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第一卷-引子 时值深冬,夜,风寒,月半弯。 值班护士果子窝在小床上打瞌睡,昏昏的灯光照在她香甜的睡颜上,无端便透出一股无力的苍白。 走廊上传来“噔!噔!噔”的声音,像是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不紧不慢,踩着人心尖似的由远而近,睡梦中的果子不堪其扰,烦躁的翻个身,蒙着被子又睡过去。 那声音在值班室门口停了一瞬,又悠悠然过去了。 前边就是婴儿房,里面睡着这几个月在博仁医院出生的小婴儿,都是天生略有不足的小孩子,放在一个个保温箱里,似乎都睡熟了,时不时有模糊不清的呓语传来。 有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冷森森轻飘飘的,就吹开了婴儿房的门,那门不堪重负似的发出疲惫的“吱~呀”声。 走廊明晃晃的灯光突然暗下来,电路被损坏似的明灭不定,甚至闪出意味不明的火花。 果子被忽明忽暗的光线晃了眼,迷迷糊糊的就爬起来,呆了一瞬,便觉出不对来—好似有吮吸声,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吞咽声,在夜里尤其明显。 果子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激灵灵一个寒颤,瞧着外面忽明忽暗的灯光,内心里的妖魔鬼怪呼啦一下子全钻了出来,也顾不得半夜了,翻出手机就要给当值的医生打电话,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机械的女音从手机里传来,仿佛拖长了尾音,带着嘲弄的味道。 果子被那拖长的尾音吓了一大跳,不自觉就发出一声尖叫。 划破寂夜的叫声就如加在釜底的最后一根柴火,整个西三栋三楼瞬间就被煮沸了。 无数婴儿放开了嗓子嚎哭,撕心裂肺,仿佛要震塌楼一样。各种高高低低的哭声参杂在一起,间或有婴儿的呛咳声,也立时就被掩盖了。 哭嚎声铺天盖地,尖锐的、好像要将心脏都哭出来的声音,拼命在西三栋传播。 这声音很快就惊动了值班的李医生,李医生方一踏上走廊,鸡皮疙瘩就不自觉的爬满了全身,仿佛有看不见的手从天灵盖抚摸到脚趾。 李医生到达婴儿室的那一瞬,所有婴儿哭声戛然而止,只有果子还在惊恐至极的嘶喊,如同被剥皮的猴子,声音惊恐而疼痛,在灯光昏暗的夜里尤其渗人。 李医生一边在心里咒骂那个胆小如鼠的女人,一边透过玻璃看向婴儿房。 所有婴儿的头都转向这边,直勾勾的盯着玻璃外的人,尽管他们有的眼睛还蒙着一层灰,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李医生不自觉的后退,这不对劲!这不对! 他们在看什么?他身上有什么? 有仿若呢喃的女声轻飘飘传来,声音飘忽不定,似乎在他耳边,又似乎在极远的地方。 李医生倒抽一口冷气,在哪儿?谁在说话?他屏气不动,却还是感觉有呼吸声近在耳畔。 呢喃声越发急切,甚至有些凄厉的味道。 仿佛看见一双染血的手伸至面前,要拉他进无间地狱。李医生也惨叫起来,然而声音刚发出便被摁断在喉咙里。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动作僵硬的推开了婴儿室门。 ------------ 正文 第一章 医院怪谈 世间到底有没有鬼呢? “那当然是有的!”护士小赵斜过了身子,软软靠在值班台上,一副受惊过度生无可恋的样子,“你要是不信,就去西三栋瞧瞧,保准能给你好好的长个见识。” “噗~有没有这么夸张?”小赵本来就长着一张哭丧脸,这一耷拉就更苦了,脸上全是褶子,护士堆里一枝花的张三宝不厚道的笑出声,一边笑还一边从抽屉里摸小赵私藏的零食。 “那可不是我夸张,听说咱院长都请了天师来呢,哼,听说还是个超级帅的小帅哥!”说到帅哥,小赵刷的站直了,眼睛里都冒绿光,“我可跟你说,那姿色,妥妥的惊才绝艳。” “帅哥?什么帅哥?还有我们八卦小分队不知道的帅哥?”护士长刷的推开门,一阵风似的刮过来。 “长啊,矜持点矜持点,哪有帅哥,我们说西三栋的怪事呢,这两天你不是负责那边么,到底见着没?”这种满院妹纸一腔热血奔帅哥的毛病到底怎么来的,还对的是外来帅哥!这才是医院的不解之谜。 “那个,呵呵,那个啊,呵呵呵·····我有事我先走了!你们也别讨论西三栋了,千万别说了!” 护士长瞬间变脸,不顾两人深情热切的呼唤,急惊风似的又掠出了门。 那西三栋简直要了老命了,这都琢磨着辞职呢,要不是院长压着又许了高薪,谁还敢在这里当值? 刚转出值班室,迎面便走来一个着灰色长衫的少年,别人穿长衫都显得不伦不类,这少年却能穿出一种明媚阳光英姿飒爽的味道。那少年眨着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就迎了上来,声音掺了蜜糖也似,开口就哄人:“漂亮姐姐,我看你眼窝发青面色暗黄,最近老是睡不好吧,我这里有定神安眠的睡神符,你回去放在枕头底下,保管夜夜好眠雷打不动,免费送的哦!” 说完也不等护士长开口,就从兜里翻出一张黄符,看也不看的塞到她手里。 护士长张了张口,方要说话,那少年一挥手,做出大义凛然神圣不可侵犯的样貌道:“漂亮姐姐不用谢,我们修行人都是要助人为乐普度众生的!如果姐姐实在是过意不去,就给我指个路呗,我要找你们刘院长,可你们医院太绕了,我都找不着路!”说着还委屈巴巴的撇了嘴。 见护士长眉头一掀,又机灵的补充道:“我有预约的,没有随便乱闯!” 少年长的好,瞧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本来就是一张显嫩的白净面皮,自己还有意无意的卖萌撒娇,嘴还甜。护士长哪能抵抗得了他,三两下就被他忽悠过去了,开开心心领了他就往院长室去,边走还便逗他玩。少年也乐呵呵的应着,半点不耐烦都没露出来。 刘院长已年过半百,面容肃穆,仿佛总有不如意的心事一般拉着脸,平日医生护士们都有些怕他,连护士长也不例外,于是,将那少年带到了院长室外后,护士长先进门说了声,便留下少年自己去了。 那少年礼貌的敲了门,得到应准后就推门进去。 见面就堆笑,从来不怯场。 他熟门熟路的从兜里翻出一张黄符,像别人递烟一样自然而然的递过去,嘴里还噼里啪啦道:“院长叔叔好,我叫白唐,白敬泽是我师傅,我师傅接了院长您的委托,叫我先来摸个情况,这是个招财符,你回家找个东南财位烧了,管保财源滚滚。叔叔你可以先跟我说下具体情况。” “谢谢,我们家都是无神论者,神神鬼鬼这些的都不大信。这符你先拿回去,有需要我再找你!”刘院长将那符给推了回去,见白唐要张口,就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别急,道:“我委托你师傅抓鬼,也不是真的信就能抓个东西出来,就是安定人心。所以你做跟你师傅做没什么区别。” “那个鬼......” “我知道,你们天师都是信鬼信神的,咱们不说这个,西三栋这个事林护士长比较清楚,你跟她谈谈吧。”说完便拿起电话拨打医院的内线电话,叫林护士长过来。 白唐郁闷的闭了嘴,从来都是他让别人张不了口,这次倒让别人抢了先,默默的在心里扎小人。 林护士长很快就上来了,竟然就是那个被他哄得团团转的护士。白唐不自觉的咧嘴笑,熟人嘛,熟人就好办多了。 “小林,西三栋的事你了解的多,你详细跟小白说说,他要是晚上想留下,你就看着给安排个住处,别慢待了人家。”刘院长交代了一句,便埋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一副事情已经完结的样子。 林护士长引着白唐出了门,在一处僻静的拐角处停下来,先道:“没想到你就是院长请来的天师,小伙子你可千万别逞强,那西三栋里的东西可凶着呢!” 白唐未语先笑,“没事没事,我打娘胎出来就是妖魔鬼怪的克星,我师傅现在捉鬼都不如我呢,姐姐放心好了,那姐姐是亲眼见着那东西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听他说的那么笃定,护士长总算放了心,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人,便神神秘秘的开了口,“我们医院总共有六栋楼,其他的也没什么问题,就这西三栋总是出事。西三栋里住的都是产妇婴幼儿,产妇病房主要在一楼,二楼主要是出生身体就弱些的婴儿,很多都是放在保温箱里养着的,这怪事也就上个礼拜开始的,那婴儿房里上百个婴儿,每天晚上两点多会就开始哭,撕心裂肺,好多嗓子都哭劈了,哄都哄不住,只要有人靠近,所有婴儿就死死的盯着你,手也不断敲打保温箱的箱壁,就好像,就好像......要爬出来一样!” 林护士长一副要晕倒的样子,面色苍白嘴唇发颤,“我原以为是讹传,就自己去守了一晚,没想到那是真的,都是真的!那些婴儿就好像不是人一样......” “别怕别怕,我再给你一张护身符,保管鬼神不侵桃花朵朵!”白唐又从兜里翻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塞给护士长。 护士长被他调皮的话拉出了那个场景,苍白着脸笑了笑,接着道:“还有女人的声音,听不清说什么,就阴森森的,特别可怕!”林护士长又回忆般想了想,又道:“我们这里好几个护士都请了假,都说在西三栋遇上了鬼打墙,不管你怎么跑怎么走,最后都会回到那个婴儿室,他们都吓傻了,最后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不过这个我倒没碰见。” “还有呢,还有什么你觉得比较奇怪的事情?”白唐脸上挂着轻松的笑,一边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护士长一边循循善诱。 护士长吃着糖,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样,回忆了下,犹犹豫豫道:“有件事,我觉得挺奇怪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些事有关····” 白唐嘎弸嘎弸嚼着口中的糖,不在意的道:“没事的,就当听故事啦,姐姐你说。” “就是西三栋前些日子来了个产妇,也是命苦的,跟丈夫结婚十几年都没孩子,好不容易怀上了,还平安长到了7个月,眼看着全家能和和美美,却查处了癌症,还是骨癌晚期,连一个月都没撑到,挣着命把那孩子生下来就没了,8个月的孩子,本来就比足月的孩子弱很多,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家长拼着家财不要,让养在了保温箱里。”林护士长说道这里,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那家人也是个没钱的,好几位专家医生都说这孩子怕是养不好,就是在保温箱里都不一定能熬的了一个月。” “然后呢?”白唐饶有兴趣的问。 “然后那孩子居然慢慢好了,也就这几周的事,身子也强壮了,吃奶都跟健康的孩子没啥差了,医生都说是医学奇迹,说孩子生命力顽强,可我总觉得怪怪的。” “唔,还有吗?” 林护士长摆了摆手,道:“没了,就这些了。你看这能解决吗?” 白唐笑弯了眼,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肯定没问题。” ------------ 正文 第二章 装神遇鬼 一大早,白唐就早早刷洗干净,穿着白白净净的一身运动服,看着就像个高中还没毕业的中学生。 A市是个三线城市,凡是搞古董的都在古董街,体体面面的门面,瞧着都是正经生意人,就是客流量少,一天到头见不到几个人。那些算命掐字的就都窝在古董街旁边的巷子里,卖符卖纸的也都在这里。 白唐像条入了水的鱼一样游刃有余的在巷子里穿梭,招了东家惹西家,混像个地痞小无赖,一边嘻嘻笑着跟叔叔伯伯们插科打诨一边摸到了桃木剑、黄符纸、朱砂,甚至连张瞎子的那条小黑狗都给抱了回来。 “哎呀张叔,你家小黑最近很是肥硕,我帮你溜溜去啊,太胖了伤身!”转身就拿小刀隔了小黑狗的腿,放了点血,掺了点水,掺了点现成的鸡血,唔,满满一大碗的黑狗血就制成了。 又忽悠着巷口的李老头,拿了人家当做消遣的上好糯米酒,惹的整条街都骂骂咧咧鸡飞狗跳。 终于等到晚上,白唐大摇大摆的进了博仁医院的西三栋,三两下就上了三楼。 他从三楼这头走到那头,路过了值班室,看过了婴儿室,瞧着都蛮正常的。他忍不住嘴角扯出个大大的笑,赚大了!估摸着多半是这帮人自己吓自己,院长还给1万的服务费,真是开心坏了! 已接近2点,白唐打了个呵欠,大喇喇的将朱砂沿走廊撒了一圈,重点照顾了下婴儿室,足足在婴儿室门口撒了两层。 然后就吭哧吭哧把值班室里的桌子搬出来,权当是天师开坛做法的供桌了,咳,想来祖师爷不会介意的,重在心诚嘛! 换上道袍,点上香烛,一手轮着桃木剑,一手拿着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脚下踏着天星北斗罡步,似模似样的开始驱鬼。 “天地有道,鬼神居中!人间浩然气,邪魔莫可挡!敕!” 这句话念的气势汹汹正气凛然!当然了,这是驱鬼的最后一招,再烧道符,这事就算完了,白唐喜滋滋的把手中的符在火上烧了,就准备收工。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婴儿房里传来洪亮的婴儿哭声,只一愣神的功夫,婴儿房里的哭声便浩大起来,声嘶力竭。 白唐向来胆子壮,见着这情况,二话不说就直奔婴儿房。 “嘭”的一声推开婴儿房的门,并迅速开了灯。室内一片寂寂,连个影子都没有。 “都,都这么喜欢我啊?看着我做什么?我长得帅?”那些婴儿的眼睛果然都整齐的盯了过来,白唐被盯的浑身发寒,后脖颈不由起了一层白毛汗,可他晃了晃脖子,愣是在诡异的氛围中一枝独秀的坦然。 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呢喃声似远似近,周围仿佛嘈杂起来,但婴儿们都没有再哭,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种嘈杂声越来越大,仿佛有很多人在说话,但一个字都听不清,呢喃声混在那些声音里面,显得突兀而朦胧。一股毛茸茸的感觉从白唐的心里冒了出来。 “咚!” 像是敲鼓似的声音突兀的传来,白唐粗大的神经都被吓得细了一圈,偷摸掏出来的黑狗血撒了一大半。 “咚!咚!咚···”无数的敲击声开始汇合,那些婴儿都奋力的用小拳头敲打保温箱壁,婴儿房似乎都被这声音震的动了起来。 白唐咽了口口水,安慰着自己世上没鬼没鬼,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婴儿房,又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才觉着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了。 走廊里的灯开始明明灭灭,时不时爆出几丝火花来,白唐的脸越发白了。 鬼,这里搞不好真的有鬼!刚才惊恐导致的热汗瞬间就透心的寒凉,然后他就僵住了! 好像···好像有东西在呼吸,就在他身后! “啊!天灵灵地灵灵,祖师爷保佑恶灵退散退散啊啊啊!”一边甩手将兑水的黑狗血往后泼去,一边大叫着超前跑,遇弯就拐。 也不知拐了多少弯,实在跑不动了,白唐剧烈的喘息着,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喘息声,空寂的可怕。 抽空一回头,就见一张极淡薄的脸从高空俯视自己,那是个女人的脸,长发飘在背后,双脚不沾地的浮在空中,两只眼睛都死死的盯着白唐,微微张了张口,露出森森白牙。 白唐看着那女人伸手拉他,整个人都快抽过去了,哆哆嗦嗦的从兜里掏剩下的朱砂、符纸,不要钱似的全撒了过去,撒腿就跑。 后面的鬼似乎被朱砂撒中,无声的尖叫一声,更迅速的追在白唐身后。 “救命啊!大罗金仙观音菩萨西天如来阿弥陀佛救命啊,耶稣阿门玛利亚大神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身上的长袍平常穿着是仙风道骨,显得他骨骼清奇,这会却就是那拦路的恶虎挡路的石头,这长袍简直太挡路了,他原本能一分钟八百米的速度完全被拖累了好吗!完全跑不快啊!这该死的长袍! “呜~”女鬼的呢喃声更近了,似乎还有些急切,那双伸出的手就要抓住他了,白唐猛的往前一扑,就地一个打滚,堪堪避过那双伸着的手,挣扎着踉踉跄跄往前跑。 “呼···呼,姐姐求放过,姐姐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求放过,我一定给你多烧纸!要多少都没问题啊!有话好商量,烧别墅都不是问题啊,给你烧个皇宫都愿意啊,姐姐求放过,我魂魄一点都不好吃,我肉也都是臭的,求放过!啊!” 白唐吼的撕心裂肺掏心掏肺,原就白嫩的小脸因为疾跑涌上血红,又因为惊吓迅速褪成了苍白,那双桃花眼里都是惊惧。 完了完了,小命休已! 早知道逞什么能捉什么鬼!呜,再也不捉鬼了!再也不往黑狗血里掺水了!祖师爷啊,弟子这就要来服侍您老人家了! 白唐忍不住回头,那张惨白的脸越发近了,猩红的舌头似乎要舔到他的脸! “啊!”白唐三魂去了六魄,脚下一绊,就摔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他睁大了眼,瞧着那双指甲森长的手伸到自己面前。下一刻,这双手连同她的主人就一并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虽然魂魄没有重量,白唐却几乎能感觉到那重重的一摔。 仔细一瞅,那鬼身上缚了一条黑色的锁链, 而锁链的另一端就握在一个青年人手里。 那人留着寸头,着一身黑色,侧脸极为冷峻,下巴微微抬起,蔑视一般瞧着那女鬼。女鬼还在挣扎,那青年抖了抖手,锁住她的锁链自动打了个结。 那女鬼颤巍巍的伏着身子,也不见言语,那青年却仿佛听懂了一般,缓慢的摇了摇头,“种是因得是果,天地大道自有命理,强留无用,你自己跟我去,免我动手。” 女鬼倏地抬起头,面容都狰狞了起来,眼中却有模糊的光晕将落未落,她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仍挣扎着似要爬行。 那青年手再一抖,缠在她身上的锁链似紧了一紧,那女鬼立时便被提至他面前,却一动不能动。 白唐盯着那个青年,桃花眼里都是崇拜的小星星,整个人都魔障了,心里就琢磨着要看一眼那人的正脸,一定要看一眼正脸!尽管人家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那女鬼呜呜咽咽,也不知道在哭还是在说话,那萦绕眼中的白色光晕终于脱落,像是散落的蒲公英,风一吹就不见了。 “等等等等!”瞧着人家这是要走的节奏,白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拉住了那人的胳膊,“道友啊,你是哪个门下的,相逢就是有缘,我是正宗的天师门第108代传人白唐,怎么样,交个朋友吧?” 那青年拧眉看着他,白唐被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那么一望,心脏就好像被人重重擂了一拳,感觉什么都不会了,之前张口就来的胡说八道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满眼都是那双寒涔涔的眸子。 “天师门的当代掌门人应是张怀德,他传位给你了?”又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眼,“你灵力半点也无,天师门没落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天师门有专职捉鬼修行的,掌门嘛,那自然不能做这些苦力活,再说了,我可不是灵力低,我这是隐藏的好,返璞归真懂不懂?哎呀不说这个,那什么,留个电话呗,以后常联系,对了,你叫什么?”那张脸终于转过来,果不其然的冷峻,有种利落冷漠的美,那双眸子是典型的丹凤眼,那人身高约莫得有一米九,微低了头看他,白唐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下垂的长长睫毛,仿佛能遮住他眼中霜雪的异类睫毛,好看的过分!可是!为神马下睫毛也那么浓密!简直就是自带眼线!一个大男人,为神马要自带眼线!这是犯规好吗! 正在心里疯狂吐槽那人的自然眼线,冷不防那人低沉着声音道:“别哭了!” 诶? “我没哭啊!”白唐一脸莫名其妙,心说我现在哭什么,要哭那会被鬼追的时候就哭了。然后就发现那人已经没看着他了,刚才那句话也不是对他说的。 那女鬼还在呜呜咽咽,身边飘着的白雾团更多了,青年收紧了锁链,脸色越发冷峻,抬脚就要走。 白唐忙跟上了,一边走一边跟人家搭话。那青年人高腿长还走得虎虎生风的快,白唐生生比人家低了10厘米,要跟上就只能疾步走,可他刚跑赢了女鬼,现在腿还是酸疼的,这就很苦逼了!但是好不容易见着的有真本事的大神,就这么溜了下回谁救他啊! 不行!必须跟上!腿断了都要跟上!必须稳稳抱住大腿!日后日进斗金叱咤捉鬼界可全靠他了! ------------ 正文 第三章 稚子有母 此时已经过了三点,整个西三栋都静悄悄的,电灯还在明明灭灭,空寂的走廊上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墨赦那么大个个子走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轻的像猫,可白唐一点都不带怕的,还在一旁叽叽歪歪。 “墨赦墨赦,你这名字好啊,除恶务尽,邪祟不赦!我说你要带她去哪儿啊,给个联系电话嘛,我们好歹也是同道,电话都不给太没人性了吧!” 前面那人突然止步,白唐堪堪刹住脚步,好险没撞到人家身上。 “5分钟。”墨赦对他的唠唠叨叨听而不闻,手指动了动,那女鬼身上的锁链便如灵蛇般窜回,缠绕在他手腕上,化作一条乌黑发亮的镂花手链,在他手腕上缠了几圈,一点都不女气,带有几分沉重,将那古铜色的手衬的越发有力强劲。 那女鬼轻飘飘进了婴儿室,走到靠东边的一个保温箱处,看不清在干什么,只能听着她呜呜咽咽的。 周围的婴儿又开始陆陆续续哭起来,墨赦面无表情的推开门,走到女鬼身边拍了她一下,隐约间似乎有光在她身体里一闪而没。 周围的孩子都安静下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呓语着慢慢睡去。 白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片刻前还凶狠的要爬出来一样的婴儿甜甜的睡着,更觉得墨赦是个大宝贝,看向他的眼睛越发火热。 又见那女鬼看着面前的孩子呜呜咽咽,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不由抓耳挠腮十分难受。眼珠一转就转到了旁边的墨赦身上,做出一副除魔卫道义正辞严的正直模样,“她在干嘛啊,是不是要害婴儿?我跟你说,身为修道人,不能这么放纵恶鬼!”说着撸 着袖子就要上。 走了两步停下来,见墨赦一点阻止他的意思都没有,不由有些讪讪。 墨赦冷眼看着白唐回头,心里已经确认他是个江湖骗子,连鬼语都听不懂的人不可能是天师。不过对面的人厚脸皮的样子倒莫名有点熟悉,那小狗般眼巴巴的样子也不讨厌,想着待会要做的事,墨赦还是伸指在他额头一点。 白唐只觉得那根冰凉的手指点上额头,如同当头棒喝,整个脑袋都“嗡”的一下,他晃了晃头,正要开口谴责一下墨赦这种打他脑袋的行为,耳边却传来了一道细细的声音。 “......再吃一点,乖宝宝,再多吃一点,长得壮壮的,做个好宝宝!”声带哽咽,语调温和,一点都不像方才那个狰狞的女鬼。 白唐探头去看,就见那女鬼将手指轻柔的放在婴儿嘴边,那婴儿十分瘦弱,连踢动的手脚都有些无力,整个腮帮子都陷了进去,用力的吮吸那根手指,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圆溜溜的转着,很是讨喜。 女鬼眉目稀淡,身形比刚见时又模糊了几分,她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孩子,眼睛里雾气弥漫,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好孩子,妈妈爱你,你再吃一点,再吃一点。要好好长大,乖乖的,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好孩子,妈妈没法子陪你长大,看你长成英俊的少年,也没法子为你买喜欢的东西,妈妈查了好多,很多男孩子都喜欢篮球,如果可以,妈妈也会给你一个漂亮的篮球......往后的很多路,妈妈都没法子陪你走,你不要害怕,什么时候都别害怕,妈妈会一直看着你,嗯,还有女孩子,你选的女孩子一定是最好的,妈妈都喜欢......” 那婴儿开始呜哇哇的大哭起来,也不管那还伸至手边的手指,一个劲的哭嚎。女鬼固执的将手指伸入孩子口中,轻声的哄着孩子让他多吃点。 白唐原本嬉笑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就黯淡了下来,他安静的看着那女鬼轻声细语的哄那孩子,尽管不知道她让孩子多吃点的是什么,但想想也知道绝不会害了孩子,她的眉目那样温柔,想来母亲都应该是这个样子,如果自己妈妈还在,也会唠叨他学业好不好,念叨他衣服暖不暖,会为他做好吃的饭菜和暖心的衣服,害怕他早恋天天给他讲学习的重要性...... “够了!”墨赦伸手,将那女子的手从婴儿嘴边拿开,“该走了!” “呜~,大人,大人。求求您,让我再给他喂一点,再多一点,他身体那么弱,我怕他活不下来,大人,求您了......”女鬼悲悲戚戚的道,眼中又有光晕要落下来。 那女鬼的身形越发单薄,几乎只是白色的虚影了。墨赦皱眉,腕上黑色锁链倏的窜出,将那女子困住,翻手便拿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灰褐色木棒,在那女子额中一敲,那原本还低声哭求的女子瞬间便没了声音,神情麻木,双眼无神。再一翻手,那棒子便不见了。 “你干嘛?人家那么可怜了,你还把她打成那样,眼珠都不会动了!你有没有人性?!你没见她不害人吗?你快给我把她变好!你这个人渣!见不得人家好的变态!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去哪?你给我站住!” 墨赦牵着锁链的一头,女鬼呆滞的随在他身后,两人转眼间就到了楼梯口。白唐眼见着那人是不会站住了,忙大步跟了上去。 见墨赦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还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看着自己就像是看麻烦一样的眼神,方才那股感慨自己身世的忧伤瞬间就飞到天外去了,桃花眼一瞪,就开始从头到尾对墨赦进行素质教育,什么做人要真善美、做道士要有慈悲心。 “闭嘴!”这个人吵的他头疼,墨赦忍不住冷冷开口! 空气寂静了一瞬,然后白唐觉得自己生气了! “你还凶我?!你自己做错了事,你还凶我?!你就是这么做天师的?我告诉你,你这样是不行的......” 墨赦按了按眉心,步伐越发快的走出医院,向停靠在路边的面包车走去。白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一边疾步跑争取不掉队一边唠唠叨叨做人的道理。 那是一辆普通的白色面包车,与它主人媲美天神的气质一点都不搭配,但它就那样突兀的存在了。 墨赦一把拉开车的后门,将那女鬼塞了进去,自己转身去了驾驶座。斜眼睨了一眼白唐,就见车外的人果断的伸了手,扒拉开副驾驶那边的门,自觉地做进去,还很有安全意识的要系安全带。 “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我跟你说,有我正宗的天师门传人在,绝不让你伤害她,你听到没有?啊~” “嘭!”脑袋磕到椅子的声音,听着就觉得疼。 那混蛋突然开车,车速还瞬间飙升上去,白唐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一定起了个大包,他酝酿了一番,正预备好好教训下那个不称职的司机,就被那人头也不转的伸手拍了下头。 憋在胸口的那点气一下就消了,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他转动着那双水光盈盈的桃花眼,可怜兮兮的瞥向墨赦。 身体动不了,整个人都难受极了,尤其是他那会正扭着身子面向墨赦,这会被定住,腰都要断了!这天杀的混账! “能听话?”墨赦见那双桃花眼中的怒火转成了水汽,又有些可怜巴巴的意思,便恩赐般开了口。 白唐黑色眼仁上下晃了晃,很狗腿的表示听话绝对听话。如果不是头不能动,怕是头都要点下来! 墨赦便又拍了下他的头,白唐偷摸 揉 着 腰坐了回去,方要张口,就见那人又抬了抬手,于是怂怂的缩头坐了回去,嘴里还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 ------------ 正文 第四章 光照黄泉 A市的晚上尤其的静,主街道上的路灯默默的发出昏黄色的光,温柔的照拂着深夜不能成眠的灵魂。 墨赦将车开的超快,很多地方都一闪而过。路上几乎没有车辆,偶尔一辆也是飞快的就开过去了。 墨赦不让他说话,白唐就闷闷的看向窗外。其实他很少见晚上的A市,凭良心说,深夜的A市有一种静谧的魔性,只是看着便让人心情舒畅,满身疲惫仿佛都能一扫而光,又不自觉犯困。 等白唐又一次被震醒,天色已有些微发亮,墨赦停了车,正在解安全带。 “到哪了?”白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意识就跟着墨赦下了车,被冷风一吹,才算是彻底醒了。 眼前是一座颇为大气的仿古建筑,红木雕花大门,牌匾看上去略有些旧,上面纹理呈现半开的花朵状,纹理细腻,不像是刻意雕琢,倒像是天然而成,上书“天道唯公”四个字,这四个字浑然天成,气势凛然,望之便似有慨然正气扑面而来,那门前角落还模模糊糊有团黑影,十分破坏气氛! “卖鱼的?”白唐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恨不能吃了那匾额下不容忽视的几个小字——水族馆。 “什么卖鱼的?没见识还不认字啊?没瞧见是水族馆么?”那窝在门前的打瞌睡的人打折呵欠站起来,见着来人,懒懒的打了个招呼,仔细瞅了眼白唐,眯着眼“啧”了声,道:“麻烦!” 又对墨赦摆了摆手,道:“这个鬼很弱啊,精魄都快没了,啧啧,你带着她先去,我一会就到。” 墨赦没说话,用锁链牵着那女鬼就推门进去了,白唐理所当然的就跟着进,那人伸手虚拦了下,见没拦住,也没多说,抻了个懒腰进了门,想着反正都是要清除记忆的,进去就进去,希望不要被吓尿。 那水族馆里倒没什么稀奇的,摆着许多大型水箱,里面还有些微水藻,也不知是真是假。 见白唐跟上来,墨赦瞥了他一眼,也没多说,径直穿过厅堂,到了后院。 “等等,那前面是水井,你是不是瞎?”见那人径直就要往井里跳,白唐忙伸手拉住了。 墨赦也不解释,拉着他纵身就跳进了井里,那女鬼也被牵着落了下来,像个风筝一样被墨赦手中的链子牵着,飘在上方。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白唐都没来得及惊叫出声,便觉得脚踏上了实地,心脏也落回了胸膛,在喉咙口的尖叫生生憋了回去。 周边都是大红色的花朵,海洋一样无边无际,白唐与墨赦就站在一条枝蔓交错搭成的路上,这条小路仅一米多宽,蜿蜒着不知伸向何方,整个空间似乎都被那火红色的花映亮,呈现出火焰般的红。 “这是......这是地府吗?”如果地府都这么美丽友好,他真的愿意经常来逛一逛,偶尔给自己的眼睛饱一饱眼福也是好的嘛。 “人间黄泉,又名光照。美吗?”墨赦领着女鬼一边往前,一边不咸不淡的问,嘴角还挑起莫名其妙的弧度。 “美!”白唐忙不迭点头,眼睛里都映着花海。 “花名彼岸,用枉死的怨鬼种植的,这开着多少花,下面就埋着多少鬼。” “啊!”白唐惊叫了一声,嗖的窜到了墨赦身旁,一只手还伸过去牢牢牵住了他的衣袖,面色都有些惊骇过后的苍白。 再也不好奇了!再也不手贱了! “被咬到了?”墨赦一点也不意外的道,语气是疑问的,表情却是笃定的。 阴间的东西,哪那么美好?还容人去摸去碰? “那花里.....有人脸!”白唐小声道,害怕一大声就惊醒了那花里的东西一样。 样貌狰狞,齿藏奸邪。 这便是那用做花肥的怨鬼恶魂了,他们过不了黄泉路,到不了奈何桥,更无法转世轮回。 连菩萨都渡不了的东西,除了做谛听的食物,便都拿来养了这黄泉孽花。 过了这许多年,竟也成了这一片海。 生前有执念,死后不归道,大抵都是这般的下场。 “被咬了......会不会,被缠啊?”旁边传来有点发虚的声音,墨赦从神游中回转神来,瞥了他一眼。很是不明白这种好奇心重到不怕死的生物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害怕法度遵守规则,却又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触犯规则,还悍不畏死拒不悔改。 “不会。”只是会大病一场,倒霉一阵。待会阴差大概还会给他脑袋上敲一锤子,多半会病的久一点,这些也都不会记得,就像做了场梦一样。 前面就是负责接收鬼魂的站点了,守着的阴差抱怨了成千上万年,年年上报,年年哭诉,地府总算给拨了款,把那原来的草棚给换成了独栋小洋楼。 那小洋楼是仿着阳间的现代建筑盖的,白墙红顶,颇有些精致玲珑的意思,周围还象征性的围着一圈栅栏,这里来来往往都是鬼,也不知道这东西能挡住谁。此刻,那院子里好像还坐了个人,只是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样貌。 白唐被眼前的建筑震了一震,只觉得世界观有点被颠覆,这还是那个传说中阴森幽冷、恶鬼横行地狱吗?他都没有住上小洋房呢! 地府的福利看起来很高啊! “老范,过来啦?啧啧,又带了两个鬼哦,这一年到头也就你来的最勤快!”这是个面皮白净的青年,长得也很有味道,带着一种犀利的俊美,见着他们进来,也不起身,就在那宽大舒服的办公椅上窝着,面前豪华版的办公桌上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伸手一招,便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那小洋楼里飞了出来,稳稳落在那青年手上。 定睛一瞧,白唐又被震了一震,那玩意......那不是电脑么?上面还有个被人咬了一口的苹果!这阴间能用阳间的网吗?这也太科幻了好吧!这不符合人设不符合地狱阴森冷酷的形象好不! 再看一眼那青年,有点眼熟啊!他目光又在那人脸上转了一圈,整个人又被震了一震! 这不是那个在门口说他没见识的人吗?这瞬移也太彪悍了好吗!路上也没瞧见,居然比他们到的早!茶都喝上了,似乎等了很久的样子! “咦?一个哦!”那青年又扫了他们一眼,自言自语了一句,对多出来的人也不多问,只掀了掀眼皮,对墨赦道:“我的罚期快到了,下回招待你的或许就是别人了,你自己当心,对了,今年你又是榜首!恭喜啊!” 白唐忍不住探头,就见那电脑屏幕上满满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还跟了一长串数字,排在第一位的却分明不是墨赦,正要提醒那个糊涂的工作人员,却听见墨赦冷淡的声调。 “嗯,何蔚,我回去了!” 何蔚不在意的一摆手,一阵莫名的风袭来,白唐忍不住伸手遮眼,透过指缝却似乎看见何蔚朦胧的笑脸。 方一落地,还未站稳,白唐就觉着脑袋上被重重敲了一下,整个人忍不住的就倒了下去。 “好了,带回去吧!下回小心点,别让人瞧见了,要把这锤子从仓库拉出来还蛮麻烦的......” 墨赦无语的看了何蔚一眼,抱起白唐转出了门。 白唐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个长长的梦,梦里自己似乎在和一个人吵架,心中却知道自己并不生气,只是在逗对方玩,片刻后又变了场景,四周都影影绰绰的,什么都看不清,梦中情形断断续续,那人的身影也模糊不清,却似乎总跟他在一起。 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知道自己住址的。 脑袋疼的厉害。伸手一摸,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好大两个包,一个在头顶,一个在后脑勺!桃花眼里不自觉就蕴满了水汽,身上似乎也有点不一样,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这幸好他脑袋硬,不然肯定被那些人敲坏了! 可是,就算他是个铁脑袋,也不代表那个混蛋可以随便敲! 更重要的是,电话号码也没捞到手! 真是亏大了!还白白被鬼咬了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幸好博仁医院的鬼算是抓完了,不然真的亏到姥姥家了! 白唐伸了个懒腰,瞥眼看到床边桌上的相框,于是对着那相框得意洋洋道:“老头啊,我这几天正儿八经的捉到一个真鬼了,你就放宽心吧!我现在要去收钱啦,改天给你买好酒!” 唠唠叨叨完之后,白唐抖擞了精神,兴致勃勃的就奔去了博仁医院,满脸堆着笑的从院长室出来,“吧唧”就亲了自己的银行卡一口,那钱现在才算是真正到手了,嘿嘿。 又转去护士室逗了逗那帮八卦花痴的小姑娘,才神清气爽的准备回家。脚步刚踏出医院,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就又进去了。 那个婴儿现在真的长好了,白白胖胖的。白唐来的时候,护士正抱了那婴儿起来进行例行检查,老远就听见孩子洪亮的哭声,不再是前几天那样小猫样的虚弱无力。 他一眼就认出是那个女鬼喂养过的孩子,因为那孩子额头上还有一颗闪着光的字,瞧着好像是个繁杂又华丽的篆体字,还是很古老的那种,因为他压根不认识!其他人好像看不到,也擦不掉。 那护士见他哭得实在厉害,就从旁边捞了一个拨浪鼓,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摇着拨浪鼓,孩子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小脸上也露出了开心满足的笑容,伸着小手就去够护士手里的玩具,那小手看着也肉呼呼的,很是健康的样子。 那个符字在他额上熠熠生光,恍惚间似能看见那个黑色身影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在婴儿额头上描画,神情冷谈,眉眼温柔。 白唐微微的笑了笑,桃花眼都眯了起来。 ------------ 正文 第二卷-灵杀 引子 沣泽大学是整个A市最有名的大学,除了该校享誉国内的人才输送率,还有出了名的怪脾气老师,剩下最吸引人的就是校内占地颇广的一片银杏林,每到秋天,那就成为了学校内一大盛景。 已到了深秋,银杏叶已落得差不多了,落叶在地上形成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就会发生“沙沙”的声音,在夜里尤其清晰。 学校的银杏林自建校之初就存在了,也有几百年的老树,老校长觉着这是自然的馈赠,也不太叫人打理,只在林子里修了两条小路,偶尔叫保安到林子里巡视,避免里面出现伤人的野兽。 三束光晃悠悠的由远而近,亮白的光晕从大而小,慢慢露出拿着手电筒的几个女孩,原本模糊的声音也渐渐清晰。 “.....那天,我看见了,她是自杀的.....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齐肩短发的女孩声音有些发虚,断断续续的,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管她因为什么,反正都是自己作死,你别瞎想!”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孩粗暴的打断她,又见她面色还有些怯怯,便故意说笑道:“小婀你呀,与其想她,不如多想想怎么才能追到师兄,啧,暗恋人家几年了都没个出息去表白,你再不上我上了!” “说得对,你要再不上,我也上了啊!”剩下的另一个女孩也附和的起哄,原本略压抑的气氛好像有些回暖。 “阿衫!就数你坏!葛仪你也跟她学!两个都有男朋友了还瞎起什么哄?”小婀不依的一人推了一把,脸上终于见了些笑容。 夜晚的风更加寒凉,月光微弱,整个银杏林里树影婆娑,九九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几个人人手一把手电筒,说笑的声音传出好远,模糊的光影渐行渐远。 “小婀,阿衫,快点,好晚了,快点回去睡美容觉。”葛仪一边用铲子在地上挖土,一边对旁边的另两个女孩子说。 那两个女孩子答应着,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加快。 “谁在哪儿?”葛依猛的侧转了头,手电筒也跟着向左边找过去。刚才眼角不自觉的往旁边瞥了下,似乎瞥见个人影。 “嗯?没有人啊!”小婀和阿衫闻声都转头去看,那里只有高大的银杏树寂静矗立,什么都没有。 葛仪狐疑的又用手电筒四周照了照,见果然什么都没有,才拍了拍额头,“我可能眼花了,最近的实验太要命了,累死了!” 说完又招呼小婀和阿衫继续挖坑。三个人不一会就各自挖了个两手深的坑,各自将手中的袋子放进去,默默填土。 “吱!” 极为尖利的声音突兀的传来,葛仪一愣,停下手中埋土的动作,轻声问,“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小婀抬头,有些不明所以。 葛仪又凝神听了下,似乎没听见什么,便笑了笑道:“没,可能是我....小婀,你背后,你背后那是什么?”话音到最后,声音都拔高了八度。 “背后?唔,没什么啊。”小婀狐疑的转头,什么都没发现,“你是不是最近太累啦,都出现幻觉了!” “噗~不会是怕黑怕鬼吧,咱们可不信这个,仪,你别自己吓自己了,赶紧埋,埋完走人。”阿衫嗤笑着,用手中的铲子拍了拍埋好的坑,又将旁边的银杏叶子往上面拨了拨,“那些野鸳鸯整天爱在这里卿卿我我,不知道他们知道这里有这些好东西会怎么想。” “不是,我看见了......”葛仪确定自己不是幻觉,刚才那红光那么亮,在暗夜里就更加明显。背上莫名其妙的有些疼,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一样,可葛仪没时间理会这个,眼睛死死的盯着小婀和阿衫那边。 又来了!又出现了! 那不是错觉,小婀和阿衫的背后都有!她们背对着,所以看不见,可自己看见了!真的看见了!那些光爬过来了!就紧紧贴着她们的脖颈! 还有那个人影,她又出现了,就在小婀和阿衫的背后!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那根本不是人,她们怎么可能发现!她回来了!那个人回来了! 阿衫还在絮絮叨叨,小婀也开始将旁边的叶子拨到埋好的坑上。 葛仪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泛起,慢慢席卷全身。那红光也终于露出了全貌,近在咫尺,纤毫毕现,她似乎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又听见自己身体碎裂的声音...... “这么害怕啊?”借着放在地面上的手电筒光,能看见葛仪眼睛里尚未退却的恐惧,“仪,想什么呢,就等你了,快走啊!” 葛仪还保持着看向她们的姿势,原本俏丽的脸在黯淡的白光下有些灰白。 “仪?”见她不说话,已经站起来的小婀又蹲下身,伸手调皮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我们.....啊!”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惊恐的叫出声,整个人都被惊的后退几步。 “她死了她死了!阿衫,葛仪死了!她的眼睛在留血!” “别胡说!”阿衫挣开被小婀死死抓住的手,上前推了葛仪一下,略有些生气道:“别闹了,你吓坏小婀了!” 她用的力道并不大,葛仪却轻飘飘的倒下了,倒下的瞬间那双已经泛灰的眸子和充血的眼白倒映在阿衫眼睛里,那没有血色的嘴唇似乎张合了一下,可惜小婀和阿衫都没注意到,那个来自好友最后的警告信息也没有收到。 “啊!” 两个女孩惊恐的叫声划破长夜,然后就是慌慌张张的奔跑声。 葛仪躺在地上,手电筒的光闪了闪,好像是什么东西通过挡住了一瞬,将银杏树斑驳的影子映在她脸上,如同覆面。 ------------ 正文 第一章 师兄有礼 又要交作业! 不是说好上了大学就不用交作业了吗!不是说好大学就是天堂了吗! “这是什么?!”白唐握着手机,整个人都很崩溃,为神马微信有群发这个技能,老师还用微信把作业群发过来,“后天课堂检查!”这几个字还加粗描红!为神马都大四了,还要课堂检查!这不科学! 他就只想好好毕个业,找份轻松的活,间或抓个鬼赚个外快,反正抓鬼报酬高!一点都不想做个计算机大神!也不想做什么关门弟子! 傍晚的沣泽大学也很是热闹,校园里学生来来往往,一片欢声笑语,带着年轻人群特有的朝气。天已经差不多黑透,各实验室的灯光却还固执的亮着,很多老师终于大发慈悲允准了这群在实验室艰苦求存的学生们退下。白唐也自觉地随着人潮往实验楼外走,旁边还跟着硬要去蹭饭的林樊。 “作业哦,昨天王老师没见着你,还特意向师兄我学了微信群发技能群发作业了呢!”旁边伸过来一个脑袋,好心提醒道。“你是不是又没做啊?明天可就要上课了哦,老师惦记着你呢!” 白唐伸手将那个脑袋拨开,整个人的气场都瞬间低落下来,满脑子都是王老头那张褶子脸,跟其他同学打招呼的声音都有些丧。 那个老头自己是个变态,就要求学生也要优秀到变态,问题是,他教学生还不一视同仁,要!看!脸!他和林樊就不幸的被选中了。这一荼毒就是四年!他都要毕业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为什么! 林樊是个典型的书呆子,长得很秀气,用老头的话来说,就是男生女相,但这不妨碍大家觉得他好看。这家伙是医学院的,原本跟白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可谁叫他们的老师是同一个! 一个兼修计算机和医学的变态老头!天知道这两门学科有什么共同点,怎么就能兼修了!还兼修的很有道行,起码都已经到了他只能仰望的水准! “哎,听说了吗?医学院的葛院花死了!”路过的女生压低了声音,语气还透着些神秘。 “什么什么?”她身边的小伙伴很是捧场,都露出了一张八卦脸,兴致盎然的凑了过去。 “听说是跟人在学校那片树林里.....嘻嘻你们懂的。”言未说尽,意思却明白,小姑娘们都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那说话的小姑娘又继续一副知道内情的样子八卦道,“我跟你们说啊......” 声音越来越远,白唐望着林樊,也好奇道,“那个葛院花不是你们实验室的吗?怎么死的啊?” “不知道。”林樊摊手,一脸无辜,“就知道前两天有个叫吴九九的死了,啧,在我们实验室自杀的,好多人吓得不敢来,老师气的不行。不过这两天倒真没见着葛仪,也没听说她死了啊,多半是这帮人胡说八道,这两天没来的还有好多呢,照他们这个逻辑,那是都死了?估摸着是人家请个假,去找工作也说不定。” “哦,人家都去找工作了,为什么你不去?你赶紧去找工作,完了交伙食费!”白唐瞪着林樊,心说这家伙这几年没少去自己那蹭吃蹭喝,这眼看要毕业了,怎么也得榨点油水出来,不然多亏得慌! “那可不行,老师说了,我是个好苗子,推荐我保研呢。而且老师还说了,我的手是做手术的手,金贵的很,所以你也别指望我去给你做家务,伤了我金贵的手你可赔不起!”林樊笑嘻嘻道,他人长得秀气,连说话也都是和声细气的,看起来有一股子书卷气,瞧着很有些斯文贵公子的味道。但白唐感觉人类造“斯文败类”这个词就是为林樊这种人而生的,这个人瞧着文文气气,骨子里全是坏水,有些时候比老头还变态。 关键还懒!吃他的用他的一点都不知道客气!可他是师兄!还三番两次给他介绍活,是为他引路的财神爷,得供着! 两人正说着话,将将要走过2号实验楼,在前面就是最新的3号实验楼,过后就能走到学校的主干道上。冷不防后面传来“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面。 “啊!有人跳楼了!” “跳楼了!快叫救护车啊,都看什么呢!” “有什么想不开的啊?我的天,你看那血....” 后面传来的嘈杂声瞬间涌入耳朵,白唐和林樊都快步奔了回去,实验楼的学生基本都走的差不多了,这会围观的也并不太多。林樊和白唐折回去,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着雪白实验服的人。 那是个女生,留着利落的短发,此刻就仰面躺在地上,身旁布满玻璃碎片,眼睛合着,嘴角还不时抽动一下,殷红的血一股一股从嘴里冒出,立马就将那张娟秀的脸染的凄厉可怕。 这是个熟人!还是林樊通实验室的师妹!白糖与林樊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面色有些不好。 白唐刚要掏出手机打电话,林樊按住了他的手,道:“校医来了!”说完面色凝重的向上张望。 白唐秒懂了他的意思,顺着他的目光也抬头看向实验楼3楼,那是医学类实验室所在的楼层。 一个白色身影在正对着事发地点的三楼窗口那探头来望,白唐眯了眼去看,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撞了撞林樊的胳膊,悄声问道,“那人是谁?” 林樊已经收回目光,见白唐还在仰头朝上看,不由也多看了一眼,顺口答道:“哪个?” “就窗口那个啊你是不是傻!正对着这呢!”平常那么机灵,今天怎么这么迟钝,白唐转头怒瞪! 那身影好像注意到了白唐的视线,已经缩了回去,现在想看都看不到了。 “哪有人?三楼我都瞄过了,什么都没有!”林樊被瞪的莫名其妙。 林樊比他看的时间都早,不可能没看见。白唐的脸色瞬间发苦,这是又眼花了? 最近总是睡不好,一睡着就梦见些乱七八糟的,醒来连做了什么梦都想不起来,整个人还很疲倦,就好像被人追着跑了一整晚一样。还经常眼花。 这八成都是被那花咬了一口的后遗症!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余毒未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常起来啊,他都好久没做捉鬼兼职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别琢磨了,校医都把人带走了,三楼不高,死不了人!先走吧,我快饿死了!”见他神游,林樊拉了他一把,推着他就往学校主干道走去。 ------------ 正文 第二章 接单有喜 白唐的房子并不大,在福德巷的尽头,从古董街上转进来一直往前就到了。 巷子里的房子多是独门独栋,还是九十年代的老式楼,与四周崭新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像是被人遗忘一样,挤在微小的缝隙里苟延残喘,就如同住在这里的人。 白唐的房子也很旧,这是他师傅留给他唯一纸钱的东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人,长的也比别人皮实些,就算前面才见了血腥的现场,转头也就忘了,依然兴致勃勃的做了一大锅的西红柿炒饭,先去喂了在自家吃白食的林樊,然后又将暖黄色的保温桶装满了,晃悠出去不知送了给谁。 等终于能好好坐下来扒饭了,林樊已经吃完了,正搬了白唐屋子里唯一值钱的电脑出来,打开那黑色的诡异网站,兴趣盎然的跟人聊天。 白唐瞥了眼,就窝在沙发上专心扒饭。那个网站是他自己做的,学了四年计算机,就算他想做个渣,王老头也愣是用变态手段把他教育成了一个一流学子,做个网站什么的都是小意思,一不小心就被老头抓去做系统了,那才叫生不如死!就是不知道老头知道自己的专业技术都拿来宣传神鬼迷信了会怎么想。 白唐仰着脖子想了想,觉着王老头大概会将他揉搓揉搓塞回去重造一下。 “唐唐,有活了!你过来!” 林樊一边噼里啪啦敲着电脑一边头也不抬的招呼白唐,见他过来,就把电脑屏幕一斜,示意白唐看聊天界面上的金额。 “3,3....3万?接接接,必须接!快回复,说白大师接了!哈哈哈!”瞧见那个酬金金额,白唐舌头激动的打结了,也顾不上吃饭了,一个劲的催着林樊,连眼睛都似乎在冒绿光,生怕他出点错惊走了这位财神,又觉着他打字都慢吞吞的,恨不能用意念告诉对面的人他接了! 天哪!感谢女鬼!感谢祖师爷!感谢白家列祖列宗! 林樊在白唐火热的视线下慢悠悠的回复了对方,约定了联系方式见面时间,终于大爷一样转过头,戏谑的瞧着白唐,“我还是不是白吃白喝的混蛋了?” “当然不是!”白唐揉了揉脸,将已经咧到耳根的嘴巴按了回去,做出一脸严肃状摇头,真诚道:“你是我最敬爱的师兄!是沣泽大学的传奇!是我沣大颜值第一的男神!更是未来的医学心脏科战神!” 林樊哼笑一声,对他这种时不时抽风的状态不予计较,道:“别只看到钱,看看人家说的情况!怪有意思的。” 经林樊一提,白唐眼里满满的人民币才算是退下了,凑到电脑面前,桃花眼里都闪着光,一目三行的浏览他们的聊天记录。 也不复杂嘛!白唐仿佛看到了一大堆钞票在前方挥手,小妖精似的勾人,简直迫不及待的要去拿下这群勾人的小可爱了!林樊那个白痴居然还跟人家约的是明天下午,居然还要让他的小妖精们多等一个上午! 啧,女大学生啊,还是学医的,青春靓丽得很啊。不过什么叫好朋友死了?还死的很蹊跷?女儿莫名其妙被推下楼? 听起来是有点凶残,不过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邪祟做的了。 联系的人似乎是当事人的母亲,从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来她的惊慌恐惧,甚至于有些话说的都是颠三倒四,一会说女鬼会驱老鼠,一会又说女鬼用爪子抓人.... 不过任务倒是很清楚,与其说捉鬼,不如说是去做保镖!还是在博仁医院里,那可真是熟门熟路的很。 白唐在心里各种吐槽,想着多半不是人装神弄鬼就是那人自己吓自己,以前没少遇见这种事,他和林樊都联手料理过不少了,这次估摸着也差不多。 想到即将到手的3万块,白唐愉悦的打发走了林樊,自己在家里勤恳的翻书,怎么说也要收那么多钱,还是得把从张瞎子那里摸回来的降魔除鬼录好好看看,好歹学个更加正儿八经的姿势,关键要帅气! 不过....明天上午得先去博仁医院再晃一圈,万一运气好就遇上了呢!想着那个捉鬼如切菜的人,白唐不自觉的就叹了口气,又腹诽了一把那人的小气。 林樊与委托人约定的地方是博仁医院附近一个著名的咖啡店,白唐去的时候,咖啡店里人并不多,很多地方都空着,很是安静。 委托人已经到了,就坐在靠窗的角落,桌子上放了一束显眼的白色康乃馨,旁边还放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这是林樊与委托人约定的联络信号。确认无误,白唐清了清嗓子,大步走了过去,正容道:“你好!胡女士是吧?我是白敬泽大师的弟子白唐,我师父叫我先来摸下情况,虽然在网站上做了简单了解,但还是麻烦你详细说下细节。”边说边在她们对面坐下了。 对面的女人带着墨镜,显然是对他有些防备的,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虽然妆容精致,但气质、衣着都显示着年龄并不小,整个人的气场很阴郁,此刻窝在座椅里,精神很差的样子,白唐清楚的看见了她额头上盘旋的黑气,心里就是一咯噔,感觉不妙。 “你师父呢?他怎么不来?”那位姓胡的女士尖声问,似乎有点愤怒。 “胡阿姨别生气啊,这个是定神压惊符,我师傅叫我给您带的见面礼。您这几天肯定受惊了,这个放在枕头底下,保管神鬼不侵邪魔退避,至于伤害您女儿的那个鬼,我肯定能收拾,您别看我年轻,我师傅现在捉鬼都不如我呢,您放心好了。”白唐脸上笑容不变,手迅速的就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黄符,熟练的给递了过去,见对方面上还有愠色,便又卖乖道:“阿姨您真的放心,鬼神这事没点本事真不敢碰,您想想,这一不小心可就把自己的命搭上了,我可惜命的很呢!” 虽然勉强做出了成熟稳重的模样,但那双桃花眼本来就灵动显嫩,主人又有意表现诚恳的意思,越发水汪汪的讨人喜欢。那胡灵本来就是为子女而来,见着他这种典型的儿女撒娇的样子,又琢磨着他说的有些道理,原本觉着他年轻没本事的怒气不知不觉就降了一半。 白唐那是谁?那是给根杆子他能爬月亮上的资深神棍!眼瞧着她神色松动,立马很有眼色的道,“阿姨,说的再多也没用,咱们在这里多耗一分,您女儿可就多一分危险,不如让我先去看看您女儿,了解下情况,您说呢?” 这句话简直就是捉住了胡灵的七寸,女儿就是她的 命 根 子,本来就不是很放心女儿自己在医院,要不是怕网上找的天师不靠谱,她也不会先出来跟人见面。这会看着白唐眉目灵秀,表情纯善,不像不靠谱的骗子,又被白唐提醒女儿的事,也就没时间去追究别的,勉力维持着镇定的颔了颔首,道:“那好吧,今晚你就来,把那鬼捉了!阿衫伤成那样,经不得吓了!如果做不好,我一定去公安局举报你!” “没问题,不过阿姨,我需要先见见您女儿,了解下具体情况” 出了咖啡厅,步行了几分钟,也就到医院了。 白唐一边随着胡灵往医院走,一边与她交谈,争取套出些有用消息。 “......我女儿是被那些东西推下楼的!她怎么可能自杀?她很优秀,人漂亮性格也好,她还有个感情很好的男朋友,她根本不可能自杀!是那些脏东西害的!它们要害我女儿!”胡夫人步伐很快,即使穿着高跟鞋也走得健步如飞,听见白唐问,神色立马激动起来,声音都高了几分贝。 白唐也大步的跟在她旁边,见着她神色激动,忙柔和了声音保证道:“阿姨放心,我一定会收拾了那脏东西。那阿姨您见过那脏东西吗?” “我倒是没见过,可我女儿身上的伤就是证明,那些伤,那些伤.....你去看了就知道,绝不可能是人做的!我女儿昏迷的时候说胡话,嘴里一直喊着“鬼,鬼”,她是学医的,平常根本不信这些东西,她肯定是看见了,才会那么害怕!”想起女儿的伤,胡灵忍不住又激灵灵打个寒颤,原就不好的面色越发灰败。 她说的并不十分明白,白唐越发好奇,随着胡灵大步上了西二栋的二楼。胡灵女儿的病房在217,从东面楼梯口上来,转个弯就到了。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留着短发,此刻头上缠着一圈绷带,人已经醒了,床边挂着输液的点滴瓶。护士轻声细语的在问着什么,她间或点头或摇头,瞧着很是虚弱。 白唐乍一看清那张脸,心里就不由打了个突。 那是个半生不熟的熟人,名字叫胡衫,唔,也是变态老头的弟子啊,专业技能貌似很硬,平日颇得老头圣心。她出事的现场自己和林樊都还在呢! 床边还站着另一个女孩,那女孩背对着门口,瞧着身影很是苗条。 胡灵和白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那护士似乎也已经问完了,在手上的记录本上写了几笔就打算出门,见着白唐他们进来,先叮嘱了他们不许打扰病人太久之类的套话,然后就笑着同白唐打招呼,“唐唐你来了?完事了来值班室啊,姐姐们都念着你呢。我们医院新来了小姑娘,长得可漂亮,介绍给你啊。” 白唐嘻嘻笑着应了,送那护士出去,就转回病房。 “白唐啊,没想到你是天师门传人,平日真是看不出来。”胡衫显然已经听她妈妈胡灵说了他的事,此刻见白唐进来,便抬眼看了他一眼。 床边的那个也不陌生,平常大家都叫她小婀,长得也挺漂亮,只是这种漂亮并没有胡衫那样张扬。 “咳,平日你们也不信这个啊,那什么,不如你先跟我说下具体情况吧,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就是那天从楼上坠下的林樊师妹,虽然不跟林樊一届,但都是跟着王老头的,平常自己被王老头奴役的时候没少碰面。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这次的委托人居然是她妈妈。 “妈,我饿了,你去帮我买点粥吧。”胡衫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而对她妈妈说道。坐在床前的胡灵张口还要说什么,便被胡衫截住了,“没事的,妈,这小天师是我同学,不会害我的。” 见着女儿不容拒绝的目光,胡灵便点了点头,起身出去了,顺便帮她们带上了门。 “白唐,我活不成了!”胡衫看着白唐,神色安静,眼睛里却逸出绝望的光。 白唐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他来的时候想象过无数次病人的反应,可能怀疑可能惊恐可能暴躁,唯独没想到病人已经绝望到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阿衫,你别这样说.....”小婀一下就哭出来了,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声音都是颤抖的,“我们不会死的。” “我不是江湖骗子,我真能捉鬼。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真的确定是鬼?”白唐拧眉,神色也郑重起来,觉着这次可能真的有点棘手。 胡衫肯定看见了什么,才让她这么笃定的认为自己活不了了,这次搞不好不是装神弄鬼,说不好是真的有鬼,顿时心里就有点虚。 他印象中的胡衫十分活泼开朗,平日大喇喇的,杀鼠剖蛙一点都不含糊,王老头那么挑剔的人都好几次夸这女娃下手利落。这样的人,到底什么样的事能让她变得这么丧气? “白唐,你来!”胡衫抬起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示意白唐卷起病服的袖子,“你看了就懂了。” 白唐上前几步,动作轻柔的卷起那只衣袖,又在胡衫的示意下继续轻柔的拆了她小臂上的绷带,立时便被震了一震。 瞧着白唐脸上露出的惊容,胡衫扯动嘴角,似乎想笑一下,那扯出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她说:“可怕吧?就是她弄的!我身上可还有很多呢。” 整个小臂都坑坑洼洼,血肉外翻,还有五道深刻的抓痕从手肘到手腕,像是人手指甲整个从肘部硬划拉下来的。 这应该是被人狠狠抓了一下。可是那时她是在医学实验室,医学实验室里的人应该都走完了,到底是谁抓的她? “阿衫,我们去求求她吧,让她放过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做!”小婀一边哭一边哽咽道。 “小婀,没有用的,她平日就嫉妒我们,那种恶心肠的女人,不是你求就能放过你的!”即使虚弱不堪,胡衫仍露出鄙夷的神色。 如果求饶有用的话,她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个女人,当时就站在那儿,阴冷的盯着自己。 她巴不得自己死! 胡衫忍不住冷笑,求饶根本就没有用,她当时拼命哭喊求饶,那个女人还是一步步逼近她,那双眼睛里都是狠毒的光芒。 白唐听的云里雾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抓住了重点,见缝插针的问道:“那个“她”是谁?” 胡衫和小婀对视了一眼,下定决心似的道:“吴九九!就是那个几周前在我们实验室自杀的女人!” “她自己自杀,还阴魂不散,到处害人,葛仪也一定是被她害死的,那时候仪就说看见了人影,那一定就是她,可我和阿衫什么都没看见,只有鬼才能瞬间就消失的。白唐,如果你真的是天师门传人,一定要抓住她,不能让吴九九继续害人了!她害了葛仪,害了阿衫,下一个.....下一个,可能就是我!”小婀十分肯定的道,语气里都是厌恶和恐惧,又想到葛仪的死,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吴九九?”白唐认真想了想,脑子里把林樊那个实验室里的人都过了一遍,终于在脑子里搜索到一个身影。 那是个极普通的女孩,在王老头的实验室里十分不起眼。当然了,在一众俊男靓女里,长相普通还略有些胖的吴九九显得平凡又普通,就连天赋也很一般,王老头也不止一次的跟他们念叨,给吴九九的评语就两个字——平庸。 不管是才能还是长相,都很平庸。 要不是她前段时间在实验室自杀,估摸着就算是真的死在了别的地方,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白唐能记起这个女孩,还多亏了林樊,这家伙是个毒舌,没少吐槽吴九九,他自己穿上实验服正儿八经做实验时,就像神灵附体一样,白骨瓦砾,鼠命草芥,所以很是看不上吴九九对实验鼠的态度。 念叨的次数多了,白唐也就偶尔会瞥一眼,因此在这时候才没有一脸懵逼。 “你们确定是她?看着不太像是能做厉鬼的人啊......”白唐略有些怀疑,桃花眼眨了眨,直直看向胡衫。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现在唯一的当事人就是胡衫,如果她真的见到吴九九的话,那可真就麻烦了! “是她!我亲眼看见的!”胡衫眼睛眨也不眨的直视着白唐,神色笃定,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光,“那晚轮到我在实验室做收尾工作,晚上老师让我们继续做心脏摘除实验,实验室里比较血腥,我正把那些老鼠的尸体装到“抛尸袋”里,她,她突然就出现了,穿着一身白衣服,阴森森的盯着我,还朝我扑过来,我吓坏了,拼命求她,哭着求她,可她还是冷笑着说要拉我下地狱,她不会放过我,小婀,她也不会放过你的!”似乎想到了极可怕的事,饶是觉得自己必死的胡衫也忍不住轻微的颤抖起来。 胡衫和小婀一口咬定吴九九嫉妒她们,所以才杀死了葛仪,现在还要杀死胡衫,以后说不定还要杀死小婀。 白唐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却也没从胡衫和小婀的话语中发现什么错处,也没从胡衫的眼睛里读出说谎的意思。 这只能说明,她们没有说谎。 嫉妒,多可怕的东西啊!尤其是女生,居然会因为嫉妒就要杀人,还是以那么残忍的方式。 ------------ 正文 第三章 怨魂凶残 白唐走出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他好不容易说服胡灵放自己出门,并把自己手上的所有黄符都贡献了出去,再三保证只是回去拿捉鬼的家伙,一定会回来。 其实自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更没有把握那些用朱砂画的鬼画符能不能真的驱鬼。 “师兄!救命啊!这次你不帮我我真的就死定了!”刚走出医院大门,白唐在医院里的高手范瞬间就没了,掏出手机就联络林樊,如果不是林樊不在面前,怕是立马就要扑上去抱住大腿哭嚎了,“这次说不好真有鬼啊,你快点给我找大神......” 林樊被他惨烈的声音吓了一跳,又听他叽叽呱呱说什么要找大神,却半天也没说清找什么大神,忙打断了他:“什么大神?什么鬼?你脑子被狗啃了?这么些年你见过鬼?给我正常点,好好说话!” 白唐呜咽一声,不自觉的就蹲在路边抓头发,整个人像只暴躁的大狗,“你别问具体的,赶紧的,不管你发微博还是发新闻,你赶紧的,就给我把博仁医院闹鬼的信息传过去,把鬼说的越凶越好,呜~师兄,到了你号召群雄一起努力的时候了,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什么闹鬼?你说清楚点!”林樊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点,那家伙大激动了,声音刺的他耳膜疼。 “哎呀一时半会说不清,你快去做快去做!再不行动你师弟的小命说不好就交代在这了,快!去!”白唐又加大了音量,怒吼。然后就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希望那个人会玩微博,就算不会玩微博至少要看新闻或者听广播,千万一定要听到这里闹鬼的消息,必须来救场啊! 林樊看着文气内敛,但性格实际跋扈的很,这些年也就纵着这个小师弟了。听着那边气急败坏的声音,都能想象出那个咋咋呼呼的样子,也就不多耽搁,顺手就开始联络自己有能耐的朋友们。 白唐找了个不太显眼又能瞅见医院门口的角落,蹲在地上刷手机,刷完微博刷新闻,刷完新闻听广播,也就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A市几个粉丝较多的几个微博大号就隐晦的说明了博仁医院闹鬼这个事,虽然没有名言说鬼,但还是用煽情的手法详细的描绘了医院闹鬼的事情,那剧情诡异惊悚,十分的骇人听闻。 白唐眨了眨眼,觉得林樊传消息的手段真是出神入化,虽然早知道林樊不普通,但没想到这么紧急的任务他都能完成的这么出色!唔,值得表扬! 就连刚才,路过这边的几个路人都在讨论闹鬼的事情了,虽然没有点名是博仁医院,但那个“某某区某仁医院”简直不要太明显好吗! 可是直到临近午夜十二点,都没看见那个熟悉的黑色人影。白唐的一腔热血都有些凉。 搞什么!不是专职捉鬼的嘛,这么凶的鬼为什么不来守着?也太不敬业了吧! 白唐心里的小人几乎要瑟瑟发抖的哭出来,面上却仍摆出了一副笃定的成竹在胸样,缓缓走向医院。 希望那个鬼今天休假,千万别来!千万别来.... 胡灵看见白唐回来,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胡衫像是终于找到机会一样,继续劝道:“妈,你看天师也回来了,你别在这守着了,也没什么用,你先回去吧!” 胡灵的态度很坚决,看着也是决不妥协的样子,“不行,妈在这里守着你,谁都别想伤害你,你别说了!” 胡衫见劝不动,便叹了口气,闭上眼不再说话,看样子很是疲惫。 白唐默默的在房间周围撒朱砂,一圈又一圈,整个房间几乎都撒满了,然后就窝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真是要听天由命了,明知道恶鬼随时可能出现,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白唐第一次觉着自己有点废,有点逞能。 胡衫虽然表现的好像已经对活着不抱希望,可那双眼睛里除了绝望,在角落里还隐藏着一丝希望,想活下去的希望。 现在他就是她们的希望,不是很富有的家庭,请不起那些有名的法师天师,于绝望中从网上捉住了一点希望。 这时候退场说自己是骗子,撒腿跑路?这样没出息的事,白唐做不出来。虽然自己是个没真本事的神棍,但临阵脱逃这种不男人的事却不会做。 外面的风似乎很急,吹得树叶哗啦啦响,屋子里静谧的落针可闻。 顶上的白灯似乎微弱的闪了下,屋子里三个人却都敏感的抬了头,又迅速的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靠近胡衫的床,眼睛防备的看向四周。 那灯上有莫名的黑色暗影一点点晕染开,如同滴墨入水一样,一点点从边缘晕至中间,然后缓缓的从那里垂落下来。 白唐瞬间觉得自己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头皮一阵阵发麻。但还是在胡灵母女殷切的视线下勇敢的站了出去。 “何方妖孽?有我正宗天师传人在此,给我速速退下!”白唐拿着符,义正辞严色厉内荏道。 灯下的阴影也越来越清晰,渐渐成形,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面无表情的立在灯下,一双眼睛寒星也似直射过来,还一点点挪动步子似乎想靠近床边。 “吴九九!你已经死了!该到地府报道,你速速离去,我饶你一命!”白唐不由自主的后退,厉声斥道。 女鬼嘴里呜呜咽咽,神情凄厉,似乎就要纵身扑过来。 “吴九九,你已经杀了葛仪,难道还不够?”胡衫挣扎着坐起,声嘶力竭的冲着那女鬼喊:“你有本事就来杀我,我死之后,也能拖着你下地狱!” “不,阿衫!妈妈不会让她伤害你!大师,你快上啊,快收了她!难道要看着她杀我女儿吗?”胡灵的腿都在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磕磕绊绊 ,却还是紧紧的将女儿护在身后,一边安慰胡衫一边催促白唐。 白唐站在中间,猛地从兜里掏出没兑水的黑狗血泼过去,又把剩下的朱砂一股脑的扔过去。 那女鬼尖叫一声,后退几步,也不知怕的是朱砂还是黑狗血,只神色越发凄厉,黑沉沉的眼睛直直看着白唐。 见到她后退,白唐一颗跳到喉口的心脏才算是稍微落回了胸腔。正准备张口忽悠谈条件,就见那女鬼又上前一步,面色扭曲,神色狰狞,似乎立马就要扑上来。 “吴九九!你自杀而亡,与人无尤,这样纠缠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动手之前想清楚了!为了点嫉妒心就杀人是要受凌迟之刑的!”白唐手上抡着桃木剑,踩着熟悉而没用的北斗天星罡步,意图恐吓。 “...不,不是...”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唐眼睛里只盯着那女鬼飘忽的身影,脑子里的弦都绷到了极致,只以为是胡灵或胡衫在低声说话,也没有在意。 屋子里的气氛绷到极致,白唐心里也苦到了极致,觉得自己一世英名要砸在这里了!这么多年攒下的名声更是要全毁了! 白唐眼含热泪,神情悲愤,在心里咒骂着那个不称职的捉鬼人。 捉鬼生涯就要完了!小命也要玩完了!祖师爷啊,弟子这就要来服侍您老人家了! 那个谁!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也太不靠谱了好吗!全城都知道这儿闹鬼,居来不来守着! 就在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的蠕动嘴唇一样。 白唐原就绷紧了神经,此刻听到声音,瞬间就将头转向了声源处,那是门口的方向,就见一条黑色锁链蛇一样从门口穿孔而入,精准无比的缠住那女鬼的脖子,又被什么拉扯一样,瞬间就拖着那女鬼出了病房。 “我去捉女鬼,你们待在这里别乱动!”眼见那女鬼的身体穿门而过,白唐急急交代了一声,立马开门追了出去。 走廊上光线昏暗,白唐急速奔跑着,整个人喘息的厉害,那锁链上的吴九九还在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锁链,被倒拖着拖进走廊尽头光明照射不到的黑暗里。 “等,等一下!等一下!”白唐一边跑一边喊,急的额头都有些冒汗,生怕那人又一次消失,好不容易才出现,连见都见不到,绝对不行! 白唐只觉的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等转过弯看见那个已快要消失在楼梯转口出的黑色身影及跟在他身后的吴九九时,白唐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腔。 又要不见了吗? “呼.....呼.....墨赦你给我等一下!”白唐追在他身后大吼,快速的下了几步楼梯,猛地抓住楼梯边缘,翻身就往下一层楼梯上跳。 绝对不能让他再次跑掉!绝对! 根本没时间想跳下去会不会受伤,白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拿到联系方式! 已经走出楼梯的墨赦不由皱眉,下意识回头,就见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年大鸟一样从上层楼梯跳下来,没来得及细想就回踏几步,伸出双臂。 “唔....”即使心里有准备,跳下的高度也不高,白唐还是忍不住低吟出声,双手倒是牢牢抓住那人伸出的双臂站稳了,就是脚有些疼。 “我说你啊,别人叫你要回应知道吗?你这样很没礼貌的!”将将站稳,白唐就张口谴责,一双桃花眼都瞪大了,仿佛这样就能让墨赦愧疚一样。 见他站稳,墨赦就要收回胳膊,却不想那人抓的死紧,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有事?” 白唐瞥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吴九九,见已是目光呆滞神情麻木,便知道这是又被敲了,也没多问,就揪着墨赦的手臂专心忽悠墨赦,“你是地府公职人员吧?你们每年有捉鬼任务的吧?今天医院闹鬼的消息是我传出去的,这个女鬼也是我先找到的,我帮了你,你要报答我!” 墨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上次何蔚分明已经敲了他一锤,清除了那晚的记忆,按理说他应该不记得自己,现在听他说话却分明根本就没有忘记。 “你说话啊,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对了,你手机号多少?上次就没给我....”仍是不放心的一手抓紧了墨赦的手臂,一手掏出自己的手机,已经准备好要记手机号码的样子,“我知道很多闹鬼的地方呢,以后方便通知你么,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快点说手机号啊,你又不是小姑娘,我又不能对你干什么你怕啥......” 墨赦又抽了下手臂,白唐瞬间抓的更紧,桃花眼立马瞪了过来,像一只守护心爱鱼干的大猫,又防备又生气的样子。 墨赦:“......” 终没缠过那人,低声报了手机号。 白唐低头输入手机号,不放心的拨打了出去,等听见有手机震动的声音从墨赦的衣服口袋里传来才算是放了心,松了手,退后一步,连语气都轻快了许多,“是不是要送她去地府啊?我跟你去啊,还能帮你牵个链子,你看你老是自己牵着,多累!” 自顾自说完也不给墨赦开口拒绝的机会,就去抢他牵在左手上的黑色锁链。 墨赦伸手挡住他伸来的爪子,用他特有的清冷声调道:“不必。” “怎么能不用呢?我跟你说.....” 墨赦推开他又一次试图抓他左手上锁链的手,一边牵着女鬼继续往外走。反正不用他多说,白唐也一定会跟上来。 让何蔚再敲一次好了,这次敲重一点,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 正文 第四章 有女命丧 白唐欢欢喜喜的跟着墨赦又领略了一次地府外缘的风景,还假惺惺的跟神情麻木的吴九九做了个单人式告别,教育她下辈子要做个好人,不能狭隘不能自私不能嫉妒。 旁边的何蔚听不下去,在他唾沫横飞的中途插嘴道:“她听不到。” 白唐笑眯眯的转过头看着何蔚,神情和蔼春色荡漾道:“我知道啊。” 他只是兴奋的不知道怎么表达罢了,毕竟要到了墨赦的电话!虽然刚刚墨赦不知道跟何蔚交流了什么,何蔚就用不知从哪里捞出来的锤子敲了他一下,但他的铜皮脑袋这次坚强的挺住了,虽然晕乎乎的倒在地上,但还是坚持保留着一丝清醒,就是怕人家再敲一次,没敢睁眼睛。 “照我说啊,这家伙体制偏阴,极易招鬼,你不如跟他组队好了,反正去哪里捉鬼都是捉鬼,跟着他还能省下不少找鬼时间呢。”见那个二进宫的倒霉蛋倒下,何蔚悠悠开口道。 看不清墨赦的表情 ,但听那把低沉清冷的嗓音淡然道:“不是同路人。” 白唐就觉着心往下沉,好不容易绷紧了面皮没露出哭丧脸,又听何蔚继续道:“那他这寿数怕是长不了了。” 墨赦沉默的看着地上的人,没有说话。 白唐却真是要哭出来了,几乎要立马爬起来求面前的大神们救命,却听墨赦道:“电话给他留了,他会用。” 听这意思,以后可以有个免费捉鬼大师了!白唐晃悠悠的心算是落了一半,是啊,他有电话,以后一定要一天三遍打电话,跟墨赦搞好关系,以保住自己的小命。 想到这里,就舒心的不行。在墨赦抱着他往外走的时候,还很乖巧的调整了个方便人家抱着的姿势。 墨赦:“......” 走出何蔚的地盘,白唐仍然尽职尽责的昏睡着,直到墨赦开着他那辆十分没有气质的面包车将他送到门口,才悠悠的睁了眼,还想着跟墨赦讨要一个三番两次被敲脑袋的说法,说不好还能给补偿个什么宝贝呢,谁知还未开口就被那人一把推下车。 白唐被推得一个踉跄,将将站稳,却听身后车门“砰”的一声关上,然后那辆车就飞一般开走了,真的就是飞一样瞬间就没了。 将已经到喉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白唐整个人都有些懵。 .....连道别都没有!他是有多遭人嫌?这也太没礼貌了吧! 白唐心里瞬间就涌出了无数愤怒的三字经,但那个人是大神!还是以后救命的大神!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想到手机里的电话号码,白唐忍不住一笑,方才被人嫌弃的那点郁闷瞬间就没了,心情极好的回自己的小窝。 第二日,阳光晴好,鸟语花香,连那只在窗台上挠玻璃要吃食的跛脚流浪猫都格外可爱。 直到胡灵的电话打来,白唐才从要到大神电话的春风得意中挣脱出来。 胡衫死了! 胡灵的质问歇斯底里,白唐有点懵,如同一桶三九凉水从头顶浇下,浑身都凉透了。 吴九九已经被墨赦送回地府了,他亲眼看见的! 那胡衫为什么死了? 胡灵口口声声说是女鬼杀的人,白唐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和墨赦走后,有人又将那女鬼放了出来。 一边往医院赶,一边用新出炉的电话号码联系墨赦。 电话那头的墨赦声音清冷,十分肯定的道:“不可能,送入地府的鬼出不来。” 吴九九出不来,那这个杀人的到底是谁? 白唐只觉的心都沉了下去,到医院的时候正是正午,医院里人来人往,白唐快步穿过人群,快步奔向胡衫病房所在的西二栋二楼,217门口已经围了好些人,外围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立在外围,看着有些跟人群格格不入。 那人在电话里没说要来,白唐看到他的时候有些诧异,还有些隐隐的高兴,不知为什么弥漫阴云的心里居然好像照进一道光,不那么紧绷。 见他面无表情的矗立在病房外,白唐大步跨过去,拉着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推开人群一边往病房里走。 看见胡衫尸体的时候,白唐脸色都泛着灰青,胡灵疯魔似的扑在他身上踢打,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捉住女鬼,为什么要让她回来杀胡衫。 小婀缩在角落里哭,低低的抽泣呢喃,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吴九九真的已经捉了,真的捉了......”白唐咬牙忍者胡灵愤怒的抓挠,也不敢闪躲阻挡,立时那白皙的脸上便多了几条血印。 白天的医院里人来人往,这会在门边已经聚集了好多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边看还边议论。跟他一起来的墨赦皱了皱眉,几步过去大力的甩上门,将所有的视线都隔在门外。 然后附身去看横躺在床上的尸体,那女尸身上的病服完好无损,只是皱巴巴的穿在她身上,显然生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一直在床上翻滚......