线索,足够拘留了。” “但想来,他所在的俱乐部恐怕会想方设法捞人,至少也得争取个取保候审。”所长说道:“身高就是重要天赋,尤其他本身技术还不赖,算是他们球队的王牌后卫,年薪起码上百万呢。” 荀牧没回答,默默的站在那儿吞吐着烟雾。 所长与中队长也没多说什么。 又过了两分钟,有民警跑出来,打了声招呼后,说:“嫌疑人已送到审讯室,各设备启动完毕,运转正常,随时可以开始审讯。” “辛苦了。”荀牧点点头,随后给方常打了个电话。 方常还在办公室里头,借助内网系统细细的查着关于汪海的资料,想要获得更加全面的线索,以在审讯时给汪海精神施压。 但接到荀牧电话后,他也没再继续这项工作了,立刻下楼与荀牧汇合。 “查的怎么样?” “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方常摇摇头,说:“不过……这个汪海,算是个典型的‘坏小子’,不但曾经因为殴打他幺叔而被处以行政拘留,更曾多次受到行政处罚。” “噢?” “原因包括但不限于故意损坏公共财物,扰乱公共治安秩序,寻衅滋事等等,查下来,足足有七八条处罚记录。”方常说道: “其中在酒吧醉酒后寻衅滋事,以及故意损坏公共财物,都是这两三年犯的,不过看处罚力度都很轻,估计是被他背后的俱乐部压下来了。 总之,这是个典型的不安分的主,面对咱们公安的经验也足够丰富,恐怕不太容易对付。” 荀牧颔首,随后踩灭烟头,说:“再难对付也要对付,咱们上去吧,希望能从他嘴里获取些线索。” 方常嗯一声,又忍不住泼了盆冷水:“可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就算能拿下汪海,距离破案恐怕也遥遥无期。” 荀牧没接话。 方常又说:“另外他的身高,应该是基因突变的结果,他祖辈、父辈,虽然个子都相对较高,除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幺叔外,大多都在一米八左右,但他还是高的有点离谱了……” “别纠结他身高了,没啥实质性的意义。”荀牧说道。 “哦。” 三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审讯室外。 此时审讯室单向玻璃的窗帘也被拉开,在走廊上就能清楚的看到里头的情景,就见汪海坐在审讯椅上,正抬手挖着鼻屎。 “你们派出所审讯椅还蛮宽的嘛。”荀牧调侃一句:“这家伙坐上去竟然都不显得拘束。” “那肯定的,天知道坐在那上边的会是什么样的人。”中队长说:“上个月抓到个三百多斤的胖子,寻衅滋事进来的,那才叫夸张嘞,肚子上一圈肥肉把审讯椅塞得满满当当。” 荀牧嘴角一抽,随后说:“以后别拿人身高体重身材样貌说事,跌份。” “嗯,荀队教训的是。”中队长脸一肃,连连颔首。 荀牧也没多说什么,看了一会儿,见汪海仍旧在那挖鼻屎,便干脆推门而入。 方常自然赶紧跟上。 汪海抬头看了一眼,撇撇嘴,继续自顾自的掏鼻孔。 荀牧落座,点烟,随后平静的问道:“汪海是么?” “嗤。”汪海翻了个白眼:“少来这套,你们不确定我是谁的话,拉我过来干啥子?有话直接说,老子时间金贵,耽误了训练错过了比赛,损失你们赔偿不起!” “哟呵,很牛啊小伙子。”方常挑眉,说:“知道为什么抓你么?” “我知道个鬼。”汪海哼一声:“怕不是年底了你们得冲冲业绩吧?我算是看透了你们这帮警察了,没点好处你们是半点事儿都不干,我爸妈的案子让你们追查二十年没半点结果,我这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你们揪着不放。 呵,不就是揪着我有钱拿么,不就是看中了球队肯定会出钱保我么?算盘打的是啪啪响,就你们这样还有脸穿着警服,自称什么人民公仆?我呸啊!” “啧!”方常皱眉。 被这么指着鼻子骂,心里还真有点不痛快。 “咋,你们还不服气?”汪海骂道:“有本事把我爸妈的案子查清楚啊,跟你们反馈了无数次,屁结果都没有,眼瞅着都要过公示期了!他妈的,球事不办,就知道为难老子。” “你这是无理取闹。”荀牧语气也冷了下来:“关于你父母的案子,没有任何线索表明为凶杀案……” “不是被害他们怎么会好端端的失踪?”汪海冷笑:“好好的大活人还能蒸发了不成? 更可笑的,你们竟然还说他们可能偷渡出境出意外了……呵,拜托,那会儿我还上高中啊,他们一声不吭就丢下我偷渡了?开什么玩笑!再说,我家当时虽然没有多少钱,但也不穷啊,用得着偷渡? 还说老子胡搅蛮缠,他妈的胡搅蛮缠的是你们!明摆着的事儿,我爸妈就是被人给害了,你们愣是不查,咋,怕定为凶杀案破不了坏了你们命案必破的大话啊? 厉害了厉害了,一边嘴上说着命案必破,一边没把握破的案子就不定为命案,玩概念玩的真溜。” 荀牧皱眉。 先前已经从案卷上感受到了汪海的难缠,但此刻见识到,只觉得案卷上的描述还是太保守了些。 这家伙岂止是难缠而已,简直让人脑壳痛。 荀牧决定不和他逼叨那么多,直言道:“汪海,你别给我抽科打诨!我们调查发现,你疑似与一桩凶杀案有关,对此你怎么看?” 汪海双眼微眯,接着又迅速睁开,冷笑道:“凶杀案?什么凶杀案?得,你们牛批,破不了我爸妈的案子,你们就打算把我干掉,觉得这样就没人伸冤了是吗? 厉害了我的警察蜀黍,你们解决不了问题,就想解决发现问题的人啊,惹不起惹不起!” “你别在这给我胡说八道!”方常一拍桌子:“我们破案持的是谨慎的态度,一切都让证据说话,绝不会放过凶手,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那汪鹏怎么还在外头逍遥快活?”汪海依旧冷笑:“不会放过凶手?是吗?那你们去抓他啊!” “行了,”荀牧沉声道:“别想着转移话题。清晨那桩命案,知道?” “你们说起重机吊尸体那案子?”汪海歪嘴道:“知道啊,解气!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汪鹏的儿子,解气的很! 老爹造的孽儿子来偿还也没什么不好。更给力的是,尸体竟然指着你们,哈哈哈,这脸打的可真的响,要让我知道凶手是谁,我得给他送锦旗去!” 荀牧不接话,只定定的盯着他。 他又笑了:“得,你们该不会怀疑我吧?说实话,我还真想这么去干,只是又觉得让汪鹏这样一死了之,太便宜这家伙了。” “噢?是吗?”荀牧取出一叠照片:“那这辆车,你认识不?” 汪海脖子略微伸长,看了一眼,随后本能的握了握拳,但紧跟着又迅速松开,淡定的说:“认识啊,老捷达嘛,以前路上好多的。” “这是汪鹏的车,停在他市郊小别墅的车库里好多年了。”荀牧说:“准确的讲,是当年汪鹏送给他老婆的买菜车,但自从与他老婆离婚后,就基本再也没开过,好些年没年检了,按理也不允许上路。” “汪鹏的车……”汪海挑眉:“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监控拍到,凌晨,就是你开着这辆车到现场附近。”荀牧又取出一张照片,不轻不重的拍在桌面上,说:“而经过我们现场痕迹检验断定,受害人就在这辆车上。 换句话说,你开着载着受害人汪华尸体的老捷达,出现在现场附近……啧啧啧,解释解释吧!” 汪海沉默两秒,又冷哼一声:“我有什么好解释的?这照片上的人分明戴着口罩,压根看不出长得什么模样,你们这也能赖到我头上来?” “呵!”方常气笑了:“小伙子,我看你怕是不知道自个儿的身高身材究竟有多特殊吧?两米一的身高,余桥能找出第二个来?就这还需要露脸?” “……”汪海无话可说,别过头去。 证据面前,一切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是以汪海虽然难缠,面对监控照片却也同样没法抵赖。 咬定驾驶座上的另有其人并无意义,路口监控太高清了,只要警方愿意,完全可以做进一步处理,去发现他未被遮挡的面部的其他特征。 甚至在锁定他的前提下,要还原出他的行动轨迹,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再发现他轨迹与捷达车行驶轨迹重合,他怎么说也没有用。 何况,南方城市的人身高普遍不突出,余桥又不是什么经济发达的地儿,外地人虽然有但占比不大,两米一一的身高,十有八九,真是独一份了。 莫说两米一一,据统计,我国净身高超过一米九七的人数占比仅百万分之一。 以此为前提,单单监控拍到的遮脸照,就已经足够作为证据了。 “怎么,还要选择负隅顽抗么?”方常问道:“不论狡辩还是沉默,对你来说都毫无意义,倒不如老实的招了,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从宽处理。” “你这是诱供!”汪海猛地抬起头。 “诱供?”方常失笑:“知道的词儿还真不少,可惜完全不理解意思。我这叫诱供?我欺骗你了?我给你设套了?我给你超出职权范围的非法承诺了?笑话! 行行行,你要怀疑我诱供,举报我去吧,来,我警号就在胸口这儿,记住了,认准这个警号来投诉。” 汪海再次沉默。 见状,荀牧又开了口,问:“为什么转移死者尸体?” 汪海别过头去,拒绝回答。 荀牧接着问道:“汪华被劫持、杀害一事,你有没有参与到其中?” 汪海依旧沉默,还是不予回答。 别说,汪海和汪华还真像兄弟,都是死倔认死理的性子。 对这种人,往往不能硬刚,哪怕他们明明知道硬抗下去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会碰的头破血流,也并不在乎。 为了置一口气,他们能放弃太多东西。 死要面子活受罪。 对付这样吃软不吃硬的人,很显然,得更改策略,以退为进。 只是怎么退,也是个大学问。 一时半会之间,荀牧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 还是汪海主动开口:“你们答应我,重启我爸妈的案子,查的明明白白,给汪鹏定罪,作为交换,我就招供。” “得,还跟我们讲起条件来了。”方常撇撇嘴:“照你的意思,这要咱们不把汪鹏抓起来定罪,你还就死不开口了呗?” “那老小子绝对有问题!”汪海激动道:“我跟你们说了无数次,为什么你们都不重视? 凭什么他杀了我爸妈还能逍遥法外,甚至大发横财,我就得坐在这儿,不招不行?你们当警察的就这么双标?就这还敢提什么公理正义? 反正我话撂这儿了!要我招,行!先把汪鹏给我抓起来再说,否则面谈!你们有本事直接定我的罪,把我给枪毙了!” ------------ 第345章 行进 汪海的态度忒强硬了些,让方常都有些棘手。 荀牧虽看出他有些色厉内荏,但一时间也没太好的办法。 “哼!”汪海说完,便直接别过头去,下巴上扬,摆出了一副坚决不配合的模样。 荀牧方常隐晦的对视一眼,随后纷纷点上烟。 汪海咽了口唾沫,嘴唇还蠕动了几下,似乎也被勾起了烟瘾。 两人却没开口。 一根烟抽完,荀牧才说:“我们与你,不谈交易,也没有交易可言。这桩案子,你要招就招,不乐意说也由得你,机会已经给你了,把不把握是你自个的事儿。” “切!”汪海撇撇嘴,不屑一顾的模样。 荀牧站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方常,咱们走。” 方常立刻跟着起身,一言不发,走出了审讯室。 汪海有些错愕,但终究没开口。 他还是倔,不肯服软。 但以他的性子,没再撂狠话,同样也是一种妥协,说明他心里也没底,多少有些动摇。 出了审讯室,所长与中队长立刻迎了上来。 中队长纳闷的问道:“这就结束了?不再审一审么?” “再审也没什么意义了,以他的脾气,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松口的。”荀牧摇头说道:“让他自己‘胡思乱想’一阵子,隔段时间再提审,咱们再退让个半步给他点台阶下,他说不定就直接招了。” “说的也是。”中队长颔首,接着又提出个问题:“可是……这退半步要怎么退?” “那得到时候看具体情况而定了。”荀牧平静的说道:“我们能做的极限仅仅只是给他个台阶,照顾照顾他的面子,好让他顺利克服心里那点倔强,老老实实的招供。 但他要想趁机跟咱们谈什么条件的话……呵呵,没门,想都别想。” 中队长与所长对视一眼,随后轻轻点头,没再吭声。 …… 十分钟后。 苏平挂断电话,啧一声,说:“这个汪海……” “怎么了苏队?”祁渊问道:“他不肯招?” “不全是。”苏平摇头道:“他已经默认确实参与到了本案当中,且转移了汪华的尸体,但却不肯透露更多的线索,还和老荀讲条件,要咱们把汪鹏给抓了,还他父母一个交代。” “交代?”祁渊嘴角微微抽搐:“这个汪海,咋滴这么幼稚?” “是啊,幼稚的一批。”苏平说道:“可这对我们而言……挺头疼。” 祁渊轻轻摇头。 像这样认死理的人,言语确实没多大用处,容易一条道走到黑。 “行了,这事儿不需要你头疼,老荀那边在想办法,他审讯有一套的,相信他就是。”苏平说道:“专心开车,先赶到目的地。” “好。”祁渊颔首。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往汪华的另一位好友公司那儿赶。 此时交通不算拥堵,车开的还挺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到了?”苏平探头左右看了几眼,随后点点头,说到:“给人打个电话吧,直接表明身份,让他下来一趟。” “好。”祁渊点头,熄火,摸出手机。 ------------ 第346章 转折 几分钟后,一名三十岁出头的女子从大楼里走了出来。 她叫曲银霜,与贺见是同学、闺蜜,同时也算是汪华的好友,交情匪浅。 据纪黄安所说,当年汪华夫妇买房时,她还借了十五万作首付。 这年头,能借钱的关系都不一般,他们之间的交情可以说十分铁了。 苏平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便打开车门下车,问道:“曲银霜曲女士,是么?” 曲银霜顿足,点头,试探着问道:“祁警官?” “我叫苏平。”苏平微笑,随后侧过头对着车子另一边的祁渊扬扬下巴,说道:“他才是祁警官,也是他给你打的电话。” “曲女士你好。”祁渊微笑,出示自己的警官证,随后道:“不介意的话……咱们就在这儿说话吧。或者你嫌站着累的话,上车说也成。” “不用,就站着说吧。”曲银霜摇头,明显的,她对祁渊和苏平还有一点戒备,不敢贸然上车。 说难听些,万一他俩是胆大包天敢冒充警察的人贩子,这要上了车,岂不是羊入虎口? “随意。”祁渊绕车前走到苏平身边,从口袋中摸出烟,自己也点了根,随后问道:“抽么?” “我有。”曲银霜从口袋中摸出女士烟,点上,接着问:“汪华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他被害了。”祁渊开门见山:“今早的新闻看了么?有一具男尸被塔吊吊起,遥遥指着我们刑侦支队。那具男尸就是汪华。” 曲银霜眼睛微微瞪大:“什么?” “关于尸体的身份,我们已经找汪鹏与贺见确认过,应当无误,事后我们还会对尸体与汪鹏做个亲子鉴定,以进一步确认身份。”祁渊说:“来找你也是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 曲银霜沉默,半晌后才再次抬手,抽了口烟。 但她双手明显有些颤抖,显然心境波动的厉害。 又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开口说:“他……唉!他这么好的人……可惜了!行吧,你们要问什么,尽管问就是。” “你刚刚说,‘他这么好的人’?”祁渊挑眉:“据我们目前了解的情况看,针对他的评价,其实以负面居多,都说他倔,认死理。” “确实,他就驴一样的脾气。”曲银霜声音低沉,说:“但……他为人其实很善良,除却价值观有些歪,消费观念我不敢苟同之外,人生观与世界观其实都还算挺正的。” “噢?” “你们不知道吧,他还是余桥红丝带协会的义工,且曾受到两次见义勇为表彰。”曲银霜说: “一次是跳江救出落水儿童,导致自己呛水,险些丧命;还有一次勇斗持刀歹徒,被削了三根指头,虽然接回去了,但始终不太灵活。” 祁渊挑眉,看了苏平一眼。 “时间太紧,我们才刚刚立案不久,很多信息还没来得及收集。”苏平说道,随后问:“他被削了三根指头?” “是啊。”曲银霜轻叹口气,瞧上去兴致似乎不是很高,但还是细细解释道:“左手食指直接掉了,右手食指中指也仅仅留着一层皮而已。 我记得,那事儿对他打击挺大,因为指头不灵活了——他其实很喜欢手风琴,指头毁了,影响挺大。 为此他其实花了不少钱去治疗,但收效甚微,后来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个偏方,说用艾灸烫指尖,能有奇效,烟头也可以,就是用适当的高温来刺激神经,有助于神经生长和恢复……呵,一听就不靠谱,但他深信不疑。” 祁渊张了张嘴。 这…… 莫非就是他双手拇指、食指及右手中指指纹磨损严重的根本原因? 也是,毕竟什么在逃犯之类的,都仅仅只是给予经验与影视作品得出的猜测罢了,不成立的可能性其实挺高的。 “怎么了?”曲银霜注意到祁渊的表情,有些纳闷,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平轻轻摇头,接过话:“没什么。只是这些事儿,汪鹏、贺见跟纪黄安都没和我们提。” “他们?呵。”曲银霜忍不住笑了声,随后摇头:“汪鹏伯伯和汪华有矛盾,什么事都不去讲,倒是情有可原。” “纪黄安呢?” “表面朋友罢了,我一眼就看出那家伙不单纯,可汪华认死理,就乐意跟他处,把他当最好的朋友。”曲银霜说道,随后忍不住吐槽起来: “他算什么朋友啊,根本就不关心汪华,只是想搭上汪鹏伯伯这条线弄点投资做生意而已。” 说着,她脸上又浮现出些许失落的神色,黯然道:“至于贺见……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姐妹了,原先他们夫妻感情好得很,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变了味道。 我也是女人,看得出来,贺见心里根本就没有汪华了,也不关心他,尤其前年底,考上公务员正式到单位报到工作以后,就有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瞧不起汪华了,甚至也瞧不起我们这些以前的朋友……” 祁渊翻开笔记本,默默记录起来。 曲银霜又沉默几秒,便踩灭了烟头,别过脸去,不由得自嘲的笑了起来:“更可气可笑的是,她还怀疑我跟汪华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拜托,当初是她非要给我们俩相互介绍,说希望自己男友和闺蜜也成为好友,大家其乐融融的好么? 再说,我和汪华压根没私下联系过,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我们所有的情谊都建立在我跟贺见的基础上,所有的交集也只局限于至少咱们三人共同在场的时候,多数情况下还有我老公一块,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咱们两个小家庭的交情。 是的,我也有家庭,有我的丈夫孩子。我挺欣赏汪华,和他也算处得来,但仅局限于此,可她的那些言行,真的,严重破坏了我们几人之间的感情,甚至破坏了我家庭和谐。” “所以你们之后还有再联系么?”苏平问道。 “这两年几乎没有了。”曲银霜摇头说:“上一次碰面还是端午,咱们两家聚了个餐。” ------------ 第347章 合作 并不经常与汪华联系的曲银霜,可提供的线索却比贺见与纪黄安多不少。 由此也可见,这两人对汪华有多不上心。 尤其两次见义勇为还两次负伤就医的事儿,贺见与纪黄安竟然提都没提。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不关心”三字能解释的了。 想到这里,祁渊问:“不管怎么说吧,至少汪华当初负伤的事儿,贺见应该知道才对……” “知道啥呀,当时贺见在外头玩呢,汪华不让我们告诉她。”曲银霜摆摆手说: “至于呛水那次,他说的是自己骑车掉水里了,还被贺见给数落了一通。啧,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想的,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为什么要瞒着他老婆?” 祁渊赶紧将这条线索也给记下。 苏平思忖几秒后,问:“听你的意思……汪华与贺见的夫妻生活方面,出现了大问题?” “应该吧,反正在我看来是貌合神离了。”曲银霜摇头说:“只是别人的生活,别人的家庭,我们也不好指指点点,也没过多关注。” “他们经常吵架闹矛盾么?” “有段时间听说经常吵,但再之后,彼此大多都是爱答不理的状态,冷战已经常态化。”曲银霜说: “不过具体我也不清楚,这些都是贺见跟我说的。我还提过一嘴,这样下去没意思,要不然就好好沟通清楚,好好过日子,要不然干脆离了,免得彼此折磨。 也怪我自己多嘴,这种事儿外人哪里好掺和进去的,她当时就很不高兴,说哪有劝离婚的,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呵,当时还是太年轻,也是真心把他们当成了朋友,不忍心看他们互相折磨下去才真心实意的提意见,得,我还是不多管闲事的好。” 苏平了然,接着问:“汪华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个我就不是太清楚了,但他那性子,交往不深的,都不容易对他产生好感吧?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被他呛两句。” “那他是否和谁发生过矛盾?” “也不清楚,但应该没。他性子虽然倔,但不爱惹事,本性其实也很善良的,不应该跟谁爆发冲突。”曲银霜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但说了一半,她又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于是几秒钟过后,她又迟疑着说:“有件事儿,我不知道算不算冲突。” “你讲就是了。”苏平回道。 曲银霜嗯一声,便说:“大概今年七月份的时候,他跟贺见好像是大吵了一架,之后他大舅哥赶过来,像又爆发了冲突,还动手了。 这事儿也是贺见跟我说的,她当时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她在单位里都抬不起头来了,一定要离婚,当时我没说太多,敷衍了几句,让她自己想清楚,她好像就有点不太高兴,没回我了。 之后事情怎么处理的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是调解开了,最后也没离婚。” 苏平目光一斜,就见祁渊将这些也都记在他的笔记本上了。当然,用的是关键词记录法,毕竟手写再快也不可能赶上说话的语速。 想了想,苏平又问:“汪华认不认识工地里上班的人?” “工地?”曲银霜愣了瞬,摇头:“这我真的不清楚。我跟他也只是普通朋友,了解有限。” 苏平沉默几秒,点头嗯一声。 祁渊则停下了笔,微微抬头。 苏平恐怕是想查到那个‘监理员’的身份吧?但这么询问,能有什么用?逻辑上讲,那个自称监理员的家伙不太可能是工地的人才对。 或者说工地里的人不太可能有胆子这么干,否则未免也太容易暴露了,让老毕一指证说不定就能指出来。 可惜工地里监控忒少,主要盯着几个出入口,内部本身却并无条件架设摄像头,目前图侦方面还没发现有侦查价值的监控录像。 只是…… 那个自称监理员的家伙究竟有什么企图? 吊起尸体,明显是具备十分明确的目的性,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报复么?报复什么呢?是针对汪华的尸体进行侮辱,还是另有原因? 总不能真的是折辱刑侦支队吧?他根本没说让老毕具体做什么,仅仅只是让老毕将尸体吊起来而已,指着刑侦支队,现在看大概率仅仅只是个巧合。 连对方的动机都无法确认,这桩案子想要突破,难不成真就只能指望汪海招供了么? 可要汪海真就死活不肯招又怎么办?毕竟目前甚至排除了他的直接作案嫌疑,充其量只能证明他搬运转移了尸体而已,若汪海聪明一些,咬定自己只是发现死者尸体,想要泄愤,给拉走了…… 虽然情理上甚至逻辑上都说不过去,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而这样一来,他死活不吭声,量刑上可能反而比供出其他同伙还要轻上许多——如果他确实参与到了这桩案件,只是没有直接伤害汪鹏的话。 走神了十几秒,听到曲银霜再次开口,祁渊立刻回神,继续集中注意力进行记录。 苏平又问了曲银霜几个问题,不过曲银霜能提供的有价值线索也不多了,见再没什么收获,苏平便对曲银霜表示感谢,与她交换联系方式,随后结束问询。 “回神了。”苏平拍拍祁渊肩膀,说:“想什么呢?刚看你竟然走神了一小会儿。” “没,想到了那位监理的事儿,还想到了汪海。”祁渊合起笔记本,将刚刚脑子里转过的内容说给苏平。 “慢慢查吧,不要心急。”苏平摇头,再次拍拍祁渊肩膀。 “苏队,我还想到一件事儿。”祁渊说:“也是刚刚忽然想到的,为什么汪海没有出手打汪华。” “噢?” “或许他真看不上对汪华出手,他想教训的只是汪鹏而已。”祁渊解释:“如果是这样,说不定,他们给汪鹏打电话都未必是图钱,至少,汪海应该不是,他的年收入可不比汪鹏低。” 苏平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汪海想要将汪鹏骗出来?” “骗到约定地点,劫持,杀害。”祁渊深吸口气,说道:“至于汪鹏带来的钱,也会落入到他同伙的手中……甚至这就是他们合作的方式,汪海要命,其他人要钱。” ------------ 第348章 为难 苏平若有所思。 “这也带来了一个新的调查方向……围绕汪海展开调查。”祁渊说:“不论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走到一块的,既然他们能够合作,还是如此大的事儿,事先肯定有所接触,并且还达成了一致。” “是这个理,”苏平点头,但紧跟着又话锋一转:“可本质上,这并不是什么新的方向,一早就已经确定过,本案两大侦查重点,一个围绕汪华,另一个就是围绕汪海。” 祁渊又沉默两秒,随后点头嗯了一声:“是我啰嗦了。” “行了,上车,去下一家。”苏平摆摆手:“还是你开车,我再整理整理思绪。” …… 转眼,天便黑了。 各路刑警走访一圈,可惜,收获寥寥。 最终,各刑警们回到支队集合,开个例行小会,汪海同样也被押解回支队留置,并决定在会后由荀牧和苏平再次对他展开审讯。 会议室,凃仲鑫当先起身,不过他也并未能提供太多新的线索。 痕检、图侦同样如此,并未取得实质性的突破。 各侦查小组调查的情况进行汇总,也没有什么本质发现。 “听起来,”荀牧终于开口:“这个汪华,虽然工作多年,但因为本人性格的原因,人际关系其实相对十分简单,也没换过几次工作,认识的朋友并不多。” 苏平补充:“而且除却消费主义这一点之外,他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比较单纯,按理,除却汪海可能将对汪鹏的仇恨转嫁到他身上之外,不太可能会有人对他动手才对。” “而汪海本身,并没有对汪华动手。”松哥接话说:“而且,本案是绑架案,我们或许可以转移下方向,对汪鹏的人际关系展开调查——有没有可能,是嫌疑人盯上了汪鹏的财产,这才选择绑架汪华以勒索他的呢?” 苏平侧目。 阿先举起手,说:“这方面,我有派人去跟,目前暂时还没有发现。汪鹏这个人,怎么说呢,就像他自己讲的,图的是和气生财,讲的是与伙伴双赢,目光还算长远。 而且他在建材城也算扎根多年,与其他几个商铺算得上熟稔,彼此虽然在生意上有重合的部分,但并没有太大太激烈的竞争,也没爆发过冲突矛盾,想来应该排除竞争对手不正当竞争的可能。 当然,如果是他自己不慎露富被人发现,且那人还起了些歪心思,那就不好说了,可这样一来调查范围未免也太大了些,很难查。” 苏平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有些烦闷:“这么说来……关键还在汪海身上?老荀,你有没有信心拿下汪海?” “说实话,真没有。”荀牧摇头:“只能尽力一试。怎么说呢,他背后的俱乐部,对他十分重视,律师已经安排好了,一旦让他们见面,律师肯定会给他分析过现在的情况,到时候,他更不会开口。” “是啊,对他而言,不招比招更有利。”苏平跟着叹息。 荀牧闭上眼:“我本想晾他一阵子,给他施加点压力,然后再次展开审讯的。但不久后,他的辩护律师就来了。” “你直接让他们见面了?”苏平皱眉。 “没有。”荀牧摇头:“我以嫌疑人仍在接收初次审讯为由,拒绝了。但之后再次提审他,他虽然有些动摇,但依旧什么都不肯说,态度还是像原来一样强硬,我们不抓汪鹏,他就拒绝招供。” “然后呢?” “目前还在以初次审讯并未结束为由,拒绝律师和他见面。”荀牧说道:“我担心咱们走后派出所顶不住压力,才把汪海又给押解了回来,但……” 苏平看看手表,皱眉。 “非羁押状态下的讯问,依托于传唤与拘传进行,持续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案情重大需要采取拘留、逮捕措施的,不得超过二十四小时。”荀牧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完全可以拘留汪海了,但若是拘留他,采取了强制措施,律师就可以与他见面了。” “恐怕拦不了多久了。”苏平摇头说:“等会我俩再审一审他,不论有没有收获,都……” “我知道,但这样一来,汪海这条线就别指望了,至少别想指望通过他的嘴获取更多的线索。”荀牧说道。 “那这次就让他多说话。”苏平哼一声,说:“不论说什么,不论说的是不是实话。” “噢?” “谎言当中蕴含的有效信息,并不比实话少。”苏平说道:“记住,我们现在不是要他认罪,而是获取信息,获取线索。” 荀牧想了想,点头说:“成,那我和你再试一试。” 苏平又转头看向小高,问道:“小高,你没什么要说的么?” 小高抬手摸摸鼻子,随后站起身说道:“我用了些法子,查了贺见手机号的通话记录,可以查到,最近几天并无可疑电话打入。” “噢?”苏平纳闷道:“难不成那伙劫匪当真没给贺见打电话?这不应该啊,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图财还是想要钓汪鹏上钩,汪鹏这条线走不通,都应该联系贺见才对,至少也要让贺见向汪鹏求助。” 荀牧思索两秒,问:“你怎么调查的?” “主要是通话时间。”小高说道:“可能是工作性质的原因,她那张卡通话记录太多了,当然,大部分都是拨出,少部分是拨入。 我重点查的是拨入这一块的号码,但短时间内,并没有条件去逐一确定号主身份,只能根据通话时间、号码归属地、通话频率等综合来查。” 顿了顿,小高继续解释道:“当然,光靠这些肯定不靠谱,但……目前真的没什么好法子,甚至就算调查号主身份,恐怕也没意义。” “没有座机号、虚拟号拨入么?”苏平问道。 小高摇头:“没有,要有的话肯定会重点查的。” 说完他又忍不住嘟哝道:“早就说了,苏队你这要求是为难人,这根本没法查嘛。” 苏平目光斜了过来。 他刚忙又一缩脖子:“苏队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 第349章 套话(上) 会议室内,很快又沉寂下来。 于是苏平干脆宣布散会。 只片刻,会议室里就只剩荀牧、苏平、松哥、老海等少数骨干和萌新祁渊了。 “你别说,这阵仗我竟然还有点紧张。”荀牧啧一声,说道:“这次审讯基本是咱们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不能问出点儿东西来的话……会很麻烦。” “嘘!”苏平竖起食指在嘴前,随后说:“先别吭声,我好好整理下思路再说,尽可能多的套出点信息。” 荀牧挑眉:“得,你说了算,我闭嘴就是。话说,你有个大概方向了吗?说出来咱们一块参谋参谋?” 苏平嘴角一抽:“你他妈很烦哎!” “咳咳。”荀牧讪讪一笑,没再吭声。 松哥几人更不敢说话,只静静的坐在那,各自思索,或是翻看着自己的笔记。 等会儿审讯汪海的时候,他们都要在隔壁旁观,帮忙参谋,仔细分析汪海说的每一句话,争取尽可能多的获取信息。 有了什么发现,也要第一时间转告苏平和荀牧——他俩会全程戴着耳机,方便与松哥等人交流。 过了约莫三五分钟,苏平才站起身,说:“行了,走吧。” “有思路了?” “他不是对父母失踪的案子有着极深的执念么?”苏平轻笑道:“那我们就拿这桩案子来说事吧,总而言之,让他多开口多说话。” 荀牧撇撇嘴:“还以为你有啥法子呢。” “能有啥法子,总之让他讲就是了,只要开口,总能想办法掌握节奏,掌握主动权。” “也是这个理,但就总觉得,关系重大,谨慎些好……” “并没有什么意义。”苏平摇头:“见机行事吧,现在在这儿说再多,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有收获最好,实在没收获也没什么办法。” “得,听你的。” 众人便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一半,苏平忽然问道:“对了,那位律师呢?” “不知道哎。”荀牧说:“可能吃饭去了?管他的呢,反正等会儿他肯定会过来。” “行吧。”苏平颔首,继续走向审讯室。 五分钟前,汪海就已经被带入其中候审了,等着苏平和荀牧前来。 一行人也在这儿分开,松哥等人走入隔壁,而苏平和荀牧对视一眼,也推门进入审讯室内。 “哟,荀队,又来啦?”此时汪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头一抬,身子往后一靠,说道:“来几次都没用,你们也别指望能给我施压把我压垮咯。 我还是那句话,抓了汪鹏,你们要我招什么都好商量,否则我一个字儿都不会说,你们看着办吧!” 苏平轻笑一声:“别着急下定论嘛,你要我们抓住汪海,也总得给我们一些行之有效的证据不是?我们也就一句话,不会冤枉好人。” “切。”汪海不屑的撇撇嘴,满脸不信的亚子。 “来聊聊吧。”苏平微笑。 他其实不太擅长唱红脸,不过与汪海有过几次接触而始终没有妥协的荀牧显然更不适合,他只能勉为其难的顶上了。 “除非你们把汪鹏抓了,否则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聊聊十九年前那桩案子。”苏平笑容收敛几分,淡淡的说道。 汪海猛地皱眉,看向苏平,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些许企盼。 果然,这家伙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依旧十分幼稚,竟然真泛起了一点儿希望,以为苏平等人答应了他的条件。 “我看过当年的案卷,”苏平开口说道:“说实话,我没能从中发现哪怕一点儿指向你父母被人杀害的线索,按理,这桩案子就只能以失踪案处理。” “可我爸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失踪?”汪海忍不住说道:“他们日子过得好好的,也没得罪人,也没去旅游,当时也没啥子天灾人祸,好端端的他们怎么可能失踪?” 说到这儿,他又咬牙说:“我爸妈一向老实巴交的,老爸就是的士司机,老妈是工厂车间的小班长,从来没得罪人,就正常的上着班,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除了有人杀了他俩,伪装成失踪案,我想不到别的任何可能!而除了汪鹏之外,我也想不到有谁会害他们!” 苏平啧一声。 说实话,他这个逻辑,貌似也站得住脚。 可惜办案不是只看逻辑的,关键在于证据。仅仅凭着看似还算合理的推测就想将本案定性,那还不乱套了。 而此时汪海的情绪似乎非常激动…… 他继续说道:“我一直在追查当年的事儿……其实我自己也清楚,没有证据根本就不能拿汪鹏怎么样,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调查呢?我查不到,你们动员起来难道也查不到吗? 退一万步说,你们要尽心尽责追查下去了,最终还是没有结果,我也就认了。可偏偏,每次你们都只是敷衍,听我说了几句话,就让我回去等消息……呵呵,我什么时候等到过所谓的消息了?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到现在马上二十年啦警官!我就想要一个公道,就想去给我爸妈的衣冠冢上坟的时候,能跟他们说声,爸,妈,你们的冤情洗刷了!” 荀牧别过头去。 汪海这番话说的真情流露,便是他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而此时,苏平却忽然开口说道:“所以你看二十年的追诉时效马上就要过去,终于坐不住了?” “对……”汪海咬牙切齿,但话才刚说出口,就立马反应过来,瞪着苏平骂道:“对别人来说或许会这样,可我不同,我要的是公理正义,我要的是洗刷我爸妈的冤屈,而不是单纯的打击报复!” 苏平撇了撇嘴。 得,这小子还有点急智。 汪海见状又哼一声,说:“别想着套路我,没用的。更何况,就算我承认我想杀汪鹏又怎么样?汪鹏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死的又不是他是他儿子。 还是说你们觉得我会连汪鹏和汪华这对父子都能搞混?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以为我这么蠢吧?” “好好说话。”苏平脸一黑:“阴阳怪气的做啥子!” ------------ 第350章 套话(中) 汪海又是一阵冷笑。 “算了,我也不套路你,好好说说那桩案子吧。”苏平说道:“给你透个底吧,虽然原则上说,最高可以判处死刑、无期徒刑的案件,追诉时效为二十年,但如果我们公安机关认为有必要,经最高检核准便可无限期追诉。 而我们对于凶杀案,一向采取命案必破、绝不姑息的态度,也即是说,只要能证明你父母死于凶杀,便可不受追诉时效的限定,无期限追查下去。” “当真?”汪海又忍不住提起了精神,身子微微紧绷——哪怕明知道苏平可能又在套路他。 或许他刚刚并没有撒谎,他真正想要的还是一个公道,而非单纯报仇,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只是一直在努力推动警方立案、侦查,即使一次次的失望,也没有放弃。 直到眼瞅着“追诉期”快要过了,他才忍不住自己动手。 倘若命案当真不受追诉时效的影响…… 他双眼又燃起了火光。 “晚些时候,你的辩护律师会与你见面,你要不信大可以直接问他。”苏平说道:“当然了,有个前提,便是你父母确实属于凶杀。 我们需要直接的证据,譬如找到你父母的尸体,亦或者其他能够直接证明他们死于他杀的证据,单纯猜测,即使听上去再怎么合理,也还不够。” 汪海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 但很快,他脸上又浮现出浓烈的失望之色,摇头道:“如果我有直接证据的话,也等不到今天。” “原则上说,刑事案件,不需要你提供证据。”苏平道:“你好好整理一下思绪,不要着急,把你能想到的一切信息都告诉我们,我自然会安排人去调查。” “当真?”汪海又期盼的问道。 “我想苏平说话还是可信的才对。”荀牧接过话,说道:“或许你并不了解,但你可以想办法打听打听他的名声。为了真相,为了公道,他连咱们局长的桌子都敢掀。” 汪海忍不住多看了苏平两眼。 片刻后,他说:“我所知道的线索,按理说已经反反复复跟你们说过好多次了,如果你们真的仔细翻过案卷的话应该知道……” “嗯。”苏平点头:“当时你正读着高中,周五回家却未见父母? 电话也打不通? 开始时并没太在意,反而美滋滋的开启电脑玩了游戏? 饿了就下楼吃快餐? 或者煮泡面,好不自在。 可到了周天? 你父母依然没有半点消息,电话仍旧打不通? 你彻底慌了? 游戏也压根玩不下去,就独自来到派出所报案。” “是这样没错。”汪海点头:“刚开始,我能感觉到派出所不是很在意,跟我说我爸妈可能只是出去玩了? 还是在我再三要求下? 他们才展开调查。” 这其实也不能怪派出所的民警,一对成年夫妻,儿子还在读着高中,那段时间全国范围内也无天灾人祸,即使失联了一阵? 许多人也不会认为是失踪。 而且那会儿还是01年,整个队伍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荀牧则接话说:“后来派出所民警先后联系几人? 发现你父母周一便无法联络上,即失联已近一周? 这才引起重视,多方取证调查? 却只查到你父母于周一清晨七点离开余桥市区? 往北川县方向走了? 就此失联,再无线索。” 说起来,苏平并没有详细的看过案卷,知道的信息都是荀牧转告的,所以对案卷的了解程度,还是荀牧更胜几筹。 “对,是这样没错。”汪海立刻接话说道:“但……我们家在北川根本就没亲戚,也没有朋友。 我爸妈都是土生土长的余桥本地人,亲戚虽然也有外出打工的,但多是去新安、花羊,还有少部分往帝都、魔都的,但没有往那北川那个方向走的。 本身他们往那儿走就很奇怪了,更别说还失踪…… 当时派出所给我的说法是,通过调查周围道路监控,只有他们进入该区域的画面,没有他们离开范围的视频,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在那块大概十到十五平方公里的范围内失踪的。 我怀疑,是有人把我爸妈给骗到了那边,加以杀害,然后直接抛尸在了深山当中。” 汪海有些语无伦次,东说一嘴西说一句的,显然是因为激动与紧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但他基本逻辑还算清晰,苏平和荀牧都能听明白。 这时,荀牧又说:“根据案卷记录,当时确定他们失踪范围后,曾组织过一次搜救行动,还出动了警犬。 但可惜的是,该处位于山区,多是未开发的丘陵,范围还十分广袤,难以调查,加之当时天气条件不好,阴雨连绵,警犬也未能嗅得可疑气味,搜救行动失败,未能发现你父母的下落。 不仅如此,当时参与搜救的同事,甚至连你父母驾驶的那辆车都没找到,他们仿佛真的人间蒸发了一般。” “可……怎么可能呢?”汪海低下头去,说:“我不能接受人间蒸发的说法,就算雨天路滑,路况不明,他们不小心开车冲下山坡悬崖,也不应该是这种结果才对。 这些年,我只要一有空闲就往那片范围去跑,寻思着,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找到我爸妈的车,找到了就是个重要的线索,就能让你们继续追查下去,可是…… 我甚至还加入了几个户外徒步的群,利用训练和比赛之余的时间去努力找存在感,甚至混成了管理,多次组织往那边的徒步活动,就是为了多发动人去探寻。 二十年过去了,那片地方范围虽然不小,但上百次的搜寻下来,我基本可以保证已经把那块区域找了个遍,哪怕一些地势十分险要的地方,但我依旧没找到我爸妈的车…… 这说明了什么?警官,能告诉我吗?这说明了什么?” 苏平沉默了片刻,接话道:“按照逻辑,如果你父母真的是在这片范围内失踪的,那么,他们的车肯定就在那里边,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可车子就是消失了。”汪海说道:“这说明有人把车开走了对不对?有人开走了车,是不是就证明我爸妈失踪这事儿有第三人的参与?” 苏平摇头。 “为什么?”汪海不由得激动起来,用力的拍打着他身前横着的软包挡板,怒骂道:“那你们怎么解释那车……” “十九年前的条件,我想你多少还有点印象。”苏平打断他,说道:“别说山区,就是市区里的监控密度和清晰度,与现在都不可同日而语。 而就算到了今天,山区路面的监控数量及质量,依旧处于相对落后的范围之内,甚至还没有达到可堪一用的及格线。 这种情况下,当时的同事给出的失踪范围,误差未免太大了些,更多的并非是依靠监控,而是推理、分析与经验。也就是说,这个范围,未必靠谱。” 汪海张了张嘴。 “所以,想要找到你父母,要搜寻的范围可能比十五平方公里这个数字要大得多。”苏平盯着汪海,说道:“十五平方公里的山区,你都整整搜寻了上百次,如果翻一倍呢?甚至三倍?五倍?十倍?” 汪海身子软了几分,无力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 “我看过案卷。”荀牧又说道:“这番话,你和派出所民警说过,同样,老苏这番话,派出所的同事也跟你讲过。但很显然,当时你并没有听进去。” “我该怎么办?”汪海低声呢喃。 “配合我们,全力配合。”苏平双眼微眯,心念电转,立刻说道:“只有你竭尽全力的配合我们进行调查,我们才有希望找到你父母确切的失踪地点,找到你父母当年驾驶的车辆,甚至是……遗骸。” 汪海立刻抬起头来:“我要怎么配合?” 荀牧也侧目看了苏平一眼。 这么容易就把汪海拿下? 当然不现实,汪海此时所谓的配合,肯定也只是针对这桩失踪案而已,但凡苏平问起关于汪华遇害一案,汪海还能配合才有鬼了。 不过说起来,他们也已经算是掌握了主动权了,接下来想要套话的话,只要能谨慎一些,别引起汪海警觉,应当能获取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关键是…… 看苏平的样子,他似乎是对当年那桩失踪案起了浓厚的兴趣,说不得,他还真想试着看看能否查个所以然出来。 对此荀牧其实并不乐观。 时间实在太久,而当时的条件就如苏平所说,比之今天可以说太落后了,不少放在今天不难掌握的线索搁在当时压根就没辙,而许多线索也会被时间给磨灭了,就算要查,也没有个突破口,难有眉目。 何况这么大的搜寻范围,想要找到汪海的父母,甚至只是想找到那辆车,都得抽调大量的人手,耗费不少的时间去展开地毯式搜寻。 这无疑不现实,不论何时,警力都相当紧张,上级不可能同意苏平抽调如此多的人员投入到近二十年前的失踪案当中。 而且,汪海提供的这些所谓的线索压根没有意义,想要找到他父母,只能用人海战术这样的笨办法。 这时候,苏平再次开口,问道:“据我所知……十九年来,你始终盯着汪鹏,怀疑是他杀害了你的父母,对吗?” “对。”汪海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刚刚就已经给你们讲了,除了他,我想不到谁会有动机和条件去害我爸妈。” “就仅仅凭这?”苏平皱眉:“那汪鹏未免也太冤了些。” “冤枉个鬼!我知道的,他肯定在心里恨着我爷爷,恨爷爷偏心,什么都不留给他,毕竟他不是亲生的!”汪海咬牙说:“寄人篱下的滋味我懂,本身就很不好受,再被这么区别对待,他能不恨才有鬼了! 爷爷已经去世多年,我其他叔伯姑姑也……他就只能把这份恨意转移到我爸妈身上。我能理解他的这份心理,要换成我……哼!” 苏平看了荀牧一眼。 荀牧立刻会意,唱起了白脸:“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这么想不代表……” “屁。”汪海撇撇嘴:“我和他熟得很,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了解吗?看着很大方的样子,其实心眼比针尖还小!不是这样他能跑去做生意?生意人最是斤斤计较了,拿他店里一瓶凉茶我爸都要给钱。” “是你爸要给钱,还是他要你爸给钱?”荀牧问道。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爸讲原则,不代表汪鹏小气。”荀牧沉声说道:“更何况,汪鹏当时有着完美得不在场证明,就算他对当年的事儿怀恨在心,有着报复的动机,也并没有作案条件。” “呸。”汪海撇撇嘴:“他不在场,有不在场证明,就不能搞事啦?买凶难道不行吗?” “买凶?”荀牧撇撇嘴。 “我还是那句话,我爸妈死了,他肯定得了天大的好处,否则生意怎么越做越大?现在都年入百万了!” 荀牧翻个白眼:“你就这么笃定汪鹏是这桩案件的受益者?” “对。”汪海点头:“我当时才上高中,也不知道家里具体是什么情况,家里有多少存款,但汪鹏肯定捞了不少。” “那房子呢?” “当时房子还不值钱,他看不上吧。”汪海说。 荀牧皱眉,刚想再说些什么,就感受到自己小腿被苏平轻轻踢了一下,立刻便get到了信号,明白自己表演到此就足够了,便不再吭声。 紧跟着就听苏平开口道:“当时的同事也调查过他的银行流水,买凶杀人的可能应该可以排除。” 听了这话,汪海立刻急了。 但不等他开口,苏平又道:“不过……还有别的可能。” “噢?” “假设他当真是你父母失踪这一结果的获利者,以此为前提,那么他确实具备很大的作案嫌疑,那么我们确实应当重新审视这桩案子。”苏平开口说:“而除了直接作案、买凶杀人之外,还有另外一种作案可能——分工合作。 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 第351章 套话(下) 听了苏平这话,汪海的反应…… 有点微妙。 他看出来了,苏平又在套他的话,但不可否认的是,苏平所言,也确实是一种可能。 拥有不在场证明,流水也没问题的汪鹏,被排除了直接作案、买凶杀人的嫌疑,但如果他确实在汪海父母失踪一案中获利的话,仍然具备作案可能——与他人合作作案。 就如汪海自身这般…… 当然,汪鹏的个人收益,做生意的启动资金,已经被证实是正当所得,与汪海父母失踪一案并无任何关联,但汪海并不知情。 所以对苏平而言,这其实是彻头彻尾的套路,但在汪海眼中,却感受到了苏平的些许“诚意”。 至少他真的看到苏平在动脑子,在想可能,并第一次提出汪鹏或许参与了他父母失踪一案。 可…… 如果自己开口,岂不意味着,自己的思路便都被苏平得知了吗? 汪海如是想。 苏平好整以暇的看着汪海。 一步步的引导,一次次的灵感迸发、见机行事,竟在这关头抛出了这么个问题,这是苏平事先也没有料到的。 但话一出口,苏平便笃定汪海肯定会妥协。 通过不长时间的接触,苏平早就看出汪海对于父母的案子早已完全的魔怔了,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他便会不顾一切的去抓住。 相比之下,配合算什么?甚至,认罪又算什么? 更何况,他都不需要认罪,只是可能暴露出自己的思路罢了。何况他也不必将自己的思路和盘托出,对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加以更改,所说思路,与他在本案中的具体行径就大不一样了。 关键在于,恐怕在他的思维意识中,就算他将具体思路和盘托出又如何?他又没有直接承认自己是这么干的,并不等于招供…… 综上,苏平有八成把握,他会开口。 至于说的是真是假,那不重要——只要开口说了思路? 就必然蕴含有大量的信息? 足以打开警方的思路,找到本案的突破点。 谎言所提供的信息并不比真话少。 剩下两成? 则是汪海看穿了他的话术——毕竟是他提供的思路? 为什么要汪海说看法?很明显的,这就是在套路汪海。 这点不难看穿? 只是苏平相信,汪海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果不其然? 犹豫了一阵之后? 汪海就开口说道:“如果是合作的话……首先他们一定有共同的目的,而且就在这事上,彼此可以相互信任。这份信任可能是源于交情,也可能是利益? 还可能是彼此互有把柄。” 苏平点点头? 这话有些空泛,并无实际意义,不是苏平想要的。 于是他继续引导问道:“你觉得,他们是怎么搅和到一块的?要知道,杀人、绑架这样的恶性犯罪由于量刑较重? 一般而言,即使还处于策划过程中也不会向外人透露? 更不会与不能信任的人合作。” 汪海又犹疑了起来,但紧跟着? 他又摇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要有共同的目标? 或者说达成各自目标需要干同一件事的话? 也未必不能合作? 而且合作的门槛其实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高,尤其是在策划阶段。” “噢?” “尤其是在策划过程中,发现自己独自一人不能很好的完成计划的时候,还会主动寻求合作伙伴。”汪海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何况还有一些特殊的群体,虽然不能说是职业犯罪,但只要收了钱,杀人、绑架这样的事儿,他们也能干。 对于寻常的老板姓来说,这帮人离他们很远,但对生意人来说,我想不难获得接触他们的渠道,更别说十九年前的那个时候,恐怕比现在更容易。” 苏平抬手,轻捏下巴,又问:“那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更大些?” “嗯?” “假设汪鹏参与了本案,且是以与他人合作的方式作案,”苏平说:“你觉得,他是找到那帮亡命之徒,还是与能信任的对象共同作案,亦或者与具有同样目的的团伙?” 听了这话,汪海再次沉默。 又过了半晌,他才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了解他吗?” “是,我自认为我很了解他,但我毕竟不是他。”汪海似乎有些烦闷,抬手揉了揉脸,才接着说:“这种情况怎么说得准?分明都有可能。” 苏平盯着他,片刻后摇头道:“这样的话,就难查了。你也知道,时间隔得太久,我们手中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如果没有个明确的方向的话,这桩案子压根没法继续。” 汪海再次沉默。 又片刻,他摇头说:“我爸妈没得罪过人,这点我很笃定,他们的性子,还有他们的工作,也没有条件去得罪人。” “所以呢?” “所以……不太可能是有共同的目标。”汪海轻叹道:“汪鹏那性子,我也知道,他是生意人,生意人感情又比较淡漠,哪里有什么交情能让他信任的呢? 连他老婆他都能背叛,出过轨,所以…… 所以应该是通过某些渠道,认识了一帮人,帮他做事,然后从我爸妈身上获得的利益,分一部分给那些家伙。” 苏平了然的点点头,接着又问:“那你觉得,汪鹏会用什么法子,把你爸妈骗到山区去?” “……”汪海握了握拳。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久许多。 苏平便又对荀牧使了个眼色。 荀牧会意,立刻板着脸说:“所以,你压根什么线索都没有,甚至连靠谱的合乎逻辑的推测都没形成,就笃定汪鹏杀害了你父母?” “不是的!我……”汪海猛地抬起头,但很快又用力抿了抿嘴,别过头,说道:“你们不用再套路我了,再继续说下去,我那点东西就都被你们给挖光了。” 苏平翻个白眼。 隔壁,祁渊也忍不住抬手扶额。 他大概能看懂苏平的套路,无非是借汪鹏的身份,来说汪海自己的策划过程。 汪海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凭此,即使不能说立刻取得突破,但案子已经有了继续深入挖掘的方向,距离找到突破口也不远了。 但没想到他会忽然自曝。 这话一出口,岂不是就意味着,汪海已经承认自己刚刚说的那些,都是自己在策划这桩案子时的想法与选择么? 没想到,汪海的心理,竟然如此脆弱,不堪重压。 与此同时,审讯室里头,汪海又说:“别扯七扯八了,做交易吧。” “交易?”苏平挑眉,佯作不知:“什么交易?” “我全招了,你们帮我把我爸妈的案子侦破。” “我们现在不就在了解当年的事儿么?”苏平反问道:“没有足够的线索与明确的方向,我们怎么侦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你应当知道吧?” “别装傻了,别搞套路了,大家都多点真诚不好吗?”汪海闭上了眼。 苏平:…… 荀牧也忍不住抬手掐了掐眉心。 汪海继续说道:“我不要求你们能侦破这桩案子,但我希望能看到你们的态度,去全力查,不论结果怎么样,甚至不论有没有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但……我不能接受,你们随意的看了一圈,差了点儿监控,就想当然的告诉我说我爸妈就是单纯的失踪,汪鹏没有作案嫌疑,我一直咬着这桩案子不放只是无理取闹,完全不听我提供的线索,一昧的否定我的猜想。 我已经做出让步了,只要你们给我一个承诺,我就配合你们,招供。” 顿了顿,他看向苏平,说道:“虽然你一直在套路我,但……你也确实让我看到了希望,我愿意相信你。” 苏平抿抿唇。 “怎么,一个承诺都给不了吗?” 苏平摇头:“确实……我给不了。我可以答应你,再好好的查查这桩失踪案,但能否有结果,不好说。当然了,如果查到该案确实是凶杀案,自然,我们会全力去侦破此案。 命案必破,不仅仅是公安部给我们的要求,也是我们对社会的承诺。” “这就够了。”汪海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笑意,说道。 “不,不够。”苏平摇头:“实不相瞒,这桩失踪案,过去太久了,上头不太可能同意我抽调大量人手投入其中,进行调查。 而……你也看出来了,刚刚那番话确实是套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汪鹏作案,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一切调查都得以他自身配合作为大前提,否则的话,针对他展开工作,很可能只是无用功。 换句话说,这桩案子想要取得突破,还得找到你父母的尸骸,找到那辆轿车。可寻找尸骸与车辆,必须搜山,搜山又势必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所以,我没有任何把握,能够取得突破,也无法给你承诺,全力侦查此案什么的。我只能像你保证,我个人,会发动部分暂时相对空闲的,同样对本案感兴趣希望能侦破它的刑警,在一定时间内,全力攻坚。” 汪海听了苏平这番话,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他却反而露出了笑容:“你这样说……反倒让我更安心了啊……我现在相信荀队长的话了,你确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随后他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那么……我招吧,而且其实,从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头,你们应该都已经猜到大概的方向了。” 苏平点头:“结合已有的线索,和你刚刚说的那番话……不难猜到,你应当是与一伙不法之徒达成了某种协议,随后你们合伙绑架了汪华。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图谋的是钱财,而你图谋的……是汪鹏的命,对吧?通过勒索汪鹏,让他准备好大量赎金,抵达约定的地点之后,再把汪鹏给绑了,钱归那一伙人,汪鹏则归你。” “差不多就是这样。”汪海点头。 “有几个问题,我至今仍然想不明白。”苏平啧一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绑架汪鹏?” “没机会。”汪海叹道:“自从汪鹏离婚,还跟汪华闹掰了以后,他基本吃住都在建材城里,进货有员工,偶尔出入也有许多同行陪同,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通过汪华,创造出让汪鹏单独出来的条件,然后报仇。事实上,我对汪华真的没兴趣,我和他没矛盾,也没仇恨。 只是我没想到,汪鹏竟然会以为我们是诈骗犯,死活不肯配合。而那帮家伙也都是暴脾气,把汪华暴打了一顿,活活给打死了。” 荀牧皱眉:“那为什么不联系贺见呢?通过贺见告知汪鹏这事儿……” “不行。”汪海摇头说:“我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贺见她……甚至可能巴不得汪华死了——他们这对夫妻早就没了感情,甚至我还看到过贺见出轨,和别的男人开房。 而且……汪华还买了意外险,如果他遇害的话,贺见能获得两百万甚至更高的保额,所以就算知道汪华被绑架,也不一定会联络汪鹏,而是会坐等我们撕票。 就算联系了汪鹏,她肯定也会选择报警,然后想方设法的刺激我们,诱使我们撕票。 这样一来,我找的那伙人拿不到钱,我也抓不住汪鹏,没机会下手,所以商量过后,直接选择了放弃。” “噢?”荀牧纳闷的问道:“听你的意思,你确定汪鹏不会报警?” “不会的,”汪海摇头说道: “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我们表现得狠些,让他知道,一旦他报警,咱们就不要钱了,直接撕票走人换一单下手,同时勒索的款项不要超脱他的极限,那他绝对不会冒险报警——对他来说,汪华是他仅有的命根子了。” “原来如此。”荀牧了然的点点头,跟着又问:“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在汪华死后,将他尸体转移到工地附近,还安排人把他的尸体吊起来?” 汪海抿唇。 原本配合的他,在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再次沉默了下去。 苏平与荀牧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事背后,恐怕还有隐情。 ------------ 第352章 大鱼 又过了半晌,汪海才再次开口,说:“我是凌晨的时候,才知道汪华被他们给打死了的消息,当时……我气急了。” “噢?” 汪海又解释道:“当时为了营造不在场证明,每次他们打电话的时候,我都会提前先离开,邀请几个朋友一块吃吃喝喝——我不怕被抓,但如果能逃也最好不过。 除此之外,多数时间我倒也都和他们在一块儿,只是没再汪华面前露脸,怕被他给认出来——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汪华我是不打算为难的,他们拿到了钱,我干掉了汪鹏,就找机会把他给放了。 期间我们商量过很多,就比如你们之前问的,为什么吧打电话给贺见,我们最终商量的结果就是,一旦打给她,我们什么都捞不着,还可能被抓,所以放弃了,只盯着汪鹏。 我也没想到他们竟这么不专业,脾气这么暴躁,被汪鹏骂了一通后竟然把汪华给活活打死……我当时真的气急了,险些和他们动手,但木已成舟,再生气也无济于事。” 苏平点点头,不动声色的问道:“然后呢?这与你转移汪华尸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汪海说:“我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想要利用汪华的尸体再做笔文章,把汪鹏引出来。” “噢?” “就是让汪鹏过来给他儿子收尸,然后干掉他,哪怕和他同归于尽。”汪海说:“最最不济,也能让他后悔、愤恨,体会到我这些年的痛苦,多少也算是个报复。” 苏平双眼眯了眯,沉思两秒,又问:“所以你就找人把汪华的尸体给吊了起来?” 汪海又一次沉默。 半分钟后,他摇头说:“不是的。” “噢?” 汪海沉吟三五秒,接着说:“其实? 哪怕和他同归于尽? 我的把握也不是很大,毕竟汪华已经死了? 汪鹏知道后大概率会在第一时间报警? 只有很小很小的可能,崩溃了? 忘了报警这回事儿。 所以……我得最大程度的刺激他,这才特地去了趟郊县? 把他曾经送给他前期的买菜车给偷了出来? 再转移汪华的尸体,拍了照片,想把汪鹏骗出来,骗他说汪华出事了? 并把照片发给他? 让他赶紧过来,把他弄死。” 苏平微微挑眉——这个逻辑有点牵强,估计是汪海现编的。 换句话说,汪海在撒谎。 进一步分析,他已经交代了这么多的情况下? 却依旧在这一环节有所隐瞒…… 大概率是因为,帮汪海吊起尸体? 自称是工地监理员的家伙,与汪海关系密切? 交情匪浅。 想到这儿,苏平依旧不动声色? 还点了点头? 仿佛相信了汪海的鬼话。 汪海又接着说:“但我还没来得及和汪鹏联系? 没来得及发照片,汪华的尸体就不见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当时我正在附近寻找合适的位置埋伏,结果就逛了一圈,一两分钟的功夫吧,尸体就没了。我也很奇怪,谁会偷了汪华的尸体,打乱了我全盘的计划。” 苏平没有接话,只定定的盯着他。 汪海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别过头去,又说:“我试着找过汪华的尸体,但没找到,担心出什么意外,就……就先离开了那个地方,打算重新找机会下手,结果今儿一早,就看到新闻,汪华的尸体被人吊了起来。 说真的,我挺纳闷的,汪华难不成也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他死都死了,尸体还被人给这么……” 讲着讲着,汪海也有些不得劲儿,声音越来越小。 苏平此时却没有戳穿他,反而轻轻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这个“同伙”对他来说应该相当重要,而以他的性子,想要他将此人供出来几乎不可能,没必要在此太过刺激他。 于是苏平便转而问道:“说了那么多……那帮家伙的联系方式,你还记得吗?” “记得。”汪海颔首道:“稳妥起见,我并没有存他们的电话号码,都是硬背下的,还特地重新买了台诺基亚,托他们的关系开了张不知道绑定谁身份证的电话卡,用那台手机来联系。” “噢?”荀牧挑眉,问道:“那台手机在哪儿?” “藏在我另一套公寓的厕所吊顶上面。”汪海说道:“地址是……” 苏平对单向玻璃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松哥立刻会意,拿起对讲机,安排人过去查看。 随后苏平又说:“几个号码与通讯地址,都说一下。” 汪海如实说了。 隔壁房间,祁渊立刻将这些号码和地址都记了下来,随后说:“我去技术队找兄弟定位一下。” “嗯,抓紧!”松哥立刻说道:“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无法与汪海取得联系了,说不得手机卡什么的都会弃用,得尽快锁定他们才行。” “是啊。”方常也说:“既然汪海能借他们的渠道,用绑定他人身份证实名制的临时电话卡,他们没理由没有。这种临时卡放弃了也压根不心疼。” “说不定他们在失手打死汪华的时候就已经做出紧急处理了,这会儿人都可能跑出了余桥。”老海说道。 “等会再扯这些吧。”祁渊摇头,抱起笔记本说:“不管怎么说,我先去找人定位一下,再不济也能把先前的记录给翻出来。”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几人对视一眼,轻笑,又纷纷侧目看向审讯室内。 此时,苏平又问:“我很好奇,你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和这帮家伙勾搭上的?” “也算不打不相识吧。”汪海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色,说:“读体校的时候,和一帮队友在街边撸串,队友有些喝高了,不小心踢翻了一桌人的啤酒,他们喝的也着实不少,当时就闹了矛盾。” “然后呢?” “然后我们几个站起来,他们就怂了。”汪海说。 苏平眼角一抽。 的确啊,自己一米九的个子都已经有相当的威慑力了,再有警服加成,正气凛然的往那儿一站,只要对面手里没凶器,再狠的混混都得怂一波。 而两米一一的身高,哪怕没有警服的加成,本身宛若铁塔般健硕的身躯也能给人足够的压迫力,等闲三五个人真未必敢动手。 何况当时还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尚有几名篮球队的队友,其中恐怕也不乏一米八以上的汉子。 汪海又呵呵一笑,说:“当时吧,咱们还有点……可以说中二吧。 就是追求豪爽大方的江湖气,几个人性子也都还挺好,不爱惹事,知道是咱们兄弟踢翻了别人的酒瓶,既然对面认怂了,咱也没得理不饶人,就招呼他们一块过来吃吃喝喝,结果就莫名其妙的有了交情。