也有可能是在地上翻滚,因为尸体明显被搬动过,地板上还留有大片乌黑色痕迹,应该是血液风干的痕迹。 “........我真的捉住吴九九了,没有放她回来,不可能是她啊,不可能的。”白唐被胡灵逼得一直后退,很是狼狈。他真的想不通,明明应该完满解决的,怎么一晚上的功夫就成了这样。 吴九九已经送入地府了,不可能回去再害胡衫!一定有哪里不对! 胡灵还在哭闹,手脚还在踢打白唐,像是要打死他一样。墨赦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拉离白唐,冷声道:“不是女鬼!” 他人本就长的冷峻,此刻被这女的吵的头疼,声音也寒了几分,越发显得冷漠阴沉。胡灵仿佛被吓住了一样,呐呐的没有再闹。 白唐得了自由,忙去查看床上的胡衫尸体。胡衫的表情很扭曲,露出的脖颈上有细细的伤口,只是露出的地方有点少,看不清全貌,于是白唐轻轻的卷起胡衫的衣袖,就见整个那小臂都坑坑洼洼,血肉外翻,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爬满整个小臂,都覆盖了原先那深刻的五指抓痕。 这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这不可能是吴九九干的! 环视四周,视线停留在蜷缩在角落的小婀身上,是了,胡衫和小婀之前都一口咬定是吴九九杀了葛仪,又掷地有声的说是她们什么都没做,是吴九九嫉妒她们才来害她们。 葛仪的尸体他没见到,可胡衫分明是在吴九九被带走后死的,不可能是吴九九做的! 是了!之前葛仪还说吴九九说要拖自己进地狱,可她根本不可能听懂鬼语!她在撒谎! 她们一定隐瞒了什么! 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小婀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白唐脸色都是青的,“吴九九是不是你们害死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不是我们害的!”小婀被他突然从角落里拎起来,立马惊恐的叫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甩开他抓着自己的手,条件反射似的反驳。 白唐加大了抓住她胳膊的力气,厉声质问道:“什么都没做?那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吴九九回来索命?你再不说实话,今晚死的就会是你!” “啊!”小婀被他吓的尖叫出声,转而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声泪俱下哭道:“白唐你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想死就说实话!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呜呜~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们什么都没做,吴九九不是我们害死的。是,葛仪、阿衫和我都不喜欢她,我们孤立她,当她不存在,可我们没有害她,那天晚上我们半路把她丢下车是我们不对,可我们真的只是想吓吓她,让她以后不要总跟着我们,不要试图靠近我们,每次我们做实验她就一副我们在杀生造孽的慈悲样子,连林学长都受不了,你去问问,实验室里谁喜欢她?我们....我们也没想到会那样的,我们后来回去找她了,可她已经不在了,不是我们的错!” 那晚一定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吴九九自杀,她们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觉得吴九九一定会恨她们会报复她们,所以一口咬定是吴九九。 “那晚发生了什么?”白唐眼睛一错不错的紧盯着小婀,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小婀脸上都是惊惧,拼命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回去的时候,路上什么都没有,第二天她就自杀了!是!我们平日是欺负过她,可我们真的只是不喜欢她,我们没想着要她死。” “还有呢?葛仪怎么死的?” “没有了没有了,我真的不知道了,白唐你要救我,你救救我......”小婀哭的很厉害,小巧玲珑的脸上全是惊恐,身体都止不住的发颤,一个劲的求着白唐,抓着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对了对了,还有,葛仪那天说看见有红色的光在我们身后,可我和阿衫回头却什么都没瞧见,还看见了吴九九的鬼魂...虽然只是个侧影,但一定就是她!” 一点头绪都没有!白唐颓然的放开小婀,感觉挫败的厉害。小婀已经说了所有知道的,可是就算她们平日欺负了吴九九,最该报复她们的吴九九却并不是凶手! 那会是谁呢?能是谁呢? 胡衫胳膊上的痕迹太可疑了,那么细小又密集的伤痕!医院里都不可能出现这种伤人的幼小动物,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那些伤口,总觉着上面浮了一层黑色的雾气,很是邪气的样子。 白唐转脸看向墨赦,求助似的问:“墨赦,会不会是其他鬼做的?” 墨赦摇头,淡声道:“不是鬼,是别的!” 不是鬼,那就是人了! 白唐信心大增,虽然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但只要是人搞鬼,他就一定能找出来。 是了,胡衫死前说那个人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小婀,葛仪死了不到一周,胡衫就出事了,现在胡衫死了,他绝对会立刻对小婀出手! 想到这里,白唐一大步跨到小婀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逼她正视自己,道:“葛仪死了,今晚就是你,要想活命,就听我的!” 小婀原本还在呜呜咽咽的哭,听他这么说,吓得眼泪都不流了,忙不迭点头,道:“白唐你救我,你救救我....” 既然确定不是恶鬼,墨赦转身就要出病房,却被白唐一把拉住,只见那人睁着一双挑花眼,脸上堆笑,悄声道:“这次我有事,下次再请你吃饭,当做谢谢你啊!” 墨赦垂眸看了他一眼,道:“不是鬼,也不一定是人。” 听他这么说,白唐一怔,有些没回过味来,还想再问,却见那人已推门出去了。 算了,管他是鬼是人,他都照收不误! 白唐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病房中面如死灰的胡灵。 胡灵瘫坐在胡衫病床前,刚才的歇斯底里似乎让她费尽了力气,此刻她只是一遍遍用手轻轻抚摸胡灵的脸,嘴巴里喃喃的说着听不清的话。 白唐在胡灵的病床前蹲下身,直视着胡衫的眼睛,诚恳道:“阿姨,我可以确定,胡衫不是被女鬼杀死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给你个交代!” 胡灵没有理他,一心一意搭理胡衫散乱零碎的短发。 白唐抿紧唇,突然就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再多的保证在失去女儿的母亲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唯有凶手伏法,才能让这悲伤的母亲聊做安慰。 虽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多余,白唐还是对胡灵再三保证会给她个交代,会找到凶手。然后才带着小婀走出病房。 ------------ 正文 第五章 二度捉鬼 嘱咐小婀自己想个理由跟家里交代这几天不回家的事,白唐就与小婀暂时分开,约定晚上七在博仁医院附近的宾馆碰面。 原本小婀死活都不肯,毕竟胡衫已经死了,白唐没有保护好胡衫,谁就能保证他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但她坚信是鬼要害她,又不认识其他天师,除了相信白唐,似乎别无选择。 被质疑能力的白唐十分郁闷,却还是稍微向小婀透露点自己的打算,并确保自己能保护好小婀,小婀才勉强答应晚上跟他一起引出凶手。 白唐又把事情想了一遍,觉着如果那人真是冲着这三个女孩子来的,必然密切关注着她们,肯定会注意到小婀定了宾馆,在宾馆的话,好歹不会连累其他人,虽然目前看来那凶手只对几个女孩下手,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一直这么理智! 就算今晚凶手没来,依照他杀葛仪和胡衫的频率,这个时间间隔必然不会超过一个礼拜,这几天他和小婀,就在宾馆里,等着凶手来! 小婀反复确定了白唐能保护自己,不会丢下自己不管,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与小婀分开后,白唐就急急忙忙去福德巷溜达了一圈,特意给张瞎子那条小黑狗买了很多肉,又给张瞎子买了大包的滋补品,才心安理的去提溜了人家的小黑狗,这次一点假没敢做,愣是从那条小狗身上弄了满满一碗的血,半点血都没敢掺,那小东西颇为灵性的呜咽,却一点没挣扎。 完了还仰头那双黑润润的大眼睛瞅着白唐,白唐被瞅的略心疼,又给它多买了一整只烧鸡,琢磨着得去别的地方再寻一条黑狗,薅羊毛也得换个来,不能照着一头往死了薅。 墨赦都说了可能不是人,他自然要做两手准备,什么东西都要准备的,带着这些东西心里能踏实点。又把自己往日干活的各种常用工具都弄了出来,一股脑的收进包裹里,其中就包括那把林樊赠送的手枪,不过那东西能射出来的可不是子弹,而是细密的银针,浸透高剂量麻醉药的特制针,每每见到这小东西,就忍不住为自己以前抱师兄大腿的英明决断点赞,毕竟这东西以前可没少帮他的忙,又把属于林樊的那块自制“护心镜”揣进包里,当做保护小婀的利器。 收拾完又检查了几次,确保该带的都带了,才出发去约定好的地方。 白唐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小婀已经开好了房,眼巴巴的等在门外,见着白唐出现,脸上那种藏不住的惊惧才退了几分,亦步亦趋的跟着白唐进去之前开好的房间。 白唐四处看了看,将今天白天特意买的针孔摄像头分别安装在屋子的四角,调试了一下手机,确定自己的手机可以看到整个屋子的监视画面,又在房门口横向拦了一条几不可见的银丝,古人“绊马索”的千古遗训该用还是得用的,以往的多次事实证明这还是很有用的说。 那房间里原本就是木质的地板,光秃秃的明镜也似,白唐在之前勘察地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于是还特意去二手市场弄了一条破旧低价的地毯,回来裁剪裁剪,给铺上了,就为了把自己那改装过的大号全自动捕鱼网藏在底下。那渔网原本也不是这个样子,使用的时候要先按网上的按钮启动再迅速抛出去的,但白唐用了两次后,觉着这东西抛不准的话就是白搭,还得注意按按钮和抛的时间间隔,实在麻烦,就在那原来的按钮上弄了个新的电子钮,又弄了段代码,做了个简单的遥控器,此后那网的使用方法就不仅可以“从天而降”,还可以“拔地而起”了。 白唐弄完这些,又见小婀实在怕的不行,就把那护心镜给了她,又给了她一把折叠小刀,安慰她不要怕。 要让凶手来,就必须给他一个可以作案的时间,上次凶手来不就是趁着他和胡灵都不在的时杀死胡衫的吗? 那么这次,就让小婀看起来是一个人住好了。 小婀在白唐的暗示下躺在床上睡觉,却说什么也不敢关灯,幸好关不关灯影响不大,白唐便也没有强求。 直到凌晨两点,房间里都静悄悄的,一点异动都没有。 小婀的眼皮不住的打颤,睡意一阵阵上涌,即使再害怕,人类晚上睡觉的天性还是让她一直犯困,只好一直掐自己的胳膊来勉强保持一丝清醒。 白唐就敬业多了,虽然房间里暂时没有异动,但他的心神一直绷着,眼睛始终在手机上的房间画面上逡巡,耳朵也竖了起来,生怕错过一点异动。 直到临近夜半,那一直照射着柔和白光的灯突然闪了一下,白唐的后背一下绷紧,睡意朦胧的小婀也刷的睁大眼睛,两人都被这微弱的变化吓了一跳,紧张的盯着门口。 “咯吱!”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像重物碾压过木地板的声音突兀响起,这声音还有些模糊,似乎从走廊里传来。 小婀悄悄的坐起身来,目光忍不住往白唐藏身的地方瞥,有点害怕他睡着了。正打算悄声叫他,却感到自己攥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瞬间就安心不少。 那是她与白唐约定的信号,发一条消息,让手机震一下表示有异动,要注意。 “咯吱,咯吱......” 那声音突然连贯起来,好像一个非常肥胖且肢体僵硬的人突然协调了全身动作,虽然行动敏捷,却一直没有站起身来行走,只是在地上爬行。 那种木板承受不住的哀鸣声听得人心烦意乱,即使胆大如白唐,也不由的浑身汗毛直竖,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沾满血腥的手将那并不厚实的门戳出一个洞,然后从洞里探出一个破碎的头颅,再以诡异的姿势推开门爬进来。 那个声音一点点爬过走廊,慢慢逼近小婀她们所在的房子,然后好像停了下来。 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黑夜里再没一点声音。 白唐抓紧了装着朱砂的袋子,另一只手也放在了旁边装黑狗血的瓶子上,忽然就觉得,来的可能真不是人。 不是鬼,但也并不是人。 小婀紧张的蜷缩起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眼睛死死盯着门口。 门口一点动静也没有,那声音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白唐却并没有松懈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忍不住就想出去。 就在此时,一阵非常细小的声音传入耳膜,要不是他精神高度集中,根本就听不到。 白唐有些奇怪,又仔细听了听,发现的确是有,窸窸窣窣的,好像从墙里传出来的。 这个念头溢出来,白唐头皮就是一麻,也顾不得什么,抄起装满黑狗血的瓶子立马就推门奔了出去,一把将小婀拉下来护在身后,又先将朱砂在她们周围撒了一圈,然后才防备的看着四周。 小婀被他扯的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多说,怯怯的站在他身后。 屋顶唯一的灯开始明明灭灭,如同电路故障一样,那原先明亮正常的灯泡时不时的爆发出星星火花。 来了! 白唐心中一凛,又将手中剩下的朱砂大量的撒在了周围,今天他就要试一下,这些邪祟到底是更怕阳气中的朱砂还是传闻辟邪的黑狗血。 只见那正对着他们的门上突兀的出现了一点红光 ,然后那些红光仿佛瘟疫一般开始扩散,逐渐密密麻麻,布满了整扇门,连同房间的墙壁,都在一瞬间密密麻麻的贴满了这些如同眼睛一样的红光。 白唐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肺管子都在打颤,只觉得今天说不好要凉。 这来的怕不是一个,可能是一群! 那横在门口的银丝一点用都没有,那些老鼠连门都能穿过,更别说这小东西了,早知道就把这银丝和那网都浸一浸那黑狗血了!口袋里的那把麻醉神枪八成也是没用了,但白唐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开了几枪,果然,那些银针都穿过那些老鼠,直直射进了墙里。 白唐心里凄凄凉凉后悔不跌,面上却仍一片郑重的护在小婀前面。 小婀在他身后攥紧了他的后衣摆,整个人都在打哆嗦,好险没叫出声来。 一个灰色的脑袋一点点从门上钻了出来,白唐也终于看清了那怪物的样子。 “老鼠!白唐有老鼠!”小婀忍不住尖叫起来,更加贴紧了白唐,几乎要抱住他一样。 这一次白唐一点都没腹诽小婀胆小,因为他自己现在也手心冒汗心底发凉,要不是为了男人的那点颜面,还不知道谁比谁叫的大声呢。 自那一个灰毛脑袋钻出来后,其他老鼠也慢慢从门上、天花板里、墙里探出了头。 有着血红色眼睛的老鼠直直的盯着他们,它们磨蹭着挤压着缓慢的爬出来。 那些灰色皮毛看起来都很僵硬,甚至有的地方根本没有皮毛,而是一道道森森白骨。 小婀几乎要晕死过去,紧紧扒着白唐的后背,就像抱着世界末日的最后一位救世主,“怎么办?白唐怎么办?它们要过来了!” 白唐没有说话,紧紧盯着那群慢慢蠕动的老鼠,再有一点,再有一点它们就爬到那些有朱砂的地方了,到时候就可以看看他们到底怕不怕朱砂了! “白唐!上面!上面!”小婀猛的推了一把白唐,自己也跟着他往前奔了一大步。 白唐闻声回头,就见方才自己站的地方,落下几只灰毛老鼠,正扭曲抽搐着翻滚,嘴里还发出尖锐的“吱吱”声。 是了!看来它们果然是怕朱砂的! 天花板上的老鼠前赴后继的落下来,白唐与小婀灵活的躲闪着,却始终不敢跨出那个圈子。 外围的老鼠也一点点逼近,虽然冲在最前面的那群都在靠近朱砂时无声尖叫,但它们进来也是早晚的事。 这样不行!现在离天明还早,这些朱砂明显挨不到那个时候,那黑狗血也就那么点,根本不够对付这群怪物的! 一瞬间白唐的脑子无比清醒,连害怕的情绪似乎都没有了,心中 只有一个念头:跑出去,踏着这些死老鼠的尸体跑出去! 拼了! “小婀,你跟紧我,我们必须跑出去!” 白唐发了狠,握着那装黑狗血的瓶子就要往外冲,却被小婀紧紧拉住,就听那女孩声音发颤的道:“白唐我腿软.......” 白唐刚鼓起的勇气被她这一扯一下就泄了一半,简直想掐死这个分不清状况的小婀,咬牙道:“再留在这里就是死!被老鼠活活咬死!” 小婀哭的更凶,却也不敢再说话,只是抓着白唐衣襟的手攥的更紧。 天花板上的老鼠掉的更频繁,那些洒在周围的朱砂也一点点变黑,红的很是单薄,怕最多也就能撑个几分钟。 白唐心里暗叹一声,握住她抓自己衣服的手,像要借给她力量一般用力一握,强硬的扯着她一步跨出那些朱砂围成的圈子,手中的黑狗血瓶子同时往前方露出的一点空地上用力一摔,那瓶子“砰”的碎裂,被那血溅到的大片老鼠嘶鸣一声,就彻底消失了。 白唐趁机拉着小婀就跑,到门口的那点距离被黑狗血清空了一片,周围的老鼠都围着那摊血迹吱吱乱叫,却没有敢再过来的。白唐还特意在那血上踩了一脚,护着小婀就往门口冲。 几步就到了门口,却听一声格外尖利的“吱吱”声,那些原本还似有顾忌的老鼠瞬间疯狂涌动,愣是踩着同伴的尸体扑了上来。 白唐闻声匆匆望去,却见一只比寻常老鼠大两倍不止的老鼠趴在鼠群中,充血的眸子死死盯着小婀。 这八成就是正主了! 白唐一边挥手抵挡那些像是会飞的老鼠,一边观察情况,门口显然过不去,这些死老鼠重点都围在那里!那就,赌一把! 白唐倏的放开小婀的手,脚用力在地上一蹬,人便纵身向那硕大的老鼠方向扑过去,那些重重叠叠的老鼠瞬间被撞飞一片,白唐的双手也猛地抓住那大老鼠。 “吱吱!”那未及防备的老鼠猛地被他双手握住身子,尖利的惨叫一声,四条小腿猛力的踢动着,还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白唐被那小尖牙猛地扎在虎口,不自觉就松了手。然后就见那大老鼠急速的又被鼠群包围起来,一缕缕细微的黑气在眼前渐渐飘散,那鼠群也潮水般又从来的地方缩回去。 白唐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急速的喘气,此时方才觉出疼来,方才被那些东西咬了好几口,那些老鼠一看就是生前没打过疫苗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传染病。 最后还被老鼠Boss咬了一口狠的,呜,关键是那大老鼠还没死,当时自己手上沾的朱砂几乎瞬间就发黑了,那东西却还有力气尖叫,十有八九是跑了,暂时的! 此时就不得不庆幸自己不像自己那矜贵的师兄,好歹没有随时随地洗手的洁癖,徒手撒的朱砂,手上自然沾了许多,反正那些东西都怕这个,就不信那大老鼠有多例外。 幸好,赢了! 小婀也惊魂未定的瘫坐在地上,急于得到一个安全信号般的问白唐:“它们不会来了吧 ,你刚才是不是把它们都杀掉了?” 白唐没有说话,小婀自己也觉出不对来,喃喃自语道:“是了,它们那么多,不可能死的,它们还会来的,它们要咬死我.......” 白唐疲惫已极的道:“起码今晚不会来了,你先去睡,我们明天再好好谈一下。”说完白唐就转身要走,打算去之前开好的另一间房。 “你.......你别走,我害怕,我去你那里打地铺行吗?白唐,我真的害怕.....” 白唐无言,虽然对小婀做了什么心存怀疑,但怎么也不会让女孩子打地铺,还是让小婀睡床,自己问宾馆客服人员另拿了一套被褥打地铺。 ------------ 正文 第六章 墨赦袖手 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尽管睡的腰酸背痛,但白唐还是坚强的爬了起来,先去随便洗了把脸,让还混沌的头脑清楚起来,然后才去看小婀。 小婀好像起的很早,已经向宾馆人员要了早餐,此刻就坐在桌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桌上摆着两份早餐,白唐二话没说就开始吃东西,小婀也勉强动了两口,就没再吃。 慢条斯理的擦完手,白唐心平气和的问:“说吧,那老鼠怎么回事?” 小婀苦笑道:“我真不知道,我们真没做什么!我们平常也不跟老鼠接触,就是做实验的时候会用,你也知道,我们学医的,谁能没做过实验。” “不可能,如果是因为实验,最先害的就是老师!其他届医学生也没事,偏偏到你们这就出现了,一定是你们做了什么!你好好想!” 小婀的笑更苦涩了,简直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又拼命想了想,才犹豫道:“葛仪有时候会偏爱解剖老鼠和一些.....别的处理方法,我们偶尔也帮点小忙,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白唐:“......”他又不是墨赦,他怎么知道?看他有什么用! 想到那位捉鬼专家,白唐立马就给他去了个电话,听他接通就直接道:“墨赦,我昨晚看见了,是老鼠群害人的,那是成群的老鼠鬼啊!你快来捉啊!” 墨赦似乎是在大街上,电话里声音很杂,但那人的声音还是很冷清,淡淡道:“动物精魄不足,不能成鬼,你遇见的不是鬼!” 白唐若有所思,“理论上是那么说,那会不会....有没有可能是她们做了什么,导致老鼠成为鬼?” 说着也不等墨赦说话,就转头去问小婀:“你们把老鼠埋在哪里?会不会是什么阴气聚集的地方?我看小说里都是这样,聚阴地什么的容易滋生恶鬼.....” 小婀道:“就埋在我们学校的那片银杏林里,我们也没埋在路边,都是在林子深处埋的。” 听小婀这么一说,白唐细想了那林子的构造,是了,那林子存在了有百余年,那些银杏树长的又高又大,堪比一整片森林,老校长不太叫人打理,里面现在都是落叶,夏天清凉,现在去就有些阴凉,所以过了银杏落叶的季节,基本也没什么人去,除了一些小情侣。 是了是了,那里肯定是个什么阴地,这种百年老林肯定容易生怨灵。 想到这里,白唐立马学舌向墨赦道:“她们把大量的老鼠埋在那种没人去的聚阴地,会不会就能生出老鼠鬼,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说着又把昨晚那些老鼠的样子详细描述了一下。 墨赦沉默了下,道:“可能是怨灵,不会是鬼!”那些小说也不都是空穴来风,理论上来说,那是可能的,阴地基本都是气息凝滞,天风难至,怨气横生不易消散,聚的多了可能就会出现这些东西,不过几率太小了。 听到墨赦这么说,白唐几乎肯定那就是怨灵,立马就道:“那大神你快来啊,就在丰泽大学的那片银杏林里,我们学校东门门口见啊!一起把它们挖出来,不都说太阳最除晦了嘛,我们把它们晒个几天,肯定能消灭了那些老鼠鬼!” “我有事,不去了。”见不是恶鬼闹事,墨赦淡淡道。“你最好也别去,那不是你该管的事。” 白唐还要争取,想起那人冷淡的眉眼,瞬间就熄了声。 是了,他也有自己的事。 可那个银杏林,自己却是非去不可的。 白唐掩下心底的失落,尽管知道墨赦看不见,还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怎么能不是我该管的事呢,我一定要去!我都收了钱啦!” 说着就挂了电话,嘱咐小婀先去银杏林那边等自己,他自己则先去补充些装备,顺便再看看能不能找个外援。 头个想到的就是师兄,可再一想,这事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要是师兄再有个什么事,怕是王老头要去挖他家祖坟!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去,便花大钱买了大把大把的朱砂,又去张瞎子家借了一碗黑狗血,被张瞎子追着骂了半条街。 在去学校之前,白唐还专门去买了上好的二锅头,去自家师傅的坟墓前嘟嘟囔囔了一会,大意是:师傅诶,人家别的小鬼都能出来吓个人作个妖,你这么多年都没出来溜达,也不嫌地府无聊。重点是徒弟我今天又要去降妖除魔了,你老人家可清醒着点,保佑着点!你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徒弟! 眼看跟小婀约定的时间将近,才晃悠去了学校。到学校的时候,正是下午,小婀早早的就在等着了,两人碰面后就径直往银杏林处行去。 整个银杏林里冷冷清清,唯有的两条小路上也没什么人。 乍一到这林子边缘,白唐就皱了皱眉,他方一靠近,就觉着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激灵灵打个寒颤,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 这林子在白天也显得十分安静,与喧嚣的校园其他地方简直是两个世界。实在不明白那些小情侣怎么会喜欢在这里约会,一点都不舒服。 小婀在前面带路,果然要横穿林子,绕到银杏林的深处,离学校修建的供人行走的小路有些远。 走了有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小婀怯怯的站在白唐身边,不敢过去。自从知道可能是这些老鼠害的人,小婀就很排斥再来这边。 面前是一片难得的空地,虽然地上也落满了银杏叶,但周围很干净,并没有一路行来时那种常见的低矮灌木。只是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传来,很是难闻。 白唐下意识用手捂住口鼻,嘟囔道:“好臭!”转头去看小婀,却见她好像什么都没闻道,见他抱怨还诧异的看过来。 见小婀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白唐只能从自己背包里翻出小铲子,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状就打算去挖尸,毕竟收人钱的是他。 小婀说她们埋的不是很深,白唐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下铲子挖土,生怕用力过猛就带上来一铲子血肉来。 果然,刚挖土没多长时间,白唐就觉着铲在了什么东西上面,立马用铲子试探的将周围的还未完全压实的土拨到一边,露出土里埋藏的东西。 那是一个透明色的玻璃瓶子,里面一只睁着眼的老鼠,仿若下一刻就要冲破瓶壁一样,四肢都紧扒着瓶壁,那双绿豆似的眼睛充血似的泛着红。 “你们给每个实验鼠都这样“厚葬”么?”白唐看着那个瓶子,有些奇怪的问。 小婀脸色古怪,欲言又止道:“不是.......你继续挖,就知道了!” 在一大堆老鼠墓地里挖尸体,这感觉委实不怎么美妙。白唐下手更加干净利落,不一会儿就从那个玻璃瓶子的附近挖出了不少这种瓶子,瓶子里的老鼠死亡姿势千奇百怪,简直像是有人专门收集起来的艺术品。 “这不像是做实验死的,你们......虐鼠?”白唐有些不可思议,这些女孩平日看起来阳光明媚,背地里到底隐藏的是一副怎样的恶毒心肠。 被白唐以看变态的目光盯着,小婀不由涨红了脸,辩解道:“不是我!是....是葛仪,她说这叫艺术,是一种崇高的死亡艺术,只有她处理过的老鼠使用瓶子装着的!” 小婀看着那些摆成一排装在瓶子里的老鼠,继续回忆道,“我们虽然是朋友,但是她跟我们不一样,她心里好像有一个世界,谁都进不去的那种,她说的艺术我和阿衫也不懂,反正她都是拿老鼠做艺术品的,也没什么关系吧?”说道这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白唐皱眉,又将那些装着老鼠的瓶子看了看,有些沮丧的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 ------------ 正文 第七章 地府来客 正在此时,天空莫名黯了一度,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连地面都仿佛在震动。 “什么....什么声音?”小婀这些日子被吓得不清,颇有些杯弓蛇影的意思,听见声音,立马神经都敏感起来。 “跑!快跑!”白唐轻声道,怕惊动什么一样。 小婀听到他说话,便吓得煞白了脸,听话的放轻脚步,转身就跑。 白唐的手也在颤抖,但还是动作麻利的将挖出的土重新填回去。眼睛死死盯着逐渐被土掩埋的瓶子。 那些瓶子里已经死掉的老鼠仿似都活了一样,一双双红色的眼睛慢慢睁大,扒着瓶壁啃啮。 身后不断有土被顶开,露出点点僵硬的皮毛。 白唐再不敢耽搁,他自己多少斤两心里明镜也似,眼看着有东西就要钻出来,白唐立马一铲子拍下去,站起来拔腿就跑。 真是失策!之前它们都是晚上才出来的,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它们白天不能出来,谁成想居然出来了!也太凶残了!这事没有大神办不到! 后面风吹林动,成片的红色光点若隐若现,带着恶意的光芒,死死盯着逃离这里的人。 白唐大步向前跑着,脚下的树叶发出嘁嘁嚓嚓的声音,连半分鸟鸣都没有,空气安静的可怕。他咬紧了牙,不敢停下来,闷着头往前跑,生怕慢一步就被什么东西咬住一样,不久就追上了小婀。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拼命往前跑,可这片林子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怎么都跑不到主路上。 面前仍是高大的银杏树,间或有树叶飘悠悠落下。 白唐拉住了小婀,两个人喘息如雷,却没有再跑,小婀的眼中露出绝望的味道。 进来的时候分明还是白天,此刻却仿佛到了黄昏,整个林子都雾蒙蒙暗沉沉的,耳边又传来那种嘁嘁嚓嚓的声音,好似一大群活物在蠕动的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啊白唐?”小婀缩在白唐身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 白唐将自己的电话塞给小婀,嘱咐她拨打通话薄里第一个电话,直到打通为止。自己则将随身携带的朱砂洒在周围,只希望这些能阻挡一下那些东西。 “打不通啊,电话根本拨不出去!”小婀忙不迭的拨打那个电话,电话里却一直传出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不禁焦急的叫出声来。 “继续打!”白唐将最后的一点朱砂也洒在周围,将自己与小婀包围在一个圈里。 墨赦的电话打不通,十有八九是这里的磁场被什么东西改变了,这真的是糟糕透顶。 白唐戒备的看着四周,那些小东西终于慢慢冒头了,一个一个 从树叶的间隙探出头来,腐臭的味道也一点一点盈满鼻腔。 眼看着那些小东西一点点靠近朱砂圈,最前方的小东西们发出无声的尖叫,原本鲜红的朱砂渐渐被染成了黑色。 不知何处突然发出一声嗤笑,生生将僵硬的氛围撕出一个裂口,白唐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脑袋一疼,身边的小婀也软软的倒了下去。 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悠悠然从半空出现,探头看了一眼还坚强的站立着的少年,不由发出了惊讶的喟叹,“.....很耐打啊。” 看到救星的惊喜只停留了一瞬,转瞬白唐就瞪圆了眼,只觉着自己的脑袋最近真的是多灾多难,而且每次下毒手的都是面前这个人! 叫什么来着?对!何蔚! “你,给我下来!我们好好聊聊!”白唐捂着后脑勺,面目和善眼含利刃的对空中悬浮而站的人招手。 那人很顺从的就从空中踱步而下,对周围阴沉沉的氛围视而不见,仍笑的格外灿烂的逗白唐,“聊什么?” 白唐上前两步,就要好好用武力教育一下这个地府出产的失败品,告诉他五讲四美的重要性,就见那人朝身后一招手,一个白影就被他从不知名的地方拽了出来。 “你.....你怎么把她放出来了?”看清那个白影的脸,白唐不禁叫了出来。 那也不是生人,却分明是自己与墨赦捉了送到地府的吴九九! 白唐简直都要哭了,前面的那群小东西还没解决,何蔚居然还带来了个鬼,真是要命! “你不是阴间干活的么?我们还没死呢!你跑来做什么?”这要真是看自己和小婀命不久矣提前来勾魂的,白唐觉着自己说什么都要拼一把的,不能打死他好歹也要让他挂点彩。 世界太美好,活得还不够! 何蔚笑眯眯的诱惑道:“人间生老病死的,多不好,我们地府福利可好了,不如来考个公务员?” “不去!我青春正好,风姿卓绝,还没交到女朋友!不去不去!你....你别过来,你离我远点,告你性骚扰啊我跟你说!”见那人还在靠近,白唐忍不住后退,那双眼睛里都倒映出自己惊惧的神色了,白唐色厉内荏的怒喝。 何蔚哈哈一笑,似乎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然后对着身后的女鬼挥了挥手。 那女鬼看了地上的小婀一眼,便轻飘飘的进了那群还在伺机而动的怪物群中。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白唐,不是每次都有人来救你,自己不惜命的话,下回就不定谁带着你走那条黄泉路了!”何蔚轻描淡写道,眉眼间再也没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白唐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定定看着远处神色温柔的女鬼。 “......乖一点啊,她们不喜欢我们,也很坏,我也讨厌她们,可是该够了!再这样下去你们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一遍遍体会死时的痛苦,不值得!”吴九九轻轻抚摸着手中比寻常老鼠大两倍的灰毛老鼠,声音轻柔无比,半分戾气也无。“她们太无知了,但她们的错不应该让你们承受,伤害你们的葛仪死了,就连阿衫也以命赔罪了,就这样吧,好不好? ” 那灰毛老鼠在她手中吱吱叫着,周围从地底爬出来的动物也开始躁动。 “.......她们被骄纵惯了,眼中还没有对错,她们可能并不明白她们的恶意伤害到了我们,现在最该死的都死了,放手好不好?她们不值得你们一直痛苦!” 那灰毛老鼠吱吱叫得更凄厉,甚至人立起来想去触碰她的脸。吴九九低头,用脸磨蹭它僵硬的皮毛。 “......我很快就要走了,我很害怕,把你们留在这里,我不放心,跟我一起离开好不好?就当陪着我好不好?不恨了好不好?让她认个错,这件事就算完好不好?” 白唐看着吴九九,又看着那在吴九九安抚下低声呜咽的老鼠,之前那些尚未想通的点一下就想通了,他低声问道:“葛仪和胡衫根本不是吴九九害的是不是?她吓唬她们,根本就是示警吧?” 何蔚面上虽还含着笑,眼中却半分波澜也无,“那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你今天又为什么带她来?难道不是让她了了心愿么?” 何蔚瞥他一眼,叹道:“受人所托。” 因为怨灵这东西处理起来很麻烦,不从根源上掐断,很难彻底消灭,杀了一个很快就又会冒出一个。 有人嫌麻烦,便丢了这个麻烦给他。 故人相托,何以推脱? 白唐瞬间就猜到他是受谁所托,除了那人,别无他人。 那边吴九九还在抱着那东西低声说话,白唐却再也没有心思去听她说了什么。 何蔚意味深长的道:“你体质偏阴,不该再碰这些。我们也不是每次都有空的。” “那你教我啊!我聪明好学,还孝敬长辈!”白唐一脸诚恳,桃花眼里熠熠生辉。“我学东西很快,只要你教,我以后帮你们地府免费打工!” 旁边的何蔚粲然一笑,“不!” “为什么?!我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样样都行,以后捉鬼提鬼的事都交给我,能给你省不少事呢,为什么不?” 何蔚白他一眼,理直气壮道:“老板不让做兼职,教徒弟也是兼职,要扣工资。” 白唐:“......” 天下老板一般黑,扣完工资扣福利!不让兼职不给钱,没有人性缺良心! ......祝天下老板都秃头大肚注孤生! 白唐方要说话,便见吴九九飘悠悠的过来,怀里抱着一只灰毛老鼠,那双红色眼睛里仍透着恶意的光,死死盯着地上的小婀,嘴里还吱吱叫着。 吴九九安抚的抚摸它灰色的皮毛,轻声对白唐道:“葛仪和阿衫至死都没对我们说一句抱歉,让小婀好好的道个歉。” 白唐忙不迭点头,有些无话可说,毕竟之前他都单方面告过别了,而且,并不是很熟。 吴九九便又对着何蔚恭敬道:“可以走了,大人。” 何蔚点点头,一踏步,便带着吴九九消失在银杏林中。 白唐还有些愣,却也明白这件事只差小婀的道歉了。 小婀醒来后,还是战战兢兢。 白唐告诉她一切已经结束了,让她改天备好香烛黄纸,再来一次银杏林认真道歉。 小婀诺诺的应好,再不敢在银杏林多待,转身就逃了出去。 阳光稀疏而下,将那个仓皇的背影勾勒的纤长怪诞,白唐静静看着,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那样鲜活的生命,因了那样的原因,转眼就只剩下一个了,可白唐忽然觉着,自己居然并不觉得那些老鼠是有错的...... 好在,总算结束了。 ------------ 正文 第八章 斯有悔果 几天后,小婀果然准备好了各种香烛祭品,还请白唐去做见证。 那日,天色很好,银杏林里却依旧阴沉沉的,小婀找了好些人来帮忙抬东西,虽然都不知道小婀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还要搬到银杏林里,但也没有人过问,毕竟都是拿钱办事的,等把东西搬到地方,那些人也就自己走了,只有白唐和小婀留下来。 白唐郑重的点燃香烛,又让小婀将那些祭品摆在那群老鼠的无名墓地上,然后就退向一边,示意小婀开始道歉。 小婀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显然之前的事在她的心中并没有过去,虽然脸上还是不自觉的露出害怕的神色,但她看了看白唐,见他就站在一边,心中顿时踏实起来,仿佛他的存在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对不起,我们那时候做的不对,葛仪和胡衫已经死了,她们的罪过应该已经赎清了,虽然那是你们自己讨回去的。”小婀跪在地上,一点点烧着纸钱,不知道它们用不用得到,总归有备无患吧,她一边烧一边道歉,“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独独恨葛仪、胡衫和我,但我想,大概和吴九九脱不了关系吧,她对你们很好,其实我们三个都知道,她经常偷偷去实验室喂你们,甚至给你们每个都起了名字,她爱你们。” “葛仪的死亡艺术我是不懂的,大概只有她不会于心不忍,我和阿衫其实都很反对在实验外杀生,当时没有阻止葛仪就是觉得关系不大,现在我才知道错了,你们也是上天造物的生灵,虽然你们出生在实验室,但那不应该成为虐待你们的理由,我当时那么冷漠,我真的错了,对不起,以后我依然会做医生,也会去学动物医学,我们曾经伤害过你们,没办法补偿给你们了,但我会尽一切努力补偿给你们的同类,请你们原谅我!” 白唐看着那个纤小的女子,突然就觉的其实她们并没那么可恨,只是天真稚嫩了些,生命诚重,无分贵贱,她们那时候还不懂而已。 烧完纸钱,小婀又拿出一踏写满黑字的白纸,一张一张烧了,道:“这是我这几日抄写的《地藏经》,我听说这是超度的经文,就认真的抄了几遍,我知道这还不够,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好一点......在阴间好过一点.......” 烧完手抄本的《地藏经》,小婀又郑重的对着没有墓碑的空地拜了三拜,才站起身,在白唐的示意下将那些祭品就地掩埋,然后又对着空地躬身一拜。 再站起来的时候,仿似阳光都轻了几分。 见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白唐又跟着小婀去了吴九九的坟墓。 那个墓碑如同吴九九这个人一样,毫不起眼的矗立在A市偏远的公墓园边缘,那是她匆匆离去的父母给她最后的体面,这个就连死去也没有让父母多停留片刻的姑娘,静默一如往昔,墓碑上的照片有些旧,似乎是多年前的照片,照片是她的正面照,那眉眼却还是低垂着。 小婀将手中的雏菊轻轻放在墓碑前,轻声道:“九九,这是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你,说真的,我很害怕,即使白唐说你不计较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还是害怕,我想我必须跟你说点什么。” 说到这里,小婀停了停,似乎在组织措辞,片刻后才继续道:“我错了,仪和阿衫也错了,我们没有了解过你,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你。都是女生,你知道当我们冷静的处理那些老鼠时,你迟迟不肯动手有多特别吗,衬的我们多恶毒啊,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你矫情,自然不喜欢你,后来你一直想跟我们交好,可是你越对那些老鼠好,就越显得我们恶毒。” “......都是女生啊,实验室里还有我喜欢的师兄,还有那些帅气的师兄师弟,在心仪的、优秀的人面前被这样对比,我们怎么可能喜欢你?你越讨好我们,我们就越讨厌你,越觉得你在装。九九,对不起,我们没有了解过你,就定了你的死罪。” “你......后,你的东西都放在实验室的废旧物品堆放室里,从银杏林里活着回去后,我整晚整晚不敢睡,总觉得你会在深夜里伸出手掐我的脖子,越这样想就越觉得应该去了解你......”小婀苦笑一声,眼泪又忍不住下落,“可笑吧,居然是因为害怕才想了解你,我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偷偷带回了家,九九,我看了你的日记,才知道你第一次去实验室的害怕,才明白你对那些老鼠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你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你是拿它们当精神寄托的,你倾注了所有情感,所以你做不到冷血,每一次葛仪无缘无故杀死那些老鼠,你都歇斯底里的恨,你的日记里都是眼泪。” “九九......原谅我们那时候的残忍,如果能再来一次,当你满怀忐忑和渴望的向我们打招呼的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热情的拥抱,抱歉,九九。” 这场诚挚的道歉,白唐只是旁观者,他并不懂小婀口中的“恶毒”,也并不明白女生间细腻的情感,却莫名觉得心酸。 到了今天,这个唯一幸存的女生似乎一夕长大,曾经的冷漠残忍在这个少女的心中狠狠划了一笔,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这个曾经想做她朋友的女孩。 曾经有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她愿意双手奉上,却再也没有人承接。 而吴九九,或许是恒善则弱吧,在葛仪她们眼里,吴九九卑微、平凡甚至平庸,没资格与她们做朋友,不配跟她们说话,可吴九九却在曾经真的拿她们当朋友,她承受着她们的恶意,默默等她们醒悟和长大,却一直没有等到。 那些受她恩惠照顾的小东西们却记着她的好和她受的委屈,它们原本无魂无精,因为执念汇聚了一口气,为了她的委屈愤然一怒,至纯至真,至情至性。 如此而已。 即使已经到了深秋,那片林子里也还有许多银杏树的树叶鲜红如火,未曾落下,美的如梦似幻,仿似在这里从未滋生过邪祟。 ------------ 正文 第三卷-画师 引子 A市又出了命案,十分轰动。 那是一个清晨,太阳刚从地平线升起来,整个A市都开始活了。城市各大新闻频道都同步跟播了一个重大新闻,电视网站上也都在播放着同一致命现场。 “我们要死了!哈哈,我们要被你们这群人逼死了!你们都该下地狱!”一身土灰色衣服的男人站在刚刚建成的恒景天府C栋楼楼顶,他大喊着,神色癫狂。 旁边还有个同样装扮的妇人和一个神情麻木的汉子,他们都在楼顶边缘站定了,再往前一步,便是地狱深渊。 楼下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吵闹声喧嚣至上,就连在楼顶的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好端端的又跳楼啊?” “最近很流行跳楼吗?” “看起来像是农民工啊,不会又是因为讨薪不成吧?” “国家不是已经出 台了劳动人民保护法么?应该不会吧?” “啧啧,怎么不会,这可是谊城房地产旗下的,老板是个狠角!” 那些黄色的安全帽在阳光下显得灰暗而土气,帽檐下遮着一双双疲惫而绝望的眼睛和一张张沧桑而无助的脸。 警车的声音呼啸而至,有数个警察排众而出,领头的那个刚要拿出喇叭跟上方的人对话,就听“咚!”一声,那个哭泣呐喊的男人从楼顶直直摔在面前。 人群寂静了一瞬,然后瞬间炸开了锅。有胆小的妇人直接尖叫出声,更多的人在向这里汇聚。 那警察队长似的人忙招呼下属搭建救生气垫,一边又急声喊道:“冷静,别冲动!有事好.....” 话音未落,又“咚!”一声,那个年过中旬的女人从楼上跳了下来,就摔在他前方,血液迅速溅开来,跟第一个人的血液连成一片。 土黄色的安全帽被摔裂开来,大量血液从那些缝隙中渗透出来,染满那张绝望的脸。 警察队长刘胜倒抽一口气,大声喊着让下属们加快速度铺设救生护垫,自己也尽量平和的与楼上的人对话,“你们都冷静点,有什么委屈政府会给你们做主,你们先下来,都别冲动,死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没有办法了!黄志成该死,该死!”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嚎啕大哭,“政府没有管我们,政府跟他们是一伙的!” 刘胜心头忍不住就是一跳,额上都急出了薄汗,已经有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填进去了,上面还站了1个人,要是这人也跳下来,他怕是只有引咎辞职一跳路了! 那两个人的血将恒景天府C栋楼楼前染红了一片,清晨的阳光淡淡照在那些逐渐冰凉的尸体上,仿佛瞬间冷了几度。 刘胜的心更冷,他看着那站在楼顶的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一个心怀死志的人,拿什么劝他们不要死。 “别冲动!国家不会放过欺负你们的人!你们说谁逼你们,我们立马就去抓.....”刘胜语音极轻,像怕惊着那人一样。 眼看着同事已从身后摸近那些人,那人却还是猛地往前扑了一下,便要从那楼顶翻下来。 刘胜倒抽一口冷气,有些张口结舌,他的手几乎要拿不住喇叭,仰头看着那面目模糊的人,只觉的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一点点爬过心脏。 直到瞥见一个身手矫健的同事伸手将他拉住了,后来的同事也帮忙将那人拉上去按在了地上,刘胜的心方才稳稳的落下了。 两具尸体姿势各异的倒在血泊中,那些血浓稠而咸腥,带着不详的气息席卷而来。 那些血迹几乎蔓延到脚下,围观的人群都齐齐后退。 几乎能想象出那些麻木的脸,带着对生活的绝望和对自己生命的漠视。 很快又来了好些个警察,将地上的尸体都搬上车运走了,剩下的人群唏嘘着也散开了。 “黄.....志.....成”有低哑的声音喃喃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似这个名字有多好听一样。 一只纤长素白的手探出,将手在那血泊里沾了一沾,净手一般沾了满手的血,然后又用另一只还素白的手,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什么东西,一点点将手上的鲜血檫拭干净。 这个新闻爆出后的几天,A市炸开了锅一样,谊城房地产老总黄志成几乎恶名昭著,被舆论推到了巅峰。 但仅过了一个礼拜,这位被请到公安局的老板又毫发无伤的出现在媒体面前,义正辞严的对媒体澄清。 “.......之前都是误会,公司绝对没有拖欠他们工资,只是拒绝了他们的无理要求,他们才会污蔑公司!” 有记者见机问道:“黄总,请问他们提出了什么样的“无理”要求?” 膀大腰圆的黄志成脸上堆着笑,一脸沉痛的道:“鉴于对死者的尊重,我不能透露太多,还请大家见谅。但是,公司不会接受任何威胁,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凌驾合同之上,更不会允许有人站在劳动人民的角度对公司进行敲诈勒索!” 那张富态的脸上满是刻意的哀痛,最后都化为威武不能屈的慷慨正气。 事件似乎要沉寂下去,如同一股滔天巨浪,将那用生命翻涌出的几朵浪花悄然掩埋下去。 但一天后,这件事又再次发酵。 黄志成死了。 就死在西郊的一座基督教堂外,被人吊在教堂门口高高的榆树上,一双眼睛灰蒙蒙的,直直盯着教堂门口,里面还凝固着未曾退却的恐惧,一双皙白无茧的手都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整个人呈现诡异的姿势随风摇摆。 “恶有恶报,那些人死不瞑目,来报仇了!” “这世上不会真有鬼吧?可能是他还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弄死了!” 蒙蒙亮的天色里,一朵纯白色的光“噗”一声湮灭在空气里,如同被风吹灭的火烛。 ------------ 正文 第一章 师兄接单 大概是近来日子过的太舒服,王老头没有荼毒他,林樊也没有剥削他,白唐的日子过的相当的舒心,整日里吃饱喝足就去发消息骚扰墨赦。 起先墨赦还回复两句,后来见他一日三次均是无聊的事,渐渐的不太搭理他,逼的急了就关机,因为口头警告对白唐完全没有作用。 好几次被墨赦拉入黑名单,白唐就又想了个法,等墨赦好不容易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打通电话就开始干嚎哭诉,说自己被鬼吓得睡不好做噩梦,没点本事傍身真是千难万难,日日有吊死鬼、淹死鬼、撞死鬼找他麻烦。 核心思想就一个:缺个师傅,要拜师。 理所当然,墨赦没有理会他,只说让他别惹事。 白唐在床上滚了几圈,思来想去还是觉着自己从来没惹过事,顶多就是干活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这个岔子么,是人都会有的嘛!再说了,鬼又不是大白菜,能随处可见,于是还是欢快的拓展他的捉鬼业务,就算真的遇见鬼,他也不怕,他是有大神做后援的人。 那日下课后,白唐也如往常一样急匆匆的往家赶,在回家的中途顺便帮福德巷的邻居取了快递,那些老头老太太多是孤寡老人,儿女平日也不在身边,有好几个还腿脚不好,白唐年轻,就经常帮着他们跑跑腿,偶尔给他们补个房子修个家具。 “张叔!快递!” 路过张瞎子家门前时,白唐扯着嗓子就喊了一声,元气十分的足,即使耳朵再不好使的人都能给震出来了。 门里传来了一声应和,估摸着是张瞎子摸索着出来了,他那双眼睛可不是算命界常用的“装瞎”,是真的看不见,走路也格外慢些,白唐的耐性也格外好,从来不催促。 他那条小黑狗老早就奔到了门边,隔着门呜呜的叫,还很欢快的摇尾巴。 白唐也笑,见着张瞎子出来,顺手就将快递塞在他手里,又将另一只手拎着的整只烧鸡也塞给他,还皮道:“张叔你可别独吞了,我这可是犒劳黑子的,好歹给它只鸡腿啊!” 那张瞎子精准的在他脑袋上一敲,笑骂道:“你少祸害黑子,我管保它长的比谁都壮!” 白唐嘻嘻一笑,贫了两句就要回家。 却隐约听见那张瞎子与那小狗碎碎念道:“也不知哪里来的善人,成天惦记我们这些老家伙,这个月咱爷两饿不着了.....” 白唐隐隐听了一耳朵,也没多留意,依然快步奔回自己的小窝,先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本,在上面刷刷写了两句,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票据,大致瞧了一眼,才继续在小本上写了几笔。 那些票据已然被揉搓的皱巴巴的,只能隐约窥见上面“.....银行....”的模糊字样。 白唐合上自己的小本子后,又将那些票据整了整,还从卧室里将老头的照片请了出来,正儿八经的将那些票据摆在那照片面前,像是展示一样道:“师傅诶,你这帮老伙计我都帮你看的好好的,你也甭瞎惦记,该吃吃该喝喝,我保证他们都好好的,跟你在的时候一样。”说完用打火机将那些票据全点了,道:“都给你看看,我可谁都没落下。” 将那些灰烬都收拾了,白唐才给自己弄了锅能吃的炒饭,又特意炒了个蛋给盖在上面,风卷残云的大吃起来。 等炒饭吃完,他刷了一遍自己的捉鬼网站,见着没有客户,才垂头丧气的打开论文。。 愁的不行,王老头那个变态给的毕业论文是要他做一个高级版的智能停车系统,功能复杂逻辑复杂要求复杂,还隔三差五要进度,虐的白唐嗷呜直叫,却半点折扣都不敢打。 正聚精会神的想论文,电话突然响了。 土气的华为自动铃声暴躁的震动耳膜,白唐被吓了一跳,却还是条件反射般的接过电话,很克制的道:“师兄,如果你不是有什么要命的事,相信我,这么晚打扰我后果很严重!” 对面的林樊强烈的谴责了一下他恶劣的态度,道:“干什么,关心你一下还不乐意了?” “不乐意!有事快说不然挂了!过周五老头要我交那个破系统的数据库设计图,你知道交不出来的后果多严重?!” 林樊的声音瞬间就含着笑,藏也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几乎穿过手机直射过来,“那看来师弟你这段时间是捉不了鬼了,唔,师兄我还是回绝了那个人吧,白大师看起来.......” 话未说完,白唐就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本正经情深义重道:“师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捉鬼是吧?这个师弟我最擅长了!什么时候见当事人?酬金多少?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林樊轻咳了下,显然是怕喷笑出声的掩饰,白唐对此充耳不闻,反正对这师兄,再两面三刀的事情他都干过,早习惯了被他笑话。 “前些日子的新闻知道吧?就谊城那个。” 白唐想了想,觉着脑子里似乎有点印象,“A市最大的房地产?唔.....有点印象。” 林樊顿时有点无语,稳了下,才道:“.....那个事件那么轰动,你这段时间去月球借宿了?这都才是‘有点印象’?” 白唐半点心虚也没有的道:“那种级别的大人物,又跟我没关系,我关心他干嘛?” 林樊嘲讽的笑,“呵呵呵,那真是要恭喜你啊,这大人物要跟你有关系了!他媳妇说家里不干净,请人捉鬼呢,本来这肥差也轮不到你,是你师兄我贴了老脸,这块饼才落你嘴里,你要是衔不住,呵呵呵呵,师兄就让你免费体验一把开膛破肚银针穿肉的绝妙爽感!”说到最后,语气低沉阴柔。 白唐忍不住打个哆嗦,师兄那阴森森的笑脸在脑海里栩栩如生,忍不住就卖乖道:“师兄放心,绝对放心,活我肯定干的好好的,那什么,什么时候见委托人?酬金多少?” 林樊哼笑一声,道:“就明天吧,我接你过去!人不缺钱,酬金少不了你的!” 又恭维了这财神爷几句,白唐才一脸喜色的挂了电话,连看着那满屏的代码都可爱了几分,眼里全是浮动着的红色钞票。 此时王老头的淫威都如浮云了,什么结构图,什么代码,都是浮云。 第二日一大早,白唐将自己贯穿的那件灰色工作道士长袍塞进包里,兴冲冲就去了学校,窝在实验室一边敲代码一边瞅时间,好不容易到了十一点半,林樊再有半小时就下课,白唐手脚麻利的保存今天上午的成果,“啪”的合上电脑,急匆匆的就奔了出去。 学校里人来人往,白唐就直直站在丰泽大学实验一号楼前,脸上一派神采飞扬。 林樊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大喇喇站在阳光下的少年,那人眉眼灵动颊上含笑,混在人来人往的学生群里,也如珍珠一般耀眼夺目,见着他出现,眼睛瞬间就弯了起来,朝气满满的冲他挥手,便挥手便喊:“师兄!这里!”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一样。 林樊不自觉的也露出温和的笑,快走几步就照着那毛脑袋呼噜了一把,见他恼怒的瞪眼,便斯斯文文道:“要是我现在受点什么指责,说不好手就会抖,手抖就开不好车,开不好车......” 白唐恼怒的脸瞬间撤换成微笑脸,和声细语道:“师兄你说什么呢,别说只是噜一把头,你就是把这头发都薅下去,都没人会说你半句不对,不然你再噜一把?” 这绝对是把自己当猫撸了!绝对是! 干什么?!抬手是要干嘛?还真想再噜一把?是财神爷就要翻天是不是? 面上笑颜如花,心理吐槽成河。白唐正在心里吐槽的欢,就见那手抬起来在自己脑袋上狠狠薅了一把,才转身往校门口走去。 看着那人潇洒的背影,白唐的桃花眼里怒火熊熊,脑里盘算着往后一定要讨回来被当猫薅脑袋的账,脸上却还是挂着喜庆的笑亦步亦趋的紧跟着林樊。 林樊是个什么家世,白唐没问过,但就看他开的那辆低调奢华的银灰色保时捷,就知道这家伙八成不是什么穷苦人家。 等林樊从停车场里把自己的座驾开出来,白唐利索的坐上副驾,也没与林樊再贫,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工作服,脱掉外套就套在了身上,不过片刻,就又是骨骼清奇的捉鬼师了。 旁边的林樊见他消停了,才发动车子驶离学校。 黄志成是有名的房地产商,自然给自己留的是地理位置最好的房产区,就在西郊的独栋别墅区里,一路畅行无阻,林樊在专心开车,白唐就拿着那降魔除鬼录琢磨哪个姿势更帅,想着待会说不定还能表现一下。 ------------ 正文 第二章 午夜惊魂 一个小时的车程,林樊的车开的很稳,一路没怎么颠簸就到了。 到了那别墅区后,林樊摇下车窗露了个脸,那值班警卫便放了他们进去,车开进那别墅区后,林樊也不用人指引,径直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黄太太是个厉害人物,一路跟着黄志成摸爬滚打过来的,当点心,还有个儿子,叫黄潇,不到10岁的小孩,据说被吓病了。我这次就是个引荐人,不会明面帮你。”一边领着白唐往那黄志成的房子走一边叮嘱,林樊的神色难得的有些郑重。 白唐点头,紧跟着林樊的步伐,面上已经摆出了三分讨喜的笑。 黄志成给自己选的别墅位置也很好,就在主路的左侧,第三区往里的第二栋就是了,那别墅瞧着很是朴素,门也是常见的电子门,林樊按了按门铃,不一会,便有脚步声从门里传来。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来开了门,见着林樊,脸上也堆了笑,招呼他们进去,“林先生快请,太太已经等着了。”又看了他身后的白唐一眼,道:“这就是白大师?好年轻啊!” 说话间就到了客厅,那黄太太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着人来,就起了身招呼他们坐,又吩咐那保姆王妈倒茶。 林樊与那黄太太客气了几句,便向他介绍白唐,道:“这位是白大师的高徒白唐,”又向白唐道:“这就是这次的委托人,谊城现在的当家人黄太太!” 白唐脸上立马洋溢出热情的笑,一边伸手递符一边解释道:“黄太太好,我师傅这次不方便来,叫我先来摸个情况,这是驱邪避灾符,贴在房门口可保诸邪不侵家宅安宁,听林樊说这次您受了惊吓,有了这个,晚上就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那黄太太画着冷艳的妆容,浑身上下都透着女强人的强硬气质,只是眼下有掩不住的青黑色,明显精神不济却又强撑着的样子。见白唐伸手递符,也不客气的顺手接了,直截了当道:“情况你都了解了吧?直接说怎么解决吧!” 白唐坐回沙发,认真道:“林樊只说了大概,毕竟不是当事人,我还是希望您能详细说一下那晚的事情。” 黄太太颔首,缓缓道:“三天前,白天的时候志成就开始不对劲了,那天我和志成要参加一个谈判会议,在去的路上,志成总是时不时的回头,一直跟我说感觉有人在看他,可我注意观察过,我们的车后根本没有什么车辆,志成看了几回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就没在意,可他那天一直很暴躁,就连跟客户谈判时都忍不住发火。”说到这里,黄太太微微顿了下,才继续道:“因为一些事,我跟志成拌了几句嘴,晚上就陪着儿子睡了,志成一个人在主卧睡的。大概2点多的时候,我被潇潇推醒了,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6以为他做噩梦,就抱着他安慰了两句.......” 黄太太描述的很生动也很详细,连想象力不怎么丰富的林樊和白唐脑子里都能呈现出那晚的画面。 黄太太描述的很生动也很详细,连想象力不怎么丰富的林樊和白唐脑子里都能呈现出那晚的画面。 据黄太太说,她将儿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却听见黄潇颤抖着声音说:“妈妈,我怕!” 黄潇并不是胆小的孩子,甚至还被他们夫妇两惯得有点过于大胆,这次怎么会因为一个梦就吓成这样,黄太太虽然心理诧异,但正犯困,也就没心思想这些,只是低声哄道:“不怕不怕,妈妈在这里,乖乖睡觉,妈妈守着你。” 黄潇却更用力的缩进她怀里,身体都在颤抖,带着哭腔道:“妈妈,家里有鬼,我怕,我害怕!” 黄太太被他这么用力一抱,原本的瞌睡虫都跑没了,顺手就按亮了床头灯,被儿子抱的几乎动弹不得,黄太太不由好笑道:“平时的嚣张去哪了?这会怕什么?这世界没有鬼的,你就是做了个噩梦,不用怕,妈妈守着你呢!” 黄潇不由自主的又加大了抱住她腰的力气,整个人似乎要钻进她怀里,颤着声音道:“不是的妈妈,妈妈,鬼在爸爸房里!” 黄太太拍了拍他的头,一边用手轻柔的顺他的背一边低声呵斥道:“别胡说!爸爸房里没有人!” 谁知原本还将头埋在黄太太怀中不肯出来的黄潇突然抬头,眼睛直直盯着黄太太,道:“不是的!那个鬼飘进去了!” 孩子的眼睛原本是最纯粹的,但被那眼睛盯的久了就会不由的心里发毛。黄太太也被盯的有些心里打鼓,但她是商战上下来的人,哪能被自己儿子吓着,于是摸了摸他的头,也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轻松的道:“担心爸爸的话,妈妈带你去看看他,不过要轻点啊,吵醒他的话又该发脾气了!” 说着就要下床,黄潇却没有松手,吓破胆一样,小小声的道:“妈妈别去,鬼好可怕,不能去!” 黄太太几乎要被气笑了,看着这小祖宗没有一点睡觉的意思,怕是不解决这事,自己也别想睡了,于是强硬的掰开他抱着自己腰的手,道:“妈妈是奥特曼,什么妖魔鬼怪见了妈妈都得跑!所以儿子,你什么都不用怕!” 黄潇眨了眨眼,又小小声的确认道:“妈妈真的能打鬼吗?” 黄太太重重点头,牵着他的小手就出了屋子,主卧也在二楼,离儿子的房子并不远,走廊上精美的壁灯发出暖黄色的光,黄太太和黄潇都穿着棉布拖鞋,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黄志成是个精细的人,但这种精细似乎只是表现在生意场上,在家里却一直是个体贴的丈夫,所以每次吵架如果分开睡,他都不会反锁房门,就等着黄太太去道歉。 这次也依然没有反锁门,黄太太很轻松就推开了那扇门。微黄的光稀疏的照进房间里,有些诡异的微凉。 黄太太引着儿子正准备进门,却被黄潇死命曳住了手,“妈妈,别进去别进去!” 黄太太被儿子今晚的奇怪行为弄得有些浮躁,明天还有工作要处理,只想赶紧解决这个事情,于是硬拉了黄潇进门,边走边轻声道:“儿子,没事的,你看.....” 话说至一半,便戛然而止,眼睛也一下子盯在丈夫窗前的人形白色虚影上。 一股寒气瞬间从头凉到了脚,黄太太整个人都呆住了,恐惧一点点浸透全身,以前无神论的世界观有点崩塌,嘴唇颤抖着想尖叫,嗓子却仿似突然干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黄潇小幅度的晃动着黄太太的手,声音破碎的不成调,“妈妈妈妈......” 那个身影慢慢偏转了头,露出一双阴冷幽森的眼睛和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他的手还放在床上的人身上。 黄太太下意识顺着他的手往下看,朦胧的光线下,依稀能看见丈夫暴突的眼睛,他的丈夫偏着头,黑洞洞的眼睛直对着门口,仿似在凝望他的妻子,腿似乎还在微弱的蜷缩。 黄太太终于醒过神一样一把抱起黄潇,踉踉跄跄的转身就跑,黄潇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那天晚上我没敢再睡,潇潇被吓坏了,一直呕吐,当晚就发了高烧!第二天,志成,被挂在了那教堂前的榆树上上!我也报过警,但警察说什么也不相信我的话,一定说我丈夫是自杀的,想了各种办法,最后才找到了林少……”黄太太平复了一下情绪,平静的道。”黄太太平复了一下情绪,平静的道。 听着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林樊忍不住插嘴,疑问道:“黄太太的意思是......亲眼看见了那鬼?” 黄太太望向他和白唐,眸光沉沉,慎重的点头,道:“对!我确定我看到了!” 白唐和林樊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怕不好糊弄。 虽然黄太太说的玄乎,白唐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运气真这么背,次次都能遇见真鬼,于是淡定道:“黄太太,基本情况我都了解了,不知道能不能带我去您先生出事的屋子看看?” 那黄太太点点头,大声唤王妈进来,嘱咐道:“王妈,你带他们上去主卧看看,我去看下潇潇,他醒了会害怕。” 又转而对林樊和白唐道:“林少,我儿子还在高烧,离不开我,恕我不能相陪了。你们先去看,有什么需要就告诉王妈,再有什么疑问可以让王妈叫我。” 林樊也客气的站起身道:“您自便!” 白唐也随着林樊起身,目送黄太太上了二楼。 王妈取了备用钥匙,便也领着他们上了二楼,一边走一边回头向跟着的白唐打听道:“白大师,是不是真的有鬼啊?能不能也送我两张符,人老了,就有点怕死........” 白唐利落的从怀里掏出两张符纸,递了过去,道:“不做亏心事,鬼也不用怕,这是两张平安符,挂在身上可以保平安,阿姨收好。” 王妈立马眉开眼笑,急急将那两张符揣进口袋,“哎呦呦,谢谢白大师!” 说话间就到了那主卧门口,王妈利索的开了门,站在门口也不进去,道:“先生出事之后,除了警察进去转了一圈,就再没人来了,太太让把门锁了起来,白大师,你们进去吧。” ------------ 正文 第三章 自杀古怪 白唐对她道了谢,见她害怕也没强迫她进去,跟林樊两个进了屋。 整个主卧十分的豪华,窗帘是隔光窗帘,此刻也严实的拉上了,这让屋子一直处于黑暗中,白唐在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了下,果然摸到了按钮,顺手按亮了灯。 这是一件欧式简约装修的屋子,空间很大,方一进门,就能看见那超大的床,以及落地窗前的厚重窗帘,一股闷湿的气味冲鼻而来,白唐和林樊仔细的查看屋子的每个角落,企图找到可疑的线索。 尽管之前警察已经检查过,但可能也只是走形式的看了下,毕竟他们认为黄志成是自杀,不可能做多精密的排查,里面很可能还存在许多隐藏的线索。 白唐与林樊谨慎的停在门口,先大致看了一圈屋子,并用手机从各个角度对房子拍了照。 确认林樊也拍了一套之后,白唐从包里掏出两幅白色手套和脚套,分别递给了林樊一双,自己也带上手套和脚套,才轻轻走进了房间,开始从左侧开始一点点查看,林樊则从右侧开始探查。 这间主卧显然是经常打扫的,竟没有什么残留物,连最容易落下的头发都没搜到几根,足见主人对卫生的要求很高。 白唐和林樊检查的很慢,几乎一寸一寸的摸到落地窗边,两个人仔细的查看了窗帘的状态,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于是一人一半拉开了窗帘,阳光瞬间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的整间屋子阳光而明媚。 白唐适应了一下光线,目光凝住在稍显凌乱的床上,“就剩下床了!” 林樊点了下头,两个人一起走到床边,开始轻轻的翻开被子,挪开枕头,仔仔细细的在床上查看。 顿时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白唐忍不住咕哝道:“黄志成的品味真奇怪!” 师弟的脑回路实在太清奇,林樊有时就跟不上,便直接问道:“什么?” “啧,床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好像是他用的香水什么的,反正我是不能理解用香水的男人的。” 也在使用香水的林樊:“.......”感觉好像被鄙视了?! 白唐一点都没觉着自己惹到了师兄,依然在认真的检查,“什么都没有啊!” 林樊看着这一点没意识到的家伙,磨了磨牙,觉得还是要暂时放过他,毕竟正事要紧,于是附和道:“的确很干净!除了床单上干掉的血迹,再没别的了。” 床上铺的是米黄色的床单,用的是浅蓝色被面,整体风格很是淡雅,所以那床单上的污迹十分明显。 白唐看着床头那两个铜钱大小的暗褐色痕迹,分析道:“如果这是第一现场,那么黄志成肯定没有受多重的外伤,血迹太少了,割个手指头流血都比这多!” 林樊接着道:“不一定是黄志成的,先带走检查一下。” 如果不是黄志成的,那就极有可能是凶手的,但依照屋子里其他地方的干净程度,白唐又觉得这不可能,凶手能把进入房间的所有痕迹都清除干净,足见心思缜密,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大个bug等着他们捉?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一直心思缜密最后百密一疏的奇怪凶手,还是黄太太口中的“鬼”? 白唐就小心的用物证防封袋将那床单封了起来,又和林樊折去二楼另一侧的黄潇房间里。 黄潇还在昏睡,小脸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状态,呼吸一直很急促,手指也不自觉的呈现蜷曲抓握状,嘴里还迷迷糊糊的呢喃着“妈妈,”时不时露出一两句“我怕。” 黄太太小心的照看着黄潇,还有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在认真的看着黄潇的输液瓶。 见到白唐和林樊进来,黄太太便示意小护士先出去,然后才看向白唐,道:“潇潇一直一时清醒一时昏迷,医生说受了太大的惊吓,熬过去就好了,白先生能让潇潇尽快好起来吗?” 黄太太虽然面色疲惫,但眼神还是很锐利,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还是不自觉就带上了命令口吻。 白唐探身看了看床上的孩子,严肃道:“生病就应该看医生,天师不可能让一个人的病突然好起来,除非那不是病,是中邪!” 那个孩子的脸圆圆的,显然之前被养的很好,此刻却如同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兽,怯怯的不敢睁眼。 黄太太绷紧了脸,没有说话。 白唐看着她苍白的神色,还是默默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符递过去,道:“不能治好他的病,但驱邪避晦很管用!您可以放在他枕下。” 当然能辟邪了,上次都实验过了,那些邪祟还是怕朱砂的,虽然不知道朱砂的威力多强,但他绘制的这批鬼画符都是用朱砂绘的,不能驱鬼,吓一吓总是没问题的。 那黄太太收了符,轻轻的将黄潇的枕头抬起来有点,将黄符放了进去。 又看了床上闭眼昏睡的黄潇一眼,白唐斟酌着向黄太太使了个眼色,大家便来到了二楼的走廊上,再次交谈了起来:“黄太太,黄先生的房间我们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黄太太的眼神越发冷厉起来:“所以,你是要像那些没用的警察一样,给我一份录影,然后说志成是自杀么?” “录影?”白唐跟林樊对视了一眼。 黄太太将双手抱在了胸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是那教堂外面监视器拍到的录影,显示昨晚上成发他一个人抱着绳子去了那里,随后上吊自杀了。可我知道志成绝不会是那样的人,以前我们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挺了过来,他绝不会抛下我跟孩子!” 黄太太的话里充满了愤恨,还有隐藏起来深深的恐惧,后面的话不用再说白唐也明白,她一定是觉得厉鬼将自己的丈夫带去了教堂,只是这件事情要真这样说的话就太过离奇了。 不管是人是鬼,当下最重要的的还是得看到黄成发的尸体才行。 想到这里,白唐问道:“那不知道黄先生的遗体现在……” “你们去圆满殡仪馆吧,志成就在那里。”黄太太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又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白唐,道:“他死的蹊跷,必须有个说法,不然以后黄泉再见,对不住他。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白先生打算怎么处理。” 白唐眼珠子一转,道:“黄太太,这事我得先调查一下,那天您和您儿子都亲眼看见那‘鬼’了,他却没有伤害你们,可见是针对您丈夫的。这样吧,您给我七天时间,不管凶手是人是鬼,我都给你捉出来!” 那黄太太眉峰一皱,方要说话,白唐便言语温和的抢先道:“您也知道,您先生的事有些古怪,现在也没有什么线索,七天时间是最短的了。” 闻言,黄太太终归点了点头,道:“好吧,就七天,到时如果没有结果,白先生,我会直接向公安局举报你诈骗!”又转向林樊道:“希望林少到时不要插手。” 不等白唐和林樊说话,黄太太便拿出手机给殡仪馆的人打电话交代了一声,让他们去了。 对这种威胁,白唐和林樊都见怪不怪了,也没怎么在意,反正在时间范围内给她个交代就好了,这也没什么。 辞别了黄太太,林樊载着白唐回了市区,在中心的街区分了手,林樊拿着那被单去找人采样化验,白唐则自行打车回家,此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毕竟是见过真鬼的人,白唐是怎么都不敢这时候去殡仪馆的,计划着明天正午时分过去。 ------------ 正文 第四章 尸体有异 圆满殡仪馆是A市仅有的两家殡仪馆之一,坐落在兴兆路上,占地很大,已经远离了市区,周围也并没有什么其他建筑,离这里不远处就是A市有名的公墓。 白唐到达圆满殡仪馆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殡仪馆门前很是冷清,并没有什么人,尽管不管是殡仪馆的主楼还是接待厅都按照现代化建筑设计修缮,但那种阴冷的感觉还是让站在明媚阳光下的白唐浑身一冷。 那门卫显然早接到了通知,在简单的核实了白唐的身份后,就让他先等等,不知给谁去了个电话,不一会,一个穿着灰色老旧西装的男人便走了出来。 那男人很瘦,看起来得有50多岁,脸色发黄,还布满着明显的血丝,整个人都显得苍老和疲态。他右脚有点跛,走的并不快,终于一点点来到白唐面前。 他的眼睛似乎不好,整个人都凑到白唐面前,眯着眼看了他一会,才确认似的道:“白先生,我是老何,跟我来吧。” 白唐原本已浮在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就落了下去,抬步跟上老何。 老何带着白唐绕过了正对着门口的正厅,从旁边的小路转到了后方。 那是条铺着鹅暖石的青灰色小路,不足一米宽的样子,两边还种植着塔柏,塔柏过去就是大片暗黄色草坪。 老何很是沉默,即使阳光明媚,白唐还是觉得莫名的压抑,忍不住就跟老何套近乎道:“何叔,您在这做久了啊?” 老何道:“三十年。” “这么久啊,真是厉害!对了,我看您面色不好,应该晚上会惊醒多梦吧?这是一道安神定惊符,晚上放在枕头下,管饱能安睡到天亮。”白唐快走了几步,与那老何并行,又笑呵呵的将手中的黄符递了过去。 老何没有接,也没有看他,冷淡道:“我不信这个。” 白唐露出了乖巧的讨喜脸,又笑眯眯的将那符往前推了推,“信不信的不要紧,这个又没坏处,反正免费!” 老何推辞不过,便接了那张符,随意的塞进口袋里,继续领着他慢慢的前行。 气氛又诡异的沉默下来,此时已走了近乎十分钟,也转了好几次弯,两边的塔柏都比前面的那些要粗大,空气越发的阴凉,白唐也有些恹恹的,没再说话。 老何突然道:“到了!” 白唐定睛一看,只见前方一栋九十年代的老式小楼静静矗立,那是一栋颇为古旧的楼,坐东朝西,七间三层的布局。门是呈灰褐色,上面还有古铜色的扣环,大门上方刻着“安置堂”几个字。 从外面就能看见二楼和三楼的围栏,那红漆围栏上缠满了绿色的藤萝,不知是什么物种,在冬天里依然郁郁葱葱,还有很多枝叶都微微垂落下来,如同一条条垂挂在半空的蛇。 即使在白晃晃的阳光照耀下,那栋房子也显得阴沉沉的,透着一股久远陈旧的沉重气息。 白唐暗暗深吸一口气,将心中莫名的烦躁感压下去,又上下扫了一眼那楼,见二楼隐约有人影闪动,便诧异道:“这里也有人办公吗?” 老何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眯了眼瞅了会,才道:“没有人办公,应该是阿延,他在这里帮忙。” 白唐点了点头,也没多说,随着老何踏入安置堂内里。 安置堂内里十分的晦暗,好几个大型的玻璃冰柜堆在厅堂两侧,每个冰柜里都存着一具尸体,呈仰面卧躺状,冰柜间隙好零星的摆着几排木架子,架子上摆着一个个黑褐色的木盒,想来应该是已经火化的死者骨灰。那木质楼梯的两侧也都是冰柜,好在留的空隙并不小。 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冲鼻而来,白唐四处看了眼,熹微的阳光透过窗棂缝隙照射在冰柜上,可清晰看见浮动的粒子在光线上浮浮沉沉。那些冰柜上都贴着编号,零星的排列开来,里面人的面目清晰可见,让人看着就觉毛骨悚然。 老何熟门熟路的避开那些冰柜,却因为跛足时不时会扶一把沿途的架子,发出磨蹭的声音。 路过冰柜群时,老何特意叮嘱了一句,“小心些,别挨着那架子,脏。” 白唐轻应了声,紧跟在他身后,屏气吸腹的小心走着,生怕碰着那些一看就很古旧的架子。 那红木的楼梯也十分老旧,踩上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白唐踩的十分战战兢兢,生怕那木头被踩断把自己摔下去。 好不容易上了楼,白唐暗暗松了口气,觉着这地方正常人来一次都不会想来第二次,也不知那馆长怎么想的,外面装修的亮堂现代,在内里却留了这么个时代的沉积物,说不好还是个危楼!这么一想也是奇怪,随口就问出来了。 老何沉默了下,才答道:“孤魂野鬼的地方,哪里会有人给翻新?” 孤魂野鬼?什么意思? 还没琢磨出味道,身体便自发的随着老何进入二楼南侧的第二间屋子,这屋子正中间停着一樽开口的冰柜。周边散落着几张白纸,纸上有模糊的黑色痕迹,旁边还摆着一副画架,各色低质的颜料整齐的摆在窗台上。 见白唐的目光停在画架上,老何解释道:“这是阿延的东西……” “阿延?” 白唐微微扬了扬眉毛,心说还有喜欢在这里画画的怪人,不过现在却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先去看看冰柜里的黄志成再说。 ------------ 正文 第五章 室内鬼目 方一过去,便激灵灵一个寒颤,只见那黄志成双手叠合在胸前,还穿着睡衣,看起来似乎很安详的样子,但对方脖子上一道道明显的手印掐痕却是像火烧过一般的明显刺眼。 “这特么能是自杀!!”白唐忍不住跳了起来:“谁听说过自己把自己掐死的!” 可这话却是让旁边的老何皱起了眉头:“什么掐死?黄先生不是自缢死的么?” “哈?”白唐越发激动起来,指着黄志成尸体脖子上的黑紫色淤青道:“就在这儿啊,何叔,这么明显被人掐过的痕迹,您老看不到?” “哪里?”何叔靠近过来,眯起眼睛仔细的扫视了一番:“这里明明只有一条绳子的勒痕……白先生,你……” 老何的话没有说完,但目光中的味道已经完全变了,一副‘你是不是有病’的样子。 这伤痕他看不到! 白唐站在原地,一下子想明白了那些警察为何会做出黄志成自杀的判断,原来对方身上的痕迹别人根本看不到,而那所谓自杀上吊的假象很可能就是用来掩饰真正死因的障眼法。 旁边,老何看到白唐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眼神之中的轻视味道就更浓了,而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发出一声轻响,打开一看,便转身向外面走去: “白先生,有些事我要出去一下,大约十分钟就回来,您自己在这里不……不会害怕吧?” 白唐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茫然的点了点头,任由老何离去。 “再加上那录像,这勒痕,就算黄太太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相信闹鬼的故事,可现在……” 白唐再次确认了一下黄志成脖子上可怕的痕迹,那些手指印有些重叠的痕迹,显然是行凶者曾在他快要死亡的时候松开手让他喘息,然后又再次掐住,反复多次,但并未至死,脖颈上那条勒痕是最后留下的,才是最后的致命死因。 这件事情到这里已经可以定性了啊——午夜索命,厉鬼杀人!! 想到这里,白唐忍不住心底发寒,这时才回过神来方才老何已经出去,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长长吐了口气,将胸中莫名憋闷的气都呼了出去,然后才踱步出门。 老何不知去哪里,他自己也不好到处乱逛,就站在二楼的栏杆处,一边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一边在脑子里整理那些得到的明确信息。 逡巡的目光倏然停驻,白唐的身体一下站直了,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移向了二楼北侧的房间。 方才有个影子倏忽一下就窜进了这边的房间里,似乎也是第二个房间,但那影子太快,白唐的视线只捕捉到了一点,并没十分看清。 按老何所说,这里停放的都是死人,有什么人会莫名其妙的偷偷进来,真的是奇怪。 白唐悄咪咪的摸过去,四处望了一下,见楼上楼下半个活人的影子都没有,于是将第一间房的门轻轻往后推了下,露出一条手指粗的缝隙,放心的偷窥。 没办法,门是锁着的,不能直接进去,但这种老式门的锁也并不像电子锁那样严丝合缝不可撼动,这种木门用的也是与之匹配的大黄铜锁,虽然不会被推开,但会让木门合的不那么严实,白唐就是利用了这种弊端进行偷窥。 但很可惜,这间房里什么都没有,连冰柜都没摆放,只是地板上有明显的长方形印记,之前应该也是放冰柜的。 第二间房与第一间房类似,里面的东西却有些特别,并没有冰柜,只在靠窗的地方摆着画架,还有看起来很破旧的椅子,旁边还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散落着很多纸,应该是那个阿延之前的画稿。这种长方形的房子一眼就能望见头,那画架上上似乎是还未画完的画,瞧着像是黄色的花,很是阳光的样子。 前面两间都没有人,那肯定是在第三间了,白唐暗暗握了握拳,更加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十分慎重的向里张望:冰柜、窗子,没了?! 怎么会没了?白唐不死心的又凑到门缝边张望。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屋子里的光线越发昏暗,只能隐约看见摆设的轮廓,白唐正觉着失望,却突然眼前一黑,冷不丁撞进一片黑色里,然后就看到与黑色交杂的掺着红丝的白色。 眼睛!那是眼睛! 猛然意识到的白唐头皮瞬间一炸,好险没叫出声,胸口好像有一股劲儿憋着,生生憋住了叫声。他僵硬地维持着扒门缝的姿势,只觉着脚都有些软。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绵软的声音,道:“你是谁?” 白唐这才像活过来一样,几步退开,指着那门结巴道:“这里,这里面是谁?”要是让他知道是谁捉弄他,他一定要扒了那人的皮! 来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也并不高,比白唐还低一个头,模样很是清秀,不辨男女的那种清秀,穿着军绿色的旧式大衣,头发也有些长,部分已经遮了眼睛,看起来有些阴郁,此时听见他问,那孩子微抬脸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微微笑了一下,道:“没人。” “不可能!肯定有人!”白唐信誓旦旦道,却又不好跟这孩子明说自己看见了什么,毕竟偷窥这种事并不是什么光彩事。 那孩子道:“没人!” 这肯定是包庇!就算是旧相识,这么包庇作恶也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的好吗!小屁孩你懂不懂! 见他一脸质疑的瞪着自己,那孩子默默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示意白唐自己进去看。 白唐谨慎的将门往两边压了压,确认门后没有埋伏人,这才踏了进去,目光迅速将屋子看了一遍。 这房子极其简陋,能藏人的地方也就门后和冰柜后,方才已经确定门后没藏人,白唐的目光凌厉的射向冰柜,威胁道:“我发现你了,你自己出来,刚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要是被我捉出来,就打死你!” 屋内半点回音都没有,落针可闻。 “再不出来我动手了?” 仍无人应。 白唐壮士一般大步上前,猛的绕过冰柜迅速看一眼,自己同时往后退开,生怕有人突袭。 但没有人!冰柜后空空如也。 这太诡异了!刚才绝不是自己看错!绝对不会! 白唐瞬间觉得脊背发凉,就好像有一双眼睛,正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用那双死鱼般的眼睛盯着他。 老何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道:“白先生,这是?” 白唐脸色难看,也没说什么,动手将那冰柜盖又放了回去。 老何看了那重新合上的冰柜一眼,待白唐出来,重新锁上门,才道:“天色已经不早了,白先生还是先走吧。” 白唐点了点头,陷在自己的思维里还没出来,也没发现方才那孩子什么时候走的。 跟着老何穿过一楼的冰柜架子阵,白唐还是有些恍惚。 说不好真是见鬼了!殡仪馆这种地方,本来就爱出这些东西! 不行!要再问墨赦要两张真正的救命符!这世界太危险了,那些鬼动不动就跑出来是怎么回事,还叫不叫人好好赚钱了! 离开那阴森诡异的安置堂,白唐那被吓破的胆子一瞬间就又回来了,脚步也不虚软了,走路都虎虎生风起来,没两步就追上了老何。 要不是还有点尊老爱幼的美德约束着,怕是立刻就能将老何甩到天边去。 好不容易挪出了圆满殡仪馆的大门,白唐立马就给墨赦打电话,但那边居然传来了忙音! 等了几分钟再拨打,居然还是忙音!白唐脸一下就黑了,这是又拉黑了!有没有搞错!今天就只是发了几个亲切的问候,而!已!居然又拉黑了!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白唐满肚子的三字经无处发泄,只好郁闷的又憋回肚子。在公交上的时候就一直琢磨要弄到墨赦的住址!以后墨赦再拉黑他就直接去他家里! 白唐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先与林樊互通了下进展,得知林樊那边的血液鉴定结果还没出来,才苦哈哈的继续完成王老头布置的任务。 ------------ 正文 第六章 我有大神 次日清晨,实验室,阳光晴好天色美妙。 “.....白瞎了你这张聪明干净的脸!那图画的狗 爬一样,你想干啥?想让老师我配一副八百度的老花镜再来欣赏你的大作?!都挤成这样了,干什么?!测试我能不能从你这一堆鬼画符里找出你的逻辑?” “不敢不敢啊,老师,我错了,我这就回去改!马上就改!”王老头气壮山河的吼声震动实验室,白唐低着头,一脸哭唧唧,被老头训的头晕脑胀,就差以头抢地聊表忠心了! 老头身体好,从早上不间歇的训了白唐两小时,仍然声如洪钟眼神锐利。从他的程序逻辑批判到他的生活作风,又从他的生活作风批判到他的数据库设计。要不是老头电话突然响了,怕是能荼毒白唐一天。 看见老头不甘心的瞪了自己一眼,挥手让退下,白唐半分不敢耽误的溜了出去。在实验室那焉了吧唧的旷世怨男脸瞬间调整成死里逃生的阳光少年脸,踩着欢快的步子正下楼,就接到林樊的电话。 林樊的声音十分古怪,只说有事要当面说,勾的白唐心里痒痒的,此时王老头的凶神恶煞脸在他心里连渣都不剩了,什么图什么代码统统都是浮云,直直就奔向林樊约他的校门口。 到校门口时,那家伙已开了他心爱的坐骑来,见着他来,还按了按喇叭。 白唐利落的坐进副驾驶,迫不及待的问道:“血液样本是不是有结果了?” 说到这件事,林樊的脸色也很是古怪,认真的看了白唐半天,先问了一句:“你先告诉我,昨天去了殡仪馆也不回消息过来,是不是发现什么古怪了?” 白唐一愣,知道对手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不避讳道:“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师兄你先告诉我……那血找到匹配的人了吗?” “找到了。”林樊点了点头:“警方其实早已经提取了那单子上的样本,只是那结果……” “到底是啥呀?抹香水的人是不是说话都这么墨迹?” “滚!”林樊直接甩了一个文件袋到白唐脸上,后者连忙将之打开,看到检验报告上一个清楚的名字—— 张土根! “张土根,什么来路?”白唐把报告拿的贼近,像在用鼻子闻上面的字一般。 “以前在黄志成手下做工程的工头,没什么背景来历,不过……这个人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 果然! 白唐握着报告的手微微一顿。 “恩?你不惊讶?”林樊来了精神:“好,你果然已经知道了这事儿真的是厉鬼杀人对不对?” 可白唐却忽然扭脸一笑:“咦?师兄啊,你说这个张土根到底是造了多大的孽啊,为啥要想不开跳楼呢?要不你赶紧去帮我查查呗,说不定会有其他重要的线索。” 林樊审视的看着他,良久才轻笑一声,用探究的语气道:“你到底还想到了什么?这么想把我踢出局?” 白唐嘿嘿的笑,被拆穿了也半点愧疚没有,反而更直接道:“踢你出去是为你好,反正黄志成这件事你别插手了,本来刚开始我们就说好你只是引荐人,不插手这件事的。” 林樊直直盯着白唐,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但他的师弟一直笑盈盈的,半点别的情绪都没有。 见师弟注意已定,良久,林樊的身体终于从原来的绷紧慢慢的放松下来,整个人都恢复成温和谦礼的模样,仿似刚才两个人无形的对峙并没有发生,懒洋洋道:“不过一件案子,你想玩就自己玩吧,师兄我忙的很,才没空管你这堆破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白唐被拆穿了也半点愧疚没有,反而更直接道:“踢你出去是为你好,反正黄志成这件事你别插手了,本来刚开始我们就说好你只是引荐人,不插手这件事的。” 嘴上说得轻巧,白唐心里却是苦笑不已。 自己这点技量在上次鼠灵事件里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要是没鬼还能带着林大少爷折腾折腾,可现在真的确定是厉鬼索命之后哪里还敢牵扯别人啊。 就连自己都必须去求助某位大神才行了。 林樊直直盯着白唐,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但他的师弟一直笑盈盈的,半点别的情绪都没有。 两人就这么含情脉脉的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林樊耸了耸肩膀,又回复了自己那一贯温情儒雅的模样:“好吧,张土根的事情交给我,那我们的白大师现在要去哪儿呢?” “回家!”白唐吧唧着嘴,心里却是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联系墨赦。 这件事情那个黑炭死人脸肯定会感兴趣的,无论如何,这次必须要搞到他的住址才行,必须搞到!! “唐唐!”可这时,旁边却是传来了林樊沉沉的声音。 “怎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件事情如果你不想继续调查了,我去跟黄太太解释,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林樊这一刻的目光很暖。 白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哗啦甩了一下头发:“哈哈哈,师兄你放心吧!说什么咱也不能舍了你这林大少爷的面子不是,包我身上,还有六天时间,保证给黄太太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万事小心!” “抹香水的人都这么啰嗦吗?” “滚!” 轰鸣的马达声一路远去了。 …… 到家之后的白唐第一时间就飞快的拿出电话,也不管现在是几点,嗖嗖两下就拨了电话簿上列在第一的电话。 这次,那边很快就传出了接通的声音,那人磁性冷淡的声音轻轻响起:“喂?” 白唐听到他的声音立马就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元气满满的声音几乎要穿过电话直奔那人耳边,“喂喂喂,墨赦,是我!” 墨赦低低的“嗯”了声,表示知道。 白唐还处于居然没被拉黑的喜悦中,忍不住就开始絮絮叨叨,道:“我跟你说墨赦,你动不动就拉黑我真的很不礼貌,还动不动就关机这个习惯也非常不好.......别挂别挂!我有正事!” 白唐原本还在兴致勃勃的吐槽,但他耳朵贼尖,在巴拉巴拉说话时还是听着那边的呼吸声似乎远离了些,忙大吼出声。 那边呼吸声又近了,墨赦又将电话贴在了耳边,在低沉的道:“嗯。” 听到他那再平常不过的应声,白唐那瞬间蹦跶到喉口的心才忽悠悠落回了腔子里,也不敢再废话,直接道:“我又遇见鬼了!” 墨赦那单调的回复音上扬了一个调,变成疑问语气:“嗯?” 白唐:“......”多说两句话是能死?!询问别人事情是一个单调音能表达的?!要不是他知道那货的死性子,就这一个蔑视音就能血流成河你信不信! 见白唐迟迟没有说话,还传来呼哧呼哧的用力喘气声,墨赦不由问道:“怎么?” 白唐憋在胸口的那点不满瞬间就被这简单的两个字打散了,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啥,在墨赦又催促了一会的情况下,才道:“这事吧,比较复杂,电话里也说不清,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把明天腾给我,请你吃饭啊!顺便商量一下捉鬼的事。捉鬼可是你的任务你不能不管,而且你也答应过何蔚要罩着我的你知道吧,你.....” 白唐那些絮絮叨叨的原因还没说话,便听墨赦清冷的声调,道:“好!” 咦?居然答应了!这么爽快?!准备的那些三流肥皂剧煽情对白没用上呢还!连声泪俱下的小可怜相都没用上!这次这么好说话?居然也没批评说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白唐意犹未尽的住了嘴,见那边居然没有挂电话,以往这是听完正事就挂的,半点都不犹豫的那种,今天这情况,难道.....是想跟他好好沟通感情的意思? 那感情好啊!白唐两眼立马射出兴奋的光,道:“墨赦啊,一个人好像是比较容易孤单,一孤单心里就容易抑郁,我跟你说......” 对方显然只想着要跟他见面,别的都没想到,眼见着话题又要被扯远,墨赦不得不提醒道:“时间,地点!” “哦哦!忘了这个,咳咳......”白唐的声音略尴尬,才反应过来来似的,道:“就咱们市中心幸福路的那家羊蝎子火锅店,特别好吃,我请你吃啊,对了,你住哪?不然我去接你吧,你肯定不知道路,你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你,咱们中午就能吃上火锅!” 墨赦:“......不用,十一点,店门口见。” 说完,那边果断挂了电话,白唐略遗憾的放下了电话,地址没骗到,功力不够深!不过,反正明天要见面,机会多的是! 次日,白唐早早就到了那家火锅店订好了位子等着,直到临近11点的时候,墨赦才姗姗来迟的出现在幸福街上,仍是一身惯长的干净利落黑,即使那衣服并不是什么名牌,配上那张酷帅脸和一米九的个子,愣是给穿出名模范的感觉,他那样的人,就算混在人群里也能叫人一眼认出。 白唐见着他就忍不住笑,看他走近,路过的妹纸们都频繁的回头看他,便急拉了他进入店里。 说是吃饭,其实只有白唐一个人在吃,因为墨赦根本就不动筷子,起先白唐还一直殷勤的劝着墨赦吃些,甚至还提出如果不合口味可以换地方,但墨赦摇了摇头,只说自己不能吃。 白唐问不出原因,也就没啰嗦,加紧吃了几口,见墨赦垂着眉眼看窗外,即使火锅热气腾腾,他周身也仿似有坚冰隔热一样,将他与所有热闹隔开。 本来火锅这种,就是来联络感情的,此刻墨赦不吃,一个人吃也没意思,白唐所幸也撂了筷子,也没插科打诨,直接道:“墨赦,我这次是在鬼杀人后才到现场的,但是我查过这件事,的确是鬼做的!” 墨赦道:“在哪里?” 白唐露出苦恼的表情,道:“这就是问题,我不知道他在哪,但他杀了人!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追踪鬼魂的办法?” 墨赦确认似的道:“杀了人?” 白唐郑重的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受害人的尸体还在殡仪馆放着,那上面.....有一道别人看不见的伤痕。”犹犹豫豫的说完,白唐略有些紧张的盯着墨赦。 却见那人只是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只道:“好,尸体在哪?” 白唐脸上的苦恼瞬间烟消云散,一脸明媚阳光的笑道:“就是圆满殡仪馆啊,要去现在就得去,再晚说不定就烧了!”说着就风风火火起身,拉着墨赦就奔了出去。 ------------ 正文 第七章 寻魂未果 正要用手机打车,却见墨赦抬了抬手,一辆白色面包车不知从哪个停车位慢慢开了过来,十分平稳的停在他们面前。 这辆车白唐看着很是眼熟,眼见墨赦已经绕道坐进了驾驶位,白唐才想起来,这就是栽了他两回的那辆小破车啊,也没多琢磨就坐了进去。 墨赦的开车技术一如既往的渣,还不等人坐稳,就嗖的飙了出去! 白唐的脑袋又被结结实实磕了一下,那双桃花眼里立马就蓄满了水汽,忍着疼先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然后才转身瞪着墨赦,怒喝道:“这是市区!交通安全你懂不懂?撞着人了怎么办!你给我慢点!” 墨赦瞥了眼白唐,冷声道:“不会撞人,我速度也不快!” 所以,你就是在启动的时候飚速是吗?这是车有问题还是你技术有问题?!而且!为什么每次都不等他系上安全带再开车?! 墨赦秀了一路的车技,秀的白唐泪眼汪汪,之前两次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开车很平稳,甚至在他的车上睡觉?!这动不动就急转弯、动不动就急刹车,动不动还超车,怕不是驾校都没毕业?也不知道驾照有没有拿到?生命好没有保障!一点都不想去考地府公务员啊! 这次到圆满殡仪馆,白唐已经算熟门熟路,警卫也没再叫老何来领人,便放了他俩进去。 到那安置唐的时候,墨赦的眉就不自觉的拧了起来,他在这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房子依旧阴沉沉的,白唐他们到的时候,有两个人正抬了搬尸床出来,上面有一具用裹尸袋裹着的尸体,白唐下意识就觉着,这八成是老何实在受不了尸体的臭味,叫了人来要把那黄志成的尸体拉去火化,这会也不见老何在场,反正只是让墨赦看一眼,只要拉开裹尸袋就好了。 他主意既定,也不耽搁,三两步就奔了上去,扒着那抬尸床就声泪俱下哭道:“不能烧啊,让我再看我哥最后一眼!啊,哥你死的好惨啊!都是弟弟不好啊现在才来接你!” 墨赦:“......” 抬着尸体的搬尸工:“......” 刚走出来的老何:“......” 见那搬尸工停下来,白唐也不废话,直接就拉开了那裹尸袋,还招呼墨赦道:“快来看,就看他的手!”说着就一把将那手给拎了出来。 墨赦:“......” 老何:“......” 老何:“白先生,这不是黄先生的遗体!” 白唐看了老何一眼,愣愣的低头,只见自己拎起的那只手泛着死白,除了手腕上有到细细的伤口,半点淤黑都没见,也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不由十分尴尬的站起来,向那两名搬尸工道:“抱歉抱歉,认错人了!” 那两人也没说什么,合上裹尸袋,抬了尸体便走了,墨赦的目光也在那尸体上略停了停,跟着白唐他们就上了楼。 黄志成的尸体已经发出更浓郁的恶臭,老何还在絮叨着说今晚一定要烧掉尸体,黄太太给再多钱也不能放了,白唐随口应着哄走了老何,视线就黏在了墨赦身上。 墨赦看到那尸体,心里就认定必然是恶鬼作祟,这尸体周身秽气极重,脸藏怨怼惊惧,即使现在魂魄已经不在,那股子愤怒恐惧的气场还在,但凡在这尸体边多站一会儿,轻则胸闷气短运势降低,重则出门不利非死即伤。 命不该绝,人为而逝,横死之鬼,小祸! 墨赦从那黄志成头上拔下了几根头发,将那头发放在他右手背上的淤黑痕迹上,手在空中临空几笔,似在绘制什么东西,画成之后,他手指轻弹,便似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那几根头发上。 白唐目光一刻不停的盯着墨赦,见他抬手画符,眼神专注而沉着,透出冷静锐利的光,那些游动在墨赦指尖的白光仿似落在了他眼睛里,汇成繁复瑰丽的图案。 那些别人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动作,白唐只觉就该那样,不管是那个人的站姿、起手的角度、繁复的刻线还是那些在他指尖逸出的光,都是各在其位,他看见那道墨赦眨眼间便绘出的符在他指尖停了一瞬,便被墨赦弹了出去落在那黄志成的手背上。 光芒一闪,那手背上的三根头发便似活了一般,倏的站立起来,活物一般扭动着身子,蹦跳着就出了那冰柜,落在地上。 白唐惊奇的眼珠都要掉下来,却见那三根头发又轻飘飘的倒下了,就像被风吹倒的一样。 白唐还没来得及出口的称赞立马胎死腹中,又睁大眼睛看墨赦,只见那人又抬手,开始临空绘符,白唐的瞳孔立马幽深起来,两只瞳仁几乎竖成一条线,神色专注。 四周有无形的风突的卷起,但也仅是让两人的衣服更贴近身体一点,什么别的也没有。 墨赦又看了那尸体一样,将手伸进兜里细细摸索。 白唐也睁大了眼,好奇的看着他那看不出鼓起的口袋,默默在心里琢磨他能摸出个什么厉害东西。 却见那人果然从裤兜里掏出来黑乎乎的东西,略眼熟。 白唐感觉自己又被震了一震,依着那老土的面包车,这苹果手机是从哪里乱入来的?!那可是老贵老贵的苹果啊!自己混了这么些年都没买得起的苹果机啊!白唐感觉自己对墨赦老土不追潮流的认知有点被刷新! 墨赦拿了那东西,颇为熟练的按键拨号,那边好像立刻就接了,只听墨赦道:“何蔚,你帮我查下一只名叫黄志成的鬼魂,约莫是五天前进的枉死城。” 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只见墨赦轻轻“嗯”了声,就挂了电话,然后转过身来似要放大招,见着白唐在,那动作就是一顿,仿似才意识到还有个人一样,道:“白唐,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这种阳寿未尽却被人强行杀死的鬼,会自动进入枉死城里,地府会让他们如同在人世一样在枉死城活着,直到阳寿该近,才会有鬼差引着他们去往地府。 而这种还未投胎转世的鬼,是可以被阳间术士、天师、阴间鬼差随时敕令提出来的,运气好的话,有的还能与阴间天师等修行者签个工作约,就可以不畏阳光行走世间。 但是,黄志成没有进枉死城,那寻魂溯怨符也没找到害他性命之人。 这种害命杀伤之事,于活人是悬案、疑案甚至是诡案,在死者自己眼里,却分外清楚明白,一旦两人产生交集,就会有因果缠身,虽然是佛家的东西,但他们黄泉之人也信这个,寻魂溯怨符就是这个原理,那杀人恶鬼身上沾了死者由生至死的怨气,就如同在死者和恶鬼之间牵了一条无形的线,恩怨不消,此线不灭。 但现在,寻魂溯怨符寻不着害人的恶鬼,枉死城里见不着冤死的黄志成,这就很奇怪了。 墨赦还在思索,白唐却已经要被他气笑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人碰见个事就说白唐这不是你该管的,他就奇了怪了,那什么才是他该管的? 少见的,少年沉了脸,逼问道:“那鬼撞我身上了,我能不管?那些魑魅魍魉要害人叫我撞见,我能不管?” 墨赦垂眸看他一眼,那自然眼线又魅又俏,长睫毛遮住眼中情绪,整个人仿似也不那么冰冷,就连说话似乎也不那么冷硬:“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各行其道,才能相安无事,你非要跟这些阴物打交道,活不久。” 白唐冷笑,锋芒毕露直视墨赦道:“我当然活不长,那何蔚也说了,我体质偏阴,容易招鬼,你不教我捉鬼驱鬼的道法,我当然命短!” 见墨赦蹙眉似要说话,白唐立马又抢先道:“你总说让我不要招惹,可这几回我都老老实实的做生意,那鬼自己撞上来,我除了拼命还是拼命,天天把脑袋挂在鬼的刀刃下,你告诉我,怎么让自己活得长一点?” “你.....” “我怎么?老天爷给我生的偏阴体质,怪我喽?墨赦,你就是老天爷给我的活路,你不能不教我,不要不讲道理!” 白唐也不给墨赦辩白的机会,连珠带炮就是一通抢白,十分的有理有据冠冕堂皇,说完了自己都有些气喘——说话太快了,都没顾得上换气。 墨赦神色依旧是一派肃然,语气清冷却不容置喙地道:“过来。” 白唐原本严阵以待,心里把他可能的反对之语齐齐想了一遍,那些句子正来来回回的在心里滚,冷不防被他一唤,一时没反应上来:“嗯?” “过来!” 白唐下意识的就上前几步,见墨赦抬手又开始画符,不过这次他指尖的白光更加明亮,那手指挥动的轨迹也越发复杂,那道符汇成之后,墨赦食指轻轻点上自己眉心,白唐使劲向上翻着眼睛,才勉强看见那溢入身体的符篆尾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肯定是好东西! 难道刚才被自己“谴责”了一下,墨赦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给他补偿了?白唐眯着眼偷偷琢磨,这个态度还是诚恳的,道歉嘛,勉勉强强可以接受! 却听墨赦道:“我在你体内下了聚阳符,以后你的生活会回归正轨。” 白唐立时便怒不可遏,一把推开墨赦,道:“墨赦!你这道符能护我一辈子?我就喜欢去做神棍捉假鬼,你能保证我不碰上真鬼?你一直说什么什么不是我该干的,我告诉你,躲藏逃避才不是我该干的!墨赦!”白唐突然拔高了音调,微仰了头直直盯着墨赦的眸子,瞳孔几乎凝成一条竖线,他道:“我要和你打个赌!” 白唐愤怒的像头被惹急了的小狮子,虽然爪牙尚嫩,但气势很足,他看着墨赦,平日那种散漫稚嫩半分未露,他盯着墨赦,如同豺狼盯紧了自己的猎物,蓄势待发寸步不让。 “赌什么?”墨赦平静的看着白唐。 “就赌我这次能够自己抓到这只害人的厉鬼!”白唐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要是我做到了,你就收我做徒弟,教我法术,以后跟你一齐降妖除魔!要是我做不到,我这辈子就安安心心的做个凡人,与你……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四个字的回声隆隆的在房间里回荡。 墨赦愣住了。 他的思绪仿佛一下子飘到了无尽昏黄之中,那时,眼前同样站了一个喜欢穿着白衣的身影,同样是这般的义愤填膺! “今日,小弟就与大哥恩断义绝,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那冰冷如刀的声音跨越了无尽岁月,仿佛再一次深深的刺入了墨赦的胸口,让他万年不惊的心境第一次泛起了名为‘痛苦’的波澜。 是他…… 不,绝不可能是他!! 墨赦的眼神仅仅经过了一秒不到的茫然,就再次恢复了冷静的模样,也就在这时,外面突兀的传来“啪嗒”一声,白唐眨了眨眼,方才的气势瞬间就没了。 回头去看,那门外站着一个着军绿色旧款大衣的少年,那少年也不抬眼看他们,只用手捂着鼻子,低声道:“不要打架,打坏东西要赔的。”说完也不等他们答话,就又“啪嗒啪嗒”走了。 白唐又把这大衣在脑子里过了过,立马就想起来了,曾经见过一面,估摸着是叫阿彦,应该就是老何口中在这里帮忙的,不是重要人。 再回头看墨赦,见那人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顿时有点泄气,又有点咬牙切齿的恨,狠狠的瞪了墨赦一眼。 白唐深吸口气,正打算心平气和的再次确认方才的赌局,却听墨赦道:“他身上有业障,别跟他走太近。” 白唐一时没反应上来,道:“谁?” 墨赦道:“刚才那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走的近了?脑回路这么清奇真的没问题? 白唐道:“.....尸体你还看不看?不看走了,臭!该通知黄太太让下葬了!对了,我刚才说的赌局你没意见吧?唔,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白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杀人的厉鬼是谁?”墨赦眼珠子都不用转,已经猜到了白唐心中想法:“告诉我,这事我处理!那真的不是你能解决的事情。” “嘿!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对啊,我就是知道厉鬼是谁,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上车。” “干啥?哎,我自己会走,别塞我……啊!!” 嘭。 车门重重的关上,面包车风驰电掣般的消失了。 ------------ 正文 第八章 心有底线 那黄志成十成十是被厉鬼索命的,那厉鬼九成九就是与他不知道产生了啥纠葛跳楼死的张土根。 啧,这个纠葛的原委还落在师兄身上呢! 想到这儿,也不管已经多晚,白唐立马就给林樊打了个电话。 林樊很快接了电话,他似乎在一个很嘈杂的环境里,电话里一直传来很大的杂音,林樊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飘忽,他道:“唐唐,什么事?” 白唐先假惺惺的慰劳了一下师兄的辛勤,然后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黄志成跟张土根有什么孽缘啊?怎么就逼得人家跳楼啦?” 林樊嗤笑一声,道:“能怎么做,想方设法压着张土根手下一票人的工资不给,张土根夫妇被底下工人逼得没办法,就跳楼了!那跳楼未燧的是张土根的发小,叫刘延龙,也是跟着张土根一起带领那批人的,连带着也被逼得要死,现在被救了,过得也凄惨。” 白唐道:“啧,真是怪缺德的!师兄,明天陪我去一趟黄家吧!” 电话里传来脚步声,林樊似乎走到了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才道:“好,也是时候给人家个交代了!”又沉默了一瞬,才道:“确定不接了吗?” “嗯!”白唐语气轻快的应着,林樊也没多问,两人约好时间就挂了电话。 白唐将目光重新凝在桌上被红色染成一团的黄纸上,利落的换了张新纸,抬头思索了下,又开始缓缓地落笔。 不一会儿,地上就多了许多被揉成一团的纸团,那埋首案前的人依旧神情专注,右手执笔,认认真真的在纸上滑动,直到纸上那繁杂的图案终于完美成型,还倏的有一道白光一闪而逝,整张符纸似乎都莹润起来。 都闪光了,没错了!肯定成了!虽然那光不像墨赦画符时的白光那么耀眼,只有米粒似的光芒闪过,但好歹是有啊! 白唐收了笔,喜滋滋的看着那张新出炉的聚阳符。 虽然不会像墨赦画在自己身体里的那道符一样厉害,但想来也是有点效果的,驱鬼辟邪什么的应该很有用,毕竟墨赦那道符都能让他的生活“回归正轨”,诸邪不侵。 他的符虽然没有像墨赦那道符一样威力无穷,还用的是笔画的,略低端!但是,他用的墨是朱砂制的,朱砂也是驱邪的,这两肯定也能正正相加!再说了,聚阳聚阳,那不就是驱阴嘛,退个鬼啥的肯定行! 确认了自己脑袋里的东西都完美的复制到了纸上,白唐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觉着眼睛都快睁不开来,将今晚唯一画好的那张成品符顺手夹在了书桌上最常翻阅的那本书里,才心满意足的奔去睡觉。 黑暗里,书桌上有米粒般微弱的光从书的夹缝里透出来。 次日,天色依然很好,白唐打着哈欠从家里出来,神色怏怏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黄色的档案袋。 昨晚熬到了3点才睡,睡眠不足真要命啊! 林樊老早的就将座驾停在了福德巷巷口,十分的显眼,接到满脸困倦的小师弟后,才悠然开往西郊的独栋别墅区。 那黄太太近日都在家陪着黄潇,但林樊之前还是打了个电话 到黄太太家的时候,也才10点多,还是王妈开的门,领着他们到了客厅,那黄太太也端庄淑雅的坐在沙发上。 待两人坐定,黄太太看着白唐,单刀直入道:“白先生说今天要给我个交代?” 白唐脸上露出微微的笑,道:“黄太太,你先看看这些。”说着就将手上拿着的黄色档案袋递了过去。 那黄太太接过档案袋,只看了几眼,便抬起头来直视白唐,道:“你想说明什么?” 白唐语气波澜不惊道:“杀人的就是这张土根的亡魂,黄太太,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黄太太“啪”的将那档案袋摔在前面的茶几上,冷声道:“你什么意思?我当初请你来不是为了让你告诉我是哪个鬼杀了我丈夫!我是让你消灭那鬼,让他魂飞魄散!” 白唐脸上露出一个奇特的表情,像是想笑,又像是不屑,却只是淡淡然然道:“黄太太,您和黄先生扣着那笔钱不放,逼的张土根他们跳楼,这事我没资格说什么,但这件案子我不接了!您手上的钱我不敢拿,我们捉鬼师是信因果的!” 黄太太的脸瞬间就绷紧了,只见她冷笑一声,道:“白大师!你别仗着林少撑腰,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收了我的钱,就该替我解决问题,这会子想半路退水?” 听到此处,白唐还未说话,便听林樊道:“黄太太!谊成是个什么情况您清楚,这时候还是别为了这点事与我林家交恶了,不值得!” 那黄太太气咻咻的瞪着对面的两人,只觉着胸口都被气得发疼,冷声道:“林少!天晴天雨,时过时移,做事还是不要太绝!你就确定我们谊成起不来了吗?!你才应该慎重,为了这么个人,不值得!” 林樊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眼神淡漠唇角含笑,看着温温和和,那股子轻视的味道却从头到脚溢散出来。 黄太太咬紧了牙,心中闷痛郁郁之余,更有一种难言的愤怒。 这就是权利!这就是财势!这就是为什么她和丈夫拼命赚钱的原因!这么些年,那个圈子里的人就是以这样疏离冷淡的态度对他们,不认同不接纳,就因为他们比她和丈夫更有钱更有权,所以他们可以蔑视甚至践踏她们。 此时,白唐拿出手机,刷刷就将之前收的定金用某付宝给黄太太退了回去,就听黄太太手边的手机叮咚一声,白唐道:“之前的定金我全都退给您了,也不欠您什么,这就告辞了!”想了下,又道:“张土根的鬼魂我会捉,尽量确保它不会再来伤人!” 说着就站起身,跟着林樊一起准备走人。 那黄太太握紧了手机,在他们身后狠声道:“白唐!这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天师!我会再找人来,那个张土根的鬼魂一定得死!” 白唐向外走的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看着神色阴狠的黄太太,道:“黄太太,您都亲眼见着鬼了,还觉着‘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是个笑话?恩怨这种东西,老天爷记得明白着呢!”又微微抬头向那楼梯上看了看,道:“焉知小少爷的病不是在还债?” 黄太太一怔,还要说话时,就听楼梯出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妈妈。” 偏头看时,就见黄潇穿着拖鞋,脸色苍白的一路向她走过来,他走的踉踉跄跄,显然身体还很虚弱。 就从楼梯到沙发这几步路,黄潇都气喘的厉害,黄太太忙上前几步,伸了手去抱他,让他窝在自己怀里,只听黄潇小声道:“妈妈,我害怕,那个鬼要来捉我,呜呜~” 黄太太一边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一边道:“不怕不怕,潇潇是个好孩子,鬼不会抓好孩子的!” 黄潇眨了眨眼,才不解的道:“那他为什么捉爸爸?爸爸不是好孩子吗?” 黄太太一时语塞,面对着儿子清纯无辜的眼神,竟一瞬间不知道该答什么。 白唐看着那个畏缩怯懦的孩子,不觉叹了口气,又折返回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符,递给黄潇道:“这个是给潇潇的护身符,潇潇带着,那个鬼就不能捉你了!” 那是他昨晚用心画好的唯一一张聚阳符,虽然驱鬼辟邪的作用没有墨赦的聚阳符作用大,但至少能给这孩子一点安慰。 黄潇看了看黄太太,见她点头,才怯怯的伸手接了,小心翼翼的向白唐确认道:“哥哥,带着这个,鬼就真的不会捉我了吗?” 白唐笑着点头,道:“对啊,所以潇潇不用怕哦。” 那黄潇向他露出了一个笑脸,开心的将那黄符贴在胸口。 黄太太神色复杂的看着白唐,没有说话。 白唐淡然的看了黄太太一眼,就折转回林樊身边,两人将将要跨过门口时,却听那黄太太低声道:“谢谢!”不管方才如何不愉快,单就白唐安慰黄潇这一点,就值得她一句谢谢。 白唐没有回头,只轻声道:“为了小少爷好,黄太太还是多做点好事吧,能增福,小少爷的病兴许也能好的快些。”话完就跟林樊走出了黄家。 出了黄家之后,白唐长长的吁了口气,在坐着林樊的座驾离开这个别墅群时,忍不住回头,又朝着那黄家的别墅看了一眼,似乎还能看到那个被吓病的孩子怯怯懦懦的喊“妈妈,我怕。” 父母之过,稚子何辜?只希望那黄太太能尽早醒悟吧。 几日之后,各大新闻网站都报道了农民工跳楼案的后续,那名跳楼未遂的农民工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只是对着镜头说:“钱都拿到了,给弟兄们的钱都发了.......这是我张大哥夫妇用命换来的钱,我,我......谢谢他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他颤着声,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一个劲的向着镜头鞠躬,那双昏黄的眼睛里涌出泪水,糊了整张脸,他的身体也微微颤抖着,很久之后才直起身。 他哆嗦着唇,猛地用手遮住了脸,呜呜咽咽的哭,那哭声里有悲痛伤感,却再不像当初那样绝望。 看到这里,白唐伸手拿过遥控器,默默的换了个台,那是一款搞笑的娱乐节目,白唐嘻嘻哈哈的笑着,心里似也有什么东西轻轻放下。 ------------ 正文 第九章 师傅坑我 约莫着是夜半时分,星塘街上行人寥落无几,只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这条街上来往。 蓦地,黑暗里传来“砰”的一声,仿似有什么东西猛地跌倒在地上,立时就有一个微弱沙哑的声音低低的呻吟出声。 路灯清冷冷的照下来,那人匍匐在路面上,嘴里还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和断断续续的呼救声:“救命,救命,救......命。” 借着那昏黄的灯光,依稀可看见那人满脸的沟壑和皱纹,竟是一个古稀老人,他吃力的喘息着,声音吃力的仿似破旧风箱被强行拉动一样,一手揪着胸前的衣服,另一手颤巍巍的伸出去,似要抓住什么一样停在半空。 良久,那在空中蜷曲的手指才倏的落了下去,砸在平整的水泥路面上,没有溅起一丝灰尘,那人的胸膛也恢复平静,仿若从未跳动过一样。 片刻,一个黑影由远而近,直至那倒地不起的人身边才停住脚步,他低头看了那人的面容一样,缓缓将头偏转过去,目光凝视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之后又轻轻转过头来,看着地上沾染尘埃的那张脸,似要将那张脸印在脑海中一样,仔细的端详了一会,才重又抬步向前。 黑暗里似乎有风吹来一阵呢喃似的声音:“心不慈者,死!” ...... 给黄太太的事件画上一个不算完美的句号后,白唐似乎又回到了拼命被王老头压榨的苦逼日子,连捉那张土根鬼魂的事都给拖慢了! 面前的电脑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白唐蹲在椅子上期期艾艾跟林樊哭诉,道:“呜呜~师兄,我好心疼啊!你说我当时充什么大尾巴狼,我做什么把那钱给退了,还是全款!就是留个跑路费也好啊.......” 林樊在电话那边嗤嗤的笑,还故意惊叹道:“啧,你当时多帅啊!视金钱如粪土,任他千金砸下我自巍然不动,多有高人范,多有大师范,师弟你当时真是闪瞎眼的帅哦!” 白唐的哭声哽了一哽,觉着林樊这反应有点不对啊,这时候师兄不该来送安慰送关心送粮食吗?! 这不对!重来!于是白唐哭的越发情真意切,道:“师兄啊!想当年你我同进师门,你闯祸来我背锅,你吃肉来我喝汤,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粮食,好不容易给你养的白白嫩嫩.......师兄啊!” 最后这一声“师兄”,叫的甚是抑扬顿挫一波三折。 折的林樊立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于是他立马暴躁道:“滚滚滚!除了先头几年,你用苦肉计换得了我的芳心,你什么时候替我背过锅?要点脸能死?” “背几回锅那不重要,师兄啊,做人要知恩图报,你师弟我近期要闭关修个炼,我掐指算了算,上次的那个牛肉罐头跟我最近的运势很衬,咳咳,而且你最近跟王老头的气场很合.......” 这话一出,林樊立马就明白了,这是要粮呢,连带着让他顶雷呢。这二货馋那牛肉罐头,自个又搞不到货,才哼哼唧唧的跟自己掰交情,顺便还要让自己帮他挡王老师! 林樊轻“呵”了一声,道:“我也怕,顶不起!你另请高明吧!”那牛肉罐头也就算了,随手的事,但是王老头......王老头.凶起来简直鬼神不惧势不可挡,谁惹谁倒霉,连校长遇见都得跪!这雷不能挡挡不得没法挡! 那一声“呵”,胜却千言万语,饱含了对师弟智商堪忧的轻视、同门相残推诿的痛心和拒绝顶雷的斩钉截铁! 白唐一听这话,立马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悲悲戚戚道:“师兄啊!这两天是我师傅的忌日,昨天他还托梦给我,说我最近道法没有进益,他很痛心!师兄啊,你忍心让我师傅在地下都不得瞑目吗?” 林樊冷漠脸,道:“呵呵呵。” 光今年,白唐的师傅就给他托了十多次梦,每一回都是白唐十分需要个替死鬼挡灾的时候,而十次有十次这个替死鬼的重责就落在了林樊身上。 想当年,白唐第一次忆往昔怀恩师黯然销魂默默垂泪时,林樊也颇感同身受与天同悲的陪着泪洒给着安慰,还默默的替他编了个借口糊弄王老头,后来发现白家师傅那次托梦是为了让白唐在家好好睡一觉......再后来,这怀念的次数多了,泪洒的次数多了,林樊都麻木了。 见搬出师傅林樊都还不为所动,白唐悠悠叹了口气,悲伤道:“想当年.....” 一听这个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林樊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他,道:“好了闭嘴,牛肉罐头后天到!王老师那里我应付,你爱干啥干啥,闭嘴别说话!” 白唐那悲悲戚戚的声调立马就上扬了,欢快的跟林樊说拜拜,然后就迅速的合上电脑,直奔着卧室就去了。 他的卧室也很简单,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张不大的桌子和一派不怎么占地方的木书架,那木书架共有5层,每一层都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白唐仰着脖子认真的想了想,才伸手从那书架的第三层左侧抽出一个黑色封皮的书。 抽出来后,白唐“啪啪”拍了两下那封皮,将那层浮灰拍下去,方要打开时又想到什么似的停了手,转身朝着卧室的那小桌子走去。那桌子上放着各种琐碎的东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张老旧的照片,那是一个佝偻的男人侧影,着一身深沉的灰色长袍,头发是老土的平头,微微侧过脸来,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在说话。 白唐拿着那黑皮笔记本对着那背影敷衍的鞠了个躬,喃喃道:“老头啊,你总唠叨说我没有机缘,不让我多接触这个,嘿,我最近倒觉得你说的那个所谓机缘巴巴的自己直奔着我就来啦,咳,我是说我终于遇见鬼啦,你老说要见鬼才能捉鬼,你看我如今也能瞧见啦,那你那书我可看了啊,唔,可不是我不给你找传人,关键是除了我就没别人啦,所以你也别挑了,痛快的就选了我吧!” 仿似也觉得自己脸皮略厚,白唐掩饰性的咳嗽了下,道:“反正你当时说随缘的,不然这样,我问你啊,你要是同意我学你这个你就别说话,不同意你就吭一声,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说完这话,白唐还很有民主精神的竖着耳朵听了会,5分钟后,才长出一口气,放心似的道:“看来你也觉得我很好,嘿嘿,我就知道你当年捡我回来是垂涎我的绝顶资质,哈哈,虽然你蹉跎了我这么多年,但是兜兜转转那些小鬼怪还是叫我碰见了,我这也是没办法,那啥,不得不学习,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堕了你的名声,咳咳,尽量。” 一室寂静,白唐搬了把椅子,正儿八经的放在了庭院里,虽是冬日,阳光却真的很好,想来在阳光下看书应该很有意境,也容易学习。 白唐像揣着个大金矿似的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笔记本,欢欢喜喜的就在那椅子上坐定了,深吸口气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才轻手轻脚的掀开了第一页。 白唐:“......” 说好的绝世捉鬼术呢?上面为什么是老头子放飞自我的吹嘘炫耀,还有顺便对他不听话的指责?!好像早就知道他会看一样,他明明以前就很听话的好吗!还正儿八经的守了这破玩意好几年,琢磨着给他找传人......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咳咳...... 当然,那些都不重要,只要功夫好,啰嗦也能忍!白唐又认真的翻开了下一页,再下一页....... 足足翻了五页,老头子那狗 爬一样的字才算是没了!内容大多是吹嘘自己,少数是普及知识,当然,这也不重要!白唐开始快速浏览那书,就琢磨着能不能先弄个寻鬼拘鬼的符出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虽然跟墨赦的赌约没说时间,但拖得久了也不好。除了在自家师傅这里捞宝贝,白唐还打定了注意要联络那传说中的天师行业的龙头老大——天师门的人,搞不好能交个真道士朋友,学点真本事,不管怎样,先赢了墨赦再说! 这些年天师们都不好混,连神棍的市场都被压的缩小了一大圈,那些隐居深山装高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天师门现在也出了个某信公众号,连微博都有,名字就叫“雅正三代”,专门发些神神鬼鬼的事,顺带打着小说的幌子宣扬一下自家捉鬼正宗的名号。 白唐他们这类小神棍十有八九都关注了这个号,就指望着偷偷摸摸的学个捉鬼知识。当然,大部分时候他们的更新都很水,但少数时候还是有点干货的。虽说这负责运营的多半也是个不入流的天师门弟子,但他肯定也能联系到天师门传人啊,白唐最近闲了就去撩拨一下人家的公众号维护人员。 将那本黑皮书草草的翻了一遍,白唐表示心累累——这不是给他传人的吗?这种鬼东西谁能看的懂啊!上面那些鬼画符各个都相似,根本分不清好吗!中间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那也不像是原产的中国字,组合在一起太奇怪了好吗,完全不理解! 翻了一下午,就只认识了一张探阴符,原因无他,就算扒开了眼皮也只能看清这一张符的脉络,这一张,就看底下那简略至极的介绍,还是非常低端、通俗的一品入门符,也就是探查个阴气的作用,远不如墨赦的那张聚阳符,好歹人家还能聚敛阳气疏散阴气的,随带避鬼。但这符品阶低脾气大,遇到阴邪之气就自燃,谁碰就烧谁,也算.......有点用吧! 粗略的将那书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只这个符能看懂,其他的符基本都是一个墨团子,那些复杂的刻线看的他头疼,仿着画都画不下去。 白唐不由叹气,觉着自家师傅的脾气古怪,就连他留下的书也不讲道理,分明是给新时代新人类看的,却这般晦涩,实在有些不讲道理! 不过,好歹有一张符是能看懂的嘛,说不定以后自己跟着墨赦有点能耐了,再来看就能看懂了! 想到这,白唐立马又眉眼舒展,蹭蹭的回家将那书又塞回了书架。自己则在书桌前站定,提笔就仿着脑中的符文痕迹画起来,这张探阴符可比那聚阳符好画多了,笔墨也简单,他中途也就卡了一两次,很快便绘制出了一张完整探阴符,最后一笔落定之后,那符上也有白光一闪而没,要不是白唐眼睛直直盯着,怕也看不见。 那张土根的鬼魂还逍遥法外,白唐心里始终不踏实,这几天都是下午强硬入睡,晚上就去那黄家别墅外蹲着。 尽管师傅的书很鸡肋,那探阴符也很没用,但他会画墨赦的聚阳符,这符的作用还算是业界良心,驱鬼辟邪也算可以。 自从墨赦那道聚阳符入体后,白唐再也没看见奇怪的影子,似乎那些鬼怪似乎都绕着他走,但他还是能看见符上的白光,想来那符不能改变自己的体质,只是让自己身上的阳气够足甚至爆满,让那些鬼魂自动退避,可见聚阳符真是个驱鬼避鬼的好东西! ------------ 正文 第十章 感谢闹鬼 这日,白唐又从黄家蹲点回来,还是一无所获。那张土根似乎真的只是怨恨黄志成,黄志成死后就再没出来作过妖。 白唐又白熬了一晚上,一边打呵欠往回走一边琢磨,这事不能这么干,总这么守着也不是个事,守株待兔是要饿死的,不若加把劲,多画点探阴符和聚阳符,将那符围着那黄宅埋上几圈,用个符海战术防备着,一个自燃没什么作用,一群自燃的话,不说烧死那鬼魂,吓也吓退他,就不信那鬼还能上天?! 好不容易挨到了家,白唐倒头就睡,直到那一直开着的电脑发出清脆的电子信息提示音,白唐才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就去扒拉电脑。 只见电脑上已弹出一个黑色对话框,瞥见那内容,白唐立马就清醒了! 又有生意!那张土根跟消失了一样没有踪迹,白唐最近正闲得慌,这生意来的太是时候了! 那个暗黑系列的对话框是他捉鬼网站的专属色调,为了不错过任何一单生意,他还专门设置了对话框自动弹出。 感谢闹鬼!感谢祖师爷!感谢白家的列祖列宗! 白唐噼里啪啦的与客户沟通,直恨不能穿过电脑直接把那人抓在手心里。 那人回的很慢,要等很久才能回几个字,但白唐还是耐着性子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也不复杂,说是邪祟害人,但又说不上什么邪祟,只说害死了他大哥,现在她怕也被缠上。 看到信息,白唐也没敢在武断的认为是人装鬼,毕竟依着他最近的运气,碰见真鬼的几率更高一点。 白唐踌躇了下,还是果断的出手接了!以前没真符的时候都给人消灾解难捉鬼,没道理现如今手上都有几张真符反倒怕了! 管他是人是鬼,遇人捉人遇鬼捉鬼!酬金必须赚到手! 与那客户约好了见面时间,白唐立马就勤快的去画符了,就算他之前勤耕不辍,这符也眼看着不够用,光是给那黄家宅子就要许多张,至此白唐发了狠,拼命的画了许多张,连夜就去给那黄家宅子周围埋下了。 次日,白唐足足睡到了9点,方才急匆匆的刷洗一番去见自己的客户。 仍是在上次约见胡灵的咖啡厅里,到的时候也才十点多,客户还没来,白唐将那用来辨别身份的红色封皮书和一束显眼的白色康乃馨全都放在桌面上,约的时间还没到,白唐无聊的窝在沙发里刷微博。 原本只是随手翻一翻,打发下时间,谁想微博里血红一片,网友们杀的如痴如狂,一个新闻视频高居热搜榜第一——论人性的冷漠极限,七旬老人夜死冷街。 底下评论已近千万,白唐也不由点进去,那博主放的视频并不清晰,大概是因为晚上的关系吧,且这视频显然是处理过的,将原视频的速度起码加快了2倍。 画面并不清晰,但还是能大致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原是清冷的街道,一个老大爷似的人佝偻着腰缓缓而行,突然脚下似踩到什么一样打了个滑,猛地摔倒在地,半天都没见爬起来,此时只见一对男友有说有笑的经过,在那老人面前停下了,那男子向老人快走了两步似要去扶,却猛地被那女的抓住,两人轻声交谈了两句,看了一眼身后,便又走了,不久,又有一个穿着性感暴露的女人经过,那老人伸出手,似乎在求救,那女人权当没听见,妖妖娆娆的走了,只有最后来的一个年轻人,似乎拿出电话打了个电话,才慢慢走远了..... 看至此处,白唐也不由觉得愤怒,难怪网上怒斥高楼拔地起,骂声连篇不断绝了,这要是让他碰见这几个人,狂揍一顿没商量,中国人民的传统美德都学到哪去了?! 正义愤填膺间,耳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道:“你好,请问是白大师吗?” 白唐忙放下手机,对着来人点头,连声说是,两人方才入座。 那是个女孩子,模样清秀,长发披肩,还有一双圆润的大眼睛,只是那双眼睛里布满血丝,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一样,就连脸色也暗黄泛白,一副精神不济营养失衡的样子。 白唐与这个叫做梁文的姑娘就坐在靠窗的角落里。 “......真的有鬼,我哥就是给鬼害死的!”梁文疲惫的靠在沙发靠背上,声音沙哑的厉害,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黑色眼圈,“事情要从上个礼拜说起,大概礼拜一左右,我大哥去世了...”梁文捂着脸,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哽咽出声,“警察都说他是自杀的,可我大哥那种人.....他那么老实的性子,也没发生什么过不去的事,怎么会自杀......他不可能自杀” 白唐轻轻的递过纸巾,那姑娘接过,哑声道谢,然后继续道:“我知道他...我大哥死后,我就再也没睡过好觉,我总是梦见他!” 白唐有些迷糊,也没听的十分明白,但梁文整个人都开始哆嗦,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里,怕极了的样子。 “别怕,我在这里。”白唐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从口袋里捏出一只叠成三角形的黄符,“这是鬼神不侵符,你把它贴身带着,就不会有脏东西敢靠近你!” 又顺手从口袋里摸出常备的棉花糖,顺道递了过去。这次他备着的是香甜绵软的棉花糖,吃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梁文感激的笑了下,继续道:“我总是梦见他,甚至还在家里看见他的影子......起初我以为自己是太累了,可是,我每晚都梦见我哥,每次梦见他,他就哭,一边哭一边求我救他,说他被困住了.....”梁文的嘴唇哆嗦着,手用力攥紧了那张黄色的小符,情绪几度频临崩溃。 人死之后能不能给亲人托梦他是不知道的,毕竟自家老头可一次都没出现在他梦里,但总是梦见一个人,一个场景,这显然就有点不对劲了。 白唐也不由严肃了起来,却听那梁文继续道:“.....白大师,求你救救我哥,他肯定是被人害死的,死后才会这么不得安生!”说到最后,梁文的声音越发笃定,神色恳切的看着白唐。 白唐冲她安抚的笑了笑,道:“你放心。那你哥哥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梁文悲痛道:“被车撞死的。警察告诉我,那天晚上,大概12点左右,我哥从市中心的那条人行天桥上跳了下去,那天桥底下那时全是来往车辆,我哥直接就.....就被撞死了.......那条街比较繁华,那时候天桥上也还有不少人,他们都做证说我哥自己跳了下去......可我哥绝对不会自杀,他绝对不会!” 这个死法,实在是没有疑点啊,那么多目击证人,别说是警察,自己听着都觉得肯定是自杀,不过....... 那个托梦是什么鬼?如果真的是自杀,就该火速的投身地府奔向新生啊,托梦打扰亲人是几个意思? 梁文咬着唇,神情倔强眼神笃定,又向白唐强调道:“我哥的死一定有蹊跷!他托梦给我,向我求救!大师,你帮帮我哥!” 白唐道:“嗯,不过这事我得先查一下,确定你哥的真正死因,如果像你说的,他的确不可能自杀。请问你哥哥的遗体还在吗?” 那梁文道:“还在,就在兴兆路上的圆满殡仪馆,我哥他......他死的冤枉,我不能让我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葬了。” 白唐理解的点头,道:“那梁小姐看今天方便吗,我想去看一下梁先生的遗体?” 梁文点头,她最近为了哥哥的事原本就请了假,自然是什么事都要以这件事为先的,便也没有说什么,领着白唐一起出发去殡仪馆。 ------------ 正文 第十一章 再遇阿彦 这真是巧,这圆满殡仪馆他这几天也跑得勤了,今天怕也要再跑一趟。 A市只有两家殡仪馆,这圆满殡仪馆的交通相对便利,很多人家在处理丧葬事时,便会选择这家,而且这家的入殓费、火化费都相对便宜,看梁文的穿着打扮,便知她家境也并不怎么好,因此梁文选择这家殡仪馆简直再正常不过。 在路上时,白唐与梁文简单交谈了几句,才知道,她与她哥哥梁诚都是外来户,都是专科毕业,工作也都是普通的工作,两人在新城区租的两室一厅房子,是老小区,处在城市中心的角落里,并不显眼,兄妹两个一起在这座城市里挣扎奋斗。 如今梁成走了,她自己算是彻底举目无亲,尽管梁文没有多说,白唐还是从她沧桑的口吻里听出了悲凉,这样寄住在A市的人,就像疲惫的工蚁,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在底层爬行,所以就连梁成的房子,也不能一直留着,会再租出去。 白唐与梁文一道走,无由就有些心酸。 到达圆满殡仪馆后,出来带他们进去的却不是老何,而是那个叫阿彦的少年,他来了也不多说话,只示意白唐他们跟着他走,便一个人当先在前头走着,领着白唐他们进了安置唐。 梁成的遗体也被停在二楼木房中的一具冰棺中,那冰棺就停在屋子中间,旁边还摆着阿延的画架,显然他正在给死者画像,那画像已经完成了一半,只剩下眼睛的位置还留有空白,瞧着跟棺材中的人有九成像,他的画具都整齐的摆在一边的窗台上,看起来很是用心的打理过。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味道,似乎是那些低质颜料混着尸体腐臭的味道,白唐忍不住掩着口鼻,方才慢慢踱到了那冰棺前。 那是个面貌普通的中年人,脸色干枯发黄,身体芦苇发福,此刻已经发出微微的异味,梁文站在门口,不忍心看见他哥这幅样子,白唐也没强让她进来,阿延把他们领到地方后,默默看了眼自己未完成的画,便吭吭哧哧将那画架移了出去,又回来一趟将窗台上的画具也搬了出去,临出去时还交代他们不能破坏冰棺,有事就去北边倒数第二间房子找他,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这屋子本来就小,那画架矗在一旁,的确有些拥挤,是以见他搬动画架,白唐也没说什么,只在他出门时简单的道了声谢,便询问的看向梁文,见她点头,才打开冰棺,仔仔细细的检查梁成的身体。 这具身体是被撞死的,身体上有大量的伤痕,这都很正常,但奇怪的是,他的后背上出现了一只手掌样的伤痕,淤黑发青,甚是眼熟。 于是白唐招呼了那梁文一声,道:“梁小姐,麻烦你过来一下。” 梁文低应了声,便走了进去,方一看见梁成的尸体,就忍不住哭,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道:“什么事?” 白唐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便直接道:“你看他的背,你能看见什么?” 梁文擦了眼泪,认真的看了一回,才道:“只有擦伤和尸斑啊,有什么不对吗?” 白唐摇了头,道:“没什么,走吧。” 尸体上是肯定挖不出什么的了,毕竟连警察都下了自杀诊断书,虽然大多数时候的警察都不怎么靠谱,但他们的司法鉴定部技术绝对是无槽可吐的。那就很清楚了,梁成后背上的手印绝对不是人为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A市最近甚是鬼魅横行,凡是出点事,十有八九都跟它们有牵扯,白唐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一边带着梁文出了那屋子。 安置唐的二楼上依然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现在他们要走,却不好直接就这么二话不说的走了,好歹要跟人打声招呼不是。 白唐示意梁文先下楼,自己则去阿延说的那栋房子找他,就算是跟主人家打个招呼。 那间房屋的门虚掩着,阿延正背对着门口,聚精会神的在作画,似乎是在给那未完成的画画眼睛,他画的十分入迷,连白唐进屋都没发现。 白唐见他已经画好了左眼,右眼也已经基本有形,只是在细细描绘细节,并没有贸然出声,怕惊扰到他,毕竟这种搞艺术的,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被打断思路就发狂,看他那样子,估摸着一会儿就能画完或者告一段落,到时简单说下就好了。 主意既定,白唐便也不急着开口,只是好奇的打量这件简陋的画室,与其他画家或精致凌乱的画室不同,这间原本用来停放尸体的房子简单的不可思议,墙壁上也没有挂满画作,基本跟他上次从门缝里偷窥到的没什么不同,就是墙角多了几幅画像,白唐粗略的瞄了一眼,见上面绘的是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像,便也没有多在意。 屋子里充满了劣质颜料的难闻味道,也不知那阿彦是怎么如此投入的画画的,想到此,白唐不自觉的慨叹了一声。 阿彦立马停了手,转过头来,眼神有一瞬间的阴冷,转瞬却又变得懦弱和善,疑惑道:“白先生?” 白唐怔了下,觉着自己一定是看错了,这孩子初见时就一副不善交际清秀文弱的样子,不可能露出那种锋锐的眼神,再凝眸看时,那孩子已经移开眼睛,视线始终没有停在他身上,仍旧一副胆怯弱小的样子,于是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道:“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们已经看完了,就过来跟你说一声,我刚才看你在作画,就没出声。” 阿彦微垂着头,过长的刘海几乎要遮住眼睛,道:“没事,我送你们出去。” 他的声音有些些微低哑,脸色也是营养不良的暗黄,依旧穿着那老旧的军大衣,说完话就站了起来。 白唐忙抬手止住了他,笑道:“不用啦,我们自己可以出去的,你继续画吧,都快好了,我就先走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成年,也太瘦了,整天窝在死人堆里,好不容易有点爱好,还是多给他点时间吧,自己又不是找不到路。 白唐自上而下将那少年又仔细打量了一遍,那军大衣显然是不合身的,都到他的小腿了,他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军大衣里,越发显得弱小,像一只还未足月便降临人间的幼小麋鹿。 阿延点了点头,便又坐了下去,继续画他那副未完成的画,当他已经走了一样。 白唐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轻轻走了出去,还小心的给他带上门,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快步奔向了楼下。 跟梁文出了圆满殡仪馆后,白唐用某打车软件给梁文叫了辆车,趁那车没来的功夫,向梁文道:“梁小姐,梁先生的确是给鬼害死的,但一般来说,人死之后会由着鬼差引往地府.......这件事有点古怪,你给我七天时间,如果梁先生的鬼魂的确在受苦,我一定将他救出来,平安送他入地府轮回,若然不是,我也会向你说明原委,算作交代。” 那梁文面露难色,低者声音道:“白大师,不能直接做法吗?我确定我大哥的灵魂真的在受苦,他都被人害死了,我不想让他的魂魄再受苦了......白大师,能先送我哥去轮回吗?至于害死他的恶鬼,之后再收拾可以吗?我大哥.....我大哥的遗体不能停太久,我想在他下葬之前给他个交代。” 白唐安静的听完,十分认真的解释道:“我不想骗你,梁先生的遗体可以下葬,也没什么忌讳,照常就好,但现在梁先生的灵魂在受什么苦我都不知道,如果不查清楚,是没法送他入轮回的,所以这个调查时间是必须有的,不是说做场法事就能了结的。” 闻言,那梁文才苦笑着道:“那就尽快吧,希望白大师不要让我失望。” 白唐还未说话,便见一辆白色的出租车从远处悠悠开了过来,确认车牌号与自己叫到的那辆车号码一致后,白唐示意梁文上车,并对她保证一定会尽快给她一个结果。 送走梁延后,白唐才又给自己叫了辆车,匆匆往家赶。 ------------ 正文 第十二章 调戏大神 在路上的时候,白唐就先用手机搜索那梁成的资料,网上的梁成实在是很多,却都不是他要找的这个,这个梁成几乎没有什么值得上网的事情,也就他在的那家公司多少能给他点存在感,那是家规模颇大的公司,他是干技术的,那公司的官网上依然有他灰扑扑的名字,不过想想也能理解,现在国家提倡个人隐私保护,自然不会将随便谁的资料都公开在网络上。 看来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最近这几件委托的当事人资料都是推给师兄查的,再麻烦师兄,怕日后他回过头来讨债的时候自己会很惨。 想到这儿,白唐激灵灵打个寒颤,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一样,猛地摇了摇头,像把那些回忆都摇出脑袋一样。 下午,白唐早早地就开始收拾,拿出以假乱真的警 察 证,穿上显成熟的黑色衣裤,老早就奔去上午梁文说的梁成公司门口蹲着,直到四点多,才晃悠到了楼上,能这么轻松的上去实在也不怎么意外,这种有点规模的公司通常都将办公室租在办公楼中,那门禁制度也不怎么严,靠着警 察 证很容易就混进去。 到那公司的时间刚刚好四点半,临近下班人心浮动宜聊八卦。公司规模的确是不小,前台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原本还在玩手机,听到脚步声方才抬起偷来,见着来人,脸上杨起礼貌的笑,问道:“请问你是?” 白唐大步走了上去,也不多说,将那警 察 证递给小姑娘,道:“我是A市公安局的,梁成的案子还有点问题,我想跟你了解下情况。” 小姑娘的眉头微皱,似要说什么,白唐很有眼色的打断她,解释道:“之前我的同事来过,但我们又发现了新的疑点,所以才要我再来核实一遍。” 那小姑娘听到解释也没多问,将那警 察 证来来回回仔细看了,见没有什么问题,才递回给白唐,客气的道:“好的,您尽管问,需要我再叫几个与他相熟的同事吗?” 白唐心里偷偷一笑,那证件不用电脑查当然查不出问题,高 仿 证件 小摊出品,日常搜消息全靠它和一张脸,这小姑娘凭一双肉眼就想看出问题?尽管身份是假的,但白唐心里一点也不虚,煞有介事道:“先不用,我们先聊聊,他这个人平常怎么样?性格好吗?” 小姑娘认真想了下,才道:“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普通人,也没与” 白唐装模作样的在手机上记录了几下,又问了那姑娘些许问题,小姑娘也都一一答了,从小姑娘的话中可以听出,这梁成在公司的确没什么仇怨,工作上也没什么太大压力,性格也挺绵软,很老实本分的一人,跟从梁文那里得到的信息没什么冲突。 这梁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一族,工资不高、技术一般、为人一般,这样的人也几乎不会有仇家。 白唐心里掂量了下,觉着这公司里的人八成也不能在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就总结性的道:“就这些,还有别的吗?” 小姑娘又回忆了下,道:“我想不出来了,你等下,我叫小王来,她平日跟梁成走的最近。”说着便拿起面前的内线电话拨了出去。 白唐还未出口的“不用”咕咚噎了回去,毕竟公民如此自发自愿的配合警察办案,顶着警察身份的他也不好直接就给驳回去,只能一派严肃正直的模样看着小姑娘。 却听那小姑娘先是跟那边说了几句,脸色一下就变的有些不可思议,道:“真的?” 那边好像肯定了小姑娘的疑问,小姑娘叹息一声,挂了电话,才小声的对白唐道:“警察同志,我们公司的小王......也自杀了,我们公司最近可能运势不好,小王平时挺活泛一人,居然也自杀了......简直就像冤魂索命一样......” 原本还有些兴味索然的白唐听到最后这句话,直觉跟那杀害梁成的鬼有关,立马就来了精神,却还是故作深沉的问道:“什么索命?” 小姑娘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白唐假装脸色一沉,苦口婆心劝道:“要是不说实话,那可就是妨碍公务,要逮捕,你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可不能这么没有公民意识。” 那小姑娘撇了撇嘴,显然对他说的逮捕不以为然,却也顺从的开了口,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消息,道:“警察同志,你要是想听,就当笑话听,反正这话我是不负责任的。”接着就神神秘秘的道:“不是我迷信,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那什么,这也是我们私下猜测的,你可不要给我上刚上套啊......” 这要是正儿八经的警察估摸着得好好教育一下这小姑娘的神鬼论,教导一下她社会主义科学精神,幸好白唐不是那么正儿八经的警察,于是他轻咳一声,颇八卦的凑上前去,道:“来来来,详细说说,这有什么好上刚上套的,放心放心,我也好奇的很。” 小姑娘见他如此上道,不由就松了心神,压低声音道:“这两天微博上高居热搜榜首的那则新闻知道吧?那老人死的第二天,梁成就自杀了,昨天小王也死了,那晚他两可都在那视频里.....” 听到这话,白唐不禁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那视频,印象实在是模糊,因为那视频拍的本来就不清晰。 那小姑娘见白唐呆住了一样,便继续道:“不可思议吧,我们私下里都觉着这可能是冤魂索命。” 这怎么可能?如果真是那样,这老爷子得有多小肚鸡肠啊,白唐哭笑不得,疑惑道:“会不会是你们认错人了?” 小姑娘立马瞪大了双眼,愤愤道:“警察同志你怎么不信人啊,又不是只我一个认出来了,我们公司凡是跟他们两熟一点的,都认出来了,诺,那是我们的集体活动照,你看一眼就知道了,很好认的。”说着小姑娘便把手往右边一指,示意白唐去看那显眼的照片墙。 白唐方一过去,小姑娘也跟了过去,指着一张照片站在最左边的两人道:“这是梁成,这是小王,你再看这张,这是去年照的,视频里的梁成穿的就是这件衣服,”小姑娘的手顺着划到了另一张,白唐的视线也不由跟过去。 正在白唐认真的将照片上的人影与那视频上的人物对应时,却听那小姑娘声音甜甜的道:“小墨,要出去啊?要不要帮忙?” 声音甜腻语气温柔,白唐立马抖了一下,觉着浑身的鸡皮疙瘩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这春 情泛滥的也忒明显了,不由就转过头去瞅,看到底是怎样的风骚人物。 这一转头,白唐整个人几乎都要跳起来,惊喜来的太猝不及防,小心肝几乎都要承受不住,白唐猛地干咳了一下,强硬的将自己急速上扬的嘴角压了下去。 真是没想到,男神一般高居云端的墨赦居然会有工作,这工作地址还不费吹灰之力的砸在了他头上,就算墨赦不给他住址又怎样,这工作地址还不是握在了他手上?! 此时的墨赦带着一副大黑框老土眼镜,穿着普通的羽绒服牛仔裤运动鞋,手里拿着文件似是要出门,尽管他穿着普通不显山露水,奈何个子还是很高,气质还是很冷,脸虽然被那黑框眼镜减了分,但他就是减个四五分也还有五六分的帅,也难怪这小姑娘春心荡漾了。 墨赦瞥了那边神情古怪的人一眼,见那双桃花眼古灵精怪的对他眨了眨,立时便认出了这人,脸皮不自觉的微微抽动了下,只觉着他古里古怪,不知道又瞎折腾什么,多半又在惹麻烦。 那小姑娘还脸泛桃红的盯着墨赦,一双眼里全是迷醉神色。墨赦看着那小姑娘,轻声道:“嗯,麻烦你把这个资料给总监送去。” 小姑娘却没接手,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总监又让你给她送资料啊?这个我可不敢送,你快去吧,她电脑可能也不太好使。” 墨赦:“......”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咳,感情男神就是男神,到哪里都是移动荷尔蒙发射器,白唐忍不住偷偷乐,见着墨赦那张崩的死紧的面皮有一丝裂痕,白唐没忍住就想插一脚,语音含笑道:“小墨是吧,你好,我是A市警察局的,请问你在这里干多久了?做什么工作的?” 墨赦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就要往前走,白唐忙拉住他,叫道:“这位小同志,怎么不理人?你这个态度是不行的我跟你说,作为代表正义的警察我要好好的教育你一下!” 墨赦:“......” 那小姑娘见气氛貌似有些尴尬,便颇为伶俐的打圆场,道:“警察同志不要介意,我这个同事平常就这样,不太爱理人,不是故意的。” 白唐面色深沉的点头,表示自己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心说这还用你说,他那死德行我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这回不搭理我怕是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毕竟工作地点都暴露了哈哈哈。 尽管心里已乐翻天,面上却还是大度的表示:“你先去忙,我不会跟他计较,就是跟这小同志要好好聊一聊。” 那小姑娘极有眼色的回了前台,只留下墨赦与白唐两个人待在这边。 白唐绕着墨赦转了一圈,口中还“啧啧”叹道:“真没想到啊,大神你居然在这里工作啊,真是巧得很巧得很!” 墨赦从眼角里斜过一点光看他,道:“我也要吃饭。” 白唐绷不住“噗嗤”一声,道:“那工资高不高?老板变不变态?我这里有气死老板一百招要不要?不收你钱的呦。”说着还眨了眨那桃花眼。 墨赦道:“.....不需要。” 白唐又诱惑道:“那我还有上班偷懒打鱼十妙招,要不要?你上班睡觉都没关系呦,保管老板不会说你。” 墨赦冷淡的面皮似乎动了一下,却还是坚持道:“不要。” 说的这么不坚定,那就是想要了!白唐只觉得这人太好玩了,这死要面子的毛病莫名有点萌啊,脑子一转便憋了个坏,逗他道:“我这里还有驭女三十六计,保管你三宫六院后宫三千还和和睦睦,要不要?” 墨赦斩钉截铁道:“不要!”说着 便绕过白唐,径直往门口走去。 白唐又伸手去拉,这次却没碰见那人的一片衣角,等要再拉却已来不及,那人已转过门口走了,白唐意犹未尽的吧唧嘴,脸上笑意盈盈。 反正现在该得到的信息都有了,白唐便去前台跟那小姑娘招呼一声,便准备出门,谁知那小姑娘又凑过来,神神秘秘道:“警察同志,你也看见那视频了吧,你说会不会真的有鬼害人?” 白唐听完了八卦了解了信息,立马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道:“什么鬼?没有鬼!社会主义新时代不可能有鬼!别瞎说!” 那姑娘的表情活像吞了整斤的铅汞朱砂,看白唐的样子活像看一个精神病,刚才分明是他非要听八卦的,这变脸也忒快了! 白唐硬板着脸,干咳了一声,试图挽回一下警察的威严,对那小姑娘道:“你不要信谣传谣,要做一个合格的新世纪讲科学的女性!” 小姑娘木着脸点头,只觉着这警察真是精分,戏还多,送瘟神似的既敬又重的将白唐送了出门。 ------------ 正文 第十三章 凶鬼挑衅(1) 被小姑娘客客气气的送出了门,白唐也没多耽误,一边下楼一边将那微博视频又拉出来看了一眼,这次注意一看,果然就觉得那视频上最先路过的一男一女与方才照片上的梁成与小王有九分相似。 那视频的画面质量并不好,到结尾处的时候还闪了好几下,仿似当时的路灯电路故障一样,但是——有个黑色影子在视频结尾里一闪而逝,那是一条细长的影子,由那些不断闪烁的路灯投射下来。 瞥到那影子的时候,白唐觉得有些奇怪,这也太模糊了,实在不能确定那流水一样一点点浸在地面上的黑影到底是不是人影,那视频实在模糊,最后几十秒的视频又一直忽明忽暗,或许不是人呢?白唐下意识就将这点忽略过去,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那杀人行凶的鬼到底是何方神圣,是不是真的会杀掉视频上的人? 按照方才那小姑娘所说,梁成和小王也就是平常稍微走的近些,两人也没有什么特殊关系,梁文也说过她哥是单身,那么这两人唯一的共同点怕就是那个视频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简单了,如果是那老爷子鬼魂杀人,他死后第一晚死的是梁成,昨晚死的是小王,那么按照他杀人的频率,今晚肯定会有第三个死人.....虽然这事还没定论,但还是要先做好万一的准备。 这么一想,白唐立马就先给林樊打了个电话,待那边接通后,立刻就道:“师兄,再帮我一回。就那个七旬老人夜死冷街那个视频,里面最后出现的那几人,你帮我查一下他们的信息,事态紧急,师兄,你要给力啊!” 听那边霹雳吧啦说完,林樊面上含笑嗓音温柔道:“.......你就为了这点事找我?!”说到最后,几可听见那边牙齿厮磨的声音。 想来师兄又是在做实验,只有在实验被打断的时候,他才会这么笑面虎的说话。不过事态紧急,也顾不得以后要讨债的师兄有多可怕,白唐颇为狗腿的一笑,道:“事态紧急十万火急救急如救火啊师兄,只有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如你,才能搞的定啊!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听到这话,林樊也知道现在再说废话不合适,但被这么换来使去还被打断了最喜爱的实验,怎么想都觉得憋屈的慌,于是憋了半响才道:“......哼,未来三个月的伙食你包了,落下一顿就打死你!还有,老师让你赶紧交作业,不然扣学分!”说完也不等白唐再说,便挂了电话。 又要交作业?!白唐高扬的气场被压低了一瞬,却立马又斗志激昂了起来!作业算什么?跟捉鬼大业比起来,那都不重要!王老头的淫威算什么?跟人命比起来,不重要! 说话间便到了楼下,白唐也没多耽搁,立马就叫车往自己家赶,在等林樊消息的这段时间,自己必须先做点准备,今晚剩下的那两人八成会死一个,问题就是不确定鬼会优先选择哪个来杀,自己只有一个,肯定分身乏术,那么...... 想到这里,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下午遇见的那人,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家公司同事是被鬼杀的。 好不容易忍到了下车,白唐立马就给墨赦打了个电话,一边往家走一边等那人接电话。 墨赦似乎也 走在路上,电话里穿出一阵阵车鸣笛的声音,就听那人声音冷道道:“什么事? 一听到他的声音,白唐脑子里就回想起白天的事,忍不住就先眉飞色舞的调侃道:“小墨,我掐指一算,你最近走桃花运啊,甚好甚好。” 墨赦:“......不要胡说。” 即使这样调笑,那人估摸着也还是一幅死人脸,可是原本是冷若冰霜的高贵男神脸,一想到上面扣了个那大黑框眼镜,起码将那眼睛的神采挡了个九成九,那脸也瞬间便显得有些木讷。 听他不搭那茬,白唐也不恼,继续挤眉弄眼调侃道:“哪里胡说了,那小姑娘就差给你投怀送抱求交往了,你还想让人家怎么个表现?” 墨赦默了一默,觉着他是没有正经事的了,果断挂了电话。 白唐听着里面“嘟嘟”的声音,还不敢置信的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确认那人果然挂了,忍不住就爆出一句脏话,默默将墨赦从头到脚腹诽了一遍,也太不好玩了好吗!开个玩笑怎么能挂电话呢,这平日生活得多没有情趣! 白唐使劲瞪着手机,恨不能把拿手机吃下去,顺便把挂他电话的那人也嚼吧嚼吧吃下去!足足五分钟,才深吸一口气,又拨打了回去,真是老天保佑,居然还能打通! 这人这次也接了,声音依旧冷清清的:“什么事?” 白唐轻声低估了几句,听不清说什么。 墨赦道:“大点声,听不清。” 白唐又一口气哽住,心说你怕不是块木头,你刚才挂了我电话,我这是悄没声息骂你呢,还能大点声?! 听他不说话,墨赦又疑问道:“白唐?没事我挂了?” 白唐一听这话,也不悄悄地骂人了,如死鬼还了魂般精气神全足了,声音也洪亮了,怕他当真挂电话,便急道:“别别别,我有事,真有正事!天大的正经事!” 墨赦没有说话,却也没挂电话,显然是在等他说话。 这种不搭腔的毛病也不知哪里落下的,以后一定要给他改了!白唐心里默默立着目标,嘴上却半点不含糊道:“你们公司闹鬼你知道不?就你们公司新死那两,鬼杀的!这事你得管吧?而且我都给你提供这么多回鬼消息了,怎么也不见你跟我说声谢谢?来,先说声谢谢。” 墨赦:“......” 隔了会儿,墨赦道:“那视频我看过,里面的老爷子我认识,身上没鬼气,你别听人瞎说。” 白唐急了,道:“是不是他两说,但一定是鬼,我查过那梁成的尸体,他背后有个淤黑的手印,他不是自杀,是被鬼推下天桥的!” 墨赦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白唐接着道:“你们公司的小王,昨天刚死的,梁成死后一天,小王就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墨赦,你必须相信我,因为如果我的推论成立,今晚至少会有一个人死掉,警察还是会查不出死因,说是自杀,这事你不能不管!” 白唐道:“墨赦!” 但听那边墨赦声音极冷的道:“白唐,我说过,让你别碰这些事。” 白唐一怔,似乎才记起来,他们还因为这事闹过矛盾,可现在是追究这事的时候吗?! ------------ 正文 第十四章 凶鬼挑衅(2) 白唐不由抓紧了手机,求和似的道:“墨赦,咱两的矛盾先放一放,现在这事事关人命,我碰上了,就不能不管!你也不能不管我告诉你,这是做人做天师的基本底线,你听到没有?”说到后来,那声音也飙了上去,半分求人的态度都没有,但所有这些嚣张似乎都隐隐带着些虚张声势的怯懦,并不分明。 良久,那边妥协似的传来轻轻浅浅一个字:“好!” 白唐悬在半空的心才算是落了下去,紧绷的面皮也松了一松,嗓音也恢复轻快的音调,道:“那好,一会我把地址发你,你今晚去那里守着,我去另外一处,我们分头行动。” 墨赦道:“只此一次,最后一次,白唐,这些事自有人理,不是你该管的!” 