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帮家伙竟然混社会的,我看中了他们的豪爽大气,虽然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装的,而他们看中了我的大高个子……” 顿了顿,他深吸口气,说:“其实咱们相处的挺愉快的,只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就迎来了严打,他们基本都被抓了,不过他们犯的事儿貌似都不重,最长的也就被判了七年,大多都是三年…… 然后等我毕业那会儿,有个刑期很短的兄弟就被放出来了,他找到我,问我毕业后还想不想继续打篮球。 呵呵,当时其实已经有俱乐部相中我了,而且不止一个,我在犹豫去哪个呢,就把这事儿告诉他了。 结果他介绍我现在的老板,说他们老板很看好我——而且那个老板的俱乐部其实也向我抛出了橄榄枝,给的签约价还挺可观,在一票俱乐部中排前三。我也就卖了他个面子,进了这家俱乐部。” 苏平若有所思。 就是说…… 汪海现在所在球队的上级俱乐部老板,曾经通过他认识的小混混把他“收入囊中”了? 而汪海提起这事儿,说明他这次绑架汪华,应当也是利用的这条渠道。 言外之意,该球队老板,手底下有不少小混混跑腿干活啊。 当然,“掌握”着一些小混混干点脏活,并不意味着就是涉黑了,二者之间还是有着严格界限,要看这帮家伙究竟帮老板干了什么活,才能确定具体的性质。 果不其然,汪海深吸口气,接着说道:“进了球队后,我和他们……其实还有联系,彼此交情可以算是挺深的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实我也能看得出来,咱们就是互相利用而已,真论感情,真的没有。 甚至,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的话,他们都能毫不留情的把我给卖了。而我也是因为见识过他们的手段,知道他们是我老板的黑手套,不敢跳槽。” “噢?”苏平坐直了身子。 “其实有别的球队向我抛出过橄榄枝,挖我跳槽,薪水要比现在高不少,而且违约金也由他们负责赔付。”汪海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说:“但……我很心动,可不敢。 我还记得,大概四年前,有个兄弟,打中锋的,跳槽到了新安那边的一支球队,结果过没两个星期,就传来他出了车祸的消息,脊椎都被撞断了,肇事司机酒驾,再之后,他爸妈的生意也受到狙击,很快破产…… 我们都明白,单纯对付他,老板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了,花的价钱太多了,不划算,可老板这是在杀鸡儆猴,而你们公安什么证据都没有,也拿他没有办法。” 苏平眯起双眼,随后侧目,与荀牧对视。 这是…… 钓出了一条大鱼啊。 按照汪海的讲述,这俱乐部老板妥妥的涉嫌有组织犯罪了。 汪海想了想,说:“如果你们想调查我老板的话……只要你们拿出诚意,真心实意的帮我将我爸妈的案子侦破了,我愿意给你们当证人,虽然我手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就是了。 反正……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就被他报复嘛!只要能给我爸妈一个交代,死我也愿意。” 苏平轻轻点头,例行表示感谢。 接着,汪海又详细说了自己是如何找到以前的那帮“兄弟”,怎么联络他们实行绑架的。 这帮人与那老板貌似也不完全一条心,同意了汪海的方案,绑架汪华,向汪鹏勒索两百万,而汪鹏则交给汪海来处理,他们拿到钱后立刻远走高飞。 老板显然并不知道这事儿,否则他绝不可能同意让自己的手下与汪海这般冒险——绑架比起交通肇事,风险可太大了,手法也过于粗糙了些,按理说,他应当舍不得汪海被毁,更不容许自己被牵连。 了解了具体的信息之后,苏平有意直接做证词,便开启了一问一答模式。 如此,时间迅速流逝,转眼就过了个把小时。 而技术队这边,也终于有了突破——那帮嫌疑人的手机卡应当确实被销毁了,至少也是处于关机状态,无法追踪定位,但技术警却通过调取基站的联网记录,来大致锁定了他们的最后位置。 这位置相对分散,而且与汪海提供的地址大有出入,显然,他们在汪海将尸体转移走之后,也立刻四散并换了落脚点,防止被一锅端。 而在今天早晨,他们发现无法与汪海联系上之后,应当是猜到汪海已经被抓了,立刻做出了紧急处理。 这帮家伙,反侦查经验倒是挺足的,还真对得起他们得前科。 想来,他们恐怕也已经逃离了那处落脚点才对。 祁渊将这事儿转告给松哥,松哥当机立断,立刻安排多队刑警赶往各处,不论嫌疑人是否还待在那儿,他们总得上门侦查一番,说不定还能有突破。 如果能锁定他们的身份样貌就更好了,那样他们就算逃出余桥,也很难长久的躲下去。 可惜汪海也不知道他们的确切身份,只知道外号而已,否则他们还能更轻松几分,省不少事儿。 祁渊也被安排在行动人员的名单当中,与松哥搭伙,一同前往其中一处落脚点。 路上,祁渊听了松哥转告的线索,反应倒是与苏平和荀牧如出一辙,忍不住嘀咕道:“所以这桩案子,竟可能牵扯出一条大鱼来?” ------------ 第353章 调查 对于这个问题,松哥回答的却十分谨慎,只说了句“或许吧”。 毕竟目前所知的信息,都仅仅只是汪海的一面之词罢了,具体如何,尚不明确,而全信嫌疑人的一面之词,无疑太过愚蠢,这样的低级错误支队上下没人会犯。 只是他们也明白,汪海并没有撒谎的必要,尤其在球队已摆明要全力为他打官司争取将他保出来的情况下,更没理由拼着把老板得罪死来撒这么一个谎言。 虽然,在他认罪以后,再牛批的律师也不可能保他,牢狱之灾是绝对免不了的。以他现如今的年龄来看,篮球生涯可以告终了。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片刻后,松哥又笑问道:“如果这些事儿都是真的,那这家伙恐怕是个狠角色,搞不好又会借助制造交通事故等方法来对付咱们几个。” “怕什么。”祁渊轻笑着摇头,说道:“这一年来,大大小小的威胁也碰过不少了,办案过程中,刀子也受过,拳头也挨过,习惯了,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啧。”松哥有些感慨,说道:“你这一年过的比我曾经在派出所三年都精彩啊。” “嘿嘿。”祁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松哥也露出和煦的笑,没再接话,专心开车。 目的地离得倒不是很远,又开了十七八分钟左右也就到了。 这儿,也是个城中村,而且相对来说很是落后,还能看到些许零散的平房甚至棚户房、集装箱房。 一眼看去,祁渊也有些诧异。 余桥的经济实力并不算强,前些年才成为珠三角城市群的扩充城市,但其实也并不弱,主要是受广大山区面积拖累,其实城区的发展还是相当不错,主城区的人均GDP等数据也十分好看。 尤其这些年余桥在大力推动新市区建设,对大量城中村进行改建,棚户区基本都已经被拆除了。 如该村这般的屋子,近些年已很罕见。 松哥也啧了声? 摇摇头? 眼中流露出些许缅怀的神色:“还记得,我读书的时候也住着这样的集装箱呢。” “噢?”祁渊诧异的侧过头? 看向松哥。 松哥轻笑着回忆道:“很小的时候? 我爸妈从县里农村来市区打工,租了个棚户房。 这房子夏天忒热? 当时又用不起空调,我们一家子就在房子外头搭起桌椅板凳? 一手拿筷子一手拿蒲扇? 边扇风,边吃饭。 还有写作业的时候也是,点一盘蚊香,我妈不干活的时候就坐在边上? 帮我扇风? 看着我写。要时间晚了,太阳落山了,就拉个灯泡出来吊着,给我打光。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我考中了咱们市的重点高中。 后来? 大概是我上高中的时候,建筑工人的工钱有了明显上涨? 家里条件也好起来了,就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 置办了许多加点,我爸也起了点别的心思? 开始想着自己接活? 单干。 后来? 我考上了公安大学,也是那一年,家里有了重要转折,老爸接了几套私人楼房工程,包工包料,一年赚了六十万,买了房子…… 别说啊,小时候条件差归差了点,日子过得还挺舒服,也无忧无虑的,想想还真有点怀念呢,只是那样的日子是真回不去了。” 祁渊张了张嘴,脸上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说道:“松哥你还真了不起,要我是这种条件,可能根本学不进去……” “说什么呢。”松哥笑道:“我们那会儿啊,大环境可不比你们,那个时代好些孩子都和我差不多,不也出了好些优秀人才么?” 祁渊无法理解,但也跟着轻笑,说:“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松哥你的这种性子,不论什么时候都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 松哥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经历的多了,想要用更轻松的态度去过日子罢了。” “嗯。”祁渊轻轻颔首,没有追问。 从苏平和荀牧那儿,祁渊也了解了些松哥的过往,知道他曾经是缉毒警,而且还立过个人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集体二等功一次。 松哥的兄弟,好些都牺牲了——也是那一次行动,他们获得了集体二等功表彰。 可以说,支队当中最让苏平和荀牧看中的,其实就是松哥。 “走了。”松哥再次摇头,说道:“别耽误时间,先去村子里看看吧。” 祁渊回过神,一边跟上松哥的脚步,一边问道:“话说回来,这要怎么查?靠基站三角定位毕竟有一定的误差,咱们无法精确判断目标地点到底是哪栋楼,更别说具体户号了。” “问问总会有结果的。”松哥说道:“像这样位于市区,却甚至还有砖瓦房棚户房的存在的城中村啊,往往是治安的大难点,鱼龙混杂,但同时,想要收集线索与情报,却也比较简单。” “噢?” “住在这儿,总不会都是无业游民,混混小偷。”松哥解释说:“绝大部分其实还是打工人、上班族,他们也渴望拥有安定和谐的治安环境,只要能打消他们的顾虑,他们很乐意向我们提供线索。 而……那些小混混们,如果肯安分的过日子的话,也就不叫混混了。这些年对着和方面的打击力度很大,他们或许有所收敛,不敢打家劫舍,但…… 你能理解的吧?就是那种诡异的气质,哪怕那帮家伙不惹事儿,老百姓瞧着依旧会皱眉头,觉得他们是烂仔。” 祁渊轻轻点头。 松哥接着说:“尤其房东,对这种人恐怕更有意见,所以只要稍微问一问就能找到些许混混,即使他们不是咱们要找的目标,但他们的圈子很小,不多时就能找到咱们要找的落脚点。” 顿了顿,松哥又补充道:“关键是……虽然有误差,但误差并不是太大,也就那么几栋楼而已。” 说着,他们已经走入了村内的小巷道当中。 很快就走到了定位范围之中,祁渊抬手,看着附近的几栋房子。 这几栋楼,是城中村内常见的握手楼,楼下虽然留下了勉强能过车的小巷道,但上边却在竭力“争取”更多面积,是以两栋楼之间的间隔不过区区一米出头,彼此挨着的两户人家打开窗户,甚至可以在空中握手。 如此高密度的楼房,采光可以说差得很了。 另一方面,楼房本身也并不高,只有五层的样子,楼梯外墙不少瓷砖已经剥脱,还长了大量的青苔。 显然这楼也有些年头了。 据祁渊所知,这样的楼房在盖的那个年代,单间还并不太能让人接受,主要集中于筒子楼中,眼前的居民楼大多都是两室一厅的套间,住起来其实还不算太差。 但近些年,有大量房东为了收取更多的房租,对这些房子进行“改建”,硬生生把原本的套房给隔成了一套套小单间,就很难受了。 “应该就是这几栋了。”松哥点点头,抬手一指,说道:“咱们先从这儿问起。” “好。” …… 与此同时,刑侦支队,审讯室。 录取口供证词,其实是个相当繁琐的活,哪怕汪海十分配合,也得耗费大量的时间。 而苏平已经渐渐没了耐心,因为外边的大局,还需要他来指挥。 于是他就通知方常过来接替他的工作,与不适合到处跑的荀牧一块继续完成后续的工作,自己则跑了出来,点上根烟,然后向老海询问各刑警们的工作进展,并逐一联系上进行确认。 大概掌握情况之后,正好一根烟抽完。 见他放下手机,掐灭烟头,老海试探着问道:“苏队,咱们接下来,真的要同时跟进三桩案子啊?” “哪三桩?”苏平挑眉。 “汪海父母失踪案,汪海劫持、杀人案,还有汪海他老板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 “这是两桩。”苏平打断他,摇头说道:“而且我说了,失踪案,抽调几位感兴趣的同事查一查即可,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去并不现实,而且能取得突破的可能性也很低,就当给汪海一个交代了。” 老海看了苏平几眼。 他明白,以苏平的性子,能说出这种话,说明苏平对这桩案子也完全没底气——但这也难怪,十九年前的失踪案,当真不是能力出众就能侦破的,完全就看投入人力的多少,还需要极好的运气。 没见汪海找了十九年,踏遍了十五平方公里的山地都完全没发现么。 这时,苏平又说道:“至于汪海他老板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的事儿……说实话,这桩案子,咱们未必能插手。” “噢?” “别忘了,汪海所在的俱乐部在花羊。”苏平又点上一根烟,说道:“即使有进行了些许犯罪活动,我想也是在花羊那边干的,我们并没有权限调查,最多将情况转告给花羊那边的同事,由当地有组织犯罪侦查大队负责跟进。 至于这边的这帮小混混……他们或许跟汪海的老板脱不了干系,可这桩案子十有八九这个老板并不知情,恐怕牵扯不到他身上。” 老海皱眉:“好不容易钓到一条大鱼,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了?” “那也没办法。”苏平摇头:“除非他在余桥犯过罪,而且咱们有足够的条件立案,否则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咱们管不到花羊。” “也是。”老海揉揉太阳穴。 说没几句,两人就没话了,陷入沉默。 苏平也不是会没话找话的人,便摆摆手:“我去各个科室,进一步统合下目前已有的线索,有事来办公室找我。” “好。” 刚走出去两步,苏平又想到件事儿,顿下脚步,回过神说:“对了,那个所谓的‘监理员’,记得想办法继续跟进,重点抓下,其他方面都没啥子问题了,关键就剩这个家伙,目前一点线索都没有。” “放心吧。”老海说道:“我们几个也讨论过,结合汪海的态度,基本能认定这家伙和汪海交情匪浅,有这条线索,我想应该不难查才对。” “嗯,那就交给你了。”苏平摆摆手,再次转身离开。 …… 城中村。 松哥和祁渊同时回头,看向身后的那栋楼。 有租户的儿子把房东打了一顿,被勒令搬走? 附近几栋楼,就这么一个出名的“烂仔”? 那估计就是他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 随后松哥立马对眼前的小卖部老板道谢,还顺便买了两根雪糕。 老板乐呵呵的让他们扫了码,又说:“警官,可千万别说是我讲的啊,我怕……” “放心吧老板。”松哥笑道:“咱们肯定会严格保密的。” 老板连连点头。 松哥祁渊俩便吃着雪糕,走出了小卖部。 他们没急着上去,而是先给那栋楼得房东打了电话。雪糕吃完,房东也正好下来,目光左右看了两圈,最后落在祁渊和松哥身上。 “是……赵警官吗?” “这里。”松哥抬手招了招,自我介绍道:“老先生,你好,刚在电话里聊过了,我是刑侦支队的刑警,赵擎松,这位是我同事,祁渊。” “赵警官,祁警官。”老房东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有些纳闷的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松哥直入正题,问:“听说前不久您与一名租客发生了肢体冲突,是吗?” “呃……”老房东张了张嘴,随后点头说:“是有这事儿,不过我记得我没报警,咱们私了了。 怎么说呢,小孩子不懂事,当时我也真的生气,想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但他爸妈一直求我,我见他们也确实不容易,就又给了他们个机会。” “您还真是好心。”松哥轻笑,接着问:“请问……那户租户,住在几号房间?” “哎?”老房东眨眨眼睛,接着忍不住摆摆手,说:“那个,警官,我已经答应他们不追究这件事了,他们真的怪不容易,就算了吧?左右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一点皮外伤……” 祁渊微微眯眼。 这房东的表现有些奇怪…… 未免也太老好人了点。 松哥同样发现了问题,但没有表露分毫,只说:“我们这次过来并非是因为你们先前的矛盾,而是有另一桩案件,可能与他相关。” “啊?” ------------ 第354章 变故 松哥没再细细的解释,只定定的看着老房东。 房东咽口唾沫,随后忍不住别过头,说道:“警官,你们搞错了吧?那孩子虽然没学好,但也不至于到处惹是生非,你们……肯定有什么误会才对。” “是误会还是确有其事,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松哥微微皱眉,但语气听上去依旧随和,说道:“您只要说说他家住在哪一户就可以了。” “这……”房东仍旧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说:“好吧,302室就是,不过他们这会儿不一定在家。” 祁渊忍不住又打量了他几眼,目光中带有强烈的怀疑意味。 房东不敢与他对视,视线有些躲闪。 松哥这时又问:“老先生,您现在有空么得?” “有,有。”房东连连点头。 “那方便的话,咱仨一起上去看看?” “这……”房东迟疑一阵,又摇头说道:“算了吧,我去不合适,你们去就好了,别要又真惹出什么麻烦来,那小子记恨我。” 松哥轻笑:“您老刚刚不是还挺理解那小伙子的吗?” “毕竟被打过,还是有些怕。”房东又咽了口唾沫,说:“理解归理解,真的不想再被打一次……唉,他们家本来就不容易,孩子还这样不学好,以后该怎么办哟。” “您还是跟我们一块上去吧。”松哥说道:“万一没人在家,您也好帮我们开一下门。” “开门?”房东一愣:“他们不在家你们进去干什么?” 松哥再次轻笑,却没解释。 他当然不会明说,房东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总觉得房东似乎是在竭力避免他们与302住户接触的样子。 即使是阳光开朗的松哥,也总习惯性怀揣着最大的恶意去看“嫌疑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这一户人家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同时从房东的反应,松哥还看出一件事儿——房东果然有302户的钥匙。 又或者说,如这类城中村自建房的房东,大多数都会留一把钥匙——当然了,租户也可以选择更换锁芯,让房东手中的钥匙无用武之地。 从安全的角度出发,刑警也许多次通过两微一端平台呼吁市民们租房后尽快更换锁芯,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并不是所有房东都值得被信任。 房东犹豫一阵,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秒,他反倒怀疑起松哥的身份了,质问道:“那个? 你真的是警察么?” 松哥轻笑,再次取出警察证,说:“你可以检查,如果不信,打电话报上我的警号进行求证也可以。” “呃……”看了一阵,房东将证件还给松哥? 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我相信你们是警察。” “那么,请带我们上去吧。” “行吧。”房东轻叹口气,但他刚转过身? 还没迈开脚? 就又问道:“对了警官,你们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松哥抬手一指,房东侧目看去? 就瞧见贴在门边的招租广告…… 好吧? 那边的招租广告其实不少? 但房东们都颇有默契的在上边写明了自己的楼在几栋。 格式上基本都是xx栋x室x厅招租,房租多少或者面议? 随后留下了电话号码酱紫。 扫两眼? 就能找到这栋楼的招租广告,它被贴在最显眼的位置,毕竟就是本栋楼嘛。 房东没再说什么,也再找不到别的合适理由来拖时间,只得打开大门,带着松哥和祁渊上了三楼,随后抬手一指,说:“那里就是了。” 松哥侧目看了眼,点头。 这栋楼目测占地约莫一百四十平,二楼往上四面各往外扩了一米出头,总面积能有一百七十平左右。 每层三户,除去楼梯走道等,套内每户五十平左右的样子,而从楼体外往里看,应该都是两室一厅。 五十平的小二房,怎么说呢,对于普通三口之家而言还凑合吧,只是要家电家具和其他物件多一些的话,难免显得逼仄,何况绝大多数人其实都不具备收纳的意识和能力。 但考虑到七百块钱每月的房租,着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房东“扭扭捏捏”的走到302室,用力敲了敲门,喊道:“老闫,在不在老闫!开下门!” 砰砰砰的敲了半天,却没有回应,房东摇摇头,讪讪的笑了一阵,说道:“警官,人怕是不在,估摸着还在外头摆摊呢,这会儿可能人还比较多,怕是要十一点十二点才会回来了。” 松哥挑眉,抬手看了眼表。 这会儿已快十点了,又不是什么周末,按理说人流量已经很少,除非是在夜市搞大排档宵夜,否则应该已经收摊了才对。 而搞宵夜的话十一二点怕是回不来。 换言之,房东给的时间并不靠谱,他是故意说得这么晚,让自己和祁渊没耐心先离开的么? 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避免自己与租户接触?或者说,避免这时候接触,他还趁着这个空档安排些事情? 想到这儿,松哥摇摇头:“没事儿,先等等吧。” 房东又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咕噜噜的转起来。 松哥没搭理他,也没提钥匙的事儿——人还没回来,真就这么把门给开了也说不过去,刚刚提这事儿,也只是为了试探房东一二而已。 几人便都杵在门口等,房东不时的踱两步,显得有些焦躁。 几分钟后,祁渊鼻子忽然抽了抽,皱眉道:“奇怪,怎么有股臭鸡蛋……等等!煤气味!这房间里传来的!” “嗯?”松哥一愣:“你确定吗?” 祁渊摇头,想了想,干脆趴在地上,鼻子凑在门缝闻了闻,接着立刻跳起来说:“就是这里传出来的!” “开门!”松哥立刻侧目看向房东。 房东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松哥再次强调:“开门!” “这……”房东咽了口唾沫:“不太好吧,毕竟人还没回来,这要万一丢了点啥东西我们怕是不好解释……” “你开门就是,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小祁,执法记录仪打开!”松哥吼道,说着也开启了自己的执法记录仪,并看向房东。 房东只能将腰间那一大串的钥匙取了下来,翻找一阵,随后乖乖的将门打开。 但…… 门里头竟然还有防盗链。 “房间里有人?”松哥愣了一瞬,接着又有些奇怪,既然知道将防盗链栓上,为什么不把机械锁给拧了呢? 而且,刚刚敲门的时候,又为什么不开门呢?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松哥立刻看向祁渊说:“小祁!楼下就有家五金店,你去弄个剪子来!剪钢筋的那种!快!” 祁渊立刻颔首,同时松哥对里头吼道:“有没有人!快开门!我们是警察!来救人的!” 此时他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的了,毕竟刚刚动静不小,里头的人肯定已经听到了声音。 没有人回复,但松哥隐隐约约听到了哭声。 听上去,应该是个小孩儿。 “小朋友!”松哥立刻喊道:“小朋友,快开一下门,我是警察,来帮你的!听得到吗小朋友?” 依旧还是没有回复。 “可恶!”松哥咬咬牙,又拍了拍门,继续喊:“小朋友,你不开门也可以,麻烦你把窗户打开,通通风好吗?还有煤气,你会关煤气吗?不不不,你别管煤气,先赶紧把窗户打开,然后在窗户那边等我好不好?” 终于,房间内传来声啜泣:“叔叔……你真的是警察吗?” “是!我是警察!你看,我穿着警服呢,我身上还有证明,我们是来帮你的!”松哥赶紧说。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透过门缝,松哥看到名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光着脚丫往门这儿跑。 与此同时,松哥忽然听到一阵异响,不由得转过头,便见老房东抓起个挂在墙上的灭火器。 瞧见松哥的目光,他立刻解释说:“以防万一,要是起火了也好赶紧给它灭掉。” 松哥点点头,再次回过身看向门缝内。 却见小姑娘忽的脸色煞白,捂着嘴后退了两步,紧跟着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 松哥双眼微眯。 同时小姑娘瞳孔又扩大一圈,伸出手,嘴巴张的老大,似乎想说什么。 松哥瞬间反应过来,小姑娘恐惧的来源,说不定就是身后的房东。 而此时的表现……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松哥猛地蹲下身往侧面一倒,跟着就听到砰的巨响,再侧目…… 入眼便是红色的灭火器,方才的动静便是灭火器砸在门上发出的,而灭火器另一端,正被老房东给抓着。 同时,老房东此时的脸色十分复杂,既有尚未来得及收回的狰狞与疯狂,又有几分错愕和惶恐。 松哥立刻明白,若非自己经验极端丰富,数次经历生死危机,且反应速度同样奇快无比,刚刚那一下恐怕就砸在自己脑袋上了。 想到这儿,他另一手猛地在地上一撑,迅速站起身冷冷的问道:“你干什么?” 同时他对着门缝打了个手势,示意小姑娘赶紧去将门窗打开。 那小姑娘也算机警,反应过来后,就直接起身跑了。 老房东再咽了口唾沫,脸色发白,嘴唇哆嗦,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但双手仍然死死的抓着灭火器。 松哥鼻尖耸动,闻了闻空气中的煤气味儿。 他嗅觉不如祁渊灵敏,但差的也不多,分辨一二。味道明显,但还不算浓烈,暂时而言起火的危险并不算太高,但显然也不合适用枪,何况这儿的空间未免太过狭**仄了些,子弹跳弹的可能性较大,太危险。 于是他从腰间抽出了甩棍,另一手摸出了辣椒喷雾。 老房东脸色挣扎起来,但松哥知道,他接下来要么继续发狂般的继续扑上来攻击,要么放弃抵抗…… 后者的可能性相对小些,因为他刚刚已经冲动出手了,束手就擒的可能性不大。 果不其然,房东忽的喊了一声,双手高举灭火器就冲了出来。 见状,松哥迅速将警棍往前用力一戳,正正的戳在他胸口处,房东双眼怒突,抓着灭火器的手本能撒开,那玩意儿便落到了地上。 松哥收回甩棍,迅速欺身而上,另一手猛地抬起对着他的面门喷出辣椒喷雾。 喷雾直接入眼,胸口处的剧痛加上双眼的刺激,彻底让房东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整个身子都蜷在了地上,双手捂面。 松哥面色严峻,又抽出手铐,将他两手反剪铐上。 此时祁渊才刚刚回来,刚跑到二楼,喊了声松哥,说剪子拿来了,同时迅速往前冲。 然后冲到二楼半,一抬头,正好瞧见松哥压在房东身上,膝盖顶着他的后背,而房东此时眼泪鼻涕口水流了一脸,正在不断的挣扎,还嚷嚷着自己眼睛瞎了。 祁渊脑袋有一瞬的宕机,但好在身子还有自己的想法,照旧跑了上去,然后问道:“这怎么回事儿?” “你先别管,开门,通风,关煤气!”松哥急切的说道。 “好!” …… 四分钟后。 松哥押着房东来到厕所,黑着脸接水帮他冲洗面部,祁渊则手忙脚乱的宽慰着小女孩。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穿着小学校服,目测年纪十岁左右,祁渊瞥了眼桌面,瞧见了三年级的英语课本。 煤气“泄露”的时间并不算长,加上女孩儿及时开门通风,而且还自己将煤气给关了上去,所以开了门后不久,煤气就消散的七七八八了,室内危险也被解除。 接着女孩儿看到祁渊身上的警服,便一个劲儿得哭,时不时的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哽咽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多源APP: 咪咪阅读 但祁渊已经猜到,这女孩儿肯定受了什么委屈,而这份委屈,大概率便是房东造成的。 甚至…… 室内的煤气,恐怕都是小姑娘自己开的。 她竟萌生了死意。 又过了两分钟,小姑娘哭声小了些,祁渊赶紧摸出手机,说道:“没事了小姑娘,乖,我们先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好不好?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吗?” ------------ 第355章 梦魇 一提到父母,小姑娘的哭声瞬间停滞,又过了好几秒钟,才忍不住蜷了蜷身子,双手抱着自己肩膀,低声啜泣,瑟瑟发抖。 这般反应,着实让祁渊始料不及。 提起父母来,这名小姑娘似乎反而更加恐惧了? 这显然不核里,绝大多数情况下,父母都是孩子的避风港,是最大的精神支柱,不论再大的恐惧,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都该稍微轻松一点才是。 除非…… 伤害她的人,也包括了她父母。 再联想到房东先前在楼下说的话,被打了还能不追究,甚至颇为“理解”这套房子的租户,以及后边种种怪异的表现,被松哥制服的事实,以及小姑娘对他的恐惧…… 难不成,小姑娘的父母竟与房东达成了某种罪恶交易,以小姑娘为筹码换取继续在这儿住下去的机会? 这般一想,祁渊忍不住攥了攥拳。 这是何等暴行! 又是多么禽兽不如的父母,才能干出这等事来! 想了好几秒,祁渊看向小姑娘,又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波涛,深吸口气,蹲下身子,蹲在她的身边半米处,挤出微笑说道:“小妹妹,乖,不哭了,哥哥会保护你的,放心吧,有我们在,没人能伤害到你。” 小姑娘又啜泣一阵,终于憋出一句:“谢谢大哥哥。” 祁渊轻笑? 想抬手摸摸她的头? 又怕她再次受到刺激,便强忍着不动? 与她保持半米之隔? 脑子也在快速转动,思索着怎么转移小姑娘的注意力。 他知道? 像这样的小姑娘,心里恐怕都十分敏感? 可能非常排斥肢体上的接触? 甚至靠的近些都可能会刺痛到她,尤其是面对异性的时候。 祁渊不想再刺激她,甚至不敢询问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避免她受到二次伤害。 他只想让小姑娘的情绪稳定下来? 暂时忘记伤痛。 又过了一小会儿? 松哥从厕所里走出来,对祁渊使了个颜色,示意祁渊进厕所看着那老东西。 祁渊松了口气,他知道,松哥阳光开朗的气质? 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再加上他十分丰富的经验? 以及刚刚几乎当着姑娘的面制服了内老头,已然取得了小姑娘的信任。 让松哥来安慰小姑娘的话? 效果应该相当不错,至少比祁渊来要好得多。 走进厕所? 祁渊寻思一阵后? 便关上了厕所的门。 他还是想从这老东西嘴里问出点东西来? 又担心他们的对话被小姑娘听到了会刺激到人家。 当然,与嫌疑人独处一室,其实是相当冒险的行为,尤其嫌疑人身上还有伤。 好在祁渊全程开启着执法记录仪,就挂在肩上。 当然,即使如此,他就算问出了什么东西,也只能作为接下来的调查的方向,而不能作为实质性的证据,因为程序并不合法——按规定,审讯工作,至少要有两名民警在场,相互监督,取得的证词才有效。 用水冲洗了好一会儿,老东西的眼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毕竟警用的辣椒喷雾并不是为了致伤致盲,只是为了瞬间解除嫌疑人的行动力而已,其浓度不算太高,甚至一些肾上腺激素、甲状腺激素水平高的,靠辣椒喷雾都不一定能制服。 冲洗干净,便没了大碍。 但这老东西似乎不打算说话,就坐在厕所的地上,哪怕全身都被打湿了也不搭理,只呆呆的缩在那儿,面如死灰。 而祁渊已经通过地上的灭火器,以及小姑娘的反应,推测出了一二。 这老东西,显然侵犯了人小姑娘,而且在刚刚还意图袭警。 于是祁渊便问道:“说说吧。” 老东西别过头,并不与祁渊对视,更别说回话了。 “不肯配合么?”祁渊哼一声,说道:“猥亵,袭警,你猜猜这是多大的罪责?要不是室内煤气泄漏,你这会儿说不定都被毙了!该喊你家人来认尸体了!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发呆,都算你运气好! 你现在还在这负隅顽抗?你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要不要赌一把,看看能不能零口供定你的罪!” 老东西又咽了下唾沫,干瘪的嘴唇微微开启,但却像被人掐着喉咙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竟然还要脸,有些事儿至今开不了口。 之所以在冲动下冒死袭击松哥,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当然,更多的是因为愚昧无知。 