白唐只觉胸中怒气翻涌,想怒骂想叫嚣想大声反驳,想狠狠揍那人一顿,但最终,那些尖锐锋利的话只是在喉咙滚了一滚,便又悉数咽了回去,白唐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声“救人重要救人重要”,方才勉勉强强心平气和道:“别的先不说,墨赦,咱们先把今天这事处理了!啊,资料过来啦,我不跟你说啦,地址会发你手机,今晚一定要守好了,保持联系啊!” 那边似乎一点都没感受到白唐的怒气,仍是用清冷的语调应和道:“嗯。” 白唐挂了电话,那些方才累积的愤怒却好似一股脑的全闷在了心里,即使前有赌约,墨赦还是想让他抽身事外,就算是为他好,这种态度也真是让人抓狂。 好在林樊一如既往的很给力,不过两个小时,剩下视频中那两人的信息便已经被挖的清清楚楚。其中一个叫陈灵美,年龄28,是个低级的站街妓 女,就租住在星塘街附近的单身公寓里,大抵是常年熬夜,她的照片看起来气色很不好,吊梢眼柳叶眉,看起来比较不好相处;另一个是个高中生,叫高寒,就在星塘街附近的市第六中学念高三,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家就住在星塘四路一个小区里,资料显示他是和爷爷奶奶同住,父母并不在身边。 白唐想了想,便将高寒的信息发给了墨赦,想来只有墨赦才能默默守着这孩子,在他们未曾发觉的情况下便将所有问题都掐灭在摇篮,也不至于让老人和孩子受到太多惊吓。 确认好了今晚要干的活,白唐迅速将家里常备的朱砂装在包里,又从那书桌上拿起新近出炉的几张探阴符,便脚步轻快的奔向了星塘街。 天色已经很晚,冬天的风冷得直渗骨头,白唐又将自己的羽绒服裹紧了一点,但寒风还是能从缝隙里吹起来,白唐被冻得直打哆嗦,脚步却半点都不敢停留。 那陈灵美就住在前面的公寓里,所住的楼层也不高,在三楼。还未进楼,仰头上看就能看见稀稀疏疏亮着灯的窗子。 想到她的职业,白唐暂时停下进公寓的步伐,觉着还是先打个电话跟陈灵美联系一下,正拨号时便听楼上传来“刺啦”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被在地板上拖曳的声音,白唐慨叹了一下,这种公寓的隔音效果简直差到人神共愤,那墙就像纸糊的一样。 他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就见三楼靠左侧的一个房间里,有一个女人探出了头,似在朝下张望,那头探的颇有些往外,长长的头发从脸颊两侧垂下,遮住那女人的面容,同时那女人身后还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垂着头,亲密的贴在女人背后,看不清到底做了什么,只见那女人伸手抓住旁边滑动窗子的另一边窗框,死命往自己这边一拉。 “砰!” 白唐目呲俱裂,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整个人嘴唇发白哆嗦不已,那女人的头颅在空中摇摇晃晃,淅淅沥沥的血沿着头发一点点滴落下来。 “滴答,滴答~” 白唐觉着自己清楚的听到了那血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刺骨的冷风骤然加剧,吹开那被血染成一团的头发,露出那张爬满血迹的脸——陈灵美。 手机里的忙音在此时听来格外讽刺,白唐感觉自己一步都动不了,那女人以这样极端的方式在自己面前“自杀”,这绝对不是她自愿的!他的目光犀利的盯向那扇窗子,手哆嗦着要从包里掏早先塞进去的符,却怎么也拉不开那拉链,原先简单的事,此刻仿佛千难万难一样。 那在女人背后紧贴的影子看了一眼女人摇摇欲坠的头颅,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转瞬便不见了。 那是个鸡皮鹤发的老人脸,脸上沟壑纵横,带着岁月赋予的痕迹,看起来和善又无害,可那和善的面皮下,究竟藏着怎样恶毒的灵魂,才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动这样歹毒的手。 来晚了!又迟来一步! 白唐眼见着那鬼从眼前溜走,浑身发冷的血液瞬间就回了温,懊恼的直抓头发,再没有一刻,让他感觉如此无力,即使有探阴符在手又怎样,即使有聚阳符在身又怎样,那恶鬼杀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有那么一瞬,白唐想将兜里所有的符都不管不顾的抛出去,哪怕有一个碰到那鬼也好。 一定要抓住他!必须要抓住他! 这一刻,白唐心里的这个念头疯狂滋长,如同藤蔓一样爬满整个心脏。 耳边传来尖锐的尖叫声,似乎有人已发现这诡异的尸体,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分明,白唐安静的站着,心里要学习捉鬼的愿望无比清晰,身体却一直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的,他就那么站着,眼看着那头颅被风吹的摇摇摆摆,直到远处传来警车呼啸而至的声音,白唐才转身消失在暗黑的小巷中。 ------------ 正文 第十五章 恐吓高寒 这是那个新闻视频爆出的第五天,那新闻爆出的头天晚上,一个老人孤寂的死在了星塘街,第二天,这个新闻热度迅速飙红稳居热搜榜榜首,当晚梁成便死了,第三天,这个新闻持续发酵,底下千丈高楼拔地而起,网民将在视频里出现的几个人喷的狗血淋头,当晚小王死了;第四天,第四天陈灵美死了,这个事情再度被推上舆论高峰,有人开新帖爆出视频中人死去的消息,该帖迅速被推上热搜榜,底下神鬼论如火如荼,不过几小时便被删。 现在是第五天了,不出意外的话,那老头要来收割最后一个生命。 白唐琢磨着这些,老早就开始准备今晚要用的东西,那个鬼很凶残,杀人的手法也很纯熟,不知道生前是不是就是个隐藏形变态,那么他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的。 临近正午,白唐觉着自己好歹也是要去捉厉鬼的,得先拜一下祖师爷,求个保佑啥的,便甚是郑重的朝天泼地的给祖师爷敬了一杯二锅头.....咳,不过想来祖师爷不会介意,定会感受到他诚挚的、除魔卫道的决心! 这天下午,白唐老早就给墨赦打了电话,要他下班后立刻去高寒的家,自己先去蹲着,其实按照白唐的想法,墨赦现在就该跟自己一起去守着高寒,奈何墨赦不同意,白唐便只好背着自己的特大号工具包自个先去守高寒。 那高寒是个高三学生,今天还是周五,想来应该是在学校,想到这,白唐径直就奔向了市第六中学。 自从出了好几起学校门口砍人事件,现在这种高中院校的门禁都很森严,一般人都进不去,白唐自然也被挡在了门外,那门卫是个老大爷,看着差不多五十多岁。 白唐奉行了自己一贯的原则——见人先堆笑,不行就送符。 他笑呵呵的进了门卫值班室,和那大爷打招呼道:“大爷你好,我是高三六班学生高寒的表哥,他家里出了点事,您看能不能让我进去找一下他?” 那大爷上下打量他一眼,道:“学校有规定,不能进去。你等下,我给打个电话,叫你弟弟出来。” 白唐自然满口答应,待那大爷打完电话,还叭叭的跟人闲扯,道:“大爷,腰是不是不太好,起身就疼吧?诺,这是舒筋健腰符,我们天师见着有缘人才送的,我看你面善,就当见面礼了。”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递了过去。 他长的讨喜,又不收钱,话说的也颇有些准,那大爷自然也是满面笑容的接下了,还好奇道:“没想到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居然是个天师,很厉害啊,怎么样,有没有捉到过真鬼?” 白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道:“佛曰不可说,反正你积德行善就对了,福气都在后头呢!” 那大爷也一副“了解”的莫测高深样子,道:“我懂我懂,你们天师都是不能泄露天机的,哈哈,不过借你吉言,希望我晚年有个好福气。” 白唐哈哈一笑,道:“放心吧,肯定有。” 两人正一来一往的互相恭维吹捧,便听身后传来一个青涩的男声,怯生生的道:“请问.....谁找我?” 白唐回头一看,见是个面容青涩的男生,约莫着有个十七八岁,穿一身朴素的学生服,站在门口疑惑的往值班室里瞧,十成十就是高寒了。 “弟弟!”白唐高叫一声,便上前几步,熊抱住了高寒,嘴里还道:“我是你表哥白唐啊,你都不认得啦?” 高寒被抱的有些懵,犹豫道:“表.....表哥?” “没错,就是你妈跟你提过的那个远方表哥,咳,你家里出了点事,你爷爷叫我来找你,你跟我来一下。”怕那孩子还有戒心,便指了指校门外的一个角落,道:“咱们就在那聊,那里僻静。” 高寒警惕的看了他眼,又觉着是在校门口,想来就算是骗子也不敢乱来,便点点头,跟着他出去了。 两人在离校门口有些距离的僻静地方站定,高寒才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找我干什么?我妈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有表哥!” 白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高寒,你要死了!” 高寒瞬间就怒了,猛推了白唐一把,怒斥道:“你有病吧?!” 白唐被推得后退两步,脸上仍是笑嘻嘻的,那桃花眼里的神色却肃杀起来:“微博热搜榜榜首新闻视频上那最后的高中生就是你,你知道出现在视频里的其他三人都死了吗?高寒,下一个就是你!” 那高寒被白唐一番话唬的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胡.....说,你胡说!那不是我!” 白唐道:“我又不会谴责你,你就算承认了又能怎么?再说了,你一个小屁孩,没钱没色的,我唬你干嘛?” 高寒被挤兑的脸色涨红,忍不住辩解道:“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是我了?!” 白唐道:“可能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 高寒道:“那,那时候我以为后面会有人来,我还害怕没人来,特意打了电话叫警察.....我明明什么错都没有!” 说完这话,他的眼圈都有些红,猛的又闭紧了嘴巴。这个面容稚嫩的少年,尽管强撑着没有说害怕,但那低垂的眼睛里却有了畏惧的光,怕只是为了年少特有的自尊而勉力镇定。 白唐看着他,忽然就有些明白了,尽管他从未承认,那些来自熟人的目光怕也叫这少年如坐针毡,如果再看到那仅存几小时的神鬼复仇贴,要不害怕也不可能,想来这几天这少年也过的不怎么轻松。 尽管对他的不作为不能苟同,但现在不是教育孩子的时候,白唐在心里计较了一番,才道:“尽管很不可思议,但是,高寒,我现在告诉你的都是真的,杀人的的确是鬼,那个鬼残忍凶暴,而且,已经百分百锁定你了!昨晚,视频里那个独行的女人死了,现在那视频里剩下的活口可能就剩你了。” 那高寒面色越发苍白,只觉得死神的镰刀已悬在脖颈,整个人瞬间就被恐惧攥住了心脏,不知为什么,看着面前笑容和询的年轻人,这些日子的委屈害怕一股脑的就涌上心头,只觉着喉头哽的难受,他声音沙哑的道:“我什么也没做,怎么就.....为什么......,我还不想....” 白唐见他果真怕了,便顺势安慰道:“你怕什么?有正儿八经的捉鬼师在这,还能叫那鬼吃了你?诺,先给你几张符护体。不过今晚你要听话!”说着便又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黄符一股脑的递过去。 高寒呆了呆,下意识就道:“我没钱。” 白唐一乐,道:“不要钱,不过你最好现在就跟我在一起,我怕那鬼万一不是个遵守鬼则的鬼,大白天的可能就跑来杀你。” 听他这么一说,高寒不禁打了个寒颤,被他吓的不清,又觉得有些疑惑,便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白唐上下扫了他一眼,道:“我对你能有什么企图,那只鬼惹到我了而已,保护你是顺便的,我的目的是捉鬼,懂了吗小孩?”说着白唐脸上挂起一个坏坏的笑,继续道:“你也不用怀疑我,我身份证都能给你瞧,如果还不信,我可以给你描述一下那三人怎么死的啊,第一个,被鬼从天桥上推了下去,下面的车直接碾了过去,血肉模糊,第二个是割腕,手都快被割掉了......” “够了别说了!我相信你!”高寒被他唬的面色苍白,当即打断他道。 白唐微微一笑,对这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 正文 第十六章 厉鬼伏诛(1) 等高寒向学校请好假,白唐就带着这个小拖油瓶驻扎到了高寒家。那高寒只对爷爷奶奶说是同学,他爷爷奶奶便也没再多问,只叮嘱他好生招待同学。 高寒自己住的是家里最大的屋子,房间也很简单,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及一张大床,那书桌很大,呈现半弧形,一侧还连接着竖排的书架,再往里一点就是一扇颇大的窗子,透过窗子能看见小区里绿色植被,书桌上摆着一台看起来颇为时尚的电脑,墙上贴着许多游戏人物海报,标准的游戏宅男房间。 白唐跟着高寒到他家的时候,也才下午五点多,联想上次守护小婀的经历,白唐这次做的更加谨慎,先在海报后面、电脑后等较为隐藏的地方都贴上了符,虽说有墨赦在,这些可能都用不上,但做两手准备总是好的,自己的事,总不能每次都指望别人! 想到这里,白唐仔仔细细的将自己那改装过的特大号渔网用透明胶带黏在了天花板上,上面再虚虚的黏一层海报,知道这次的对手是鬼,白唐还特意将那渔网在黑狗血里浸了一浸,同时贴了不少的探阴符,搞得那渔网十分的不堪入目。 高寒眼看着他折腾自己最爱的海报,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出声,最后却还是忍住了。 差不多8点的时候,墨赦如猫一样,轻飘飘从半开的窗子翻了进来,白唐此时正面对窗站着,一直絮絮叨叨的对高寒叮嘱着什么,见他进来,便立马停止了对高寒的荼毒,眼睛一亮,迎上去道:“你来啦。” 那高寒之前已经被念叨的头昏脑涨,此刻见着来人还有些木呆呆的没反应上来。 墨赦鼻翼微动了下,道:“什么味儿?” 白唐大喇喇道:“黑狗血啊,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这回我肯定行!” 墨赦淡淡扫了眼这屋子,道:“不用你,你在一旁看着,别捣乱。” 白唐不服道:“我怎么就捣乱了?别小瞧人啊,我跟你说我.......” 白唐正絮絮叨叨跟墨赦吹嘘自己的周全布置,便听墨赦的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声。 墨赦掏出手机,冷淡道:“什么事?” 白唐直觉这大半夜的电话不普通,特意竖起了耳朵,十分不明显的偷听,但听那边的声音很急,道:“小墨!你快回来,公司的系统崩了,有黑客在盗刷公司信息,老板急了,要技术部所有人都来加班修系统,谁不来就开谁!你快点!”说完便挂了电话,没给墨赦一点说话的余地。 墨赦:“......” 白唐硬忍住了笑,只觉得那张冰山脸上裂了一条细微的缝,便故作关心情真意切的道:“要加班啊?你不能去!捉鬼更需要你!” 墨赦垂眸看他,没有说话。 白唐继续假惺惺的关心,道:“可是不去要被开除啊,你们公司好像福利待遇很好啊,被开除有些可惜啊。” 墨赦:“......” 白唐道:“不然......这事交给我吧,你相信我,我有捉住这鬼的能力!” 墨赦看着那充满希冀的桃花眸,还有那遮掩不住的跃跃欲试的神色,默然了一瞬,只觉这熟悉的场景让压在心底深处的东西似有松动,原本冷硬的态度不由就有些软化。 他道:“好!” 反正是最后一次,便让他遂了心愿!即是连杀三人的厉鬼,想来身上凶煞之气颇足,定能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叫他从此知道阴鬼可怖,安心做人。 白唐听他答应,只当自己一番苦心布置终于让他肯信自己一次,满心欢喜眉开眼笑,摩拳擦掌信誓旦旦保证道:“那你好好加班,我捉住这鬼也算你的,快到年底了,权当给你冲业绩了!” 墨赦深深看他一眼,右手指不经意的一动,似有什么东西顺他指力疾射而出,不知落在何处。 笑眯眯的送走墨赦,白唐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虽然墨赦走了这捉鬼机会才能轮到他,但这也意味着他将没有后援没有保障,尽管在墨赦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能捉到鬼,但白唐自己知道,他所能依仗的只有那浸了黑狗血、贴满探阴符的渔网,还有自己手上仅有的几张低级聚阳符和大量朱砂,万一那网困不住那鬼....... 不!没有万一!一定、必须困住! 想到这儿,白唐又将高寒提溜过来,指着那渔网笼罩住的地方,耳提面命道:“到时若那鬼出现,你不要怯,一定要把他往这个地方引,别的都别想,我肯定不会让他伤害你,知道了吗?” 高寒一个劲的点头,面上神色却还是不安,即使知道白唐已经布置妥当,心底还是不踏实,犹犹豫豫道:“唐哥,这......这真的有用吗?我,我们会不会......” 白唐抬手就敲了下他的脑袋,道:“放一百八十个心,我自然保你安全!”至于怎么保,白唐没有细说,只一派高手范的淡定表情。 高寒又糯糯的蠕动嘴唇,道:“那唐哥,你.....你不用躲起来吗?” 白唐道:“躲什么?不躲!那鬼胆子可肥着呢,上次杀完人还对我笑了呢,我就在这等它,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二条路!” 高寒见他这种混不吝的态度,越发觉着他不靠谱,想着一会要来杀他的厉鬼,只觉着手脚都冰凉起来,整张脸也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睁着兔子般通红的眼睛无声的谴责白唐。 白唐被他这样一直看着,绷不住就轻叹一声,转了态度,认真道:“高寒,你放心,我以天师门祖师爷的名誉担保,绝对不让你有事!” 这幅急求保证的样子何其熟悉,当时小婀也是这般看他,那时他没有办法只能拼命,如今,却总还能奋力一搏,老头那本破书上絮絮叨叨的自吹自擂,总还是给他留了点东西。 所以,高寒,他白唐保了!也一定能保住! 高寒一怔,看着他徒然认真的神色,不知怎么就觉得忑忐不安的心脏似乎落到了实处,也不觉点头,道:“唐哥,我信你!” 白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 正文 第十七章 厉鬼伏诛(2)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走着,很快便到了午夜,外面的风骤然加剧,吹得那小区里的树木沙沙作响,似要摇断树干一样,哗啦啦的直响。 白唐神色淡然的盯着高寒,不论那鬼何时、以何种方式出现,他的目标都是高寒,那盯着他总不会错。 高寒直挺挺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神色紧张,但凡有一点声音便能立时弹跳出来一样紧绷着身子,目光不时在四周转动。 蓦地,高寒的眼睛停在不远处的窗上,眼中的光拼命颤抖,似乎下一秒就会碎,额上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腿也开始抖,牙齿磕磕绊绊的碰着嘴唇,道:“唐,唐......唐哥,脸,脸......有脸!”最后两个字的音突然拔高,人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踉跄跄就要往白唐身边跑。 白唐早在发现高寒神色不对的时候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张满是褶皱的脸轻轻贴在窗户上,那双浑浊的瞳孔直直盯着高寒,他的身体软的像面条,一点点从高处滑落下来。 正此时,便听“噗”的一声,有火苗窜了起来,将那脸烧个正着。 那是他贴在窗户边的探阴符,这玩意遇到阴气就自燃,此刻正为他们的捉鬼大业打响了第一枪。 眼见着那鬼脸只是略退了下,便又重新从那窗子钻进来,白唐压低声音对已朝着自己奔到一半的高寒道:“按计划行事!高寒!” 高寒又往白唐那边奔了两步,脚步一软便摔在地上,抬头时正对上白唐灿亮的眼眸,只听那人咬牙道:“我会护着你,别怕!” 说着白唐就踏前几步,先将手上的朱砂一股脑的朝那疾步飘来的厉鬼身上撒去,口中还厉声道:“张大爷!你不要一错再错!他们当时是有过错,但那也罪不至死!” 那厉鬼身上血色隐隐,连魂魄都不复洁白,见白唐撒了漫天的朱砂,急急的后退几步,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那朱砂沾了身,只见他魂魄似抖了一抖,黑沉沉的眼睛里射出怨毒的光,却也不理会白唐,直直便要往高寒扑去,那探出的手掌上指甲呈血色,足有十厘米长。 高寒面如土色,腿软的站不住,却也知道这是要命关头,只得强忍着那从心底窜出来的恐惧,一点点退回了书桌旁站定了,手也紧紧抓住白唐提前给的符纸,眼睛死死盯着那厉鬼。 白唐见那鬼瞧也不瞧自己一眼,双眼只锁着高寒,不由也急了,再侧身几步挡在那鬼前面,扬手就是一把探阴符,那厉鬼速度极快,若非那地上的朱砂让那鬼的身形微顿,白唐根本就拦不住它,此刻也只是勉强与它同步到达一点,那些探阴符遇阴气就自燃,烧的自燃是至刚的阳火,只是力量微薄,即使白唐撒了一大把,那火苗也几乎包围了那鬼的上半身,那鬼的脚步却只是微顿,便带着那微弱的火苗从白唐的身体嗖的穿过。 白唐瞪大了眼,只觉的自己的五脏六腑在那一瞬都燃烧起来,立刻便疼的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唐哥!”高寒的声音近乎尖锐,带着极致的恐惧,仿佛一只被捅进心窝的猴子,发出最后求救的悲声! 高寒眼看白唐倒地,那只指甲猩红的手指已贴上自己的喉咙,猛的尖叫一声,抬手便将白唐给的符一股脑的拍到了那鬼的胸口。 白唐疼的昏沉的神经被这尖锐的声音唤了回来,片刻也没犹豫的就按下紧握在右手的手机按钮,但听“砰”的一声,那天花板上的渔网猛地从天而降,正正将那鬼兜头罩住,那网上的探阴符也呼啦啦自燃起来,将那厉鬼烧成了一个火人。 见那鬼停住了脚步,那探阴符的火苗也颇有威势的一直燃着,高寒猛 喘了一口气,片刻不敢耽搁的就从那鬼旁边连滚带爬的窜到白唐身边,触到白唐的身体,高寒方才觉着自己那方才停跳的心脏活了过来 。 那鬼的身形一直在抖,即使困在网中也不断挣扎,带动那些火苗也颤颤巍巍,看的高寒十分的心惊,只怕那火苗一不小心就熄灭了....就算要熄灭,也把鬼烧死再灭啊! 纵然周遭还是寂静无声,高寒却仿佛能感觉到那鬼的疼痛,那鬼被渔网捆着的地方不断有黑色的烟涌出,整只鬼几乎要被烤熟一样,但在高寒看来,那火焰已明显的后继无力,十分的摇摇欲坠,不由心神大乱,一个劲的摇晃白唐。 白唐躺在地上,只觉着全身都疼,肺腑都要燃烧起来一样,连脑袋都疼的一抽一抽的,似有什么人在拿细密的针一针一针扎在脑袋最柔软的地方,疼入骨髓撕心裂肺,耳边似还能听见什么人在唤他,一声声的很是急切。 高寒摇着白唐,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急切唤道:“唐哥,唐哥.....唐哥你别晕啊,唐哥!唐哥唐哥.......你快醒醒快醒醒,那鬼活了活了啊!” 那鬼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他转过脸来,目光定在高寒脸上,瞳孔再无黑色,眼白翻起,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厉啸,双手猛地抓住罩住全身的那黑狗血渔网,用力一撕。 高寒一边猛摇白唐一边紧盯那边的厉鬼,他听不见那厉鬼尖啸,却能看见那鬼狰狞扭曲的面貌,只觉自那符火燃尽,这鬼便似更凶,胸口也如被击中一样闷闷作痛,也不知是自己紧张下的错觉还是那鬼真的做了什么,那鬼被渔网罩住的地方全都在冒出黑色的烟,连身形都似削薄了一层,但那手还是紧抓着渔网,眼看那渔网发出频死的“咯吱”声,高寒心胆俱裂,手下拼命的摇晃白唐,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打哆嗦,只知道一个劲唤白唐的名字。 白唐朦胧间听见一声尖啸,自己本就如身处炼狱疼痛难忍,那边却还有什么东西作死扑来,当即心中就是一怒。 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动手?! “咔嚓!” 白唐猛地睁眼,就见那厉鬼已撕碎渔网,扑至眼前,那指甲纤毫毕现锋锐已极,呈微微弯曲状,已将高寒的脖颈划出一道伤痕,再往前一寸便能轻易撕碎高寒的喉咙。 白唐唇角微微勾起,眸中清冷淡薄,看那厉鬼如若无物,抬手掐住他的手腕,猛地就是一甩。 即便鬼魂无重,那鬼被摔出去后,还是将地面砸出了一条细细的裂缝,就好像被摔出去那一瞬,有什么力量强横的让魂魄都短暂的有了实体。 那鬼无声的被甩出了老远,还未及爬起,便见一条黑色的锁链游鱼般自那书桌底下窜出,哗啦啦便将那鬼捆缚住,一端还讨好似的朝着白唐这边摇了摇。 高寒眼睛还在发直,良久,才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嘴里呜呜咽咽听不清说什么,或许是在咒骂,或许是在感激。 白唐隐约感觉到了一股欣喜情绪,却不知这情绪来自于谁,还未及细想,脑中那一缕清明就全然崩溃,意识彻底下线。 ------------ 正文 第十八章 身有异常 “嗷嗷嗷......” 这哭声也太没品了吧!还是个男人,这样嚎啕是不要脸了吗?! “呜呜呜......” 好吵!到底是谁?!有没有个头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脑袋要疼死了! “嘤嘤嘤......” 妈的!这是个智障吗!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想不开要去做嘤嘤怪! 白唐忍无可忍的睁开眼,张嘴就要咆哮,却仅是发出了一声如蚊呐的呻吟:“.....别哭了.....!” “嘤嘤嘤......” 白唐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心中只有两个念头:一,地上好硬,为什么不把我抬到床上去?二,打死这个嘤嘤怪! 嘤嘤怪好像才发现白唐已经醒了,停止了啜泣,惊喜道:“唐哥,你没死啊,呜呜呜......太好了!” 白唐虚弱的蹬了蹬腿,心里无数句怒骂狂飙而过,心说你家死人会喘气?没见着我胸口还在起伏?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水?没见识就不能有点常识?! 他道:“没死......”目光已经开始四处逡巡,见那鬼还好好的被锁链捆在地上,如同再死了一次一样,想来再翻不起风浪,方才醒来时就提着的那口气才算是松了。 高寒见他醒来,自然十分高兴,吸了吸鼻子停住了哭,声音还有些囔,道:“唐哥,谢谢你。” 白唐硬撑着坐起身来,疼出了一身冷汗,好容易才能开口,道:“......我昏了多久了?” 高寒道:“估计一个小时多了,我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所以说你就嚎了一个小时吗?!也真是个人才! 白唐哼了一声,道:“那鬼一直没动弹?” 高寒崇拜脸看着他,点头道:“恩恩,唐哥你好厉害!我那会都以为我死定了,那鬼的指甲都戳到我喉咙上了,硬是被你一把甩了出去!唐哥你真的好厉害!” 白唐:“......也就一般般吧!”他说的那个真的是我?!怎么我都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厉害,还是说,我身体里也住着个大神?咳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再出来指导我走上人生巅峰,从此碾压高富帅吊打狂霸拽?! 白唐的脑子还不甚清醒,莫名其妙被崇拜了一把,下意识就认了。然后脑子开始转动,抬眼就仔细瞅那鬼身上的锁链。 打眼看时,有点眼熟。 再一细看,嗯,认识! 白唐轻咳了声,老脸微热,觉着自己好像冒认了某人的功劳,却也没想着要解释,反正墨赦捉的还是他捉的,嗯,这不重要! 那高寒还在絮絮叨叨的吹捧白唐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临危不乱大将风范,并表示对他的敬仰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白唐听得眉开眼笑十分得意,若不是身上实在难受,白唐怕也会好好的与这少年畅谈一番,此刻却只能故作淡定的微笑。 此时已经夜深,高寒与白唐经历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场鬼战,俱都身心俱疲,两人也没梳洗,一起窝在了高寒的床上,但那鬼就躺在那地上,谁知会不会突然又蹦起来,也都不敢睡熟,连灯都没关。 良久,高寒小声叫道:“唐哥。” 白唐没有应。 高寒:“唐哥?你睡了吗?唐哥?” 白唐依旧直挺挺的躺着:“......” 高寒:“唐哥?” 这还是个孩子,绝对不能动手!白唐忍了忍,才终于心平气和道:“.....什么事?” 高寒见他应了,也不计较他方才装睡的事情,依然心绪万千的感慨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唐哥,你这么厉害,你帮我分析一下啊......我觉得那老大爷没道理要来找我们报仇啊,他自己发病死的,跟我们没关系啊....这人成了鬼,怎么就这么不讲道理?” 白唐秉持着为国家教育下一代的伟大情操,十分语重心长的道:“鬼讲不讲道理我不知道,可能是你们倒霉,偏遇上了这么小肚鸡肠的大爷,但是高寒,国家从小教育你们要尊老爱幼学雷锋,你见死不救还觉得自己有道理?” 高寒默了默,继而又振振有词道:“这些年老人碰瓷的事还少吗?我家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那个时候,唐哥换你是我你敢扶吗?况且我还打了电话,我.....我尽力了啊!” 白唐翻个身,背对高寒,“说到底不就是个怕,高寒,人生就这么点长,世界上好坏人也是掺半的,你还能因为遇见了一个强盗,就认为全世界都是强盗?小屁孩,要照你那个逻辑,我今晚就不该多管闲事来救你,我还怕死呢,一个弄不好我小命可也就没了!” 高寒诺诺道:“.....唐哥,你.....” 白唐打断他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选择怎么样的活法我管不着,但是高寒,你欠我一条命,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啥也别说就给我上,完了就算你还我了!” 高寒还要再说,却听“咯嗒”一声,顿时就止了音,白唐也轻轻的翻身坐起,两个人都竖起耳朵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露声色的观察四周。 那鬼仍无声无息的在地上躺着,显然不是它发出的声音。 那.....会是什么? 这漫漫长夜,还有多久才能过去? 待看到那个从自动滑开的窗户中跳下来的身影时,白唐紧绷的神经才倏然松懈,高寒也认出了那个转身正对着他们的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忽的落回了胸腔,整个人也从惊恐状态进入放松状态。 墨赦。 尽管身上还很疼,但白唐还是坚强的站了起来,忍着疼挪到墨赦身边,颇为得意的道:“你加班完啦?怎么这会来了?诺,那鬼送你啦!” 墨赦上下打量他一眼,但见这人面色惨白,浑像一只强撑着一口气没死的半死人,那眉宇间也有浓重的黑气,仿似身上缠着万千阴气一样,不由脸色便是一动,抬手欲碰他额头。 谁知白唐竟后退一步,笑嘻嘻道:“干什么?又想给我体内下符?这会你可得给我说清楚!” 墨赦道:“别闹,你身体不对劲!” 白唐自己心里隐约知道怎么回事,正常人被个鬼带着火焰穿一下,没事才有鬼。心里虽然有点没底,但还是道:“那你保证不对我乱下符啊,我也是有人权的我跟你说。” 墨赦对这人不分场合的抽风已有些习惯,也没多说,便又踏前一步,抬手触他额头。 白唐站着没动,但觉一股温和清凉的气息从额头处蔓延全身,那烧灼五脏六腑的疼痛竟也一点点减轻,不过片刻,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生龙活虎又是好汉一条!就见他桃花眼一弯,满脸都是关不住的喜气洋洋,道:“你是要来送这鬼去地府吗?我全好了,带我一起去啊,说实话,那条黄泉路还挺好看的。” 是了!便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便是这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便是这样一腔热血仿佛怎样都不会凉的人,他.....他们,俱都是这样的人。 但他不是!他从来都不是! 墨赦身边的气场莫名就冷了一度,也没有搭理白唐,迈开长腿向那倒在地上的鬼走去,看了一眼那缠绕在鬼身上的锁链,淡淡然伸出一只手,那锁链便倏的窜出一头,轻飘飘的落在他掌心,那鬼也被锁链提溜着站了起来,双眼空洞的望着墨赦。 墨赦看着那鬼,眼神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什么也没说,牵了那锁链便要跳窗走,白唐忙拉住他,硬拖着他走楼梯。 搞笑!这可是六楼,墨赦跳下去英俊潇洒没点事,他跳下去那就是自杀! 此时已过了三点,街道上依然冷冷清清的,白唐不顾高寒的热情挽留,硬跟着墨赦蹭他的送鬼面包车。 依旧坐在副驾驶位上,这次白唐刚一上去,也没墨迹手速十分快的就扣好了安全带,脑袋终于避免了一次重击。 待墨赦那超高速的启动流程过去,他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向墨赦道:“刚才高寒在,我就没问,那什么,我身体都没事了吧?虽然没有不舒服,但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墨赦默了一下,道:“没事了。” 白唐一听这话,只当他那会已将自己被鬼穿身体留下的那些污秽气息清除了,便放下了心,又嘱咐道:“你开慢点啊,虽然是晚上,保不齐路上还有开夜车的呢!” 墨赦没有再应,不知再思索什么,车速却不自觉的放缓了不少,至少外面的路灯还能看见个影像,不再是一道一闪而过的白光线。 白唐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的转过身子,朝着车后座那厉鬼道:“张大爷,你杀了梁成后,把他魂魄弄哪去了啊?您老人家也真是凶,不过你都把人家命拿走了,什么仇怨也都该报完了,还扣着人家的魂魄就过分了啊!张大爷?嘿,我跟你说话呢......张大爷?” 后座上的鬼魂阴沉沉的盯着他,那张皱纹横行的脸上似有无尽怨恨。 白唐艰难的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那眼珠子还是转的,不禁纳罕,这分明有意识啊,怎的不理人。 却听墨赦道:“现在别问,到了何蔚那儿再问,也别问为什么。” 白不满的动了动嘴唇,却对那人上次的定身术还心有余悸,于是嘀嘀咕咕的窝回了座位里。 ------------ 正文 第十九章 何蔚有托 墨赦耳朵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总觉着他一会又该叨咕别的,为了将他的欲望掐灭在摇篮中,墨赦打开了车里的午夜广播,正是地府电视台重磅推出的人间诡案午夜版节目,方一打开,便听见里面一个低沉磁性的男低声悠悠道:“......遥想当年我还做人的时候,整天琢磨怎么活得长一点,现在的人类却整天琢磨怎么死,啧啧,尤其是那个A市,昨晚又有37人自杀,自杀率在全国都遥遥领先,可喜可贺!还有几个是恶鬼弄死的,人类的警察应该查不出来,奋战在勾魂一线的兄弟们,都要加油啊,临近年底,冲业绩赢奖金的时候到了!对了,再给大家放一个大消息,阎王大人说了,今年的勾魂冠军会得到一件大礼物,这礼物包君满意......” 白唐:“......” 为什么地府会有这么无聊的电台?!大半夜的为什么要播放这么神经病的电台?! “....墨赦,你快换个电台吧,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们A市有多黑暗.....我也不说话了,真的我保证!” 墨赦斜了他一眼,见他眼神诚挚颇为可信,果断的就关了电台。 白唐:“......”把嫌弃的事做得这么理所应当真的没有问题?!一瞬间想掐死隔壁坐的司机怎么办?! 重重哼了一声,白唐扭过头去看窗外,再一次透过车窗欣赏A市的夜景,这夜晚依旧冷清,零零碎碎的树叶被粗狂的冬风吹的上下翻卷,显出一股萧瑟冷清的味道。 蓦地,白唐的眼睛猛地凝住,口中还大叫道:“停车!墨赦停车!你看!” 就说话的功夫,墨赦的车已飙出了一大段距离,闻言“刷”的就停了车,白唐的脖子也已大力的扭向身后。 空荡荡的街上什么都没有,路灯寂静的发出昏白色的清冷光华,方才那个漂浮着的白色影子半点踪迹也无,就如同那一瞬是他看花了眼。 墨赦顺着他说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没什么可疑,不由疑惑的看向白唐。 白唐比着方才的方向道:“我方才看见了一道鬼影!还有点眼熟,咳,以为又能捉到一只鬼.....大概是我眼花,继续开吧开吧。” 虽然这么说,白唐心里的疑云还是一点点升上来,方才那个影子像是.....梁成。 此后一路平静,直至见着何蔚。 那地府鬼差大抵也是嫌冷,只将门虚掩着,店里留下一只虎皮大猫趴在高高的水箱上看店——大概是看店吧,因为偌大个馆里再没人了。 等跳了井,走过黄泉路,到了负责接收鬼魂的站点,才见到那用着公家电脑哗哗刷八卦的冥府鬼差何蔚。 那何蔚见着他们来,先是绕着白唐“啧啧”叹了一会,又看着那厉鬼“啧啧”叹了一场,也不知这两个叹息有什么区别。 就听那人道:“乌云罩顶阴气缠身,大限将至啊,啧啧,白唐,我在地府等你啊,到时候你要考公务员的话,我偷偷给你画个考试重点。” 白唐狠狠瞪了何蔚一眼,咬牙切齿道:“我真是谢谢你啊!你再等我一百年,我就去考地府公务员!” 就奇怪了,好端端的咒人死是地府传统吗?!墨赦也三番两次说他活不长,现在这何蔚更直接,简直就是死亡诅咒啊! 白唐觉着自己继文武兼修后,竟又迈上了以德服人的康庄大道,不由对自己的操守十分折服。 那何蔚又绕着那厉鬼转了一圈,向墨赦笑道:“这个魂魄有点意思,化厉鬼化的不怎么彻底,神志倒是被人控制的彻底,这玩意你动个指头就能解,特意带过来干什么?” 墨赦道:“魂有戾气,不能投胎。我做,不合规矩。” 何蔚笑道:“明白了,要帮他洗魂,不过你又何必这样,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难道还能不帮你?”特意不在路上解开灵魂控制,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这鬼身不由己,罪不在他,可从轻发落。 杀了人造了冤孽的厉鬼凶魂,未还清孽障,便不能投胎转世,纵然他被人操控,这事也不能说揭过去就揭过去,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还在枉死城里住着,除非身入地府还恨池,涤荡周身冤罪,偿还债主冤债,方能排队投胎。 可这还恨池,墨赦没有权限进去。 这么些年,依旧如此不越雷池,却又在条文内费尽心机周全,奉己唯心,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墨赦道:“有监察司在,你不要违规操作。” 何蔚一笑,也没说什么,在那厉鬼头上拍了一下。 就见那厉鬼魂体一颤,原先空洞的眼中落下神采,不过片刻便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四周。 何蔚忽然偏头看向白唐,对他招手,笑眯眯道:“想借这个魂用啊?” 白唐老实的点头。 何蔚借机怂恿道:“我看你骨骼清奇,十分适合做鬼,不然你现在去撞个墙,脱了这层皮,我把这个鬼送给你啊,爱问多久问多久,好不好?” 白唐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双手暗暗握拳,道:“好啊,我先让你再做一次鬼!”说着越过墨赦,抡拳就去揍何蔚,却见那人足不抬,脚不动,白唐的拳头猛地就砸在了何蔚脸上。 接着,白唐诧异的睁大了眼,却见那人被砸中后,身体就轰然崩碎,散成一点一点的光点。 身后传来笑声,却听何蔚道:“老范,你这个小朋友很好玩。” 墨赦道:“你不要欺负他。”又转而对白唐道:“问吧。” 白唐也没再与何蔚一般见识,径直去了那厉鬼旁边,低声询问了起来。 何蔚见他背对这边,方才对墨赦低声道:“最近枉死城的名册里人数不对,上头怀疑人间有人拘魂,这事你得查一下,把这些人数补上,都算你捉到的怨鬼。” 墨赦眉头一动,道:“此话当真?” 何蔚点头,道:“当真!地府出了岔子,内部大盘点,很多鬼差都被强行留在地府,你知道,本来鬼差就缺人,这么一搞,很多活都没人干。” 墨赦道:“好!我会尽快,多谢。” 何蔚道:“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谢谢?!对了,那个白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墨赦瞥了眼白唐,道:“我自有计较,你别管。” 何蔚便不再多说,两人一起去看白唐,却见他也已经问完话,正垂头丧气的走过来。 白唐道:“他说不记得杀过人,也没有想报什么仇.......就说自己全程懵逼掉线的那种....唯一的线索就是他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问他想不想报仇,还给他说什么要四人偿命,不过他那会子正混沌,也没看清那人的脸,人家也没等他回答,他就掉线了.....” 墨赦:“.....哦。” 白唐炸毛,谴责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他背后有人操纵啊,杀了三个人!三个!你还‘哦’?!背后的人不找出来,以后会有更多受害者!” 墨赦沉吟了下,道:“......那他没有用?”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怎么能用‘没有用’这么功利的词来形容一个被迫害的老人?你这个心态不对,你.....” 墨赦打断他,道:“他有用?” 白唐语塞。 墨赦下结论道:“没有用!” 白唐:“.....”莫名觉着自己被一个沟通交流障碍症打败了! ...... ------------ 正文 第二十章 窃贼之死 就在墨赦和白唐在何蔚处插科打诨审问厉鬼时,肖柏又一次从警局出来。 这是这半年来的第三次了,肖柏十分驾轻就熟的跟着警察从警察局里往外走,虽是垂着头,但他的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他这次被抓现行,是因为偷了个小妞的钱包,里面也就千儿八百快,绝对到不了2000,警察也就是教育他一顿,只能拘留个七八天,他是惯偷,对警察的这点手段十分的清楚。 这不,就出来了?! “所以说,常青,你要想做梁上君子,一定要胆大心细脸皮厚,看见条 子心里必须得稳!”肖柏一边随着来接自己的小弟往外走,一边借自己的真实案例教育旁边的看着也就十六七的少年,模样甚是得意嚣张,一点也没有在警局时谨小慎微的样子。 那常青十分慎重的点头,脸上都是隐隐的佩服,一副获益良多万分受教的口吻道:“肖哥,你强!我看见条 子就腿抖......你刚才好淡定!” 肖柏抬手就给常青的脑袋来了一下,道:“抖什么?顶多就当是去听个课,那警察有什么可怕的,看你这没出息的样!” 那少年就不好意思的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瞧着甚是憨厚。 这时他们已在公安局前面的那条路上行了一段时间,也早看不见警察局的影子,因此肖柏也就没什么顾忌,声音不自觉就提了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对警察的浑不在意和鄙视。 突然,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看着极为干净利落的短发美女从身后疾步上前,拍了拍肖柏的肩膀,见他停住脚步,疑惑的看着自己,那美女就笑了下,和声说道:“小帅哥,你刚才教你弟弟什么啊,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啊。” 这笑容瞧着甚是温柔,常青却不由觉得周身一寒,正想拉着肖柏走开,就见肖柏翻个白眼,不客气道:“关你什么事,快滚,我可不是那种不打女人的伪君子,惹急了我,拖到小树林强 奸你!” 常青:“.......”肖哥有点二啊,一个三流小偷为什么要充强奸犯?! 那美女眉峰颤抖了几下,终于按捺着没有倒竖起来,她上挑着嘴角,勉力和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刚才听见你教育弟弟偷窃,这....” 肖柏将那美女从自己身边推开,道:“这什么这,滚滚滚,少爷我忙着呢,哪有时间搭理你?蠢货!”又回头教育常青,道:“信神信鬼的都成不了大事,常青,你记住,这个世界没有神,什么恶鬼杀人什么报应,那都是假的!如果真有神,早就来收拾我们了,这些年你见着他来了?” 常青先是摇头,后又点头,跟着肖柏就往前走,还没走出两步,就见肖柏的右腿一弯,被肩膀上的手用力一掰,整个身体猛地后仰,“砰”的摔倒在地,那个照着肖柏膝弯出猛踹一脚又使巧力将他摔倒在地的美女脸色铁青的看着肖柏,道:“神明可能不存在,老娘却是真的存在!小崽子,还反天了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敢教唆国家下一代犯法?!” 这时街上也已经有人围了过来,那肖柏也是无赖惯了的,哪吃过这种亏?当即从地上爬起来,一抬手就要扇那美女耳光,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你有病吧?逞英雄逞到我身上了?你出门家人没告诉你流氓不能惹?我今天就教你一个乖!” 那美女抬手就用手刀切在肖柏抽过来的手腕上,肖柏痛叫一声,未及反应,便被美女反扭胳膊制住了。 不过片刻,肖柏便规规矩矩的教育常青,道:“八荣八耻要牢记,不偷不抢才是真王道,常青,你要记住我们的仇人,不,恩人,是她让我们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人群轰然大笑,唯有一个略显矮小的身影茕茕孑立,目中隐有愤懑,他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目中射出阴冷暴虐的光。 次日,肖柏的尸体出现在了公安局附近的那条街上,整个人呈现跪姿,头低低垂着,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鞭痕,尸体旁边丢着满是血痕的皮鞭子,右手还握着一把锋锐的匕首,匕首上血迹隐隐,身前有被冻住的大量血迹。 清晨的阳光请冷冷的直射而下,在那粘稠的血迹上映出模糊的影子,还有那张死亡僵硬的脸,那张脸上恐惧凝固,却唇角上翘,仿似在向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微笑致敬。 ....... “噗嗤~” 正在一家小面馆里等吃饭的白唐忍不住喷笑出声。这店并不大,客人也不甚多,大多都在吸溜吸溜吃饭,那老板在店里放着个并不大的小电视机,就放在正对白唐那桌的冰箱上,那里面播放的正是本市最新新闻,白唐冷不丁瞄了一眼,虽说那视频里的男女主人公都被打了马赛克,但他们的对话还是被完整的记录了下来。 白唐听着那剧翻转的前后语调,绷不住就乐出了声,觉着现在这些小孩真是好玩,虽然是个小偷,但居然有点憨憨的可爱。 今日天清气朗花香怡人阳光明媚,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日子,福德巷头的李三叔成功卖掉了一箱的黄纸一斤的朱砂,福德巷尾的张瞎子忽悠了一个冤大头,成功赚到了万儿八千块,福德巷更尾部的白唐也心情甚好的早早起床去扒拉梁成的线索。 想来想去,虽说可能性不大,白唐还是决定来西岭街附近转转,无论如何都觉着昨晚看见的那个影子不可能是错觉,那一定就是梁成的魂魄! 在那个魂魄出现的地方溜达了一上午,还拿着那梁文给的梁成照片沿途打听,送出去了不少符,却还是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这里并没有人认识梁成,就更不会有人跟梁成结怨了,那么梁成的鬼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唐百思不得其解,饿的饥肠辘辘,便随便找了家路边的面馆准备先去果个腹,没想到听到了这么有意思的新闻,不过看那新闻的播放日期,是昨天的事,估摸着八成又上了热搜,但那两天他正忙着捉那老头的魂,都没时间刷微博,才错过这么好玩的事。 那面还没上来,白唐百无聊赖的掏出手机刷新闻,果然,那新闻的热度还没下去,白唐兴致勃勃的刷评论,自古英雄出少年,评论区里出人才! “插播重要新闻:各位市民请注意,星坊街一号也前晚出现一起极恶劣的死亡事件,据警方透漏,死者为中年妇女,溺死于石山公园的湖泊里,警方提醒广大市民尽量避免夜晚出行,以免发生人身意外.......” “A市星坊街三号昨晚出现较为恶劣的街头杀人事件,从案发现场来看,死者为年轻男性,被割喉而死,目前警察已封锁现场,本台会持续跟踪报道,望广大市民持续关注......” 听见这略微严肃的新闻播报声音后,面馆里的许多人都暂停了吃饭,聚精会神的听着里面的报道,这里面也包括白唐。 昨晚那诡异的地府电台里说A市昨晚有三十多个人自杀,还有多起犯罪,也不知是真的自杀还是被人害死伪装的自杀,不过这些都离他很遥远,听了一耳朵就过了。 面很快上来,白唐也吸溜吸溜开始吃面,脑子里还琢磨着不行就下午去睡一觉,既然白天弄不到线索,那就晚上来这一片巡个逻,毕竟鬼都是晚上活动的,说不定就真让他碰见了呢。 他人高腿长吃的多,一碗面吃的并不甚饱,正要再喊老板加碗面,便听手机叮铃铃响了,正是他那外热内冷十分有学霸范的师兄林樊。 ------------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师兄来电 白唐接通电话,语调轻快道:“师兄!”就像一只心情愉悦的大狗,碰见熟人就忍不住上去亲热的热情洋溢。 林樊道:“你作业做了吗?老师叫我转达你,要是周一还不交作业,你那主修课的学分就别想了,还有,老师说他还通知了你其他主修课的老师,你那个学分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哦!” 白唐:“”一上来就被催作业一点都不愉快!而且!为什么学校还有连带这种事?!这不科学! 白大狗头上的耳朵刷的就抿了下去,连身后欢快摇动的尾巴也仿似瞬间被作业那座大山压了下去,白唐饱含了一腔热泪,悲切道:“师兄,还有转圜余地么?不然你去跟老师卖个乖,求他放过你无辜的师弟?我最近真的是没空做作业啊” 林樊残酷道:“你更无辜的师兄没有空。” 白唐眼珠子一转,那之前没在墨赦身上用上的三流煽情台词就要张口而出:“师” 那边林樊猛的加大了音量,强调道:“还有!那第五个人的信息我找到了,有点复杂,下午两点,市中心星塘街的古斯帝咖啡馆见,过时不候哦!” 白唐:“好!” 白唐斩钉截铁的回复还让林樊有些不可置信,居然没有作妖,真是佛祖保佑! 也幸好没让那人再出口,这要真让他开了口,那戏怕就停不下来了,十有八九不是哭师傅就是煽感情,听一回要恶心一年,林樊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英明果断,觉着自己成功拯救了自己的耳朵!他这个师弟,那就是个精分的二货神经病,一天戏多的人招架不住,要不果断点,就这一会,他都能哭出一场杜娥冤孤儿怨来! 白唐听到林樊说找到了那第五个人,整个人顿时就转了状态,脑袋里转的全是那第五个人的事。 王老头?学分?那都不重要!嗯,不重要! 那让梁成、小王、陈灵美都死于非命的视频,里面并不是只有四个人,这个事白唐之前还没有深入去想,只隐隐觉得最后出现的影子有古怪,自问过那被控制过的张大爷鬼魂后,这个影子才算是真正的落在了白唐心间。 那视频里,最后出现的模糊影子。 那老人曾说他模糊间听见“要四人偿命”的话,这就证明那最后出现的影子不是鬼要杀的人,那就只能是操纵鬼行凶的人,而且,他能操纵张大爷,那梁成的鬼魂会不会也是他困住的?因为准确来说,杀梁成的就是这个人! 他之前就让林樊找那视频中人的信息,果然,林樊把这个人挖了出来。 一想到那背后之人就要浮出水面,自己也能在期限内给梁文一个交代,白唐就忍不住激动,又匆匆扒了两口面,便迫不及待的结账出门,赶着奔赴古斯帝。 刚一出门,就瞧见一辆警车呼啸而过,稳稳停在了拐进了西岭街内里的一条巷子,白唐远远瞧着,莫名心里就是一突:不会又是鬼杀人吧? 要真是鬼杀人,这鬼也不用怎么找,十有八九就是梁成了,怎么想他都应该去瞅一眼。 于是白唐也没多话,迅速就奔了过去,幸而那警车拐进巷子不远就停了下来,白唐跑到的时候,有两名警察正扯着白线封锁现场,周围围满了人民群众,那些喁喁私语断断续续的传入白唐耳中。 “听闻是自杀,自个拿水果刀给自己开了瓢” “这钱二不是好东西,听闻总打媳妇哎,前天还指天大骂说不信鬼神,看,这不是报应了吗,啧啧” “对对,他媳妇总是哭,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跟了这么个东西” “别说了别说了,听说尸体没闭眼呢,怕要找替死鬼” 这些围观的群众顿时哗然一片,有斥责说迷信的有心惊闭口不言的,还有持观望态度瞧热闹的. 白唐隐在人群里将那消息听了个八成,又眼见着那警察抬着担架将死者抬走,在路过人群时,那被全身都被白布盖着的尸体似被颠了一颠,一只肥胖油腻的手从那白布中滑落,这一下将那些吃瓜群众惊了一惊,好些个都倒抽一口气退后几步,白唐也跟着人群后退一步,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只在半空微晃的手。 半晌,白唐才悄悄地从那人群里抽身,脚步略沉重的走开。 是的,那手背上是明显的淤黑痕迹,上面浮着淡淡的黑气,依照过往的经验来看,这痕迹别人看不见,那么,又是一桩鬼案。 A市是被诅咒了吗?最近恶鬼横行人命草芥,分明朗朗乾坤天清地浊,却总有人死于非命不幸罹难,也不知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看不见的、可怕的东西。 . 古斯帝咖啡馆位于星塘街的最东头,外面是最不起眼的那种灰褐色门面,外墙上搭着些许绿色的仿真绿植,看起来幽静又古香古色,跟周围现代化的高楼颇有些不是一个时代的感觉,但这家咖啡馆是A市有名的贵族咖啡馆,它幽静的环境和优质的服务也完全对得起它令人咂舌的消费水准,如果不是林樊带他进来,白唐这辈子怕都没机会踏入人家的大门。 这家咖啡馆特别的也不仅是它的装饰和不张扬的个性,它并没有在外面挂写着点名的牌匾,看起来就像是一栋挤在繁华闹市的民宅,它的主人似乎也并不指望它赚钱,因为它只是选择性的面向一些高端人群,恰好,林樊就是这人群中的一员。 白唐到的时候时间刚好,还差那么几分钟就到林樊定的时间了,他刚站到那木门前,这灰褐色的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面带微笑的服务生热情的道:“白先生来了?您的朋友林先生已经到了,请随我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郑重的服务,白唐甚是淡定的点头,随着那服务生往里走。 那前院十分大,中间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两边都十分有情调的种着许多树,即使是在冬天也郁郁葱葱的洋溢着绿色,却不知是什么品种,在那些大树下还三三两两设有许多石桌和石凳,若是在春夏时节在那树下品茶应该很有情趣。 林樊就在咖啡馆的二楼定了房间,白唐随着那服务生到了那以“尘香”为名的房间门口,服务生抬手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清晰的准入声,服务生才示意白唐进去,自己则快步走了。 “怎么是他?!” 看着林樊递上的资料,白唐忍不住诧异出声,那第五个人,他认识。 林樊摩挲着手上的茶杯,挑起一边眉毛道:“现在知道自己之前多瞎了吧?!人家光明正大在你眼皮子底下来回这么多次,你愣是没察觉出一点!” 白唐一边翻着林樊带来的那些照片,一边不可思议的道:“怎么看也不像啊,我真的是服!” 林樊带来的照片很多,据林樊自己说他找人将那张大爷死去那条街上当晚的监控视频都翻了一边,按照时间推测、排除,最终才锁定了一个人,为了确保万一,林樊还找人跟踪了那人一段日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拍下了不少照片。 白唐翻过那些照片,有不少只是一个少年单薄的背影,身后背着黑色的双肩包,穿着黑色的连帽衫,低垂着头在人群中穿行,即使身边热闹如斯,那背影也透着说不清的沉默抗拒和疏离,如同一个游离在人群边缘的孤魂。 照片里仅有一张是正脸,还是从高处拍的,角度十分微妙。照片里的少年长的很清秀,不辨男女的那种清秀,那是——阿彦,在圆满殡仪馆帮工的阿彦,照片里的阿彦神色阴沉,眼睛盯着前面的人群,从照片外都能感觉出那眼神里的阴冷狠毒,围成人圈的群众似乎在看什么东西,阿彦立在最外层,那眼睛却似乎能穿过人群直射被围在人群中心的人。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有斯悍女 白唐正在沉沉思索,却听一个清脆的女声穿过窗子传来,道:“你说你说,你说我有什么错?啊,我帮助祖国培育优良的下一代还有错了?凭什么就让我停职留薪啦?”这声音十分高亢十分的战意熊熊怒火滔滔,分分钟就将白唐从自己的心绪中拉了出来。 白唐眨了下眼,看向林樊:“隔音这么差?” 林樊低咳一声,掩笑道:“她嗓门太大,又都开了窗子” 听不见隔壁的另一个声音,只听那脆生生的女声继续愤怒道:“那警察也有意思,见天的跟我这哭,说他们难他们不容易,问我有什么线索,我的天!我就是当街教训了个要养歪咱国家下一代娇嫩花朵的小流氓,干嘛,我就成了嫌疑犯啦?讲不讲理啦?!” 这说话的风格,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娘招谁惹谁了?!靠,这A市最近简直就是要翻天,我那些搞新闻的同事还说,也就这几天,已经发现了起码7起自杀事件,包括那个当街自割喉咙的小流氓,虽然不知道警察怎么处置,我们电视台新闻部都传疯了,都说是闹鬼的,什么自杀,有谁自杀要跪在大街上,跟要忏悔一样!” 白唐本来要关窗子的手一顿,新闻?闹鬼? 那边她的同伴似乎劝慰了两句,谁知那女声越发暴躁,泼辣辣道:“惹事?!靠,老娘当初吃那些苦头学武,可不是为了息事宁人做乌龟的,别说这次只是有点麻烦,就是进局子蹲几天,以后这种流氓,老娘该教训还得教训!” 啧啧,英雄所见略同,十分值得去认识认识啊! 白唐听这妹纸说话听得眉飞色舞,又牵扯到最近诡异的鬼杀人案件中,便动了去勾搭认识套点信息的心思,那窗子也就关不下去了。 林樊看着白唐那蠢蠢欲动的神色,不由一笑,站起身来替他关了窗子,将那声音隔绝出去,方才凑近了白唐的脸,笑嘻嘻道:“干嘛,春心动了?你好好的求求师兄,说不准你师兄我就大发慈悲,能再帮你一把!” “去去去,你才春心动了!”白唐将那伸过来的脑袋推开,十分正儿八经的道:“你家师弟我要去捉拿嫌疑犯啦,可不像你,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走了走了!”说着将桌上的资料一卷,便要往外走。 林樊在他身后发出看透一切的嘲笑,道:“是真的去做事,还是去隔壁勾搭妹纸?” 白唐被戳穿了心思,也没怎么心虚,哼了一哼就推门出去了,隔壁的房间门上挂着“夜意”,瞧着也很是风雅。 白唐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传来“请进”的声音,白唐调整了下自己的面部表情,脸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阳光笑,推门就走了进去。 这咖啡馆里的地暖很足,所以房间里一点都不冷,蔺菱和乔麦就窝在那窗边摆着的两方美人榻上,十分的清雅闲适,本以为是服务人员来送东西,便也没有起身,此刻见走进一个阳光健气的小帅哥,都暗暗吃了一惊,方才坐起身来,疑惑的看向白唐。 白唐走至房子中间就站住了,笑道:“两位美女姐姐好,我叫白唐,是沣大的学生,刚才在隔壁,听见有位小姐姐说话特别有意思,就想来认识一下,我可一点恶意都没有!” 他原就长的讨喜,是那种没有攻击力的和善帅气,此刻还刻意与她们保持了一个让人放心的距离,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来意,还用他那双黑黝黝的明亮桃花眼释放善意,那两个美女就是想厌恶都厌恶不起来。 那已经起立站在左边的美女扑哧一笑,看着对面的女子,道:“这小帅哥是找你的,菱子,你这嗓门又招来了一个帅哥!”这美女披肩长发,琼鼻樱唇,标准的东方美人脸,看着既温婉又舒服,此刻那脸上正盈盈含笑,挪谕的看着她对面的短发女子。 那短发女子对她的挪谕视而不见,对着白唐大喇喇道:“小帅哥,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不瞎聊!” 白唐开朗的笑了笑,桃花眼眯出好看的弧度,道:“小姐姐别误会,我才不是想找女朋友,诺,给你这个!”说着话,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黄符递给那短发女子,道:“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师,天师门的正经传人,你最近肯定诸事不顺命犯小人,我觉着跟你有点缘分,才特意给你送拨云见日符的!” 那两个女孩子又对视了一眼,都被白唐这十足的神棍话逗笑了,还是那短发女子接话道:“小帅哥你可以啊,这个搭讪方式可以,连道具都带着,很走心,哈哈,我叫蔺菱,你这个符我就不要了,交个朋友还是可以的。” 这蔺菱本就不是拘泥的女子,此时见他双目澄澈目光坦荡,不太像那种淫邪之人,便也大方的报了自己的名字。 能进古斯帝的人通常非富即贵,要不就是有特殊背景的,因此蔺菱和乔麦都没想过面前这年轻人是骗子的可能,只当是谁家的小少爷玩了个搭讪的新花样。 白唐见她不接符,也不强送,仍旧厚着脸皮笑道:“我刚才在隔壁可都听见了,小姐姐你方才说有人在街上跪着自杀,能给详细说下不?” 就像方才在西岭街看到的,如果这个也是鬼杀的,会不会也是操纵鬼魂那人指使的,如果不是自然最好,如果是,那多收集这些信息,说不好可以推测出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蔺菱狐疑的看他,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那眼神活脱脱就是把白唐当嫌疑犯看了。 白唐忙澄清道:“实话说吧,我也在追一起自杀案,有些离奇,刚才听见你说还发生了好几起,所以” 蔺菱方要说话,白唐便抢先道:“我刚才说自己是天师可不是信口胡说,我还有自己的网站呢,所以对这些比较离奇的案子比较敏感,天师嘛,都这样。” 蔺菱道:“真是天师?” 白唐道:“十二万分的真!” 蔺菱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才道:“所以,你在怀疑那自杀都不是真的自杀?小天师,你这个思想党和政府知道吗?你家人知道吗?没揍你?!” 白唐:“”这天没法聊了!这女的不按常理出牌,不应该两人愉快的交换姓名分享信息共同八卦吗?!现在这个展开不对啊! 乔麦在一旁含蓄的笑,也不插话,就看着蔺菱蹂躏这小帅哥。 蔺菱见面前小帅哥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便大发慈悲的放过他道:“好啦小朋友,不就想知道那点破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前天我跟街上教训了个小地痞,当晚那小子就自己跪在我教训他的那条街上,割喉死的,像是在忏悔,也没什么离奇的.” 这还不离奇?! 蔺菱又道:“没事就退下吧,姐姐们今天不管饭!唔,小神棍,过来留个电话,既然要做朋友,以后要随叫随到知道不?” 白唐不觉就被夺了主导权,被这女子牵着走,留下电话加了微信,便给蔺菱踢出了门,那女人还大咧咧的抢了白唐手上握着的拨云见日符,说什么既然是朋友,那送她的东西自然是没有不收的道理。 白唐被踢出了门,也没敢多耽搁,直奔那圆满殡仪馆就去了。以前他怀里揣着的是自个的鬼画符,现在怀里揣着的是鬼画符、低级版的聚阳符和探阴符,方才给那蔺菱的便是聚阳符,倒也不为别的,那女子眉宇间的确有淡淡的黑气缠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聚阳符有利无害,总归是能用得上的。 ------------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幕后之人(1) 那圆满殡仪馆一如既往的冷清,白唐到的时候已经4点,那门卫已经跟他颇为熟悉,也没多盘问,象征性的给老何打了个电话,便放他进去了。 白唐急匆匆的往那安置堂奔去,也不知为什么,总觉着心里不踏实,就好像如果不及时奔过去,就有什么事要脱离掌控一样。 到安置堂的时候,白唐看了那木门一眼,总觉得那木门的颜色越发深了,还有一股刺鼻的汽油味,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不小心将那汽油碰倒在了这里。 那老何是个入殓师,为死人整理了几十年的仪容,什么样的死人都见过,每一次工作他都很认真的完成,这一次也是。 死者是个妇人,尸体肿胀浮肿,显然是溺水而亡,这是A市警察局送来的,家属也已经确认,约好了给整理仪容后,就火葬的,以往这个时候,阿彦都会来给死者画一幅相,可这一次,阿彦没有来。 白唐到的时候,这个敬业的入殓师正仔仔细细的为那浮肿的脸修容,他眼神不好,需要凑的很近,那尸体腐臭的味道定然会冲鼻而来,但那老人却似一点都不介意,仍然认认真真的在干活。 白唐已经在整个安置堂都搜了,阿彦并不在,这个地方现在只剩下这个老人。 白唐站在他身后,轻声唤道:“何叔。” 老何左手似乎受了伤,此时还缠着绷带,右手很缓慢的在那死尸脸上动作,他头也不回的应了,手上动作半分未停,道:“白先生有事?那位梁先生已经火化了,梁女士签字同意了的,可看不了了。” 白唐轻声道:“不是的何叔,我这次来可不是看尸体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打听一下!” 老何波澜不惊的道:“什么事?我整天跟死人打交道,可能也帮不上白先生什么忙。” 隐隐的,白唐觉得这老人对他似乎有些不欢迎。却还是故作轻松道:“何叔,阿彦去哪里了?” 老何给那人上妆的手一顿,继而又稳稳的挑选化妆用品,道:“他有事,出去了。” 白糖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找他有点事啊,很重要!” 老何道:“白先生找他有什么事?阿彦只是在这里帮工的,也没什么用,估计也帮不上白先生的忙。” 白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眼都冷淡起来,他道:“您口中这个没用的孩子,他手上可能攥着好几条人命!何叔,您现在包庇他,那就是在害他,在逼他走上绝路!” 老何沉默了下,道:“阿彦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害人!白先生你一定是弄错了!” 白唐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将心中的焦躁压下,道:“那要阿彦自己出来跟我聊聊,来证明我弄错了!何叔,他没有害人那就最好了,我也不是来抓他的,就是心里有些疑问,想找他问一下,阿彦他现在很危险,如果有一个人能把他从悬崖边拉回来,那只能是我!何叔,你不要害了他!” 白唐说这话的时候半点心虚都没有,那个阿彦,如果真的能操纵鬼魂杀人,那么他就很危险,对别人很危险!至于把自己吹嘘成救世主,咳,这是权宜之计,不重要! 老何开始用笔为那死尸仔细描眉,没有说话,只是那执笔的手却有些抖。 窗外忽然传来轰隆隆的一声大响,外面天色一下就暗沉了几度,惊雷夹带着闪电呼啸而至,屋子里沉闷的让人窒息。 那白色的顶灯发出微弱的光芒,映衬着屋外疯狂咆哮的闪电,显出无能为力的苍白。 白唐心里焦急万分,却撬不开面前老人的嘴,正要再接再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听那老人开了口,道:“阿彦他......他走了,他说他找到了自己的信仰........”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遮不住的疼痛。 说到这里,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神色激动的看着白唐,哆嗦着唇道:“阿彦,阿彦他说神给了他能力,他要去拯救世人,他......我拦不住他,白先生,他肯定是被邪魔蛊惑了,他是个好孩子,白先生你是天师,你一定能救他,你救救他!” 那老人踉踉跄跄的上前抓住白唐的胳膊,像溺水之人抓住海上漂浮的救命稻草一样,神色里都是渴盼。 白唐被抓的有些疼,却并没有计较这些,他配合的做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大师脸,郑重保证道:“何叔,您放心,只要您告诉我阿彦去哪了,我一定会尽力帮他!” 老人的声音哽咽,虽然强撑着没有流泪,那种被至亲伤害的疼却真真切切,他说话有些混乱,但白唐还是听明白了。 那个阿彦,昨晚是想放火烧掉整个安置堂的。 据老何说,阿彦是他收留的孤儿,两个人也没有别的去处,都在殡仪馆给员工提供的守尸房里住着,那房子也是九十年代的老房子,是简单的两室一厅格局,有些破旧,离那安置堂很近,勉强算是他们两个的家。 半夜时分,一直睡眠很浅的老何被一声奇怪的开门声惊醒,以为房间进了贼,啪嗒按亮了灯,从屋角摸了根棍子就推门走了出去。 贼没见着,却见阿彦房间的门大开着,屋子的门也敞开着,老何疑惑的叫了两声“阿彦”,没有人应,想来刚才真的是阿彦出去了。 可是这么晚,他出去做什么?老何莫名觉得心里很慌,就拿了日常巡夜用的手电,披上大衣,打算去寻一下阿彦。 夜晚的圆满殡仪馆阴沉沉的,就连接触惯了死人的老何心里都不由发憷,手电里的光也昏蒙蒙的,看不清多远的距离,老人只能沿着那寒凉的青石小路一点点前行寻找。 阿彦是个有些自闭的人,他往常除了工作就是画画,有死人就给给人画,没死人就画他自己,画老何,画殡仪馆内的任何东西。这些年,需要长久停放尸体的时候越来越少,安置堂里的那些停尸房很多时候都是空的,家里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做画室,老何便选了那安置堂里的一间停尸房算作他的画室,阿彦也没有介意,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睛里却曾透出实在的欢喜。 不知为什么,老何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阿彦一定是去了那画室,他最近总是窝在那间画室里,好几次都通宵在里面画画,老何劝了几回,那孩子却一点都没听进去。 老何径直奔着那安斋堂寻摸过去,周遭寂静如死,那隐隐的泼洒声便越发清晰的传入耳膜,老何不由加快了脚步。 “阿彦!” 果真在安置堂门口看见了那纤瘦的少年,周围还影影绰绰站着几个其他的人,老何却一点心思都没分给他们,眼睛里只看见阿彦。见阿彦弯着身子,手上还拿着一个硕大的黑色的桶状物倾倒,老何不由惊叫一声,几步就奔过去,按住阿彦的手,厉声道:“阿彦,你做什么?!”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幕后之人(2) 阿彦被按住手,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是老何看不懂的陌生,却看得他心里发寒,阿彦道:“放手。” 老何隐隐觉得不对,那手抓的越发牢靠,道:“阿彦你到底要干什么啊,这是公家的东西,你烧它干什么,阿彦,你到底怎么了?” 阿彦突兀的笑了一下,猛地甩手将老何推了出去,也不说话,继续将那油桶里的油往那门上、窗上泼洒,嘴里还嘟嘟囔囔道:“烧了烧了,都烧了!” 老何被他推倒在地,见他已经将桶里的油倾洒干净,“砰”的扔掉了桶,也顾不上钝痛的老腰,爬起来就抱住阿彦的腰,使了死力将他往后拖了几步,悲急道:“阿彦阿彦,你别做傻事,这安置堂不能烧啊。” “为什么不能烧?我恨这个地方,啊,这是个囚笼,他困住了我,哈哈,烧了就好了,你放开!”阿彦神经兮兮的笑着,大力去掰老何的手。 “没有人困着你,阿彦你可以走,但你能去哪啊,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你能去哪儿啊?!” “不!它困着我,它不让我走,不让我走,让我烧了它,烧了它!老东西,放手!”阿彦的神色都狰狞起来,那么瘦小的身子,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几乎要掰断老何的手指。 老何拼了死命不放,只觉着这孩子一定是入了魔障,一个劲的唤他,道:“阿彦阿彦,你快醒醒吧,你疯了吗?这房子哪里能困住你?!” “神说要我断了念想才能走,我的念想就在这里,一定要烧了它,烧了它,我才能追随神,老东西,你敢拦着我,你找死!”阿彦猛地挥手,那些原本围在四周的虚影全都倏然而至,扯着老何的四肢就往后拉,那力道十分大,几乎片刻就能将他撕碎。 老何死死地抱住阿彦不放,手指几乎要前进他的肉里,高声道:“阿彦,你走!我让你走,困着你的不是这房子,是我!” 阿彦发红的眼神似乎颤抖了一瞬,掰老何手的力气骤然松懈了下去,声音似有茫然:“何叔?”这声音一出,拉扯老何的那些手仿佛受了命令,俱都收了力量,撤回了不起眼的黑暗里。 老何剧烈的喘息着,神色凄楚的看着阿彦,那手指颤巍巍的放下,放弃似的道:“阿彦,你走吧,不用回来了,这里不困着你,咱家那小柜子里有,有钱,你回去拿着,我不拦你,可你......你要去哪儿啊?” 那少年回过头来,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眼睛里还有尚未褪尽的红色,道:“何叔,我找到了自己的信仰,我要去追随我的神,我的神需要我!” “这世界哪有神啊,这世界没有神啊阿彦,那个人肯定是骗你的,他是个骗子,阿彦,你别犯糊涂了!” 阿彦的脸色瞬间便阴翳下来,眼睛充血似的发红,恶狠狠的瞪着老何,咬牙切齿道:“你也侮辱神,你也侮辱神,我要杀了你!”说着阿彦伸出手,卡着老何的脖子猛地一甩,将他狠狠地甩在安置堂破旧的木门上。 老何被摔的七荤八素,身上那件大衣沾满了遇火就燃的汽油,他睁大了眼,神色惊惧哀痛的看着阿彦,嘶声唤道:“阿彦,阿彦......” 阿彦入魔一般,憎恨的盯着老何,嘴里一直念叨着“烧死你,老东西,烧死你......” 他从怀里掏出打火机打出火,就向老何身上扔了过去,老何目呲俱裂,眼见着那幽幽火星扑过来,猛地将大衣扯下,内里朝外迎向那追命的打火机,或许是死亡激发出了人的潜力,老何一把兜住那打火机,整个人像垂老的豹子,用尽了最后的矫健猛地向外扑出,连滚带爬的带着那已经窜出大火的大衣窜到了离木门两米远的地方,将那大衣用力抛出。 “呼~呼~” 老何剧烈的喘着气,只觉着今晚这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手上也传来刺心的疼痛,可这点疼痛与阿彦要杀他的剜肉之痛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阿彦啊,那是他照顾了五年的孩子,从他懵懂的少不更事,到送他高中毕业知世事,他用敛尸的薪资,给自己和这个孩子一个微薄的家,他们相依为命,他们亲如父子。 可现在,阿彦铁了心要杀他。 阿彦,阿彦...... 那细微的脚步声一点点临近,细弱白皙的手伸到眼前,在他胸前用力收紧,便揪着黑色的里衣将老何提了起来,一言不发就要拖回那未烧着的安置堂前。 老何泪流满面,一声声的唤阿彦的名字,给他讲曾给他买的画笔,送的画料,还有那些破碎的画面,絮絮叨叨颠三倒四。 两米距离转瞬就到,老何忍者手上钻心的疼,双手扒着阿彦细弱的手臂,阻止他再度将自己摔出去。 “阿彦,你醒醒吧,何叔求你了,你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阿彦原本清秀的面容上有癫狂神色,眼神颤乱,嘴里絮絮道:“你该死.....你该死!不,何叔不能死,嗯,何叔不能死,你该死.....” 老何只觉着阿彦似乎神志不太清楚,那看着自己的眼睛虽然恶毒狠绝,却好像又透过自己看着别人,老何忙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连声解释道:“阿彦,我是何叔,我是何叔啊,你睁开眼看看,你看看我!” 这声音似乎有一点点传入阿彦的耳朵,就见他面容沉静了一瞬,继而又扭曲成疯狂的样子,猛地撇下老何,拔腿就跑。 在他身后,幽幽浮着若干个白色影子,老何眯缝了眼去看,于匆忙间瞥见了那落在最后才转身跟上的影子。 那张脸,似曾相似。 “那是......那是已经死掉的人啊,我亲手摸过了他的脸,给他化了妆,还......还送去火化的人,白先生,白天师,一定是那些鬼蛊惑了阿彦,一定是!”老何嘶声哭道,仿似方才一番述说已让这老人心绪尽崩,他抓着白唐的手臂,不敢稍松,生怕白唐也就此抽身而去,那心头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又就此覆灭。 ------------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未完之画 白唐没有说话,一时之间竟不忍心告诉这个老人,那些跟在阿彦身后的鬼才是苦主,不过就听方才老何所言,只怕这阿彦也已一叶障目心有魔障,不知又是中了什么邪。 默了一默,才叹道:“何叔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阿彦,对了,照你这么说,阿彦被鬼迷了心窍,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总该有个起因的吧,无缘无故就这么疯狂怎么都不可能啊。 那老何见白唐没有甩手不管的意思,忙用袖子抹了把脸,凝神思索了会,才道:“阿彦本来一天就话少,我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的,他爱画画,也愿意把心思都放在那上面,就是最近这段日子都快疯魔了,要说不对劲,也就只有这点了,没日没夜的画,画了又撕,撕了又画,跟疯了一样.......对了对了,那些画,那些画也不对,白先生,你跟我来。” 提到那些画,老何眼里突地有惊惧的光一闪而过,他领着白唐快步走出了这间屋子,径直往那阿彦的画室走去。 那画室白唐正儿八经的进去过一次,当时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只记得那少年曾背对房门而坐,在画纸上细细描眼绘眉,阳光倾洒而下,少年眉眼静默神情恬淡,如同误入凡尘的一只幼鹿。 如今在看,这小小画室何曾有阳光倾洒,分明血雨腥风满室阴暗,遍地都是废纸残骸,上面依稀可见斑驳的朱红印记,画面上都浮着一层浅浅的暗灰色痕迹,映的那些画像古旧而阴冷。 方一踏进屋子,一股奇怪的味道冲鼻而来,白唐也不由微微皱眉。 四面墙上都是用画笔描摹的人像,有老有少,均面目挣扎可怖,那颜色也尽都是血红色,触目惊心不一而论。 原先整齐靠在墙角的画像三三两两的扑在地上,还有几张歪歪斜斜倚在墙上,这些画像都用粗糙的相框装着,却似乎是被人狠狠踢过,那劣质的相框上都有着或深或浅的脚印,显然是被当做出气筒狠狠地践踏过。 白唐将那些凌乱的画像一一看过,只觉满目都是熟人,张土根、黄志成、张大爷、梁成等,这些人的画像上都被用红色颜料打了个大大的叉,还有一张只从轮廓上便能看出的中年妇女脸,那脸一笔而成,笔锋老练却着实不算精细,与那张土根、黄志成等人的画像相比,这画作肉眼可见的粗糙,可见画画之人早已心浮气躁。 那画架上摆着的,显然是阿彦正在画的,还未完成的画作,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头发很短,脸型秀气,乍眼看去,白唐只觉得这张脸十分熟悉,却一时没认出来那是谁,因为这张画像并不完整,那眼睛处并未画成。 白唐将撒乱的画整齐的在地面上一字排开,那些画上的人都目光呆滞,虽未言语,却仿佛已说尽言语,那些被红笔打叉的画像,也不知意味着什么,一股莫名的不详预感油然而生。 整个屋子里的古怪味道似乎更浓了,白唐忍者不适又轻嗅了一下,只觉胸口越发闷闷沉沉,那浓郁的让人作呕的味道让人完全静不下心来,他打量了下四周,这屋子里唯一可能有味道的便是阿彦那些画料了,他上前将那些画料一股脑的都放在了屋子外的窗台上,又将窗户打开,整个屋子的空气瞬间一清。 白唐觉得自己被熏的昏沉沉的脑子也立时清醒了不少,再回头去看地上铺展的那些画像,已经完成的和那些被主人撕毁的。 将那些被揉成一团的、被撕成两半的画都一一张开,一一拼凑,白唐悚然而惊,那未完成的、被阿彦画了又撕、撕掉又画的脸,那始终没有添上眼睛的脸,线条柔和又隐藏骄傲的脸。 那张脸,如此熟悉! 白唐用手轻轻遮住一张半成品画的眼睛部分,怔愣的看着那秀美的下颔,脑子里一个名字猛然蹦出。 林樊。 阿彦最后要画的,居然是林樊,为什么要画林樊,那些中途撕掉的画又是为什么? 目光扫过那些已完成的画像,白唐只觉得整个心都颤抖起来,那些已完成的画像,那些画里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么林樊呢?他是不是也想要林樊死? 白唐只觉得冷汗一层一层从后背渗出,大冬天里也觉得浸骨入髓的阴冷,老何说阿彦昨晚就走了,那么他现在在哪? 老何见白唐一直专心的看阿彦的画,也没敢上前打扰,就一直安静的站在他身后,见他突然身体颤了一下,然后猛地就站起身来,大步就向外冲去,脸色隐隐发青,原先总是笑眯眯的桃花眼里寒芒四射。 连老何在身后的呼唤都没搭理,白唐几乎飞一般奔出了安置堂,手上也片刻不停的给林樊打电话。 也不知林樊在干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接电话,这在以前白唐顶多会愤愤的骂几句,就挂了电话坐等他打过来,今天却只觉得心冷手冷,电话一直没敢挂。 接啊!快接啊!林樊你这个白痴! 此时已经6点多,冬天的夜色总是来得早些,天已经几乎黑透,白唐果断的叫了辆车,一个劲的催着师傅快点,赶往林樊的家。 林樊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白唐心里不妙的感觉越发凝重,阿彦的那些鬼是不是只有晚上出来还不能十分确定,但阿彦一定是可以白唐出现的,林樊那家伙现在又是自己独居,单身独居男性,听听,多么容易下手的对象啊! 简直了,好端端的豪门贵少不做,为什么要跑出来体验民生?!好死不死还招惹了这么个纵鬼杀人犯神经病,到底是什么运气! 想想还是觉得不安,又给墨赦打电话。 大神这次很给力,电话响了两下就接通了,那边传来冷淡的声音,道:“喂?” 白唐几乎喜极而泣,道:“墨墨救命啊,要死人了!我师兄要死了,要被人害死了,你快去救他!” 白唐说话又快又急,语速快的墨赦几乎听不清,只听见他说要死了要死了。 墨赦道:“慢点说,说清楚。” 白唐深吸口气,才勉强压下了心里的焦躁,也顾不上车上的司机会怎么看他,径直道:“那个背后操纵鬼的人,我查到了,他现在就想着杀我师兄,就是林樊,你可能没见过他,但你一定要救他,你在哪呢?你那辆面包车速度那么快,你快去星辰街雅荷鸿鹄小区,C栋1905,你先去快去现在就去啊,我一会就到!” 从电话里都能听出那人急的快哭出来的语气,墨赦的脑中几乎浮现出那双桃花眼水汽濛濛的哀求模样,也没废话,就应道:“好。” 挂了电话后,白唐又开始给林樊电话轰炸,只觉得自己从来没像今天一样迫切的希望听到师兄的声音。 终于,那边接了,传出一个隐约含笑的声音,道:“干嘛,下午刚分开,这会就想我了?师弟,我就一会没看手机,你给我打了25个电话,你又闯祸啦?” “林樊!你现在在哪呢?你听我说你现在很危险,马上回家,在你家门口等着,我一会就到。”白唐听见了林樊活生生、健健康康的声音,心里悬着的那口气不由就松了一半,但说话还是十分的正儿八经和严肃。 林樊被师弟这么连名带姓的一叫,还有些懵,什么时候师弟这么正儿八经过啊,还这么严肃,“堂堂,怎么了,你说清楚点,我现在短时间回不了家,在外面有事!” 白唐急了,道:“有什么事比命重要,你现在很危险,必须马上回去,不然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找你!林樊我不是在开玩笑。” “噗,能有多大的危险啊,师弟,你当师兄我是你?好啦别叨叨啦,就算有人想对我不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现在可真走不开,这地方也不适合你来,现在也没时间跟你瞎胡闹,放心吧,你师兄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白唐听他这般漫不经心,心中怒火蹭的就上来了,吼道:“林樊你这个二货,你知道你这次惹了什么人吗你还敢这么不当回事?我跟你讲,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命重要,你别犯轴,快点回家,别废话!” “啧,还急了?那你说说,我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啊,让我家师弟这么紧张?不过话说回来,也有可能是你搞错了啊师弟,我人见人爱的,也没作死惹事,能得罪什么厉害人物,搞不好你弄错了呢。” “就是阿彦,你下午给我的那份资料里的人,林樊,你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他很危险,他能操控鬼,你斗不过他,别跟我提你那什么功夫,我告诉你,你那些拳脚功夫一点用都不会有,就算你的保镖有枪,都不一定有用!”白唐咬紧了一口小白牙,恨不能扑过去狠狠咬那林樊一口,都火烧眉毛了,还这么犯二犯浑,还不当回事! “他啊。”林樊故作认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却还是从那轻微的声音里透出了漫不经心,“他的话,似乎真的有点本事,不过操控鬼,噗嗤,师弟你疯啦,那什么,这个人很危险,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好了师弟,我真的要忙了,挂了。” 白唐声音徒然拔高,司机的手都被吓得抖了一下,只听他道::“别挂!林樊你别挂!你这个白痴,你听我说阿彦真的很危险,不是你能对付的,你信我一次!你....” 林樊被他近乎尖锐的声音震了一震,那边还在絮絮叨叨说阿彦有多危险,虽然不知道白唐到底犯了什么神经,但师弟的拳拳爱护之心还是昭然若揭,林樊想了想,觉着虽然自己丝毫没将那阿彦放在眼里,可师弟的这片心意还是要褒奖鼓励的,于是不紧不慢的打断他道:“好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家,等着你保护,别叨叨了,你念叨的我头疼。” 居然还嫌我烦?!简直不可理喻,但是他是师兄,还给他介绍了很多单子,是财神爷,得!供!着!而且他现在生命之火摇摇欲坠,这个被嫌弃的仇,先记着! 两人终于挂了电话,白唐长出了一口气,瘫软在车后坐里,才发现那司机偷偷的用眼角瞥他。 白唐:“......”瞥的这么光明正大是要怎样?!那看神经病的眼神是什么鬼?! ------------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守护师兄(1) 白唐方一下车,那司机就嗖的将车开走了,十分迅速十分迫不及待。 白唐神清气爽的下了车,觉得那司机真是块木头,就算他给讲了那么长时间的做人道理和职业操守,居然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还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真是不可理喻。 雅荷鸿鹄小区是个新小区,门卫也比老小区严一点,还是林樊给打了个电话,门卫才放白唐进去。 这个小区里绿树掩映,小区路上也没什么人流动,十分安静,白唐熟门熟路的往C栋走,在楼下又等了一会,才靠着一张笑脸跟着一个萌萌的小妹纸一起进了楼里。 到19楼的时候,墨赦十分显眼的站在那1905的门口,低头划拉手机,听见声音才抬起头来。 见白唐走近,墨赦眉心往上耸动了一下,道:“你身上什么味?” 白唐见他嫌弃的如此明显,不由抬起胳膊闻了闻,才疑惑道:“没有味道啊,不过我之前去过殡仪馆,应该是那里的味道,但是我都吹了一路风了,没道理还有啊。” 墨赦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心理却在琢磨这个奇怪的味道,那绝不是死人的味道...... 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味道,墨赦也没有深想,眼睛往门口一瞥,道:“没有人。” 白唐闻言回道:“嗯,他不在家,说是10分钟就回来。” 墨赦疑问道:“怎么回事?” “那个圆满殡仪馆里的小帮工,叫阿彦,他好像能操纵鬼魂,我在他的画室里发现很多画像,很多人的脸上都有一个红色的叉,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那些出现在他画里的人都死了。”说到这里,白唐又恨恨道:“他还想把林樊画进画里,画了很多幅,但都没有画眼睛......” 墨赦淡淡道:“邪术。” 是了,白唐身上的是邪术的味道,混杂着血液的污秽味道,他必然是在充满邪术的地方待过。 “什么邪术?” 墨赦道:“非法居留人畜魂魄的术法,都是邪术。” 不管什么手段,没有签订雇佣合约,强行将死魂拘留人间,还用术法控制死魂意识,更是邪术中的典范。 地府规章中对邪魔外道的定义,便是不顾他人意愿,强行拘魂役魂的人间修行者,这些都是邪道流,都是异端,都是地府需要重点打击的。 那阿彦用画招魂拘魂,想必也是诡宗一脉,就不知他拘了多少魂,枉死城里少了的冤魂数量,跟他又有多少关系。 墨赦道:“不是人间正统的驭鬼术,野路子,不用怕。” 白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我发现你最近对我很温和啊,墨墨,也不训斥叫我离这些事远点啦,怎么啦,终于发现自己以前对我的态度有问题了?你说,你打算怎么痛改前非?” 墨赦垂眸看了他一眼,眸中似有流光欲醉,沉沉道:“往后,我教你修道。” 惊喜来的太快,白唐一瞬间没反应上来,疑惑的眨了眨眼,待再去细瞧那人时,却见他已别开了脸。 此时,电梯叮咚一声,林樊悠哉悠哉的踱步而来,白唐便按捺下追问的心思,先去顾着林樊,道:“你怎么才回来,快冻死我了,赶紧开门。” 林樊笑了一笑,目光在墨赦身上转了一转,手脚麻利的先开了门,将他们都迎了进去。 白唐随意的给两人介绍一番,彼此坐定,林樊才笑嘻嘻的向白唐道:“刚才电话里乱七八糟的,也没听明白,怎么个控鬼法?让你吓成这个样子?咱们以前捉的那种‘鬼’可不少。” 白唐瞪他一眼,仿似那会被嫌弃的火苗都窜了出来,斥道:“你这个二货,这回可不是假鬼,是真的你知道吗?!上次黄太太的时踢你出局就是因为那是真鬼,厉鬼,凶鬼,你也忒倒霉了,这回那鬼的主人直接惦记上你了,你还敢在外面瞎溜达?!还嫌弃我?!” 林樊被他连珠带炮的一通数落,不由十分头疼,举手做投降状,道:“师弟你太话痨了,闭嘴闭嘴,我最后不是听你的,回来了吗?不过你确定是真鬼?这么些年,咱们可都没见过真鬼.......” 白唐重重点头,强调道:“我见过了,师兄,我以我的人品跟你保证,我亲眼见过了,师兄啊,你这时候可别跟我无神论!” 林樊憋着笑,道:“......你的人品,那我可真的不能相信有鬼了!” 白唐怒而扑之。 两人正笑闹间,就见屋顶的灯光忽然闪了一闪。白唐警醒的立刻停止动作,竖起一指,抵在唇前,道:“嘘。” 林樊用眼神示意他起开,骑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有碍观瞻,白唐灵猫一样轻巧的翻身落在一边,警惕的四处望着。 却见墨赦依然稳稳坐着,纤长白皙的手指还在他黑色的苹果手机上滑动,似乎对周遭越发阴冷的气息毫无察觉。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白唐方提起的心呼啦一下就落下来了。 完全紧张不起来啊!这么尊大神往这里一坐,感觉真是镇宅压惊神器,妖魔鬼怪谁来谁死,就是现在阿彦的那些鬼都来了,白唐觉得自己都不一定能害怕的起来。 凑过头去瞅那人的手机,白唐瞬间就处于极度无语的状态,只见那手机上哗哗滚动的是地府的各种大八卦,比如: 浅谈阎王大人与判官大人的二三事! 艳闻:孟婆与千年老鬼白面书生不得不说的跨种族爱恋! 骇人听闻!牛头马面竟有这种绝世感情! 地府惊闻:钟馗大人竟酷爱飙车,彻夜酒驾! ...... 诸如此类。 白唐:“......” 大神你这么崩人设真的好吗? 但那位大神对他光明正大的窥屏毫不在意,继续冷着一张脸翻八卦,时不时还在那些新闻底下留言吐槽,那吐槽也十分的精准、十分的冷酷、十分的掐中要害。 “阎王与判官之间无暧昧,阎王与第六府君是道侣!消息可靠千真万确!” “牛头马面是情侣,牛头上,马面下!” 这内容也太劲爆了吧,关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这么言之凿凿?! 大神的脸上依然一片晴光映雪琉璃冰山的寒凉板正,眼睫低低垂着,整个人如天神般冷峻贵重,谁能想到,大神在偷偷的刷八卦?! ------------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守护师兄(2) “蹭” 若不是白唐就坐在身边,几乎听不见那一声轻响。 只见墨赦坐姿不变,甚至看八卦的视线都没偏转一下,他手腕上的那条黑色镂空手链便自己窜了出去,如利刃出鞘。 不过眨眼功夫,一个浑身泛着微红色光芒的影子便重重摔在了墨赦脚边。 白唐:“.....刚一出场就跪了,也挺倒霉的啊......唉,也怪你命不好,那什么,今天大神在,不然你肯定还是可以吓一吓林樊的。” 林樊原本惊骇欲绝的神色一点点褪下,身体的僵硬一点点褪去,方才只觉得头皮发麻,似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紧贴着自己,脖颈上也有收紧的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喉咙一样。 但那感觉仅是一瞬,片刻那股阴冷的感觉就远离了自己,再一看对面,那浑身微微泛红的影子便被一条黑色锁链扣住,重重摔在地上。 想来,这便是那恶鬼了,却原来,世界上真有鬼神存在。 那鬼被锁链捆着,半点动弹不得,却依稀可见面容,是个清瘦少年,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那眼睛只直勾勾个的盯着他,里面全是不加掩饰的恶毒和恨意。 林樊有点无语,这张脸自己完全没有印象啊,也一点都不记得最近有作为什么伤天害理欺压弱小的事,怎么就招人惦记了?完全没道理啊! 不过,这个厉鬼,一点都不可怕的感觉啊,也没看出怎么凶。 林樊身体微微前倾,神情放松的惊叹道:“原来真的有鬼啊,啧啧,看着也不怎么厉害啊。” 白唐嗤笑道:“你就装吧,这会云淡风轻了,当我没看见你刚才那怂样?脸都白了,现在知道怕了?你想想,今天要不是我,你现在早都到地府报道了!” 林樊道:“是你的功劳?分明是墨赦的功劳,师弟,朗朗乾坤的,你脸皮别这么厚!” 白唐方要说话,就见又有一只手摸上林樊的脚踝,长长的指甲一扣,几乎要刺穿那薄薄的西装裤。 林樊也感觉到了不对,顺着白唐的眼光低头,正正对上一张年轻的脸,那张脸一点一点从地板上蠕动起来,面无表情的瞧着林樊。林樊腿下意识的就踢出去,那手却半点也没被踢开,扣的越发紧。 正在此时,那条原本困住一只恶鬼的锁链又倏然窜出,一端还捆在最开始的恶灵身上,另一端又卷了那林樊腿边的恶鬼,提小鸡也似,就给拎到了墨赦脚边,结结实实在那鬼身上绕了几圈,那锁链干完活,又伸长了一截去蹭墨赦的手背,似乎在求抚摸求夸奖。 墨赦曲指弹了弹那黑色的锁链,继续刷手机。白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锁链被弹得垂头丧气,然后又转而绕到自己手边,下意识就伸手摸了一下。 这一摸可不得了,那锁链疯了一样抖动身体,黑嗦嗦的身体在捆着两个鬼的前提下还扭出了一个简易笑脸的弧度,颇为不易。 墨赦淡淡看了眼白唐,又看了眼那在空中发疯的锁链,见那家伙实在闹的不成样子,轻轻动了下手指,就见那锁链倏的下落,捆在两只鬼身上,锁链两头紧紧系在一起,有些委屈的样子。 白唐甚是惊奇的上前几步,犹豫着想要伸手再碰碰,却看着它紧贴在那鬼魂身上,迟迟没有动手,此时方才注意到那新被捆住的鬼魂,竟是个熟人,正是他遍寻不着的梁成。 不由眉开眼笑,对墨赦道:“墨墨,你给解开他的控制呗,我想跟他说两句话” 墨赦道:“若此时解开,背后那人立时便要知道,可能会跑。” 听闻此话,白唐立马道:“那不用了,不要打草惊蛇,等抓住阿彦了我再跟他说。” 墨赦点头,又稍微感知了下,道:“没了。” 白唐听闻他说话,反应了一下才答道:“没了?嗯,那就好那就好。” 墨赦看眼地上的两只鬼,抬手临空画符,几乎仅是眨眼功夫,白唐方要凝神去学,墨赦已经收手画成,指尖轻弹,那泛着白光的立体符篆便落在那两个小鬼身上。 那黑色锁链极有眼色的松开那两个小鬼,自动自发的缠在墨赦手腕。 那两个小鬼一得自由,立时就站了起来,神色虽然仍是空茫阴狠,身体却自发的开始往外飘。 墨赦起身抬步,轻松的跟在那两个小鬼身后就要出门,白唐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符,往林樊手上一塞,就要拔腿去追。 却不想林樊虽接过那把符,人却没有留下,而是跟他一起飞快的追在墨赦身后。 墨赦并没有刻意的提升速度,白唐和林樊的体力也都不差,不过片刻就见到了墨赦的背影,周遭夜色融融,天上月光冷淡,那人如闲庭散步般随在半空浮着的两只小鬼身后,容色皎皎如冰雪,气息半分不乱,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清冷气息,恍然若暗夜游走的神明。 林樊和白唐一边奔跑着追在他身后,还一边气喘吁吁的瞎聊天,只听林樊道:“师弟,墨赦,墨赦到底是什么人啊,感觉很厉害。” 白唐也一边随着墨赦奔跑一边得意道:“那是!他是我千辛万苦找来的大神,能不厉害?” 那两只小鬼如被套上马鞍的烈马,虽强被人压着速度飞不多块,却一直孜孜不倦的企图撞破樊笼。 墨赦从眼角余光瞥见身后两个奋力奔跑的样子,突的停下脚步,抬了抬手,那辆不知停在何处的面包车就飞一般沿着大路窜了过来,稳稳停在墨赦前面,男人径直坐在了驾驶位,手指点着方向盘,静静等着后面两人。 那两只鬼似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风筝一样停在半空摇摇晃晃,却不得寸进。 方一看见那面包车,白唐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几步奔了上前,打开副驾驶的门就把自己塞了进去,飞速系好安全带。 林樊也自觉地坐在了后坐,车子轰的一声发动,那车前拴着的两只小鬼也如同脱缰的野马,厉啸一声,闪电般掠过长空,全速往西边奔去。 面包车气势如虹的追在身后,车里遥遥传来一连声的“慢点,卧槽,慢点慢点.......” 想来是车里不知道哪个乘客受不了这样高的车速,愤愤的怒吼出声。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少年有怨(1) 与此同时,阿彦缩在一栋郊外的小房子内,这房子是普通的白墙红门,里面却放了许多精美的木制家具,似乎主人对这种木制家具情有独钟,这房子内隔了三间卧室,此刻阿彦就选了其中一件,身上还裹着那件军绿色的大衣,整个人疯魔一般俯首桌上,面前摆了一大堆的纸,地毯上也扔了许多纸团,全都是一个人的半成品画像。 阿彦提笔在纸上认真描画,先是轮廓、头发、鼻子、嘴巴.....眼睛,可那眼睛无论如何都画不上去,似有什么神秘力量挡着笔,每至此处,就画不下去。 阿彦看着又一张纸废在自己手上,不能置信的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画不出来?怎么可能画不出来,不可能的....” 此刻他双眼通红,面色惨白,神色近乎疯狂,整个人如同披着人皮的妖鬼,纤瘦而暴戾。眼见那张人像仍功败垂成,阿彦扭曲着脸,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在自己胳膊上划拉一刀,殷红的鲜血汨汨而下,阿彦如获至宝,将那血尽数滴在面前铺开的颜料里,将那伤口草草用宾馆里的毛巾裹紧。阿彦将眼前的画团成一团扔掉,又拿过一张崭新的宣纸,开始作画。 又一次在画眼睛的时候失败,阿彦猛的弯下腰,痛不欲生一般大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野兽似的哀嚎,就好像被人捏住了心脏抓 揉一样,“为什么,不是说用血做引就能招生人魂吗?怎么不行,为什么不行......” 冥冥中似有人低声说着什么,阿彦黯淡的眼睛倏然明亮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来,侧耳倾听那声音,良久,才“呵呵”的笑,口里一个劲的道:“好啊,好啊,我愿意,我把我自己给你,自愿给你。” 那灯光照不到的黑暗里似有影子蜷缩,用一双淡漠的眼注视着这个疯狂的年轻人,良久才悄无声息的隐去了。 阿彦应承了那人的什么事后,身体仿似瞬间涌满了力气,重新铺开宣纸,一笔一笔,从头描画,那个人的轮廓又开始清晰,头发、鼻子、嘴巴、眉毛....阿彦的手终于忍不住颤抖,眼睛,就要画到眼睛了,这次那无形的力量屏障仿似被一把尖刀扎穿,那支饱蘸了混血颜料的笔终于轻飘飘的落下了..... 白唐还在墨赦的面包车上疯狂的吐槽他的车技,林樊也坐在后座胆战心惊,想是从来没做过这么彪悍的车,也没见过这么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司机。 车外的景色根本看不清,在极高的车速下都扭曲成了一条条或粗或细的各色线条。这辆车行驶在A市的街道上,却又好像行驶在另一个空间,起码,这辆车这么飙高速,但一张罚单也没见开,更没有警察拦下,就连路上遇见其他车的时候也径直就撞了过去,只有遇见和它同样高速、同样荤素不忌一路狂行的车才会秀技术一样高空飘过....... 林樊眼见着这车超自然的行驶在路上,原先张大的嘴一点点闭合,整个人由最初的惊吓变为难言的兴奋,又故作淡定的不露声色,只那眉毛都飞扬起来。 白唐刚开始见那车临空咆哮前行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斯巴达了,觉着下一秒就要翻车摔死了,那车却在越过一辆高速奔跑小跑车之后稳稳落在了地上。 白唐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的道:“你们地府......没有交警执法吗?你们都这么飙车?撞到人,不,鬼了怎么办?” 已经跟好几辆地府车辆擦肩而过了,那些人的速度也都很彪悍,起码正常的人间车辆绝对不敢在路上这么肆无忌惮的狂飙,而且那些车也动不动就高空翻,吓得白唐小心脏一抽一抽的。 墨赦冷静道:“这是正常车速,没有超速,也没有飙车。” 白唐惊叫道:“你这还不叫超速?!你刚才......”边说便用手比划着,“就这么呼啦一下,从那辆小汽车上面飞过去了,而且,你现在的时速起码有300码!你好意思告诉我你这还不叫超速?!” 墨赦道:“不叫。地府规定时速不到500都属于正常范围,钟馗时速经常超800,阎君都不说什么!” 所以是上行下效,你们超速都是正常的吗?!你知道你车里还坐着两个人类吗?! 白唐被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噎了一噎,静了静,才道:“撞到鬼了怎么办?不会罚款吗?” 墨赦看他一眼,道:“撞了就撞了,不罚款。” 都是鬼了,再撞一下又不会死,顶多就是被撞出去老远,再自己爬回来而已,再说,只有在人间行走的鬼差才需要配灵车,在地府的人员根本就用不着汽车这种低端设备,只有极个别的鬼使、鬼民才喜欢用汽车代步,地府阎君大手一划,还给汽车开辟了专行道。 用钟馗的话来说,就是:都这样了还被撞,撞死不赔。 所以,地府里撞鬼是允许的,合法的! 白唐:“......”好气!这么理所当然的态度是什么鬼?! 白唐正自愤愤,面包车已倏然停下。 那被放风筝一眼放了一路的两只鬼身上的束缚猛的解开,齐齐厉声尖啸,猛地扑向那栋灰扑扑的房子。那房子位于村子的最外缘,与其他房屋都有一定距离,像单独矗立在其中的异类。 正在此时,却听车后的林樊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如遭重击,刹时便倒了下去,一个白色虚影挣扎着就要从身体浮出,白唐的瞳孔一阵收缩,骇的面色皆白,慌张的伸手就去按那白色的魂灵,尖声喊道:“林樊!” 墨赦伸出一手,迅速在空中一握,那攥着林樊魂魄的力量瞬间被切断,空气里似乎传来一声无声的哀嚎,墨赦手在林樊漂浮起来的魂魄上一按,那魂魄便又踏踏实实的回了肉身。 林樊的身体一阵颤抖,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还有未曾散去的惊骇。 见着白唐担心的神色,墨赦道:“他没事。”说着又临空画符,将那符印在林樊身上,才推开车门下去,道:“你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林樊的头还有些疼,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见墨赦下车,便也咬牙道:“我们也去,走!我一定要看看,那到底是什么邪术!” “你......” “白唐,扶我下去!” 林樊的眼睛黑沉沉的,脸上再没有半分笑意,连着原先秀丽温和的容颜都显出肃杀味道,他唇角挑着一抹冷笑,笑意不达眼底,浑身气势瞬间就变的阴冷狠辣。 这个样子的师兄,已经多年不见。 白唐没有再废话,扶着林樊就下了车,两人也紧跟墨赦进了那屋子。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少年有怨(2) 这屋子是简单的民居布局,方一踏入内里,就看见一条黑色的锁链在空中飞速穿梭,将正在互撕的几只厉鬼串成一串糖葫芦也似,再一溜的拉下来,贴着墙绑好。 墨赦并不在这处,想来已经先行去找阿彦,白唐和林樊也没在此处多停留,就径直进了那唯一开着门的卧室。 想来应该是主卧,房子不大,家具却很齐全。阿彦就坐在打开的窗子上,晃动着双腿,神情惬意眸光澄澈,正浅笑盈盈的看着墨赦。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似乎两人刚才已交谈过一轮,而墨赦还落于下方。 那窗子旁边就是书桌,上面整齐的铺陈了许多画,那画画用的颜料也都尽数归好了放在桌子上方,看着好像是特意整理过的一样。 白唐粗略的扫了一眼,莫名觉得哪里不对,也没及多想,就已和林樊一起走到了墨赦身边。 阿彦那略显得意的笑脸在看见林樊的时候倏然扭曲,他恶狠狠的道:“你怎么没死?!你应该死了的!” 林樊笑道:“大概是命不该绝。” 阿彦的脸扭曲了一瞬,眼睛里的红色又一点点浮上来,却忽而又散开,就好像突然聚拢又疏忽散去的游鱼,他低声道:“我会杀了你。” 林樊点头,漫不经心道:“我等着你。”默了一默,又道:“阿彦,对吧?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就算要我死,也该说个明白吧,不然你受的那些委屈,要带到地府去吗?哦,顺便说,我待会打算送你上路。” 如果吃人的狼会笑,大概就是林樊现在的样子,分明獠牙尽露杀意凛然,却偏偏摆出一副无辜的样貌。 白唐不由偏头去看,只见林樊微微笑着,脸上一派温润笑意,说话也是温柔缱绻的,真正的皎如玉树,顾盼神飞,尽管此时脸色发白,也当得起君子如玉四字。 阿彦咯咯而笑,眼睛里射出狠毒的光,道:“你威胁我?哈,我 再不怕的了,神会指引我归途,我会追随在神的身边,而你,你罪大恶极,你会在地狱里发霉。” “你们林家都有罪,你们毁了那么多人,现在好啦,神要我惩罚你们,我要好好给你想一个死法,嗯,把脑袋切碎好不好?不,不好,死的太快了,一刀一刀割了你吧,不,也不好.....” 阿彦露出苦恼的表情,很认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 林樊道:“我查过你,今年才16吧?5年前父母双亡成了孤儿,被老何收养,怎么看你的生平也跟我林家没关系,不如你说说,林家怎么你了,你就这么冤屈?” 说到这儿,林樊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灵光一闪,道:“这几年林家都不在A市玩了,唔,那是五年前了,总不至于是因为那场裁员吧?” 阿彦恨声道:“原来你记得,你知道林家害死了多少人吗?你们明明有能力,可你们见死不救!你们该死!尤其是你,尤其是你......” 阿彦的声音近乎尖锐,他用手指着林樊,道:“我在地狱,你却立在云端,你那时候笑什么呢,是不是在嘲笑我?” 那些年少时的懵懂情谊,那时隐约的自卑情怯,如今被那些潜藏在黑暗里的东西一笔带偏,全成了愤恨嫉妒,满心满眼只觉当时冷清清的一眼,便是泼天泼地的鄙薄轻视。 阿彦忽而痴痴而笑,道:“看,现在神给了我能力,你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你犯了罪,你们都有罪,神让我惩罚你们,可他们都不在,只有你啊,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最讨厌你,就让你赎罪好了。” 林樊只觉得莫名其妙,他根本就不认得这个人,更别说会嘲笑了,他那会也才十六七岁,正是高中叛逆期,也正处于喜欢被人众星捧月的中二期,每日里在狐朋狗友堆里混着,哪有空去专门嘲笑别人? 再说,五年前裁员那事也不是林家自个想的,那年市场动荡,各大企业相继裁员,林家也就顺应趋势裁剪了一部分人,但当时掌权的是他老爹,他老爹那会子正迷上一个和尚,笃信佛教,还对佛家的因果循环论深信不疑,也没苛待那批下岗工人,在他们离职时全都给多付了一个月工资,也算不上亏待啊,虽说林少爷当时没心思搭理这些事,但那些吹嘘吹捧的风声还是零星的落在了耳朵里。 所以,怎么就林家害死人了?莫名其妙! 不仅林樊听的莫名其妙,连白唐都觉得荒唐,难道就因为林家集团企业裁员,林樊不知什么时候笑了一下,就该杀了?这也太可笑了吧! 白唐忍不住转头去看了一眼林樊的脸,心说也就这样啊,笑起来的话感觉还暖暖的,怎么也笑不出刻薄嘲讽的味道啊。 这人的逻辑怕是已经喂狗了,估摸着林樊在他那里判了的死刑怎么也缓不回来了,白唐直接略过他的问题,问道:“那其他人呢?黄志成呢?梁成呢?林樊该死,他们又做了什么,你好端端的杀他们干什么?” 阿彦望着白唐,笑了一笑,笑容善极无暇,纯澈一如初见,他道:“我在惩恶扬善啊,神赋予了我能力,不就是为了让我锄强扶弱吗?欺盗者该死,冷漠者该死,渎神者该死!”他的目光游离到墨赦身上,道:“你也是神选中的人,却没领会神的意思,愚蠢!” 墨赦尚未说话,林樊便冷声质问道:“那是神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你嗜杀、残暴、专横,你披着人皮,做着妖魔鬼怪的事,你说谁愚蠢?” 阿彦道:“你不要说话,不许你说话!我没有错,我奉行了神的旨意,我跟随者神的脚步,神说我是执道的人,我是对的......” 他神色癫狂起来,四周的阴冷之气越发重,又转头看向墨赦,道:“你要去投奔神,神会指引你方向,呐,其他人都去死吧,我的神已经走远了,我要追随神去了。”说着,那少年将手边的一幅画持在手中,一抖手就要展开。 ------------ 正文 第三十章 背后有人 就在此时,墨赦眸光一动,欺身上前,一手猛地扣住少年的手腕,一手将那已半开的画自下而上卷起,再一翻掌,那画就到了墨赦手中,另一手一甩,便将阿彦甩倒在屋子中间。 那画像只露出一半便被墨赦卷起,白唐仅瞄见了一双瑰丽的眼睛,用红色笔墨勾勒的眼睛,那眼睛蕴藏笑意,流光溢彩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就会调皮的眨动一下。 阿彦被甩在地上,也不爬起,径直以头抢地,“咚咚咚”的声音如同催命符咒。 墨赦看着他这番行为,只淡淡瞥了一眼,这样疯狂到歇斯底里的人并不少见,过会冷静下来再处理就行了,此人犯无端杀伐之罪,今日落入那林樊之手,也是应该。 这打不过就自残的行为也太低端了吧,白唐看着都替他脑袋疼,不由张了嘴,打算稍微劝解几句。 却在此时,整间屋子猛地一震,数缕紫色光芒从四角窜出,立时便有冲天大火从那光束中汹涌而出,那木制的家具、地毯瞬间就着了火。 白唐和林樊被那火一熏,俱都猛烈的咳嗽起来,黑色的烟雾弥漫开来,屋子里呛人的厉害。 墨赦飞速结了个法印摁在手中的画上,随手一抛,将那画抛入火中,再闪身到白唐与林樊身边,一手抄起一个,飞一般从那渐渐倾倒的房子里掠了出去。 在掠出那房子时,背后还依然传来“咚、咚、咚”的以头抢地声,如同丧钟,敲响在人的心上,白唐被烟熏的睁不开眼,却直觉有人隐在黑暗里看他,带着一丝丝的凉意,那火焰里似乎升起了一双绯红色的眼睛,眼眸中盈盈含笑,透过那黑色的火烟径直看向他们。 白唐和林樊趴在地上猛咳,墨赦静静站着,看那栋房子从内里焚烧一空,冲天的符火隐隐透着微薄的紫色,他不能动人,动鬼却是理所当然,方才一直没问出的消息,只等那阿彦魂归地府,搓扁捏圆还不是由他。 片刻,一条黑嗦嗦的锁链从地底钻出,还捆着一溜鬼,颇为机灵的停在墨赦面前,又扭着一端去碰墨赦的手。 白唐喘匀了气,下意识就看向那个静默站立的背影,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那条诡异的锁链上,不知怎么就解读出了受伤委屈的情绪。 白唐:“......”一条锁链,为什么情绪这么丰富,这不科学! 看着那熊熊大火和影影绰绰闻声跑来救火的村民,白唐忙拉着墨赦和林樊转了地方,站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不由有些唏嘘,叹道:“阿彦....就这么死了,他全心全意追随的神,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存在......” 其实还有很多疑惑,此时却都成了不可解的谜,比如那阿彦以画拘魂的能力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得到的?阿彦的神明又是谁?随着阿彦的死亡俱都不可知,白唐只觉心里感慨万千,阿彦心中有一片净土,那净土里没有欺压良善,没有贫富贵贱,没有冷漠残忍,没有渎神欺神,他的净土一片美好,他的心灵也温暖柔和,他坚守他自己的正义,信奉着他的神明,尽管他的正义看起来如此可笑而疯狂,但谁能说那些冷漠、自私都不是罪? 林樊冷笑一声,道:“自杀的还挺及时....”话虽未完,意却明朗。 白唐斜睨他一眼,心说你这么凶相毕露的你还记得你师弟在这么?你还记得这里有别人么你这个二货! 此时墨赦却淡淡道:“阿彦的魂魄不在了,被人强行拘走了。” 方才就感应到有符咒力量强硬的拖曳那新死的魂灵,墨赦也于瞬间画符制止,那力量一触既被击碎,却又突然涌出另一道力量,那力量十分狂暴,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而来,若有阻拦,当即自爆,墨赦虽不会如何,那脆弱的魂灵却会被这自爆的力量波及,烟消云散。 想着那苍白的面色及清澈的眉目,墨赦终究没有出手,任那莫名的力量将阿彦的魂魄带走。 想来背后那人也知道地府插手了,不敢再将这魂魄留下,倒不知这魂魄有何特别,让背后那人耗费如此不凡的几张符篆来布局助他,后又耗费两张玄符来收魂,更不知,他留下这阿彦做饵,钓的是林樊的命还是.....别的? 白唐惊道:“他背后还有人?” 墨赦没有应他,只伸手又在空中绘符,指尖白光莹润,片刻有成型的符篆在他指下成型,未及看清,便见那人手指一动,那符瞬间就没入林樊体内。 林樊只觉浑身一热,右手臂上一阵刺痛,低头去看,竟有一个古怪的篆字浮于其上,透着隐隐的紫色,神秘而威严。 墨赦道:“你方才生魂离体,我已给你施了固魂符,现在这道,是护身符,能避邪魔鬼祟,平日也不用管它。” 林樊方才的冷酷沉稳瞬间俱都喂了狗,面露喜色道:“谢谢大神,大神求照应,以后我就是你的小弟,任你差遣,绝无二话!” 墨赦:“.......” 白唐:“.......”不,这不是我师兄!这狗腿的样子绝不是我温柔谦和人面兽心的师兄! 那阿彦已算伏诛,梁成的魂魄也已找到,剩下的便是去地府人间中转站送鬼和给梁延交代了。 那浮在阿彦背后的东西虽仍扑朔迷离,白唐却没有再多想,毕竟那些事跟他关系不大,此事至此,白唐在心中已给这事画了个句号,心头一轻,整个人又开始犯二。 行动比大脑更迅速的将那还捆着鬼的锁链抢在手中,嘴里还轰着林樊走人,声情并茂的表示自己要代林樊好好的感谢墨赦,还要帮他牵着这些沉甸甸的鬼魂,绝不让墨赦动一根手指头,神情真诚眼神诚挚。 林樊狠狠剜了他没人性的师弟一眼,阴森森道:“大半夜的,你要把你秀色可餐的师兄丢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师弟,你最近活的太舒坦,想找点刺激了吗?!” 白唐立时就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对他的“秀色可餐”表达了深切的鄙视,两人活灵活现的上演了一场同门相残的戏码,最终被墨赦一力镇压。 一辆白色面包车飞速消失在夜色里,里面一连串的国骂,断断续续的“卧槽,慢点......墨赦你这个神经病你慢点”“大神减速减速....啊,撞车了,减速减速.....”声传出很远。 到何蔚处的时候,已经近乎凌晨,林樊一边打着呵欠跟墨赦下车一边打量周遭,正要开口,就觉的脑后生风,下意识偏头就躲,却没想那棍子还是精准无比的敲在了脑袋上,林樊立时倒地。 白唐在何蔚刚出现时就隐隐有些感觉,还没来得及提醒林樊,那何蔚已经扛着锤子下了黑手,此刻见林樊倒地,再想着自己被敲的两回,忍不住就狠狠瞪了何蔚一眼,怒斥道:“你干什么?好好的人招你惹你了?你见人就敲头?!” 何蔚瞥他一眼,理所当然的道:“这是为他好,活人见鬼,你以为很荣幸?”见白唐还是一副愤愤的样子,便又道:“待会领他回去,估摸着会虚一段日子,最好去住个院,调理调理,也别跟他再提起鬼怪的事,懂了吗?” 这意思是之前敲他头也是为了让他忘记这些事?那为神马他没忘记?难道说他身体里真的住着一个宿命大神,未来会指引他走上人生巅峰?! 想到这里,白唐立马又高兴起来,觉得自己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至于师兄,咳,不记得也好,鬼怪嘛,能不见就不见吧。 虽说理解何蔚的做法,但对他的粗暴还是不能苟同,白唐又重重哼了一声,以表达对何蔚的不满。 当晚,白唐还反复嘱咐梁成再给梁文托梦告知他脱困的事,仅过了两天,梁文就将剩余的尾款尽数结清,并再三对白唐表示了谢意。 白唐心里的小人欢呼雀跃打滚庆祝,面上却淡定自如,一派大师风范高手仪态,轻轻松松就刷了梁文的好感度,表示以后还会给白大师介绍生意,白唐才含笑将人送走了。 又一个给五星好评的客户啊,又一条可持续发展的客户渠道啊,中途大神还答应要教他修道,连之前的争执都不知不觉消失了,赚翻了有没有! ------------ 正文 第四卷 妖星-引子 已经是深夜了,天上一个星子也没有。 深冬的风尤其冷冽,尤其是山顶的风,冰寒入骨,那站在山顶的人却仿佛什么都感受不到,径直站在山顶,遥遥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城市。 那是A市,里面住了五百多万人。 身后有人脚步轻快的爬上山来,微弱的白光也一点点驱散黑暗,让那人的影子投在脚下。 等离的近了,方能看清那爬山而来的人是一个颇为年轻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此刻一手攥着个白瓶,一手打着手电快步前来,待行至那人身后两米处才堪堪站定,恭敬的行了个道家的揖礼,恭声道:“大人,这魂带回来了,恨意滔天身缠怨念,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置?” 那人并未说话,径直探手,那年轻人手里的透明瓶子便似被什么牵引一样落在了他手上,一开瓶盖,便见一道白色虚影轻飘飘浮出,还未显形,便向被什么拉扯一样,径自落向地面,转瞬就没入地面,那处地面上有同色白光猛然暴涨,继而又瞬时湮灭,仿似什么也未曾发生。 那年轻人看了看恢复平静的地面,不由也松了一口气,这魂魄曾在与地府那位交手时险些烟消,当时若不是孤注一掷,这魂根本就捉不来,虽说那人当时已及时放手,但这魂总归应是受了损伤的,幸而似乎影响不大。 不过,那魂似被镇在了这里,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面前那人将白色瓶子又抛给那年轻人,道:“还差四个,那九世娼命的人就在此处,你既拜投于我,此事便你去处理吧。” 此时那人回过头,用一双温和淡薄的眼睛看着那年轻人,道:“此事若成,你所求之事,我便允你。” 那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老人脸,在微光里的头发花白疏离,看着也像是久病未愈,就连呼吸也有些沉重的样子。 那年轻人听闻此话,面上露出欣喜神色,恭声应是,又道:“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那人摇头,道:“你去吧,此事不要拖太久。”想了想,又道:“不要与地府起冲突,太麻烦。” 那年轻人又恭声应了,方才提步下山。 待那背影再瞧不见,那人才俯视着脚下山地,道:“你也算求仁得仁,如今便可再为我尽这最后一份心力,再待些时日.....” 脚下山地一片漆黑,并无异样,那人却仿佛看见一张削薄的少年脸庞,容颜秀丽神色郁郁。他自怀中掏出一支画笔,翻手将那物拍入地面。 那地面犹如活物张口一样裂开一条缝隙,便将那画笔侵吞而入,继而又恢复平整。 与此同时,A市的一栋老式公寓里,突兀的发出一声闷闷的男人哼叫声。 那声音极低极沉,似是被人堵住了嘴,从喉咙里发出的悲鸣。 厚重的窗帘遮挡了视线,只能隐隐看出里面的光亮,良久,又一声闷在喉咙里的喊叫声。 “呜~” 嘶哑,疼痛,恐惧,仿似被捂住嘴凌迟的活人发出的间歇性惨叫。 “刺啦~” 好像椅子在瓷砖上拖曳的声音突兀的刺穿耳膜,睡意朦胧的蔺菱被这声音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抱怨了一声,正要继续睡,却又听见一声压抑至极的喘息声,不由就睁开了双眼,摸索着拿到在床头的手机,按亮一看,正是午夜三点多,再凝神去听,就听见隐隐的流水声,仿佛是从卫生间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滴答声。 蔺菱的胆子并不小,但这声音实在恼人,这个时间点又有些诡异,胆大如蔺菱,心里也不觉有些不安,只觉着那卫生间里藏了什么妖魔鬼怪,似乎下一瞬就能摸上床来,那声音还在继续,冷清清的,似嘲讽又似引诱。 蔺菱被这声音闹的睡不着,隔壁还有女人不加掩饰的呻吟声隐隐传来,蔺菱心里咒骂一声,只觉这四星级酒店真是坑爹,隔音实在是差! “嗯......啊,啊......轻点,嗯...啊,啊....~”从隔壁传来的呻吟声如在耳畔,蔺菱暴躁的将被子拉过头顶,那声音却还是如影随形似的径直涌入耳膜。 在那呻吟声当中,还夹杂这清晰的水滴声,仿佛是从卫生间里传来,即使那女人的叫 床声如此波澜壮阔,那滴水声依旧沉稳的夹杂期间,半点也未被遮掩,蔺菱被这莫名的情况弄的心情浮躁,莫名心里就生出一点寒意。 滴答,滴答~ 越来越近了.....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吗? 蔺菱不由屏住呼吸,团在被窝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不断默念社会主义科学论、无神论,但丝丝缕缕的恐惧还是抓住了她的心,那女人的呻吟声越发高亢,带着极度愉悦,却无端透着些诡异阴森。 明天还要早起找奇闻,再睡不着明天又该犯困了,搞不好又要被那无良老板嘲讽了,她的节目重开又要被一拖再拖了,那个陈老板也不知受了谁的委托,整天想着捉她的错处让她滚蛋。 必须去看看,然后安心睡觉! 蔺菱猛地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就吧嗒吧嗒跑到卫生间,“啪”的摁亮了灯。 “呼~” 蔺菱长出了一口气,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果然什么都没有,就是自己想多了,啧,果然不信鬼神是对的,网上那些鬼怪杀人什么的果然是骗人的! 蔺菱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真是晕了头了,都怪最近的那些资料,说的太玄乎了,好像鬼怪真的存在一样! 正准备继续回去睡觉,却又听见一个突兀的男声传来,近在咫尺如在耳边。 蔺菱一惊,整个人瞬间提起了精神,侧耳凝听,双手也摆出了防御的动作。 良久。 “嗯~” 这次听的真切了,的确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闷闷的从隔壁传来,带着无限苦痛。 那滴答声更紧密了,就好像人的动脉血管被划开,血液喷溅在地上的声音一样。 好像...从隔壁传来的? 蔺菱拧眉,又按捺不住的,轻轻的贴在了墙根上,那声音越发清晰了,间杂着男人频死的喘息,拼了命一样传了出来,越发清晰了。 “噗嗤~” 那是.....利刃入肉的声音,就跟屠夫将刀插入猪体内的声音一样。 隔壁,在干什么?会不会是在杀人? 蔺菱扒着墙壁的手抖了一下,立时就要冲出门去隔壁阻止这事,就在此时,耳边突兀的传来一声轻笑,意识竟一瞬间有些模糊,朦胧间似有人贴着她脖颈轻笑,那个低笑的女人仿佛随时能穿墙而过,在她的心口也狠狠来一刀一样。 蔺菱只觉自己手脚发凉,那些往日学过的拳脚功夫半点都使不出来,正在此时,她又听到一声轻笑,脸贴着脸似的,在她耳边轻笑,一个女人阴柔的声音道:“你看见了?” 仿佛有气息喷洒在脸上,蔺菱悚然而惊,心里顿时闪现一个念头——世间有鬼! 她咬紧了牙,觉着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尽管手脚都在发抖,却还是强硬道:“你有本事就出来!老娘不怕!你出来!” 那女声轻笑一声,阴森森的,如同露出獠牙的厉鬼,却偏要做出呢喃细语的姿态,缓缓道:“不要急,我会来找你的。” 那股阴凉的气息似乎去远了,蔺菱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有些紧张的想吐,胃里却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只有一些酸水,她瘫坐在卫生间的地面上,只觉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想着那女人最后那句话,整个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一声一声,不紧不慢,却每一声都敲在了蔺菱心上一样,蔺菱瞪着门的方向,握紧了双手。 再强大的人她都不怕,可外面的是不是人呢? 黑暗里潜藏的生物开始觅食,敲门声如同丧钟,这悠悠长夜,才刚刚开始....... ------------ 正文 第一章 蹲守大神 这些日子A市难得的晴朗,阳光倾城而下,似能驱散整个城市的阴霾一样,热情洋溢的照着城市的每个地方。 白日的沣大一如既往的热闹,白唐兴高采烈的走在路上,刚才给王老头交了作业,这次居然没有挨批,还一反常态的嘉奖了他两句,白唐觉着一定是他死去的师傅在保佑他。 看在他勇斗恶鬼的份上,他那懒鬼师傅终于肯保佑他一回了。 白唐的心情十分美妙,最近这段日子很是悠闲,好像A市的妖魔鬼怪都随着阿彦的死沉寂了一样,连灵异新闻都没有,白唐虽然有些郁郁,但更多的却是开心。 虽然没有鬼捉有些空虚,但是,他有大神啊! 最近除了给王老头做作业,被王老头剥削,剩下的大把时间干嘛呢?当然是骚扰墨赦啦! 连林樊最近都勾搭不了他了,每次林樊抱怨,他还振振有词道: “你我都看的厌了,墨神那多难见啊,好不容易他不别扭愿意好好跟我处了,墨神那是谁?那是能指引我成才的男人!眼看着我师傅的遗愿就要在我身上实现了!你这个时间叫我陪你玩?长不长眼啊你?不去不去!” 林樊初次听到“墨神”这个名字时,还十分疑惑追问过,表示从来没听过这个人,怕白唐被不知名的人给骗了,犹记当时白唐的声音也有些不确定的狐疑,犹犹豫豫的道“那什么,我没跟你说过墨神?” 林樊立时就斩钉截铁的否认了,白唐还莫名其妙的慨叹了一句“看来被敲是要失忆的啊!啧小爷就是与众不同!”言语里尽是对自我的崇拜,在林樊追问时又含糊而过,还被林樊深深鄙视一通。 此时又听见那个将自己师弟勾搭的神魂不守的男人,林樊表示自己的心肝肺都在疼。 但白唐不待林樊回话,白唐又会接着插刀,道:“再说了,你现在跟医院里躺尸,装病娇美人,还想让我去陪你浪费生命?!别做梦了师兄,不!去!” 林樊气结,只能含恨而去,临了还必然在电话里愤慨一下师弟的吃里扒外见色忘义,并表示一定要找时间问候一下他家的大神。 白唐就笑嘻嘻的一边继续不要脸的啃着人家的牛肉干一边教育师兄,说这就是生活,要接受生活给你的暴击!并享受它! 林樊:“.....”怒而挂电话,发誓下次这货再找他帮忙,绝对要按着先抽一顿,这仇他记下了! 于是,这段时间白唐的活动就十分的规律了,做作业、吃饭、骚扰墨赦。 奈何墨赦是个死板的上班族,还坚决不肯请假,白唐骚扰的太勤快了还会被拉黑,这将白唐作死的气焰压了一压。 这日是周五,依旧晴空万里,白唐头上名叫“王老头”的大山有些遥遥远去的意思,于是他觉着这日是他学习的大好日子,便打算直接去墨赦公司楼下堵他。 没办法,谁让墨赦坚决不收他当徒弟,连教他捉鬼也很少有时间,总是在三更半夜的时候过来摇醒他给他讲一点,然后就让他参悟。一副很忙的样子,好像晚上也不用睡觉一样,夜幽灵似的就飘进来,然后冷漠的教他一段,就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天知道,半夜被摇醒,看见一个大高个面瘫脸蹲在床头的感觉有多诡异,再说,那时候他脑子里都是浆糊好吗?!能学习个鬼啊,每次他质问,墨赦就总是垂着睫毛,面无表情的说他没时间。 真是够了,周内没时间就算了,周末敢不敢白天来?虽然知道他晚上忙着捉鬼冲业绩,但白唐对这件事的怨念还是很大,因此一直惦记着他的周末。 但是,他惦记了那么久的周末,墨赦居然打电话说他周末有事,不约! 这简直不能忍好吗!于是白唐特意在中午就溜出了学校,老早就蹲在墨赦公司楼下,眼巴巴的等着墨赦下班。 开玩笑,你周末有事,周五晚上总能带我玩吧,实在不行今晚一起睡啊,临睡前教一点也行,总好过半夜被推醒! 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哪也不去,就蹲在楼下刷手机,时不时看一下那楼,再看一眼时间,生怕那人不到点就中途走了,跟一只大狗眼巴巴等主人下班一样。 那门卫都绷不住乐,招手让他在门卫值班室待着,门卫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白唐对付这种长辈简直信手拈来,当即就露出一个笑脸,去跟大叔聊了下腰腿酸痛的老年病,慨叹了一把生活不易的心酸感,又同仇敌忾了一把儿女单身的不争气,然后附赠了一张保子孙康泰的多子多孙福,由此跟大叔惺惺相惜相谈甚欢。 等快到6点,白唐的心思老早就不再聊天上了,一直眼巴巴瞅着门口,等终于见到那个高大挺拔又冷冽如霜的身影时,白唐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匆匆跟大叔道了个别,就冲了出去,直直挡在墨赦前面,对着他嘻嘻的笑。 白唐道:“墨墨,下班了啊,我请你吃饭啊,我知道有家店,里面的虾特别好吃,我跟你说我一直想着请你吃饭呢,你上次的火锅也没吃,对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火锅?你喜欢吃什么?” 墨赦看着挡在他前面的白唐,又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周围若无其事窥探的同事,淡淡道:“先出去。” 白唐点头,跟在他身后就出了那大门,向停车场走去。 待身后没了熟悉的面孔,墨赦才道:“今晚有事。” 言下之意是又不约?不行!今晚不约半夜是不是又得被摇醒?!绝对不行! 白唐打定主意,也不管他说什么,就跟着他,死皮赖脸的笑道:“又要跑业务啊?带上我啊,我现在也能帮你捉个小鬼什么的,还不收你钱,路上还能跟你说话!” 墨赦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自去开他的面包车。 白唐看着那辆面包车,心里慨叹万千,只觉着地府科技一定比人间发达,就这面包车,白天走阳路,晚上行阴路,一车两用还耐撞,试问阳间厂家谁能造? 接收到墨赦敬谢不敏的眼神,白唐也假装领会不到意思,乐呵呵的就上了车,还叮嘱他开车要慢,一定要慢。 “墨墨,晚上跑业务必须先填饱肚子啊,走呗,我先请你吃大虾,你看你这么瘦,以后媳妇都抱不动!再说了,现在才不到七点,鬼都没出来呢,走吧走吧?” 墨赦:“.......” 白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经出神入化,即使明知道墨赦的瘦仅仅是外观而已,此时也一味挤兑。其实墨赦身形修美,虽略嫌瘦削青涩,但白唐却深知他单薄衣衫下的线条是何等的强悍紧实,那奔跑起来比厉鬼都迅猛的人又怎会如其展示出来的这般弱质纤纤,不必他特意表现,就能看出那人身体有多洗练流畅,内里又蕴藏有多么不可思议的爆发力。 墨赦冷着脸拒绝,道:“不去!”又看了一眼还要絮絮叨叨劝说他的白唐,略无奈的低声道:“我要回家吃饭。” 白唐:“……”这个回家吃饭是什么鬼?!难道家里真有人管着?白唐觉着自己又挖到了墨赦的大八卦,心情有些微妙,惊叫道:“墨墨你有媳妇了?!你太不够意思了!快带我回家见墨嫂!你……” 眼看那人眼睛里露出八卦的光,一脸的兴致勃勃,大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墨赦断然否定,道:“不是!” 白唐说不上来方才心里松了的一口气是为什么,面上仍十分有兴趣的追问道:“没媳妇你还着急回家?难道你要在家做饭?嫌弃外面饭馆不干净?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墨赦沉默了下,没有否认,他体质特殊,的确不能吃外面的食物,倒不是嫌弃不干净,纯粹是外面的饭菜多有杂质,与常人而言并无害处,与他而言却会导致身体虚弱灵力受损。 白唐看着那人冷峻的侧脸,无来由就有些想笑,墨神酷帅狂霸拽,但他居然会做饭!却又有些好奇,道:“那你们公司聚餐怎么办?不会也板着脸不吃饭吧?” 要真是这样,那可真的要为墨神掬一把同情泪了!满桌美味珍馐,只能看不能吃,旁边还有人大吃特吃,想想就觉得可怜。 墨赦斜眼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不知他又脑补什么,那原本笑意融融的眸子居然转出同情的光,不由有些无语,半晌才道:“我不用去。” 是了,墨赦明显是干技术的,技术牛逼的人通常都能在公司横着走的,白唐想到了上次在他们公司见他的情形,不由促狭道:“也对,你是有总监照着的人,总监哦.....” 墨赦道:“.......闭嘴,不要胡说!我上次说的都领会了?感应到体内阴气运行了?” 一提这个,白唐就有些心虚,顿时再没有八卦的心情,干咳了声,支支吾吾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祖师爷明鉴,这可绝对不是他修炼不走心,实在是这具肉体不听心灵的召唤,又对墨赦的声音没有抵抗力,以至于每次半夜他来,听着听着就又睡沉了...... 墨赦一边开车,一边从眼角溜出了一点光去看他,眸光能穿透一切的锐利。 分明那眼光那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白唐却愣是从那张冷清的眸光中看出了谴责,于是干脆的反咬一口道:“那些都没记住,不过这完全不赖我,墨赦你说你声音又低又沉,你还半夜来,还压着嗓子讲东西,我......” 墨赦打断他,声音有些清冷的意味,道:“没有借口,白唐!” 他一直看着前方,浓密的睫毛垂下,在脸颊上投出微弱的暗影,让他的轮廓有一瞬间的柔和,那声音却是直穿人心的尖锐,他道:“你已经踏上了这条路,蹉跎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你要自己强大起来。” ------------ 正文 第二章 初入鬼道(1) 一语落定,如针入心。 那些在凶魂手下挣扎的惶恐,还有那在恶鬼手下力不从心的挫败,以及当时那种锥心刺骨的无力感觉仿佛都被这一句话带回,这些日子的惫懒闲适让他心底的那些感觉都有些淡漠,此刻被人一语惊醒,白唐只觉如醍醐灌顶,心底那些浮躁的东西瞬间就远去了,立时就心境澄明起来。 只怔了一瞬,白唐目光即复澄清透亮,低着声音道:“我错了,你.....你再说一遍,以后,以后不会了。”就像一只犯了错误的小狗,轻声呜咽着道歉,还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诚恳的看着人,模样即诚恳又可怜。 墨赦言语虽淡,却是真的待他好,不然不会在半夜捉完鬼还跑去教他,他半夜去,不是为了折腾他,而是这个人真的没时间,他用他仅有的休闲时间来教他,他是真的想让他强大的。 白唐拿墨赦当大哥看,认识到自己错了,道歉也道的毫无压力,谁家兄长不教训弟弟? 白唐聪明,他平日里虽然会耍赖胡闹,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从没有糊涂过,他在安全的环境下会不自觉的放松警惕,会在墨赦讲课时睡着就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这个人在,周围就绝对是安全的。 但墨赦并不能一直保证他的安全!墨赦的身边是安全的,可墨赦并不总在他身边! 冬日的天色总是黑的很快,此时的面包车外灯火阑珊,斑驳的灯光映照下,越发显得墨赦眉目如画,精致无瑕,白唐望着那人近在咫尺的冷峻侧脸,不由有些失神,却再没敢听漏那人清冷的语音,只听那人道:“.......天下道术不下千种,但不管修仙道、魔道、鬼道、邪道,其实本质是一样的,都是吸收天地灵气化为己用,只是吸收的天地灵气种类不一样,其他道术虽然对修行者的身体要求高,却都没有修鬼道的苛刻,但是你,你生来就是修鬼道的....” 说到这里,墨赦停了一停,似乎在想接下来的措辞,又道:“天地间灵气斑驳,却终归都是阴阳二气所化,因此不管何种灵气,都会自带属性,或阴或阳,修道者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将游离在空气里的、与自身道术匹配的灵气纳于己身,你体质极阴,连聚阳符都压不住,因此你这一生都会与鬼为伍,厉鬼缠身,邪祟随行,修鬼道于你最为有利,别的都不容易。” 白唐听的十分认真,当听到墨赦用清冷的语调说出“厉鬼缠身,邪祟随行”这句话时,莫名就觉得遍体生寒。 那些厉鬼都跟着他干嘛?难不成是贪图他的美色欲图不轨?!鬼就鬼吧,还带个“厉”字,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不过…… 白唐眼珠不着痕迹的在墨赦脸上转了一转,故作认真的举手提问道:“那你也修鬼道,你体质是不是也极阴,是不是以前也被鬼追的满地跑?有没有害怕的尖叫?” 似乎脑补了墨赦被鬼追着慌忙逃窜的身影,白唐原先十分正经严肃的脸上强忍着没有露出笑意,还一副十分乖巧听话的模样,那圆润的桃花眼里闪着好奇而促狭的光。 这么一想,方才被“厉鬼缠身”吓的缩了一圈的胆子莫名又回来了是怎么回事?! 墨赦:“.......”就知道这人正经不了几分钟。 他抬手警告似的敲了一下白唐的脑袋,没有再说,稳稳的将车停下,开门下车,白唐摸着脑袋紧随其后下车,也没再皮。 入眼便是御览兰菲小区,这小区在西郊,环境清幽,内里绿化很好,里面也是高楼林立,楼层间的小路上连个人影的都没有。 墨赦人高腿长,大步走在前面,即使是在夜色中,他的背影也十分挺拔,气势巍峨如山岳。 白唐快步跟他并肩而行,嘴里还叭叭的道:“墨墨,你方才说我是修鬼道的天才,那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样?对了,我看那些小说里都说要洗髓伐骨什么的,我虽然是个天才,但这种入行药你可不能省.....” 墨赦道:“......骨质天生,没有药。” 天地生人,命数基本都在司命星君的那本命书上记载定了,那命书承载了人道命理,骨质既生,笔墨便生,哪能轻易就改了? 白唐颇为失望的“哦”了声,继而又兴致勃勃道:“那修鬼道有什么炫酷技能么?以后百鬼拜服,一呼百应?” 墨赦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腔。 这.....这是什么眼神?!为什么有一种被鄙视的感觉?! 此时已到了E栋楼,墨赦掏出门禁卡刷卡,终于领着白唐回了家。 墨赦的家十分精简,是个精装修的二室一厅,进去入眼就是客厅,摆着沙发和电视,主人显然是个非常整洁的人,家里收拾的很干净,跟着墨赦进去,白唐的心欢快的要飞出胸膛。 居然进了墨赦家!之前一直不给知道地址的,现在居然这么轻松的就进来了!而且,这房子比他那破房子好多了好吗!瞧瞧那真皮的黑色沙发,还有那看起来古朴贵重的茶几,开着那么二的面包车,为什么还能住在这么精致的地方,简直不科学好吗!这古怪的爱好完全理解不能好吗! 墨赦已挂好了外套,看了眼大喇喇躺在他沙发上的白唐,没有多话,就去厨房忙活。 他不能吃外面的东西,家里的东西都是百分百的纯自然产物,他体内纯粹的阴灵之气很是排外,唯有对地府产物和人间的纯自然造物不排斥。 白唐悄咪咪的摸到了厨房门口,探了头去瞧墨赦,高冷如明月的大神纡尊降贵洗手做羹汤,怎么都要围观的!必须强势围观! 只见那人着灰色的开领毛衣,下身是卡其色的长裤,腰间系着腰带,脱去外层的风衣,更显得这个人腰窄腿长,此时他将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的手臂线条凝练结实,十分有看头。 白唐暗暗将自己同他比了比,然后发现自己的肌肉没有他的看起来那么瓷实,不由有些郁闷。 ——小伙伴肌肉比我瓷实,长的比我高,能力比我强,气质比我沉稳怎么破?在线等,急! ------------ 正文 第三章 初入鬼道(2) 小伙伴很快就做好了晚饭,简单的两菜一汤,白唐看着那卖相很好的那两道菜,激动地不能自已,急忙忙的就开始扒饭,那饭菜入口的一刻,白唐感激的几乎要立刻焚香祷告祭拜祖师爷!感谢他巧妙的安排! 祖师爷啊,我居然吃到了大神亲手做的晚饭! 祖师爷啊,弟子一定不会辜负您老人家的苦心,一定会努力感悟,回家就写八百字与大神同桌吃饭的感想! 白唐心里的小人正热泪盈眶,那神情就十分的不堪描述了,墨赦看着他古怪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不好吃?” 不应该啊,这些食物里都有最纯粹的自然灵气,白唐不应该不适应啊。 白唐口里嚼着一大口饭菜,听见他问,努力吞咽了一下,才模糊不清的道:“好吃!” 墨赦:“........”那为什么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 墨赦耐心的等白唐吃完,才道:“修习鬼道,体质最是重要,你体质至阴,轻易就能引外界阴气入体.....” 稍停了停,又道:“想来你也不用特意去做,那些外界游离的阴气就会自动往你体内钻,你只需控制和运用就好。” 墨赦十分严肃的将鬼道常识、入门知识都与白唐详细说了一遍,还反复确认白唐是否听懂,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墨赦又抬手在空中画符,道:“......符咒本是道家法门,我们鬼道却也是可以用的,我们修鬼道的人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空气转换器,吸收阴气,修炼阴气,然后催阴生阳,阴阳相生,在体内循环不息,再将其用于符篆、术法,所以,往后你若偏爱符咒,也可修习符咒,这是阴雷符,你自己练习,只画形,体会阴气流转,不要急。” 他似乎控制住了阴雷符,那符悬在他指尖上方,呈三维立体转圈展示样,白唐看的十分仔细清楚,手也不自觉的在空中比划,那些繁杂刻线在他眼中如同掌心纹路,虽未曾留意却印刻心间,此刻只需有人将那痕迹细细指出,他便能轻易临摹,分毫不差。 ……只是,他绘的阴雷符虚有其表,连在空中显形都不能…… 但墨赦却仿佛看见了一样,在他完整的绘完一道符之后,指尖一动,那白光聚拢的符篆便自行消散。 墨赦道:“我晚上有事,不能送你,你自己回家。” 白唐还有一肚子的惊奇没有表达,此刻就被墨赦发了逐客令,心里不甚乐意,况且,他对墨赦的事好奇的很,于是这厮就又厚着脸皮笑道:“墨墨,你今晚是要去捉鬼吧?带上我啊,刚好让我实践一下,理论结合实践才能达到最佳教学效果啊! 见墨赦还要张口,怕他还轰自己走,就又忙道:“就是不能让我实践,让我给你做个招鬼的把子也好哇,还省的你找鬼了呢,省时省力省心啊!” “你……” “相信我!墨神,我一定能为你做好探路先锋引鬼利器!……不过你千万不要中途掉队,一定要紧紧跟在我身后!” 开玩笑!刚刚才说他会厉鬼缠身啊,这会天黑风大的,万一出门身后就悄无声息的跟着一串呢……他现在身上可只带着那些中看不怎么中用的探阴符,聚阳符还是缩水版,那阴雷符……难道还指望他跟墨赦一样引气画符,临空招雷?? 墨赦看着他一副誓死追随衷心为你的坚定不移威武不屈样,脸皮不自觉的抽了一下,半晌才道:“地府有召,你去不合适,在这里睡吧。”说着手指一动,那缠在手腕上的黑色手链就自动自发的从他手腕上飞离,绕上白唐手腕。 虽然不能跟墨赦一起出去捉鬼,有点失望,但白唐只在心里慨叹了一瞬,立时就又眉飞色舞起来,很是新奇的抚摸那缠在手腕上的手链,喜滋滋道:“墨墨,你把这个送我了?哎你太客气了,我.....” “暂借你!” “哦,暂借啊......但是我觉着我们很有缘啊,你看它那么喜欢我,说不定我是它.....” 墨赦抬了抬手,白唐立马警觉的后退一步,双手按住嘴巴,表示再不说了!要是被定在这里,得多苦逼! 耳根终于清净,墨赦又看了一眼白唐,总觉得留他在家里似乎不太妙,于是道:“你......” 白唐多机灵啊,见他看着自己的神色似有犹豫,忙将手背在身后,又无比诚挚的道:“你放心,我今晚哪也不去!绝对不乱跑!那什么,你们开会的时间快到了吧?你快点去吧!” 墨赦:“.......” 待墨赦走后,白唐先去厨房溜达了一圈,扒拉开那冰箱,见那里面摆的整整齐齐都是蔬菜,肉类少的可怜,不由啧啧慨叹,为墨赦艰苦朴素的生活拘了一把同情泪,暗暗下决心以后要多琢磨墨赦的食谱,总不能每次请客都他自己大吃特吃,那多没意思。 然后墨赦的房子就没什么值得探秘的了,毕竟主人不在,他也不好太嚣张的去主卧翻天,白唐匆匆去洗了个澡,就滚到客房的床上呼呼大睡。 次日清晨,白唐神清气爽的起了床,墨赦也已经回来,不过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白唐表示完全不知道,醒来的时候那男人已经在了,桌上还放着新买的早饭,显然是特意给他带的,不是墨赦亲手做的,白唐心里还有些惋惜,不过也没吃几口,就被一个电话着急忙慌的催走了。 不过知道了墨赦的住处,饭菜什么的,也不可惜这一顿,白唐走的很是干脆利落,还顺走了墨赦买的一个包子。 就是那没良心的手链自己飞过去缠在了墨赦的手腕上,换来白唐一个无语的怒瞪。 打电话的是蔺菱,一个颇为直爽豪气的妹纸,当时认识的时候是机缘巧合,此时她打来电话,大咧咧的表示有事要他帮忙,要他速去。 白唐也不是扭捏的人,当即就应下了,毕竟他对这个妹纸的印象不差。 等到古斯帝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 待推门进去,就见一个瘦削的影子靠窗而坐,整个人的背影十分沉寂。 ------------ 正文 第四章 美女有请 正是蔺菱,此时她那件军绿色大衣就搭在沙发靠背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还有一束十分娇艳的紫罗兰。她正低了头心不在焉的用那小勺子搅拌,听见门声方才转过头来。 蔺菱长相十分清秀,杏眼柳眉鹅蛋脸,加上利落有型的短发,即便模样偏清纯柔弱,那显出英姿飒爽的味道! 走近看时,才发现蔺菱的样子有些憔悴,面上也是不加掩饰的浮躁,见白唐坐定,便径直开门见山道:“前段时间,A市出现的诡异自杀案里,白唐你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白唐被这话问的一怔,然后极为自然的道:“天师啊!” 蔺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又问道:“那些自杀真的都是鬼杀人?” 白唐嘻嘻笑道:“商业机密,恕不奉告!不过,小姐姐你要是遇到麻烦,可以雇佣我呦~” 蔺菱恼怒的瞪他一眼,道:“露点本事给我看看!” 见她这样,白唐已经确定她肯定遇到什么事了,自然也不会着急,笑的如同一只咬住猎物脖颈的狐狸,狡黠而悠然的拒绝道:“我是有尊严的捉鬼师,又不是表演魔术的,不!” 蔺菱危险的眯眼,威胁道:“白小唐,姐姐现在手痒,你别讨打!” 白唐回想了一下当初视频上美女利落的身手,想着小流氓萧瑟的身影,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且跟个妹纸动手.....那不是他能干的事! 于是白唐干咳一声,试图化解对面妹纸扑面而来的戾气,笑道:“哎呀别别别,我这里有一张清心降火符,送给你送给你,小姐姐你回家放在枕头底下,保管你心沉气稳神清气爽,别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多不好!” 这两人虽是第二次见面,却都未生出该有的生疏来,倒是像老朋友一样嬉笑怒骂,全由心来,大抵是脾性想投,虽是新交,却如故人。 蔺菱又将他从上而下审视了一下,越看越觉着这家伙虽气息灵动,但浑身上下没一点天师的样子,当下就嘀咕道:“我真是信了你的邪,那资料里的人怎么可能是你.....”见白唐还是笑眯眯的神色,不由呵斥道:“白小唐,给我正经点,要是耽搁了我的事,就把你扒皮抽筋再放到锅子里油炸,听见了吗?” 白唐抖了下,见她真真着急的样子,也忙正色道:“小姐姐,我真的是正儿八经的天师,捉鬼拿妖的大行家!你也别叫我展示什么,师门不让!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先说下具体情况吧。” 他原本清秀脸嫩,自己还笑哈哈的没个正形,蔺菱信他才有了鬼,此时正经起来,那清澈明亮的眼睛里便全都是沉稳凝练,直直看着蔺菱,竟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蔺菱又看了他会儿,觉着这样才算是有点天师的样子......虽然有些过于年轻,但那资料里写的真真的,那个穿梭在诡异自杀案间的身影的确是眼前这个二货。 蔺菱想到了几天前诡异的夜晚和这几天自己追踪到的信息,不由头疼的叹了口气,这几天又被警察逮着盘问了好几次,自己的那猎奇节目怕又要被搁浅了,但是,如果自己把正在跟踪的这些事跟完爆出去,绝对可以让节目起死回生! 考虑到自家兄长的妹控属性,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九成自己就得回去蹲小黑屋!脑子里自家兄长凶神恶煞的脸一闪而过,再看面前脸嫩但有点本事的天师,蔺菱表示认了!捏着鼻子也得认! 蔺菱道:“A市最近出了好几起离奇的凶杀案,你知道的吧?” 白唐睁着无辜大眼,表示真心不怎么清楚,最近一心一意忙着做作业和骚扰墨赦,连手机推荐新闻都是一眼扫过,从不走心。 蔺菱上手就给了那翘毛脑袋一下,怒其不争道:“白小唐你对得起你头顶的天师名号?!这么奇诡的事件你都不上心?!还敢腆着脸说自己是天师门传人?” 白唐委屈道:“没人雇我啊,天师也要吃饭,也很忙的,没空老追着社会新闻跑啊,要是遇上了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干了,关键这不人家也没招我啊!” 蔺菱道:“见死不救死的快,冷眼旁观遭天谴!我看你就是欠天谴!作为一个有能力的天师,你眼看着厉鬼伤人?!” 白唐觉着眼前这杏眼圆瞪的妹纸十分不讲道理,祖师爷佐证,他最近真的勤勤勉勉的在做作业,连骚扰墨赦都是偶尔.....咳咳,虽然偶尔的频次有点不一般,但真的是偶尔!真不知道这妹纸口中的厉鬼事件! 白唐道:“大姐,全地球人都知道,有困难找警察啊!” 蔺菱冷笑,道:“警察当然介入了,但离第一个人死亡已经五天了,警察什么线索都没有,抓瞎!就我这几天搜集到的信息,已经用同种方法死亡的人,明面上已经有6个!白小唐,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对面的妹纸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仿佛他要是说错,那妹纸的立马就能扑上来喷他一口盐汽水,白唐不得不运转他僵硬的脑袋。 想了想,字斟句酌的道:“说明......厉鬼一天杀一个人?” 面上依旧和善无害,白唐内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疯狂刷屏吐槽。 坑爹啊!都说了不知道这事了,什么信息都不给,能说明啥啊?! 坑爹啊!当初直爽大方、一身侠气的妹纸怎么变成了这样?!这一身匪气是怎么长出来的?! 果然,蔺菱丢来一个“废话”的鄙夷脸,从身后的黑色背后里翻出一摞资料,“啪”的拍在白唐面前,道:“你先看看这些资料,这个单子给你了,定金三万,捉住这鬼后再给三万尾款!” 祖师爷啊!您最近真的是很给力!财从天降,雇主有钱!回头弟子一定备好香案好好给你烧柱香! 白唐眼睛发亮,笑容也如阳光下的泉水,清澈透亮,勤勤恳恳的开始埋头看资料。 ------------ 正文 第五章 连环诡尸 那资料很多,却大多数都是照片,只有薄薄的几张纸上文字信息。 那些照片都标了号,还是成套分开的,因此白唐看的也不费力,很快就理出了头绪。 那些照片都是死亡现场,甚至还有一两张死者的照片,照片显然是偷拍的,角度及清晰度都有些问题,原本的资料应该更多,这些已经是被人筛选过的。 第一套照片标注的时间最早,恰好是五天前,11月16日。 这套总共有十几张,是所有成套照片里数目最多的,而且还附带有一张死者的清晰全身像,这些照片从各个角度将死亡现场拍摄了一遍,着重拍摄了卫生间,连卫生间上那副赤裸的美女出浴图都没有放过...... 那卫生间里有一把靠背椅,死者全身赤裸的坐在椅子上,全身干瘪,皮肤松弛,脑袋垂在胸前,似乎下一秒就能掉下来一样,死者的手腕和脚腕上都绑着绳索,显然在遇害前被强硬的绑在椅子上。 那卫生间里十分干净,木质地板上纤尘不染,没有半点血迹。 白唐心里的古怪感觉又莫名浮了出来,将与这第一套照片对应的文字资料翻出来,心中那点不对劲才算落在了实处。 ——体型不对! ——资料里说,11月16日晚死掉的人名叫刘庆,这个人也是这一连串死亡事件的爆发点,他于五天前莫名死在了金枫酒店里,那些文字资料里显示刘庆是个长相颇为白净,体格也较健壮的中年男人,可现场照片里的身体骨瘦如柴,露出的皮肤也褶皱遍布,就如同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一样,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中年人该有的状态!照片里的尸体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蔺菱不至于犯这种错误,死者应该就是刘庆, 白唐心底满是疑惑,却暂时按捺住了,继续去翻第二套,那第二套照片里的死者也是个男的,就死在床上,横躺在床上,那褶皱的皮肤上似还有些乳白色痕迹,就连底下的深褐色床单上也有不少白色痕迹。再看其他几张照片,可以确定这也是一家宾馆,这次没有拍到死者的全貌,只隐约拍到了死者暴露在外的小腿,那小腿上也是皮肤松垮,似乎只是覆着极薄一层皮的骨架。 白唐对着看第二套照片的资料时,发现这名死者的年纪比第一名还小,仅有30岁,这就真是奇怪了! 难道真是吸人血肉的妖魔?狐狸精的采阳补阴术? 白唐不可置信的翻开第三套、第四套和第五套,翻阅的速度也快了起来,果然,死者都是男性!都是这种诡异的死亡方法! 见白唐脸上也露出惊疑的表情,蔺菱道:“警察还在追这些案子,但就他们而言,这只会成为一个悬案,因为他们找不出任何线索!” 说到这里,蔺菱闭了下眼睛,继而又复睁开,斩钉截铁道:“白唐,这绝对是鬼!我那晚就在现场旁边!所以我需要一个真正的天师!” 白唐也郑重道:“你放心!我绝对不坑!你那晚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蔺菱的脸色也沉下来,沉声道:“我被迫听完了第一个死者的受害过程.......” 蔺菱说话十分简洁,但事情讲的很有条理,据她说言,当晚她的确听见一个女人的呻吟声,但警察在勘察现场后,依然表示没有任何他人在场的痕迹,就连酒店的监控,都没有拍摄到任何可疑女人的身影,警察都认为她在梦游,更有甚者认为她在恶意的撒谎,好险没将她拘留起来。 讲到这里,蔺菱忍不住翻个大大的白眼,抱怨道:“那帮警察都是直男癌!根本就不信我的话,我还特意跟他们说了有女鬼,让他们请那个国家灵异组的人过来!没人听!” 白唐:“.......”国家灵异组是小说里的吧,存不存在都两说,这句话一出,你在警察眼里妥妥的就是神经病啊!听你的才有鬼! 蔺菱一点没觉着自己有错,十分气愤且笃定的道:“老娘还不信了,非得捉住这个女鬼不可!”还要曝光出来,让你们都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白唐轻咳了一声,将那个深陷自我崇拜不可自拔的女人拉回现实,弱弱的问道:“.....你不是说你听到了敲门声,然后呢?就没了?” 蔺菱道:“对啊!我还想着让她见识一下活人生命之火的威力!不然她还真当我人界无人了?!这么嚣张!” 白唐:“呵呵。” 不吹牛能死?!要真这么彪悍,当时干嘛不扑上去?! 但这个话显然不能说,于是白唐保持着僵硬的笑,听对面的女人虚张声势。 蔺菱继续道:“.....后来我就晕过去了,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阴招!” 是吓晕了吧?!咳咳,不过也能理解,但凡是个人,初次遇到鬼怪都得怂!谁不怂谁不是人! 蔺菱做总结陈词道:“.....所以,我要跟你一起追这个案子!资料都给你了,你看出什么了吗?” 白唐惊道:“你要一起?不行!” 蔺菱上半身突然前倾,双手撑在中间的茶几上,俏脸逼近白唐,唇红齿白的威胁道:“说、什、么?” 白唐被迫身体后仰,脑袋紧紧贴在了背后的沙发上,局促道:“.....你,你坐回去,靠这么近干嘛,我跟你说你这.....” 蔺菱竖起一根手指抵在白唐唇上,道:“嘘。”面容和善笑容甜美。 白唐面色涨红,整个人都有些不会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啊,博仁医院的小护士们从来不会离的这么近啊!从来都是嘴上占占无伤大雅的便宜,顶多就是被小护士们捏捏脸,从来没有人碰过嘴唇啊,这么暧昧的近距离接触是什么鬼! 祖师爷啊!快救命啊!这个女妖精是要干什么! 白唐的脑子里有些乱,眼神游离着不敢去看蔺菱近在迟只的脸,呼吸都有些不自然。 正在此时,女妖精徒然就翻转了脸色,面色沉沉,眼睛里都是喷张的火焰,一只魔掌用力掐住他的腮帮子,愤怒的道:“你再说我能不能去?白小唐,看你这脸白白嫩嫩的,你猜姐姐我多久能让它大一圈?” 白唐忙用手去掰她的手,嘴巴被扯的漏风,只能听见吱呜不清的语调,完全听不清说什么。 那女妖精见他伸手过来,又加大了力气,嘴里还逼问道:“说话!你不说话是还想跟我对着干?” 白唐:“......” 心里的小人泪流满面,什么威武不能屈美色不能淫,那都是浮云!只要女妖精把手拿开,她说什么都好! 在女妖精的逼迫下,白唐屈辱的猛点头,城下之盟就这么签订了! 女妖精心愿得偿志得意满,白唐心灵受伤瑟瑟发抖。 祖师爷啊!实在不是弟子不够坚韧,委实脸疼!嘴巴都快裂了! ------------ 正文 第六章 妖精威武 好不容易安抚了蔺菱,白唐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当时怎么就想着去认识这货?!还觉得她是同道中人,英勇侠气,路见不平一声吼,天上打雷霹死鬼! 现在倒好,那一腔悍勇全招呼在他身上了! 欲哭无泪,遇人不淑,交友不慎! 白唐头都被女妖精整的有些懵,就想着将资料都带回去,再慢慢研究找线索,谁知刚露出这点意思,女妖精当即否定,道:“不行!现在就看,一起研究,这女鬼凶残的很,今晚说不定又要杀人,你还敢慢慢来?找不出线索不许走!” 白唐心里捶胸顿足的后悔交友不慎,却也觉得她说的甚有道理。 白唐将蔺菱带来的资料一股脑的全摊铺在了桌面上,又一次认真的研究起来,总该有点线索的,蔺菱提供的死者资料很全,几乎囊括了他们生平所有事,可见这个妹纸在找他之前的确狠下了一番功夫。 此时正是周六上午,阳光熹微而落,透过窗棂投下斑驳的树影,白唐对应着手上的资料又一张一张仔细看过去,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死者的共同点。 男性,体格强壮,年龄在20到40岁之间,都死在宾馆里。 其中,有四个都还有另一个共同点——嫖 娼。 不管他们表面上是怎样的光面堂皇,背地里却都或多或少有嫖 娼行为。 另外,六个死者的死亡地点不同,但蔺菱给的资料上的确显示,每一个死者,都死在宾馆,赤身裸体,死相难堪。 而尸体躺着的地方也从卫生间、床上发展到了阳台、门边,这个.....看起来有点微妙啊。 蔺菱看着面色古怪的白唐,不由嗤笑一声,道:“怎么?发现行凶者是妓 女啦?白小唐,看不出来啊,这么纯情?交过女朋友没有?” 白唐隐晦的瞪她一眼,没有搭腔,自顾自的按响服务电话,让服务员送了一张A市地图。 那地图很快就送了上来,白唐十分认真的将那些死者的死亡地点在地图上圈了下来,并画出了一个大致范围,才抬头看向蔺菱。 蔺菱此刻正抱胸站着看白唐折腾,见他抬头来望,自然而然的上前几步,目注那地图,见他画出了一个圈,便有些懂了,道:“西郊,西岭街?” 白唐点头,那些死者都是死在宾馆里的,虽然宾馆位置不一,但大抵都围着一个中心——西岭街。 又用手指点了点第四个人死亡的宾馆,道:“前面三个人的死亡地点都不超过西岭街5公里,但这个人,他所在的宾馆明显离西岭街超过5公里,两个可能,凶手移动或者.......” 剩下的可能白唐没说,蔺菱却精准的捕捉到了他的意思,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在说话。 很明显,凶手的活动范围就在西岭街,这人一点都没打算掩饰,想来警察也已经盯上了西岭街。 因为有恃无恐,所以肆无忌惮! 蔺菱梳理过所有信息,总结道:“妓 女,恨男人。”又毒舌道:“没想到是个娼鬼,白小唐,对付娼鬼你行不行?到时候万一碰见了,可别贪那二两肉的快活,一不小心就被吸干了!我看那些死者多半也是被吸干精血死的,诶?这样说的话,女鬼好像不太对,应该是个母狐狸精,白小唐,你行不行啊?” 白唐恼道:“蔺菱,你注意点,你是个女的,说话.....你注意点!再说了,不管我行不行,反正你遇见人家就得跪!”说到最后,声音里又都是洋洋得意。 见那女妖精俏脸一凝似要动武,白唐忙高声道:“小姐姐!现在不是同室操戈的时候,咱们要一致对外!外面还有娼 鬼在祸害无辜的人民群众呢!” 说着就站起身,招呼蔺菱,一本正经道:“我得去先准备点东西,不然咱们先分开,晚上在西岭街集合?” 蔺菱不同意,道:“我跟你一起去。” 白唐苦口婆心劝道:“那些东西都比较分散,要跑很远!你不如先去收集一下常在西岭街活动的妓 女信息......” 蔺菱张口就想反驳,仔细一琢磨,好像是需要收集妓 女信息,于是干脆的点头同意,道:“那行,我先去西岭街转转,晚上7点,你准时过来,电话联系!” 白唐忙不迭应好,将将分离时,白唐将怀中揣着的那几张符咒一股脑的都塞给蔺菱,道:“我没去之前,你可千万稳住,要是不幸,那妓 女大白天的也被你遇到了,是人你就打,情形不对你就跑,一定别冲动,要........” 