袭警可是重罪,公安方面绝不会善罢甘休,别想指望能借此脱罪。而若是袭杀警察,那可就更不得了了,被抓到妥妥的死刑,死缓都是奢望。 但不管怎么说,他此时就是不愿意开口——或许过阵子能好一些,能乖乖招供,可现在着实难以启齿。 祁渊也算积累了不少经验,此时倒也看出这家伙竟有些窘迫,不由得冷笑道:“怎么,你这样的人竟然还知道尴尬?竟然还有廉耻心?啧啧啧!” 他知道不该太过刺激嫌疑人,但他忍不住,满腔的怒火长期得不到发泄会憋出病来的。 何况也无所谓,祁渊刚说的话可不是在唬这老东西,而是真的有信心能零口供定他罪。 这不要脸的孬货,手法能有多高明?何况袭警那一幕必然被执法记录仪给拍摄下来了,他是百口莫辩。 见他不答,祁渊也不打算再问,心里那点猜测估计八九不离十,这会儿能否得到确认也不打紧。 于是祁渊便掏出手机,给苏平打了个电话,说两句后便放下手机,通过微信将事情大概转告给他。 苏平很快回复,他马上过来。 随后祁渊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越来越复杂了…… 汪海犯下的绑架案,不仅牵扯出十九年前的失踪案,牵扯出了一帮不法团伙,牵扯出某个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的老板,竟还牵扯出了一桩猥亵幼童案。 而回到起点,这桩绑架案,虽然脉络已然清晰,但那一伙人尚未落网,且将受害者尸体吊起来的那名“监理员”目前也还没有线索…… 此案并不复杂,可牵扯出的东西,真的是千头万绪,让祁渊脑仁发疼。 正这时,门外传来些许动静。 祁渊竖起耳朵听了片刻,便起身开门,从厕所里出来。 刚一出来,就见到小姑娘在一个劲儿的往后缩,仿佛要将整个身子都塞进沙发里一般。 而松哥也站起身,侧目看向门口。 “保安?你们怎么在我家里?谁让你们进来的?”紧跟着,祁渊听见一声质问。 祁渊眼角抽搐。 得,又tm被当成了保安,分明有明文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穿着仿照警服的制服,可惜没法管,一堆保安直接抄袭警服款式。 祁渊还记得单位里有老前辈吐槽过,一个小区里的警监总警监比公安部都要多,站岗的都是大佬。 没有贬低保安的意思,但确实,因为这套衣服,警察莫名其妙背了太多锅了,严重影响公安形象与公信力。 松哥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默默的掏出证件,冷声说道:“余桥公安刑侦支队重案大队刑警,赵擎松。” “警……警察?”那人声音听上去有些错愕。 随后祁渊走到松哥身边,那两人同样也走入室内,四人相互对视。 “你们……怎么?”对面的男人张嘴,支吾半天之后,又憋出一句:“警察也不能随便入室啊!你们怎么……” “你家煤气泄漏了。”松哥淡然说道。 对面女子脸上也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随后立刻看向小姑娘,有些紧张的问道:“我们出门应该是关了煤气的呀,怎么会泄漏呢?你没事吧崽崽?” 女孩抬起头,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怯懦的喊了声:“妈妈,回来啦。” 对面女子脸上露出笑意:“嗯,回来了,今天生意还好,崽崽在家乖不乖呀?作业写完没有?” 男子也满脸堆笑:“谢谢了警察同志,幸亏有你们才没有出事,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感谢就不必了。”松哥轻轻摇头:“但还有件事儿,需要你们好好解释解释。” “啊?”男子一愣,诧异的问道:“什么事啊?” “我们顺便逮到了个人。”松哥说道:“他已经被制服。” “啊?”那男子张大嘴,显得有些紧张,第一时间追问道:“怎么回事?小偷吗?家里进贼了?崽崽你没事吧?受伤没有?有没有被吓到?” 说着他忍不住朝着沙发走去,同时伸出手。 松哥眉头一皱,刚想制止,拒绝他向前,但此时小姑娘却手一撑,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哭着跑到男子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男子赶忙将她抱起来,一边拍着背,一边抖着身子,说:“乖,不哭啊,崽崽不哭,爸爸回来了,放心放心,爸爸保护你,没事了……” 说着他长吁口气,又看向松哥,不好意思道:“看样子我女儿真是吓坏了……警察同志,多谢啊,幸亏有你们!” 另一边,祁渊始终盯着那女子,瞧见她眼睛乱转,表情凝滞,似乎有一些慌乱。 见此,祁渊若有所思。 松哥同样如此,于是,他又试探着说道:“或许那家伙的身份,会让你大吃一惊——他是你们的房东。” “啊?房东?不是才刚刚交过房租么?他又来干什么?”男人眨眨眼,接着又拍拍小姑娘的背,尽可能温柔的轻声说道:“崽崽乖,别哭啦,那是你房东爷爷,误会,都是误会来着。” 而同时,那女子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一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见状,祁渊简直怒不可遏,立刻踏前,冷冷的说道:“女士,麻烦你给我们个解释。” “解……什么解释?”女子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发生了什么事?我……你们……不是,到底什么情况?” “呵,还嘴硬不肯说么?”祁渊冷笑。 男人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但没能反应过来,还有些懵,也问了句:“怎么啦警官?” 祁渊侧目看想小姑娘,忍不住抿抿唇。 当着小姑娘的面,祁渊不太好说,怕再刺激到她。 只是,为了还她一个公道,为了让禽兽受到应有的制裁,有些刺激,她恐怕不得不受,二次伤害恐怕也在所难免。 关键只在于,伤害是大是小。 于是松哥说道:“有些事儿,一问便知,一戳就破,个别人心知肚明,负隅顽抗是没有好结果的,女士,你说是吗?” 那女人脸色更白了几分。 随后松哥转过身,将茶几上的课本、作业本略微收拾收拾,放进书包里,又看向男人怀中的小姑娘,露出温和的微笑,说:“小朋友,听话,进屋里看书写作业好吗?叔叔想和你爸爸聊聊,教他以后怎么保护好你。” 小姑娘脑袋钻进了父亲胸膛。 男人立刻手忙脚乱的拍着女儿的背,安慰起来,只时不时的看向松哥和身边的妻子,脸上已浮现出了些许质疑。 女人轻咬下唇,两手捏着衣角,六神无主。 这时,小姑娘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把脑袋从父亲的胸膛里抽出来,看向了松哥,说:“警察叔叔,我……我不走!” 紧跟着她又说:“爸爸跟我说过,自己的事自己做,还说过,被人欺负了要跟爸爸说,我……我不乖,没做到,现在我想,我想…… 我一直不敢跟爸爸讲这些,现在我想自己讲。” 松哥微微挑眉。 男人也错愕了几秒,接着露出笑容,拍拍女儿的背,说:“崽崽乖,你说得对,被欺负了要跟爸爸讲,爸爸保护你。来吧,跟爸爸说说,你受什么委屈啦?” 显然,他此时虽然猜到自己女儿可能受了伤害,但却仍然没有意识到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唯有那名女子,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绝望的神色,身子都开始摇摆起来。 可……虽然小姑娘似乎下定了决心,但几次开口,仍然没说出什么。这事对她而言就是梦魇,略一回忆,就手脚冰冷,慌的六神无主。 男人见此,冷冷得剜了她一眼,然后又拍拍女儿的背,问道:“是不是后妈打你了?” 女孩摇头,随后给了男人雷霆一击。 “她带我去找房东爷爷,让爷爷欺负我。” ------------ 第356章 遭遇 听到这话,男人浑身剧颤,四肢僵劲,手脚冰冷。 他整个人都木了。 过了好一阵,他才机械的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女儿,又别过脑袋,看向自己的妻子。 又几秒,他才一字一顿的问:“崽崽说的……是真的?” 女人被他目光刺的脸生疼,视线不由自主的偏向一旁,身子打了个哆嗦,颤声道:“安……安哥,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你听我解释!” 男人干裂的嘴唇几次启闭,终于咬牙吐出一个字:“说!” 他还算有理智,不会像某些令人无语的桥段中一样嚷嚷着我不听我不听,而且小姑娘说的也有些不清不楚,他打算给女人个解释的机会。 他妻子仍旧哆嗦着,十分恐惧,还忍不住看向祁渊和松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祁渊两人却并未给她半点回应,只是死死的盯着她。 她顿时更慌张了。 见状,男人眉心拧的更紧几分,声音也抬高了不少,喝道:“你说啊!你不是要解释吗?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崽崽到底怎么被欺负了?” 女人身子发软,赶忙伸手扶住了餐桌,随后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男人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他缓缓放下了怀中的女儿,并在腰间一划拉,抽出了皮带。 见此,女人脸上爬满了恐惧,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祁渊皱眉,赶忙上去拦着,说道:“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不要动粗。” “你闪开!”男人伸手一推,接着又深吸口气:“警察同志,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的女儿,但是……今天我非得打死这个婆娘不可!” “打啊!你打啊!”女人似乎是在恐惧之下也终于崩溃了,飙着泪吼道:“这些年你他妈打我打的还少吗?来啊!我不怕你,有本事你就当着警察的面把我打死好了!” 一面说,她一面激动的把外衣脱了,袖子一捋,裤腿一拉? 露出满是伤痕的手脚? 哭嚎着骂骂咧咧道: “你算什么男人,半点本事都没有? 钱也赚不来几个? 日子也不会过,天天就喝酒打牌? 在家里作威作福,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现在来怪我卖了你女儿了?老娘不怕告诉你? 我就是报复你这狗男人? 怎么着吧!我打不过你还收拾不了这小屁娃娃了?” 祁渊一愣,侧目与松哥对视一眼。 松哥轻轻摇头,示意他控制好场面。 身边的男人气的浑身发颤,抬起抓着皮带的手指着他妻子? 抖着说:“你……你个死八婆!你到底把崽崽怎么样了你!你有没点良心? 她还是孩子啊!有什么你冲我来啊!” “冲你来?找打吗?”女人状若癫狂,冷笑道:“还有,要不是老娘,你早就被房东赶出去睡大街去了,就你那成天惹是生非正事不干的儿子? 连房东都敢打,谁敢留你们住?真以为房东好心不忍赶我们出去啊!” “你……你……”男人大口喘着粗气? 哼哧哼哧的。 过了几秒,他猛地举起皮带:“老子打死你!” 女人立刻抱头尖叫。 小姑娘忍不住再次痛哭起来。 与此同时? 祁渊猛地上前,从后头抱住男人? 一把夺掉了皮带扔到一边? 喝道:“住手!冷静点!都别冲动!好好待着!” 同时松哥也默默走上前去? 盯着眼前抱头蹲在地上的女人,冷冷的问道:“你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了?” 女人松开手,抬头看了松哥一眼,冷笑道:“你们现在知道出来主持公道了是吗?早干什么去了?” 松哥眯眼,冷声道:“跟我们走一趟吧,接受调查。” 女人冷笑不接话。 小姑娘依旧在嚎啕大哭。 被祁渊锁住的男人还在继续挣扎、咆哮。 真·强人锁男。 一时间,小小的客厅里乱成了一团,女孩哭声,男人骂声,女人冷笑控诉声,厕所老人哼唧声,祁渊劝解声,松哥问话声,声声不绝于耳。 祁渊一个头两个大,但依旧在勉励控制着场面。 这时,小姑娘上前抱住了父亲的腿,男人便如触电一般,浑身僵硬,随后长叹口气,松开紧绷的身子。 祁渊见状,试探着松了手,而男人也没嚷嚷着要打死谁了,只拉出来一条椅子,坐在上边,然后弯腰抱起女儿,揽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她。 “崽崽乖,是爸爸的错,爸爸不好,没保护住你……都怪爸爸,是我没有用……对不起啊,崽崽。” 小姑娘又将头埋进男人的肩膀中,一边哭一边摇头,说不怪爸爸。 男人又看向一旁的妻子,面色复杂无比,过了半晌之后,才说:“宁黄菊……离婚吧。” 女人呆了一瞬,抬头看着他:“离婚?沈安,你刚刚说,离婚?” “嗯。”男人淡淡的说道:“这些年老是打你,是我不对,但你害我女儿……你不可能原谅我,我也不可能原谅你,处下去也没意思,离婚吧。” 说完,他又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但你给老子记住,离婚不是结束!等你坐完牢,给老子等着!这个仇老子一定要报!” 女人瞳孔扩大:“坐牢……” 松哥见男人冷静下来,女孩儿哭声也渐小,心中同样松了口气,随后看向祁渊。 他们身上还有别的任务,还需要确认这套房子是否是其中一个参与绑架的嫌疑人的落脚点,需要对房间展开搜查,暂时不能带他们离开。 而松哥也猜到祁渊肯定把这里的事儿转告给了苏平,这个眼神就是示意他问问苏平啥时候到。 然而…… 祁渊并没能get到他的眼神。 默契还是不太足。 想了想,松哥还是保持沉默——他不打算在这儿直接展开询问,包括绑架案嫌疑人的事儿和小姑娘受到的伤害。 好在苏平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带着三名刑警赶了过来。 清一色的警督,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了。 一进门,苏平就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当即拉着祁渊走到一边,询问了具体的情况,然后一挥手,差松哥和另外三名刑警将房东和叫宁黄菊的女人带走审讯,自己则与祁渊留了下来。 紧跟着,柴宁宁也到了场,只比苏平慢五分钟。 看见她进来,苏平摸摸下巴,立刻说道:“小柴,你带小姑娘进房间里说说话吧。” “好。”柴宁宁甜甜一笑,又看向小姑娘,脸上浮现出两个字——心疼。 当妈了以后,更受不了这些事了。 她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笑道:“小妹妹,跟姐姐回房间好不好?叔叔们有事情要和你爸爸说。” 小姑娘搂着父亲的脖子,不愿撒手,不断摇头。 而叫沈安的男人犹豫片刻,还是轻拍女儿的背,说:“崽崽乖,跟姐姐去房间里玩,爸爸等会来找你好不好?” 他也不想让女儿再受到刺激。 “我不要!”小姑娘又将脑袋埋进了父亲的肩膀里。 “这……”沈安张了张嘴,看向苏平等人,说道:“警官,要不……就这么说吧?” 苏平微微皱眉。 很显然,沈安可能并不太清楚这些事儿对于小姑娘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却十分清楚,绝非是所谓的坚强,就能够承受得住的。 而且接下来要问的事儿,不仅仅关乎于小姑娘本身,也关系到他儿子,小姑娘的哥哥。 苏平不想冒险,便摇摇头说:“这样,你先将她哄睡着吧。” “这……也好。” …… 与此同时。 楼下,警车内。 宁黄菊的手被铐在警车内,接受松哥的初步讯问。 比之刚刚,她心理状态似乎变化了许多,不再是一腔愤懑,脸上多了几分绝望和惶恐。 松哥看着她,问道:“现在没有无关人员了,说说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我……我也不想的。”她瞬间崩溃:“你看看我身上……” 一边哭,一边就要扒自己的衣服,但因为双手被铐,动作不变,很快被松哥制止,她只好继续哭诉倒:“那个沈安,他一喝醉酒后就不是人了,一不顺心就骂我,骂了两句就动手,我身上这些伤,都是他这些年打的! 我报过警,没用,都只是调解,调解开回到家,他又喝酒,喝完接着打,打的更狠……我怕了,真的怕了,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拗得过他啊!” 松哥皱眉,问道:“所以你报复他,就把他女儿送进魔窟里头?” “不是,不是的!”宁黄菊摇头说:“那只是气他的话,不是我把他女儿送去的,是房东,房东他……” “噢?” “应该是去年的时候,房东他来收租,正好我们都不在,就崽崽自己一个人在家,给他开了门。”宁黄菊说:“那天我和沈安摆摊,把墨水泼到衣服上了,就回来换,正好撞见他…… 他是个禽兽来的,当时有些紧张,但当时似乎太上头了,不一会儿就兽性大发,把我也弄了,还拍了照片威胁我,说我敢传出去就弄死我,让我照片满天飞抬不起头来,还把我们一家赶出去不给我们住……”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但他对我不是很感兴趣,主要还是崽崽,他就又说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把崽崽给他玩,免我们房租,还能额外每个月给我两千块钱。” “你同意了?” 宁黄菊别过头:“我没得选。” …… 另一边,老东西给出的回答却截然相反。 他说:“是那个宁黄菊,她主动勾引我的,想让我免房租……呵,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模样,要样貌没样貌,要身材没身材,要不是那次我不小心喝多了,能看得上她?还九百?我拿着九百块钱去洗脚城它不香吗?” 刑警皱眉,问道:“然后呢?” “上也上了,只能认倒霉,不然她告我强奸那还得了?”房东撇撇嘴,吐槽说:“真的是亏大了,喝酒误事啊! 但那女人也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条件,结果又动了歪心思,找我去他们家吃饭,又把我灌醉,然后把她女儿推了出来…… 好家伙,真就好家伙,虽然我知道那女儿不是她亲生的,但这也太……我是不能理解啊!” “嗤!”对面的刑警忍不住冷笑起来。 不能理解? 呸! 房东缩缩脖子,又说:“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这么干不地道,但是……那小妮子,确实受不了啊,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又有娃她妈打掩护,即使明知道不对还是不由自主的越陷越深。” 刑警看了眼自己得笔记,然后问道:“你是说……都是宁黄菊勾引你?” “对!那臭不要脸的八婆,害死我了,要不是她勾引我怎么会犯这种错,都怪她!” “……”刑警翻了个白眼,接着说:“包括你猥亵那小姑娘,也是她主动设套的?” 老东西连连点头。 刑警皱眉,犹豫片刻,又问道:“做到哪一步了?” “就……该做的统统都做了。”老东西别过脑袋:“除了嘴,我怕她咬我……” 刑警:??? 他呼吸一窘,这一瞬间,近乎想直接掐死这老东西。 “干你祖宗!你他妈是不是人?这么小的孩子,你他妈怎么下得去手?”另一名搭档脾气更暴躁些,直接破口大骂。 刚刚问话的刑警拉了拉他,示意他冷静,接着冷冷的看向老房东,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具体记不清了,应该有一年了吧。” “每次都是在宁黄菊家里?” “有时候宁黄菊会把她带来我家。”房东声音很低,十分心虚,说:“其实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所以我就免了他们的房租,还额外每个月给两千块钱,让宁黄菊给小姑娘补充点营养,调理好身子,别落下什么毛病来。” “哟,你还会过意不去!”暴躁刑警嘲讽道。 老东西也不辩解。 这时,问话的刑警又问:“那你为什么对松哥……对赵警官出手?” “害怕嘛,害怕事情曝光了,当时也没想太多,就……唉!” ------------ 第357章 确定 二十分钟后,苏平电话响起,他说声抱歉,便起身走到一边接通。 电话是松哥打过来的,向他汇报初次审讯的大概情况。 总体而言,宁黄菊和房东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儿,但细节方面颇多矛盾甚至完全对立的地方,显然,这两人都在互泼脏水,推卸责任,妄图减轻自己即将面临的责罚。 而想要真正确定事实真相,也并不难,在沈安在场的前提下,好好问问小姑娘就可以了。 但…… 苏平也担心这么做会对小姑娘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他决定找荀牧和松哥、老海请外援。 他们仨都认识些靠谱的心理专家。 苏平打算等专家到场,再安排柴宁宁与一位女法医进行问话、检查,再由心理专家进行相应的干预,必要时还得请精神科医师以药物作为治疗手段,尽量将对小姑娘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挂断电话,重新回到沈安家,便见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今儿她受了不小的刺激,还吸入了少量泄露的有毒煤气,虽然因为泄露事件不长且通风及时而没有大碍,但显然,也让她十分疲惫,再也顶不住了。 沈安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回床上,拜托柴宁宁帮忙照顾一下,便又来到客厅看向苏平和祁渊。 他从口袋摸出烟,想散一圈,但苏平和祁渊都没接,说自己有,然后摸出自己的点上。 抽了两口,沈安出声:“警察同志,今天这事……唉,真是谢谢你们了,不然的话……” “关于你女儿的事儿,我们一定会还她一个交代。”苏平打断他,说道:“但……撞见这事,其实只是凑巧,我们这次过来另有目的。” “噢?”沈安挑眉,但随后轻轻点头:“请说。” “关于你儿子的事儿。” 沈安面色微变:“那烂仔? 又惹事了吗?” “还不确定? 正在调查,所以需要你的配合。”祁渊接收到苏平的眼神? 便开口说道:“请问?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沈桥康。”沈安配合的说道:“大桥的桥,安康的康。” “多大年纪?” “二十一? ”沈安说道,随后又忍不住叹口气? 说:“也怪我? 我们家的家庭条件一向不好,我只顾着赚钱,疏于管教,让他走错了路? 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随后? 沈安脸上流露出回忆的神色,接着说:“他小时候成绩就不好,那会儿我和他妈都在打工,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作业咱们也不会辅导? 根本看不懂…… 而且吧,他可能真不是学习的料子? 成绩实在太差,高中都考不上? 只能去读中专,但读没一年就没读了? 那年他妈去世? 下葬后他就走了? 说是去花羊打工。 唉,实在不是读书的料,早点出来做工也好,至少能吃饱肚子吧,但没想到他还是不学好,去了没半年又回来了,说混不下去,然后就成天跟着一帮烂人鬼混,游手好闲的。” 顿了顿,他摇摇头,接着说:“我和他的关系其实也特别差,但还能说上两句话,跟我老……跟宁黄菊就真的像仇人一样,三天两头吵,吵着吵着就动手打了起来,我看着心烦,说两句,他就摔门走了,在外头鬼混不回来。” 祁渊想了想,忍不住又问:“那你和宁黄菊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动手打人?” “我其实没怎么打过她。” 祁渊皱眉。 家暴就是家暴,哪有“没怎么打过”的说法。 但这时沈安又摇头说道:“怎么说呢,这女人我怀疑她有躁狂症,平时倒是好好的,但是心情一不好的话,就跟神经病一样。 我记得第一次动手打她,是崽崽读二年级的时候,那天我洗澡的时候听见崽崽在哭,出来一问,才知道崽崽作业写错了几个拼音,她就把人作业本撕了,打几巴掌。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批评加安慰了下崽崽,然后让她继续好好写,然后说了宁黄菊几句,她就不依,还在那罗里吧嗦讲个没完,我一心烦就喝酒,她还在那讲,讲着讲着冲进房间就骂崽崽。 妈的,当时我火气就起来了,神经病吧这,就没忍住动手打了她,打完她就闹,报警,警察过来调停,让我们去派出所说情况,然后和解,回来了她还在那边讲个没完,我没忍住又打了她一顿。 那次打的比较狠,她终于老实了,不敢多说话,但她不时还‘发病’,发病我就打她,打了就能老安分挺长一段时间。” 祁渊眼角一抽,这女人这么奇葩? 当然,他也不会全信沈安的一面之词,毕竟为自己开脱都能算是人之本能了。 这时沈安又说:“我知道打人不对,但是真的,我也没有办法,这一天天的谁受得了啊!” 这时苏平开口:“既然日子没法过了,为什么不离婚?” “离婚?离什么婚?”沈安抿嘴:“我们一大家子,就没有离婚的。一大把年纪了还离婚,我丢不起这个人!但是……真的,这次没办法了,不得不离婚了,丢人就丢人吧。” 祁渊眼角又是一抽。 为了面子硬撑着不离婚…… 得,他是理解不了这个理由,但他同时也清楚,这样的事儿并不罕见。 想到这儿,祁渊又摇摇头,这些都算是旁枝末节,关键还是案子,便再次扯回正题,问道:“听说,前几天你儿子打了房东,是真的吗?” “嗯。”沈安点头说:“就上星期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把那老东西给打了,问他他也不肯说。” “然后呢?今天早晨,他在不在家?” “在。”沈安点头:“他忽然回家一趟,我当时也纳闷——先前他不只把那老东西打了,还把宁黄菊也给揍了,按道理他这一个月都不会回来才对。” 祁渊再次挑眉。 聊到这儿,他基本已经能确定,沈桥康就是绑架汪华的嫌疑人之一。 “他有什么异常表现吗?”苏平又问。 “多了。”沈安撇撇嘴:“管我要了三万块钱,说是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过的太不成人样,想要好好发展发展,打算再去花羊打拼几年。” 说着他翻个白眼,忍不住骂道:“这话我听过不知道多少次,无非又是想管我要钱了呗。” “你给了?” “给了,我给了他五万,自己只留了两万应急。”沈安叹息道:“虽然知道他有在撒谎,可总是忍不住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万一就真的学好了呢?” 这话一说出口,让祁渊和苏平都不免有些感慨。 随后祁渊压下这些想法,又问:“他有说去花羊哪儿吗?” “没有,只说去花羊。” 苏平立刻掏出手机,站起身走到一旁,给技术队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查查看,能否查到沈桥康的出行记录。 不过估计悬,余桥到花羊,太多长途黑车了,一百五一个人,直接送到目的地,电话拉满人就上门接,接到就走。 不过…… 或许能查到他本人实名的电话号码? 如果他有办过实名电话卡的话。 但即使有,恐怕卡也会被掰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帮人的反侦查意识并不算弱,即使能力不强,但只要他们能想到、意识到的,应当都会做出处理。 联系不上汪海第一时间就远走高飞的家伙,想来也不至于有不该存在的侥幸心理。 当然,查还是要查。 这时沈安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不安,开口问道:“警官,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那烂仔又惹什么事了?看你们的架势……事好像还不小?” 祁渊看向苏平。 苏平轻轻颔首,示意他可以说。 祁渊便深吸口气,看向沈安,说道:“绑架。” “什么?”沈安猛地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绑绑绑绑……绑架?怎么可能?他怎么敢?不是,警察同志,是不是搞错了?他虽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但……他连打劫都不敢,怎么敢绑架?” “我们也只是在求证,”祁渊说道,接着又看了苏平一眼,接收到他的眼神,便说:“但现在看,可能性很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入职许久,祁渊就属跟苏平的时间最长,默契也最足,其次才是松哥。 与苏平,他已经能勉强做到通过眼神与脸色大致明白意思,不过和松哥还是差点。 与松哥的关系,比较类似于塞牙时的牙齿和手,理论上存在些默契,但实际上…… 手:东西在哪里啊? 舌头:TM就在这啊! 手:找不到哇!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而沈安依旧有些难以接受,迟疑了老半天,嘴里不停的嘀咕着诸如搞错了之类的话。 但他也知道,自己儿子忽然要钱,还跑去花羊,这事儿着实挺反常,值得怀疑。 可主观上他着实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年幼的女儿被妻子坑害,受到侵犯,儿子就涉嫌绑架…… 这样一连串的事儿,接连不断的打击,对这个男人而言未免太残酷了些。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个男人再次问道:“他到底干什么了?” ------------ 第358章 哥哥 祁渊又瞧了苏平一眼,见他轻轻点头,便说:“我们也不清楚他干啥了,所以才需要调查。” 沈安:??? 见他一脸懵逼的模样,祁渊又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抓获了一绑架杀人案的凶手之一,并根据凶手供述,和他提供的电话号码,通过定位等手段确定了案发现场,以及……你家。” “这……”沈安回过神来,又咬咬牙,用笃定的语气说道:“这不可能,我儿子我懂,他不可能有这胆子敢犯绑架案……” “抱歉,”祁渊打断他,说道:“你真的了解你儿子吗?” 沈安无言以对。 祁渊又说:“如果你真的对他好……那么,就请你联系上他,劝他抓紧时间自首吧,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从宽处理。你应该清楚,当今时代遍地都是摄像头,甚至还配套有人脸识别技术,他就算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沈安依旧沉默。 确实,作为一名父亲,想要下这个决定,着实太难了些。 大义灭亲四个字说起来轻松,实际上却重若千钧,祁渊压根不指望沈安能有这觉悟,只希望能晓之以情,让他相信,劝自己儿子自首最有利,才有可能劝服他。 苏平抬手看了眼时间,想了片刻,补充说:“沈先生,你最好尽快做好决定,因为……事实上,他此刻很可能正面临着某种危险。” “危险?”沈安猛地抬头,盯着苏平:“什么危险?” “我们怀疑,你儿子那伙人还有个很危险的上级,而且他疑似涉嫌有组织犯罪。”苏平说道:“通俗的说? 你可以理解为……涉黑。 有嫌疑人举报称? 他与社会闲散人员有所联系,且疑似干过买凶杀人的事儿。而据我们分析? 你儿子此次参与的绑架行动? 很可能并未获得他的同意,而是那帮人擅作主张做的决定…… 我想? 这样的人发现手下擅自行动绑架了个人,而且还闹出了人命? 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你应当也能猜到一二,所以我们推测,你儿子若是真落到了他手中,很可能有危险。并且? 那人就在花羊。” 沈安用力握拳。 过了两秒? 他拳头松开来,立刻从口袋中摸出手机,说道:“我……我打个电话。” “嗯。”苏平颔首,盯着他。 他抬起颤抖的手,解锁了掌心那台不知名的旧机子? 找到通讯录,迅速选定一个号码? 拨了出去。 犹豫两秒,他又开了扩音。 然而…… “您好?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劣质扬声器中传出失真的播报声,让他手更抖了几分。 挂断通话? 他又重新找到个号码? 拨了出去? 然而仍旧是关机。 “怎么会……怎么都关机了……”沈安脸上浮现出些许恐惧神色,说道:“警……警察同志,这……现在怎么办?他不会已经……” 苏平略微皱眉,随后轻轻摇头,说道:“沈先生,请冷静,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遭,他可能只是为了潜逃,防止被定位,才选择了关机或者拔出了电话卡。 这样,你提供下他的电话号码,我这就让人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查到手机关机前的位置。” “好……好!”沈安赶紧报出两个号码。 祁渊立刻记下,发送给技术队小高,接着微微皱眉,发现其中一个号码有些眼熟。 他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发现,那个眼熟的号码果然与先前汪海提供的重合。 想了想,祁渊又问:“这号码他用了多久了?” “不太清楚,大概两三年?” “两三年么……”祁渊若有所思,但却没有清晰的思路,只好在笔记本上,号码旁边画了个特殊的符号。 这是他自己的习惯记号,用于表示这里可能有疑点,但自己没想通。 