白唐还在絮叨,那蔺菱已接过那一把黄符塞入包里,打断他道:“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你快走吧。”说着自己先大步走了。 白唐看着蔺菱走远,才自己叫车回家,心里还琢磨着要攒钱给自己弄个小车回来,现在地铁又远,打车好贵。 口袋里的钱总是不够花,真真是花钱容易赚钱难! 不一会儿,白唐便回了自己的老窝,啥也没干,就净了个手,在心里默默焚了个香,算作天师画符前的焚香祷告仪式了,其他的......不重要!想来务实的祖师爷是不会介意的! 不过.......他现如今要修的是鬼道,也不知道张天师能不能顺便保佑一下,还是说,下回要求阎王保佑? .......这个,听着就不是很吉利啊........ 这念头在白唐心里转了一圈,很快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时间不多,自己手上的符也存的不多,只好临时抱佛脚,多画一张是一张! 早知道,就问墨赦要几张了!不过.....好像没见他用过纸符啊,不知道那些光团子能不能让他揣口袋?! 那阴雷符倒是不难,白唐也只是多废了两张符纸,很快就又绘出了阴雷符,这符绘成之时,那原本不甚精致的黄纸立时莹润细腻不少,摸着便觉触感极好,十分光滑,仿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包裹着一样。 ------------ 正文 第七章 与警合谋 阴气是看不见的,但白唐却仿佛感觉到了那些在自己周遭游走的阴气,他整个人都是半懵懂状态,尽管墨赦已经跟他讲了很多,但他完全没时间消化,就好像一个身怀宝藏的人,即使明知自家紧闭门窗的宝库里有一笔惊人财富,却也只能从墙角的老鼠洞中摸出一点来用。 他画符的时候全凭心来,心无旁骛,一心模仿。 那存在身体里的阴气也不知不觉就引了一丝出来,被他用在笔尖,绘入符里,他没有章法,连墨赦说的练气法门都还一知半解,甚至连人体的各种穴位都还模模糊糊,此时画符,全凭感觉,一念静注,即便成符。 一种潜藏在心底,知晓自己定然能绘制成功的感觉,即使成符的效果不会如墨赦一般理想,但总归会有成符。 也不怎么难嘛,白唐将那新鲜出炉的阴雷符来来回回看了下,脸上都是得意洋洋的笑,觉着自己真是天才,都没开始修炼,就能完成墨赦给教的阴雷符,想来就算不能像墨赦的符一样引九天神雷,也总能让空气震颤一下,闪个电什么的。 那阴雷符绘成的时候,天色似乎暗淡了一下,白唐没怎么在意,将那新画好的几张符都收了起来,又将自己的工具包翻出来,反复确认该带的都带了,才出发去西岭街。 到西岭街的时候,已经快6点,天色已有些黑,路灯也都陆陆续续的亮了起来。 西岭街是并不是一条主街,并没有市中心的主街道繁华,白唐下车的地方正在西岭街中央,他看了看时间,还是先给蔺菱打了电话。 但蔺菱没有接听,白唐登了下,才又打了一个,这次又响了一会儿,蔺菱才接了。 那边刚接通,白唐便道:“蔺菱你在哪儿,我到西岭街了,咱们先会合一下啊。” 那边蔺菱的声音有些古怪,似乎压着不满,道:“那你来金枫酒店,房间号2106,直接上来。” 说完,那边干脆利落的挂了。 白唐看了看时间,现在还不到七点,自己没迟到啊,也不知道女妖精又有什么不对,不过也没多说,径直就往金枫酒店奔去。 那金枫酒店是附近唯一一个四星级酒店,就矗立在西岭街的正中,十分好找,尽管这条街上还有许多巷子的入口,但这更突出了金枫酒店的卓尔不群,这酒店也跟普通的四星级酒店一样,并没什么特别,里面的服务人员态度也很好,听闻白唐是来找人的,那前台就打了个电话,似乎是在跟客户确认,得到答复后,才将白唐领了上去,到了那房间门口,白唐就让那服务员先去忙了,自己敲门。 那门应声开出了一条缝,却没见着开门的人。 白唐推门进去,下意识的先扫视了一圈,就见蔺菱坐在椅子上,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那两人都转脸看向门口。 白唐觉得有些奇怪,之前蔺菱没说要带人来啊,正要发问,却听“砰”的一声,背后的门被猛的关上。 身后一只手也徒然扣上右肩,白唐心里一咯噔,立马沉肩闪身,左手也快速反扣上那人的手,扭身提膝就去撞那人腹部,背后那人反应也极快的收手后退,两人一触就散,各自后退拉开距离。 白唐紧紧盯着那人,眼角余光还去瞥蔺菱,却见蔺菱只是黑着脸看这边,身上也没有绳索之类,想来应该不是胁迫。 她身边的男人也已经转脸看向这边,白唐瞄见了他的脸,莫名觉着有些熟悉,总觉着似乎见过。 正在此时,却听那与他较量过一瞬的人开口道:“神棍?” 那是个面目普通、颇为年轻的男人,约莫着也就二十五六,留着寸头,穿一身普通的黑色休闲服,神色倨傲,面露不屑。 白唐看了一眼蔺菱,见她嘴唇张合了一下,心里顿时就有底了,脸上立刻就挂出了一个腼腆的笑,道:“警察同志好,哈哈,我可不是神棍,我就是个痴迷探案的小学生,偶尔看点悬疑灵异小说,绝对绝对没有迷信!” 那年轻人嗤笑了一声,道:“听说你是捉鬼捉妖的高手,还是个有名的天师,手上捉的厉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鸡精、狗精、狍子精也捉了不少?你在宗教协会注册了吗?” 白唐听的脸有些红,那个“捉鬼捉妖的高手”“捉的厉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人,说的是他?他忍不住斜了眼蔺菱,却见蔺菱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见他看来,还暗示性十足的回瞪了他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就一个——认了! 白唐脸上堆笑心里骂娘,梗着脖子不认,掷地有声道:“没有!警察同志,我是接受过社会主义科学熏陶的新时代好青年,怎么会信神信鬼呢?您可不能冤枉无辜公民!” 开玩笑,这可是警察!承认了那宣扬封建迷信的事就坐实了,难道是想去局子里蹲着?! 正在此时,蔺菱翻个白眼,道:“行了行了,有什么可否认的,他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江,什么方法都想试,这是有事求你呢。” 白唐隐晦的看了那两人一眼,那常青还是一副嘲讽脸,那在蔺菱身边的中年男子面上也没有求人的恳切,平板着一张脸,他下巴上也有一片乱七八糟的胡茬,看着十分憔悴,此时听蔺菱点破,也不解释,径直上前几步,沉声道:“我是刘胜,A市公安局刑侦一队队长,我们现在在追踪一起杀人案,蔺女士说是鬼怪杀人,而且你们能捉住凶手!” 就说觉得面熟,这刘队长之前在电视媒体上露过面,很不幸,他看见过。 白唐干笑,道:“呵呵,误会都是误会!新时代新社会,怎么会有鬼怪杀人呢,我这小姐姐小说看的有点多,脑子不清醒,不能信!呵呵……”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这货脑子是有坑啊还是有坑啊!怎么啥话都敢说!关键对方还是警察! 那警察还未说话,白唐的队友蔺菱就拆台道:“行了白小唐,咱们晚上捉狐狸精的计划我都说了,你瞪我干什么,不说他们就要抓我回警局!”说着还斜了那刘胜一眼,脸上都是愤懑不满。 白唐心里发苦,只觉得自己神棍这帽子是要扣实了,这要是弄不好,宣扬迷信思想、蛊惑无辜人民的罪名妥妥的就能砸脑袋上! ——求问,小伙伴脑子有坑该怎么填?!在线等,急! ——要被警察叔叔捉去关小黑屋怎么办?! 蔺菱见白唐上扬的桃花眼都下搭了,猜到他心有顾忌,当下又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捉那吸人精血的女妖怪,什么封建迷信的,刘队长才没那功夫搭理,是吧,刘队?” 那刘胜干咳一声,道:“鬼怪……那肯定是不存在的!但是我们也不能拘泥于形式,办案的手段,还是可以多元化的!” 话虽然说的隐晦,但白唐秒懂,立马上道的道:“对!刘队长说的有道理!我作为一个有责任心的公民,为警察同志办案尽一点心力是应该的!” 身后又传来一声嗤笑,只听那年轻人道:“就你?小神棍,你能……” 话音未落,刘胜便呵斥道:“常青!”示意他闭嘴。 常青耸肩,面上一副无趣的表情,没再说话。 见那两人还在大眼瞪小眼,磨磨唧唧,蔺菱不耐烦道:“都还废什么话,已经八点了!再不找到那狐狸精,今晚必然会再躺下一个!” 被这么一提醒,刘胜的神色立马就变了,局长那乌黑铁青的脸似乎又悬在了头上,也不在跟白唐虚与委蛇了,直接道:“现在事情比较棘手,咳,我们检查过现场,的确没有任何第三者在场的痕迹,蔺女士说你能捉到凶手,具体怎么做?” 白唐感觉自己被蔺菱勇猛的推上了虎背,那老虎还扭过了脖子嗅他的脸,但凡有一点异动,立时就要被生吞活剥。 于是白唐十分谨慎的道:“本来是打算先搜集一下西岭街的妓 女信息......” 刘胜道:“这些信息我们都有,西岭街的妓 女我们都排查过,总共37位,常青,资料。” 那常青虽对刘胜这种病急乱投医的做法十分不能认同,却也没再做多余的事,从一旁的椅子上扒拉出自己的背包,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三两下调出资料,斜了屏幕示意白唐他们自己看。 白唐和蔺菱都凑了上去,两个人头挨在一起,眼睛都盯着那电脑屏幕。 不一会儿,两人就浏览完了所有资料,不由对视一眼,白唐道:“会不会还有没记录的?” 警察对于这些妓 女的记录,重点都是那些案发时间点的动向,但案卷上的那些女子基本都有不在场证明,大部分都是在会馆里,上班下班都要打卡,十分的规律。 刘胜摇头道:“应该没了,这几天我让兄弟们乔装来摸过,那些暗娼也都查过,在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段里,她们都没什么可疑的,但是......” 刘胜剩下的话没说,只是蹙紧了眉,想来也是想到什么困惑的事。 这就怪了! 白唐心里疑笃丛生,却还是觉着妓 女的可能性很大,只有妓 女,才会频繁的同男人发生关系,蔺菱带来的那些资料中,死者都是赤身裸体,房间内或多或少都有精斑......除了妓 女,不做他想。 蔺菱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道:“我说了,那不是人,是鬼怪!而且是专吸人精血的狐狸精!当然不是这些普通的妓 女!” 白唐没有说话,又将电脑上那些妓 女的脸一个个看了一遍,确保都记在脑子里,才道:“现在只知道那凶手应该是在西岭街一带活动的,其他信息一点没有,得去西岭街转转,找那些个特殊的、被漏掉的妓 女。” ------------ 正文 第八章 抱猫美人 夜晚的西岭街上并没有什么人,路灯投射下昏黄的光,路面被风吹的十分干净,半点垃圾也无。 蔺菱和白唐之间隔了十几米,一点点在西岭街的各处徘徊,尤其是白唐,总是装作不经意的踏入那些巷子,见无异样,会再晃悠出来,蔺菱也总在他拐进去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停在前方,假装打电话或别的,等眼角余光瞥见他出来,才会再次前行。 白唐背着自己黑色的包,整个人行走在昏黄的灯光下,容颜有些模糊的柔和,尽管心里装着事,他的脸上也依旧神采飞扬,就像一个普通的、不知世事的大学生,眼睛里都是好奇的光。 他慢吞吞的走着,手里还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仔细的剥着吃,一边吃一边肆无忌惮的打量四周的人,脸上是活泼泼的朝气蓬勃,好像一只将将学会捕猎的小老虎,满心满眼的跃跃欲试。 那个女人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白唐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他的目光移不开似的停留在她身上,连口中的红薯都忘了吞咽,眸中露出思索神色。 那是个美丽的女人,留着及肩长发,怀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波斯猫,穿着黑色敞开的貂绒大衣,里面配着灰褐色的打底毛衣,脚下踩着一双足足有八公分高的长筒高跟鞋,画着恰到好处的妆容。 她与蔺菱擦身而过,向白唐迎面走来,每一步都很优雅,步伐不紧不慢,她的脸是传统的瓜子脸,一双圆润的秋水明眸,望着人时,便似含着盈盈笑意,那些昏黄色的光落在她身上,更将她那份骄矜的美丽映衬到了极致。 她的面色很白,白得十分清寒,笼着一层薄霜也似,即使穿着雍容的衣服,看起来还是很瘦,风一吹就能倒的那种清瘦,待将她从头到尾打量完毕,白唐的目光才从她身上分了一点出去,便看见那个搂着她腰的男人。 那个男人十分普通,脸上全是迷醉神色,时不时就去亲下她的头发,搂着她腰的手也不断收紧,她水蛇一般顺从的倚靠在他身上,与他低声说笑,即使被那人的手扰的不能好好走路,她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不悦,只是抚着那窝在她怀里睡觉的茂密咯咯的笑。 笑声清脆,宛如心无阴霾一片晴朗的妙龄少女。 但她不是,她的眼睛沉静如死水,那张被精致妆容覆盖的面庞上也已有了细细的纹理。 清晰到白唐隔着一定距离都能看清那些细腻痕迹,甚至能看清她眼下淡淡的乌黑。 那女人与白唐的距离越来越近,白唐闻到了一点浓烈的香气,那香气不好闻,却十分浓烈。 “……待会自己坐上来……” “……讨厌!大街上呢,别这样……” “乖……听话” 他们的声音压的很低,然而街头冷寂,人影稀疏,那声音却还是露出了一两声淫猥的声音来,那男人又凑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她偏转了头,嘴里发出不依的哼音,目光却在白唐的脸上停留了下。 她眨了眨眼,对着白唐露出一个暧昧的笑,伸舌极缓慢的舔了下嘴唇,情色已极媚力逼人,继而又转头去与身边的男人低声说话,仿佛从未做过那么挑逗的动作。 那女人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笑的越发开心。 白唐被那内涵无限的眼神一望,立时抖了一抖,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从身边磨过。 那两人已与他擦肩而过,并不明亮的路灯在黑暗里投下斑驳的昏黄色的光,他们的身影挤挤蹭蹭的渐行渐远。 正在此时,白唐觉得身上一凉,一股强烈至极的目光直直盯在他身上,那目光里透出了深刻的鄙视和嘲笑! 蔺菱! 只见那短发美女已立定在前方,正抱胸睥睨他,那眼神实在太神威凛凛寒气逼人,白唐干咳一声,默默低头,就发现地上有一张巴掌大小的卡片,这地面方才还十分干净,在那女人组走过后却出现了这么一张卡片,是谁留的不言而喻。 那名片正被风吹的一点点的移动,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吹走。 白唐下意识就弯腰捡了起来,拿在眼前翻看,这已经是他今晚接到的第五张小卡片了,同样的,上面绘着一个漂亮的半裸女人,这上面的女人裹着白色浴袍,姿势妖娆的趴在床上,侧转过脸来,露出一张清纯妩媚的容貌,这容貌与方才路过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只是妆容更淡更清纯,旁边还用显眼的字写着“全天候服务!包您满意!” 摸着这张卡片上那张漂亮的脸蛋,白唐不由心里发冷,总觉着那卡片上的女子很古怪,那双眼睛似乎会眨动一样妩媚的看着人,却无端透露出一种阴森。 白唐直觉这个女人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蔺菱已转身继续往前,白唐也继续啃手上有些凉的红薯,迈步跟上。 白唐依言将那小卡片平拍照给刘胜发过去后,才又继续前行。 与刘胜他们在金枫酒店分开后,白唐就和蔺菱一组从西岭街的一头出发,沿街缓行,白唐还特意与蔺菱保持了距离,以方便自己去寻摸那些潜藏在暗夜里的女人。 刘胜与常青组队从另一头寻摸,身上还揣着白唐给的一张探阴符。 临分别时,白唐特意嘱咐刘胜他们,一旦这符自燃,二话别说拔腿就跑,尽管那常青面露不屑表示不要,但刘胜却郑重拿了。 白唐其实挺能理解刘胜的,上头限期破案,媒体舆论沸沸扬扬,这老警察大概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会怀疑到神神鬼鬼身上。 今晚,一定会有第七人! 待遥遥看到刘胜和常青的时候,白唐心里瞬间就出现了这个念头。 因为那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神色,显然是没有发现更可疑的人。 两方碰头,意味着整条西岭街都被搜完了,那常青瞥着白唐,半挤兑半嘲讽道:“大师,有什么收获?你们修行之人,捉鬼捉妖的,总不会跟我们凡人大海捞针一样慢慢找吧?就没点别的定位法术什么的?” 虽然是警察,但这么一直阴阳怪气的说话也不招人待见,白唐露出蔑视的眼神,抬高了下巴,正要说话,却突兀的停下,脸色也有些古怪。 左手灵活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猛地仍在地上。 刘胜等人都一脸愕然的看着地上,就见地上一张黄纸燃烧了一半,被风一吹,立时就翻滚着飞走了。 白唐也有些懵,方才感觉腰间一疼,下意识就掏出了口袋的东西,没想到是口袋里的探阴符烧着了一个。 他又悄悄伸手摸了摸其他的,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只是这一个烧了,其他的都还在。 面对着众人疑惑的表情,白唐尴尬的一笑,呐呐道:“意外意外.....” 蔺菱白他一眼,没有说话,刘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深究,只是道:“白先生如果发现了什么,希望与我们说一声,毕竟我们现在是同盟。” 只有常青从鼻腔了哼出了不屑音,道:“装神弄鬼。” ------------ 正文 第九章 中途离队(1) 蔺菱听不下去,道:“常青你有完没完,搞清楚,现在是你们求着我们,这么阴阳怪气的,想拆伙是不是?” 白唐眼睛里光芒连闪,觉着蔺菱能憋到现在也不容易,继续悄咪咪的看蔺菱发飙,但听那泼辣啦的短发美女道:“捉不到凶手,今晚再死个人,我跟白唐是肯定没有事,你,还有你,你们说不定就被撤职了吧,也别再来威胁我,惹急了我,我可什么都不怕!” 那刘胜一把拦住还要说话的常青,低声道:“少说两句。”又转向白唐道:“白先生,我这同事就这脾气,没什么坏心思,就是不太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你别介意,只要.....捉到了那个鬼怪,”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疯,刘胜忍不住顿了下,才接着道:“只要白先生,额,帮忙捉住这个.....凶手,到时候我让他给你道歉!怎么道歉都行,只要别让凶手再杀人了!” 白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西岭街周遭的宾馆酒店,刘队长这段时间都装上监控器了吧?我们先去看看,你们都别看我,要我发挥作用,首先得有个让我发挥作用的对象......” 说到这里,脑子里不由浮现出那个抱着猫的古怪女人,还有她那个挑逗意味的笑,白唐面上浮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刘胜此时心事重重,也没留意白唐的面色,听他说要看监控,便点头道:“也好。”又示意常青道:“你联络技术部,让把实时监控信息转到我们的笔记本上。” 此时刘胜领着他们往前走,常青应了声,快走几步到前边去打电话。 蔺菱曳着白唐落在最后边,低声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你刚才的神情不对.......” 白唐觑了一眼刘胜满脸沉思的样子,也压低了声音,道:“没什么。” 蔺菱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道:“别跟我废话,你肯定发现什么了,不跟我说,我就跟刘胜说你发现那狐狸精了,但不告诉他们!” 白唐被她的强盗逻辑咽住,感觉再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道:“蔺菱你.......你知道你跟谁是一伙的吗?你.......” 蔺菱斜看他一眼,高声叫道:“刘队长!” 想着蔺菱以往为他吹嘘的战绩,白唐直觉不能让她跟刘胜这么说,谁知道她会不会再自己加工一下,万一她再跟刘胜说自己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一弹指能引雷霆招妖鬼,分分钟就能破案,那他真是要哭了! 想到此,白唐忙一把扯住蔺菱,妥协道:“小姐姐别冲动,我说我说!” 谁知那刘胜已回过头来,疑惑的看向蔺菱,道:“什么事?” 白唐有些紧张,直直盯着蔺菱,生怕她一张嘴就又胡说八道,却见蔺菱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道:“我刚才想到,我跟白唐见到的那些现场照片都不完整,你能不能把你们拍的完整现场照片给我们看下,视角不同,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呢。” 刘胜想了下,觉着自己现在既然都倾向于相信妖鬼杀人了,还将希望寄在这奇怪的天师身上,那给他们看下现场完整照片也没什么了,便点了点头,道:“好,我叫常青调资料。” 听见这货没再胡说八道,白唐偷偷松了口气,那刘胜已回过了头,继续领着他们前行。 蔺菱挨近白唐,道:“说。” 白唐看着那姑娘活泼泼的眉眼,和那脸上不加掩饰的好奇,无奈道:“别的倒没什么,就是觉着咱们最后碰上的那个女人有点奇怪。” 那女人是什么身份还不知道,万一要是个恶鬼,他自己去还能见机不对就洒朱砂洒符跑路,如果后面还带着一连串的人民群众,咳咳,丢面子都是小事,万一那女鬼道行高超,他可护不住这么多人。 想到这里,白唐脸上露出讨巧的笑,继续向着蔺菱道:“小姐姐,我现在有个想法,咱们配合一下,你去看那监控,注意看今晚新找出的妓 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咳,我去办点别的事......” 蔺菱戳穿他道:“该不会是怕看到妓 女办事吧?白小唐,这就没出息了啊,平时不看片?还是个小男孩?没碰过女人?” 白唐干咳一声,觉着这女人真是如狼似虎招架不住,尽管他不是这么纯情的人,但这个事吧,跟个女人辩解,怎么想都觉着不对劲。白唐悄咪咪的伸手遮住与那女人相对的半张脸,这女人用自己那张纯情秀美的脸问出这么羞耻的问题,实在不忍猝视。 蔺菱伸手扯下他遮脸的手,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只当是默认,惊讶道:“不是吧?!”继而又噗嗤笑开,踮脚抬手,呼噜了一把白唐的脑袋,道:“白小唐,姐姐我突然有点喜欢你啊。” 白唐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道:“谢谢小姐姐垂爱!但你千万要稳住!你是有对象的人!快!赶紧想想你男朋友的脸!”快想想别的男人你不要这样盯着我!求放过求放过!你这样彪悍的美人我真的消受不起我喜欢的是清纯可爱的小萝莉我真的消受不起御姐!求放过! 蔺菱伸手推了下他的脑袋,轻哼了声,嫌弃道:“行啦,我才不喜欢小弟弟!你要干嘛去?别告诉我不敢看活春宫啊,我不信。” 白唐被推了也不恼,道:“我方才不是说了,那最后一个妓 女有些奇怪,我先去摸摸她的情况。” “一起去!” “不行!那两个警察我信不过,尤其是常青,他对我有成见,如果咱两都不在,万一监控里发现什么线索,他们不告诉咱们怎么办,小姐姐,你这时候可别犯糊涂啊,一定要听我的!” “白小唐,我怎么觉着你在忽悠我?你是不是想撇开我自己干?” 白唐诚挚无比的盯着她的眼睛,口嚼金刚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小姐姐,你仔细想想,他们是官,咱们是民,人家要是对咱们隐藏点什么破案线索,咱也没办法,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蔺菱露出思索的表情,却仍没有松口答应。 白唐再接再厉道:“再说了,我是你雇来的,你手上捏着我的酬金呢,咱们明确说好了要带你一起捉鬼,我撇开你那不是不想要剩下的酬金么,我怎么可能这么蠢?!” 这个理由立马说服了蔺菱,她道:“你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你打掩护?” 白唐竭力按着那兴奋的手链,猛点头道:“小姐姐英明!刘胜现在完全就是拿咱们当救命稻草,我........我先走了,小姐姐靠你了!” 话音未落,白唐已经转身向后跑去。刚才的借口乍一听之下十分合理,但委实经不起推敲,白唐也不敢多说,交代一声立马就转身向后跑去。 猛然远去的脚步声立时就吸引了刘胜和常青的注意,那常青二话不说就拔腿追上去,刘胜也一脸愕然的看着那个背影。 蔺菱眼神一凝,在常青跑过她身边时,佯装摔倒,稳稳扑住了常青,口中还哎呦叫道:“干什么干什么,撞到了人不想负责就想跑?还有你跑什么?白唐又不是通缉犯,再说他是去查最后那个妓 女了,你......” “上桩诡异自杀案他就在上蹿下跳,这桩案子他也掺和了进来,如果要说鬼神杀人,我觉得他更有嫌疑,你放开......” “你......” “你放开!” 眼看白唐的背影已经去远了,常青猛地掰开蔺菱的手,小猎豹一样矫健的窜了出去。 蔺菱狠狠的一跺脚,只觉着这常青的脑袋是真的有问题,白唐分明今天才第一次出现在这桩案件里,怎么就成嫌疑犯了,要说嫌疑,不应该是总在现场晃悠的她嫌疑最大? 刘胜看着蔺菱,尴尬的一笑。 ------------ 正文 第十章 隔壁春宫 “呼哧~呼哧~” 白唐背着自己的大包在街上奔跑,待看不见那几个人了,才稍微停下,他擦了擦额上的热汗,等自己不那么喘了,才拿出手机就打了个电话,听不清那边的人说什么,但听白唐说道:“师兄,我拍个图给你,你帮我找一下。”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那小卡片,开着闪光灯啪嚓拍了个照,快速的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手机叮咚一声来了条微信,白唐打开看了一眼,正是自家师兄发来的位置信息。 当下唇角挑出一抹笑,开了百度地图就开始导航,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白唐竖起耳朵听了下,似乎能听到有人模糊的叫自己的名字,立时就猜到应该是蔺菱没有拦住,这要是让他追上,十有八九就甩不脱了,白唐可不想带着一个拖油瓶去查可能是凶手的女人,当机立断的继续跑了起来,只想甩掉那个人。 那百度地图很是给力,不一会儿就给他导入了另一条巷子,白唐此时已跑的气喘吁吁,整个人的腿都有些软,强撑着听了一下,见身后没有脚步声才放下心来,缓了口气,开始打量四周,此处是一处颇为宽敞的巷子,巷子很幽深,只能看见一头有隐约的光亮,另一头却遮掩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两边有着各色的门面房,有不少店铺已经关了门,那门牌上的红绿荧光字在不断闪烁。 此时已经临近午夜,只有少数的宾馆还开着门,其他的店铺都一片漆黑。 那地图上显示“春来宾馆”就在这一条巷子上,白唐深吸了口气,将手机揣到口袋,开始细细搜寻那“春来宾馆”的招牌。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房屋的影子,也将白唐孤零零的影子拉的老长。 白唐的心情有些紧张,在这种万籁俱寂的环境下,总觉着身后会有一双冷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墨赦之前的那句“厉鬼缠身”真的是让他心底发寒。 恰在此时,白唐又觉得腰间一热,烫的他钻心的疼,立马手脚麻利的就将口袋翻了过来,只见那口袋里燃着一团火焰,泛着幽幽的蓝色。 正是那方才避过一劫的探阴符,此时竟有悄无声息的燃了起来,白唐的脸更苦了,这火起的突然,可不就说明这里有东西么。 白唐将那符抖落下去,又扣了一张阴雷符在手中,一边小心翼翼的警惕着四周,一边快步的寻摸着宾馆。 “啪嗒、啪嗒~” 急速奔跑的脚步声从身后的暗影里响起,白唐的心骤然提了起来,脚下速度更快,只觉身后那脚步声似有些迟滞,还间杂这若有似无的喘息声,方才追在自己身后那人大抵已经被甩掉了,那这个喘息声......是谁? 是人是鬼? 如果是鬼,白唐此时完全不想管,他聚精会神的寻摸着春来宾馆,心里毛骨悚然的感觉越来越盛,只觉着身后肯定紧跟了一只浮在半空的鬼,想象力丰富的他甚至已在心里勾勒出那女鬼阴森的笑,过腰的长发以及黑漆无光的瞳孔。 那脚步声渐近了,白唐心头一紧,也不由奔跑了起来,终于,“春来宾馆”红色闪光字招牌映入眼帘,白唐眼睛一亮,立马就奔了进去。 那是家规模中等的宾馆,里面虽然亮着灯,但并没有人,前台那里只有一台电脑,主机还在“嗡嗡嗡”的响着,白唐用力敲了敲那前台的桌子,又高喊了一声,此时方才听见那离大厅较近的房子里传出一声模糊的应和,接着是一个人走路开门的声音。 那是个中年妇女,显然是好梦正酣,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过来,在那前台的电脑桌前坐下。 正在此时,又从门里闪进来一个人,那人一把扣住白唐的肩膀,道:“你跑什么?” 白唐被扣住的时候就是一惊,还未回头就听见了常青的声音,整个人才松懈下来,一回头,就见常青一边粗喘一边恶狠狠的盯着他。 白唐无奈道:“常警官,你追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逃犯。” 白唐对身后这位警官的行为十分不解,心说总不能真的就因为他跟蔺菱认识,就觉着他是嫌疑人要看着他吧,也太没逻辑了。 却听那常青理直气壮道:“少废话,别耍花样,你不是要查什么女人吗?你就是到这里查的?” 白唐拍掉他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觉着再多解释也没用,干脆掏出口袋里的卡片,递到那老板娘面前道:“老板娘,我打听个人,那什么,这个人......你还有印象吗,这个她今晚住哪啊,我找她有点事?” 那老板娘打了个呵欠,随意的瞄了一眼,再看着白唐的眼神就有些古怪,道:“不知道,你要想要,自己打电话叫,我们不提供这种服务,你还住不住店?” 虽然老板娘服务态度不好,还误会白唐是要叫小姐,但白唐也没空计较,依旧笑道:“老板娘,我们可是警察,最近的命案听过吧?不配合我们的话,就是妨碍警察办事,要抓起来的!” 那常青又瞪了一眼白唐,语气不善道:“你......” 白唐忙又插口道:“来,亮警 察 证!”见常青脸还有些黑,就压低声音威胁道:“现在咱们可是一伙的,要是那女的真有问题,这案件可就破了!你想好再说!” 常青心里憋着气,但还是觉着破案重要,“啪”的将警 察 证拍在桌子上,恶声恶气道:“查记录,就这个女人,我们已经得到线报,那女的就在这里,你不查就是包庇罪犯!要拘留!” 那老板娘被他们两这么一弄,那朦胧的瞌睡虫也就没了,翻了翻那警 察 证,又看常青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不想多惹事,诺诺的就答应了,当即就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女人跟个男的一起来的,就在二楼的234房,警察同志,这个.....这个要我带你们上去吗?” 白唐疑道:“你都不用翻一下记录?”这也太敷衍了吧! 那老板娘道:“不用翻,这宾馆晚上统共就来了十几个人,这女人长得这么靓,还妖妖调调的,我记着呢。” 白唐点头,道:“那也不用你带我们上去,我们就住她隔壁,你给开个房就好。” 那老板娘一听不用她带,飞速就给他们开好了房,将钥匙递给他们,面带笑容的送他们上了楼,才又拖沓着脚步回房间。 ........ 白唐和常青也没多耽搁,径直上了二楼,那235房间号较远,在走廊的另一头,他们一路没有说话,只是常青的神色一直不好看,显然白唐溜着他跑了这么久的事情让他心有愤愤。 已经已经快两点了,走廊两侧的房间基本都没有声音,偶尔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呼噜声。 白唐不由在心底慨叹这三流宾馆的隔音质量,那常青也是一脸嫌弃的样子吗,两人飞快走到235门口,白唐掏出钥匙开门,常青背后灵一样跟着他。 方一进去,两人就都听到了一个甜腻的女人呻吟声。 隔壁兄弟显然还在奋战,这边的两个单身狗十分尴尬。 常青瞪了白唐一眼,选择性的忽视那边的叫 床声,嘲讽道:“这就是你要查的妓 女?有哪里不正常?” 白唐被他的态度闹的也有些烦躁,从刚见面这常青对他就很不客气,就算是人民警察,这也太过了,便也不客气道:“哪里不正常你不会自己看?我就奇了怪了,我又没作奸犯科,你这么针对我是想干嘛?嫉妒我长得帅?” 常青“呵”道:“我嫉妒你?白唐,我为什么针对你,你心里没数?你也是嫌疑人!” 白唐感觉自己心里的委屈都能溢出来,道:“......为什么啊,我.....” 不待他说完,常青便勾唇冷笑,道:“我是不知道那女人跟队长说了什么,让他相信你这个神棍,但我会一直看着你,你别想在我眼前捣鬼!”说着又伸手指了指白唐,道:“什么天师,说白了就是个骗子,你最好祈祷你对抓凶手有点作用!” 白唐:“........”我是挖你家祖坟了还是怎么你了,你这么是非不分非要针对我是闹哪样?! 就在此时,隔壁的叫声突兀的高昂起来,两人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莫名就有些维持不下去,那个叫声实在很魔性。 常青又道:“如果她有问题,这会也该动手了吧?现在除了女人的叫 床声,你能听见什么异响?” 白唐懒得搭理他,先打量了一下房间,这房间十分简单,中间一张双人大床,铺的还是粉红色的被褥,墙壁上挂着一幅不知名的女明星照片,就连桌上,也放着几张以美女作为封面的杂志。 白唐粗略的扫了一眼,就将包放在椅子上,才继续走到与隔壁房间相邻的那堵墙边,跟常青一起蹲着听墙角。 此时,那隔壁的叫 床声更加清晰,就跟贴在耳边一样。 那声音一直持续着,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白唐和常青都被这声音弄的有些心浮气躁,那常青暴躁道:“白唐,这特么都快三点了,你......” 白唐低声斥道:“闭嘴!这房子隔音很差,你是想让对方警觉吗?耐心一点,我是真的觉得这女的有问题,你不想听就走!” 那常青被这么一顶,有些恼,正要发作,却听白唐道:“你现在最好别吵,如果那人真的有问题,被你这么一吵也警觉了,你要给凶手通风报信?” 那常青从鼻腔了哼出了一声不屑的音,显然对他说的“凶手”十分不以为然,却也悻悻的闭了嘴,没再多说。 ------------ 正文 第十一章 艳鬼夺命(1) 时钟静悄悄的走着,那边女人的叫声渐渐没了,只有男人还发出闷闷的粗喘,像是余韵未尽。 良久。 隔壁还是毫无动静,似乎是睡着了,常青蹲的腿都麻了,忍不住就又道:“杀人的动静呢?这就是你说的有古怪的女人?你老实交代,如果不是我追上你,你今晚想干什么?”说到这里,常青的眼里闪过犀利的光,道:“如果你不能对你的行为有个合理的解释,我怀疑.....” 白唐此刻腿也有些麻,听他又找事,便打断他道:“你怀疑什么怀疑,常警官,做人要讲道理啊我跟你说,我.....” 话到中途,白唐突然感觉到衣服的口袋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不由就伸手去翻口袋。 恰在此时,就见一张泛着白光的东西从他口袋里飘然而出,轻飘飘落在地板上。 那常青见白唐呆看着那地上的小卡片,不由嗤笑道:“又装神弄鬼!扔这么一张沾了荧光粉的纸是想干嘛?等等,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常青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在地上发出微光的白色卡片,觉得脑袋有点炸,那东西越来越亮,跟逐渐发光发热的小灯泡一样,没见过这样强力的荧光粉啊,那到底是什么? 白唐也看着那在地上的卡片,觉着自己的世界观也有点崩,这是什么鬼?那明明就是一张小纸片,自己还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这会好端端的闹什么妖,还越来越亮? 就在此时。 “咯咯.....” 突然,屋子里传出一声极轻的笑声。 白唐的神经立刻便绷紧了,只觉得一股阴冷从天灵盖爬到了脚底板,几乎可以感觉到肌肤上的汗毛一根根竖立起来。 只见那落在地面的卡片似被风吹了起来,翻转着停在半空,那绘有美人的一面正对着白唐和常青,里面那着浴袍的女子展颜而笑,那双如秋水皓月的眼睛也眨了眨。 常青木头也似愣愣地戳在那儿,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那停在那女人脸上,面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结结巴巴道:“活.....活了?” 白唐也被震了一震,目光也似被吸引一样盯着那小卡片,只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原来鬼不仅可以从墙里、地板里钻出来,还可以从纸片里出来,只是 ——祖师爷啊,它们这出场方式越来越离经叛道了啊这不科学! “嘻!” 又一声轻笑,似嘲弄似勾引。 那纸片的女人慢悠悠的坐起身来,拉了拉快要掉下去的浴袍,优雅的探出一条腿,那腿洁白如玉,就那么从纸片中伸出,缓缓踩在地上...... 分明是纸片上的小人,那小腿在迈出的时候却一点点变大,踩在地面上时,那腿的比例已经是成年女人的大小,同时那纸片上的白光骤然增大,将整间房子都映的亮如白昼,那女人就像从自己的床上走下来一样自然,待一只脚在地板上踩实,立时又迈出了第二条,整个人也从那纸片里倾身走了出来,原先那巴掌大小的小人竟瞬时成了一个体型妖娆的正常美人...... 常青快要晕过去一样,手指颤颤巍巍的抬起指着那女人,恨不能自戳双目,惊恐道:“白,白唐,这......这是什么东西?” 想也知道这么诡异的出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从那种小卡片里出来,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仙女吧! 常青心中大惊,但也不是那么没脑子的蠢货,立时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方要后退到白唐身后,却见那女人又悠悠笑了下,对着他勾了下手指,那常青面上的表情立时就变了。 那女人妖娆而笑,分外妩媚可人,可在白唐眼里,那却分明就是吃人血肉的妖怪,他身上一阵阵发冷,眼见着常青双眼瞪直,目光迷离的朝那女人走去,忙一把拉住,急道:“常青!醒醒,别被那女人迷惑啊蠢货!” 房间里的灯光将这个女人的身影映照的更清楚了,那是一个模样十分清纯的女人,身上只裹着一件白色浴袍,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鹿一样乌黑无辜的眼睛轻飘飘落在两个男人身上,欲语还休。 那常青显然已经心智被迷,完全听不见白唐的话,猛力挣开他拉着自己的手臂,又用力推开白唐,嘴里嘀嘀咕咕着“宝贝,我来了....”就像那女的扑过去。 不待白唐反应,他便已离那女人近在咫尺,眼看那女人的手指已触碰到常青的脸,常青身上也不断有白色的气体丝丝缕缕汇入那女人身体。 白唐被常青推的踉跄几步,身形刚稳,就看见了那幕,心里不由就是一紧,直觉这女人在谋杀常青!也顾不上那女鬼可能的威胁,几步上前猛地拉住常青往后一拽,间不容发的抬脚将那女鬼踹出去,粗暴的将这女人从常青身边踹开,白唐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 被白唐虎口夺食,那女鬼的美人脸扭曲了一瞬,眼里射出怨毒的光,眼镜蛇一样直盯着白唐,转瞬却又轻轻浅浅的对白唐露出一个笑。 那笑容温婉魅人,白唐却仿佛看见一个张着血盘大口的妖怪在微笑,也顾不上害怕。那常青还在挣扎,似乎还陷在那迷幻里没出来,白唐用手死死按着常青,唯恐这货又被那女鬼勾走,这女鬼似乎会魅惑之术,方才常青似乎就着了道。 “站住!别过来,我跟你说我们都是正经的修道者,你再过来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白唐声色俱厉的怒斥,企图阻止一下那女鬼妖娆的步伐。 那装着工具的包还放在椅子上,此刻根本就够不着,要去取那包,势必要经过那女鬼身边,白唐心里也有点发怯,想也知道,那女鬼不会友好的放他安全过去。 那阴雷符、聚阳符什么的可都在那包里,此时他身上什么工具都没有! 那女人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袅袅婷婷的迈步向他们走过来,身上的浴袍随着她的抬步摇摇欲坠,春光乍泄,魅色无边。 那常青被白唐拽的往后跌倒,还未站起,就又被白唐单手摁住,常青挣扎的厉害,即使被白唐按住,他的目光也没离开那女人,脸上一片狂热神色,白唐斜眼瞅着那款款而来的女人,一手压制住常青,另一只手猛地掐住他的脸使劲扭,那常青痛叫一声,眼睛里的迷乱之色倏然消失。 见他清醒,白唐立即放开他,自己侧身闪向了一边,那常青也机灵,立时从地上爬起,摆出防御的姿态看着女鬼,尽管腿还在打哆嗦,但口里还道:“白唐,怎么.....办,怎么办?” ------------ 正文 第十二章 艳鬼夺命(2) 常青的声音十分没有力度,说话都是软绵绵的,似乎有些有气无力。 白唐听见常青问,下意识看了常青一眼,这一眼看去,心里越发冷了,只见常青脸色蜡黄,额上都出现明显的抬头纹,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但这时不是感慨的时候,白唐一边寻摸着机会去拿他那工具包,一边道:“常青你坚定点!别被那女人迷惑了!” 只有常青中招,自己却没事,白唐觉着一定是那常青贪色,心旌神荡,想着又抽空为自己的坚守本心不为色动点了个赞,此时听见他问,随口就答了。 再转头看那女人,只觉得脊背都被冷汗浸湿透了,整个人的神经蹦到了极致,他紧紧盯着那女人,那女人也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只那眼睛深处却藏着一丝阴冷,如同躲在草丛里吐信的毒蛇,只要她的对手有一瞬间心神松弛,她便能猛然窜出狠咬一口,注入毒液,至死方休。 白唐此人,平日看着大大咧咧缺心少肺,但他在面对危险时,却有着野兽的直觉,会本能的趋利避害,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危险再未知再深藏,于险境中的他也像是水流之于游鱼,清晰而敏感。 那个身材火爆又极力诱惑的女人看着没有一点攻击力,白唐的心里却更加毛骨悚然,她的眼神越缠绵,白唐心底的警惕就越深。 那女人一点点撩开浴袍的下摆,露出晶莹修长的大腿,一只手还在大腿上贴紧抚摸,口中也轻轻发出了魅惑的声音,丝丝缕缕,如同最缠绵的情人低语。 那常青立时就又恍惚了,看着那女人魔性的脸庞,整张脸都涨红了。 白唐心道不妙,这女人要来了!再有几步,那女人的手就能碰到他们了! 两度身不由己心魂迷失的感觉还记忆犹新,由不得他不恐惧。 白唐突然凑近常青耳边语速极快的说了句什么,然后不待常青反应,便猛地将他推了出去。 那女人眼中似乎也没有常青,她定定看着白唐,手也径直抚上白唐的脸,嗓音轻柔,道:“你不要我么?我听到你的心了哦.......你在渴望我.....” 女鬼的嗓音十分轻柔,即使在说话,听着也仿佛在淫魅的呻吟,就连身体都开始贴着白唐磨蹭。 白唐心里叫苦不迭,被这女鬼贴上身的一瞬间,身体里的力气便似倏然消失,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妈的!那手凉死了!往哪伸呢?!干什么,捏胸是要干什么?!那腿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缠我腰上?!下去!不下去你信不信我喊非礼了! 那女人没骨头一样靠在白唐身上,白唐整个人都被女鬼压的有点崩溃,这么近距离的跟女鬼接触,那手还跟匕首一样在他身上滑动,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吗! “我不好看么?亲亲我好不好?嗯~”那女鬼掰着白唐的脸就要亲上去。白唐拼命扭开脸,大喊道:“常青!你死了吗你倒是快点!” 要命!被这女鬼缠上,浑身都感觉软绵绵的,那常青再不动手他就说不好就要英勇就义了! 那常青被白唐斜着推到墙边后,就悄没声息的往白唐放着背包的椅子边缓慢移动,他的脸色极度晦暗,手脚软的站不起来,仿佛被什么抽走了力气一样。 “常青!” “砰!”一个黑色的包猛地砸在床上,白唐挣扎着去探那黑色的包,十分欲哭无泪。 觉着常青这猪队友的称号妥妥的没问题!就这么把包扔过来是要死吗!看不见现在的状况吗!那女鬼柔韧水草一样的胳膊死死的缠着他,是要让他怎么搞?! 那女鬼回头看了常青一眼,眼中光华流转盈盈含笑,那常青神情立时又似有些恍惚。 她又继续看着白唐,面上浮出讥讽的笑,眼睛里的恶毒溢出来一样,她贴近白唐的耳朵,道:“去死好不好?我啊,最恨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小男生了。”她双手圈住白唐的胳膊,嘴唇恶意的贴上白唐的脖子。 白唐睁大双眼,只觉颈边一疼,眼中倏然迸射出冷定的光,闪电般抬手扣住那女鬼肩膀,一抖手就将她甩了出去。 “砰” 分明全无重量,那女鬼却仿佛重重的撞在地上,她眼中射出不可思议的光,嘴唇颤抖着:“你......” 恰在此时,那常青竟也猛地扑上前来,将鲜红的朱砂兜头盖脸的倒在那女鬼身上,连带着白唐的那些符,一股脑的全盖在那倒地的女鬼身上。 那女鬼尖叫一声,身上突的冒出黑色的烟来,再一眨眼,竟又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及至此时,白唐心神皆松,整个人颓然坐在地上,方才那一瞬间的心神恍惚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女鬼的尖叫让他回过神来。 那常青也瘫在地上大口喘息,见白唐看他,才勉强扯出一个笑,道:“白唐,我也没那么蠢!”他的嘴边还沾着一丝血,殷红鲜艳,“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的有鬼怪!” 早在听到白唐二度催促时,那常青扶着那椅子咬牙站起来,从白唐的包里掏出一大推符合朱砂,然后才将那空了的包丢给白唐,本就打的是背后偷袭的主意。 那女鬼回头来看时,常青已悄悄垂了眼,还怕不保险的同时咬破了舌尖,让疼痛来保持清醒。 白唐看着那张劫后余生的脸,默默竖起大拇指。 这个男人,不信神不信鬼,但他是个警察,即使面对的是超人类生物,他也没有抛下自己独自逃生,分明那时候女鬼缠着的是他,但这个人依旧在最短的时间内战胜了人类面对神秘事物的天性恐惧,他或许刻薄或许自我为中心,但他没有临阵脱逃,是个男人! 到了此时,常青的心神才算松懈下来,他看着白唐,神色疲惫间夹杂着尴尬,却还是强撑着道:“白唐,这次就是个侥幸,也没见你有什么本事......” 见他到了现在还这个态度,白唐也十分无语,不过现在完全没精力计较他的态度,便顺口道:“是是是,我没什么本事,你也不用太谢谢我的救命之恩啊!” 那常青这次也算是付出了惨烈的代价,那些被女鬼从他身上吸走的精气怕短时间内都回不来,此刻也没精力再嘲讽白唐,又想着昨晚白唐确实救过他,便悻悻的闭了口。 两人算是暂时和平共处,却都依旧睁着眼不敢睡,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保持精神。 在此期间,那常青对白唐的态度简虽略有变化,却还是硬撑着不肯拉下脸来说句道歉,但看白唐的眼神却多了几分信任。 ------------ 正文 第十三章 艳鬼夺命(3) “砰!砰!砰!” 听着外面敲门的声音,白唐和常青都立时翻身坐起,常青火速去开门,白唐则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昨晚那件事结束后,两人都没敢再睡,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女人还不会再出现,天色微亮时,两人才迷迷糊糊的眯了会,直到此时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待出去后,才发现房间里蔺菱已经在跟常青说话。 蔺菱迟疑的问道:“.....你,你怎么了?” 常青看着蔺菱惊讶的样子,用手抹了把脸,道:“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常青自己脸上已有皱纹,看起来像老了十岁,昨晚白唐就跟他说了,此刻被蔺菱问及,有些不愿多说,就含糊而过。 蔺菱也聪明,见常青明显不愿多说的样子,立马换了话题,道:“你们昨晚怎么了?监控器里你们举动很奇怪,还有,昨晚又死人了,就在三楼。”说到这里,蔺菱的神色有些古怪。 常青眉头就是一皱,道:“还是那种诡异死法?” 蔺菱点头,还待再说,就见白唐走了进来。 白唐疑道:“又死人了?” 按道理不应该啊,那女鬼昨晚来杀自己了,怎么还会有人死?一晚杀两人,不符合那女鬼之前的杀人习惯啊...... 蔺菱肯定道:“嗯,真的死了,刘队长正在那边处理,我进不去,就过来找你们,想问问你们昨天怎么了?” 白唐满脑子都在转着那女鬼的事,对蔺菱的问话也没怎么听进去,直接向常青道:“这事有蹊跷,我想去现场看看,常青,你有办法吗?” 听见白唐说话,常青下意识就露出鄙视脸,拒绝道:“没有!你一个闲杂人等,去现场做什么?”说完仿佛才想到什么似的,原本十分坚定拒绝的脸上就有了丝松动。 白唐心里的无奈几乎到了巅峰,昨晚最后不是都和平共处了吗,怎么还这幅死样子,他道:“我去现场能干什么?又不能抢尸体!我就是去看下现场情况,我跟你们搜查的角度不一样,说不定就看出什么了,你还想不想尽快捉鬼破案了?” 自从昨晚遇到真鬼后,白唐骗子的标签在常青眼里就很摇摇欲坠,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常青心里已经有些认同白唐,此刻听闻他说话,便故作迟疑,片刻后才不甘不愿的道:“带你去也行,去了之后一句话都不许说,别给我惹事!” 白唐道:“行行行,都听你的!常警官,别废话了,快走吧!” 那常青冷哼了下,抬步就走,那两人也跟着往外走。 就在此时,蔺菱在后面叫道:“带我一个啊,我也去。” 常青皱眉,道:“不行,带一个已经是极限,你在外面等着!” 蔺菱不服,方要反驳,白唐就笑嘻嘻的打断她,道:“小姐姐,这时候现场里人多,说不好有警察认识你呢,你一出现说不好我都混不进去,你可让我看一眼现场吧!” 蔺菱想着好像是这么回事,刚才刘胜都说不能带她进去,这个常青自然也不行,才不甘不愿的同意了。 三人一边向外走,那常青一边低声咕哝道:“昨晚居然在这个宾馆就死了一个,白唐,那东西是不是死了?我得跟刘队说一声,啧,也不知道这报告要怎么打.......” 蔺菱一直低着头,似乎在琢磨什么事情,并没注意常青说话。 白唐回想了一下那女鬼最后的样子,没有说话,有之前的鼠灵实例在前,实在是不能确定这女鬼是不是死了,那常青似乎也没等着他说话,径自去烦恼刘胜的报告要怎么打,白唐便也没有再多说,反正这事还得仔细捋,现在说什么那常青估摸着都得惯性怼他。 但白唐心里对女鬼已经死掉的想法几乎不报希望,只觉着这个事情还会再闹大。 到了三楼,果然看见警察已将一间房间围了起来,那里又死了一个男人。 白唐蹭着常青的光,有幸去那房间转了一圈,真正的勘察了一回现场。刘胜也在现场,跟一个人说着什么,见常青领人进来,皱了皱眉没说话。 白唐跟着常青进去后,一言不发的四处看着,将自己的存在感减至最低。 那个男人就死在床上,身体呈趴伏状,全身赤裸,精血全失,那被单上也有少量的白色痕迹,显然是男人的精 液,他手边的被单有明显的抓握痕迹,很明显的挣扎痕迹。 白唐在现场转了一圈,只觉着这房间真的是很干净,除了几个散落在地的保险套,还有垃圾桶里被撕成几片的废纸,就再也没什么了。 白唐看着那些散碎的纸片,就想到了昨日那从卡片出来的女鬼,他看着警方将那些碎片收走,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肯定是妓 女的宣传卡片,跟他口袋里那张如出一辙的那种情色卡片! 那常青一直跟在白唐身后,见他盯着那用隔离带装着的碎纸片,心里别扭了一下,但想快速破案的心情还是驱使他凑了上去,压低声音道:“怎么了?那碎纸有问题?” 见他问,白唐也没隐瞒,直接道:“你忘了昨晚那女鬼怎么出来的?” 常青脸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却还不是很明朗。 环顾四周,周围的警察还在忙忙碌碌取证,还有几个戴口罩的法医在死者身边忙活,白唐给常青使了个眼色,识趣的出了门,给人家警察让开路,常青随后也跟了出来。 两人方一出门,那在角落里的蔺菱立时就围了上来,刘胜已经出了现场,站在另外一个地方听电话,脸上十分不好看,时不时不自觉的小幅度点头,那腰杆似乎都有些弯,显然是在挨上级的骂。 三人都不自觉的流露出对刘胜的同情,白唐比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先出去,呆在走廊里也是挡路。 常青见刘胜的眼睛也已经转向这边,就给他指了下外面,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见刘胜点头,才向白唐道:“走吧。” 那三人并肩行着下楼,常青直接道:“刘队不容易,白唐,你直说吧,那女鬼到底死了没?” 白唐道:“应该没....” 话音未落,蔺菱就叫了出来,道:“什么?什么女鬼?你们昨晚遇见女鬼了?”想了想,又道:“是了,你两半夜抽风一样在屋子里折腾,一定是看见什么东西了,可那监控器里除了你们再没旁人.....白小唐,你说,怎么回事?” 常青惊道:“不可能!我们昨晚.....”想了想,那女人不是人类,旅馆里装的监控器能不能拍到真的是很难说。 常青转眼去看白唐,见他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心里也就有了底,想来这鬼怪是不会被拍到的。 ------------ 正文 第十四章 艳鬼夺命(4) 白唐迎着蔺菱灼灼的目光,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虚,道:“我昨晚不是说去调查那妓 女么?我找了朋友查了她的落脚点,然后就跟了来,我真的是没想到,半夜的时候那女鬼会来,苍天可鉴!小姐姐,我真的是不知道那女鬼.....” 蔺菱两眼喷火,质问道:“你不知道?我看你就是知道那妓 女是女鬼,故意撇开我的!” 白唐叫屈道:“真不是!金主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就是觉得那女人有些奇怪,真的!昨晚那女鬼十有八九没死,我......” 剩下的话还未出口,白唐便住了口,脚步也不由停下。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春来宾馆,宾馆两边的店铺也陆陆续续开了门,各种嘈杂的声音接二连三的涌入耳膜,白唐原本一边跟蔺菱解释一边环视两边的吃食,寻摸着得先弄点吃的进肚子,恰在此时,眼睛余光瞥见了巷子一角站着的女人。 他目光落在了前方两家店间的空隙处,那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就跟一个男人对面站在那里。 那女人微垂着头跟面前的男人说话,言笑晏晏容颜娇俏,身形弱不禁风也似颤颤而站,时不时用手扶着额头,眼睛却在看见白唐他们时露出了晶亮的光。 那一瞬间她的面容似有一瞬扭曲,却立时又平静下来,她笑着捶了一下面前那男人的肩,那男人侧对着白唐他们,看不清脸,那背影却也透着志得意满,他又伸手摸了一下女人的脸,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才转身磨磨唧唧的走了。 在那男人亲那女人时,他微微侧过了脸,那张脸大半落入三人的眼中。 常青和蔺菱也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个女人,常青上下扫了那女人两眼,就觉着那脸很是漂亮,见白唐目不转睛的盯着,瞥眼就看见那个女人,忍不住就嘲讽道:“没见过女人啊,什么货色都能看上?” 白唐受不了的白他一眼,道:“你没认出来?” 蔺菱挑了挑眉,用挑剔的口吻道:“那个妓 女啊,我昨晚还看了她的春宫,技术也不怎么样嘛,就在你们隔壁。” 听白唐这么说,常青才细细去打量那女人,这一看,立时就认了出来,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道:“是她!” 昨晚那女人妆容清纯宛如少女,此时这女人画着精致的艳妆,看起来既慵懒又多情,他竟一时没认出来,此时被白唐提醒,立时就认了出来。 白唐肯定的点头,脸色也有些不好,这女的到底是人是鬼,没听说过能在大白天出现的鬼魂啊,还是说.....晋级版? 常青想着自己瞬间衰老的脸,心中大恨,看着那女人的脸上也露出仇恨的光,径直向白唐道:“白唐,你说,怎么弄死这女鬼?” 白唐心说你这会知道问我了,之前怎么不见你对我态度好点,还未及说话,便听蔺菱开口了。 那蔺菱旁听到现在,心中也似有些懂,更多的却是迷惑,道:“这是女鬼?你们确定?昨晚她整晚都真真切切在监控视频里!” 白唐惊疑道:“在监控器里能看到?” 蔺菱无比确定的点头,道:“嗯,真的在!” 这就怪了,按理说,阳间的监控器拍摄不到鬼魂啊,难道这女的是个活人?跟阿彦一样用了什么邪法? 想想觉得这概率有点低啊,总不能是个人都会邪法吧!但是之前也没见哪个鬼还会变脸化形啊。 白唐心里各种想法纷乱杂陈,还未理清头绪,那女人已收回视线,款款转身抬步向巷子外走去。 见她转身,常青按捺不住,拔腿就要追,却被白唐一把拉住,道:“你冷静点!她是人!” 常青一惊,道:“不是她?可是昨晚那女人分明是她!” 白唐露出苦恼的表情,抓着头发道:“可是监控器拍不到鬼魂啊,那女人可是真真切切在的!” 那常青面上也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继而又愤愤道:“都是你没用!要是现场打死那东西,现在哪来这么多事?不过......难道那妖怪可以幻化成别人的脸?”方才在心底转了一圈的疑问也脱口而出,道:“还有,如果那女鬼能通过小卡片出来,那她是不是能随时去杀任何人,只要那人手中有卡片?”想想又觉得不对,道:“不对啊,之前那几个现场我都去过,只有两个是有这种卡片的,样子也不是这女人的样子,我们还专门查过.....” 常青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想旋涡,一时半会的估计出不来。 蔺菱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常青,想着他这怼白唐的死德行八成是改不了了。她现在有更有兴趣的事,她在一旁安静的听了半天,只听懂了那女鬼能从卡片出来,甚至跟方才那个妓 女有点关系,别的事都还一头雾水,此刻也也不管常青,看向白唐,道:“白小唐,你详细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唐对常青开头必有的嘲讽已经免疫,此刻眼看着那女人的身影被来往的行人遮住,才收回目光,只觉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总觉着那女人怎么看怎么不无辜。 此时听见蔺菱问,也没忙着讲故事,先拉着这人就近找了间没什么人的饭馆坐下,随意点了餐,才简明扼要的将昨晚的事情跟蔺菱说了。 蔺菱听的双眼放光,全无一丝该有的害怕,她一把扯住白唐的胳膊,故作大度道:“昨晚没带我的事我不计较了,从现在开始,白小唐,你到哪我到哪!我一定要全称追踪这件诡案。” 白唐想了想那女鬼的诡异属性,不愿意带她冒险,就吓唬她道:“那女鬼会吸人精血,会变老的!”抬脸示意她看常青。 蔺菱想起常青那一夜衰老的脸,心里有些怯,面上也露出了些犹疑神色,一时没有说话。 白唐心里得意,他就知道,女人永远都过不了爱美这一关,尤其是一个像蔺菱这么漂亮的女人,那脸,妥妥的就是她的第二条命。 见蔺菱不再说话,白唐也不管她,心里琢磨着得给墨赦打个电话,咨询一下这种鬼怪的事情,毕竟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鬼怪行家,自己这入门没多久的没见识,墨赦却一定知道。 却见蔺菱的目光转到他脸上,梨涡隐现,道:“想吓唬我?白小唐,我是你的雇主,怎么保护我是你的事,我不管!”说着又抬手掐白唐的脸,恶狠狠道:“如果敢让我的脸出一点事,我就也划画你的脸,咱两做一对丑八怪!” 白唐想象了一下那场景,顿觉毛骨悚然,又可耻的妥协了,低声保证一定好好保护她,就算让那女鬼吸了他,也断不能让那女鬼动蔺菱一丝精气。 恰在此时,那老板送了两笼包子上来,白唐的肚子也应景的响了一声,三人也再没心思说话,各自拿起筷子开吃,只有蔺菱吃相比较矜持,剩下那两人的吃相都比较生猛,那老板又给加了好几笼才算完。 白唐三人也已经吃完饭后,那常青跟白唐他们约好了汇合地点,就率先离队,恰在此时,刘胜打电话召唤了白唐,说是想当面聊聊昨晚的事,话里话外都是对那诡异事件的迷惑和对那女人的忌惮。 想来他已经和常青碰过了,也从常青口里知道了昨晚的大概情况,上头又给他施加了压力,这才迫不及待的想抓住白唐这根救命稻草吧。 白唐也没推脱,直接答应了下来,虽然他自己也一肚子的疑惑,但他要是甩手不管这事,刘胜他们就更抓瞎,说不定还要死更多的人,而且,有警察帮忙的话,查一个人会更方便,也更能翻出一个人的底细。 ------------ 正文 第十五章 艳鬼夺命(5) 刘胜约他们见面的地方就在附近,在一家茶馆里,没办法,白唐他们这个身份算是刘胜自己请的编外人员,总不能跟其他同事说这案件有鬼,这是他请来捉鬼的天师...... 在去那家茶馆的路上,白唐就一直低头用手机给墨赦发微信,询问那诡异女鬼的问题。可惜墨赦一直没怎么回,想来是认真上班不玩手机,白唐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过去,还特意嘱咐墨赦闲了要给他回电话。 再见到刘胜时,常青也在,那两人就对面坐在一个包厢里,桌上还摆着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似乎在低声交流着什么,那刘胜手上还夹着烟,桌上的烟灰缸里也全都是烟头,整个人的神情都很颓丧,显得很烦躁。 常青时不时的说两句,似是在宽慰,见到白唐和蔺菱过来,眼睛立刻就爆出一阵光亮,自动起身坐在刘胜旁边,将另一边让给白唐和蔺菱。 刘胜见着白唐来,忙将手上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急切的看向白唐,道:“白大师,昨晚的事我都听常青说了,不知道那女鬼该怎么抓?” 白唐和蔺菱在他们对面坐下,还未坐稳,便听见那刘胜问道。 他连早先客套的“白先生”都不叫了,可见是真急了,白唐表示对他的急迫颇能体谅,因此也不闹虚,直切正题道:“首先要确定这女鬼的杀人动机和出现规律,然后我们才能设局抓她,昨晚她应该是被我和常青伤着了,现在要么龟缩不出,要么就会更加疯狂的杀人,所以我们时间很紧张!” 刘胜点头,道:“白大师有什么线索?” 白唐想了想,道:“现在就知道那女鬼可以从小卡片中凭空出现,要抓她,还需要更多信息,比如她的杀人动机、出场方式啊什么啊。” 此刻刘胜在旁边,常青也没在明目张胆的奚落白唐,直接将电脑屏幕斜转到白唐那边,接话道:“白唐,我回去又将之前那些案件的事发现场照片又看了一遍,的确只有两个案发现场出现了小卡片,其他的都没有!但是,你们看!”说着,常青站起身来,在电脑上随意操作了几下,就见那电脑上显出两排并排排放的照片。 那常青接着道:“这是那六个案件的部分现场图,的确,不是每个现场都有小卡片,但每个案发现场都有一个共同点——美女图。” 的确,那两排图总共有六张,第一张图是一副卫生间墙壁上的半裸美女出浴图,第二幅是贴在门后的美女图,第三、四都是那种小卡片,上面的美女图像都是不同的人,第五张也是美女图,最后一张是一些碎纸片拼凑成的图片,是一张妓 女宣传小卡片。 这么一弄,这个美女的出场方式就很明显了! 蔺菱拍着额头,满脸的不可思议,道:“这是现代版的聊斋吗?居然从美女图里出来,不过这女鬼杀人还挺有原则的,都是嫖客,呵,男人。” 在座的几个男人都被她饱含深意的“呵”扫到了,却没人有空计较她的言辞犀利,都一心关注着这个案子。 白唐轻咳了一声,道:“不知道之前几个死者看到的女鬼是什么样,但我们昨晚看见的女鬼跟这些图片里的女的长得都不一样......我们今早看见的那个女人,我觉着有些奇怪.......” 提到那个女人,常青的心中就有些不舒服,他道:“那个女人奇怪不用你说!我在等你两的时候看了下昨晚的监控视频,特意关注了下她,她昨晚的确就住在我们隔壁,一整晚都在监控下,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我们早上刚见过.......” 这也是白唐目前最不解的地方,总不能活人离魂吧,也太离谱了,但是......总觉的那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即使她笑颜如花,身上那股死寂的味道也挥之不去,就如同一具行走的尸体。 想来想去,白唐还是觉得必须查一下这个女人,于是道:“这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想先调查一下她。” 刘胜已经愁成那个样子,常青心里也知晓轻重,没再故意挤兑白唐,表态同意道:“我同意,看见她就觉得心里莫名的不安,刘队,我让兄弟们查一下?” 那刘胜此时已完全没了主张,见好不容易有个嫌疑犯,立时就点头投了赞同票,道:“好,你去查!那白大师,我们需要制定个具体的捉鬼计划吧?那鬼没死的话,我怕她今晚还要出来杀人。” 常青听闻刘胜的话,也不多耽搁,立马就起身出去查人了。 白唐眼睛里闪着狡黠明亮的光,点头道:“的确。” ......... 就在白唐与刘胜他们商量捉鬼大计的同时,被他们讨论着的女人正在一条窄巷里走着。 那是一条十分冷清的巷子,即使已经是清晨,这里也大半天看不见什么人。 那女人走的很缓慢,姿态婀娜摇曳生姿,仔细听来,还可听见她轻微的喘息声,似乎极艰难的挪着步子。 她的面色近乎惨白,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水顺着那精致的脸庞滑落,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的眼睛已有些看不清前路,只模模糊糊捕捉到了一个黑影。 她拼命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那来自灵魂深处的疼痛几乎要压垮她,细细密密的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再坚持一下!”她蠕动着嘴唇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就到了。” 那百来米长的巷子对此刻的她来说,竟像是天堑银河,仿佛怎样都跨不过去。 她的脚步已肉眼可见的踉跄,下一秒就能摔倒在地也似,呼吸声粗重起来,就像一条离水的鱼。 就在此时,一只手臂稳稳扶住了她,她看不清那人的脸,身体却自发的软了下去,再也撑不住的倒在那人身上。 朦胧间似乎听见那人说:“余薇,你真没用!” ...... 余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自己养的几只小猫在地上奔跑嬉戏,还有一只蜷在自己身上,用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她的脸。 痒痒的,但是很暖。 余薇觉得自己的心里都是暖的,她想抬手摸一下身上那只顽皮的花狸猫,随即便呻吟出声,手也没能抬起来。 那烙刻在灵魂里的伤还持续折磨着她,让她连抬动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个温柔的男声传入耳膜,那声音道:“余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余薇艰难的偏转了头,看向那倚靠在门框上的年轻人,道:“我知道。” 余薇在心底冷笑,她当然知道她在干什么,她在做该做的事,杀该死的人。 她的恨,她的怨,自该有人来承担。 她抬眼看着那男人,道:“吕超,你要帮我,那个人必须死!”那个有着桃花眼的男人,必须死! 余薇想着那晚在街上看见的那个人,还有那双一眨不眨盯着她的桃花眼,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一张明媚阳光的脸,那张脸青春洋溢,眼睛里都是晶晶亮的光,如同一只向主人撒娇的大金毛,总是拖长了嗓音,甜腻腻的叫她“薇薇”。 那个人啊,那个人......也有一双桃花眼,晶亮亮的桃花眼。 “你昨晚似乎惹到了有本事的人,现在还想去杀人?你的灵魂受到重创,你.....” 余薇打断他,道:“我知道!咳.....”她嘴里又溢出痛苦的呻吟,连喘息都带着疼痛,却还是坚持说道:“我知道,可是他看见我了,和另一个男人,他们.....看见我了,不能让他们活着,而且,你会帮我的,是吧?” 余薇唇角轻微的勾起一抹笑,笃定的看着那个样貌温和的年轻人,那人着一身黑色休闲服,留着普通的平头,五官并不十分出众,却难得有一种温和的感觉。 ------------ 正文 第十六章 拨云见月(1) 吕超略带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的不在场证明很完美,除了那监控视频,还有另一个死人,你担心什么,不过......我会帮你的。” 说着,那吕超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红色的药丸,笑道:“你知道,我总会帮你的,不过我身上也没带什么高品级的药,只一颗化阴丹,我平日引魂捉鬼的,阴气足,倒是可以快速为你疗伤,但有一点点副作用。”似乎在尽职尽责的说明丹药作用,没有半点私心一样,吕超又道:“这药会给你现在的灵魂带来一点点怨气,但不会影响你下一世的命数。” 余薇对他说的那些副作用恍若未闻,只道:“给我!”今生已然如此,也没什么可怕,只望来世真如吕超所说,富贵可期,永脱妓籍。 吕超面上浮出纵容的笑,也不再说,上前几步就将那药喂到她口中。 那药丸一入腹中,余薇整个人就忍不住颤抖起来,周身有肉眼可见的黑色气体盘旋环绕,一丝丝融入她的身体,余薇口中发出破碎的呻吟,如同一头被锥心挖肉的野兽发出的频死惨叫。 吕超用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防止那灵魂被植入死魂怨气的疼让她忍不住咬舌,他面上仍是温和的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嘴里发出的声音也十分温柔,道:“嘘,嘘,一会就不疼了......一会就好了.......” 余薇只觉着有一只大锤一锤一锤的在她的灵魂上锤击,仿似要把什么锤进去一样,不知过了过久,那种无孔不入的疼痛就感觉不到了,仿佛胸口的那一点热气似乎也慢慢远去了,脑子里只冒出一个字——疼。 朦朦胧胧中,那个满面凶恶的人影又从时光的缝隙里钻了出来,他狰狞着浮肿的面貌在她耳边唤她“薇薇”,然后那双蒲扇大的手掌就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将她拖进一间黑色屋子里,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窗子都被木条钉死了,只有一张凌乱的床,那个幼小的自己紧抱着双膝蜷缩在床的一角,诺诺的哭。 然后,她恍惚又看见身量不足的自己在一条走廊上拼命的奔跑,那长长的走廊似乎怎么也跑不完,她满是惊慌的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就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她一样..... 直到,被一只手从背后抓住头发,一点点拖回那间黑色的房子里。 “不要,爸爸!不要......” 她似乎听见那个年仅12岁的女孩撕裂了的声音,还有那张被眼泪和绝望爬满的脸,以及那间黑色房子里传来的破碎哭叫声、男人的粗喘声, 那声声微弱的“不要”叫的真令人心疼,她想。 然后,画面一转,她又看见了一张明媚阳光的脸,那是......她的爱人,她想。 那时候她在做什么呢,是了,她已经开始作妓 女啦,她的“父亲”将她3000块卖给了人贩子,然后她就辗转在卖身这条路上了,再也踏不出的路了...... 余薇突然觉得心里很疼,疼的她忍不住流泪,却终归没有。 仿佛被什么牵扯着一样,余薇只觉自己的身体猛地一沉,接着便悠然睁开眼,入眼便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那人见她睁眼,方收回卡住她下颔的手,道:“可感觉好些了?” 余薇轻松的坐了起来,之前那锥心的疼痛似乎一点也不剩,只是她心里一直恍惚,总觉着灵魂深处似有人不断在呼喊,叫嚣着要鲜血,她下意识就抬起眼,眼神迷离的看着面前那人,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渴望亲手扼死面前这个活生生的生物。 吕超看着她那双嗜血的眼睛,抬手就将一张清心符拍在了她脑门上,口中还念念有词,只见那符上灵光一闪,余薇眼中嗜血的光才淡了些,面容却还是浮躁。 那只花狸猫又跳到床上来蹭她,余薇心烦的一挥手,就将那猫挥到了地上,那猫痛叫了一声,迅速跑远了。 余薇按着自己的眉心,心里隐约知道自己不一样了,她道:“我想杀人,我想杀了那个小白脸,还想杀了那个男的,我......” 吕超安抚的笑,道:“好的,都杀了。” 余薇焦躁道:“可他会符术,他有很烫的粉末,他很厉害,我打不过他,我想杀了他。” 吕超道:“没关系,那个人是挺碍事的,我帮你,你去杀好了,今晚就去。” 是的,那个江湖骗子一样的人,这两次都在这些事件里穿梭,上次那阿彦的事也差点毁在他手里,虽说神秘人叮嘱过不要招惹地府的人,但这个人,他可不算地府的人,顶多算是那位地府差人的小弟吧。 而且,吕超的目光瞥向余薇,也不是他去招惹地府的人 余薇欣喜的点头,道:“我今晚就去。” ....... 此时已至下午三点,白唐已经领着蔺菱采购了一圈物品回来,那些捉鬼利器塞满了整个背包,连着那画符的笔墨白唐都给带了来,准备一会再画几张备用。 两人来到了西岭街铜锣巷附近,那铜锣巷就是余薇租房所在的巷子,白唐一直很给力的师兄这次依然很给力的给出了那余薇的住址和她做妓 女时的一些信息,但今天早上那女人的信息却表示没有,就连常青那头,现在也只是说查到了那余薇的原籍、年龄、学历等基本信息,但常青他们将余薇几年前的事情挖了出来。 “那刘庆,曾经是余薇的男朋友,两人维持了很长时间的关系,当时这事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约莫五年前散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时间太久远了。”那会常青皱着眉,似乎也对这些信息不满意。 这个刘庆,就是这起诡异杀人案的第一个死者,如果是这样,那余薇就更可疑了。 中午吃饭那会,常青就已经将警察搜索来的信息进行了共享,但他们都一致认为这些信息并不够,而且缺少一个重点——那余薇今早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警察嘛,大多数时候查消息走的也是正大光明的正统路子,能得到的消息自然就正统的很有限,白唐和蔺菱就不一样了,他们一个是从小混市井的神棍,一个是整天琢磨跑新闻的记者,打听消息的路子更加粗野一点,于是,白唐领着蔺菱就又挑起了探消息的大梁,那常青遥遥跟在后面,看他两表演。 那铜锣巷里此时已有了些聚堆闲聊的老人,这种旧时代的老人几乎都对警察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让常青去调查简直再合适不过,白唐则领着蔺菱在与铜锣巷相邻的小巷子里溜达,寻摸着弄出点更有水准的信息来。 白唐一边溜达,一边时不时的买点小吃小喝,再跟摊主聊两句,蔺菱也笑的很甜,跟那些大爷大妈们卖萌卖乖的十分娴熟,显然对这种事做的也十分之上手。 “这姑娘啊,今中午没看见,平时倒是会过来这条街吃饭,她住那片太冷清了,都是些老人...... ”那颇为年轻的男摊主喜滋滋的收过白唐递过去的五十块,给他装水果的手也不停,探头往他手机上的照片上瞅了一眼,一双市侩的眼睛眯起,道“你打听她干什么?” 问是这么问,那神色却是一片了然,别有意味的挑眉,露出男人间的含蓄笑,道:“不会是想....那个吧?” 白唐一脸正直的摇头,道:“怎么可能?我不是那种人!我就是想,咳.....救个危扶个困,拯救一下误入歧途的小羔羊。”说着又压低声音,道:“她这个......这个身份......” 那摊主不屑的撇嘴,道:“有个什么身份,西岭街就这么大,什么事都藏不住,刚来的时候还装的挺正直,啧啧.....” 白唐感兴趣的道:“那她什么时候来的你知道不?” 那摊主道:“这个谁记得啊,不过那女人长得漂亮,身上那个味又重,我就记着她约莫是在几个月前开始频繁出现的,我跟你说,你要真想要她的消息,得去找那个谁,咳,就是那个谁......” 白唐极为上道的又递过去一张五十大钞,道:“那个谁是谁?” 那摊主十分迅速的收了钱,一拍脑袋,道:“哎呀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谁,那个西岭街上的午夜KTV,你去找钱百万,西岭街上这种女人的底细他都知道。” ------------ 正文 第十七章 拨云见月(2) 钱百万?午夜KTV?白唐眯了眼,觉着十分之有意思,这人他认识啊,之前的一个客户,流里流气的一个人,却信神信鬼信的十分虔诚,当时被家里的假鬼吓得不行不行的,还是他和林樊一起解决的,倒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消息通这种技能。 提着一袋沉甸甸的水果,白唐快走几步奔去了蔺菱身边,只听蔺菱也结束了跟那大爷的谈话。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出了这条巷子,两人先互换了信息,眼见常青还没出来,一致决定得先联系那钱百万,白唐将手上的水果袋放在地上,利落的掏出电话就打,不由又在心里慨叹了一把自己人脉的广泛! 响了几下那边很快就接了,传来一个略尖锐的男声,道:“白唐啊,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怎么的,想钱哥了?” 白唐笑道:“那是,这么久不见,钱哥,可再没遇见鬼了吧?要不要兄弟我再送你几张符?保管你家宅平安金枪不倒!” 钱百万也笑,道:“哈哈,那感情好那感情好,不过,你今个打电话真的没啥事?哥哥我今天可真有点忙,不能陪你瞎唠嗑,改天再请你喝酒!” 白唐急道:“别啊,我还真有点事想让钱哥帮一把!那什么,钱哥,我听说你在这片地界上混的好,消息也灵通,想跟你打听个人。” 钱百万道:“什么人啊,西岭街的?” 白唐道:“对,一个妓 女,叫余薇.....” 钱百万道:“难怪你求到我这里,啧啧,照片发我微信,一会信息给你,你给我的那符可准备好,多加持几遍咒语啊!” 白唐忙道:“一定一定,还附赠你一张桃花符,管保你厄运退散桃花朵朵,哈哈。” 刚挂了钱百万的电话,墨赦的电话就来了,白唐的脸上立马就浮现了喜色,也不管蔺菱,径直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才接电话,就听那人清冷磁性的声音道:“喂?” 白唐忙应了声,迫不及待问道:“墨神,我发你的信息都看了吧,那女鬼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从美女图里出来啊,还有,鬼到底会不会幻化变形啊?” 墨赦似乎是在一个颇为寂静的地方,电话里都能听见他走路的脚步声,只听那人用一惯沉稳的语调道:“鬼是精魄,不存在幻化之说,生前如何,死后就是如何。”说着顿了顿,道:“根据你说的,这就不是死魂,应当还是生魂,借助咒术或阵法与一个范围内的特定物品相连,比如那美女图。” 那白唐做恍然大悟崇拜脸,慨叹道:“墨神果然是墨神!那这个要怎么破啊?这要是她随时可以走,我岂不是捉不住她?” 墨赦默了下,道:“可以破,将她借以现身的物像毁掉,她就不能借以遁走,不过,这生魂已杀6人,又吸人精血加强魂体,秉性凶厉,你.......”话至最后,似有犹疑。 从那清冷的语调中听出了担心,白唐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随即开口道:“你可千万别说让我滚蛋你处理啊!我现在也是身怀绝技的人,这女鬼正好给我练手啊!我之前都被那些鬼欺负追着跑,这回也得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再说,你教我的那阴雷符我还没机会用呢!对了对了,要是我太厉害,一不小心就把她的魂魄弄散了怎么办?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死了?” 墨赦想了想,才轻轻“嗯”了声,认真嘱咐道:“白唐,这生魂你不要轻视!现在就去重画一道阴雷符,混着你的指尖血画!” 那生魂带戾,又借活人精血增长滋补自身,听白唐说,修的还是攻击性较弱的魅鬼道,加上人身修鬼,又囫囵吞枣一般将人身上精血尽数吸走,不会去糟留精,想来对这魅鬼道也不甚精通,秉性虽凶,却未成气候,让鬼道门口徘徊的白唐处理,虽有些难,却也不是不可能,他既要练手,便权当做给他长见识增经验了。 白唐嗯嗯点头,又大喜道:“你这么说的话......我的血是不是也是特别的,能退鬼神?是不是谁沾谁死?要是我也割破手指,给那鬼洒一下,是不是她立马就能给我跪下管我叫大哥?是不是.....” 白唐越说越激动,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挥斥方遒的自豪膨胀感,眼前也仿佛出现万鬼俯首称臣的画面,那种万鬼为奴我为王的感觉实在不能更爽啊有没有! 