大多刑警,都会有自己习惯的一套记录方法,毕竟写字的速度十分有限,单纯的书写在很多时候难以记录太多信息。 这时,小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苏平几人听到动静,同时回头,就见柴宁宁牵着小姑娘站在门口。 沈安诧异,问道:“崽崽,你怎么醒了?” “我没有睡。”小姑娘咬着下唇,说:“我都听见了,爸爸。” 苏平沉默,随后抬头看向柴宁宁。 接收到柴宁宁歉意的眼神,苏平轻叹口气,尔后摇摇头,招手示意小姑娘过来。 既然小姑娘始终不愿意回避……那么,苏平尊重她的选择。 小姑娘又钻进父亲的怀里,闷闷的说道:“哥哥没有干坏事。” 沈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紧紧地搂着自己女儿。 小姑娘挣扎起来,挣脱了父亲的怀抱,然后转过身看向祁渊,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警察叔叔,我哥他干坏事。” 祁渊不知道怎么回,犹豫了两三秒,只能挤出笑容,说:“我们也不确定他有没有错,所以过来调查,要他真的没做坏事,我们肯定不会冤枉他的。” “不是。”小姑娘摇头说道:“是我没有忍住,跟哥哥说自己被妈妈和房东欺负了,他才打人的。” “……”祁渊再次沉默。 沈安身子却微微一僵。 “你……你怎么跟哥哥说的?”他努力保持着平静,问道。 祁渊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但下一刻,却又忽然理解了他的心情。 想来,他心里挺悲哀的吧。 小姑娘受了欺负,没忍住和哥哥说了,却不敢告诉自己的父亲。显然,小姑娘虽然仍旧本能的依恋父亲,但却已经不知不觉中丢了最基本的信任。 沈桥康为妹妹讨回公道,动手打人,但面对父亲的斥责,却也一声不吭,不肯解释,这意味着他对自己父亲同样失望透顶,甚至可能怀疑妹妹受欺负的事儿父亲也有份,至少也是个不作为。 此时此刻,沈安已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失去了一切。 “我跟哥哥说,妈妈打我,房东欺负我。”小女孩儿说。 似乎,她还并不直到自己面临的事儿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欺负。 不…… 不对! 祁渊骤然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十岁,读三年级了。 而,祁渊在家族群里听堂哥堂姐们吐槽过,现在的课本太过超前,竟然一年级就给孩子上性教育课,他们都认为这没必要,而且教材上的内容也相对露骨。 据祁渊所知,整个省的小学课本都是通用的,课程也大抵相同。 小姑娘不可能对这些事一窍不通。 她只是难以启齿。 这些事儿,对她造成的伤害恐怕比想象中更大。 “就这些?”沈安却没想那么多,只是问道。 小姑娘低下头去,轻声说:“就这些……” “如果只是说了这些……”沈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随后看向祁渊,认真的说道:“那我想,桥康应该也不知道崽崽究竟遭遇了什么。 否则的话,他可能不只是打人那么简单了,那老东西和宁黄菊肯定活不到现在。 桥康从小就宠他妹妹,他从来不听我的话,但崽崽说什么他总会尽全力去做到,每次回家,其实也不是因为钱花完了,而是崽崽想他,他才回来住几天的。” 祁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苏平看着小姑娘,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又看向沈安,岔开话题问道:“你知道沈桥康都有些什么朋友吗?” “不知道,他从来不肯跟我说这些,我也没问,觉得都是帮狐朋狗友。”沈安摇头说:“以前,在他小的时候我还会说他几句,让他不要交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免得学坏了,但他不肯听,我也管不住。” 苏平皱眉,刚想再次开口问话,小姑娘又忽然看向他,出声问:“叔叔,你们要抓哥哥吗?” “……”苏平抿唇,将话咽了回去。 小姑娘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央求:“原谅哥哥这一次好不好?哥哥他……哥哥他不是坏人!你们罚我吧,我替哥哥坐牢。” “小朋友,”祁渊耸耸鼻,起身往前走了半步,随后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说道:“你相信我吗?” 小姑娘也看向他,目光中有些疑惑,但很快还是点头:“警察救我,保护我,是好人,我相信叔叔。” “那就好。”祁渊扯着嘴角扬起,勉强挤出还算灿烂的笑容,说道:“相信叔叔,我们不是要抓你哥哥,是要保护他,就跟保护你一样。” “保护?”小姑娘有些理解不能。 祁渊无法再次保持笑容,便干脆板着脸,说道:“他现在跟坏人在一起,那些坏人可能会伤害他,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不让他受伤害。” 小姑娘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见状,祁渊心一揪,又说道:“而且……你哥哥走了弯路,找到他后,我们还要教育他,就像你要上学一样,他也要重新上学,学会怎么做人,做事,好好的、踏踏实实的在这个社会上生活下去,用正确的方法,保护妹妹。” “这样啊……”小姑娘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哥哥在哪吗?”祁渊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问道。 “我知道哥哥家在哪里,我还知道他有个电话号码,他让我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就我们两个知道。”小姑娘点头,但紧跟着又摇摇头说:“但我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家里。” 祁渊却眼前一亮:“能带我们过去吗?” 小姑娘却先背出了一串号码,一个QQ号,然后才说:“不是很远,在我学校边上,我带你们过去吧……对了,今天哥哥他还找我了,说他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明天就走。” 苏平立刻坐直了身。 明天就走? 言外之意……他现在很可能还在余桥? 祁渊则看向沈安。 很显然,沈安依旧有些挣扎。 刚刚苏平的话着实把他给吓到了,但既然沈桥康还在余桥的话,那么想来应该也没什么危险才对,那么…… 他也清楚,沈桥康不可能逃掉,但眼睁睁的看着沈桥康落网,他似乎也做不到。 此刻他的心情只有自己懂。 几秒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长吸口气,抱起女儿,说:“带我们过去吧……就像警察叔叔说的,你哥要接受教育。” 祁渊有些意外,对他点头示意。 沈安愿意配合的话,自然再好不过了。 …… 十五分钟后,某栋居民楼下。 苏平等人刚到,就见名青年怒气冲冲的推开门跑了出来。 “哥哥!”沈安怀中的小姑娘立刻喊道。 青年一愣,抬起头来,随后看到祁渊身上的警服,脸色骤变,本能的拔腿就想跑。 苏平见状身子立刻前倾,紧跟着才反应过来,自己腿脚不便,怕是…… 同时,祁渊已经窜了出去。 而此时,小姑娘又喊了一声:“哥哥!” 青年身子微僵,速度慢了下来,很快被祁渊追上。 他长叹口气,自觉地伸出手:“没想到你们竟然利用我妹妹来抓我,行,我认了。” 祁渊挑眉。 虽然这个藏身地确实是他妹妹指出的,但……说不上利用吧? 这时,沈安也抱着女儿跑了过来,面色有些复杂的看向青年,说道:“桥康,你……” “哼!”沈桥康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并不想搭理自己的父亲。 但很快他又忍不住扭过头来,看向小姑娘,轻声问道:“崽崽,连你……也骗我么?” “没有,我没有骗你。”小姑娘慌了:“我怎么会骗哥哥!” “那你QQ上跟我说房东又来欺负你了?” 苏平双眼微眯,脑子一转,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松哥敲门的时候,小姑娘可能以为房东又上门了,情急之下联系了自己哥哥,但没能联系上。 绝望之下,她甚至想到自杀,拧开了厨房得煤气阀门。 而此时,沈桥康恰好看到了妹妹在QQ上的留言,登时怒不可遏,这才急匆匆的拍下来,冒着被抓的危险,也要去保护自己妹妹…… ------------ 第359章 过程 得知事情经过后,沈桥康脸色更加复杂了。 尤其,这次讲的相对比较详细,还得知宁黄菊与房东都被带走,他更是猜到了点什么。 所以他心疼之余,也忍不住对沈安怒目而视:“沈安!你怎么当爹的!女儿就在家里,被你老婆伙同房东欺负,整整一年!一年了!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看看你娶的好媳妇!” 沈安脸色发白,无言以对。 沈桥康又看向祁渊,抿抿唇,说道:“谢谢。” “都是分内工作。”祁渊摇头:“救你妹妹也是,抓你也是。” “我懂。”沈桥康抬起脑袋,说:“我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了,但是应该都还在余桥才对,因为我们还没商量好去哪儿。” “商量?”祁渊挑眉,这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跑路啊,难不成还想一块走?还想着路上彼此能有个照应? 然而沈桥康还真是这样说的:“我们几个都犯了事儿,谁也不比谁罪轻,一块走,能有个照应,能更好的生活下去。我们也想过各自跑,但那样一来怕是日子都过不下去。” 祁渊微微皱眉,随后左右看看,对着沈安说:“晚上风有点大,你先带着小姑娘回去吧,别着凉了。” 沈安张了张嘴,随后抿抿唇,犹豫两秒,颔首。 小姑娘吵嚷着不走,沈桥康便微笑着上前去,跟她说了两句话,随后她便安静了下来,由自己父亲抱着走了。 瞧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沈桥康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后,他才转过身,看向祁渊,再次举起双手,说道:“谢谢。” “不客气。”祁渊这才从腰间取出手铐? 将他给铐上了? 然后拉着他到一边,递给他一根烟? 看向苏平。 “你问吧。”苏平摆摆手。 祁渊嗯一声? 便直入正题:“也不和你多绕弯子了。直说吧,你们团伙都有几人?” “不连我四个? 三男一女,女的那个是堃哥老婆。”或许是因为感激? 沈桥康十分配合? 有问必答,并主动补充说: “堃哥名字就叫苏立堃,三十来岁,我们都听他的? 他老婆叫李杏钰? 我们都喊她钰姐。还有两个,一个是张哥,叫张爱学,大我三岁,一个是老曹? 叫曹中化,跟我差不多年纪。” “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么?” “嗯。”沈桥康颔首:“我们接下来还要联系? 确定要去哪儿,打算明儿再找个地方碰头? 所以堃哥虽然叫我们把汪海知道的那张卡掰了,但又给我们发了几张新卡。” 说着? 他两手并拢? 右手有些费力的伸进口袋? 掏出手机,解锁,找到他们的新号码,递给祁渊。 祁渊立刻将这些号码都发给技术队小高。 做完这些,祁渊略微松了口气,又问:“为什么犯罪?” “堃哥拉我们的。”沈桥康说道:“他问我们想不想发财……害,这关头谁不想发财啊,当然想啊!我们也猜到他这么说肯定不是干啥正事,但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干过啥正事?就去了。 去了地方他才说,我们要绑架个人,成了一人至少能分二十万,不成接下来几年的伙食公安给包了,怎么算都不亏。” 祁渊眼角一抽。 把吃牢饭说的这么…… 这帮家伙还真是猖狂的很啊。 而此时,沈桥康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头去,不过很快便又转了回来,看向祁渊,说道:“时间上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没几天,商量好后很快就动手了。 大概经过是这样的,张哥老曹比较先回应,我最后一个,因为我还是有点儿犹豫,但最后还是想发财的念头压过了纠结的想法,就加进去了。 我们几个到了后,堃哥还又等了一天时间,汪海才上门,然后给钱让堃哥租了个房子,我们就在那儿先住着,尽量都不出门,吃的喝的堃哥去搞。 我们就在房间里打牌、搓麻将和打游戏,没事干嘛,就这么又等了两天还是三天,汪海给堃哥电话说机会来了,我们才出门,堃哥动手,拿板砖几砖头把目标给打晕了——那家伙好像是叫汪华来着?” 祁渊轻轻点头,到目前为止,沈桥康说的这些事儿都没什么问题,和他们调查的结果吻合。 见状,沈桥康接着说道:“打晕了目标,就直接塞进堃哥车的后备箱里带回来了,之后我们就把他给吊了起来,也没急着动手,等汪海下一步指示——他好像是有什么计划吧,堃哥也不在乎,反正人到手了,钱也不急。 那人倒是没多久就醒了,在那吵吵嚷嚷的,不过我们没搭理他,等着汪海通知。期间堃哥有点儿不耐烦,给汪海打了电话,但汪海说,如果想顺顺当当的拿到钱还不被警察盯上,那就听他的。 堃哥和我们虽然想发财,但也都不想过亡命天涯的日子,干这事儿其实心里也还是有点儿打鼓的,可堃哥说汪海能骗过你们,因为他和汪华一家子好像是有仇,他打算跟他们一家子同归于尽,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祁渊听到这儿,心中了然,果然和他们猜测的一样,他们图财,而汪海要人,两伙人彼此一啪即合,狼被围奸,故而达成了协议。 沈桥康沉浸在了自己的记忆中,没留意到祁渊的表情,接着讲述道:“有了汪海和堃哥的话,我们就都耐着性子等,等到第二天傍晚,汪海给了我们一个电话,说是那人爸爸的,叫我们打电话过去勒索。 好家伙,那人竟然以为我们是诈骗的,直接挂断了电话,再打过去还把我们骂了一通然后果断,接着就不肯接了。 堃哥差点被气炸了,给汪海打个电话,汪海那边让我们再等一下,说他去处理,先别着急,免得警察盯上我们,然后也挂了。 我们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把汪华给狠狠的揍了一顿,撒火——但这次堃哥没动手,他说自己绑人的时候动手了,让我们几个打,我们轮着上去打了一顿,钰姐也来出了把气,然后又围在一块儿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顿了顿,见祁渊和苏平都没有问话的打算,他就又接着说道:“之后汪海过来了,瞧见被暴打的汪海,皱了眉头,问我们怎么打人,堃哥跟他说撒火,而他提醒我们别引起别人注意。 堃哥让他放心,说找到这房子就是冲着隔音好才挑中的,而且我们还是在暗间里动的手,暗间没窗,四面都墙壁,门还贴了两三层棉被,他试过,不管怎么嚎,客厅里都不太能听见里头的动静,出了门就更听不到了。” 苏平开口嗯了一声。 在汪海供述出作案地点的时候,就已经派了痕检员过去勘察,已经有了大概的结果——就如沈桥康说的,那房间隔音效果确实极好。 嗯一声后,他又点上烟,蹲在一旁,示意祁渊继续讯问。 他对结果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因为他大概都知道,沈桥康和汪海说的作案过程也没什么出入,只不过侧重点与视角略有不同罢了。 这时,沈桥康继续说道:“当天晚上,汪海过来了一趟,堃哥和我们的耐性都快被消磨完了,就想打电话给汪华他老婆——那汪华骨头挺软的,早就把啥都给我们都给讲了,包括他老婆电话。 我们就寻思着找他老婆其实也是一样,即使他老婆没钱,让他老婆找他爸去呗。 但汪海不同意,说他跟他老婆关系不和,偏偏他们俩还都买了意外险,如果我们打电话给他老婆的话,他老婆铁定报警,到时候我们非但什么都别想得到,还得被抓。 堃哥和汪海吵了一架,但最后还是被汪海说服了,同意再等一天,但等汪海走后,我们还是找人汪华问了话,从他嘴里知道汪海说的都是真的以后,才决定放弃给他老婆电话。” 祁渊挑眉:“他就这么傻,乖乖配合你们了?按理说,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该套路你们报警才对吧?” “他敢个锤子。”沈桥康翻个白眼:“他怕死的很,知道我们一旦确定有人报警就要直接撕票弄死他以后,他丫的比我们几个都要紧张,生怕他爹他老婆报警。” 祁渊了然,嗯了一声。 也对,人的思想十分复杂,选择也十分多样化,天知道汪华在那种情况下会怎么想呢。 不论他是打算冒险奋力一搏,套路他们报警以寻找到自救的机会,还是乖乖配合他们,避免警方立案,其实都能说得过去。 关键就看汪华是怎么想的了,是认为他们必定不会跟他讲信用,钱到手了铁定撕票,还是有着侥幸心理,认为他们只为财。 “就这样,咱们又等了一天时间,再次接到汪海的电话,说时机已经成熟了,让我们再打个电话,我们就换了个号码打过去。”同时,沈桥康继续讲述道: “这一回汪华那小子也很配合,喊了几声,还叫了爸,那老家伙总算是慌了信了,准备去筹钱了。 说实话,当时我们都乐呵的很,都觉得好日子要来了,到时候一人拿着几十万,啧啧啧……” 说到这,沈桥康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显然又感受到了当时的那种心情,哪怕此时被抓,也不由得流露出些许兴奋和向往来。 祁渊见状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一家子果然都是帮怪人,都这关头了竟然还能因为回忆而感到兴奋…… 摇摇头,沈桥康又失望的说道:“可惜了,再次打电话过去,也不知道那老小子怎么想的,竟然又忽的怀疑我们是诈骗犯,还把我们给臭骂了一顿。 咱几个啥时候受过这种气啊,当时就有堃哥打头,又把汪华给狠狠的打了一顿,结果不知道是那家伙本来就已经快死了,还是那次大家火气大打的比较狠,一顿乱打过后,他竟然就没气了。 开始还以为那家伙装死嘞,堃哥就踢了他蛋两脚,让他赶紧起来,结果还是没动静。 好家伙,我们一下就慌神了,我们从头开始就没想过要杀人,只想要捞点钱啊,结果可好,钱也没有捞到手,人还被这么给打死了,这怕不是……” 苏平翻了个白眼,掐灭烟头,重新点了根。 沈桥康长叹一口气,又重新低下头,说:“慌了好一会儿,甚至差点打起来了,几个人都在那互相责怪,说出手干什么要那么重,说白了就是互相推卸责任嘛,其实咱们也都知道,谁都有责任,谁都没法开脱。” 苏平嗯一声,说道:“倒是没说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有责任。” “嗯……”沈桥康闷闷的回应一句之后,又说:“所以最后还是堃哥吼了两声控制住场面,说现在叨叨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把尸体给处理掉,现场弄干净,不要让警察查到我们几个。 对此,其实我们还是有点信心的,因为一直都很谨慎,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过真实身份,汪海都不知道我们叫什么名,用的电话卡啥子的也是这些年一直在用的,别人的身份证绑定的卡,你们想查到我们也不容易。 所以堃哥吼了两句,我们也就都冷静了下来,开始整理现场,然后联系汪海。 汪海又火急火燎得跑了过来,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还和堃哥吵了一架,差点动起手,不过最后两边都有点怂,就没打起来——他个子太高了,我们看着难免有些没底气,而我们人多,他可能觉得自己动手也要挂彩。” 祁渊再次颔首,对这个结局他倒是并不觉得意外,他们彼此本身就有点儿交情,即使只是互相利用,再加上双方都有优势,加上都不想节外生枝,没打起来也正常。 “倒是汪海,挺仗义的,打了个电话后,竟然主动说尸体交给他处理,让我们赶紧跑路,钱的事儿就别想了,能跑一个算一个吧。”沈桥康继续说道: “听着话我们几个都懵了,我们还以为他要把责任推给我们来着。” “嗯?”祁渊脑中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问道:“你说,他打了个电话?” ------------ 第360章 同伙 苏平的目光也立刻投射了过来。 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细节汪海供述的时候并没说——事实上,即使再配合的嫌疑人,在招供的时候也难免漏掉些自认为不太重要的细节,单单就这一点而言说明不了什么。 关键是…… 这个电话前后,汪海的态度。 以及,通话的对象。 或许这个人,就是汪海不愿意透露出的同伙,那个至今未有消息的假监理员。 沈桥康被他俩的态度弄的有些懵,但还是点头回答说:“对的,他当时打了个电话,然后就说这事儿他摆平。” 祁渊想了想,赶紧接着问道:“他打电话前后,态度变化大吗?” “当然,大了去了。”沈桥康连连颔首,说:“此前吵的特别特别凶,要不是我们都还算克制,可能就直接动手了——毕竟这事儿真的太大,都闹出人命了都,谁也不想,而且睡也承担不起。 别说他了,就连我们自己内部,在发现汪华被我们活活打死的时候,都差点闹了矛盾,动起手来,要不是被堃哥镇住了,咱们说不得真得打上一架,狗脑子都给打出来。” 祁渊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便接着说:“我们此前也完全没想过汪海会妥协的,甚至堃哥还发狠,说如果实在不成的话就干脆把汪海也给做了,把这个唯一的知情人抹掉,然后咱们立刻逃,你们也不一定能查到真相,查到我们头上。” “噢?”祁渊双眼微眯。 这话说的,和前头有矛盾啊…… 如果堃哥当真说过这话,双方见面又怎么可能克制?怕是吵的最凶的时候就直接下闷棍了。 这时沈桥康又道:“当然,这话只是说说而已,别看我们人多,但我们手里只有棍子,没有刀? 真要搞起来? 哪怕敲闷棍我们也不一定搞得过汪海,那家伙个子太大了? 瞧着真没底…… 这要没能得手? 别说被他反杀,就算只是被他逃了? 我们恐怕也得凉凉,所以在钰姐的劝说下? 堃哥也渐渐冷静下来? 但没完全放弃这个想法,只说如果不能达成一致,又能找到机会的话,咱们就把汪海一块做了。” 祁渊了然? 这倒是能解释得过去了。 简单讲? 苏立堃放狠话的性质居多一些,并没真的想对汪海动手,同时他们团伙恐怕也不是一条心,大家都怂。 见祁渊没继续问,沈桥康又继续说:“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 虽然没有动手,但已经基本撕破脸。 可就在僵持住谁也不肯退步? 同时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电话忽然响了? 就走到一边接了电话,压低声音聊了起来。 我当时就在边上看着? 他脸色变化很大? 变脸似的? 然后聊了大概有三五分钟左右,就过来说这事儿他处理了,让我们赶紧走。” 祁渊捏捏下巴。 这么说的话,那一通电话就更加可疑了,得让小高好好查查才行。 于是祁渊又问道:“当时是几点钟?” “这就记不清楚了,反正很晚,应该是凌晨?” “凌晨么……”祁渊翻开自己笔记本看了两眼,在边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又问:“能听到他电话里说了什么么?” “听不见,他声音压得很低,离着也有点距离。”沈桥康摇摇头。 紧跟着,他又略微皱眉,露出思索回忆的神色来,过几秒后,再次说道:“不过零零碎碎能听到三两句话,都是他比较激动时吼出来的。 原话记不住了,不过大概意思还有印象。我记得一句是说,弄成这样谁也不想的;一句是,你别管这些,交给我来;一句是反问那人你确定吗;最后一句是你他妈疯了吧。” 祁渊侧目,和苏平对视一眼。 听到这,他们已经基本能确定了,与他通话的那人应当就是另一位同伙,他在电话当中劝服了汪海,汪海决定更改计划,与他配合,再次尝试钓出汪鹏来。 只是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汪华的尸体为什么会被塔吊吊起,依旧是个谜团。 祁渊可不认为他们原计划就是吊起尸体来吸引汪鹏,那样能吸引到的只会是警察。而显然,在他们得手之前,尽量不引起警方注意应当是重要前提,他们并没有理由这么干。 而且事实也证明了,他们这么做行不通,汪鹏虽然看了新闻,但压根没发现吊在塔吊上的尸体是自己的儿子,毕竟媒体拍摄的不太清晰,还应警方要求打了厚码,加上汪海尸体鼻青脸肿的,压根别想通过新闻认出人来。 沈桥康挺会察言观色的,见祁渊和苏平表情,就知道他们正在思考,便也主动停下了讲述,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过了两三分钟左右,祁渊率先回过神来,又从口袋中摸出烟,递给沈桥康一支,帮他点上,随后接着问道:“之后的事儿呢?苏立堃没有怀疑汪海吗? 从那三四句话能听得出来,他似乎将这事儿透露给了第三方知道,这对你们而言应当是不可容忍的禁忌才是吧?毕竟知道事情的人越多,你们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是。”沈桥康连连点头,说道:“当时堃哥脸色就很不好看,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挂断电话的汪海就走过来说这事儿交给他负责了。 之后堃哥倒也问了他电话里那人是谁,汪海让我们别多管,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是他另一个计划的重要合伙人,而且那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堃哥这才没追究。 其实也是没法追究,汪海走后堃哥还骂了几句来着,明显没全信汪海的那些话,但……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的将汪海给干掉吧?既然汪海说了他去处理尸体,那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而且吧,钰姐还说了,汪海现在就是个亡命之徒,不惜跟汪华他爹同归于尽的那种,他同伙恐怕也是不要命的存在,我们还是别招惹为好,我们只是要钱而已,斗不过那种命都不要的变态,拼起来亏本。” 顿了顿,见祁渊和苏平都没有问话的意思,沈桥康又说了自己的态度:“我是觉得钰姐说的有道理,而且追究这追究那都没啥子意义了,当务之急赶紧想办法跑路才是。 对了……我记得,当时张哥有点不情愿,他不是很想跑,觉得我们和汪华非亲非故的,按理说你们不应该怀疑到我们头上,我们其实非常安全,没必要就这么亡命天涯。 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好端端的谁想要过逃亡的日子啊,但……我们冒不起那个险,活生生的打死人,搞不好要吃枪子的,最轻也得坐牢十几年。所以堃哥还是说,先跑,要真的没查到我们,等风头过去了再说。” 祁渊视线又在笔记本上行迅速扫过一遍,随之问道:“然后你们就直接跑路了?” 这个问题其实是个坑,用来测试沈桥康是否在说实话的——根据小高的调查,截止到今天早晨,汪海落网之前,他们都还集中在案发现场,至少手机信号的定位位置在那附近。 “没有。”沈桥康摇头:“一方面汪海还没把尸体拉走,他说要去弄辆车过来,直接用咱们的车拉走有风险;另一方面,我们也没做好计划,同时还得小心被汪海摆了一道。” “摆一道?怎么说?” “堃哥担心他借故离开,结果却是匿名报警,这样咱们一跑可能立马就被抓了,还是先躲起来听听风声再做决定。”沈桥康解释说:“我们也没继续待在那个房间,而是上了两楼,那儿还有套房子,也是堃哥租的。” 苏平眯眼:“听你的意思,苏立堃还租了不少房子?” “好些,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沈桥康摇头说:“他路子野,所以我们才服气他,乐意跟着他干。” 祁渊若有所思,租了这么多套房,有着这么多落脚点,恐怕就不是单纯的混混了…… 看来,汪海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他球队的老板,真涉嫌有组织犯罪,而苏立堃应当就是他手下重要的狗腿子之一。 不过,看苏平的表情,他好像暂时不打算追究这些,至少不像对沈桥康透露太多,便将这条线索记下后,继续问道:“然后呢?” “我们轮流放风,轮流下去抽烟、买啤酒之类的,就防着你们警察上门来抓人。”沈桥康说:“本来钰姐还提议安排人去跟着汪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堃哥否了。 他说只要放好风就行,发现可疑人上来,下边放风的人就赶紧走,剩下的人立刻关灯,别发出声音来,装作没人的样子,等着你们离开——反正现场已经清扫的差不多了。 汪海倒是真没报警,不过也折腾了挺长时间的,我记得好像是过了两个小时多才开这辆快要散架的小破车回来,我们差点等到没耐心。 那会儿正好是我放风,确定没有尾巴跟着才上楼,等我上去时堃哥他们都已经下来了,帮着汪海裹麻袋,然后我也上去搭手,走楼梯把尸体扛下楼,不敢搭电梯,怕被看出问题。” 苏平也摸出笔记本看了眼,细节没问题,便示意沈桥康接着讲。 “差不多都讲完了。”沈桥康掐灭烟,说:“送汪海走了后,我们回去重新整理了下现场,杜绝隐患,然后再上楼在堃哥另一套房子那儿听风声。 结果,第二天一早,堃哥发现汪海联系不上了,赶紧把我们叫起来,说汪海可能已经被抓,让我们赶紧做准备,先把卡弄出来掰了别被定位到,然后先回自己的落脚点小心藏着,等他下一步通知,咱们再碰头离开余桥。 张哥还是不情愿走,被堃哥打了一巴掌,说他想死别连累我们一块,还说他要不走就先把他给干掉了,咱们几个跑。 然后老曹提过赶紧分头跑路,这样机会大一点,而且汪海都被抓了,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供出我们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但堃哥不同意,还说要走一起走,大家也有个照应,不然各自亡命天涯的话生活都是个大问题,那样的日子太痛苦,还不如自首吃牢饭。” “那你呢?”祁渊忽然问道:“你一点意见都没有?” “我说过要去花羊。”沈桥康说道:“我知道堃哥在花羊也有关系,我当初也是在花羊认识的堃哥,去到那里不管是落脚还是中转,都能再做计划。 但堃哥反应很大,死活不同意,说去花羊那边更加危险,要跑也得换个地方跑,钰姐和张哥也不答应,说花羊是省会,警察更多,去了那边再想出来就太难了。 反正当时吵了挺久,有十分钟吧,我们还是被堃哥和钰姐说服了,各自解散,不过堃哥不放心张哥,让张哥跟着他一起走,只叫我和老曹回自己的落脚点去等消息。” 说到这儿,他想起了一件事儿,又赶忙说:“对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落脚点在哪,否则之前就告诉你们了。 堃哥老早就说过,我们要想跟他混,就都要有自己的安全屋,而且除了他谁都不能说,这是规矩。” “挺谨慎。”祁渊挑眉。 “正常。”苏平不以为意,随后伸长脖子看了看祁渊的笔记,扫两眼后,又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沈桥康思忖一阵,摇头:“基本都说了,没有隐瞒。我感激你们救了我妹妹,愿意配合你们的工作。” “看出来了。”苏平颔首,同时露出微笑,说道:“十分感谢你的配合,你提供的这些线索对我们很有用。” “嗯。”沈桥康没有太多得表示,只闷闷的应一声。 祁渊想了想,又问道:“汪海回来的时候,开的是一辆捷达,对吧?” “对,大众捷达,很老了。”沈桥康回答。 “只有他一个人么?” “嗯,就他一个,我特地在他上去后还等了两三分钟的,还去他车边上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尾巴,他车上也没别人。” ------------ 第361章 汇总 十五分钟后,苏平、祁渊等人回到沈安家,并让苏平将宁黄菊、房东和沈桥康一块带回支队去。 目送警车离开,苏平又点了根烟,同时说:“沈桥康说的这些……你怎么判断?” “虽然他很配合,但我觉得,还是不能全信。”祁渊不假思索道:“首先从他的讲述中可以发现,他大多数时候都在说苏立堃等人如何如何,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很被动的位置上,这说明,他在下意识的推卸责任。” “嗯。”苏平颔首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其次呢?” “其次吧,有些逻辑上的问题,他并没有讲清楚,或者说,他的解释并不能让我信服。”祁渊再次开口,说道:“最明显的,比如关于继续留在现场这件事上,苏立堃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沈桥康在撒谎,只不过我觉得这里头另有隐情,只是苏立堃没解释清楚,同时也不排除沈桥康有意隐瞒的可能。” 顿了顿,见苏平没有再次开口问话,祁渊便继续展开说道:“送走汪海之后,他们明明怀疑汪海可能会报警卖了他们,却依旧留在那栋楼…… 虽然换了房间,可能是在利用灯下黑的原理,勉强可以解释,但当汪海离开后他们依然留在那儿,我就想不明白了。 尤其两点,十分可疑。 第一,苏立堃拒绝第一时间离开余桥,这根本解释不通,脑子正常的人都该赶紧跑路才对,这样还有一点儿可能逃出去,至于担心自投罗网更是扯淡,就算汪海报警,我们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封锁整个余桥交通网; 第二,苏立堃拒绝各自逃亡,硬要将所有人都捆在一块儿走,甚至还将张爱学给扣下了? 给的理由同样十分扯淡。 依据这两点? 我认为咱们目前对该团伙的了解依旧流于表面,苏立堃身上一定有隐藏的更深的大秘密。” 苏平弹弹烟灰? 接着问道:“那……苏立堃为什么不回花羊呢?” “应该是怕被报复吧。”祁渊思忖片刻,说道:“擅自行动? 应当是触犯了大忌,可能会被他老板给弄死。” 苏平未置可否,踩灭烟头,只说:“走吧,看看小柴这边查到了什么。” 祁渊挑眉:“既然沈桥康已经落网且招供……那么针对他家的勘查,应当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吧?就算要查也该重点查案发现场才是。” “案发现场那边,老魏已经带人去了。”苏平平静的说道:“至于沈安他家……不仅仅是沈桥康的案子,还有那个小姑娘。 既然碰到了? 就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总得还给她一个交代,让侵犯她的人付出代价。” “懂了。”祁渊颔首。 …… 清晨,刑侦支队,大会议室。 对于在场绝大多数刑警而言,昨天,又是个不眠夜,大家都彻夜奋战? 毫不停歇。 收获却也不小,至少,曹中化、张爱学两人落网,仅剩苏立堃与李杏钰夫妇仍旧在逃。 曹中化两人嘴算不上硬,警方轻松营造出囚徒困境,然后他们便果断卖了苏立堃和李杏钰,将一切罪责都推给了他们俩。 苏平和荀牧一块研究了他俩与沈桥康的供词,仔细对比,发现大致上都能对应,不过细节也有不少冲突之处。 研究过后,他们认为,这些冲突之处,主要是由主观原因引起的,毕竟他们都不想承担主要责任,都在想方设法将自己摘出去。 总的来说,供词可信度相对较高,整个案子的脉络也相对清晰。 接下来的主要重点,就落在了苏立堃和李杏钰夫妇头上。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对夫妇还能牵扯出一个有组织犯罪团伙——与苏平先前判断有所出入的是,苏立堃在该团伙中或许占据着相对重要的位置,手上犯过的事儿不少。 因此,纵使团伙头目是花羊人,且团伙主体也在花羊,他们也拥有介入本案联合花羊警方共同调查的权限。 更重要的是,祁渊也对该团伙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而祁老的面子仍在,许多大佬愿意培养祁渊,给他履历上添几笔功劳。 想来,他们也会出面,做好两地公安的沟通工作,让苏平等人非但能介入其中进行调查,占据的位置还不会轻,不全是干辅助工作。 两人讨论片刻,看时间差不多,便通知刑警们到会议室集合,开会。 …… 老魏率先起身,说道:“不得不说,这个苏立堃反侦查能力确实强,可能和他多次入狱跟犯人有过密切交流有些相关,案发现场被清扫的十分干净,并未发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不过,清理的再怎么干净,也难免留下些许蛛丝马迹,毕竟他们在现场住了一段时间,我们通过静电膜……” 苏平摆摆手:“你就直接说结论就成。” “好嘞。”老魏点头,接着说道:“简单讲,发现了些指纹和足迹,经过鉴别,都能锁定苏立堃、李杏钰、张爱学、曹中化、沈桥康和汪海,这是他们近期出入并逗留现场的铁证。 同时,他们破坏了现场足迹,用强氧化剂干扰了荧光反应,但不打紧,鉴别血迹咱们也不是只能依靠鲁米诺尔试剂……” 苏平翻个白眼:“我说了,直接讲结论。” “哦。”老魏低头扫一眼笔记本,说:“简单讲,现场发现血迹,且血型与受害人汪华吻合。至于DNA,受限于条件,加之强氧化剂的破坏,凃主任那边说没能从检材中提取到,还在想办法。” 苏平目光看向凃仲鑫,便见他轻轻颔首。 于是苏平便说:“暂时来说,足够了……其他方面呢?假监理员还是没有线索么?” 小高立刻起身,说道:“我们排查了前天晚上到昨天清晨发案时的,汪海手机的多个通话记录,然而依旧没有收获。” “怎么会没有收获?”荀牧皱眉。 “只有一种可能,”小高解释说:“汪海还有一台手机,用那台手机与假监理员进行联系,且该手机上安装的电话卡绑定的并不是他的身份证。” “噢?”苏平问道:“确定么?” “确定,”小高说道:“从汪海身上搜到的那台手机,两张电话卡我都查过,不论是手机本地,还是运营商那边留存的通话记录,我们都进行了仔细的筛查,可以确定其中不存在那位假监理员。” 苏平皱眉,他对这个问题十分在意,即使明知道小高肯定会用靠谱的法子去鉴别,说排除就一定是严格排除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确定的?” “方法挺多。”小高说:“首先可以将苏立堃已弃用的那张卡排除,其次对接通后迅速挂断的,通话时间不过几秒的,被上百用户标记为骚扰电话的号码进行排除,剩下就只有两个号码了。 这俩号码,全程定位都不在我们余桥。且对号主身份进行调查,也确定其中一人为汪海的队友,身高将近一米九,不符合嫌疑人身高,排除;另一人是汪海同学,此人在帝都,排除。” “这就麻烦了。”荀牧揉揉眉心:“还得找到那台手机才行……天知道那手机被他藏哪儿去了。 从他表现来看,他对这个人十分在意,同时还十分谨慎。在料定自己逃不了很快就会落网的情况下,他一定会将这台手机处理掉。而有这个意识,一晚上的时间,太充足了。” “是啊。”苏平烦闷的说:“别的不提,往江里海里一丢,找个鬼去。” “这条路走不通,不代表没有别的方向……其他人有什么收获吗?” 这时站起身,说:“有的,我们筛查过汪海的人际关系,最终锁定了名嫌疑人!” “噢?” “她是汪海的相好,女性,与汪海同属一俱乐部,为女篮队员。”老海说道:“这人英气十足,嗓子也粗,留着短发,平胸,身高一米七二,单看外貌不好分辨男女。 他们恋爱应当有好几年了,但没人说得清楚具体多久,有说五年的,有说七年的,因为他俩都没公开过恋情,有点地下恋的味道,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终究难以隐瞒,他们圈子里的人大多都知道。” “就这些么?”荀牧皱眉说道:“单单这些的话,不太够。” “还有,”老海说:“她还是汪华的前女友,分手原因还在查,但听说闹得很不愉快,听说是她当初怀孕了,但汪华翻脸不认人,于是她去打了胎,两人分手。” 苏平抬起手,四指在桌上交替点着。 老海又继续说:“另外,她现在就在余桥,我请技术队的帮忙定位了,未免打草惊蛇,我暂时没有和她联系。” 小高接话说:“应该是马哥在查,我来开会的时候看到他正在忙,不过我没有多问。” “有消息立刻回复。”苏平说一句,然后又说:“但仅凭这些,仍旧不能确定她的嫌疑,只能说她有动机,汪海也有可能替她隐瞒。” “嗯,所以我想请她过来问问话。”老海说。 “行,交给你了。”苏平点头,接着又问:“其他人呢?都汇报下。” 于是众刑警先后汇报工作,但却大多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对此,苏平早有预料,不过也不失望,毕竟现在大方向已经有了,只是关于假监理员的身份,还得继续深入调查一番才行,汪海的女友虽有嫌疑,但却未必是她。 于是苏平开始分配安排任务,要求各组刑警继续深入调查,收集线索、完善证据,并让阿先与方常去与汪海接触,以他女友进行试探,便宣布了散会。 但最后,他让凃仲鑫、柴宁宁、松哥和祁渊留了下来。 等人走完后,苏平才问:“小柴,沈安家里,有什么发现?” “在小姑娘的床上、被子上甚至部分衣服上发现了精斑。”柴宁宁说道:“另外还发现了指纹,与房东能对应上。另外,精斑已经送实验室鉴定……” “鉴定结果出来了,和房东DNA吻合,坐实了他的犯罪证据。”凃仲鑫插话说道:“不过,还得对小姑娘做个检查才行。 这事我不方便,我打算请我学生过来帮忙,原则上这事儿需要你们点头,不过为赶时间,我先通知她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路上。” “哪个学生?”荀牧问道。 “方艾,老苏知道的。”凃仲鑫说:“副主任法医师,陵阳区分局法医科主任。” “噢?她啊?”苏平轻笑:“那小姑娘都评上副高了?” 凃仲鑫翻个白眼:“人都四十二了,还小姑娘呢。” “啧,时间过真快,晃眼都十来年啦。”苏平有些感慨:“我记得当时还想撮合她和老荀来着。” “性子不合适。”荀牧说道:“她是个工作狂。” “还说人家,你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啊,俩工作狂凑一块,没人顾家怎么行。”荀牧理直气壮。 苏平敲敲额头。 他懒得在这事儿上多掰扯,又看向松哥。 松哥会意,当即说:“那两人,审了一晚上,因为顾着相互推卸责任,所以话里有不少矛盾的地方。 初步推断呢,我比较倾向于宁黄菊得供述,即房东先侵犯了小姑娘,被宁黄菊撞破,随后以此为威胁,勒索了不少钱财,这从房东流水可以看出来。 但宁黄菊期间是否被房东侵犯,尚不清楚,或许宁黄菊这么说只是为了博取同情。” “总而言之,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呗。”荀牧说道。 “看样子还是得直接问问小姑娘,问题可能会很尖锐。”苏平轻叹口气,接着又看向荀牧,问道:“专家你找好了吗?” “嗯,找好了,我老婆同学,”荀牧说道:“二级心理咨询师,专业技术还算靠谱,她说大概九点半左右能到。” “成。”苏平看看时间,说:“小祁,你去通知沈安,让他带着他女儿过来一趟吧。” “好的。”祁渊当即起身,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给沈安打电话。 ------------ 第362章 意外 四十分钟后,沈安抱着她女儿抵达了现场。 小姑娘很畏生,一直将脑袋埋在父亲的胸膛里,直到听见祁渊的声音,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叫声叔叔,说声谢谢,然后继续埋头。 小姑娘挺有礼貌。 祁渊心里惋惜的叹口气,同时脸上迅速浮现出笑容,和她打了招呼,然后看向苏平。 “这边请。”苏平侧身,引导着沈安往接待室走。 问询室多少还是严肃了点,容易给小姑娘造成不必要的压力,还是接待室相对更轻松些。 此时,心理咨询师、方艾、柴宁宁等人,已经在里边布置着了——她们几人接受了心理咨询师的建议,弄了些气球彩带等粉色系的东西,将接待室整出了一股浓烈的农家公主风。 虽然有些不忍直视,感觉也很幼稚,但许多小女孩就吃这套。 沈安她女儿也不例外,抬头看了几眼,就再也没忍住,不停眨眼,眼中流露出些许向往。 祁渊和苏平对视一眼后,各自点头,暗暗离开了小房间,并顺便带上门。 “苏队,”祁渊仍旧有些忧心忡忡,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咱们能在查明真相的同时,保证她不受到太大的创伤吗?” “难。”苏平摇头,说:“创伤早就造成了,而且很深。而我们现在要做的,无异于扒拉开她的伤口,检查她的伤情,然后再帮她缝合回去,让她慢慢恢复。 至于能恢复成什么模样……得看缝合与治疗的技术手段怎么样,还得看她个人的体质。” 祁渊沉默。 苏平的比喻很浅显,某种程度上说,心理、精神方面的创伤,确实和生理上的创伤很像。 只不过,精神创伤往往更难愈合,影响更久、更深远。 一方面是因为精神卫生相比生理卫生,发展较晚? 起步较迟? 投入较少,人员不足。 而且许多人对这方面的重视根本不够? 也影响了治疗效果? 甚至还影响了研究进展。 样本量不够多,经验积累难免不足。 很快? 祁渊再次开口:“这么大的伤创,哪怕她的体质再好? 治疗技术再高明? 恐怕也难免留疤。” “是啊。”苏平摇头说:“对她的影响很可能是一辈子的。 本身她家庭条件就不好,母亲早亡,继母恶毒,胞兄犯罪? 想要经营好自己人生的难度就不小了? 又遭遇这种事情……唉,一个处理不好,这小姑娘可能就会彻底失去未来。” 祁渊再次沉默,随后摇摇头,不接腔了。 他没法接? 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苏平说道:“这桩案子,就交给她们吧? 相信她们会处理的漂漂亮亮的。” “嗯。”祁渊颔首,转移话题问道:“接下来? 咱们要去花羊吗?” “为什么这么问?” “苏立堃明显与花羊的那个老板有关联,而那位老板很可能涉嫌有组织犯罪。”祁渊说道:“以苏队你的性子……不会轻易放过本案的吧?就是全权交给花羊当地的兄弟去处理? 你恐怕也不太放心。” “那你呢?”苏平反问:“你想去么?” “想。”祁渊点头:“明知有问题而撒手不管? 它肯定会成为我心里的一根刺? 越扎越深。” “行,那如果要去的话,算你一个。”苏平嘴角微微扬起,随后又立刻板起脸,摇头说道:“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先将苏立堃和李杏钰夫妇抓捕归案再说吧。” “妥。” …… 两小时后,苏平收到阿先和老海的回复。 汪海在听到自己女友名字时,反应十分奇怪,在僵持了接近半个小时后,便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招供了。 与他配合的人,正是他女友。而且他先前并不同意他女友参与本案,可她态度坚决,汪海也只好同意,与之配合。 警方还查到了她的医疗记录,发现她确实曾做过人流手术,在余桥第一人民医院。 同时技术队方面也锁定了她的位置,目前就在支队西南方向约四公里左右的地方,且正在移动,看样子想走岭汉高速余羊段离开。 苏平立刻通知荀牧,让荀牧与各兄弟单位、相关部门联系,将人在上高速前拦截下来,并喊了几名刑警与他一块去追缉,以便在拦下人后第一时间将她带回支队。 整个过程,没有意外,无惊无险,没有冲卡之类的桥段发生,她倒是挺配合的。 随后,苏平等刑警赶到,出示证件、介绍信、传唤通知书等证明材料,走完程序,便提了人回支队。 三十分钟后,讯问室。 看向对面的英姿女子,祁渊拿起笔,问道:“姓名。” “梁知君。”女子面无表情的回道。 “年龄。” “三十四。” “民族。” “哈尼族。” “工作?” “女篮运动员。” “婚否。” “未婚。” …… 问了一番话,了解基本情况之后,祁渊终于再次抬起头,盯着她的眼,问道:“知道为什么传唤你么?” “不知道。”梁知君淡定的说:“我就请了五天假,明天就得回去训练,所以今儿打算赶回花羊去,结果就被你们给拦了。” “你还挺委屈。”祁渊回一句。 “那可不的。”梁知君翻个白眼。 “我们怀疑你涉嫌包庇犯罪、破坏证据、侮辱尸体。”祁渊懒得和她多掰扯,直接说道:“别急着否认,你昨天应该就知道了,汪海已经落网。” 梁知君沉默。 苏平同时也瞥了祁渊一眼。 好家伙,这上来直接就王炸啊。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身子向后靠了靠,态度又变得很无所谓,继续说:“我承认,我确实想帮汪海,而且不仅仅是帮他,也是帮我自己。但我没想到尸体竟然会失窃。” “噢?”苏平一愣:“失窃?” “怎么,汪海没和你说吗?”梁知君道:“当时按照计划,是汪海把尸体拉过来,我俩一块谋划,引出汪鹏,把汪鹏给干掉,然后汪华的尸体随我怎么处理。 但……他到了地方之后,咱们交接时,却出了差错,我到车边上时尸体就已经没了,不知道被谁给取走,我赶紧打电话给汪海,汪海也立刻过来,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直到昨天上午看见新闻,我们才发现坏事了,尸体竟然被用塔吊给吊了起来……我倒是无所谓,说实话那家伙这么干我也挺解气的,但汪海的计划就被全盘打乱了,可我们也没有办法,木已成舟。” 祁渊拧起眉心,又翻开自己的笔记本看了几眼。 得,本以为本案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又引出了一个人,偷了尸体的人。 梁知君说:“当时我是劝他放弃复仇,先离开余桥再说,回头再慢慢找机会的,但他不愿意,说已经动了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当时说,警察虽然不一定查得到我们俩,可他不想去赌,因为赌输了就再也没机会动手。他还让我先走,但我没有同意,还想跟他一块,走也好继续动手也好,跟他有个照应,也能帮上点忙。” “你倒还挺仗义。”祁渊翻个白眼。 “不全是,我刚说了,帮他也是帮我自己。”梁知君淡淡的说道。 苏平开口,问:“你和汪华父子有仇?” “有仇。”梁知君语气依旧平静,淡然说道:“当年我和汪华交往,谈了三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甚至怀了孕,并因此离开了球队,一门心思的准备婚礼。 结果,那个拔吊无情的家伙竟然一脚踹开了我,翻脸不认人,不认这个孩子,说他要考研,暂时不想被家庭、被婚姻、被孩子给拖累。 呵,就他?考研?他考得上个锤!得,我也算看透了这个人,分手就分手呗,老娘又不是离了他活不下去!我就直接去医院打了胎,离开余桥这个破地方,去了花羊,修养几个月身子后重新加了个球队,日子照样过的好好的。” 祁渊抬眼瞧了她两眼。 不得不说,她表现的还挺潇洒。 但显然,只是表面潇洒罢了,她微微僵硬的身子,梗着的脖颈,以及后来的所作所为都证明了她压根没放下这些事儿。 她放不下,甚至成了执念,想要狠狠的报复这个男人。 这时,梁知君接着说:“可……哪有那么容易真的放下呢?倒不是舍不得他,只是不甘心。 然后我认识了汪海,并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他和汪华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得堂兄弟,就对他产生了兴趣——那会儿我想的只是,能不能通过汪海来报复汪华。 慢慢的我发现,汪海和汪华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他似乎和汪华他爸有仇,我就开始对他产生兴趣,并不自觉的想着,可不可以和他合作,一起给汪华父子一个教训。” 听到这儿,祁渊已经大概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了。 无非,有着相近目标的两人,渐渐有了交集,彼此产生兴趣,进而产生情愫,有了情侣关系。 果然,梁知君的讲述,大体上与之相符…… ------------ 第363章 碰面 梁知君的供述当中,含有的线索其实不多。与汪海的证词相对比倒是大多都能呼应上,证明两人都没撒谎,大概率也并没有推卸责任之类的行为。 只是如此,意义不大。 关键还是得找到那个盗窃尸体的家伙。 但现在线索都断了,那人未必与汪海,与梁知君有关系,这就麻烦得很。 调查重点还得再次回归到受害者汪华本身身上。 两小时后,审讯结束。 阿先那边也打了电话过来,汇报情况,与梁知君的供述大同小异。 嗯,当时阿先听见汪海说他确实联系了梁知君,就立刻发短信给了苏平,后来汪海展开说了才知道,原来尸体不是梁知君转移的。 只不过梁知君毕竟参与了本案,所以他并不想将梁知君牵扯进来,所以先前供述的时候有意隐瞒了这点。 结果还是被挖了出来。 苏平往接待室方向瞅了一眼,轻叹口气,摇摇头,说:“行了,先去我办公室吧,琢磨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做。”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颔首,随后跟上苏平的脚步,往他的办公室走去。 …… 办公室里,祁渊放下手机。 刚刚苏平让他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苏平倒杯水,抿了两口,问道:“苏立堃和李杏钰两人,还没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祁渊摇头说道:“荀队说,经上级同意,已对嫌疑人执行网上追逃,同时协查通知也已经发出去了,配合各个高速出入口及大量新换的支持人脸识别的摄像头,相信他们逃不掉也逃不久。” “嗯。”苏平颔首:“那就不管他们了,等消息就是……咱们回到案子本身吧,截至目前线索都断了,得从头开始? 你们都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思路。” “显而易见的嘛? ”方常还是那副随意的模样,说:“说白了就两个出发点而已? 要么围绕汪海展开调查? 要么围绕汪华。现在汪海这条路走不通,咱们再查查汪华呗。” 阿先显得稍微拘束一点? 瞧了方常两眼,随后中规中矩的说道:“关于汪华的情况? 咱们手里也有掌握? 就在小会议室里,还根据他的人际关系画了图谱。 但目前仍旧一无所获,我想,这说明要么是咱们的调查不够全面? 尚未将他的社会关系给挖全;要么就是调查还不够深入? 没查出已发现的人中可能与汪华存在的矛盾。” “说了等于没说。”苏平翻个白眼,又看向祁渊:“小祁,你呢?有什么想法?” “苏队又考校我了。”祁渊轻笑,摇头说:“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我倒是觉得? 咱们或许可以再深入查查贺见和纪黄安,他俩表现确实奇怪? 有些可疑。 当然,也不排除先哥说的? 除却他们俩之外,或许还有其他人跟汪华存在矛盾? 有着作案动机? 只是我们调查的还不够深入? 没能发现。” 苏平撇撇嘴,又抿了口茶,随后点上烟,说:“你们都没讲到点子上。怎么着,一个个的都给我藏拙?这么简单的道理看不透?” 方常摊手:“动机咯。” “讲。”苏平瞧他一眼。 “如果不是汪海一伙人犯的事儿,那么嫌疑人挂吊尸体的行为,理论上在事先应该并没有严密的计划。”方常说道:“简单讲,这么干很可能就是个临时起意的结果,至于动机,也不复杂,当时报复或者泄愤。” “继续。”苏平脸色终于迟缓了下来,浮现出些许微笑。 方常继续说:“那接下来就不复杂了呗,就从人际关系着手进行初筛,谁和汪华有过矛盾的,纳入初步调查,一步步缩圈,就用这笨法子,都能很快锁定嫌疑人。” 苏平嗯一声,又扫了他们仨一眼,皱眉:“一个个的都清醒的很嘛,干嘛给我装傻充愣?” 三人对视一眼,都不回答。 嗯,连着苏平在内,他们四个确实都在各怀心思。 支队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副支队长这个位置得要空出来了——政委退休,荀牧大力举荐苏平,而苏平不论资历、履历、能力都配得上这位子,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位副队长就要成政委了。 当然了,副队的位置,这三人没希望,尤其祁渊,年限都不够,调动没他份。 但其他老精英调动任职,原本的位置又将腾空出来,这些位置,他们就有争取的资格了。 况且政委退休是个信号,有风声说,还有许多年龄到了的老警恐怕也会退休,他们占据的职务、职级也都将空出来,机会还是不少的。 苏平也是想看看他们各自的能力。 祁渊嘛知道自己硬条件不足没打算竞争,把机会留给他们,只是看他们都没怎么吭声才说了两句。 他俩则是一方面想表现,另一方面又不想显得表现欲太过强烈,而且还担心说错了承担风险,多少显得有些患得患失。 苏平摆摆手,懒得多说什么,道:“现在分配任务,小祁你和我再去会会贺见,你们俩去找纪黄安。” “是。” …… 中午十一点,还是那个街道办对面的奶茶铺子,苏平和祁渊又一次等来了贺见。 她看上去比昨儿见到的时候更加憔悴了几分,似乎没有睡好。 苏平将她的奶茶推过去,问道:“怎么不请假?” 贺见轻轻摇头:“能克服,还是算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说:“眼瞅着就到年底了,事情多,我请假就得麻烦同事顶上了,要招人骂的。” “你这觉悟,还挺高。”苏平明夸暗吐槽,说道:“你丈夫的后事,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等你们结案,先把尸体送去火化吧。”贺见说道:“到时候再请些亲朋好友,追悼追悼,也就差不多了。” 说一半,她忽然想到什么,反应过来,抬起头问:“警察同志,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祁渊打量了她几眼,见她双眼通红,眼窝深陷,黑眼圈还挺重,猜测她昨晚应该基本没睡。 所以脑子可能宕机了,反应不快。 或许能套点话? 想到这儿,他又看向苏平。 苏平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不过没有回应,只说:“还是为你老公的案子来的。” “有什么突破吗?”贺见立马问道。 “已经确定了嫌疑人。”苏平盯着他的眼睛,说:“包括谋划者、绑架者和行凶者都已锁定,虽然尚有两人在逃,但想来逃不久了。” “真的?”贺见立马问道,有些激动:“那……马上可以结案了吗?” 说完后,她似乎又有些患得患失,赶忙解释说:“警察同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早点接回我丈夫的尸体送去火化了,老让他在你们的冰柜里躺着也不是个事儿。” 苏平轻轻颔首,表示理解,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随后他说:“理论上是的,不过还有一些疑点并未解决,所以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请别着急,不管怎么说,总不能留下疑点,总得给你们一个明明白白的真相才行,你说是么?” 贺见轻轻点头:“是这样,谢谢你们了,真亏有你们这帮负责人的警察,不然…… 说实话,才短短一天时间,你们就能锁定凶手,我已经十分意外,你们不用着急,慢慢查就是,有需要我配合或者帮忙的地方你们就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 “有你这话就足够了。”苏平轻笑道:“我们想再次确认下,你丈夫失联之前,曾经说过自己要出差,是么?” “是的没错。”贺见给了肯定答复,说:“当时我接到电话说他要出差,我就让他注意安全,之后就没联系了。” “他出差应该很频繁吧?”苏平问道:“至少你应该习以为常了才是。” 贺见眼珠子一转,点头:“是挺频繁的,一个月得走好几次。” “噢?那就奇怪了。”苏平故意疑惑的问道:“一个月才三千多工资,还三天两头就要出差…… 按我们的调查,查流水什么的发现,他差旅费啥的也是少得可怜,每个月到手撑死四千来块钱,既然如此,干啥不换个工作要留在原单位受罪?” “警察同志,你这就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了。”贺见别过头去,吐槽说道:“上了十年班,一个月到手才四千出头,又经常要出差,干嘛不换个轻轻松松月入过万的工作呢?” 苏平嘴角一扯。 贺见又说:“这年头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啊,何况今年年初疫情爆发,他没失业就不错了。再说,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另求发展,他也跟我一样报考了公务员不是,结果挂在了体检上,能有什么办法?” “但问题是……”祁渊没忍住,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月到手四千出头,是包括差旅报销在内的。如果按照你说的出差频率,他甚至要自己倒贴钱出差。我觉得,一般人恐怕都没可能在这种环境下继续坚持吧?” “天下乌鸦一般黑,跳槽也只是换一家公司被剥削……” “可有大量公司并不需要出差,即使工资开的比现在更低一些,我想也比他现在的工作更有竞争力。”祁渊回答说。 贺见无言。 祁渊又说:“更何况我们也去了他公司调查,发现,他们公司的出差频率其实也并不高,一年到头未必能轮得到一两回。” “这……”贺见又张了张嘴,随后立马脸色一变,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难不成他骗我?他骗我出差,只是不想回家?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还是说……” “用力过猛了集美。”祁渊翻个白眼,暗暗想到。 苏平嘴角微微扬起,随后又迅速压下,说道:“这个问题,我们晚些时候会再去求证,先放一放吧。” 贺见别过头,抬手擦了擦眼角,说:“拜托你们了。” “嗯。”苏平应道,随后接着说:“我们昨天,与纪黄安见了一面。” “他怎么说?”贺见脱口而出,又立马说:“他应该给你们提供了不少线索吧?回头有机会,我得好好感他才行。” “不不不,你可能想岔了。”苏平摇头:“他并未提供多少线索,因为他对汪华的了解也并不多。” “怎么会?”贺见有些诧异,接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低下头说:“可能真是我想岔了吧……毕竟,说起来其实我也不懂我老公,更别说别人了。” “但他对你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苏平紧跟着又说道:“贺女士,能请你解释解释吗?” “解释?解释什么?”贺见脸色瞬间发白,立马反驳:“你们不会怀疑我跟他有什么非正当的关系吧?莫名其妙的,我和他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不,甚至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他只是汪华的朋友,跟我没什么关系。” “是吗?”苏平定定的看着她,随后说道:“贺女士,我劝你最好与我们说实话。” 贺见脸色更白,贝齿轻切下唇,瞧上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苏平又说:“另外……我们调查到,汪华买了保险,保险受益人是你。换句话说,如果汪华死于意外、凶杀,你将获得两百万以上的保险赔偿金。不得不说,这条线索,对你十分不利。” “我……我没有!”贺见着急了,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对他动手?我,我……” “你当然不会,也不是。”苏平摇头说道:“最开始我就讲了,犯罪人我们已经锁定,其中并不包括你在内。” 贺见松口气,连连点头。 苏平又说:“但,我们曾经怀疑过,你或许也知道他被绑架的事儿,但却佯作不知,因为汪华被劫匪撕票,对你而言更加有利。” “我……”她的心再次揪了起来,大起大落之下,有了崩溃的迹象:“不是的,不是的,我压根不知道这事儿,这事情与我无关,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所以最好请你和我们说实话。”祁渊get到苏平的眼神,立刻接话:“隐瞒与撒谎,只会把你置于更加不利得境地。 而且,也别想妄图瞒过我们,我们能来找你,就意味着有一定的把握,我相信随着继续往下追查,即使你不说,我们也能挖出来。” ------------ 第364章 歧途 事实证明,贺见的心理素质确实不强,祁渊不过三言两语间,她的状态就从勉强保持镇定,到惊慌,到手足无措,再到恐惧不安。 祁渊不再开口,只定定的看着贺见,看她的反应。 终于,贺见咽了口唾沫,双唇哆嗦着说:“我……我承认是和纪黄安……和他……他……” “他”了半天,那句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她似乎还要脸。 于是她便干脆含糊其辞的嘟哝了过去,又表明态度说:“但我真的,真的和这桩案子没关系,我保证,我发誓!” “保证和发誓有用的话,要我们警察来干嘛?”祁渊暗暗吐槽。 贺见又接着说:“至于保险什么的……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儿,我都不知道他交了保险,我……” “当真不知道吗?”祁渊追问道。 贺见眼神躲闪,半天过后,才又轻咬下唇,说:“好吧,我知道……” “为什么撒谎。” “我……我怕摊上麻烦。”贺见抿抿嘴,说:“你们刚刚也说了,现在有些线索对我很不利,虽然我心知肚明没参与这桩案子,但也怕万一,万一你们认定就是我干的,我也无处伸冤——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冤假错案的先例。” “得,感情这还是我们的锅。”祁渊忍不住冷笑两声:“那我现在奉劝你一句,还是刚刚说的,你最好跟我们讲实话,越是遮掩、撒谎,越会加深你身上的嫌疑,你讲亲手将你推进深渊! 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一条道来,挤进了体制内,可别自己作进了监狱,亲手拿着大榔锤把捧着的铁饭碗砸个稀烂!” 这话出口,贺见瞬间面如死灰。 遭受过社会毒打的人,好不容易上了岸,是绝对不愿意丢掉饭碗的,更何况还可能要坐牢? 一辈子恐怕都毁了。 对她这样并没有前科? 又清楚知道无犯罪记录究竟有多重要的人而言,刑罚的威慑力可比那些N进宫的老油条大得多。 “想要洗清自己嫌疑? 至少少些麻烦? 就老老实实配合我们。”祁渊冷淡的说道:“只有相信我们,如实讲述你和汪华、和纪黄安的关系? 你才能尽快彻底洗刷干净你的嫌疑——如果你真与本案无关的话。” 苏平忽然拿起自己的奶茶杯,说道:“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 借一步谈吧。” 祁渊侧目看了苏平一眼? 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轻轻点头。 