墨赦听不下去,打断他道:“不是,血液为人体精华,能增持符咒效力!”真不知道这人奇怪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而且,他是不是还没意识到那生魂的厉害?听那声音好像一点害怕都没有。 白唐的声音卡了一瞬,想来也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延展的有些远,继而就听他轻声咳了一下,装作方才意淫无限的那人不是他一样,正经道:“哦,那有没有什么符咒能定住那鬼,我怕我加血的阴雷符生猛太过,一不小心就给她打死了,那时候阳间死了人阴间少个鬼,搞不好警察要找我麻烦啊。” 墨赦的声音依然冷清清的,闻言道:“.......我教你语咒中的定魂咒,但你现在还在鬼道入门境,这咒术的威力有限,除非那女鬼没有反抗能力,否则不要用。” 这话的意思是鼓励他狠狠地打那女鬼啊,最好还要打到不能动弹? 白唐心里默默吐槽这咒术的恶劣属性,耳边是那人低沉的念咒声,“.......五星镇形,光照玄冥,敕下阴魂,奉阴主命.....” 那人的声音十分好听,定魂咒也不长,白唐正在心中反反复复的咀嚼背诵,却听那人已念完咒语,叮嘱道:“念咒的时候要静心凝神,你现在还不能运用法门引导体内阴气加持咒术效果,只能在心神凝定时让阴气随你心意,也算......好事吧。” 这段时间他一心调查枉死城的事,对白唐的教导虽然都是入门基础,却还是太过零散,不成体系,那阴雷符原是给他自保的,但白唐现在涌出来的毕竟还是弱,遇到一般鬼魂还行,遇到这种厉鬼就有些勉强,他身上的纯阴之气已日益浓烈,日后只怕会吸引更厉害的厉鬼凶魂......想来还是得尽快制定个具体的教学流程。 虽能震慑阴魂,现在的他用出来毕竟还是弱,遇到一般鬼魂还行,遇到这种厉鬼就有些勉强,他身上的纯阴之气已日益浓烈,日后只怕会吸引更厉害的厉鬼凶魂...... “当然是好事啦,别人都要引气入体什么的,我都不用,别人入门是一级,我直接二级啊,这有什么不好的!好了墨神,我得去做准备啦,今晚保证不给你丢脸!挂了挂了!” 听着那边斗志昂扬不怯不惧的声音,墨赦“嗯”了声,没有多说,只在微信上让白唐将他们的地点发过去,心里还琢磨着要尽快将那些鬼修常识、入道法门弄成书整理出来,再找个时间正式引导白唐入门,教他修鬼道。 白唐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整个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回头看时,那常青已经在跟蔺菱说话,想来是在交流信息,白唐几步又走回蔺菱身边,满心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欢喜,活像得了蜂蜜罐子的大狗。 还未说话,白唐的手机又连续响了几下,那钱百万已经发来了好几条十分长的语音,白唐一边将手机放在耳边听语音,一边看向常青道:“你那边怎么样?余薇的确是受伤了吧?” 常青点头道:“对,早上铜锣巷有些老人开门早,说见过她,她步伐虚弱神色惨白,但在我们来的两个小时前,她跟着一个男人出去了,呵,自己走出去的!” 白唐疑道:“自己走出去的?昨晚魂魄都被我们打成那样了,怎么也不能恢复的这么快啊,这没道理啊......” 常青反驳道:“有什么不可能?连鬼魂都能是真的,那小说里的疗伤圣药什么的,当然也会有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说明她恢复靠的不是吸人精血。”说着他又冷笑道:“你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捉住这鬼,她现在行踪不明,天可快黑了!” 白唐似有些走神,一心一意侧脸听那语音。 蔺菱也附和道:“常青说的有道理,我给你做帮手!今晚一定能打死那女鬼!” 那钱百万的语音在耳边一点点播放,白唐的神色有些微妙,只觉那余薇实在是倒霉,十分倒霉。此时听见蔺菱说话,才似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我知道。我有办法引她出来。” ------------ 正文 第十八章 拨云见月(3) 天色已经很晚,一个长相颇为白净的男人还抱着手在西岭街上游荡,那人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不管是衣着还是发型都很是讲究。 街上灯光昏黄,这人走的很慢,好像在散步一样,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两边,仿似在寻找什么人,又仿佛只是好奇的打量四周,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更衬出这人孤寂的身影。 ........ “行不行啊你这招,万一那女人没看上刘队呢?”蔺菱窝在春来宾馆房间的椅子上,闲闲的开口道。 白唐此前不久才将将画出三道比较厉害的阴雷符,再加上自己之前攒的几张普通版阴雷符,也算是.....藏物颇丰,倒不是他不想多画,实在是时间不够,而且他此次画符,不知是不是格外专注,竟似隐隐感觉到体内有气息游走,轻飘飘的从他指尖融入笔中,画符时落笔就有些艰难,十分耗神,仅这三张,便让他有些吃不消,想着今晚多半还是要肉搏的,白唐也没敢继续,只珍而重之的将那几张加强版阴雷符收了起来。 此刻,白唐正吭哧吭哧在房间的墙边四周撒朱砂,闻言顺口就道:“肯定行!刘队走出化妆间的时候可都八成像那刘庆了,咳咳,除了眼睛不怎么像。那余薇有了能力后就先去杀了刘庆,那刘庆死状有多惨,她心中就多恨刘庆,此时又一个活生生的半刘庆在她地盘上晃悠,她忍不住的!”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她忍住了不打二号刘庆的主意,十有八九也会打我的主意.......昨晚那可是直奔着我来的说。” 蔺菱偏头看他,笑道:“白小唐,你猜那余薇昨晚为什么找你,是不是你对人家的宣传卡片动了心思?” 白唐手下动作不停,口中却还是斩钉截铁的立刻否定道:“当然不是!那余薇肯定是垂涎我的美色!苍天可鉴,我一点邪念都没动!”昨晚除了刚看见那余薇时有些惊艳的感觉,之后真的就再没对这女人动过心思,就算最后那女人用尽手段诱惑他,他都坚守道心不为所动,不像那常青,一被勾引就受不住! 蔺菱嗤笑一声,道:“我不信!”说着就从椅子上跳下来,凑到白唐面前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对那女人没动过歪心思?!” 白唐一把推开雇主的脸,只当雇主又抽风了,道:“这时候别捣乱啊小姐姐!不过......你怎么一点不紧张?你是不是对女鬼有什么误解?” 蔺菱白他一眼,混不吝的道:“不是有你么?再说,常青那个二百五都不怕,我怕什么?” 白唐绷不住乐,道:“常青怎么惹你了啊......你之前不还很怀疑我的能力么,这会怎么就这么相信我?” 蔺菱鄙视的看他一眼,心说你下午表现的那么明显,打完电话整个人就轻松的不得了好吗,连说女鬼的时候脸上都是期待,这我还看不出你有十足把握我是瞎吗?! 正在此时,常青风风火火的进来,口吻中隐带指责,道:“刘队还在街上转悠,都快两个小时了,那妓 女根本就没出现!” 白唐安抚道:“说不定人家躲在暗处看呢,好了好了,也快12点了,叫刘队回来吧.....你今晚也要注意,最好跟我待在一起,昨晚咱两可都看见那女鬼了,今晚十有八九还要找你和我的晦气!” 那常青哼了一声,径直给刘胜打了个电话,召唤他回来。 白唐道:“我去另一间房间看看,你把那个房间的监控视频信号接到我手机,今晚我们和刘胜要守望相助!” 常青也知道今晚重要,没多说废话,道:“好!”末了又威胁道:“要是今晚捉不住鬼,我就以宣传迷信思想罪逮捕你!” 白唐:“.......”之前不是态度有软化么?好好的不犯病不行吗?!还记得你们捉鬼全靠我吗?! 白唐实在是没心力跟常青较真,径直去与他所在房间隔了两个的房间,见那房间的墙根都撒上了朱砂,还不要钱也似在不显眼的地方都贴了探阴符,方才稍微放心。 今晚他和刘胜都是鱼饵,自然不能待在一个篮子里,不管那女鬼冲着谁来,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进行他的捉鬼大业! 再次回到蔺菱房间时,正听到常青暴躁的低声道:“操,明知道是那女人捣鬼,却没证据直接抓她!还要靠这些......操!” 是的,那女人的不在场证明实在完美,每一个死人的夜晚她的行踪都很明朗,尤其是最后一晚的监控视频和证人,都证明她没时间杀人。 可谁能想到那女人身体和魂魄可以分离,那魂魄还能通过小卡片出现? 对此白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不搭理。那刘胜很快就回来了,白唐给发了一张加强版阴雷符,仔细说了用法,又在他去另外一间房间前,十分认真的交代道:“如果那女鬼今晚找的是你,你可一定要坚守本心,不要被女鬼迷惑!”想了想,道:“拿根针吧,粗一点,看见那女鬼出现就拿针扎自己,千万别手软!疼痛能保持清醒!” 刘胜毫不怀疑的郑重道:“好!”说着便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出去了。 待他走后,蔺菱才忍不住扑哧出声,脑子里都是刘胜面前一美女宽衣解带,他却不停的拿针扎自己强制冷静的扭曲脸......这个画面太美实在不敢想! 那常青似乎也想到了昨晚自己被迷惑的样子,没有说话,只默默出去也问老板娘要了根针握在手心,以备不时之需。 白唐的目光转向蔺菱,那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确:去拿针。 蔺菱挣扎道:“我是女的。”那女鬼似乎不杀女人,所以她没必要吧,再说那女的主要是勾搭男人.....她又不是! 白唐坚持道:“以防万一!万一那女鬼突然想着要团灭我们呢!” 蔺菱败。 ------------ 正文 第十九章 拨云见月(4) ......... 时至夜半,白唐三人围成一圈斗 地 主,时不时的说笑几句,几个人的神情看起来都较为放松,常青一边出牌还一边吐槽白唐的牌技差,蔺菱也十分毒舌的吐槽白唐的渣技术,房间里似乎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没有。 但白唐放在小圆桌上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常青也时不时的瞥向那与床相对的靠墙桌子上放着的卡片,那卡片上也是一张美女图,蔺菱则时不时抬头看一下白唐他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那放着卡片的桌子与床相对,紧贴墙壁。常青抬眼就能看见,白唐和蔺菱都围在桌子的另两侧,微侧脸就能看见那桌子上的小卡片 屋子里落针可闻,只有纸牌不对甩在桌面上的声音,三人交谈的时间越来越少。。 就在此时,那屋顶的长灯轻闪了一下。 来了! 白唐轻撞了一下常青的胳膊,常青看懂了白唐的颜色,也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纸牌,戒备起来,手悄悄的伸向口袋。 白唐又看向蔺菱,蔺菱冲他点了点头。 三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只是神色都难免紧张起来,眼睛都在四周扫视起来,尤其注意那张小卡片。 突然,那小卡片闪出微弱的光芒,好像瞬间被谁点亮了一样,继而慢悠悠的就浮在半空,于此同时,一颗被长发裹住的女人头颅一点点从那卡片里伸出来,那头几乎迎风而长,瞬间就变成真人头大小,随着那头颅伸出,一道细细的女音也喃喃的响起。 “杀了你,嗯,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接着她停也不停的伸出胳膊、身子、腿...... 那女鬼从出现开始,眼睛就死死盯着白唐,嘴里嘀嘀咕咕的发出不知什么的声音,那双眼睛里的怨毒阴狠浓的几乎能滴出来。 饶是胆大如蔺菱,看着这诡异一幕,也不由一阵胆寒,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咽了口唾沫。 常青能稍微好点,仅仅是脸色苍白了点,毕竟之前已经见过一次艳鬼。 白唐又碰了常青一下,两人对视一眼,常青点了点头,两人立马又瞬也不瞬的盯着那女鬼。 那女鬼此刻面色扭曲,脸上尽是嗜血残忍之色,她身体已整个从那卡片里爬出,也不说话,身形一动就朝着白唐那边扑了过去。 白唐和常青心里都觉不好,这个女鬼这次明显不打算再施展魅惑术,似乎升级了一样,比昨晚见面凶悍了不少,看着像是想凭武力直接将他们撕碎。 还是那张艳丽的脸,此时那脸上却全都是阴沉,昨晚的秋水明眸里黑沉沉的一点光都没有,眼白中布满血丝,身体周围似还隐隐有黑色的气体缠绕,她的动作很快,几乎眨眼就到了白唐他们面前,那探出的双手指甲似暴长而成,足有寸长,呈血红色,她的指甲破空而至,竟隐隐有钢刀铁剑的威势, 眼见那女鬼身形倏至,他心头一跳,抬手就将一把朱砂撒了过去,自己也猛地向一边纵身躲去,手中扣紧了那普通版的阴雷符,寻摸着时机要给她贴上去,先用这普通阴雷符耗一耗这女鬼的精力。 常青和蔺菱反应也不慢,原先聚在一起的三人倏然分开,手中的朱砂兜头盖脸的就撒了出去。 他们原先打牌的小圆桌被那女鬼的指甲一划而过,倏然列成两半,那花花绿绿的纸牌也散落在地。 那女鬼一扑不中,又被那朱砂撒中,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叫,身上也有细细的烟升起,但那身形却丝毫未停,径直扭身扑向了常青尖利的指甲凌厉而下。 常青脸色大变,未及躲闪,就被那女鬼的指甲从额头斜划而过,几乎将他右眼戳瞎,常青口中也发出惨叫,被那女鬼右手牢牢掐住脖子,身体上又浮出白色烟雾丝丝缕缕涌向那女鬼身上,常青半边脸都是鲜血,面容上浮出痛苦之色。只那速度十分缓慢,仿似被人掐住了源头的水一样,淅淅沥沥的只露出一点给那女鬼吸取。女鬼面上浮出焦躁之色,掐的常青越发紧。 白唐大惊,直觉不妙,这女鬼的画风不对,竟仿似对那朱砂悍然不惧一样,此时也顾不上多想,眼看常青脸上血流如注,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白唐咬牙就冲了上去,照着女鬼的后背就是一道符。 说时迟那时快,白唐方一伸手,那女鬼便猛地回过头来,直直盯着白唐,右手猛地一甩,将常青丢垃圾一般甩在地上,左手也直探而出,将将与白唐持符的右手对上,长而锋锐的指甲几乎要划破白唐的手。 那符贴上女鬼的左手时,白唐就急速倒退,心神一凝,心中谨记墨赦所言,径自在心中默念“雷、雷、雷”,那符似有黏性,贴上女鬼的手掌上就再不掉,此刻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在与那女鬼左手相贴的一瞬间,就发出“兹拉”的声音。 空中“轰隆隆”的声音一瞬就收,一道毛线粗细的黑色闪电猛的霹在那女鬼手掌上。 那女鬼呈鲜红色的指甲尖被霹裂了一半,手掌似也被劈伤,她似有不解的弯了弯手指,呈爪状,那断裂的指甲处有黑气涌动,那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眨眼功夫便恢复如初,她口中又厉啸一声,眼白中的红色血丝越发密集,隐隐有发光之意,眼看又要向白唐扑来。 白唐:“......”这就是自己那普通阴雷符的威力?就是响一声,劈断个指甲?也太坑了吧!就算不一雷劈死她,好歹劈成半伤吐个血什么的吧? 此时只听身后传来“刺啦”一声,原来那蔺菱趁着常青与白唐缠住时,悄没声息的摸到那纸片旁边,干脆利落的将那女鬼爬出的卡片撕成两半,将女鬼遁走的通道堵上了。 那女鬼身形一震,仿似被切断尾巴的狐狸一样,从喉咙里发出痛苦已极的尖嚎,那单薄的影子抖若筛糠,似乎受到了重创,原先快如闪电的速度也迟滞了一瞬,扭身就扑向那边的蔺菱,脸上扭曲更深,嘴里还凄厉叫道:“杀了你,杀了你......你们是一伙的....” “站住!”白唐见那女鬼身形微动,发红的眼睛径直盯向蔺菱那边,心中大急,口中也厉喝出声,手中攥紧了那张加强版阴雷符闪身就要拦住那女鬼去路,可他此时那女鬼就在他和蔺菱中间地段,根本赶不及,眼见那女鬼倏忽间就到了蔺菱跟前,不由目眦尽裂,心中又惊又怒! 不是说只杀男人吗?这么活生生的两个男人还没杀,去找女人算什么事,有没有点鬼的节操了! 蔺菱眼见女鬼携着阴风朝自己扑来,瞳孔微缩,俏脸煞白,不由银牙紧咬绷紧了身子,待那女鬼扑至,长期练武的身体间不容发的弯腰后仰,避过那凌厉的指甲,在与那女鬼错身而过时,翻手就将手上那张阴雷符拍在了女鬼腰间,人也倏的直立起来,直奔白唐而去,口中还大叫道:“白唐你是死的吗?你倒是快点啊!必杀技必杀技!” 白唐见她险死还生,那提至后扣的心方才落下,抹了把额上浸出的冷汗,忙踏前一步将她拉至身后,自己直面女鬼,口中霹雳吧啦道:“你快去看常青。你两离远点,用墙边的朱砂把自己围起来!” 常青被那女鬼摔在墙上后,一直没有动静,若非那胸口还有起伏, 蔺菱也知晓女鬼厉害,尽管方才间不容发的躲过了女鬼的致命一击,那瞬间的惊恐频死感觉还是映在心中,此时才觉浑身冷汗岑岑,后背衣服也湿了一片,连腿都有些发软,这女鬼显然跟白唐他们描述的那鬼不一样,似乎更凶也更没有人性。 但此时让她将白唐一个人留下面对这女鬼,蔺菱觉着自己干不出这种事,咬牙没有后退,道:“给我符,我帮你!不过白唐你的杀招呢,你这个阴雷符看着效果不行啊!你倒是快点!” 知道这女人的脾气,这时候也不容他劝,又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符,头也不回的递给她,又递给她一张加强版阴雷符,低声道:“最后一张是保底符,其他的是普通符,你待会见机行事,我先上!”又高声对那女鬼叫道:“余薇!你不是想杀我们么,来战!” ------------ 正文 第二十章 拨云见月(5) 那女鬼也不含糊,冲着拜白唐就扑了过来,锋锐如刀的指甲直划他喉咙,那眼中也似突然有了光彩,里面盈满兴奋和渴望的光。 白唐此时面目紧绷神情肃穆,只觉心中一股怒火烧心少烧肺一样在身体内部游走,那些曾经被追逐、被恐吓的感觉瞬间倒灌而回,落入心间,但他脸上一派平静,双目眼神专注而沉着,透出冷静锐利的光,见那女鬼伸抓过来,不闪不避,口中念念有词,到那女鬼欺身而上时,口中最后一句口诀也大声出口,道:“.......敕下阴魂,奉阴主命,驱邪缚魅,魂定!”只见一道细微不可见的白光从白唐身上倏然游向那女鬼,没入她体内,不过仅是一瞬,那女鬼身上黑气大盛,那白光就被逼出女鬼体内,悄然碎裂,散在空气里不见了。 那女鬼似被那白光束缚住了手脚一样,身形迟滞一瞬,白唐抬手就抓住那女鬼一只鬼爪,另一只手间不容发的探出,将那加强版阴雷符贴上那女鬼额头。 “啪!”手额相击的声音。 “轰!” 在那符贴上女鬼额头的同时,白唐抓着女鬼的手间不容发的用力,将那女鬼甩了出去。 那女鬼身形还未落地,便 听空中传来巨大的轰隆声,比方才那些蒲绒阴雷符发作时的声音要浩大几倍, 空气似乎被撕裂出了一条缝隙,一股成年人两根手指粗细的闪电突兀的出现在半空,不待众人反应,便猛地霹在那女鬼身上。 那女鬼周身萦绕的黑气立时就被劈的几近于无。连身影都似乎单薄了几分,躺在地上半响爬不起来,口中呜呜咽咽,听不清在说什么。 蔺菱眼中光芒大盛,见那女鬼还能动,不待白唐反应,就冲上前去,将自己手上的所有符都一股脑的拍在那女鬼身上,口中喃喃道:“为民除害为民除害!” 眼看她要将最后一张加强版阴雷符也给贴上,白唐忙叫道:“别!别用那张符!不能打死她!” 蔺菱闻声停手,后退几步,疑惑的看向白唐。 此时那女鬼身上贴着的小阴雷符也开始聚雷,虽然威力小,好歹也是专治阴魂的阴雷,空气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如同放鞭炮一样。 白唐口中念念有词,又将那定魂咒念了一遍,此次那咒语的白光顺利没入女鬼体内。 蔺菱眼中的白唐就只是嘴里念念叨叨,连个法印都不接,然后伸手对那女鬼指了一指,那女鬼顿时似就不能动了。 白唐见那女鬼似乎不能动了,也顾不上为蔺菱答疑解惑,径直奔到常青身边查看他的情况,见他唇色发青,脸上鲜血一点点留下,貌似修罗,气息微弱,心中就觉有点不妙,忙掏出手机就要给墨赦打电话,心里后悔不跌。 托大了!本以为向墨赦讨了定魂咒,又有加强版的阴雷符护法,加上朱砂等辟邪驱鬼之物,这女鬼能手到擒来,没想到这女鬼也升级了! 电话还未接通,就见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身影倒着甩了进来,重重的砸在屋子中间,还往后滑了些距离,正正停在那女鬼身边。 “咳咳......”那人剧烈的咳着,胸前一个巨大的脚印,在深蓝色的羽绒服上格外显眼。 正是刘胜! 那刘胜捂着胸口,挣扎着想爬起来,无意中碰到那女鬼的身体,下意识就偏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那女鬼蓄满愤怒和暴躁的怨毒面容,不由就是一怔,眼睛停在那女鬼脸上,竟似有些移不开一样,只觉那女鬼眼睛如同深渊,里面似有无数情绪翻涌。 白唐和蔺菱都倏然变色,不约而同的上前几步扶住刘胜,目光警惕的看向门外。 那被撞开的门微微颤动着来回摆动,房间外空无一人,走廊上只有昏暗的灯光静静亮着。 刘胜也回过神来,似乎站起来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伤口,压不住的又咳了几声,咳的嘴边都是血,道:“......还有人,男人!他.......”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尖锐声音,道:“刘庆!你为什么活着?!你为什么活着?!” 那声音刚发出第一个字时,白唐就意识到不好,拉着刘胜就往前扑去,丝毫不敢回头,蔺菱也极机灵的没有拖后腿,几乎跟白唐同时将那刘胜拖离女鬼身边。 待回头去看,却见那女鬼缓缓的坐了起来,眼睛里的光还很混沌,目光却死死的盯着刘胜,嘴里还道:“你该死了的,你为什么不死?嗯,我要杀了你,一刀一刀砍死你,不,我要咬死你,哈,哈,不不不,我得让你死在最爱的人手里,嗯,我得让你看见你最喜欢的人啊,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抽干精血......呵呵......”那鬼身形更加单薄,眼神阴翳,脸色扭曲的古怪。 她似乎还有些虚弱,身上那些用过的符都变成了灰烬,一点点从她身上落下,她怨毒的看着白唐,道:“你该死,你也该死,嗯,没错的,小白脸都该死,桃花眼都该死,嗯......” 她的魂体似乎黯淡了一瞬,周遭又开始萦绕一些黑色的气体。 此刻那女鬼虽然又能动了,但空气并没有她刚出现时那般凝重,想来是方才她跟白唐联手将她伤的不轻,蔺菱翻了个白眼,绷不住甘博道:“你才该死!虽说都是女人,但为了男人自甘堕落,你很光荣?啧,在社会上混,谁还不被骗个两三回.....” 白唐也感觉自己很无辜,桃花眼招你惹你了?!但他此时也没着急动手,实在是有些骑虎难下,那将刘胜扔进来的人似乎没有出面的意思,不知道躲在哪里,目的又是什么?那女鬼就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这会也不知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而他此刻手上就剩下那定魂咒了......目前来看,念了两次都是临时效果,几乎等于没用。 那女鬼喉咙里发出低哑的笑,目光从白唐的脸上又扫到刘胜脸上,葛的伸手,五指如勾,径直插进自己胸膛,眼神里都是疯狂。 白唐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不能让这女鬼出手,必须阻止她!但他手上实在没东西,不由大急,口中喝道:“走走走,快走,这货要放大招!再不走可能要团灭,快走快走!” 喊完也不敢耽搁,口中急速开始念那定魂咒。 可这次定魂咒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那女鬼动作只缓了一缓,竟还是顺利的将一个血红色珠子从胸膛里拿了出来,放在眼前看了一看,继而毫不犹豫的将那珠子往空中一抛。 那珠子红光大盛,在半空中滴溜溜转着,簌簌明亮,一股不加控制的煞气在屋子里充斥,隐隐竟有风雷之声,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涨满了整个空间,让白唐等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白唐等人均感觉到了危险,蔺菱扶着刘胜更片刻不敢耽搁的就往门口冲,谁知那门口竟似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挡着一样,怎么都过不去。 “白....白唐,出不.....去了,门口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蔺菱大口大口喘息,如同一只脱水的鱼,腰也弯着,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住一样。 ------------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拨云见月(6) 那刘胜更加不堪,整个人都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咳血,脸色也是涨红。 妈的!这到底什么东西!鬼魂不是灵体吗!怎么还能在身体里藏东西这不科学!升级就算了,这珠子是什么鬼?! 白唐也不好受,只觉被那红色珠子压的喘不过气,只觉着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十分倒霉,都没一个鬼安分的让他收一下!此刻还因为自己的自大,连累了别人。 这种事怎么能有?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白唐眼睛里有着强烈的不甘心,身体突然颤抖起来,只觉着自己到了现在,一点都不甘心,不甘心就做这样没用的人!自己刚刚跟墨赦搞好关系,自己刚刚踏入鬼道....... 对了,自己踏入鬼道,墨赦教过自己法门的,增强自身符咒效果的入门法门的。 白唐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宁静下来,惊慌到极致,心里便是大无畏的坚定,他在心底默默想着那个人曾经说过的每个字,心智在这一刻澄澈无比,竟仿似感觉到了自己体内那些细微的黑气,它们浸透着他的四肢百骸,如同一群不知归途的孩子,漫无目的的游荡,不成体统。 此时,白唐按照墨赦曾说过的法门,心念凝定,一心一意牵引那些游窜的气体运行,同时手指伸在空中,一点一点滑动...... 但脑子里徒然就接收到了疼痛的感觉,那来自身体的疼痛几乎湮灭神志,白唐强忍着不肯昏睡过去,他一定要画出来,画出那符来.....如果今天要他用性命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他也要睁大眼睛看着,看着那该死的珠子被自己画出的符毁掉! 疼痛尖锐而清晰,白唐有一瞬间的恍惚,那些过往的记忆如同被折叠起来,此刻却被那剧烈的疼痛一点点抚平,重新鲜活的呈现在眼前...... 那个邋遢又爱胡说八道的老头仿似又捏着他不及格的卷子,揪着他的耳朵,说他没出息,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然后小小的白唐眼睛一瞪就让那人给自己讲,果不其然,那老头自己瞅半天,就默默的放下卷子,打着哈哈说今天天真好..... 还有那个立志成为谦谦君子的两面派师兄,此刻也仿佛在朝他招手,满脸嫌弃却又屡次陪他办案捉鬼........ 最后停留在脑子里的,却是一个人冰冷完美如冰雕的脸,那人总是说白唐,这不是你该管的! 这可真是......有点短暂...... 与此同时,那余薇魂体上的怨气几能凝成实质,连脸都快看不清楚,只露出那布满血丝的眸子狠狠盯着他们,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笑声,下指令道:“灭!” 那珠子咚的一声闷响,爆裂炸开,空气登时粘稠起来,里面滔天的朱红煞气汹涌而下,带着割裂人皮肤的锐利,里面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朱红色的空气里若隐若现。 蔺菱、刘胜目光里都露出绝望,白唐红了眼,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那手指在空中颤抖的不像话,他拼了命要勾勒出那符的最后几笔,口鼻都有鲜血溢出....... 就在这时,空气中那无形的屏障似乎被尖锐的东西一戳而破,有黑影倏然而至。一只手蓦的攥住白唐的手指,轻轻的将他的手按了下去。 白唐破碎的瞳孔里倒映着那人清冷的脸,竟莫名觉得眼眶一红。 只见那人抬了手,五指收拢,那些充斥空气的朱红色煞气便又倒卷而回,重新凝成一个朱红色珠子,再翻不出任何风浪,飞速被他收在手中。 那女鬼凄厉的叫起来,身边浓厚的黑气又要翻涌。一条黑色的链子破空而去, 空气重又恢复流动,墨赦看着很是狼狈的白唐,一手临空画符,然后那大拇指就摁在他额头上,评价道:“身体很差。”所以承受不住过多的阴气,境界不够,所以勉强临空画符调动天地内阴气有害无利。 白唐难得的没有反驳,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转向蔺菱和常青那边。 墨赦点了点头,上前查看了那两人的情况,又为那两人各自画了道聚灵符,那聚灵符印在他们额头,发出隐晦的光芒。待去看那一直昏迷的常青时,只见那常青方才也被那珠子发出的凶煞之气波及,此时模样凄惨,整个人胸膛的起伏都很微弱。 墨赦看了眼常青,先在他身上画了几下,然后拿出手机就拨了个电话,清清冷冷道:“这次人有点多,魂也麻烦,我车载不下,你拿着锤子来,带生机丸来。” 听不清那边说什么,只见墨赦挂了电话,抬步走回白唐身边。 那蔺菱、刘胜此时也喘匀了气,均都满目崇拜的看着墨赦。 只见那人上身穿着穿着黑色风衣,里面配着灰褐色的高领毛衣,底下穿着宽松适度的黑色休闲裤,身形高挑挺拔,一张脸俊美的十分锐利,只那脸色冷淡了些,眸光虽深邃却平静无波,似乎任何人都没法映入那双瞳孔里。 蔺菱那双杏眼里几乎迸射出炙热的火花来,分明身体还很难受,却见她还是挣扎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道:“恩人,能问一下你的名字么?我,我叫蔺菱,你可以叫我菱子,也可以叫我阿菱....” 墨赦看了那面色绯红的女人一眼,垂下眼帘没有出声。 现在说了,待会还是会忘掉,也没什么必要。 黄泉之人,自该有黄泉人的自觉,与活人保持距离,于人于己,都好。 那刘胜也满面感激道:“刚才谢谢了,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我是负责这起案子的刘胜,这个,这个女鬼......不知先生要怎么处理?”最好就地打死!立马打死!看那女鬼的眼睛,这会还阴森森的看着这边呢,虽说似乎已经不能动了,但被这么看着,也还是让人心凉.... 墨赦道:“她是活人,你们人间的事,自己处理。”又向白唐道:“都没事。” 这话一出,刘胜冷汗立马就下来了,就这样的还是活人?哪个活人能从纸片里出来?但面前的高人一张冷漠脸,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刘胜脑子高速运转起来,自己给自己找活路,道:“那能不能麻烦先生出手,将她的能力封住,不,废掉!我代表全市人民感谢先生!”说完就殷殷的看着墨赦。 墨赦淡淡点头,那刘胜忙不迭的表现自己的感激涕零,同时对墨赦为人民服务的高尚情操进行了高度赞扬,最终期期艾艾的委婉表示需要留个联系方式,方便以后大家交好警民一家亲。 墨赦似有似无的“嗯”了声。 刘胜一看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觉着这就是敷衍啊,立马更加虔诚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将那人的联系方式弄到手。 蔺菱瞄了眼被刘胜绊住脚步的墨赦,悄悄蹭到了白唐面前,先将他阴雷符的威力狠狠吐槽了一番,又大度的表示自己的脸还很娇嫩,就不计较白唐的护主不利了,又双眼放光的小声道:“那个男神是谁啊?有没有女朋友?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拨云见月(7) 白唐听墨赦说大家都没事,心里那口紧绷的气才略松了下,但还是颓丧,身体里的疼痛虽减轻了不少,但还是疼的厉害,只觉着自己又差点搞砸了,正自我反省,此时见那蔺菱一脸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思春样子,心里的失落顿时就扭曲成了对这女人的吐槽,才刚死里逃生,这么快就满心满眼都是帅哥真的好吗!不应该还惊魂未定心肝乱颤吗? 白唐:“.......我不知道,我们不熟!” 蔺菱道:“加酬金!” 白唐努力的抵住了金钱的诱惑,道:“我不是那种人!” “双倍!” 白唐眼睛也亮了,但还没来得及倒戈,就感觉侧脸被看的有些疼,抬眼望去,正好看见墨赦走过来,心里反叛的小火苗立时就灭了,轻咳了声,十分坚定的摇头。 蔺菱还欲继续蛊惑,白唐已撇下她迎上墨赦,动作十分干脆利落。 墨赦看着他,斟酌了下,还是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太在意。” 白唐自嘲的一笑,似乎不在意,道:“还是要你来收拾,不过你怎么来的这么巧?” 墨赦平板着脸,道:“路过。” 白唐弯了弯眼睛,看他这幅样子,心里立时明镜也似,知道这人多半是不放心自己,早早就来看着了,只不知中途出了什么事,才出手晚了,但到底没有来晚。 此时的房间里已没有完整的东西,地上散散落着那些桌椅的残骸,仿佛被什么重大的东西强力碾压过一样,白唐与墨赦就站在那堆废墟中,低声说话。 蔺菱看着那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影,涌到喉口的话不知怎的就咽了回去,莫名觉着自己和刘胜跟人家就不在一个世界,连搭话都打搭不进去一样。 刘胜也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絮絮叨叨,仿似也意识到那人不会再搭理自己。 就在这时,只听“咚、咚”两声,接着是两声十分干脆的身体倒地声。 白唐转头,就见何蔚着一身高级的西装,肩上扛着一个锤子,正站在蔺菱旁边的地面上,闲闲的看着那边的女鬼,声音懒懒散散的,道:“这魂有点意思,是个生魂啊,身上还这么重怨气,啧,麻烦!” 墨赦道:“嗯,你查下她的档案,顺便处理下这个。”说着伸手,将那枚朱红色的珠子抛了过去。 何蔚将肩上锤子大头朝下的一放,抄手接住那珠子,拿在手上把玩两下,见那珠子上还有隐隐的符术痕迹,不由笑道:“知道了,这里面的东西我会给它个机会。”说着就将那东西塞进了口袋,再瞥眼看见白唐,那笑容就多了几分戏谑,道:“唐唐,你看起来有点惨啊,打架又输了?早说你适合做鬼,你要是做鬼,也不用多久,就这种东西,弹指就弄死了,啧啧,你偏不听劝!”说着又摇头叹息起来,看着白唐就像看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 白唐磨了磨牙,眼神小刀子也似飞向何蔚,只觉这人真是恶趣味,见人不是敲脑袋就是劝人死,这鬼做的也忒敬业了。 何蔚坦然的接了那些小刀子,慢悠悠的道:“你是不是又有问题想问这生魂?” 白唐警惕的看着他,不为所动的道:“没有!” 这句话有很大的水分,他还有很多疑问不知道,比如方才那将刘胜踹进来的人是谁,跟这女人什么关系,这女人为什么只在街上跟他见了一面,当晚就要杀他?还有她怎么进化的,怎么就一晚上功夫就这么凶悍? 但是,总觉的何蔚看着他的眼神不太美妙啊,白唐有些纠结。 这些问题好像都化作了小猫的爪子,用那些软软的小钩尖抓挠着他的心。 要不......改个口? 那何蔚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警惕又好奇的神色,见他不接茬,也不说话,直接在手机上划拉,然后将手里的一个瓶子丢给墨赦,道:“生机丸。” 只见一个白色的手指长的圆肚细口小瓷瓶被扔了过来,稳稳落在墨赦掌心。 墨赦将那药瓶递给白唐,道:“给那人喂一颗,能恢复生气、” 白唐脸上立马就漾出了一个笑,接过那瓶子,二话不说奔到了常青身边,给他胃药。 何蔚对墨赦招了招手,将手机递过去,示意他看。 墨赦一目十行的翻着那资料,将那女人的资料从头看到尾,脸上似有冰霜晕开,更显清寒。 何蔚声音里仍然含笑,道:“九世娼命,本来怨气就重,魂魄里那怨种还被人催动萌芽了,啧,有人要拿她兴风作浪啊。” 墨赦瞥他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无声的交流。 何蔚率先移开眼,妥协道:“我会压制这怨种,保证这段时间没事,你别出手。” 这怨种本来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人间那怨气凝重之地几乎百十来年就能凝聚出一两颗,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个道具,那些需要借助死灵怨气修炼的修士颇为喜欢,也没什么大用,稍微死了几年的正经鬼吃它跟吃巴豆一样,顶多是身体不适一阵,什么事都不会有,那些修恶鬼道的鬼魂拿这东西当有点营养的糖豆吃,但这生魂不一样啊,她本身就怨气重,自己又不控制,怨气值还一度飙升引那怨种破土萌芽,此刻那东西跟她的魂魄融为一体,强制剥离,怕会让这生魂分崩离析。 墨赦沉默了下,点头道:“这事报上去,让上头派人跟人间修士交涉,你现在只是个接引鬼差,安分点。” 这生魂明显是被人间修道者利用的,这种人间的龌龊事他们地府明文规定不许管,不仅是他这个地府编外人员,就连何蔚现在也没资格管,那是外交部的事情。 何蔚脸色颇为无奈,却也没有反驳,只问道:“那些没到枉死城报道的鬼魂你查的怎么样了?” 墨赦的眉头不由皱起,道:“有些眉目,还需要点时间。” 何蔚道:“没事,地府整顿还没结束呢,估摸着最快也得一个月,你在这期间搞定就好。” 墨赦点头,转脸看向白唐,只见那人正蹲在常青身边,正一脸惊奇的看着常青恢复年轻的脸。 何蔚也看向那边,道:“我看他体内阴气竟似有些轨迹,你引他入你门下了?” “嗯,我引他修鬼道。” 何蔚心中暗叹,颇有些明白他的心思,连他看着那人阳光明媚的脸,都有些故人魂归之感,忍不住总去逗弄,更何况他? 白唐见常青脸上的皱纹都消失了,原本已有些干枯的头发也恢复黑润,脸上不由就露出了惊奇神色,觉着自己似乎又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也不知道何蔚愿不愿意合作,这要是卖的话,估摸要被那些女人抢疯的。 就在此时,何蔚又拎着那锤子过来,二话不说敲了常青一下,白唐听着那声音就觉得脑袋疼,不由离那何蔚更远了些,道:“你别敲我,没用的我跟你说.....” 何蔚极其灿烂的一笑,吓唬他道:“可能是前几次没用力,我这次再试试,多敲两下。”说着就举起那锤子,做势要敲。 白唐顿时炸毛,警惕的退后两步,但心知自己打不过,没敢炸的十分厉害,隐忍的给他讲道理,道:“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行的,我现在可跟着墨赦修鬼道呢,天下鬼修阴差是一家,咱们要相亲相爱.....” 何蔚吭哧吭哧的笑,终于摆手,将那余薇提在手中,那余薇身上的黑色锁链倏的缩回墨赦手腕上。 ------------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拨云见月(8) ........ “墨墨,你怎么来的这么及时?是不是一直都在?” “不是!” 此时,天色将明,整座城市都从黑暗里苏醒,街上已有不少做早市生意的行人,他们两人正坐在那面包车里,墨赦难得的放慢车速,白唐依旧坐在副驾驶,叽叽呱呱的追问。 一个怀疑的声音,道:“我不信,你上午还叫我给你发地址,啧,承认一下又不会死,你知道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吗?你这不吭不叫的要吃亏死......” 墨赦:“......” 那人消停了片刻,又冷不丁的问:“中途你干什么去了?” 墨赦被这人缠的不行,终于道:“追人,那人身上有古怪。” 白唐立刻就想到那个将刘胜踹进门的人,好奇道:“追到了没,什么人?” 墨赦道:“嗯。” 想着那个看起来十分温和的面孔,墨赦忍不住皱眉,那人并不起眼,自己起初也没注意,就算感知到那人在与那刘胜打架,也只当是人类的矛盾,并不曾管,直到那人将刘胜扔进白唐战鬼的房间,方才分神注意他。 那人也十分机警,身上似乎藏了什么东西,被他扫到的瞬间就立刻遁走,一点不留恋,遁走那瞬身上却露了一分气息,似乎是.....神? 墨赦当即扫了眼那已经被白唐困住的女鬼,立时追了出去,确实追到了那人,那人见他追来神色略惊慌,却不惊不惧,对他大礼跪拜,行晚辈礼,道自己觉察周围有异,本是来收鬼的,却见那厉鬼着实厉害,才一时动了歹念,想让那厉鬼多杀几人再升一级,自己也能收个厉鬼凶魂做役使,却没想到那厉鬼是阴差大人的猎物,态度诚恳还自愿废除半数修为,墨赦就算再心有怀疑也不能真对他下手,地府的明令可在那摆着呢,因此只粗粗问了几句,又细细探查了他身上,竟未发现丝毫神息,只得罢手返回..... 白唐见他不欲多说,也识趣的没追着那人不放,径自换了个话题,道:“那于薇呢?她会怎么样?那何蔚把她玲走不会是要投胎吧?她这就死了?” “会过几月才死,她的事你别管了,后期会有人处理。”何蔚会将压制住怨种的魂魄放回,地府外交部会跟人界的对外外交部对接,会有真正的修道者来处理这事。 白唐想着那于薇的事,不由有些慨叹,道:“那于薇也是可怜,被刘庆骗财骗色.....” 墨赦没有说话,在何蔚的手机上看时,这于薇的一生就尽在眼底。 那是个有宿命的人,宿命安排她一生飘零迎来送往,还不清以前的债,这种宿命就永不会断绝。 她又何止是被骗尽财色,那手机上的卷宗上分明用简单得而冷漠的写着:.....生于贫家,母孱弱,父暴戾,常拳脚加于其身,及至八岁,生父猝,母改嫁,丧,薇十二,后父囚而强辱,卖而为妓,遇贫子刘庆,心生慕爱,以夜渡资养之,两人情热,及至薇廿八,有富女辛晨,刘庆起异心,弃薇而赴晨,为晨欢心,遣人杀薇...... 细细说来,的确悲惨,那刘庆也确是该死,只是这样的薄情寡性,也并非只此一家,人间总是痴男怨女多,只是这个故事格外能让人同情罢了。 车窗外越见明亮,路上行人渐多,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也一点点透进车来,整座城市都开始鲜活起来。 白唐看着窗外,只觉得那些黑暗里的东西似乎都随着太阳的升起一起消失,整个人心情都明亮起来,就四肢百骸里那种钝钝的疼痛都似乎离他远去。就在此时,白唐看见了街角的那起打架,准确来说,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那被殴打的人只是抱头蹲着,被四五个人围着殴打,那些人神情很凶,从他们拳脚的间隙依稀可见中间那人花白的头发。 “停车停车!”白唐叫道,“那边有人打老人,墨赦,咱们必须管!” 别的也就算了,欺负老人弱小,这事他受不了!白唐只觉如果那边是几个年轻小伙子约架,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打老人这就过分了! 墨赦顺着他的眼光看了一眼,靠边停车,白唐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却被墨赦拉住,那人淡淡道:“我去。” 说完也不待白唐说话,脚步似慢实快的过去,也不说话,随意抓住一个人的后衣领一扔,跟扔垃圾一样一手一个就扔了出去,冷冷道:“滚。” 那几个人被扔出去后,又陆陆续续的爬起来,其中一个貌似老大的人还叫嚣道:“傻逼,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就充英雄,那是个刚放出来的杀人犯!”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叫骂,墨赦皱眉,看了身后那人一眼,只见那是个人脸上全是淤青,嘴上也有血迹,但看那张脸,虽然沧桑显老,却绝不是老人,应是个不到50的中年人。 那些人还在叫骂,周围也开始三三两两的围着吃瓜群众,甚至有人拿手机录视频,墨赦的脸色更黑,冷声道:“当街打架犯法,再不滚就报警!” 那些人骂骂咧咧几句,又放了几句狠话,大意就是让地上那人等着,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墨赦见那些人走,自己也穿过人群径直上车,身后那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似乎微弱的说了句“谢谢”。 白唐此时正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的看着那边,见他坐下,就忍不住问道:“那老人没事吧?算那帮孙子走运,下次再叫我碰上,我一定揍死他们不带犹豫的!哪有这样欺负老人的!” 墨赦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淡声道:“不是老人!中年人,是个杀人犯!” 白唐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没反应上来,半晌才又理直气壮道:“.......反正当街打人肯定不对!咳,顶多下次我见到他们不揍了,但我们肯定是没错的!” 就在此时,蔺菱的电话打了进来。白唐有些心虚,想着自己为了跟墨神回家,就给那三人一人开了间房,让他们自个在房间里自然醒,估摸着这会蔺菱就是问罪来了。 白唐方一接通就听见蔺菱高音的咆哮,质问他自己为什么会在宾馆,言语间对昨晚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唐眼珠一转就知道多半是昨晚的记忆都被何蔚敲没了,也就随口胡扯,只说昨晚他们说好一起等鬼,结果没一会他们自己就睡着了,十分干脆利落的倒打一耙,哄得蔺菱半信半疑,终归算糊弄过去了。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拨云见月(9) 就在白唐被墨赦载着回家的时候,那吕超也再次见到了那个神秘人。 那是一间十分昏暗的屋子,那人着一身布衣,静静看着那躺在床上的女人,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稀疏的洒在那人佝偻的背影上,他的声音里有浓浓的失望:“.......你把她弄丢了。” 此刻他正匍匐在那人脚边,道:“大人,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真的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那人也在.......但是,大人,余薇还活着,那地府中人肯定不敢一直拘着她的魂不放的,一定......” “我说过,叫你不要招惹地府的人,你听不懂?” 那吕超道:“大人,我只是想让您更满意,那余薇杀的人越多,心里的阴暗就越能被激发出来,那怨气才会越重越纯,大人,我真的是一心为您......” 那神秘人没有说话,只是凝眸看着那床上的女人,良久才道:“你现在修为低下,形同废物,于我何用?.” “大人,求大人看在我为大人尽心尽力的份上帮我一次,我知道大人神通广大,您一定可以做到的,求大人!”那吕超眼神露出急切,声音都在发颤,那时候被那人追上,生怕被那人交给道法协会,那才是真的完了,敢自废半数修为也是因为心有底气,想拼一把,而面前这人,就是他的赌牌!“大人,您身份贵重,需要个跑腿的,再没人比我更合适了,您曾说的那第四个人我也已经握在手中,不出几日,一定献上满身怨气的魂魄,求大人给我一次机会!” 吕超被那人审视的目光看的脊背发凉,额上冷汗涔涔,心中也七上八下,耳边隐隐听见窗外鸟雀叽喳,手心手背也都是冷汗。 良久,那人嗓子里发出极轻极淡的一声,道:“你去吧,若真如你所言,半月之内将那人魂魄带于我,我就帮你恢复如初,若不能....吕浩,你于我无用。” 无用之人,可弃。 吕超仿佛终于听到自己判刑的人,尽管心底有些失望,却终归不是最坏的那个,终归没有满盘皆输血本无归,知道事情已不可回转,便恭声道:“是!”又颤颤问道:“大人,这,这余薇....” 那人道:“去办你的事。”言语冷淡神态漠然。 吕超当即不敢再问,忙急急退了出去。 临出门前悄然回头去看,却见那人似乎走近余薇床前。 待吕超走后,那人眼睛里浮出嘲弄的光,也不知是在嘲弄谁,只伸手在那余微额头一拍,手上结印,口中喝到:“魂来。” ........ 这是一个下午,阳光熹微。 何蔚给墨赦打了电话,口吻略无奈,道:“我被人抢了魂!” 墨赦正在自己家里整理书籍,手机放在一边开外音,闻言手上的工作也不由一顿,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单音节:“嗯?” 何蔚的声音越发无奈,道:“是的,你没听错,我被人抢走了魂,那人道法很硬,直接就切了我的灵力锁。” 墨赦犀利道:“你放手了?” 如果不是何蔚放手,什么人能从一个地府现任鬼差手中强行枪魂?尤其这鬼差还曾是地府一霸。 何蔚漫不经心的道:“也不算吧,监察司在旁边虎视眈眈,我一个小小的地府鬼差,可不敢弄死那个魂,而且,”那人唇角轻微的勾了勾,道:“地府平静太久了,上头过得不知今夕何夕,有事没事就搞个检查开个会,烦得很,这背后那人兴许能掀点风浪,让那第六府君领着他那票人跟人界掰扯一下处理权,我得想办法给他找点事做,不然他老给阎王吹枕头风,动不动就给我们开会,他自己是个工作狂话痨,就不许别人休假么....” 想到第六府君,墨赦的脸也忍不住扭曲了一瞬,有些无语。 第六府君爱跟人掰扯律法条例是出了名的,也就阎王能让他稍微收敛,其他人谁见谁怕,这几百年来地府的确没什么事,那位府君已经将地府高层念叨了个遍,导致鬼见鬼躲,就连阎王都给闹的嘴上起泡身体憋火,但没办法,那是他媳妇,得惯着! 于是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利己害人原则,阎王给成立了监察司,让第六府君好好带领消磨时间,将地府众鬼都拖下了水。 这条令一出,当即便是众鬼怒骂怨声载道,整个高层都怒了,但那怒火都被阎王一力镇压,谁不听话,那第六府君就端着茶去人家府上坐一坐,聊上那么两三天,两三天不行就两三个月。 于是,地府安静了,违法犯纪的事少多了,那些混不吝的都收敛了,毕竟,谁都不想被第六府君谈话....... 第六府君一个人自然管不了地府千万鬼差鬼吏鬼官,于是他又培养了一批有三寸不烂之舌的鬼差........不遗余力的肃清地府的歪风邪气。 这一肃清,就是整整三百年,地府终于有点天清云淡的感觉了,这第六府君又无聊了,于是就又怂恿阎王出了开会制..... 虽说何蔚这么做不太对,但居然有点能理解。 那边何蔚又笑道:“那余薇的魂是宿命魂,天生带怨带煞,应了那南斗妖星的命格,那人敢在我手里直接抢,估摸着不是干好事的东西,又在咱们这片地界,你小心点,还有枉死城丢魂的事,估摸着跟他也脱不了干系,你自己搞吧,本次信息提示到此结束。” 墨赦没有说话,脑子里转着那些信息,所谓宿命魂,基本都是之前几世有过大德或造过大孽的人,这种人在地府并不罕见,动不动就有人有三世情缘、前世仇人什么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天生的东西,在某些时候,的确是很有用。 只不知,那夺魂之人有什么目的?为了那个魂,直接跟地府的人动手,也是个不要命的,这A市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看来是时候再盘点一番A市修道榜了。 ------------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似有所惑 自从上次余薇的事件后,白唐虽然还是没心没肺的继续活蹦乱跳,但那个黑色的接单网站却再也没打开过了。 那王老头是个狠人,又给他安排了满满的编码任务,简直是想将他培养成一个编码超人,白唐依然苦哈哈的听话,因为他的学分都捏在老头手里,能为自己挡刀的林师兄还在医院躺尸,底下一票的师弟师妹都没人能从老头手里拯救自己一把。 于是白唐又被迫心无旁骛一心求学了,拼命编程死命修炼。 哦,对!墨赦给他制定了完整的捉鬼上岗培训教程,鬼修术与身体锻炼同时锻炼两不耽误,所以这段日子除了给王老头干活,就是在几个小鬼的逼迫下努力锻炼。 看!就连锻炼的方法都这么与众不同!天知道他从哪里找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鬼魂!关键是,跑步就跑步,为毛线必须让他的后背贴上一只体重严重超标的胖子鬼!拜托,他鼻涕都蹭脖子上了好么!还每天三小时! 除了那该死的压山成年鬼,还有一只贼可恶的抱腿小孩鬼!刚开始简直要吓尿了好吗!悄莫声息脚腕就是一凉,低头就见一口密集牙齿的小鬼冲自己阴森森的笑!边笑还边磨牙,瞧着那眼神简直是分分钟要咬一口自己!还有一只艳鬼!别的也就算了!那分分钟就要脱衣服跳热舞的美艳女鬼是什么鬼?啊?是什么鬼!墨赦你来解释一下! 分明上次那余薇的魅惑对自己一点用都没的好吗,自己一点都没中招的好吗!最要命的是,为什么每次这女的都是飘悠悠的在自己经过那黑黝黝的街头巷道时,从黑暗里飘鬼火一样飘出来,然后就若无其事的跳艳舞,跳着跳着,那身体某个部件就会掉下来,比如脑袋、胳膊什么的,如果不掉下来......她会动手自己掰下来! ...... 后来,那抱腿小鬼果真想着办法还在他身上啃了一口,那压山鬼体重越来越重,简直重的越来越不科学!还有那女鬼,直接崩了人设,什么艳鬼,就是个女神经! 白唐曾愤愤的向墨赦抗议,被那人强力镇压。 墨赦说这叫恐怖疗法,怕鬼?见到鬼就背后发凉? 好的,那就一直凉吧,凉着凉着就习惯了! 白唐:“.......” 关键这种不负责任的训练方式还特么每天都有,风雨无阻! 墨赦自己白天上班上的如痴如醉,下班捉鬼捉的神思不属,就要求白唐也做一个铁人! 困了?呵呵,去吸阴气吧,也不用怎么做,反正白唐天生开鬼脉,天生就能吸纳阴气,只是那鬼脉生来纤细如发丝,只能让很少的阴气充斥进去,还有很多都只是散乱的漂浮在他身体各处,墨赦也不要她做别的,就是按照鬼道基础法门,吸收阴气拓宽鬼脉,那就简单了,就在窗子那边站着吧,如果站累了,嗯,蹲着也行。 这段时间,白唐几乎被王老头和墨赦联手逼疯,但他除了会嘴上叨叨两句外,一点偷懒的意思都没有,那王老头还很是感动了一把,以为自己终于将一颗长歪的小白杨扶了正,险些还流了一把老怀欣慰泪。 墨赦则总是看着白唐拼命修炼的样子若有所思,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一天,白唐扛着那压山鬼绕着墨赦家的小区跑了几圈,又吭哧吭哧拖着那抱腿的小鬼挣命似的回到墨赦家,还跟那墨赦新弄回来的青面獠牙战斗鬼小战了一会,嗯,准确来说,被虐了一顿后,完成每天必须的吸阴气后,墨赦才恩赐般的允他洗澡睡觉去。 忘了说,为了自己早日虐鬼登临鬼道,白唐死皮赖脸的霸占了墨赦家的客房,还自觉承担了洗衣做饭拖地板等家务活,活脱脱一个贤妻良母二十四孝好室友。 对此,墨赦表示持保留态度不做发言。 白唐洗完澡穿着自己那淘宝30块的白熊睡衣挪出卫生间的时候,墨赦也穿了一款浅蓝色的睡袍,整个人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刷手机,身上那种冷硬的气质似乎都柔和了一样。 今晚不出去捉鬼了?难道今天墨赦要休假?咳,不怪他奇怪啊,实在是跟墨赦住的这两礼拜来,从没见他有哪个晚上是不出门的。 于是白唐勉强拖了疲惫的身子,奇道:“墨神,你今晚不出去啊?” 墨赦轻声嗯了一声,稍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去,待白唐在他身边坐定,口中才淡淡道:“地府有一款游戏,很有意思,给你玩。”说着就将手机递给白唐。 只见那手机屏上的确是一个游戏界面,满屏都是不断往下掉的鬼头鬼娃娃,游戏音效还是各种尖叫。 墨赦见他看着手机不说话,似乎是不会的样子,十分矜持的伸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示范性的在那屏幕上一滑,只听那被他手指划过的鬼头惨叫一声,血溅满屏。 墨赦道:“就这样,玩吧。” 这要是换成水果,根本就是前几年很流行的切水果好吗!墨神你是不是对“很有意思”的游戏有什么误解,你的兴致是不是都在刷八卦上了? 墨赦面上的表情十分认真,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是在催促他快玩。 白唐默默的低头划手机,觉着自己肯定可能没体会到墨赦的深意。 说不定......这是什么修炼鬼道的窍门秘法,因为自己没玩所以体会不到他的深意! 两人耳边的惨叫声不断,背景音十分逼真彪悍。 见他真的在玩,墨赦才淡淡开口道:“你是人,要放松,更要睡觉。” 白唐手上没停,顺口道:“有睡啊,每晚都要睡觉。” 墨赦沉默了一瞬,才道:“修鬼道,不代表你就要变成鬼,你以后可以不吃不睡,现在的你,不行。” 这么一说,白唐就全明白了,感情这游戏只是前戏,只是为了营造个轻松的气氛,现在的谈话才是重点。 想来不知是哪个小鬼打了报告,他真的只是睡不着,没那么严重,于是白唐也不玩游戏了,丢开手机,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嬉笑道:“墨墨,你今天不去捉鬼难道是专门为了开导我?噗,我跟你说我真没有不睡不吃,我就是睡的晚一点,那几个小鬼太夸张了,你......” “这种自我惩罚没有意义,你不是想不明白的人。” “鬼道漫漫,你要自毁前程,现在就倒在自己手下?” “世间多的是妖魔鬼怪,又有三千道法,凶鬼厉魂、能人异士你以后不知要见多少,也不知要败多少次,你这么输不起?” “若是为那三人险些丧命心有郁结,更无必要,天道无常,沾染因果才有劫难,那三人跟你一起经历那女鬼之事,也是必然。” 白唐的笑容有些绷不住,旁边射来的目光并不如何锋锐,那话却如刀锋一般直穿人心。 在这样洞彻清明的目光下,那些敷衍搪塞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 良久,白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去,垂着头,睫毛簌簌而颤,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有些说不出的脆弱可怜,仿佛一只被主人教训了的大狗。 难道.....哭了? 墨赦心头不知怎的就是一软,想着自己方才语气是不是有点硬,说话是不是有点太直接。 还是气氛调动的不够,应该让他再玩两把,彻底放松了再说的。 不然.....再委婉一点? “噗哈哈,你方才让我玩游戏的意义何在啊墨神,为了让我愉悦的听教训?噗,你这个游戏渣,那游戏八百年前就不流行了,你真的不适合跟人谈心,真的!” “你还想营造个轻松愉快的氛围呢,我教你吧墨神,你下次要弄个轻松环境谈严肃的话题,记得带人家去按摩、去唱K或者去泡温泉啊,那氛围想凝重都凝重不起来,懂得不?你.....” 那人笑的东倒西歪,边笑还边跟他保证真的不是自虐,会好好睡觉,不会半夜爬起来修炼。 墨赦表示不想说话,默默起身走人,觉得自己肯定是脑抽了,才觉得这货需要开导。 他根本不需要! 白唐看他进了房间,才起身回自己的客房。 躺在床上,却依然睡不着,心里各种情绪翻涌。 他最近的确总是睡不着,心里莫名的焦躁,墨赦说的不错,余薇那件事他是冲动了,险些害死大家,的确心有愧疚悔恨,但那已经过去了,而且没有人受伤,他没那么蠢会为了那件事而一直自虐。 他睡不着,会爬起来修炼吸阴气,完全是因为想尽快的强大起来,说不上来为什么,最近浮躁的很厉害,就好像.....有什么充满恶意的东西在一点点靠近,他却一无所知。 前几次的事历历在目,他想这次至少自己主动一点,不要再那么被动。 不过......既然墨神都担心了,那还是跟着墨神的节奏走吧,给他省点心。 白唐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贴心的徒弟,默默给优秀的自己点个赞,一边想着一定要揪出那个告状的小鬼一边翻身睡了。 ------------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身后贴灵 已经是第七天了。 一点作用都没有。 “砰!” 一个玻璃瓶被狠狠的砸在地上,里面的白色药丸咕噜噜滚了一地,林樊狠狠踢了一脚那病床,病房里发出十分巨大的“哐当”声。 整个人脸上都十分浮躁,仿佛一头被惹怒的狮子,原先偏俊秀的脸上腾起阵阵杀气。 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了,身体还有些虚弱,那个影子也跟了他快一个月。 “害怕了?” 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轻声说。 林樊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幻觉,他闭紧了嘴,不想被人当做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角落的暗影里传来一声轻微的笑音,那个人站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微微带笑的眼睛,那双眼睛的眼珠是血红色的,里面似乎住着蛰伏着一头闭眼的猛兽,泛着神秘而凶险的光。 “你怕什么。” 那个声音又轻柔的道,仿似最宽容温和的兄长,在对自己心高气傲的弟弟说话,只语气里隐隐藏了不易察觉的歹毒。“我又不会伤害你。” 他的弟弟显然也并不买账,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关灯,上床拉起被子,平平躺在被窝里,安然的闭上眼睛。 “我知道你的,你不甘心的。” 那个声音已经很近,似乎就在林樊床边,仿佛一瞬间就从那角落移了过来。 林樊神色不动,只默默翻了个身,背对着那个人影。 那人又低低笑了声,声音里透出些甜蜜,贴着他脖颈也似,道:“我是知道你的,你心里不甘心的,你想取而代之。” 声音温软,语气笃定。 林樊充耳不闻,内心里的烦躁已快遏制不住。 那些医生给的药一点用都没有!这幻觉一次比一次真实,根本没有一点消失的意思! 说什么劳累过度导致神经衰弱才出现了幻觉,说什么放松心情按时吃药就好了! 狗屁! 一点用都没有! 那个东西还在,就贴在他后背上,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人身上凉凉的气息,真实的他都要怀疑那真的是一个人。 可是,不是! 那个人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他能,连手机都拍不到那个人。 就像鬼一样! 林樊闭着眼,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去想背后的那个人,不要去想那双红色眸子。 可那双眸子就像有魔力一样,由不得他不想,越想,就越想回头,越想跟他说话,越想跟他剖白自己心中最深藏的秘密。 那人刚出现时,可没有现在这么凝实逼真。那时还只是一道模模糊糊的虚影,只能看清大概轮廓。 总是在深夜的时候出现,出来了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的站在床头望着他。 那目光里潜藏的东西叫林樊不寒而栗,每一次,他都会被那样的目光从睡梦中看醒。 不知什么时候,那人的脸就越来越清晰了,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加上俊秀儒雅的脸庞,还有修长匀称的体型,逐渐就清晰了。 可那张脸......那张脸林樊绝不想认,绝不承认。 从刚开始的惊恐、愤怒,到现在的蓦视,林樊已有些习惯背后贴着一个背后灵了。 那人的确没有伤害他,他只是跟着他,眼看着他怀疑、猜想,吃药,安静温和的看着他。 但林樊一点都不敢放松,那个人没有做出伤害他的事,但一直都想将他拉入深渊,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又是一个夜晚,单人VIP病房的隔音效果格外的好,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林樊觉得,自己或许需要个天师,不是白唐那种打着天师幌子的小神棍,而是真正的,能除魔的高人。 …… 这日,学校没啥事,白唐琢磨着还是得去看看自家师兄,怎么感觉这进了医院,就不出来了还,就被敲一下,愣是在医院赖这么多天。 这么怪异的行为,很是值得围观和深思啊,于是白唐随意从街头买了把鲜花,权当做看病人送的礼了,径直就奔去了医院。 “你这也太夸张了师兄!你晚上干嘛呢!不睡觉你是翻天覆地啊还是怎么?你看看你这黑眼圈,这怕不是画上去的吧?” 说着,白唐就伸手要去摸人家的脸,被林樊一把拍掉。 林樊原本斜靠在病床上敲电脑,见到他就将电脑合了,面上似乎有些高兴,声音里都有了些活力,毒舌道:“师弟,那妓 女技术好么?酣战一夜腿软了么?我得跟师兄弟们说一声,我们家白唐终于破 处了啊,连娼都会嫖了!可喜可贺!” 白唐怒发冲冠,据理力争,道:“别胡说八道啊我跟你说!我那是办案呢,根本就没有嫖 娼!” 林樊哼笑一声,不再逗他,只道:“我在医院里躺了这么久,你就来过一次,这次还好意思空手来?别人探病都拿水果拿花篮的,你这就给我拿一把破花?你还不如给我叼个飞盘来啊!”越看越像只缺心少肺的二哈,也不知衔飞盘能不能衔好! 为什么要叼飞盘?这是什么鬼!白唐表示不明白!但显然不是夸他的。 于是白唐瞪他一眼,摆出惯有的鄙视脸,道:“瞧瞧你狭隘的思想!那些虚头巴尾的东西,有什么用?我可是带着组织对你深沉的爱来的!慰问一下体虚的你!”说着又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不是说只是身体虚弱要静养么,怎么越养越虚了?” 林樊现在的样子的确不太好,脸色苍白发青,一点血色都没有,这要是咧嘴露出个尖牙,活脱脱就是一个吸血鬼, 明明上次打电话,这人还中气十足说很快就出院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师兄你别吓我!”想到三流肥皂剧里经常这么演,白唐被吓得不轻,紧张至极的盯着林樊,“你可千万别有那种不让人担心自己死扛着的蠢想法,我跟你说……” 见那人一张嘴就停不下来,林樊按着额角打断她,“闭嘴!我好的很!” 尽管是在跟自己的小师弟说话,林樊的神色也露出不甚明显的浮躁。 他又按了按眉心,将自己心中莫名的烦躁强压下去,道:“我没事,过两天就出院,你别瞎操心!” 白唐:“......”师兄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吗?! 现在的林樊靠坐在病床床头,眼睑微微下合,身体几不可查的绷紧着,似乎在压抑什么情绪。 白唐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种不安而暴躁的情绪,他从旁边桌上别人送的果蓝里捞出一只苹果,一边慢条斯理的给他削苹果,一边尽量柔和的道:“我可不是瞎操心,你自己拿镜子照照你现在的样子,要不是会喘气,简直就像个鬼!师兄啊.....” 林樊抬手就拍了下他的脑袋,脸上又浮出恶劣的笑,道:“别叨叨了,真没事,就是这几天没睡好,就给你YY成鬼了!怎么这么能想?!” 白唐还要张口,林樊忙打断她,道:“好了师弟,你快回吧,师兄我要睡觉了,快滚快滚。” 见他眼窝发青,精神萎靡,的确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白唐只好麻溜的滚了。 林樊看着那鲜活的身影闪出病房,整个人的脸才重又阴翳起来,那放在腿上的笔记本也重新打开。 里面的微信图像一直在闪,林樊点开,便见对面那人已发来信息。 ——天师门高手已经过去了,今天下午就到。 天师门吗?也好,名头很响,这些年林家也跟这些玄门中人颇有些交情,毕竟每年都会给那些寺庙道馆捐款建房什么的,这会子请他们帮个忙,想来为了那些香油钱,那些人也不会拒绝。 他前天就开始勾搭这些玄门中人,隐晦的表示需要帮个小忙,报酬好商量。 这不,就有人上钩了?那些传闻中隐姓埋名不问世事的高人,也是要吃饭的,就算他自己不吃饭,他门下的弟子也要吃饭的,吃饭就要钱。 所以,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有钱请不到的人。 但是,如果那人不能驱除那东西,呵..... 这间病房的位置很好,透过窗户就能看见楼下渺渺如蝼蚁的行人。阳光稀疏而下,落在林樊清丽俊秀的脸上,将那张脸上的憔悴都照的淡了一些。 林樊眯着眼,那样直射的阳光照的他眼睛有些晕,但他一点收回目光的打算都没有,他的手不自觉的在被子上敲着,不紧不慢,像是在敲一首曲调。 但其实不是,他只是在思考,对着阳光思考,能让他的思维也明亮一点,动一动手指,能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总在夜里出现的背后灵弄的他心浮气躁,连见到那个二货时,心底都有阴暗的想法忽然冒头,这在以前可绝不可能。 看来,那个背后灵的确对自己影响甚深啊!这可真是用心良苦的很! 林樊唇角勾出个轻轻浅浅的笑,眼睛里翻涌着神色不明的光色,左手轻轻抚摸上自己的右臂,那里总是在恰当的时候隐隐作痛,露出隐约可见的古怪纹络,不知道什么东西,平常的时候根本看不见,只有在他心底的阴暗面持续翻涌的时候才会显示。 林樊想着,又拿出手机,用微信呼唤了另一个人,发了几条语音,嘱咐那人尽快办事,才略放松了身子,静静的靠在床头,心无旁骛的观赏阳光,等那个据说能帮他的人来。 ------------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欠债未还 白唐去医院的时候,是奔着捉林樊的奸去的,以为他肯定是为了美女才赖在医院不走的,谁成想奸没捉着,倒是捉到了一只睡眠不足的师兄! 该说果然不愧是师兄弟么?!连失眠的时间段都如此一致。 但很显然他的失眠症已被墨赦的游戏治好了,白唐琢磨着是不是得给师兄安排点娱乐活动什么的,也治一治他的失眠病。 从医院出来后,白唐站在医院路边,竟一瞬间竟然觉得这难得的假期不知道怎么打发。因为是周内,墨赦还在尽忠职守的加班,林樊在医院里躺尸,嗯,墨赦给的那一大摞书......看了就想睡觉,悬梁刺股都拉不回的那种瞌睡,起先白唐还很是发奋刻苦了一番,用他超人的自制力强迫自己看那些字,后来就发现,真的头悬梁、锥刺股也挽救不了他那浸骨食髓的晕文症。 那些都是鬼界常识、鬼道分类等纯文字知识,还是打印版的,完全就是最佳催眠书,但墨赦对这些很看重,总是冷着脸抽查,背不出来就罚站! 老天,那足足有10本书啊,每本至少500页,还全是文字,插图少的可怜!是个人都看不进去好吗!再说,他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要罚站?!罚站就算了,为什么要倒立罚站?!简直不可理喻! 现在....回家背书? 想着那人周身冷肃的气场,以及听他又背不出鬼界常识的冷刀眼。 白唐愣是将自己心中那出去浪的小火焰死死掐灭了,立时就转了脚步朝地铁站走去。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相貌温和的年轻人,那人唇角噙着一抹笑,穿着灰色长款羽绒服,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温润的光芒,在冬天普遍臃肿的人群里鹤立鸡群。 白唐不由就多扫了一眼,只觉那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温润气质,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舒服。 那人似乎在向旁边的人问着什么,十分警醒,察觉有人看他,眼睛立马就转了过来。 那人扫了一眼白唐,朝着他微微一笑,似在打招呼。 别人都这么友好了,虽说是个路人,白唐还是也还了那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 就在这时,白唐接到了钱百万的电话,也就没再看那人,径直去自己的地铁站。 钱百万表示最近对白·大师·唐 十分想念,尤其想念他允诺给自己的那几道符。 这家伙是个十成的封建老迷信,上次在他家给他捉住了假鬼真人后,这家伙也一点没改对鬼神信奉的虔诚,家里还供着神位,每天早晚拜一拜,比基督徒还诚信。 据这家伙自己说,是因为小时候真真的见过鬼,描绘的十分有型有色有理有据,但真实度着实值得斟酌。 但对鬼神的笃信并不妨碍这家伙在道德的边缘线跳舞,也不妨碍他在法律的边境线上试探。 于是,他混成了西岭街一霸,人称钱哥。 钱哥自己说的,他什么都好,就是受不了别人欠他债,一旦别人欠他债,他就浑身不舒服,非要讨回来不可。 白唐琢磨着当时客套的一句送符话,钱哥估摸着都惦记好久了,见自己实在是不上道不主动,这才来催一催,不然他坐立不安。 于是白唐笑呵呵的也表示甚是挂念钱·大哥·百万,于是两人兄友弟恭一拍即合,约了去钱哥势力范围内的一条街上撸串喝酒,以此来表达对彼此的热切感情。 日上三竿,鸡犬相闻,街上人来人往,外面寒风凛凛。 钱百万琢磨了会,领着白唐去了一家装修还不错的撸串店,很是热情的招呼白唐吃喝。 他自己也拿了一瓶啤酒旷野的对瓶喝,口中还道:“兄弟!你是个好的!你不知道哥哥我难呦,难呦。” 白唐做出深有同感感同身受脸,道:“对!钱哥你总管这西岭街一大片,太不容易了啊!” 钱百万“咕嘟嘟”灌下一大口酒,道:“人在做天在看,哥哥心里苦呦!你别看我平日威风,啊,总管西岭街这一片的地痞妓 女,手下一大帮小弟,可那有什么用?兄弟啊,哥哥心里苦呦!” 白唐笑的略假,一边吃肉一边想着得赶紧把那两张符给送出去,不然一会儿这货喝醉了还得了?怕不是要一直拉着他吐苦水! “那些欠债的总不还钱!还有那帮小婊子,总不听话,唉,挣点钱难啊!你说哥哥我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才让那姓孙的爬到我头上?那姓孙的黑心黑肺,黑心黑肺的很,可老大偏偏就信任他,连那位法师的任务都交给他做!凭什么啊?哥哥我哪点比不上他?”钱百万愤愤不平道,那细小的眼睛都努力睁大了,可再努力也只是将那条小细缝撑得大了些,脸上都涨红了。“他一定是求了那道长的事业亨通符!才得了这好的运气!兄弟,你可不能让哥哥我输在这方面。” 白唐笑眯眯点头,道:“一定一定!”事业亨通符么?他多的是,别说事业亨通符,就是步步高升符他都有! “不过......嗝”钱百万打个酒嗝,双眼又眯了起来,似乎真有些喝多的意思,道:“那姓孙的确实心狠手辣,哥哥我没他狠,所以人家领的是保安公司,哥哥我领的是不入流的地痞妓 女,我跟你说....那小子不做人事,哼,迟早遭报应。”说着又咕嘟嘟喝了一大口。 白唐一边咬竹签子啃肉,一边心说你这又想做狠事又怕遭报应才是异端,人家那一头扎进黑水沟里不出来才是正常的吧。 就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喧哗声,甚是活力无限气势汹汹。 钱百万抬眼就看见了,一边摇晃着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些,一边就哼哼唧唧,说这帮小崽子还不算太废物,知道自个的任务.... 白唐转头看了眼,见是一群走路都带风的社会非主流人员,知道这多半就是钱百万的手下了,也不知这是要干嘛。 有些哭笑不得,心说今个的正题呢,那符你还要不要了?想着也不能指望这货自己点题了,径自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符,道:“钱哥,这是步步高升府,祝你以后官运亨通....” 话还未完,就听见那钱百万的电话响了起来,男人摸索着就接了起来。 白唐自觉的往后靠了一靠,想避个偷听的嫌,谁知那人的手机音十分的大,还是有那么几句漏进了白唐的耳朵。 “.....姓杨的....死....你......误了....” 这钱百万虽然已有些醉,但这会子显然不敢说自己醉了,一个劲的点头说好好好,保证一定配合好,不敢误事。 白唐实在不想再听,估摸着肯定又是那些不入流的勾当,反正他现在也没能力管,将那两张符留在桌上,跟钱百万说了一声就走了。 那钱百万一心一意接电话,见白唐放下符,立时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风波恶起(1) 林樊疯了! 白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林樊,疯了? 怎么可能!绝不可能!他的师兄他知道,那个人聪明的讨人嫌,又两面派的叫人畏惧,他冷静缜密,是沣大最有希望的医学之星,谁都可能疯了,可这个人,绝不可能! 王老头也一脸痛惜,说可惜了这孩子,要不是神经错乱,他怎么会想杀掉自己的亲哥哥呢。 这些话白唐一个字都不信,什么“杀掉自己的亲哥哥”,这就是污蔑!明明几天前见林樊,他还好好的,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有人要害他的师兄!白唐说什么都坐不住。 不顾老头在身后的怒吼,径直就冲出了实验室。 楼梯里 传来“噔噔噔”快速奔跑奔跑声,手机里也传来忙音。 师兄那个永不会挂机的电话直接提示转入语音信箱。 搞什么!白唐心里更焦躁了。 他迫切的想见到林樊,谁欺负他师兄都不行!妈的!不就是豪门恩怨吗!干什么,以为他师兄长得秀气不够肌肉就好欺负?信不信今晚就让那个女神经艳鬼上门溜达溜达! 白唐火急火燎的出了学校,就往林樊家赶,半道上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那边的声音低沉悦耳,跟白唐只说了三句话。 “我叫林斐,林樊的大哥!” “我弟弟跟你关系很好,告诉我小樊最近的情况。” “星辰街雅荷鸿鹄小区,小樊家,我等你。” 这真是太凑巧了,他也正好想问问师兄所谓的大哥,他的师兄出了什么事,怎么就说他疯了?还给老头打电话,办休学?! 见到林斐的时候,林斐就坐在沙发上,头上绷着绷带,连胳膊都带着石膏,脸色苍白还有擦伤,但这个人的气势一点都不弱,他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雄师,看着白唐的眼神十分锐利,他身后还沾着一个助手样的男人。 林斐示意白唐坐下,又比了个手势示意助手倒茶,然后才徐徐道:“白先生是小樊的师弟?我听底下人说你跟小樊走的很近。” 白唐坐下后,一腔怒火喷涌而出,眼射冷光言辞犀利道:“我听说林先生给老师打电话说我师兄疯了?林先生还说他要杀死你?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 那双桃花眼里都是冷如霜雪的光,就像一头羽翼未丰却锋芒毕露的小兽,尽管明知可能被对面的恶人吞掉,依然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那助手给两人都舔了茶水,听白唐如此说话,不由皱眉道:“白先生,注意你的言辞。” “我不需要注意言辞,应该是你们注意行为!”白唐冷笑一声,寸步不让,道:“不要以为豪门了不起,我是天师知道吗?!不放了我师兄,今晚就叫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厉鬼上门艳鬼压身!赶紧给我放人!” 林斐:“......” 男助手:“......” 林斐脸色上的冷意似乎退了些:“......你这么紧张我弟弟,我很高兴,但你不要激动。” 白唐强压怒火,道:“有什么好谈的,你肯定怕我师兄跟你争家产,才做了这场戏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告诉你,这种套路我见多了,快把我师兄交出来!” 即使心里隐隐知道面前这人财大势大,白唐也一点不怯,面对鬼的时候胆寒发怯就算了,面对一个大活人,实在是找不出害怕的点啊!必须强势要人! 林斐额头似乎有青筋跳动,道:“小樊他真的出了问题,我们.....” “你才出了问题!我师兄他好的很!我看就是你们......” 林斐喝道:“闭嘴!给我摁住他!” 话音刚落,那助手就扑了上去。 “啪”、“砰”、“哎呦!”“啊!” 良久,两人各自挂彩,协议休战。 林斐冷眼道:“以后少看点脑残小说,小樊精神状态的确出了点问题,现在在一流的机构调养。” “好点的精神病院就不是精神病院了?你有本事把他放出来,不然少爷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残疾人,照样修理你!” 林斐感觉自己胸口梗了一口气,实在是十分想拍死对面那个小子,但他很有涵养的忍住了,掏出手机就联了那边的视频,将手机丢给白唐道:“自己看!” 白唐一把接住,定睛一看,那视频里的可不就是他师兄么,只见他师兄躺在一个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呼吸平稳神态安详,旁边还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在低声说话,时不时看一眼林樊。 就在白唐疑惑师兄这不是挺正常时,视频里的林樊突然睁眼,神色古怪的笑了笑,然后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猛地起身,整张脸都在屏幕中突然放大,然后又似被什么拉扯着缩了回去,他挣动着,拼命撕扯着手腕上的锁链。 那眼神里恶毒的光,看的白唐都不寒而栗。 白唐无端就想到了在医院看见师兄的时候,那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自己本来就怀疑,居然还相信他只是没睡好!真是信了他的邪! 林斐睨了他一眼,冷声道:“现在放心了?小樊最近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么?” 白唐在心里将林樊骂了一万遍,只觉着这愚蠢的不让人担心操作真是弱爆了!此刻听见林斐问话,也不再迟疑,道:“没有,就是前段时间他被敲了闷棍,说头疼,我就让他来医院住着了,期间都正常的很。” 林斐用审视的目光看他,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林樊怎么可能突然就成了那个样子?还说他弟弟被敲闷棍,他弟弟的实力他知道,这不可能!他不信! 