按理说,这会儿应当趁热打铁,趁着贺见心理防线崩溃立刻将该问的都问清楚才对。毕竟她此刻状态波动极大? 说不定一打岔? 等会儿就又自己调整回来了,再想击溃她又得大费周章。 可苏平说的也没错,这儿问询可以,但要展开说就不太方便了。 况且看苏平的模样应当也有足够的信心。 不管怎么说,苏平经验比他如云泥之别? 相信苏平的判断就好。 于是三人又上了苏平的车,直接开回支队? 带贺见进了问询室,还给她倒了杯水? 随后说:“讲吧。” 但祁渊猜测的没错,有这空档? 贺见已经略微调整好了心态? 又坐在那儿纠结了起来。 虽然祁渊说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的亚子? 但她不愿意完全相信,而且多少还有赌徒心理,觉得自己哪怕不配合,警方没有证据证明她确实参与了犯罪自然也就无法定她的罪。 何况配合了,也就意味着她承认并“公开”自己的生活作风有问题,将严重影响她将来的晋升,哪怕其实她这个年纪进入街道办的人,本身大概率也没有什么仕途可言。 但苏平貌似丝毫不慌,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贺见。 这种氛围下,贺见又渐渐慌了起来。 起先说过,她心理素质着实很差。 终于,她开口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情淡了,无爱了,又不想离婚。” “为什么?”苏平问道:“无爱的婚姻,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别拿孩子当挡箭牌,冰冷畸形的家庭关系,给孩子造成的伤害并不比单亲家庭小。” 贺见又纠结几秒,终于狠狠的撕下了自己的遮羞布,咬牙道:“钱!因为钱。这几年跟他一块生活,欠了一屁股债,根本无力偿还。 他这个人,自尊心太强了,坚决不愿意上交工资,甚至要总览家里的财政大权,花钱用钱统统都是他说了算——虽然我要用钱的时候他也很大方,大手一挥就批了。 偏偏他这个人,又被消费主义给洗了脑,喜欢超前消费,开始我还说过他几句,结果他跟我扯,说什么漂亮国人均欠债几十万,人家还是发达国家,怂什么?说以后我们的发展模式必然也是往那样靠拢,因为他们更先进。” “消费主义?呵,胡扯。”苏平冷笑。 “对啊。”贺见也说:“反正吧,他就是满口歪理,嚷嚷着未来通货膨胀的厉害,拿到现在花就是抢赢了时间抢赢了通胀。不只是这样,他还说,会赚钱才会花钱,身上有债务才有压力,有压力才会努力。 他还拿这十几二十年的事儿跟我举例子,说什么,假设二十年前借了两万块钱,那日子过得得多滋润多潇洒,放到今天再来偿还,两万块钱还算个屁,谁攒攒拿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贺见低下头,嘟哝道:“我当时也是真的傻,竟然被他给说服了,没有想太多,而且说真心话,我确实也被这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给迷昏了眼,竟然十分享受这种买买买的快感,直到……” 顿了两秒,她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后,才继续说道:“直到他爸第一次打电话给我,问我他老管我要钱,都用到哪儿去了,不会是赌博吧,我这才反应过来,恐怕他早就玩崩了,不得不靠管家里要钱的方式来回血。 现在想想,那一瞬间,我的心情真的十分复杂,也想了许多,最后选择了先稳住公公,告诉他汪华不赌,工作勤奋,最近在努力学习,然后挂了电话去找汪华询问情况。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贪心的人,那时候的我,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然后是我俩的家庭,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我可能不是怕家庭破裂,而是怕被人知道破裂的原因,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有些事儿她或许已经压抑的太久,一旦撕开了口子,丢掉了面子,她也忍不住开始倾诉起来——毕竟很多东西她心里门儿清。 苏平面无表情,见她停了了好一会儿,才问:“然后呢?” “然后……”贺见流露出回忆的神色,说道:“他跟我说了实话,他确实玩崩了,究竟欠了多少钱他也不知道,不敢算。 但反正每个月至少要还两三万块钱,哪怕拆东墙补西墙都不够,毕竟还一万块钱进去,释放出来的额度可能只有七八千,所以他不得已,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管他爸爸要钱。 听了这话,我真的崩溃了。我知道他大手大脚,但我没想到竟然能到这种程度,直接把天捅了个窟窿。 可是他还并不在乎的样子,跟我说,虽然他还不上钱了,但总欠款额不算太夸张,他爸轻松能兜底,大不了丢一点面子。呵呵……这是面子的问题? 说实话,那一瞬间,我想离婚了,真的日子没法过了,但我找人求助过,想知道能怎么办,是不是除了离婚没有别的路了,结果发现,他借来的钱,哪怕花的再大手大脚,那也是花在我俩身上,算是事实上的共同债务。 简单说,就算离婚,理论上只要他提出我就得背负一半的欠款,可我哪里还得起?我家又不比他家的情况。” 苏平看着他,问道:“所以你不是不想离婚,是不敢离婚,是吗?” “是,也不是。”贺见摇头说道:“当时虽然责怪他,但我也清楚这钱还是花在了我们俩的身上,我当时想的是怎么办,怎么去还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轻松些。 我劝过他和他爸坦白,他不愿意,我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咬牙艰难的维持着现状,也因此,我才毅然的报考了公务员,希望能借此获得更稳定、更高的收入,好偿还债务,他也是这么个想法。” 苏平脸色稍有缓和,轻轻颔首。 虽然他认为,贺见这番话不见得就是心里话,恐怕还是在本能的为自己开脱,在粉饰自己同时推卸责任,但愿意去努力做出改变,通过正当途径偿还债务的行为,还是值得肯定。 贺见又接着说:“矛盾的种子还是埋下了,生活中我对他难免多了些责怪,多了些苛待,因为他彻底打碎了我对美好生活的幻想,过日子也变成一地鸡毛,我俩总是吵架。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还不悔改,还在拆东墙补西墙,并告诉我说他这也是没办法,没有选择。 而且消费观念上虽然有所收敛,但消费水平依然比较高,而我也可耻的继续享受,但同时嘴上还在念叨他,他就不服气,说我一边享受一边嫌弃,吵架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凶,感情至此,算是彻底破灭。” 苏平看了她一眼。 得,这会儿又忽然有自知之明了。 或者说,她一直很清醒,所以很挣扎,靠着推卸责任来自欺欺人,行掩耳盗铃之事。 只是她也知道,有些责任可以推卸,有些责任却推卸不了,毕竟她还没到骗子的最高境界,还没办法完全骗过自己。 “就这样,感情被消磨殆尽,又不想也不敢离婚,才有了后来的事,这是根本原因。”贺见摇头说道:“至于导火索……应该是他因体检而落选吧? 毕竟要我俩都考中了,那真的未来可期,找个由头像他爸爸要个十万二十万的先撑一段时间,我们趁着这段时间努力攒钱、还钱,这笔债,最多两年就能还清,也不用再摘东墙补西墙,因为他的欠款期限最长的也就二十四个月。 还完款之后,我俩年到手收入全包加一块,也得有二十多万了,又有房有车,房子还是学区房,小学初中都很给力,孩子教育不用太发愁,日子真的能过的十分滋润。 但是……他没考中,希望破灭,幻象破灭,单靠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住,扛不起这个家。 而这个时候,纪黄安闯入了我们的生活当中。不,或许不能叫闯入,毕竟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只不过,他在我最失望,最脆弱的时候,展现出了男人的一面,担当、果敢又知晓进退,简直…… 那天,汪华落选,我俩万念俱灰,却又强撑笑颜,纠结半天,决定喝一顿酒,刚好纪黄安上门了,我们就拉着他一块喝。 我喝的不多,心里想这事儿,离婚的想法浮现在我心头,但我始终下不了决心,而他就一个劲的吨吨吨,在那逃避现实,很快就喝醉了。 之后纪黄安就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没说欠债,丢不起这个人,只说汪华没考上,他就安慰我,接着我也喝了点酒,然后意料情迷,就在汪海的身边…… 汪海一直不知道这事,他醉的很死,也很是消沉了一阵,接着就忽然给自己买了保险,说哪天他撑不住了,搞个意外,交代了自己这百三十斤肉,留个两百万,让我能还了债,重新生活。” 祁渊飞速记录的笔停了一瞬,随后又继续奋笔疾书。 又一个自我感动得人儿呵。 贺见接着说:“那一瞬间我真的被他打动了,哭着骂他,说他蠢,同时浓烈的愧疚感浮现心头,愧疚于我曾经想离婚的念头,同时也愧疚于背叛了他的行为。 但……感动和愧疚,终究是不持久的,没多长时间,又消磨光了,死灰复燃激活的一点点感情再次消散,我俩在家里也还是相对无言。 同时跟纪黄安在一起时的感觉又不停的撩拨着我,鼓动我去追求那种快感和刺激,以及愧疚心泛起的奇妙心境。” ------------ 第365章 停滞 祁渊又忍不住停下笔,抬头看了贺见一眼。 前边她说的那些,祁渊虽然也不认同,但能理解。 但享受愧疚心是什么鬼? 这玩意儿都能享受的? 那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天知道她会为了追寻“愧疚”二字,走到哪一步,干出多出格的事去。 不过祁渊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也算是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奇葩,很快就把这些小心思都给压了下去,继续低头做记录。 贺见此时也暂时停下了讲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并未发现祁渊的动作。 这种时候,只要不开口,她都难以注意到对面人的行为。 又许久,苏平再次出声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些。”贺见摇头说道。 “和纪黄安,一共发生过多少次关系?” “都记不清了,”贺见摇头,说道:“反正不多,但也不少,十来二十次左右。” “都是在宾馆么?” “偶尔也会在家里,甚至让纪黄安上门,把汪华灌醉,然后我们再做。”贺见说道:“那是到了后边,都有点儿走火入魔了,就想追求刺激,大概就跟那些玩野战玩车振的人一个心理吧。 怎么说呢,我害怕被汪华发现这事儿,但又想去找这个刺激,甚至还想象过发现了会怎么样,要不要干脆借着这由头离婚,或者……” 说到这儿,她又停了,苏平不得不再次追问。 她别过头去。 半晌,她才终于转回头,直视苏平,麻木的说道: “或者,他接受不了这种打击,一怒之下,和纪黄安爆发激烈冲突甚至到了伤害罪的程度,那他就有理变成了无理,可能我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摆脱他。 甚至……要他干了傻事轻生,我可能还有机会借口从不知晓他欠款的事,这一切都是他瞒着我干的,用途也是他自己的个人消费,再请个好点的律师来打官司。 不论哪种可能? 我或许都能从债务当中挣脱出来? 不用再为这些事苦恼,有了重新享受现有生活的条件——至于单位? 这事到时候恐怕没法瞒? 但那又怎么样呢? 顶多就是我不知检点,生活作风存在问题? 但那又怎么样呢?顶多影响到以后的晋升罢了,不至于被开除。 我拿着这笔收入? 还有房有车? 早午饭单位包了,摆脱债务危机,少了个花钱大手大脚的男人掣肘着,顶多就还剩孩子要养? 我相信我一定能过的很潇洒自由? 甚至每年还能存下三五万块钱来。 所以……那又怎么样呢?晋升不晋升的很关键吗?反正我自己也清楚,我这年纪在街道办能有啥晋升可言哦,单位一把手也才正科,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是吧?” 听她讲述,显然? 她已经完全破罐子破摔了,什么都敢讲? 都敢说。 更可怕的是,她先前也什么都敢想? 完全失去了敬畏心。 几句话的功夫里头,她就说了三次“那又能怎么样”? 这种心态很大程度上让她有恃无恐? 早晚得坏事。 而祁渊也清楚? 队伍里头报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少,许多人去报名、考试,甚至花大价钱去报班,图的就是这个铁饭碗。 不过身为队伍里的一员,祁渊同时还明白,这个饭碗之所以这么铁,必然是经过考量的,甚至可以说是利大于弊的。 毕竟若是将人事任免权下放,部门领导拥有开除人员的权力,那难免有大量的部门成为个别人的一言堂,这个危害可比留些尸位素餐的人在中基层大得多了。 公务员的工作性质,注定了这个团体只能为国家“打工”,而不能成为依附于少数人的存在。 更何况,图稳定而非想干事的人虽然多,但其中多数心里仍旧有着一丝丝的企盼,有着些许往上走的想法和抱负,有着基本的荣耻心以及相对正确的三观,还是能保证干好手上的事儿。 油混子存在,但比例并不高,何况这样的人虽然很难被开除,却也并非完全无法对付。 来自单位内部的排挤,以及丢到旮旯角落做冷板凳甚至扔到边缘单位去混吃等死,对不少人而言仍旧有着相当的威慑力,能保证他们至少干些该干的分内的事情。 至于真正毫不在乎这些的真正意义上的滚刀肉,虽然也有,但就更少了。 毕竟不讲其他,只看基本工资的话,是真低,低到日常开支都难保证。 所以……甚至就包括眼前的贺见,虽然她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破罐破摔的心理准备,但只要事情尚未败露,她的前途尚未被宣告死刑,她依旧会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苏平摇摇头,他对如贺见这般的想法深恶痛绝,但荀牧不在这段时间他当真成长了不少,没有怼她,只是说道:“再之后呢?汪华发现你的事了么?” “没有发现,否则以他的性子肯定接受不了。”贺见摇头,接着又自嘲的笑道:“但现在……有什么区别?他人没了,债务也摆脱不掉了,公公也不可能再出钱了,我的前途,也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吧,不想着升职,以后只干好自己分内的事,打卡上下班,只要谁也不能说我不称职,我的待遇也不会降。” “纪黄安知道保险的事吗?” “那肯定不知道,我没和他说。”贺见摇头:“我和他只是各取所需,就算我曾经幻想过这份保险金,也从来没打算和他分账。” “听你的意思,你还真动过不该动的歪心思?” “什么叫不该懂的歪心思?”贺见反问:“杀人吗?这我完全没想过,我还没那么坏。但要说他遇害了或者出事故,这种罪恶的念头我曾有,而且不止一次。” 苏平沉默两秒,接着问:“你确定没接到过绑匪的电话?” “确定没有,”贺见说道:“如果接到了,我也不知道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或许是窃喜吧,然后又会因为这份窃喜和内疚,可能也会有些惶恐失落,为他担心,毕竟这么多年夫妻,早已习惯了彼此…… 我无法想象那样的心态,但我知道一定会很复杂,而且……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报警。 报警之后,如果你们能成功把他救出来,那也算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如果他被人撕票了,我也能拿到赔偿金。” “合着好事都让你占了。”祁渊心中吐槽。 他对贺见的观感本就极坏极坏,这下更是鄙夷到没边。 苏平眼睛微眯,又打量了贺见两眼。 他倾向于认为贺见并未撒谎,毕竟她基本什么都说了。 但仍有极小概率,她就是利用这种方法,通过自曝与自我谴责的方式,把自己说的十分不堪,让警方产生“她连这些秘密都说了不会再有所隐瞒”的错觉,从而掩盖真正的罪行。 毕竟就如她所说,承认这些只不过会毁了前程,保险赔偿也还能拿到手。但要真的被查出犯罪,她可得丢掉工作,还要坐牢,保险金更是休想。 这就叫以退为进了。 但…… 如果她真的参与了犯罪,沈桥康等人不可能不供出她来。而单纯的吊起尸体这种事儿对她而言也毫无意义,犯不着这么干。 除非她对汪华怨恨无比。 但…… 不管先前那番话是真是假,苏平都能判断出来,贺见对汪华虽有怨,有责怪,但提高不到恨的程度。 何况她对保险赔偿金的事儿心知肚明,也绝对犯不着为了泄愤而冒着丢掉工作,丢掉高额赔偿的风险去干这种犯法的事儿。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 问话问到这份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苏平其实也很无奈。 刚开始授意祁渊给她施压,只是想尽量通过外界压力的方式让她回忆起一些夫妻生活中的细节罢了——毕竟他们早就发现,贺见这段时间当真对汪华毫不关心,甚至在家里也是视而不见。 所以苏平和祁渊商量后决定,通过施压的方式激发出贺见的记忆,并从中寻找些蛛丝马迹,确定究竟是谁与汪华竟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以至于发现他死了后还不放过尸体,要将他用塔吊给吊起来。 当然,人的记忆本就不靠谱,这般通过压力硬挤出来的回忆更做不得数,脑补的成分恐怕很多,充其量只能作为一个方向罢了。 而苏平要的就是方向,否则根本无法继续调查下去。 结果问着问着方向就TM歪了。 于是苏平只好开口引导:“那么,在你印象里,有谁和汪华矛盾极深甚至说得上有死仇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贺见摇头说道:“要知道的话昨天我就告诉你们了,昨天下班后回家我还好好想了想,也完全没有收获。 自从知道他欠债,我俩关系开始破裂之后,我对他的关注就越来越少了,但在此之前,据我所知是没有,他虽然性子偏执又要强,但人真的不坏。我到现在也没想通,他怎么能往死里得罪人的?” 祁渊撇撇嘴。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啊,汪华究竟惹到谁了?这么苦大仇深的,还顶着风险冒充监理员把他尸体给吊起来。 但仔细想想,作案人的泄愤方式也蛮奇葩,脑回路怕是也异于常人,大概率也是个奇葩。 偏执狂碰到奇葩,擦出了仇恨的火花?汪海不经意间的举动刺痛了他,又因为性子死活不肯道歉认错,反倒对人吐槽说他小肚鸡肠,从而埋下了仇恨的引子? 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祁渊正想到这儿呢,苏平便开口问道:“那,汪华的交际圈当中,有没有谁是比较……嗯,比较异于常人的?” 得,两人都想一块儿去了。 贺见面露思索之色,随后轻轻摇头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我对他的人际圈子了解的不多,认识的人也有限,除了纪黄安基本就没了。” 苏平眉心紧锁。 问了这么久,却仅仅只听到些“八卦”,实质性的进展一点没有,让他难免也有些烦闷。 又问了些许情况,见贺见着实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他便摆摆手说道:“行了,那就先这样吧,小祁,记录给她签个字。” “好。”祁渊颔首,随后立刻在本子上补了几笔,递给贺见。 贺见看一眼,用力抿着嘴签完了字,随后问道:“那……警察同志,我可以回去了吗?” “回哪儿?”苏平翻个白眼:“先留在支队吧,晚些时候可能还要你配合调查,你打个电话跟你单位说一声。” “啊?”贺见张了张嘴。 “我也不限制你自由,你要走要留自己决定。”苏平说道:“我建议你自己留下,否则下次再找你得话,可能就会带上传唤通知书了。” 贺见咬着下唇,挣扎一阵子,才说:“那我留下吧。” 苏平嗯一声,与祁渊离开了问询室。 走出几步之后,祁渊忍不住侧目瞥了苏平一眼,问:“苏队,这么让她留在支队……不太好吧?她毕竟也不是嫌疑人,基本可以排除作案嫌疑。” “我又没硬留。”苏平翻个白眼:“只是建议而已,听不听她自己决定就是了呗。 再说,你觉得她现在有脸回单位?哪怕她单位的人并不清楚她的事,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她怕也芒刺在背吧?还不如让她待这,我也不限制她,只要别再出什么岔子就好。” “成吧。”祁渊应付一句,又嘟哝道:“这都什么事啊,这桩案子未免也太波折了点吧?一下这一下那的,牵扯怎么就这么多?” “牵扯比这更多的案子多了去了。”苏平轻哼一声,说道:“越是一团乱麻,咱们就越得抽丝剥茧,把条理给顺清楚咯,再顺藤摸瓜的查下去,直到把一个个谜团彻底揭开,一项项证据就位,犯罪嫌疑人全部抓捕归案。” “我知道,我也不是发牢骚了,就是有点感慨。”祁渊摇摇头说道:“没事儿,我能调整好心态。” 苏平闷闷的嗯一声。 祁渊又忍不住侧目看向一旁,看向接待室的方向,摇头说:“也不知道那里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相信她们吧。” “嗯。” ------------ 第366章 老毕 方常和阿先那边也很快传来消息,遗憾的是,同样没有实质性收获。 倒是纪黄安也承认了自己与贺见的关系。 “另外,他和汪华的交情其实挺深的。”阿先补充说: “只不过因为跟贺见搞在了一块,他自觉对不起汪华,就下意识的把汪华疏远了,同时也因为担心自己和贺见的事儿曝光,进而引起我们的怀疑又不好解释,先前才故意讲了些难听的话。” “因为内疚而疏远,”苏平冷笑起来:“呵,还真是理不直气也壮啊。” 祁渊说:“这种情况,挺常见的吧?人的心理太过复杂,一见到某人心里就不舒服的话,自然会激发逃避机制……” “就是因为常见甚至正常,”苏平打断他,说道:“才更叫人寒心甚至是恶心。” 祁渊无话可说。 方常问道:“咱们现在该咋整?继续组织警力去排查汪华的人际关系?” “当然,而且工地那边也不能松懈,咱们多线并进,争取快些将这个监理员揪出来。”苏平说道。 顿了两秒后,他又补充说:“哦对了,还有,把那个叫老何还是老毕的工人请过来下,我再问他一些问题,看看能否获取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是老毕,”阿先说:“昨天还把他拉来支队做了笔录的,留了得有十二个小时,后来随着另一边有了突破,线索越来越多,基本排除了他的嫌疑,就让他走了。” 苏平没管这些,摆摆手,让阿先把人带回来就是,并说:“咱们得换个思路,既然无法从面部肖像着手揪出嫌疑人,不如尝试尝试犯罪肖像与心理侧写的路子。” 祁渊诧异:“苏队你还懂这个?” “略懂,不擅长,约等于不懂,但知道该怎么问。”苏平撇撇嘴说:“省厅有个擅长这一块的犯罪心理学大佬,回头我把记录视频发他让他帮忙分析下就是了。” 阿先便点头,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找到老毕电话,打了过去。 然而老毕电话却关了机。 “嗯?”苏平皱眉,看向阿先:“怎么回事?关机?” “我……我也不知道啊。”阿先心头一跳,心里直嘀咕,又赶紧说:“我还是给老何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他俩关系不挺好的么。” “赶紧。” “哎!”阿先赶忙又给老何去了电话。 这回倒是接通了。 阿先赶紧开扩音? 表明身份? 然后直入正题,问道:“你知道老毕在哪儿不?” “老毕?应该在房间里待着呢吧? 他今儿没上班? 请假了。”老何回答说道:“他说昨儿受刺激了,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再加上因为昨天那案子,他负责的那栋楼没开工? 没啥事情? 就干脆请假不来了。” 阿先心里又咯噔一声,赶紧问:“他现在在哪儿?” “工地宿舍啊,”老何说:“就在工地里头,棚子搭起来的? 临时给我们住? 家太远了,来回不方便,我们基本一星期才回去一次,跟老婆孩子聚个一阵子的。” 又问了几个问题,阿先便挂断了电话? 随后看向苏平。 “立刻去工地。”苏平表情严肃,起身说:“现在就走? 我再安排附近派出所的兄弟先赶过去瞧瞧。” “嗯!”几人也赶忙起身。 老毕手机关机外加请假没出工,让他们几人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本能的就觉得出事了,这个老毕搞不好有问题。 而且恐怕已经出逃。 要单纯嫌疑人逃了倒还好说? 但要该嫌疑人还曾经做过笔录? 只是因警方“疏忽”而未能发现嫌疑? 导致他离开支队后逃亡…… 人要抓回来了也没啥事儿,要抓不回来,相关刑警可就得担责了。 责任大小,取决于后续影响——如果在逃嫌疑人再次犯案,亦或者此事引起了舆论关注掀起较大波澜…… 大队伍的规矩就这般,引发问题就必然有责任人,可不论到底有没有人做错事儿,或者说,不论经办人是否按照规章制度处理的事,都得承担责任。 补救的法子当然也有,就是在出事前再把人抓回来,那就万事大吉。 …… 路上,苏平收到派出所民警的消息,根据工地出入记录,老毕在两小时二十分钟之前刚离开工地。 一时间,车内气氛沉重的可怕,祁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终于抵达现场,苏平下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大步迈向工地门口,几人紧紧地跟在后头,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焦虑。 老何也被人喊到门口,脸上满是茫然与不安。 当苏平问完话时,他还一直念叨道:“这不能啊,不应该啊……他又没犯什么事儿,跑什么跑啊?你们不都把他给放了吗?” 苏平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祁渊倒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现在看来,他似乎还真就犯事了啊……只是……为什么呢?他和汪华应该八竿子打不着才对啊,他动机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只是祁渊疑惑,苏平等人乃至老何他们也想不通。 除了老何之外,还有许多与老毕关系较近的工友也被喊到了工地门口,一一问话。 无外乎就是询问今早老毕的状态,以及老毕在这个城市的落脚点等。 虽然希望渺茫,但万一就从这些线索里找到老毕的去向了呢? 即使可能性再低,工作也还是要做。 阿先也很快找到负责记录人员出入的工人,他回忆了一阵,说:“老毕今早瞧着好像确实有些奇怪,脸发白,走起路来也有点飘,问他咋回事儿,他说自己一宿没睡着,难受得紧,脑袋发昏,想要去医院看看,怕猝死了。 我就让他赶紧去,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可不比年轻人,别真要一口血没运上来猝死掉。” “哎哎哎,怎么这么多人堆在这儿?”后边忽然传来声问话,然后又咦了声:“警官?你们怎么也来了?” 几人瞬间回头,就见老毕提着个白色的塑料袋往这儿走。 苏平挑眉,目光下移,立刻看到,那袋子是附近人民医院的。 看见他回来,几人明显都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事只是他们想多了。 “身体不舒服?”虽然已经大概确定,但苏平还是问道。 “嗯。”老毕点点头说:“昨天那事……害,搞得我整晚整晚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尸体跳我面前,好不容易睡了半小时又做噩梦,早上脑袋跟要炸了一样,就寻思去医院瞧瞧看。 这不,医生给我挂了瓶水,又给我开了点安神补脑的药,让我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我正打算再请两天假呢。” 解释完之后,他又纳闷的问道:“警官,怎么了吗?这么大阵仗?” “是这样,”阿先立马上前来说道:“有些事儿还需要找你确认确认。” “噢?”老毕纳闷道:“什么事?” “这里不太方便,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支队吧?”阿先又问。 老毕面露迟疑之色,犹豫一阵,终于点点头:“好吧,那我再跟你们走一趟就是。” “多谢您的配合。”阿先说。 苏平见状,摆摆手说声打扰了,便让工人们都先回去。 老何等人虽然觉着有些奇怪,却也没多说什么,纷纷转身走了。 但苏平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下脚步,又转过身走到负责记录出入的工人边上,问道:“对了,他是什么时候出工地的来着?” “两小时二十分之前,怎么了?” “没。”苏平摇头,随后又问道:“对了,你们这儿,出入都是刷卡的对吧?” “以前是刷卡,但有人把卡借给别人,后来改成刷脸了。”工人回答,接着又问:“你们昨天不是问过了么?” 苏平若有所思,又左右看看,接着问:“再问个题外话,你们工地经常有人翻进来?”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但只要想进来总的来说还是不难的。”工人说道,想了想又补充说:“但……进来干嘛啊?偷钢筋么? 那也得偷的出去才行,工地晚上都是不休息的,通宵干活赶工程进度,只是晚上要注意噪音而已,哪里有机会进来偷鸡摸狗哦。 要不是出了这档事我们都没想过这问题,搞个出入刷脸打卡也是应上级的工地实名的要求而已,甚至多数时候系统都是关的,随便进出…… 不过昨天出事以后,甲方和我们老板都很生气,要求严格加强这方面了,出入都必须打卡,还安排了人在工地里到处巡逻,反正不能再让乱七八糟的人混进来。” 苏平嗯一声,没再追问,微笑着说声谢谢后便转身走去。 祁渊等人先前走出几步后才发现苏平没跟上,顿足等了他一小会儿,见他走来才再次迈步。 上了车,老毕坐在后排,就抱着他的那堆安神药,闭上眼睛,脑袋后靠,不一会儿喉咙里还哼起了小曲儿,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祁渊侧耳听了会儿,应该是《涛声依旧》,有些年头了——主要他来来回回就哼那几句,太有辨识度…… 哼完后他又哼起了铁窗泪,让祁渊满头黑线。 关键他哼的挺难听,哼都能哼跑调那种。 苏平瞥了眼内后视镜,双眼微眯,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终于回到了支队,苏平让阿先和方常去忙别的事儿,只留下祁渊,带老毕去问询室。 给他倒了水,递上烟,苏平便坐在他对面,开口说道:“今儿请你过来,原因和昨天是一致的,想向你进一步了解些情况。” 老毕连连摆手,说:“警官,知道的我都跟你们说了,不骗你,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着急,努力想想就是了,想不到也不打紧。”苏平微笑着说道。 祁渊瞥了苏平两眼。 从认识到现在,真罕见他这么“温柔”的模样,怪为难他的。 “这……”老毕又迟疑了一阵子,接着点头说道:“成,你问吧。” 苏平便问道:“还记得那人多高吗?” “昨天不是问过了吗?”老毕一愣:“目测一米七左右啊。” “更具体些呢?”苏平问道。 “一米七三?一米七五?谁知道呢。”老毕摇头:“差不多就这个数。” 苏平又问:“体重呢?” “不知道。” “目测一下?” “就……六十公斤左右?反正瞧着不胖。” “具体点呢?” “六十一二吧。” “面部特征一点儿都记不清了吗?” “记不清了。” 苏平引导道:“那脸大脸小总记得吧?” “看上去挺大的吧?”老毕想了想,说。 “多大?” 老毕:??? “就长几公分,宽几公分这样子。” 祁渊眼角微微抽搐。 这是什么奇葩问题? 然而老毕纠结片刻之后,竟然还真的答出来了,只是给的数据明显太过夸张,显然他对这方面的数字并不敏感。 但苏平毫不在意,反而将这些数据都记在笔记本上,同时连连追问。 老毕则愣是把这些数据统统都说出来了,哪怕许多数据一听就很扯淡,完全不符合健康人的身体数据。 渐渐,祁渊发现了些不对劲儿,他意识到苏平要这些乱七八糟明显错误的数据肯定也是有用意的,但他偏偏想不通具体是什么。 他微微皱眉,脑力全开,以求跟上苏平得思路,但苦于没有明确的方向,感觉脑子里全都是灵光,但怎么都抓不住。 只是觉得苏平和老毕这一问一答太过违和。 “那个白头盔,你应该注意到了吧?”苏平这时又问:“你昨天说过的,那个自称监理员的家伙带着白头盔,你也说了,在你们工地白头盔很特殊,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老毕面露迟疑之色,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但同样抓不住。 苏平见他不接话,又补充说:“不一样的东西,总是引人关注的,你当时主要注意力应该都落在他头盔上了吧?所以才没太留意到他的面部特征。” “这个……还真是。”老毕轻轻点头,说:“当时我一直盯着他脑袋上的白头盔,还忍不住寻思这头盔的质量会不会比我们的好。” 听了这话,祁渊瞬间福至心灵,立刻瞥向苏平。 果然,苏平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确认了什么…… ------------ 第367章 虚构 问询工作很快结束,苏平表现的客客气气的,但同样没让老毕离开,请他在支队里留一阵子,老毕也同意了。 离开问询室,苏平嘴角扬的更高了些。 祁渊见状,思路更加清晰,却还是没能完全把握住,便立马问道:“怎么了苏队?你有发现了?” “你觉得呢?” 摇摇头,祁渊说道:“emm,有点想法,但还是云里雾里的,迷糊,想不明白。” 苏平心情似乎很是不错,抬手示意祁渊边走边聊,然后就说:“你说说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就是……”祁渊仔细回忆一阵,终于硬是将脑子里那点不太确定的灵感转化为了思路和语言,说道:“先是他对那个‘监理员’的存在描述的十分的模糊,但不论你问他什么细节他都硬能补充上来,就很奇怪。” “还有呢?”苏平追问。 祁渊又思索了一阵子,接着说:“还有就是数据,太细致了,但是……那些数据都忒不靠谱,压根不是正常人能有的,啥三十公分长十公分宽的脸,三公分的耳朵…… 我一开始只是以为他对这些数字不太敏感,而且一开始他也确实是不大确定,直到苏队你一直问,他才犹犹豫豫的给了自己判断的数字,但后边就越来越迷了,不假思索的就给了数字。” 苏平点头,然后继续引导:“所以呢?” “这……”祁渊绞尽脑汁,又硬挤出一句话:“我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在哪?” 揉揉眉心,祁渊又仔仔细细的将整个询问过程回顾了一遍,还翻开笔记本看了两眼,最后终于说: “就是我刚刚说的第一个矛盾点吧,如果他对那个监理员真的没什么印象,直接说就行了,毕竟苏队你再怎么追问,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不可能说之前不记得,问几句后又能详细的补充上来。” “应该说,他脑子里确实是没这个人的。”苏平终于解释说道:“但他却硬生生的描述出了个人出来。” 祁渊脑中灵光一闪,终于补全了自己的思路,说道:“我懂了!就是说,那个所谓的‘监理员’恐怕根本就不存在!” 见苏平点头,祁渊又纳闷道:“可是……为什么呢?这个老毕,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难不成他和汪华也有仇么?” “这就难说了,先让人再具体细致的查查老毕的人际关系之类的吧。”苏平摇头说道:“无根无据的,我也不确定他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 “这……”祁渊纠结片刻,摇头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怎么兜了一大圈又回到老毕身上了?而且如果是老毕的话? 他为什么不跑?他有的是机会逃走才对。” “关于后者? ”苏平推开自己办公室门,顿了顿,点上根烟,才继续说: “第一,他可能存在侥幸心理? 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我们的视线? 没有跑路的必要? 否则要我们忽然想再找他确认些事儿,他却不在余桥,岂不是把自己暴露了吗?” 见祁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苏平又问:“再者说,你怎么知道他没打算跑路呢?” “嗯?” “还记得一条线索吗?”苏平说:“以我们抵达工地门口为起始点,他是近两个半小时之前离开的工地,去了街道人民医院检查。” “记得。”祁渊点头? 接着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时间太长了。” “蛤?”祁渊张了张嘴:“这还长啊?两个来小时? 很合理吧? 要人多的医院怕是排队挂号都得这么长时间。” 苏平摇头:“很不巧,那家医院我刚好知道,规模很小,人也不多,只能叫门诊部,一般排队挂号再加上等检查结果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小时。” “这不还有挂水么,”祁渊摇头说:“挂个水随随便便就个把钟了。” “他可没挂水,只是这么说的而已。”苏平吐口烟圈,说:“你没留意观察他么?两手干干净净,哪里有打针的针眼? 要我说啊,他怕是就去取个药回来了。但取个药能花两个多小时?而且没有吊水为什么撒谎?” 祁渊若有所思。 苏平又抛出一条线索:“而且你别忘了,阿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手机可是关机状态。” “懂了!”祁渊抬起头:“也就是说,他确实萌生过‘逃’的想法,甚至付出了行动,只是最终又放弃了这个念头选择回来。” “不错。”苏平颔首说道:“也因此他心境上也有变化,所以我更换了问询策略,开始问他细节。 他显然心虚了,急于证明那个监理员确实存在,所以不得不编造了许多数据出来。一开始他还有些犹豫,但当编造的数据增多,他渐渐也放了开来,我一问他基本立刻就能答上。” 祁渊沉默几秒,接着说:“那……大概率就是他了吧?” “监理员不存在,十有八九了。”苏平说:“接下来就是确定他的动机,然后击溃他的心理防线,让他招供,至此本案结束。随后,就是那个有组织犯罪团伙,以及汪海父母的事了。” 祁渊抿唇,犹豫片刻,又问:“那个有组织犯罪先不说,汪海的父母,能找到吗?” “天知道。”苏平翻个白眼,说道:“反正我觉得玄,毕竟都已经快要二十年了,我也只是不想给自己职业生涯留下遗憾,才不能做到视而不见而已。 当然,我也不会为了自我满足自我成就,硬拉着你们跟我抛下手头的工作去啃这个没什么希望侦破的案子,有余力也愿意的情况下帮一帮就好了,别的都交给我来。” “我帮你吧。”祁渊笑道:“反正我也没多少事儿。” “你没多少事儿?”苏平挑眉:“啧,手里的材料都写完了?各种报表都填好了?” 祁渊:…… 苏平笑出了声,拍拍他肩膀说:“得啦,你先干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再说吧,手头的事儿都忙完就给别人帮忙,未免也太蠢了些,小心到时候忙的焦头烂额还不讨好。” ------------ 第368章 动机 见祁渊沉默,苏平又颇有深意的说道:“另外啊,凡事多留个心眼,你现在接触到的人倒是还都挺好的,但这样的人在支队也只是少数,你身边的更多人,都是各怀鬼胎的。 所以……别太热情了,也别老想着帮忙,做好了功劳是别人的,没干好你自己背锅,要是因为你帮别人的忙导致自己手里的工作没做完,你更是无处说理去。 你这一年里没遭受过毒打,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没经历过这些,不利于你成长,所以以后你自己可长点心吧,别像我一样,跌跌撞撞吃了不少亏!” “我倒是不在乎。”祁渊轻笑道:“我没太多的想法,能混个一级警长退休就很满足了,要能混个副处待遇就更美滋滋。” “想屁吃。”苏平翻个白眼:“咱公安系统虽然架子不小,但也出了名的人多,哪有那么简单的?” “那也没啥关系,”祁渊没考虑那么远,说道:“反正像苏队你这样也很潇洒啊。” “得了吧,没我的人格魅力,你还想走我老路?摔不死你的。” 祁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语的说:“苏队,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不要脸?” 苏平挑眉,抽了口烟,怡然自得的亚子。 …… 十五分钟后。 阿先和方常双双来到苏平的办公室。 “怎么说?”苏平抬头问道。 “查到了五次行政处罚记录。”阿先说道,随后抬起笔记本,摊开,说: “2014年2月4日,毕史青于老家南福县黄田村吃酒席,酒后驾驶一辆铃木摩托车回家,因忘抬起侧自驾,拐弯时摔倒,所幸车速不快未受伤,但其起身后却破坏路拦泄愤,因损坏公共财物,被处行政拘留五日、罚款两百元。 2015年4月1日,毕史青……简单说就是票唱被抓,拘留十天罚款一千;再然后就是17年8月22日,也是票唱,拘留十五天罚款两千;接着是去年一月,还是票唱? 拘留十五天罚款五千? 算是顶格罚款了。” “最后一次呢?”苏平问道。 “从拘留所被放出来,心里不服? 拿石头砸了派出所门卫室的玻璃? 被拘留十五天罚款一千块。” 祁渊有些诧异:“罚的还挺轻啊。” “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来说,不轻了。”阿先摇头:“除非定性为寻衅滋事罪? 那能判刑。” 苏平捏捏下巴,说道:“这么看来的话? 这家伙? 几次被行政处罚,甚至还有怀恨在心的报复行为……他恐怕有些仇警啊!” 祁渊灵机一动,立刻接话:“所以,他的动机就是这个?” “倒还真有可能。”方常说:“所以他操控塔吊的时候就有意识的直接指向了咱们支队方向——他坐在那么高的塔吊上? 昨天能见度也挺高? 按理能看到咱们支队楼上挂着的国徽。” “所以他与汪华或许没关系,只是想宣泄一波,对象是我们警察,乃至是这个社会。”阿先也说道:“或许他主观上并没有这个念头,但潜意识里有着近似于报复的想法? 想要搞个大新闻!” 祁渊说:“于是昨天凌晨他恰巧看见老捷达里的尸体,就鬼使神差的将尸体‘偷’了出来? 以麻袋包裹好,偷偷拉到工地? 次日一早上工就迫不及待的把尸体吊起。” 阿先耸耸鼻翼,嘀咕道:“好像没什么毛病? 但总觉得哪里说不过去……临时起意吊起个尸体? 就为了宣泄和嘲讽?” “也难说? 人拿块砖砸了门卫亭的玻璃,也只是单纯为了泄愤。”方常却认为这很正常,说道:“可能他脑回路就是比较奇葩吧。 不过……三次票唱三次被抓,也挺惨。这要他这几年就嫖了那么三次,指不定得以为下边兄弟在钓鱼执法呢。” “怕他就是这么以为的吧。”祁渊说:“否则怎么会去砸玻璃?几十岁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 “还有一个问题。”这时,苏平摆摆手,让大家回神,说道:“那个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渊皱眉。 确实,毕史青——也就是老毕——说接到了自称是监理员的电话,这才出的门。而警方调查后也发现,他吃早餐那个时间段,还真接到了个电话。 但那属于虚拟号码,无法回拨,技术队那边在查IP,显示地址在胡建,进一步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 …… 事实证明,方常还真没猜错。 苏平略施小计,毕史青沉默半晌,就招了。 招供的时候,他显得十分平静,但祁渊还是能听出他的怨——三次没忍住票唱,三次都被抓…… 嫖当然是错,他也认错,但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复杂,就是有怨,觉得是警察针对他,甚至认为警方在钓鱼执法。 所以有了砸玻璃的事儿。 也有了这次吊尸体的事。 他其实就是临时起意,看到尸体了,想给警方添点麻烦,把尸体藏起来不让警方轻轻松松的破案。 “所以我把尸体带进工地,之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语气依旧平静,说:“当时也有点后悔,怎么喝完酒一时冲动就把尸体给拉回来了呢,现在要怎么处理好?这要被人发现了会不会以为我杀人?” “然后呢?” “我左思右想,最好的法子还是把尸体扔进承重柱水泥墩里。”他说道:“我就操纵塔吊,吊起尸体,打算先吊到顶楼,放进模板里,然后再下去把绳给割了——那会儿大家都在吃早饭,顶楼没有人。 哪里想到,蛇皮袋竟然掉了,一下子大家都看到了那尸体,我害怕,就想跑,结果被你们逮了回来。当时还怕出事,幸好人确实不是我杀的,我有不在场证明,才糊弄过去,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没瞒住。” 苏平了然。 打算将尸体藏进水泥墩,这个解释倒是比先前猜的合理得多。 至于指向支队,则只是偶然了。 不过还有个疑点,苏平便问:“那,你接到的那个电话呢?又是怎么回事儿?” ------------ 第369章 猖狂 毕史青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许表情,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有些得意,说:“那个啊,就是个骚扰电话,练功的,就轮子,你们知道吧?我也没想到这年头竟然还有这种电话…… 也是赶巧了,那会儿我正在吃饭,接了电话听两句后我就直接挂了,也没心思再继续吃,就想着赶紧先把尸体处理掉再说。 然后就被你们给逮住了,我就忽然想到这个电话,灵机一动,嘿,还真有效,你们果然没再怀疑我。 嘿嘿,大家伙儿赏脸,都说我聪明,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我确实怪聪明。不过……纳闷了,警官,你们怎么发现这些事是我干的?按理来讲不应该才对啊,昨天你们都没发现我,也没人知道这事。” “你是自作聪明。”苏平轻轻摇头:“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实则破绽百出。” “不可能!”毕史青的淡定又被打破了些,显得略有点激动,说:“真要破绽百出,你们昨天能放我走?妈的,要今天我下定决心一走了之,你们还能逮到我? 你们这帮警察就是这样,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聪明的很,站的高高的看着我们,愚弄我们……” “那么……你走了吗?”苏平冷笑两声:“你是想走的吧?只是发现没有机会,或者说发现走出去的风险更大,只能再回来。 你倒确实有些小聪明,甚至已经猜到我们还会找你,回来的时候特地去了趟医院——正好你离开时也说了自己不舒服,要去看一看,就这么呼应上了。 但是!你太过想当然,你以为那家医院的人流量我们查不到吗?你以为你打没打针咱们没法查吗?所以说你的所谓计划? 就是自以为周全? 其实哪哪都是漏洞,压根经不起推敲!” 毕史青张了张嘴。 “至今还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暴露的吧?”苏平双手一环? 身子向后靠。 “嗯?”毕史青抬起头:“说说?” “不。”苏平挑眉:“我没义务向你解释? 更不可能给你完善自己犯罪能力与反侦察能力的机会。” 毕史青:…… 就很难受。 他这种自诩聪明的人,碰到这种智商上的碾压时感觉最是难受? 自然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败了、输了。 可苏平愣是不说,他就很懵。 苏平也不可能说——毕史青犯的罪? 充其量只是侮辱尸体? 量刑上不会太重,用不了几年他就还能出来。 而对于他这样的人,监狱究竟能不能改造好,苏平完全没有信心。一旦无法成功改造? 将来因为种种原因而走上再次犯罪的道路? 那么此刻给他解惑,就无异于手把手传授他犯罪的技巧。 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改造成功…… 都改造成功了他还要这些“知识”干锤子? …… 从审讯室走出来,苏平明显长舒了口气,随后看看时间,说:“我打算去一趟看守所? 再见见汪海,一块?” “我就不去了。”阿先摇头笑道:“我得去把结案报告的初稿给弄好? 等苏立堃夫妇落网,就尽快搞完。” “我帮阿先一块。”方常说道。 实际上他俩现在都没每什么闲心思? 就想把本职工作弄完弄好,对汪海什么的? 没多大兴趣。 他们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再进一步。 苏平也理解他们? 点头? 看向祁渊:“一块?” “行。”祁渊左右无事,点头。 反正这次退休潮给老刑警们带来的红利,与他没啥子关系。 苏平没多说什么,交代阿先和方常几句话,就领着祁渊走了。 …… 看守所。 苏平摸出烟,给汪海递了一根,汪海伸嘴叼着,等苏平帮他点上,才收回身子,看向苏平,笑。 “有闲心思过来看我……案子破的差不多了吧?” “等苏立堃夫妇落网,就可以结案了。”苏平也没隐瞒,说:“到时候,苏立堃夫妇还会做另案处理,展开进一步侦查。” “想端掉我老板啊?那恐怕不太容易,祝你们好运了。”汪海说道。 他表现的有些漠不关心。 见状,苏平也不意外,只说:“过来找你,是有另一件事要说。” 汪海抬头。 “我想跟你好好聊聊,把这几年你掌握的所有情况,详细的、有条理的跟我说一遍。”苏平道:“我好继续追查,以便找到你父母遗骸。” 汪海身子瞬间绷紧,烟灰也落到了一副上。 两秒后,他轻笑,故作轻松的说道:“好啊。” 祁渊默默翻开笔记本。 “你的思路,比较混乱,而且掺杂了太多的主观想法。”苏平说:“所以我们换个形式,我问你答。尽量不要有排斥心理,顺从我的引导。” “我尽力。” …… 七个小时后。 两人离开看守所,祁渊看着满天星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活动活动手腕,敲打敲打肩膀。 “累坏了吧?”苏平轻笑:“印象当中,这应该是你这一年多以来,参与过的,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讯问、记录工作了。” “确实。”祁渊点头:“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是这样,难免的。”苏平摇头说:“现在还好了,早些年,还有持续十多个小时的,和嫌疑人互相熬,看谁先熬不住。” 祁渊感慨道:“想想都觉得辛苦,前些年的兄弟可真累。” “累么?或许吧。”苏平撇撇嘴:“你可知道,疲劳审讯利弊参半,个别心术不正的家伙,利用这法子达成类似刑讯逼供的目的,制造了不少的冤假错案。 当然,是个别,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样的事天然具有话题性,夸张点说吧,哪怕一万例里只有一例,影响也十分坏。 就像犯人里但凡有那么一位无辜的、被胁迫犯罪的、防卫过当的,一定程度上,也会激起社会对这个绝大多数都罪有应得的犯罪群体同情,进而有人质疑刑罚是否过重,质疑监狱会否毁掉这些无辜者。” 祁渊挑眉:“对犯人讲人权就是这么来的?” “不全是。”苏平摇头:“人权啊,展开说就太大了,你只要知道,多数海外人权组织与人道组织的控诉,背后都带有政治诉求乃至经济诉求,有着与人权、人道完全无关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根本不是真的关注犯人的人权,这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再在国内找些公知、水军带带节奏,影响下舆论,再加上可能有个别人寻思着为自己留条后路,听之任之乃至推波助澜,芜湖,就轻松的忽悠了不少‘网友’。” “emm……”祁渊忍不住咽口唾沫:“苏队,到此为止吧?我总感觉再扯下去,咱们都得没了。” 苏平失笑:“得,吃饭去吧,我请客。” “好嘞!” …… 次日清晨,苏立堃、李杏钰尸体被发现于远河服务区——该服务区,距离花羊近四百公里,以余桥为起始点的话,则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尸体啊。”会议室,苏平沉默几秒后,说:“那位老板急了。” “是啊。”荀牧说:“在服务区的厕所里杀人……呵。” “有个更坏的消息。”松哥接话,继续汇报道:“通过服务区的摄像头,凶手很快就被锁定。 他名叫刘洛,今年四十六岁,老赌徒了,曾经因为出老千被发现,叫人削掉了三根手指,从监控视频来看,他和苏立堃夫妇应该也认识,或许是一个团伙的人。” 荀牧挑眉:“这怎么是坏消息?” “九年前,他因为乱搞男女关系染上了艾滋。”松哥合上笔记本,说道:“所以……” 祁渊心里咯噔一声,皱眉问道:“自杀了?” “自杀了。”松哥叹息道:“在高速应急道上停车,切颈自杀,留下了一封遗书,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女儿,希望女儿以后能好好生活——他是今天凌晨三点,被高速执法大队发现得。” 苏平握拳:“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赵厅也这么说。” “嗯?”荀牧挑眉:“惊动省厅了?” “是的。”松哥说道:“影响太过恶劣,赵厅决定亲自督办本案,并调动花羊、余桥和花斗三市精英组建专案组,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幕后真凶绳之于法,将犯罪团伙彻底捣毁。 赵厅说了,扫黑除恶专项斗争进行了这许久,决不允许我省还有漏网之鱼存在,更不允许这帮人如此猖狂,必须与他们斗到底,彻底打垮掉。” “这话我爱听。”苏平松开拳头,嘴角扬起,说:“对方已经急了,不惜出动这样的死士来作案……呵,却是乱了阵脚,留下了尾巴,我想,侦查难度应当不大才对。” “我也有这样的直觉。”荀牧点头,说:“但可能十分危险,就怕他做困兽之斗,甚至起了拉人垫背的心思。” “嗯。”苏平颔首,站起身,笑道:“所以……余桥方面,我去吧。” 荀牧皱眉。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祁渊、松哥和方常也先后起身,异口同声道:“也算我一个!” ------------ 第370章 终章 祁渊三人之后,老海、阿先等刑警也纷纷起身,表明要一并参与调查。。 荀牧不由抬起手掐了把眉心:“得,队里精英都跟你跑了,感情我又要成孤家寡人了呗?” “好好看家,”苏平嘴角微微扬起,笑道:“等我,把他们都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成!”荀牧也跟着笑:“等你回家。” “王海父母那边,也得拜托你了。”苏平又托付道:“本来我想自己来的,但是……” 荀牧无所谓的摆摆手:“我晓得啦,放心吧!” “那成。”苏平跟着起身,说:“那就这样,先散会吧。” 祁渊立马问道:“那个,苏队,我们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准备什么?”苏平反问道。 “呃……行李之类的?” “不用。”苏平失笑:“想啥呢,初期调查还是在余桥完成啊,后续要调我们去外地的话再准备就是了。” 祁渊:??? 半晌后,他才无语道:“那你和荀队……得,我还以为咱们要去花羊呢!” “去花羊的话可用不到我们。”苏平自嘲道:“不论省厅,还是花羊市局,人才都是扎堆的。除了法医科因为有老凃在之外,咱余桥可没他们看得上眼的存在。” “也别妄自菲薄。”荀牧接话说:“咱们余桥刑侦支队,不弱于人”。 “咋还中二起来了!”苏平翻个白眼,把气氛破坏的干干净净。 众刑警轻笑,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也放松了不少。 苏平又说了几句,便安排散会,让大家等待后续的通知安排就是。 …… 两小时后,苏立堃、李杏钰和刘洛三人的尸体被送到余桥,由凃仲鑫负责解剖。 凃仲鑫这个和蔼的“邻家老头”,可没看上去那么简单。就像苏平说的,就是省厅都很看中他的能耐,放眼全省,也没人敢说自己在法医病理与法医毒理学这两个专业比他更强。 这“小老头”可是公认的学科领头人之一来着,妥妥泰山北斗级的人物。 所以苏怼怼敢怼天怼地,愣是不敢怼老凃,客客气气的。 也就凃仲鑫没啥架子。 解剖室。 “从尸表上看,苏立堃夫妇并没有反抗啊。”凃仲鑫瞧了几眼尸体,又看看现场拍的照片,随后走到解剖台边上? 又打量下尸体手脚? 摇头说:“也没有约束伤,乖乖引颈就戮的么?” “会不会是中毒?”祁渊问道:“比如乙醚啊? 一氧化碳甚至笑气这一类麻醉气体?” “尸表上看没有明显的中毒迹象? 不过不排除这种可能。”凃仲鑫说:“回头我做个详细的毒理学检验吧。想来他们特地把尸体送过来,也是打的这主意。” “也正常。”祁渊说:“他们之所以往花羊的反方向逃跑? 不就是怕被‘老板’打击报复么?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会引颈就戮的模样,没反抗肯定是有原因的。” “也不见得。”苏平摇头说:“根据报告? 他们夫妇死于同一间厕所隔间内? 而且现场监控显示他俩是夜里人少时同时进厕所的,之后不久,刘洛便也走入其中,约十五分钟后离开。 从现场勘查结果看? 他们夫妇应当是与刘洛有了约定? 甚至可能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下场……简单说,我反而不认为他们是中毒,而是主动放弃了抵抗——或许对他们而言,有着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 祁渊默然。 他也清楚,对于有组织犯罪的头头而言? 确实有不少手段能叫人生不如死。苏立堃夫妇在事情刚刚败露的时候还有逃的心思,可一旦得知自己已经被“老板”的人发现…… 他们正可能绝了所有的心思? 乖乖放弃抵抗,只求能给个痛快。 否则…… 手段上? 倒也不需要像影视剧那般暴力、血腥、狠辣,只要给他们定期定量注射足量的各类独品? 以戒断反应折磨他们? 就足够达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程度了。 只要目击过几次这等手段? 就能产生足够的威慑力,让这帮家伙乖的跟孙子似的,连半点侥幸心理都不敢有。 “行了,走吧,这里交给老凃。”苏平又说道,随后看向凃仲鑫:“老凃,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凃仲鑫摇头。 这桩案子,尸检其实并非重点,重点在于人际关系上的摸排,以及犯罪证据的掌握。 前者确定该有组织犯罪团伙的规模及具体犯罪成员,后者是决定能否捣毁该团伙,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的关键。 而…… 在苏平看来,认真起来全效率运作的公安系统,将能爆发出相当恐怖的力量,在现今时代,没有任何组织与个人能逃的脱他们的调查——只要他们确实犯了罪。 换言之,除却危险性之外,他并不认为后续调查有多少难度,一如他早上会议上所言。 所需要的,仅仅只是时间。 事实证明他预料的没错。 不过三天时间,关于苏立堃夫妇与刘洛的人际关系网,就被画在了会议室的大白板之上。 又七天,顺藤摸瓜之下,与苏立堃相关,乃至就是以苏立堃夫妇为核心、枢纽的数个团伙,共计一百七十余人,也被警方彻底涵盖于视线范围之内。 当然,这一百七十余人,绝大多数只能叫无业青年、混混流氓。 再半个月后,自这一百七十余人中,终于筛查出九人。他们九个看似与苏立堃关系并不密切,甚至个别的明面上从无往来,但在警方的细致调查之下,最终确定,他们都被笼络于一张巨大的非法网格之下。 维系该网格的重要力量,是钱。 或者叫赃款。 同时,省厅方面,同样收获巨大。 该团伙其实早就被花羊方面盯上了,甚至已先后往其中渗透了多名卧底,说起来,该团伙虽不像“酒厂”那么夸张,却也差之不远。 只是这些卧底都没能成功进入核心圈,并没能掌握实质上的,有关“老板”的线索,这才让该犯罪集团蛰伏到今天。 此刻有了省厅的死命令,花羊警方不再担心打草惊蛇,针对该集团的调查由暗转明,倾注了大量的警力,一下便将该团伙打的节节败退。 阳光刺破乌云之后,阴影中的魑魅魍魉暴露无遗。 失去了遮掩,角落中的蚊蝇鼠蟑再难躲藏;没有了遮阳伞,蜷缩着的牛鬼蛇神根本无法生存。 又四十天。 经检察院核查后批准,以俱乐部“老板”施怀忍为首的四十余犯罪嫌疑人被依法逮捕。 逮捕之日,正是大年三十。 支队大楼,天台。 祁渊抬起头,看着漫天烟火银花,嘴角微微扬起。 苏平端着杯焦糖玛奇朵,缓缓走到他身边,轻靠在护栏上,笑道:“小子,心情不错啊!” “嗯。”祁渊摸出烟,散给苏平一根,同时说:“不知不觉,入职也一年半了。” “是啊,时间过得挺快。” “这一年半里,各式各样的有组织犯罪团伙,也碰到不少,就属这次最痛快,打击的最为彻底。”祁渊吐口烟,说:“挺畅快的,这份新年礼物,我很满意。” “老百姓也很满意。”苏平颔首,接着又沉下脸:“但……很快就要有人不满意了。跟我走一趟吧,小祁!” 祁渊:??? 见状,苏平噗嗤一笑,抬手指了指天,说:“有关部门设立了专门的烟花爆竹燃放点,但不在那个地方,咱得去一趟,批评教育一番,再通知他们挪挪地儿。” “呃……咱支队还得管这个?” “这会儿哪还有啥刑侦经侦治安的区别。”苏平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说:“管他哪个队的,穿着警服就得干活,走了!” “哎!” 烟头落地,溅射起朵朵火光。 …… …… 老干活动中心。 苏平捻着黑子,迟疑半天,终于将手落下,而后抬头看向祁渊,呵呵笑道:“真难得啊,二十五年前的事,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祁渊紧跟着落下一子,尔后失笑,脸上皱纹堆叠,摇头:“也就只记得头一年的事咯,后来你当了政委,慢慢隐退,工作少了好多激情,也就没了多少印象。” 苏平嘴角抽搐,抬手拨乱棋盘:“得得得,你又赢了,也不知道让让老人家。” 祁渊打个哈哈,将拨乱的棋子黑白隔开,分别收好,又说:“对了,汪海父母的遗骸,找到了。” “噢?。”苏平挑眉:“亏你还真追查了二十五年。” “答应了帮你的嘛,看你当时退休了还留有遗憾,就决定一定要把当年的事查清楚。”祁渊说,随后解释道:“当年的搜寻范围有偏差,离出事的地方隔着二十来公里。 初步勘察表明,应当是车轮爆胎导致失控,侧翻进了山谷里,几星期后山谷又发泥石流,彻底掩盖住了,直到几年后,暴雨持续冲刷下,才让车子又露出一角来。” “原来如此。”苏平了然。 祁渊又说:“另外,从车上及周围散落的行李等物品看,这对夫妇,应当是去花羊买房的,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苏平沉默片刻,才说:“所以……汪海父母遇害,真的只是彻头彻尾的意外?” “对。”祁渊颔首:“我和汪海说了,他一时难以接受。” 苏平点上烟,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在球队当教练,收入还不赖。”祁渊说:“有的人呐,哪怕曾经酿下大错,出狱后依旧能过的很滋润。” 苏平再次沉默,显然他不想聊这事,话题太大了,不能一概而论,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这些年也来来回回说过太多次。 祁渊见状,转移话题问道:“再来把?” “不了。”苏平摸出烟,点上:“陪我走走吧?” “好啊。”祁渊起身,走到苏平边上,轻轻地扶起他,两人便并肩在路上缓缓走着。 几步之后,祁渊问道:“去哪儿?” 苏平沉默几秒,说:“去看看老荀吧,一年没见了……” “好。”祁渊轻轻点头:“我先送你上车,再去买两斤水果。” “一起去。”苏平说:“水果就算了,买花吧,他喜欢糖纸巷的那家香水百合,好闻。” “成。”祁渊说:“那我给凃主任、柴姐、松哥他们打个电话,看看大家今儿有没有时间,正好一块聚聚?” “行啊,聚聚,热闹。”苏平乐呵呵的。 人老了,比之年轻时,是更喜欢热闹些。 只是,聚一次,或许就少一次了。谁都不知道,也不敢想,下次碰面,会少了谁。 “对啦。”走几步后,苏平又顿足挑眉,问道:“你都快五十岁人了,还不打算结婚?” 祁渊失笑:“我都快五十岁人了,还结什么婚呐?就现在这样过日子,挺好的,舒服。” 苏平翻个白眼:“十五年前那次真该摁着你脑袋硬让你把婚结咯!” “那谁叫你不把冉妹子嫁给我。” 苏平:??? 他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不是,你当真打冉冉主意?” “开玩笑啦!”祁渊哈哈大笑:“哪能啊,冉妹子都快当外婆了。” 苏平皱眉,脸色凝重。 见状,祁渊只得板起脸,认真说:“得,不开玩笑了。认真说,我对冉妹子真没过什么想法。或者说,我从没对哪个女生有过想法。” “所以……你果然喜欢男人?” “我可去你的吧!”祁渊翻个白眼:“我只是喜欢且习惯一个人罢了。” 苏平:…… “工作上,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国家。”祁渊轻笑:“生活上,我只想自己掌控。” “随你吧。”苏平轻叹口气,说:“哪天真耐不住了,跟我说,我们几个拉扯拉扯,帮你找个老伴!” 祁渊嘴角微扯。 聊了两句,苏平又忍不住问起最近的案子,以及公安工作。 “放心吧,一切顺顺当当的。”祁渊说道:“真的,这些年,越来越公平公正了,你曾经穿下来得薪火,正在熊熊燃烧着,愈燃愈烈。” 苏平嘴角越扬越高:“这样啊。” 两人继续行走,残阳打在身上,将他俩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老局长……”苏平抬起头,直视着金红色的夕阳,暗道:“听到了吗?您传下的薪火,已经燃遍了整片大地。 这盛世,如您所愿!” ------------ 完本感言 一路磕磕绊绊,终于写完了这本书。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一向不太会讲感言…… 感谢一直默默支持着的书友,这本书暴露出了不少问题,让你们失望了,意赅在此郑重道歉。 写书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我都做了笔记,接下来,会好好研究研究,加以改进,争取新书给大家带来更高的故事。 因为要总结,要改进,要研究,近期可能还会入职参加工作,所以,新书短时间恐怕出不来。 可能要一个月,甚至更久。 期待与大家再见,希望那时候,意赅能让大家满意。 再会! ------------ 新书《无声的证言》已发布 让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