白唐咬紧了牙,切金断玉铁口直断道:“真没有!”总不能告诉林哥哥说你弟弟被强大邪魅的地府鬼差敲了一棍子,还差点被个会拘魂的神经病弄死吧? 林斐道:“你是天师?” 白唐猛点头,道:“对!真金白银的一张天师牌!” 林斐道:“.......小樊曾找过天师,甚至找过僧侣,你不知道?” 白唐脸也扭曲的有点黑,咬牙切齿道:“不知道!”感情自己在师兄眼里就是个纯正的神棍!连商量下事情的作用都没的!一点用都没有!一!点!用!都!没!有! 要不是现在他的小命重要,白唐发誓一定要打死那个二货!就算不相信自己有捉鬼的能力,好歹商量事情的对象可以做一个吧! 林斐看着面前几乎要跳起来的少年,觉得有些头疼,这样的家伙能是小樊的朋友?还是最亲密的朋友?总觉得自家弟弟被带的智商有点堪忧。 白唐将胸口的怒火强行压下,道:“你说他要杀你?那天到底什么情况?你弟弟这个二货的行为先不聊,先让我听一下当天实情,我先看看是哪个衰鬼在林二货头上动土!” ------------ 正文 第二十九章风波恶起(2) 面前这个二货一口一个叫自己弟弟二货,自己到底要不要拍死他? 见他不说话,白唐略着急:“你眼睛进沙子了?眯眼看我干什么?!说话啊!” 林斐闭了闭眼,想着这是自己弟弟在乎的人,终于忍住了拍死他的冲动,道:“我接到小樊找天师的消息,怕他有事,就过来看他.....” 就林斐所言,他见到林樊的时候,林樊的状态就很不好,像一张绷得很紧的弦,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似乎一直在强忍着什么。 林斐觉得奇怪,他是知道自己弟弟的,林樊平素是很温和的,虽说是个腹黑,但面上总是温和的,这次见面却一直绷着脸。 如果说以前的林樊是一只有着狼心狼肺狼肚肠却穿着鹿皮的小鹿,现在的林樊完全就是一把锋芒毕露的邪刀,杀气横溢血色无边。 林斐不动声色的接受了林樊的这种变化,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 林斐回想时,觉着林樊从机场接到他时,那时候的他就格外沉默,气场与之前迥然不同,也不多话,自己坐在了驾驶位,载着林斐跟他回家。 那时已是下午6点,天色已很黑,街上的霓虹灯也已亮了起来,林樊的车开的很稳。 从上车后,林樊就一副神佛闭口的刀枪不入样,让林斐有点无从下手,好几次找话题都被他冷漠的拒掉了,林斐不知道弟弟出了什么事,只好暂时不说话。 “那种感觉好吗?” 那是林樊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十分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林斐原本坐在副驾驶位看窗外,心里琢磨着要再找个适应年轻男孩的话题来跟自己弟弟聊聊,最好套出弟弟变化的原因,突然听到这没头没脑的问话,就有些懵,疑惑道:“嗯?” “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好吗?”林樊一直目视前方,连眼角都没有斜一下,那清隽秀雅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出神情。 林斐面上仍端着兄长的威严架子,心里却对弟弟的问话十分欣喜,觉得弟弟也是想跟自己交流,只是对自己的话题不感兴趣,立时就认真道:“还好,不过要处理很多事,以后我慢慢教你。” 林樊似乎勾了勾唇,又似乎没有,他道:“哦。”良久才又道:“我也觉得挺好的。” 这就完了?林斐想往下接,林樊却已摆出了一副拒绝交谈的脸,似乎方才的问话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上心。 林斐皱眉,觉得林樊似乎有些不对。 但林樊一路再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连吃饭都安安静静,除了不说话,真的一点异常都没有。 林斐心里不踏实,吃饭都只吃了两三口,一直在不动声色的看着弟弟。 林樊吃饭的动作很优雅,像教养良好的小王子,睫毛低低垂着,看着乖巧又温顺。 乖巧温顺的小王子乖巧的一勺一勺喝完了奶白色的营养羹,终于说了第三句话:“吃完了,我先睡了!” 说完还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眉眼弯弯,酒窝浅露,那双小鹿一样的眸子黑黝明亮,闪着润泽的光。 这不对劲! 林斐欲言又止,拧眉看着林樊进了他的房间,只觉心里的不祥预感更深。 弟弟一定出了什么事,还是不告诉他的事。 林斐只觉得有凉风从后颈直灌而入,心脏也跳得很快,就好像有什么事要脱离掌控一样。 此时已经入夜, 客厅的窗帘还没拉,林斐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果断起身给助手打了电话,语气郑重的叮嘱他今晚要警醒,必须住附近的宾馆,保持随叫随到。 大概是被弟弟不寻常的行为弄的心浮气躁,林斐内心十分忐忑,尽管很疲惫,但内心浓烈的不安,促使他不能入眠,连夜将林樊手底下的人都扒拉了出来,挨个打电话去盘问,势要将自己弟弟古怪的原因盘问出来。 “......你是死人,不知道二少怎么受伤的?......” “......不知道二少的行踪,嗯,林家真是把你们养废了!......” “......自己去领罚,三个月别让我看到你能站起来!” “......查!把那天师找出来!” “......” 当晚A市的上流波诡云谲,林家的下代掌权人发了雷霆震怒,那些平常为林樊办事的人都接到了阎王似的催命电话,林斐在电话里淡定的大开杀戒,一个个的整治过去。 等处理完,已经快两点,他的头一阵阵的抽痛,想着已经安排下去的事,林斐终于稍稍松了口气,这才上床躺着,打算闭目养会神,那些人的信息应该一会就到了,他也不能睡很久。 林斐这人,工作是绝对的工作,睡觉也就是真心的睡觉,哪怕休息也一样,他将屋里的顶灯关了,只留下一盏十分昏暗的壁灯。 睡意朦胧间,就听见门把手似乎被转动了一下,林斐脑子里昏沉沉的,不足一个小时的睡眠让他的意识都有些不清醒。 那立在门口的人影一点点走了过来。 小樊来了,他想着,哪怕脑子还有些混沌,也立时就要爬起来,口中发出沙哑的音:“小樊,怎么了?” 就在此时,一刀寒光闪过眼帘,林斐长久接受训练的身体自发的侧身避过,一把雪亮的匕首“咚”的钉在床上。 林斐被这一声闷响惊回神志,就对上一双恶意满满的眸子,那眸子里流转这暗红色的光,在昏暗的光影下格外显眼,那张原本秀气精致的脸也扭曲成一幅怨恨扭曲的模样,他单手握着那深深插入床板的匕首,眼神里是惊心动魄的厌增! 林斐只觉心都被揪成一团,如同被烈火烹心一般,火烧火烧的疼痛。 他的弟弟,要杀他! 用这样直劈山岳的坚定,要将那把匕首插进他的喉管! 林斐心神震动了一瞬,看着那半蹲着拔匕首的人,眼睛里晕出暗沉沉的神色,那持匕首的人影猛地拔了匕首,手腕一转就朝着他的脖子划去。 林斐自然而然的侧身,右手灵蛇一样的绕过他的匕首,去扣他的手腕。 ------------ 正文 第三十章 风波恶起(3) “咚!”“砰!” 林樊的身影鬼魅般灵活,身体也柔软的像一条软带,他的瞳孔泛红,牙齿咬的咯咯响,恨极了也似,用着最狠厉的身法,朝着林斐的周身要害扑击。 “林樊!小樊!我是大哥!” 林斐反应也快,早就觉着林樊不对劲,虽说被林樊的态度震惊了一瞬,却也马上回过神来,知道此刻这绝不是他弟弟的本意!他身手也极快,与林樊见招拆招的很有章法,不过片刻,林樊右手手腕处被林斐重重一击,手中的匕首倏然落地,他的后背抵住墙,双手都被林斐用力扣在胸前。 “小樊,我是哥哥!你看看我!” 林斐看着那双在暗沉的夜色里发出妖异红光的眼睛,觉得心里的愤怒简直要泼天也似,但那些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东西都不要紧,以后他会一个一个慢慢盘算。 就在此时,林斐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铃声舒缓宁静,是个温柔的女声,只是此刻的两人都没听见。 林樊的体术师傅与他是同一个,他是看着林樊长大的,也给他做了许多年的陪练和指导,他太知道林樊的弱点,就像林樊知道他的不足一样。 下一刻被他制住的那人果断提膝与他碰撞,林斐死压着他不放,林樊仿似一头被逼急了的野兽,眼中都是愤怒至及的神色,完全听不到他的话一样,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就挣扎着用头去撞他的头。 林斐本就强压怒火,此刻见他这样心智皆无的样子,既怒且痛,当即就腾了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颔,逼着他抬头看自己,还未及说话,却见林樊眼中的暴怒之色更剧,唇边也流出鲜血,竟是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林斐不及反应就将自己捏着他下颔的右手拇指伸进他口中,强硬的撬开那口尖刀一样的小白牙,那鲜血顺着林斐的手指流了下来。 林斐额上冷汗岑岑,面色却分毫不变,眼中深沉的暴虐都尽数化成了温柔疼痛,看着林樊畜生也似,闻着腥味就不撒口,死命紧扣牙关,直到..... “咔嘣” 拇指的关节似被咬断,那林樊眼中的红光似乎退了一些,他皱眉看了看右臂,旋即眼中红光更盛,感觉胸前压制他的力量松动了一样,猛地松开,瞬间发力反压,将林斐反抵在墙上,抓着他的头发就往墙上撞了一记,嘴里发出呵呵的冷笑,另一只手将林斐伤者拇指的胳膊一扭,瞬间就给掰断骨头。 林斐闷哼一声,只觉头皮疼的厉害,头也晕的不行,整条右臂都仿似没有直觉一样。 林樊如同深夜出行的恶魔,将那人的头又往墙上狠撞了一击,直撞出血来,“ 我恨你!林、斐!”他凑近那人的脸,似乎在同猎物做最后的告别,“那种感觉,我也想有!” 说着,他另一手扣上猎物的脖颈,唇角抿出好看的弧度。 就在此时,身后徒然传来风声,林樊倏然回头,但见一人影倏忽扑至,瞳孔一缩,旋即放开林斐,同那人交手,还未拆过几招,只觉脖后一疼,颓然倒地。 “.....来的是我的助手,我连夜将小樊送到了最好的机构,小樊他.......”林斐的声音一直淡淡的,但他放在交叠双腿上的手也不自觉的颤抖着,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那最后一句“恨”,如同一根钢针一样,扎入他心底,隐隐作痛。 想来是那助手接到林斐的命令,一直密切注意这边,隔一会就要打电话确认,这次见林斐迟迟不接电话,才慌忙赶去,却没想救那林斐一命。 白唐还注意到,他的右手拇指果然不自然的垂着,上面有一口极深的压印。 “他不正常,有东西影响了他!你先带我去见他,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林斐描述的林樊太不正常了,那根本就是头发了疯的牲畜,那怎么可能是他外表不一的伪君子真腹黑师兄。 一定是该死的衰鬼影响了他! 之前林斐说林樊曾找过天师,那会林樊肯定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了,可他找来的那个假天师一定没帮他解决问题,不然林樊不会到这一步! 想到这里,白唐眼里浮出怒色,沉声道:“那个天师是什么鬼?哪里来的冒牌货?人呢?” 如果让他知道是谁忽悠了他师兄,可真顾不上什么江湖同道神棍一家了,别人真有事,还特么这么不负责任,一点神棍的底线都没有! 林斐没有说话,那目光暗暗沉沉的瞧不真切,只是在白唐脸上逡巡,并不表态。 白唐眼睛也在那人脸上转了一圈,脸色稍变,咬牙道:“如你所言,那晚是我师兄对你不住,等他好了,你随便骂, 但你现在不能不管他!” 虽说听林斐口中的意思,的确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可谁知道他被林樊这么杀上一回,内心会不会由爱就生了怨恨,想要放弃自家师兄。 林斐额角果断跳了跳,这次脑回路居然清奇的和白唐的对上了,那冷漠沉稳的脸色都有些绷不住,勉强沉声道:“小樊现在情况特殊,有一流的医生看顾,我也让人去请天师门的张真人了,你放心!等小樊好些了,再带你见他。”顿了顿,道:“我找你来,是想知道我弟弟住院的真正事实,不要敷衍我。” 白唐坚持道:“真的就是被敲了!怎么不信人呢林大哥?!我跟你说,我是天师,你带我去看林樊,他这情况一定是被什么鬼怪骚扰了,我去捉了那衰鬼,保管叫他立马活蹦乱跳!” 林斐道:“我弟弟不可能被人敲闷棍,借口太烂!你说自己是天师,那就亮点本事出来,我带你见他!” 白唐刚欲张口,林斐就抬手打断他,语气沉沉道:“我对天师没有好感,没有本事,都当骗子处理,即使你是小樊的朋友!” 白唐瞪眼,只觉着胸腔里一口闷气堵着十分难受,林樊小瞧他就算了,以后再慢慢收拾,面前的林哥哥为什么也把他当神棍!虽说是因为弟弟被骗才这么偏激,但这也不能原谅! 就算他之前是神棍,那也是有底线的神棍,更别说现在的他根本就是一个真正的捉鬼天师,不说多厉害,画符招鬼妥妥的没问题! 小瞧人是不是?! 白唐冷笑一声,桃花眼里肃杀一片,猛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黄纸,在面前的茶几上重重一拍,口中喝道:“奉命阴君,符鬼即来!”此刻墨赦说的什么不可轻易与普通人展示道法、不可争强好胜,通通都是浮云了!哪怕回去要罚站,今天也必须拍死这大哥,见到林樊! 话音刚落,那黄符即刻燃烧了起来,一点点化为灰烬。房间里突兀的旋起一阵阴风,似有什么东西从空气中钻了出来。 白唐认真的看着自己前面一点的地方,仿似已经将什么东西召唤了出来,就站在那里一样。 林斐:“......” 男助手:“......白先生这个魔术变得不错,那黄纸怎么烧起来的呢?” 在他们两人眼里,周围什么都没改变,客厅除了他们三个,什么都没有,只有对面的白唐神色古怪,只听他道:“怎么是你来的?”言语间颇为嫌弃,又无可奈何。 停了几秒,才小声咕哝道:“不管了,你就你吧!去!压住他!” 林斐只觉面前这少年八成是在装神弄鬼,暗下决定等这件事了了,一定要再把弟弟身边的朋友肃清一下,估摸着这次的事就是这帮乌七八糟的神棍弄的。 正想着,却见对面那沙发伸出食指,对着他正正一点。 那少年话音刚落,林斐只觉一股阴寒之极的风迎面扑来,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起来,未及反应,便觉身上一重,压得他几乎闷哼一声,脖颈上也似缠上了什么东西。 脸上也传来轻柔的抚摸感,一低头,就见一只白皙滑 嫩的小手在自己脸上移动。 耳边也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听不清说什么,但觉那声音甜腻非常,听的人心神皆动。 林斐身体抖了一下,即便稳住,脸上依然面无表情,只脸色刹那苍白了些,眸色一片清明,猛地抬左手就要去扣那俯在自己肩膀上的女人。 那女人也不躲不闪,由他扣住肩膀,头还特意往前凑了凑,一双明水秋眸含魅带惑的看着他。 白唐:“.......”说好的惊吓呢?!怎么这女鬼的反应不对,林大哥的反应也不怎么捧场?!这不科学!这绝壁不是第一次见鬼! 林斐:“........” 男助手白目脸:“........” 林斐能看见那女鬼,却听不清她说什么,只能听见呜呜咽咽的声音。 白唐却将那女鬼的花痴音听的清楚。 “咦?这帅哥长的真别致!唐儿,比你好看的喽!你怎么忍心叫姐姐我吓他?!坏孩子!” “哇!脸颊线条硬朗,手臂肌肉紧实,啧啧,腿也很修长啊!极品,极品!不吓坚决不吓!哎呀呀,他看我了,眼神锐利,嗯,锐利的很,一点都不害怕啊,好胆色!真男人......” 白唐:“........”请把我的压山成年鬼还给我,把这个女神经带回去行吗! ------------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风波恶起(4) ........ 白唐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林樊,然后场面略不可控。 “你还恨我?!我蠢货?!哼哼,咱俩谁蠢啊我问你,谁被人弄成这副鬼样子?干什么?!你还想咬我?!眼泛红光了不起?带副美瞳我也能!我告诉你……” 林樊扭曲着脸挣扎,手脚上的锁链被抻的哗啦啦章,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黝黑的瞳孔中倒影出那人愤愤的脸。 他现在真跟头畜牲也似,逮谁恨谁,满脑子都是怨恨,见到白唐自然也是磨牙霍霍,但显然白唐不是林斐,那怒火值立马就爆了!当即与他理论起来! 白唐原先见着林樊时,见那人形销骨立,白皙的脸上还有些许淤青,似乎被揍过,还有些心疼,只觉得一定要把那害他之人扒皮抽筋,才对得起师兄这一次的无妄之灾。 可不过片刻,他就觉得在他把那背后之人扒皮抽筋之前,必须得先修理林樊一顿!太气人了! 这家伙一看见他就咬牙切齿,在他上前去看他的时候,还动手掐他脖子!要不是他躲得快,分分钟被他钢筋铁骨的手指捏断喉咙,这还不算,那厮还阴狠的咀嚼他的名字,说恨他,要杀了他! 白唐心里本来就火大,被这么一撩,立时就要炸,又想着他现在被人害了,不能跟他计较,但是林樊显然不认他这种友好,磨着牙说还记恨白唐长相白净,说他最讨厌小白脸!最讨厌白唐不给他留饭! 这简直完全不讲道理!他自己就长着一张典型的小白脸,还宣扬自己不喜欢小白脸?!关键他还一直恶狠狠的瞪着白唐,嘴里一直嘀咕着那些白唐“亏待”他的小事,看着他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他! 然后就出现了林樊一脸凶狠的看白唐,白唐蹲在林樊床头,指着鼻子怼的情景。 林斐:“......”感觉十分头疼,太幼稚了! 白唐跟林樊各说各话的说了半天,聊以表达对彼此的热烈感情。然后长出一口气,换了个蹲姿,觉得自己终于能心平气和的对这二货了,才仔细瞅他的样子。 这一仔细瞅,就瞅出了问题,林樊身上最明显的问题就是他面上浮着一层明显的黑气,这些黑气仔细看来似与之前余薇身上缠绕的那种气体很像,以白唐有限的经验来看,约莫就是那怨气了。 在墨赦的高压政策培训下,白唐琢磨着自己得认识一下这种鬼界典型六气了,怨气黑而杂,戾气红而艳,阴气冷而纯、秽气浊而黄、冤气.......嗯,忘了!还有一种典型气体.......嗯,也忘了! 白唐感觉略忧郁,下次抽查可预见的倒立罚站,眼看着胳膊上的小肌肉都快赶上墨赦的了,要是墨赦继续抽查......还是努力建议他换个鞭笞方法吧! 不过好歹他已经背出了点东西,想来墨赦应该是欣慰的! 怨气嘛!好办的很,他最近还是好好学了鬼道术法的,画个化怨符还是可以的,不过.....师兄身上的怨气看着有点重,显然是有沾染过怨气很重的东西,而且那东西显然还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自己画出的黄符效果够不够。 白唐这么想着,就指挥林斐道:“摁住他!” 林斐一愣,道:“.....什么?” 白唐回头瞪他,心说怎么这么不上道,一点都不像是林樊那家伙的大哥,但这是人家的地盘,于是白唐耐心道:“他身上有怨气,必然是身上有什么怨气特别重,我要找一下!你看林二货这样子,能让我好好检查?” 林斐闻言,朝着身男助手点了点头,那男助手也不说话,径直去林樊的床头按了个按钮,那林樊手上的锁链就又收紧了,原本还有点活动自由的少年立马就被锁死在床上。 白唐看了眼林斐,心说这家伙还挺有先见之明的,老早就将林樊的活动自由限制了,不然就林樊的爆发力,肯定杀伤力巨大。 ------------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魂灵浸邪(1) 林樊嘴里发出暴躁的咆哮音,即使被束缚在床上,他还是在挣扎,白唐顶着那阴寒彻骨的目光,将他上下摸了一番,然后就又困惑了。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饰品都没有,任何外物都没有,那就只能是师兄跟人有什么仇怨,那人还化作厉鬼。所以他的怨气缠在了师兄身体,但是.....不像啊! 白唐蹲在林樊身边,仔仔细细瞧着林樊的脸。 林樊的舌头被他自己咬伤了,这会子口里的声音都模模糊糊,瞪着白唐的瞳孔里是一片阴翳。 什么时候,他的师兄会用这种厌恶怨毒刻薄的眼神看他? 白唐有一瞬走神,却立时又被那声音拉了回来,当即一心一意查看他的情况。 只见林樊身上的怨气似乎越来越浓,那些寻常人看不见恶气一点点围绕着林樊,似乎还在向他身体里渗透。 这不像是其他厉鬼的怨气缠绕过来的!更像是自身生的怨恨,可一个活人心底怨恨再大,也只是轻薄无力的阳间气,不可能跟师兄身上这种一样,又黑又重,都能被当做地府阴气的典型了!这真的是很奇怪! 想到这里,白唐深觉自己读书少经验少,要是把墨赦给的那本《地府捉鬼实例教学》完整背下来,也不会不能确定师兄的情况,真是十分后悔!下回出门一定要随身带着那几本书! 白唐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林樊,只觉着心里憋的难受。此刻窗外的阳光已渐渐西斜,那些淡薄的光像没有温度一样,请冷冷的照在林樊脸上,将那人狰狞的脸庞勾勒的更加清楚。 白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瞅了一会,先给林樊额头上“啪”的拍了一张。那是清心明目符,每当白唐虚火旺盛废话连篇的时候,墨赦不动声色就会给他贴一张,当然,他的符都是无形的气绘制的,百发百中的就能贴在白唐身上,那之后几天白唐的情绪就会比较佛系,心境澄澈说话精练。 那符方一贴上,就又瞬间掉落,仿似被无形的风吹落一样,轻飘飘落在一边,肉眼可见的变黑、碎裂。 林樊眼睛里仇恨的光芒愈见浓烈,脸上却浮出诡异的嘲弄神色。 白唐目瞪口呆,只觉着师兄身上的怨气实在霸道,这还不是化怨府,就是让师兄冷静一下,这都不行? 那自己的化怨符贴上去,怕不是要直接炸,一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 按理说来,化怨符是可以化解怨气的,但师兄的怨气既重且厚,自己的化怨符虽有作用,却不知能不能一次性清除这怨气,若是不能.....听说这种有属性的地府怨气会直接反扑,气焰更高。 就墨赦所言,他们修鬼道的人画的是阴符,走的是至阴至柔的路子,那符也分九品,走的是颜色流,从第一品到第九品,等级由低到高,分别是黄、白、赤、玄、紫、地、天、神、荒,白唐自己搞那些小黄符就属于最低级的黄符。 别人他可以冒险可以试,师兄不一样,师兄的事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白唐太清楚自己的斤两了,这会也不敢逞强,没怎么犹豫,就决定给墨赦打电话。 但打电话找外援这个事,还是要做的隐蔽一点!白唐暗戳戳的琢磨着,要先稳住林家大哥和男助手,自己才能好好的搬靠山。 恰在此时,林斐开口问道:“白先生,小樊身上的真是邪祟?” 闻言,白唐十分郑重的点头,笃定道:“绝对是!” 林斐眉峰挑了挑,还未说话,便听白唐又道:“师兄这种情况很复杂,我要再研究一下,你们都先出去,我没叫人,就别进来!”说着给林斐一个十分严厉的表情,道:“绝对不能进来!” 自从被女鬼压身之后,林斐对白唐的认知终于从不靠谱的神棍转成了有点道行的天师,此刻听他说话,便有些踌躇,不过眨眼功夫,林家大哥就下了决断,认真应道:“好!那小樊就拜托白先生了!”顿了顿,又道:“只要小樊没事,以后白先生就是林家的座上宾.....” 就算这个人不行,想来自己找的那天师门中人和佛门行者总是没错的,不过.....小樊找的人也是天师门的,就不知这天师门人跟小樊现在的情况有多少牵连。 林斐此人,做事从来不会将宝压在一个篮子里,既然已确定白唐不是江湖骗子。此刻自然也会给他个机会,先前看这人行为态度,总归不会害林樊的,不若让他一试。 等林斐脑子里的思路转清楚,白唐已经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不用你说!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道!快走快走,我要开始研究了。” 林斐也不废话,领着那男助手果断的出了林樊的治疗室。 眼见着那治疗室的门从外面关上,白唐笃定自若的高手天师脸瞬间就变了,迅速掏出手机,待那边传来低低浅浅的一声“喂?”,立时就开始干嚎,道:“墨神救命啊!我又遇见鬼了!那怨气特别奇怪啊!不,不对!准确来说是一个人,身上有很浓重的怨气,就是你之前讲课说的鬼界六大气啊,但特别奇怪,根本不像是有仇人化厉鬼缠上的........” 白唐絮絮叨叨一大堆,那边一直安静的听着,直到他做了总结性发言:“墨神你这次一定要帮我啊!” 墨赦似乎正在往外走,声音有些低,道:“怎么回事?” 白唐这段时间一直在潜心学习,看着也没招惹鬼的心思,想来不会是他主动招惹的。 白唐又往林樊那边看了一眼,道:“就是我一个朋友,突然就发疯......嗯?”似乎发现什么似的,白唐的目光定在林樊身上,良久才道:“他身上怨气很重,是那种由内而外的怨气,我检查过,他身上也没有任何有怨气的东西,而且.....他身上有重影!” 是的,方才那随意一瞥,白唐看见林樊的身体轮廓似乎虚浮了一下,就好像拍照时拍照对象动了一下,拍出来的照片会有重影一样。 林樊的身上,有重影! 这一定就是林樊身上的怨气来源,一只附身在林樊身上的鬼!白唐只觉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后背衣衫,那怨鬼有多可怕,对人有多危险,那本《鬼界大全》里记录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在林樊升上的这只,怨气如此之重,怕是已到了需要诵咒度化的级别了,那本《鬼界大全》里说,鬼分九等,怨鬼居三。似乎天下什么东西都要跟九沾个边,那修鬼道的分九个境界,符咒分九个品级,就连那鬼魂也分九个等级,这怨气厚重且能附身的怨鬼可是有等级挂了名的,不是那不入流的死灵,一个搞不好林樊的小命就要被那鬼吞进去了! 妈的!怨鬼这东西一旦上身,必然对人的身体有很大影响,即使不死,后期身体素质也必然下降! 虽然知道师兄身上有秘密,但他知道林樊,绝不会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匪事!他身上这鬼不管什么来路,他白唐都灭定了! 霎时白唐的脸上都铁青起来,连跟墨赦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墨神!这就是怨鬼附身!怨气很重,我的清心明目符直接被弹开了!这个鬼,这个鬼.......” 墨赦默了默,道:“......你在磨牙?” 这句话一出,什么恨意滔天的气氛都没了,白唐牙口一松,放过自己的一口糯米小白牙。 没听到回话,但那细微的磨牙声也消失了,墨赦就又清冷冷道:“白唐,《地府捉鬼实例教学》里有怨鬼收服实例教学,我问你,怨鬼该怎么处理?” 白唐:“.......”一颗心都要碎了,这时候怎么还抽查呢,不应该是先救人吗?! 于是白唐十分气愤的道:“墨神,现在是考试的时候吗?!人命关天你不能这么草率!那怨鬼多存活一刻,对被附身之人都非常危险!” 那人道:“嗯,怨鬼怎么处理?” 白唐咬着手指甲,那故意撑起来的愤怒就被这冷冽的声调灭了下去,拼命挤压着脑子里的文字知识,磕磕绊绊的道:“怨鬼......就是要先度化......化解怨气,如果不行,就......灭了!对,这个鬼一看,那怨气就不能化解,是要消灭的!要用阴雷符劈的!” 阴雷符是震鬼敲魂的不二符咒,只是白唐现在本身实力太弱,能用出来的阴雷符只是一级,但墨赦不一样,如果是他用,怕是那符才真正配得上“阴雷”二字。寻常怨鬼当不起他动这个手。 白唐说到最后,又理直气壮起来,林樊还在那边叫嚣,他脑袋里全都是要灭了这个怨鬼,什么怨鬼处理一二三条全都记不起来。 停了下,又道:“这怨鬼很强,我.....我不想冒险。”这话说的声音很小,白唐脸上有些尴尬的微红,承认不敌恶鬼让他觉得略羞愧,“墨神,你一定要帮我这次!” 就算这在白唐看来很麻烦的怨鬼,说不好墨赦一个抬手,就能将那鬼从林樊身体里拎出来,这样林樊才能最快的好起来。 林樊需要的是墨赦,而不是他这个鬼术不精的半路修徒。 墨赦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焦急和愤怒味道,轻轻浅浅应了声,在白唐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道:“此事过后,《地府捉鬼实例教学》抄三遍。” “抄!只要你帮林樊恢复正常,我一定抄!” ------------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魂灵浸邪(2) 白唐原本还有点顾忌天师的颜面,打电话都避着林斐,只是林樊的性命到底更重要,在他发现林樊身体上竟有重影后,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通通都能拿去喂狗。 只要师兄没事,什么都可以是浮云!于是白唐就极力要求墨赦亲临现场,务必要将林樊身上的怨鬼除去,一天都不能多耽搁! 等墨赦与白唐碰面后,林斐已经在外围等候了个把小时,尽管面上仍一派镇定神色,眼睛却时刻盯着林樊的病房。 方才白唐出来,只说有个朋友要来,能让林樊的情况好转,便即刻出去接了这人进来,待那两人并肩行来,林斐两只眼立时就将来人打量了个彻底。 那位会召真鬼的白唐说这是他朋友,但在林斐眼里,这位怕才是真正有实力的大行家。 林斐十分客气的上去与那人握手,那人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停在他脸上,又似乎没有,他很有礼的与林斐说话,言语礼仪挑不出半点差错,尽管衣着普通,但他身上那种气质,就像沉淀成百上千年的远古山岳,高不可攀气势巍峨。 可那种感觉也只有一瞬,在那人目光移开后,林斐再看那人,就只觉虽俊帅有型,却也是普通人而已。 墨赦没有多问林斐的事,各人自有缘法,也非人力可改。径直去了林樊所在的房间。白唐依然霸道的将林斐挡在外面,只说他们天师做法都不喜生人在场,言罢紧跟着进去,砰的关上了门。 林斐被拒绝入内,也不恼,只是还固执的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方一进去,墨赦就察觉不对,一股阴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那躺在床上的人身上也的确是怨气的味道。 但是—— 这房间里没有鬼。 是的,白唐是新修鬼道的人,对鬼的气息不敏感,判断有鬼的方法也只是以感官判断,但他不是,在人间地府游荡这么多年,他凭借的就是自己的感觉。 那种可观微尘知万事的感知告诉他,这里没有鬼,所有怨气都是那个人自身发出来的。 墨赦上前两步,垂头俯视着那人的脸,在他头上一拍,就见原来还愤怒暴躁的人瞬间就瞌眼而睡,那扭曲的脸也慢慢恢复平静。 白唐在他身后看着,只觉那些缠绕在林樊身上的怨气似乎都缩了一缩,被吓到一样紧贴着林樊的身体浮动,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嚣张的窜到空中。 墨赦的眼光只在那人脸上转了一瞬,就弯腰卷起林樊的右衣袖。 白唐也伸了脖子去看,只见林樊白皙的小臂上隐隐约约浮着一层极浅极淡的紫色,似乎是个繁体古篆字,倒是跟墨赦常用的那种符形式类似。 稍一思衬,便想起上次阿彦事件后,墨赦为林樊留符的事,当时林樊还欢天喜地的谢过大神,说要给他当牛做马。想来墨赦留的符定然是有用的,说不好林樊能活到现在全靠了这张符。再一看墨赦冷冽的侧脸,不由心都揪了起来,就怕墨赦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 墨赦则在心里暗叹,果然。 这道符是他曾给林樊防身的,当时他魂魄离体,虽只一瞬,但那力量太过邪恶,尽管墨赦当时就给他画了固魂符,这人也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魂魄不稳,是以特地为他留了这道护身符,能避邪魔鬼祟,现在这道符符光黯淡几近于无,显然林樊曾多次与邪祟擦肩,而现在他体内无鬼,却身发怨气,显是内心生怨,这符能避一切外来恶灵,却唯独对与他同根同源的恶意作用甚微。 但这显然也不对,活人心底的怨气不会强烈到扰乱人的本性和气场,这怨气明显来自死魂。 墨赦又看了那林樊一眼,只觉着他轮廓模糊,确有重影。他右手捏了个法印,往林樊头头顶一按。 白唐一直盯着墨赦的动作,此刻就见墨赦的手自林樊头顶离开后,林樊的身体上立时就浮出一道白色的虚影,那虚影方一出来便剧烈挣扎,墨赦手腕上的那条古怪手链随机一窜而出,将那清轻飘飘的灵魂定在原地。 白唐:“.......”居然将师兄的魂提出来了! 那灵魂被提出来的一瞬间,房间里的温度急剧下降,白唐又有了熟悉的胸闷感,脸色都被那强烈的怨气冲的有些不好看。 那确是林樊的魂,却不完全是他,墨赦看着那黑气缭绕的魂魄,只觉着麻烦,这林樊魂魄内被混入了另一个魄,充满不详味道的恶魄,这魄似乎被植入不久,还没完全跟主魂融合,是以显出重影,这林樊也还能言语,只是身缠怨气,心智渐失,要是再晚一天.......怕地府黄泉路畔又会再添一株艳烈如火的大红彼岸花。 墨赦手指微动,那锁链便提了那个生魂到墨赦面前,墨赦一边用手将那隐在生魂后的一魄自头顶剥离下来,一边道:“这不是怨鬼,是换魄。” 林樊的生魂开始惨叫,叫的白唐心脏骤缩,似能感觉到那脆弱生魂的哀嚎求饶,忍不住扑上前去,一把按住墨赦的手,厉声道:“墨赦!” 墨赦手上的魄只剥了个头,他两根手指捏纸片一样扯着那恶魄的脑袋,撕一页纸一样将那头曳着往外拉,如同最娴熟的屠夫剥皮一样,残忍而冷静。此时被白唐猛地抓住胳膊,动作停了一瞬,那恶魄如有灵智一样在他手下挣扎,想要再回到主魂体内。 白唐浑身颤抖,眼瞳里都是藏不住的疼痛,脸色惨白,抓着墨赦胳膊的那只手都忍不住痉挛似的收紧,只觉墨赦那不是在剥林樊的魂,而是在剥他的皮。 连血带肉,一寸寸剥落下去。 那林樊的魂魄似乎发现了白唐,一边喊疼一边喊白唐的名字,一声声都是求救,“师弟救我.....师弟我好疼!救救我......”“唐唐,我好疼,好疼.....呜呜......” 墨赦轻飘飘看了白唐一眼,也不说话,那双深渊似的眸子里沉静如冰雪,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的眼神无波无浪,只说了两个字:放手。 那灵魂也不喊别的,就一声声喊疼,白唐也觉得疼,连呼吸都有些疼,但在那样的目光下,他还是一根一根松开了手指,后退两步,也不说话,只那一双乌黑的眸子死死盯着那魂魄。 师兄,师兄...... 墨赦又开始优雅与粗暴共存的剥魂,那灵魂叫的越发惨烈,却只是一个劲的喊疼,哭着求师弟救命,好似别的什么话都不会。 白唐再没做出任何妨碍墨赦的举动,只双手紧紧握住,心口一阵一阵揪疼,连气息都粗重起来,他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仿似那剥皮一样的动作尽数落在了自己身上。 分明寂静无声,白唐却仿佛听见了皮肉分离的撕扯声。 林樊有多疼他不知道,但是他疼,疼的都快疯了! 墨赦的动作很快,那呈现黑色的恶魄很快就被剥离了出来,被墨赦卷了卷,如同纸团一样握在手心。 那生魂还在喊疼,一颗一颗白色的雾团飘在他身周,如同眼泪。 墨赦一伸手,又临空画符,然后在那魂魄上一按,那魂魄便又无声的进入林樊体内。 白唐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师兄魂魄刚才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疼,满眼都是迷茫,仿似丢失了心爱玩具又被狠狠虐待的孩子,心里只想着叫亲近的人救他。可那个可恶的人,却没有伸手。 墨赦看着白唐脸色惨白的样子,不禁有些无奈,道:“这是为他好,他体内的原生灵慧魄被换成了这恶魄,如不剥离,这人连投胎都不能。” 白唐道:“我知道!” 他知道墨赦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救林樊,正因如此,才会放手,但心底还是恨!那个给林樊换魄的人,他必须死,必须死! 灵魂被剥离的疼,那人让林樊尝了两次,一次就足以白唐铭记终生,何况两次! 一次,都不能忍! 面前这人微拱起身子,脊背上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只等寻觅出敌人的踪影,便能一扑而上,将敌人撕个粉碎。 墨赦看着他,只觉合该如此,这人就该这样,情重而性坚韧,爱憎都分的清楚明白。 他道:“这恶魄与林樊同根同源,所以那道护身符防不住,这魂曾被人用术法抽出,剥出灵慧魄,换了这恶魄进去,那人将这魄融入林樊体内,必然在附近等这颗果实成熟。” 灵慧魄主记忆心性,要让林樊怨气横生,可不就得抽出这灵慧魄,这恶魄显然是为林樊特意培养的,身上带着的是他的气运,用的也是他的精魄,浸了怨气,污了心性,若非遇见墨赦,替换的天衣无缝,任这A市哪个人修过来,定的都必然是:怨气自生,该当诛杀!、 ------------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魂灵浸邪(3) 人体有三魂七魄,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七魄则为天冲、灵慧、气魄、力魄、中枢、精魄和英魄。 其中,三魂主阴,七魄主阳,又以灵魂魄为重,主记忆心性。 而林樊灵魂现在缺少一个灵慧魄,彻底陷入昏迷状态。 墨赦说,如果找不回原来的灵慧魄,或者原来的灵慧魄被毁掉,那么林樊就再也回不来了。 即使醒来,也只是个智力缺失的木偶,没有记忆没有智力,七魄相辅相成,要么逐渐分崩离析消散于世,要么有新的游魄补全魂魄,但就算补全,也不会再是当初的那个人。 白唐听的整个人都要发狂了,胸腔里一口怒气怎样都发不出来,憋的脸都红了,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牵着,怕是当场就要杀人。 可他心里越愤怒,心底越焦躁,他就越冷静,越理智。 此刻,白唐已从外面揪了林斐进来,直接道:“现在林樊命悬一线,他身上的一魄被人抢走了,三天,找不回来就得死!”顿了顿,又道:“他是你弟弟,你必须帮他!也不要你做别的,把你们家得罪过的人都给我排出来,尤其是可能懂玄门术法的人!” 林斐听到那句“三天,找不回来就得死!”时,脸色只是微变,身形却猛的踉跄一下,连嘴唇都有些哆嗦,却终归什么质疑的话都没说,点点头,声音干涩的道:“好。”。 自己弟弟性情大变六亲不认,那些精神科顶级医生都诊断不出他的具体病情,只模糊的告诉他林樊可能受了刺激,但林樊的心性多坚韧,别人不知道,他自己确是清楚的,受了刺激就疯了? 呵。 此刻面前这人既能招鬼,林樊在之前也找过天师,那他说的话就有九成可信,只这一个天师不够,必须再多请几个。 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必须活着!决不能有事! 白唐又道:“尤其是师兄找的那个道士,什么来路?” 能抽人魂魄的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人,那最后接触他的道士最为可疑。 林斐右手拇指处隐隐疼痛,却都比不上心口的揪痛,脑子里原本还转着白唐方才的话,琢磨着林家最近几年得罪过的人,想着待会就给底下人命令,让他们去摸去查,尤其是那个与自家弟弟接触过的天师门天师。 此刻,听闻白唐说话,方才回过神来,道:“底下人还没消息,目前只知道是天师门派来的。” 白唐将“天师门”三个字在嘴里咀嚼了几遍,目光里沉浮起不知名的情绪。 墨赦一直在旁边站着,默默看着白唐和林斐说话,此刻见他们聊天似乎告一段落,才道:“那人必然会在林樊附近,不会离得很远,查一下他家附近的陌生人。” 林斐重重点头,道:“那我去查一下雅荷鸿鹄小区的人,小樊的事涉及鬼神领域,我也不懂,全凭两位做主,希望两位尽心尽力,林家必然不会亏待。” 白唐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道:“别废话,快走吧!”一边说一边拉了墨赦外往走,那林斐也随在他们身后。 三人都没再废话,出门后径自散开,白唐还和墨赦在一起。 墨赦见林斐的车已行的远了,才道:“我方才探查过,那林樊体内的恶魄是最纯粹的怨魄,他被换魄绝超不过两天,这种换魄融魂一般三天就可完成,最多到明晚,那幕后之人必然会来收这怨魂。” 满身怨念的灵魂才是这幕后之人想要的,如单为杀人,则也不用换魄,当晚抽出林樊魂魄之时就能直接杀了他,所以那人必定会来收魂。 白唐也想通了这一层,可他不能等在这,他得去找那幕后之人,把林樊原生的灵慧魄抢回来。 此时已经入夜,四周暗沉沉的,天空也没有一丝星子,眼看是要下雨或者下雪。街上的行人川流不息,昏黄的路灯映出一张张疲惫的脸。 白唐看着那些人影,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的脆弱,道:“墨神,如果他原来的灵慧魄....”没了呢?如果那个人已经毁掉了他原生的灵慧魄,那我的师兄,是不是就永远回不来了? 墨赦没有说话,他之前就说过这个可能。毕竟林樊已经被换了魄,谁也不能保证那个人会留着原生魄。 白唐脸上又露出了一个笑,阳光明媚,道:“我师兄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墨神,你给这里埋个符呗,闲人勿进的那种,对了,闲鬼也勿进啊!” 墨赦抬头看了眼面前白色的建筑,这是一栋矗立在南郊的高级治疗中心,那烫金的招牌在夜色里闪闪发光,要笼罩住这里的气场并不难,但不让人出入就显得很诡异了。 地府有规定,不能在人间制造灵异事件。虽说不知道地府为什么要淡出人们视线,但上头的指令还是要执行的。 因此,墨赦摇头,淡淡道:“不行。” 听闻这句拒绝,白唐有一瞬间的 诧异,道:“为什么?”相处这些日子来,墨赦虽然依旧神情冷淡不爱说话,但这个人其实好说话的很,基本就没拒绝过他什么,除了老是挂他电话、总是给他贴清心明目符,还有之前不让他接触鬼怪的事,不过现在也改了,就真没怎么拒绝过他了。 让他布符,按理说就是动动手指的事,为什么会拒绝? 墨赦道:“上头不让。”见那人的眼睛立马瞪了起来,想了想,又道:“可以留几只符鸟,监视这里,发现带有修真气息的人会报信。” 这样.....也行!反正只要这里不是他们的盲区就好了,白唐此刻也没心情想别的,就点头同意。 就见墨赦平伸了一只手,到他面前,道:“给我。” “什么?” 白唐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有些懵,顺口就反问了一句。 墨赦道:“符纸。” 要做符鸟,自然要用符纸,这种术法是鬼界最常见的,只是现如今也不太有人用,地府科技也日新月异,这种术法几乎已经被地府科技产品代替,而他以往根本就不用监视,身上自然也不会有这种符纸。 白唐愣了下,道:“我身上的,都是画过的.....” 墨赦道:“没事。” 听他这么说,白唐也不再犹豫,将自己身上的黄符纸都掏了出来,顺手就给墨赦递了过去。 ------------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魂灵浸邪(4) 墨赦看了看他手中成把的黄符,随意捏了四张出来,就见他将那符一字展开排在空中,然后右手一抹,原先被白唐画的乱七八糟的黄纸顷刻就光洁如初,接着他拈起一张,三两下就折成一张纸鹤的样子,指尖有白光莹润,似有什么东西被折进了那纸鹤中,墨赦又不知从何处拈来了一缕黑色,在那仙鹤眼睛处一点。 白唐惊奇的看着,只见那纸鹤扑扇了一下翅膀,竟活灵活现的转了转脖子,黑豆似的眼珠似也有了神采,只是机灵的停在半空扑棱着翅膀。 墨赦如法炮制又捏了四个出来,一共五只纸鹤,俱都活泼泼的悬停在墨赦面前,墨赦一挥手,道:“去。” 就见那五只黄色的纸鹤嗖的一声向那栋建筑扑去,眨眼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时才听墨赦道:“这是四方符鸟,对玄门术法感应最为灵敏。” 白唐点头道:“我知道,我看很多小说里都有,就是监视器啊!到最后那符鹤看见的东西你都能看见吧?” 墨赦道:“.......嗯,也能让你看见。” 白唐长舒一口气,才道:“那么,墨神,我们要去找那个幕后之人了。” ....... 与此同时,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霹雳吧啦的声音将将停歇,只听“砰”的一声,一群人呼啦啦的从那摇晃的门里走了出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中,门里那人微弱的声音几乎听不清。 方走出门,那领头的人似又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扒拉开身后的小弟们,又往回走了两步,也不进去,手扒着那门框往里面探头,待看见那门里破碎的家具和地上那佝偻的人影时,才恶声恶气道:“杨佑嘉,老子警告你,过了今晚,再交不出保护费来,那前几天拖欠的,一块翻倍,还有兄弟们的劳务费,一块翻倍,想在西岭街混,就得守规矩!” 说完,钱百万才领着人怡怡然的又一次从杨佑嘉家里出来,没的说,依旧打的那厮不成个人样。 “唉,钱哥心里苦呦,真的不想揍他的!”钱百万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走一边同身边的小弟剖心剖肺,道:“可他是姓孙的的人,哼,保安?!保什么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钱哥说的对!” “钱哥说的有道理!那姓孙的故意把他放在咱们地盘恶心人,就该整死他,不然以为咱们好欺负呢!” “钱哥就是太心软了!要我就直接打残,叫他知道咱钱哥也不是好欺负的!” “......” 小弟们的恭维显然让钱百万十分受用,只见他眯着眼,手摆了摆,略悲伤的道:“唉,那也没什么,心软这病也是没办法。” 众小弟都纷纷劝诫,苦口婆心劝钱哥做事要狠,说心软容易吃亏,热热闹闹间就走远了。 此时,杨佑嘉家里才传出一阵压抑的呻吟,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钱百万那群人似乎天生与他不对付,除了最开始两天,此后每天都来他家里“拜访”。 这是一个满脸都是血的中年人,平凡的丢进人群都找不出的那种,要非说有什么特点,大概就是那头发,呈花白样,仿似一撮失了营养的稻草,灰扑扑的黏在头皮上,那张脸上也有着深刻的皱纹,却并不像一个老人的面容,顶多四十七八,此刻,他静静的躺在地上,周围一片废墟,他却好像不在意一样,自顾自躺着。 这间房子原也不是他的,是C保安公司的孙哥看他可怜,才暂时让他居住的,只这房子,也给他们砸的不成样子。 杨佑嘉身上各处都在疼,脸上也肿了起来,想来也是,那样的拳脚下,脸怎么可能不肿。 杨佑嘉想不明白,怎么就落到了这一步,他刚出来那几天,虽然有之前的故人来找过麻烦,可他忍过去了,之后还遇到了孙哥,那个热情的男人还给他介绍了工作,一点都没嫌弃他的牢狱出身。 生活明显阳光起来,那些过去的阴影似乎都如冰雪消融。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报警都没用啊,他曾是个杀人犯,他报警,那帮人只会以为他找事,那些小流氓脸色一变态度一改就是哭,说他欺负他们,警察也就只能草草了事,毕竟他是个杀人犯,毕竟他们还是群值得期待的少年。 分明他还想着要跟钱百万搞好关系,孙哥倒是想帮他,可孙哥和钱百万本来就不对付,在大老板那里的位置也尴尬,他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让孙哥冒着被老板处罚的风险去与钱百万发生冲突?! 脸上有东西慢慢的滑下,杨佑嘉想,应该是血,方才也不知道谁下的黑手,给他眼角来了一拳,正中眼眶,立时就被鲜红模糊了视线。 这血居然是热的,他想。 就在此时,一声“啪嚓”声滑过耳膜。 杨佑嘉没有动,只稍稍斜了下糊着些许血迹的眼睛,一双十分考究的运动鞋轻轻落在碎裂的木料上,稳稳的踏实了。 接着,另外一只脚也在他视线里落定了。 “你恨么?”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音色温和如春雨,天生就有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一样。 他又来了,杨佑嘉想,他知道这个人,每次都会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就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然后轻飘飘的问这句话。 杨佑嘉此刻的脑子里还是模糊的,他认识这个人,却一点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应该像前几次一样,干脆利落的拒绝他,杨佑嘉想。 但不知怎么,他咕哝着嘴唇,喉管里发出破碎的音调,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什么,那人却仿佛听见了一样,发出一声轻轻的笑声,道:“好。” ........ 夜色已经很深沉了,约莫得有两点了,以往这时候,没有任务的白唐已洗洗睡了,墨赦也照常去抓鬼了,只是现在,这两人还在街上游荡。 深冬的风一如既往的凛冽,白唐手上还领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似乎装着不少东西,身上裹着羽绒服,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墨赦在前方寂静的走着,依旧穿着黑色的羽绒服,仿佛不怕冷一样,走的又平又稳,直走到一处广场,才立定脚步,抬眼望了望四方,道:“就这里。” 白唐跟着停下脚步,四处望了望,实在没看出什么稀奇,只这地方却不陌生,正是A市市中心的一家空旷广场,路灯洒下昏黄的灯光,却将整个广场照的通彻明亮。 ------------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魂灵浸邪(5) 他有些不明白,疑道:“不是说要找视野开阔四通八达的地方么?这里虽然是市中心,但是两面都有楼啊......” 墨赦解释道:“对四方鬼魂散魄而言,楼房都是虚的,只要里面没有挂不让鬼通行的符文阵法,都不怕。”说着朝白唐伸手,白唐自觉的将手上捏着的黄符递过去,心说也是,鬼魂之流,向来无形物质,若不是遇见他这种体质极阴的人,或者是人间修行的术士,还真是无往不利没有障碍。 墨赦接了那符,轻轻弹了弹,只见一道浑身缭绕着黑色气息的魂魄一缕青烟也似从那符里飞了出来。 正是墨赦从林樊体内剥出的恶魄。 那恶魄方一现身,墨赦又一弹指,一道白色光芒就钉入那魂魄体内,原还打算挣扎的恶魄立时就安静下来,只面容扭曲的瞪着他们。 白唐依照墨赦所言将手上的塑料袋放下,又从里面挑出了一根最长的线香,琢磨着怎么将那脆弱的线香插在地面上,这可是判断林樊灵慧魄是否还在的重要道具。 墨赦看着白唐自己蹲在地上捣鼓,手指微勾,白唐手里的线香就嗖的飞了出去,自己立在地面上,那塑料袋里也飞出两根线香,呈一字排开立在地上。 白唐被那突然飞出的线香吓了一跳,只觉那瞬这香似乎活了一般,下意识转眼去看墨赦。 那边墨赦也不说话,站在那空地上,手掐法印,在那恶魄眉心一点,再一挥手,那立在水泥地面上的三根线香就都自己冒出了火星。 那恶魄身上也似飘出了一缕气息,连同那线香的烟气被猛烈的夜风吹向四面八方。 那零星的火光在夜色里如同里的明灯,即便周围有路灯照耀,也依然掩不掉那线香上的光芒。 “这是引魂香,这恶魄也算是林樊的灵慧魄,与他自然有所牵连,用这恶魄做引,随天风散至各处,若林樊的原生灵慧魄还在,必然会借着引魂香寻来,两魄只能二存其一,若引魂香不灭不断,则其原生灵慧魄必然为人所困,仍存于世,若引魂香全灭折断......” 剩下的话不必说,白唐也全然懂,若引魂香全灭折断,这世间苍茫,便再寻不见自己的师兄了。 世间万物,都有定数,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事,却有人偏偏为林樊造了一个灵慧魄,这两者又怎能共存? 白唐静静看着那引魂香,眼睛里都是那微弱的火星,心神紧绷手脚发凉。 如今连厉鬼都不能让他动容了,这三根引魂香却能牵动他最脆弱的神经。 墨赦站在一侧,看着那缓慢燃烧的引魂香,有些略微的恍惚,这林樊何德何能,让幕后之人动这样大的手脚,要养人之魄何等艰难,若无机缘和大法力绝不可能成功,可这件事背后的人不仅成功了,还成功将那恶魄与林樊的其余三魂六魄相融合,若非有大神通,怎可能短短两日就叫这恶魄几乎完美的替代原来的灵慧魄? 可A市的修道榜他重新盘过,厉害的还是那些人,新晋的年轻小辈连个天才都没有,何谈有这种手段的人? 心念电转间,墨赦掏出手机,不知给谁发了条信息,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放下手机。 那引魂香已燃至一半,那些丝丝缕缕的烟气也飘的越发缓慢,之前那些烟气应是已被吹遍了这城市,现下香未断未灭,想来那原生灵慧魄应是还在。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暴烈的音乐声响起。 白唐几乎立马就哆嗦了一下,心都要跳出胸膛,先又细细看了眼那线香,见那香继续好好的燃着,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咬牙切齿的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 ——钱百万! 这都晚上两点多了,这是神经病么!白唐狠狠的按下挂断键,只觉着这肯定是恶作剧,心里默默问候了钱百万的祖宗十八代! 顺眼一瞄时间,可不就是两点半么!这么晚打电话,绝壁是犯病了! 可还没等白唐继续凝神看那引魂香,便有一阵强劲至极的冷风吹过,吹的白唐头皮都发麻了,几乎忍不住就要冲上去用身体护住那引魂香,口袋里的手机也孜孜不倦的响了起来。 眼见那引魂香似乎半点不受那普通的冷风影响,白唐的心才算是落下,也才觉得额上方才已沁出冷汗,他又翻出手机,见那来电显示还是钱百万,想着这孙子今晚怕是铁了心要骚扰他了,要不是怕林斐有消息找他,分分钟就关机好吗! 白唐按了接听键,恶声恶气道:“喂!” 那边传来一阵阵的“咚、咚、咚”声,似是什么重物击打皮肉一样,还有一个人模糊的哭腔,听不出是谁。 白唐的眉头皱了起来,想着这钱百万大半夜的打这种电话,怕不是无聊疯了,他一个捉鬼天师,能怕这种东西? “钱哥!现在是半夜两点,开这种玩笑就过分了!深夜扰民是犯法的你知道不?!就算是朋友,也......” “救......” “咔嚓....” “嘟——嘟——” 白唐义愤填膺的说至一半,就听那边传来含混不清的半个字,接着走就是什么东西被碾碎的声音,电话就此挂断。 什么情况?鬼电话?简直莫名其妙!白唐又叨念着愤怒的三字经将手机装回了口袋,只是心里还是隐隐不安,似乎冥冥之中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现在林樊的事比天大,别的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为林樊找灵慧魄这件事。 那三根引魂香静静燃着,那些零星的香灰半点都没有落在地上。眼看那香都烧了三分之二,白唐的心也放下了一半,突然一股极为阴寒的冷风吹过。 那引魂香“啪”“啪”折断两根,还有一根摇摇晃晃的将断未断,白唐不及多想,就上前几步,弯腰将那引魂香罩在身下,为它挡掉身后吹来的刺骨寒风,口中急道:“墨赦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断了两根,快想办法啊,这最后一根能保住的吧?墨赦你一定能的你快想办法!” 话到最后,几近哀求。 墨赦没有说话,手中掐了个法印,周身似有无形气息四散而去,他道:“那原生灵慧魄应是还在,只是被人阻了路,方才那是带灵力的罡风,有人故意请来灭香,”说着,墨赦的眼睛遥遥望向一个方向,手腕上的手链知晓主人心意一样,倏的就窜了出去,黑色流星一样消失在夜色里。“不想让我们顺着引魂香为两个灵慧魄嫁接起来的冥冥之桥寻过去。” 白唐还保持着诡异的姿势,即使伸出的手背冻的僵硬麻木,也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他不放心的确认道:“真的?我师兄原来的灵慧魄还在?这引魂香呢?它.......它都折了一半了,这可是最后一根了,会不会对我师兄那娇贵的灵慧魄有影响?” 墨赦道:“不会,引魂香是冥界之物,又浸了林樊的血,最能为他游离在外的灵慧魄牵引方向,此刻确定有人在困着那原生灵慧魄,这引魂香断不断就都没关系了。” 是了,那会想到要断定林樊的原生灵慧魄还在不在人世,墨赦就想到了引魂香,这引魂香是冥界特产,可为迷失之魂指引归途,还常被人界修士用来治疗离魂症,这种引魂香也不难搞,墨赦随便招了个鬼使,就去地府捞了几根出来,浸了林樊的指尖血,算是与他沾上一点因缘,才能用来断那灵慧魄生死。 ------------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魂灵浸邪(6) 听着墨赦的话,白唐终于放下心,再去看被自己护着的引魂香,也已经燃到底部。 终于,最后一点火星也湮灭。 白唐彻底松了口气,接着又跳起来道:“墨神,那我师兄的灵慧魄在哪?你能找到的吧?我刚才都看见了,你把那锁链放出去了,我们快走吧,你前面带路,快快快!” 那人眸中急色惶惶,片刻都不能等一样。 墨赦淡淡应了声,身影鬼魅一样在黑夜里闪动,白唐勉力追在身后,只觉自己速度还是慢,尽管已经接受了许久的训练,但速度还是太慢。 那人身影一直若有若无的在在前方闪动,白唐好几次都差点追丢了方向,若非那人时不时的故意放慢步伐,自己根本就追不上。 天上黑暗沉沉,如同一口巨大的锅,将处在地面的人尽数笼罩进去,无端压抑的 让人胸口发闷。 地上两条人影倏忽间就穿过了半个城市。 墨赦一边急速前行,一边感应着身后那个拼命追赶的身影。想着这么些天,终归是有点成就的。 白唐生来就是修鬼道的,是以他比修炼的时间都短,但修炼效果却已然不错,作为以人体修鬼道的修士,他直接跳过了感灵境界,便是开脉境,他也已度过一大半,到了开脉四级,白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体内游动的阴气已比先前少多了,大多都遵循着他身体里的鬼脉流动, 体系初成,白唐在急速运动时体内的阴气也会随着他的心念加速运转,运转越快,能带来的能量就越多,这很好。 他体内存的是天生阴气,以活人之体,养先天阴气,是最合适修鬼道的人,只是这天生阴气最近才被激发出来,一朝爆发,阴气浓重欲滴,所以他不能不修鬼道,他的体内被阴气挤满,留给其他灵气流转的空间就十分少。 此刻,白唐正拼命追着墨赦的身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周也腾起淡淡的黑气。 那引魂香的烟雾散在空气里无形无质,墨赦的眼前却仿似有一条灰白色的线指引他们方向,只是这条浮在空中的线只引着他们走了一半,就突兀的断开,前面的痕迹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行抹去了 一样。 可墨赦的脚步却片刻未停,一直带着白唐从城市中心穿街过巷,到了西郊的一处空地,才堪堪停下脚步。 白唐也粗喘着气在他身后停下,茫然环顾了下四周,只见四处一片空旷,一眼就能看出老远,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农作物,正前面有两个白色影子被那锁链定在空中,那锁链原本还在无聊的围着那两个鬼影缓缓磨动,此刻见了墨赦,立马就伸出一端来蹭他的手。 另一端还在小幅度的摆动,活脱脱一副邀功的样子。 墨赦面无表情的弹了弹那锁链,道:“这两是什么东西?” 那锁链被弹,缩了缩,微微抖动着,白唐莫名就觉着心里传来一股委屈的小情绪,也不知道怎么就感受到了,想来就是那奇奇怪怪的锁链了。 那锁链将捆着的两个白影往墨赦面前送了送,自己悄悄往下滑。 那被锁着的两个魂哭哭啼啼,其中一个哭道:“大人,我是好鬼啊,不敢害人,就是坟里闷得慌,出来透个气,大人明鉴~大人饶命求放过~” 另一个也呜呜咽咽道:“大人啊大人,我真的就是倒霉,胡三约了我打麻将,我就是去救个场子,绝对没有伤人害命啊,求大人饶命!我不敢给地府添乱啊,呜,我是在阴司挂了名的,有正儿八经身份的鬼界游民....” 要不是那锁链还在身上缠着,那两鬼定然是会直接三跪九叩行大礼求放过的。 墨赦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锁链,眼底似有冰霜凝结。 白唐心里还惦记着林樊的灵慧魄,此刻眼前只得一片旷野,什么人影都没有,只有两个乱七八糟的鬼,不由心就有些凉,颤颤问道:“是不是......跟丢了?” 墨赦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冷道:“嗯,它说追到这附近,那切断引魂香的灵力便消散了。” 怕被主人责骂,才顺手逮了两个路过的游魂,权当今天任务失败的补偿。 白唐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也没空与墨赦同仇敌忾的瞪那锁链,径直问道:“还有别的办法么?再点一次引魂香?那种民间招魂术有用吗?能不能......” 墨赦道:“没用了,引魂香为散乱魂魄搭桥,借的就是那冥冥中的同源引力,既被灵力强行切断,再点多少次,那香灰铺就的路都会断在同一处。” 白唐急问:“那怎么办?” 如果那些办法都不行,该怎么做才能救回师兄的灵慧魄?! 墨赦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一样。 白唐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慢慢抿紧唇,目光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如果墨赦都没办法,那林樊的灵慧魄是不事就没人能找到了。 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以前的林樊,那时候的林樊年纪也不甚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矜,跟人说话也隔着一层也似,面上虽总是温和的笑,却总也进不了眼底,认识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也不知自己哪里入了他的眼,他对着自己的时候都比旁人真实,笑便是笑,怒便是怒,会为他解决天大的麻烦,会为他挡住王老头的荼毒。 墨赦半晌没听见白唐出声,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瞳孔清亮,目中几要流下泪来,满溢了悲伤,身体倔强又固执的挺直着,心底仿似被什么触动了一样,墨赦眼底沉下暗色的光。 他也不多说,就伸手在那脑袋上拍了一下,见那人从那种情绪里出来,凝眸看他,便上前一步,以手按地,身体四周似有无形的气劲向四面八方涌动。 白唐被墨赦从自己的情绪里唤出来,还未及说话,便见那人已开始放大招,心里又隐隐腾起了希望。 只见那人手下的土地似有光芒涌动,他口中低声念道:“四面幽魂,八方夜鬼,谨奉阴君,诏令既来!” 话音防落,便有狂风拔地而起,瞬息便席卷了四面八方,卷来几十道黑影,那些影子影影绰绰,似缓实急的从远方赶来,就像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不一会儿,这片空地上已挤挤挨挨的立着许多白色影子,那些影子有的还在低声交谈,有的也开始问墨赦召唤他们何事,场面一时十分热闹。 白唐也看着那些白色虚影,那些鬼怪真是奇形怪状,但大多保持着人形,只有少数几个留着死时的惊悚样子,糊了满脸的血,或者拖着断掉的残肢。 “.....这位大人修为精深啊,怕是这方圆十里的鬼都给召来了.....” “.....看不透看不透,大人修为看不透呀,不过人是真长得帅,不会就是咱们地界上那位鬼差大人吧?” “不是!我见过那位大人,那位鬼差大人是个美颜的鬼男子,不是这个类型啊.....” “......旁边那个有点弱啊,看着有点萌啊,想看他打个滚......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啊....” “嘻嘻,还能什么关系,如今地府男风盛行,啧啧.....上行下效上行下效啊~” “.......” 群鬼叽叽喳喳,聊天聊得颇为高兴。白唐听得心浮气躁,只觉这帮鬼真是无聊又八卦! 墨赦对那些议论声听而不闻,瞥眼看了眼远处,见再没有黑影飘来,便抬了抬手,群鬼肃然一静,他道:“你等栖身在此,我问你们,有谁见过一个散魄?与他同源而生。”说着便将那恶魄放了出来,在群鬼面前展示一圈。 群鬼面面相觑,又将那恶魄细细瞧了,还细问了那恶魄身上的味道,继而又互相交流起来,场面一时十分嘈杂。 墨赦又道:“可有人见过?”想了想,又道:“若有人能提供信息,我以四品生阴聚气符答谢。” 他现在已没有那个身份,要这些孤魂野鬼为他办事,自然也不能空口一句话,自然也该给些酬劳。 生阴聚气符?白唐使劲想了想,似乎隐约听过这个名字,虽记不起具体效用,但看群鬼亢奋激动的表情就知道,这绝对是对阴魂有大好处的东西。 “.....生阴聚气符啊,啊啊啊,好想要好想要!这位大人好大方!” “有了这四品符,这十年都不用只呆在坟地里了,呜呜,早都呆腻了....” “对!有这符在手,想怎么浪就怎么浪,去哪哪就是阴地,居家旅行必备啊我的天,那个散魄你们谁见过谁见过?” “.....” 眼见着面前群鬼乱舞,白唐心底惴惴,只觉这片地方就这么大,要是这些幽冥夜鬼都没消息,那就真的要凉了,毕竟这些都是夜间活动的。 墨赦神色一派泰然,只冷冷看着那群叽叽喳喳的鬼。 鬼之一物,人精魄所化,也就是生前的灵魂,他们做人时或许功利、虚伪、糊涂,死后那蒙在心智灵光上的先天晦气一去,自然心清神明,个顶个的精明通透,墨赦常年与鬼怪为伍,自然晓得这些鬼的习性,只给他们下了一个指令:可以不说话,绝不能说谎。 良久,一个弱弱的声音道:“大人......我见过.....” 这声音片刻就被面前叽叽喳喳的鬼音盖过去了,但墨赦还是瞬间就捕捉到了这个弱弱的声音,目光锋锐的射过去。 正是那倒霉的还被锁链捆着的两鬼之一,那鬼见墨赦看过去,尽管被锁链缠的动弹不得,还是努力先缩了缩头,继而又奋力挺起胸来,只觉这肯定是自己的一丝生机,只望这位大人不要计较他晚上出门打麻将的事——不过打麻将在地府真的不犯法啊大人,那第六府君都不说这个的好吗! 但是,谁叫这大人的法器不爱打麻将的!谁叫他倒霉!倒霉了就得认! 墨赦一伸手,便将那鬼提到了面前,又对着那些嘈杂的鬼魂道:“闭嘴。”声音不大,但那些原本还八卦的鬼魂却都闭紧了嘴,没一个敢开口的。 ------------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魂灵浸邪(7) 见场面安静下来,墨赦才淡声道:“他说,你们补充,举手发言。” 那鬼道:“我见过这散魄,不过不是今晚,是两天前,那时约莫得是晚上2点,我出坟咳咳,去找鬼打麻将,路经那黄道村的时候,老远就见一个人手里捏着个散魄急急的奔来,那步伐一看就是练过的,搞我这种小野鬼跟玩似的,我就找了个土坑躲进去了......那人直接拎着那散魄从我头顶就跨了过去,瞧都没瞧我一眼,简直忒瞧不起鬼!当时隐约听见那散魄气息微弱的骂,只说自己命不该绝,有待来日一定要将那人生吞活剥了,那人也不惧,笑的十分温和,只说遇上他是那散魄的命,他们似乎聊的不投机,十句有九句都是在互骂.......”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对组合我也瞧见了,不过是今晚哦,他们的确就在黄道村,但就在一个小时前,那散魄似乎想出来溜达,给一个男人捉了回去......然后没一会,他们就走啦。” “对对,我也瞧见啦......” 引魂香指引他们来到这里,虽然中途崩断,但鬼界冥冥,那人纵然身法通天,又怎能逃出这鬼眼满布。 那些酷爱夜间活动的鬼怪顷刻将那人的身份扒了个干净,甚至有人还爆出了另一个相关者。 白唐一直认真听着,此刻整理信息如下: 那拘走林樊灵慧魄的人,年纪二十岁出头,气质温和,留着平头,看着便似一个正人君子,身上有修道者的味道,应是个正统的道士,只是修为并不如何精深,就在那黄道村住了两天。 今晚带走那灵慧魄的另一个人,老头,脸上多褶子,穿着平底布鞋灰色长衫,佝偻着腰步履瞒珊,身上有很危险的味道,百鬼退避不敢逼视,那人也不作妖,只是像卷春卷一样将那散魄卷了几卷,捏在手中就提溜走了,先是去了A市市区,然后才转去了小秦山。 白唐听着这些信息,脑子里就提炼出了小秦山三个字,他师兄的灵慧魄可能被带去了小秦山。 墨赦又问白唐要了几张黄符,将那上面原先的符文都抹去了,再以指导气,在那些符上重新绘符,不过眨眼功夫,六张紫光盈盈的符都呈现在面前,那几个拼凑出线索的鬼面上都是喜气洋洋,恭敬的朝着墨赦拜了拜,就收了那符。 其他的孤魂野鬼都恋恋不去,更有鬼直接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听候差遣啊求大人雇佣!保证听话又高效!” 墨赦默了默,道:“一天时间,找到那道士,所有出力的鬼,一万阴币,提供具体位置的,10万,直接给人的,五品符篆加10万阴币。我会放只符鸟在此,你们找见了就说与它听,我自会知晓。” 群鬼立马沸腾了,这里少说有七八十只鬼,这位大人简直堪称地府土豪的典范,一掷千金,而且是五品符篆,老天,四品的生阴聚气符能让他们像随身携带阴气机一样修炼加速,可用十年,五品是个什么概念?五品的闭气隐息符,金丹境以下的道士绝壁发现不了,正儿八经可以救命的符,这位大人简直深得鬼心,于是那些鬼魂都一个个笑颜如花,表示一天之内一定将这A市翻过来,也给大人将人找道。 墨赦一挥手,那些影影绰绰的影子便都散了,待众鬼散的干净,这边又只剩下了白唐和墨赦。 两人也不废话,径自奔向那小秦山。 身后夜色沉沉,前路山高水险,但他们总归是两个人。 ......... 与此同时,那杨佑嘉家里也迎来一个年轻的客人,那人眉目温和,说话时总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已经过了晚间3点,杨佑嘉似乎才从外间回来,身上还有些夜晚的森寒,脸上的那些淤肿也都还在,脸色一如既往的疲惫,只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懦弱而克制的光。 “爽吗?”那个年轻的客人含笑问道。 杨佑嘉点头,看着那随意坐在自己那破烂桌子上的年轻男人,声音里无波无澜,道:“吕超,你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 那吕超笑容越发和蔼,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了。” 杨佑嘉沉默不语,那吕超的笑容越发真诚,道:“你能为我做什么呢?”顿了顿,又道:“不用忍着,做你想做的事,天意安排我遇见你,知道你,那便是天意让我助你。” 杨佑嘉喃喃道:“天意?”目中似有无数困惑,如果这是天意,那他的选择呢?是对还是错? 屋子外冷风阵阵,从那被砸掉玻璃的窗子里灌进来,吹的人脖颈发凉。 饶是吕超,都有些受不住的缩了缩脖子,他又凝目看向那杨佑嘉,只觉这人白担了那九世善人之名,说什么世世行善,说什么心底纯良,说什么舍己为人。 看!还不是为了他自己,做了那样的事。 他轻轻翘起嘴唇,勾勒出一个温和的笑,道:“你这便够了么?心里的仇恨便没了么?” 杨佑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头,眼睛里冷光闪烁,嘴角也泛起阴冷的笑。 当然不够!这点怎么够!那些亏欠过他的人,他会一个一个找回去的。 吕超又道:“时间有限,你要抓紧呢。” 杨佑嘉道:“我身上也没别的,不知道你图我什么,你既然不说,我也不问,等我事情办完了,自然想办法还你这份情。” 吕超只是笑,笑容明亮而温暖,如同冬日和煦阳光,他道:“好,那我便等着就是。” 这是最后一个!那林樊已然如鱼入网,再脱不出去,只等时机一到,就能去摘取果实,那时双魂奉上,自己修为恢复指日可待,连同那神秘人的一身玄奥法门也能顺利承袭。 多好。 到得那时,便不用再与同门虚与委蛇,不用再对那等愚人笑脸逢迎。 天下河山,玄境秘法,无上境界,还有什么不能一手掌控? ------------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魂灵浸邪(8) 约莫是过凌晨四点了,小秦山笼在一片黑色里,远远瞧着就像一只闭眼的巨兽,庞大而又沉默。 一道发着微光的白符篆在空中浮动,似是在为后面的两人照明。 两道身影由远而近,前面一人身影矫健如山豹,轻烟一般瞬间就飘到了近前,那后面一人则则有些气喘,却始终没有掉队,直到这山脚下,那前面一人脚步顿了一下,继而停也不停的窜上了山。 那浮在空中的白色符篆则稳稳停在半空,等后面那人跑进了,才随着他寻了条山路,为他照亮前路。 白唐喘的厉害,但还是选择跟上去,就算不能亲自抢回师兄的灵慧魄,他也要亲眼瞧瞧,到底是什么人要林樊的小命。白唐自己知道自家事,他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墨赦,就算在大路上都还要让墨赦刻意放慢脚步才能跟上,要是爬山,就更拖后腿了,要是因为他让那人又带着林樊的灵慧魄跑了,他要后悔一辈子的。 所以,墨赦必须先走! 与五岳相比,小秦山实在是一座十分灵秀而娇小的山,并不陡峭,也早被开发出来做人们旅游攀爬的山林,该有路的地方有路,该有阶梯的地方有阶梯,白唐沿着那小路上爬,极力调转着体内的阴气,恢复已快告罄的体力,墨赦沿途都留了明灯似的符篆为他照明,待他走过,那些由气汇聚的符篆就自然熄灭。 山间树影重重,在微弱的白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怪影。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依然黑的可怕,白唐突然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接着面色大变,却还未及反应,就被一股从山顶而下的一股强劲气流猛地掀翻在地,白唐慌忙用两手紧扒住地面,口中也喷出一口血来,只觉身体似要被那气流碾碎。 整个山体都震了一震,不少枯枝都被直接碾断,掉下山间,好在那气劲只是一扫而过,白唐粗喘了几口气,心底更不敢放松,只觉五脏六腑都快碎掉一样疼痛,方才那强劲的气流里有充沛至极的阴气,还有一股让他十分不舒服的气息。 想来一定是墨赦截到了那人,已经交上手了! 白唐又粗喘了几口气,按着墨赦教的口诀运行体内的阴气,只觉体内那些冰凉凉的阴气水流一般划过身体各处,仿佛也都浸入了血脉,连肺腑间的疼痛似乎都有点缓解。 想到墨赦已经跟那人交手,还发出这么大动静,白唐的心就是一沉,墨赦那是多厉害的大神,他心里清清楚楚,那这个人居然没被墨赦一招撂倒,可见是个难缠人物。白唐仰头想了想,觉着自己干扰不了人家的正面战斗,也能从旁协助拦个路,想着就也顾不上身体里的疼痛,又加快了脚步。 前路漆黑一片,再看不见墨赦留下的符篆灯,山间冷风阵阵,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白唐在心底狠狠的骂了一声,只能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来照明,那白色的光亮将将照亮四周,便映出一张苍白发情的脸。 白唐:“.....” 要搁在以前,白唐多半会被凑在眼前的这张脸吓一大跳,现在?呵,真是不够看啊小鬼,那神经病美艳女鬼已经将能吓人的各种方式都来回在他身上试了,别说只是突然贴个脸,就是突然有个血淋淋的脑袋砸在身上,白唐都不会惊讶的。 面无表情的推开那张青面脸,像拍苍蝇一样,白唐道:“走开,少爷现在没空搭理你!”身上怨气就那么点,瞧着都有气无力的,实在懒得搭理,这顶多就是个鬼差漏掉的,不是他的事。 那鬼被推开了脸,还有些愣,待反应上来,便忙飘在了他身后,道:“你看的见我?哎我跟你说话呢,那个人!我说你呢,你给我站住!” 白唐充耳不闻的继续爬山,那鬼又猛地扑到白唐面前,伸舌流血做出一个恶鬼脸来,结果又被白唐一把拍开,只是这次那鬼一把扣住了白唐的手腕,张嘴就是一声哭嚎,带着阴森森的缠绵气息,道:“我死的好惨啊......你下来陪我....” 白唐又一把拍开,怒道:“滚开!找死是不是?!没见少爷急着赶路?再不滚开我就替天行道啦!”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也没掂量那是什么符,反手就要给它拍上去。 那鬼吓了一跳,倏的飞远了了好几米,见白唐又不搭理他的继续前行,面上各种神色一转而过,继而又不怕死的贴上去,却有些忌惮那黄符一样,离他有1米远,颇有些无赖的道:“前面那个大师,我说,咱们好好聊聊行么?你这遇见鬼不应该超度么?你不超度你也该那什么,消灭一下啊,你这不理不睬的什么态度?” 面前这人身上实在好闻,身上有很纯的阴气味道,他隔老远都闻到了,原想着吓一吓,将他吓个半死让他心魂不稳,再趁机去吞个阴气强壮一下自己,毕竟刚才还被那不知什么来路的气流给震的差点散魂,这会好不容易来个阴气重的人,那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美味。可谁想这人居然不惊不惧,还反手就给他拍走了,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人啊,平常人哪能这样?!立时心里就转起了别的念头。 白唐没搭理他,心说你一个在这山上游荡的孤魂野鬼,主动招惹我一个捉鬼师,你是想死还是想死?要不是现在没空,分分钟收了你信不信?! 那鬼见白唐还是不搭理,就跟在他身后开始呜呜咽咽的哭,道:“我死的冤啊,好冤啊,等来等去等了这么个没职业道德的法师,我困在这里好久了,你就是不帮我,你杀我一下下也好啊......” 白唐简直要被气笑了,看那鬼身形,分明是一个现代鬼,建国才多少年,一个现代鬼能困多少年?但看那鬼一点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实在是有点烦,便立定身形,转身指着那鬼道:“你真想死啊!过来,我成全你!”眼神里闪过冷冽的光,手中扣紧了三张阴雷符,现在他的阴雷符有自身阴气加持,弄这么一个明显没修炼过的鬼,实在是简单的很。 那鬼“嗖”的一下就又跳远了两米,道:“开玩笑,我是求你帮忙啊大师,我这等啊等,终于等到一个有本事的真神,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行了闭嘴,我会记得通知鬼差来勾你,别跟我身后哭了,烦!” 那鬼略无语,道:“....我身上有冤啊你找鬼差干什么,你得帮我报仇啊!”不应该问他原委为他申冤吗?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被人害死的?放心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害你那人说不好早死了,行了,那点怨气散了,早点投胎是正经。”说着那脸色就是一变,道:“再跟着我,就打的你魂飞魄散!” 这人身上气息干净,瞧着就不像恶鬼,白唐自然也不会出手就要替天行道,就看这厮是不是个会看形势的,要是识相,他摆平了林樊这事,自然会来搭理他,不然就念定魂咒,将他定在这山腰,当个风中摇摆的摆件! 那鬼被白唐凶厉的眼神吓住,嘴里咕咕哝哝的也没敢再说,只弱弱道:“....我有存款,你别找鬼差,你帮我的话,就都给你,一百万好不好?” 白唐摆手,转身就走,道:“等着吧,以后有空了就搭理你!” 那鬼在他身后声嘶力竭的大喊,那酬金又翻了一倍,只盼望白唐不要忘了他。 ------------ 正文 第四十章 魂灵浸邪(9) 想着墨赦不知怎么样了,这山上半天也没个动静,心里不由更加焦急,脚下几乎要生起风来。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山上倏的疾行下来,正正与白唐对上,待至白唐面前才倏然停下脚步。 正是墨赦。 白唐急道:“抢到了么?我师兄的灵慧魄呢?” 墨赦摇头,道:“没有,那灵慧魄不在那人身上” 他的眉峰微微皱起,眼睛里沉淀着不知明的光,似乎有什么极为费解的事想不明白。 白唐的脸被手机手电筒的光照的有些苍白,他道:“那灵慧魄呢?那些鬼不是说被人带来了小秦山么?怎么....怎么会没有....” 墨赦道:“那些鬼不会说谎,那灵慧魄应是被中途转手了。”说来也是奇怪,那人既然大费周章换了林樊的灵慧魄,按理来说应直接毁掉原生灵慧魄,这人却还留着那灵慧魄,也不知是图什么。 白唐道:“一定还有办法的!墨神,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不信没别的办法再找到那灵慧魄!” 墨赦沉默了下,道:“有,锁魂祭灵,用林樊剩下的魂做引子,设阵祭魂,将那原生魄牵引出来,缺点是,可能会碎魄。” 那设阵祭魂,会强行拉扯灵慧魄,无论那散魄在什么地方,受到什么制约,都会强行将它扯到当前,如果禁锢那魂魄的术法太强大,两种术法会直接将那魂魄撕碎。 这种法子也是最容易做的,只是要再温和些,怕只能动地府的主意了,那在他的职权之外。 白唐咬牙,没有说话。 墨赦看着那人微垂的脸,淡声道:“先下山吧。”这样的抉择的确有些艰难,对面前这个人来讲也殊为不易,可这件事本来就是针对那林樊的,若能保住那灵慧魄自是最好,若然不能,也是天意。 山上既然没有那灵慧魄,自然没有流连不去的道理。 白唐脑子里各种思绪翻涌,只觉这件事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他在乎林樊,却不能做这个决定,他们是朋友是兄弟,却终归是要给他的父母亲人让路的,这件事,他不能自己决定。 身上的伤又有些疼痛,白唐也似想起什么,道:“墨神,方才跟你动手的是什么人?你们交手的余波都很强,那个人是不是很厉害?” 墨赦前行的脚步一顿,继而又开始迈步,道:“嗯,很强。” 墨赦脑子里浮现跟那个人动手的画面,那是一个佝偻着背的人,看不清样貌,只是周身都透着神秘的气息,他当时就站在山顶,身周似有灵气波动,没看清在干什么,却隐约觉得他肯定不是站在山顶吹风。 那人感觉很灵敏,几乎在墨赦出现的瞬间,纵身就跃下山顶,墨赦瞳孔一缩,那锁链就倏的直窜而下山顶,灵蛇一样去缠那人,却见那人临空而站,一挥手就将那锁链荡开,墨赦脚在山顶借力,也纵身直扑那人,两人在空中交手而过,那人借着墨赦的掌风流星一般就落进了山林里,墨赦用神识地毯式搜索都没搜到。 想来是个高手,还是一个,信神崇神的高手,甚至身上,还有微弱的神息,就在与他交手的一瞬间泄露了出来。而且,他站立的地面上似乎也有古怪,那些不规则的凹凸痕迹倒有些像是......阵纹,只是是个残缺的,应是翻不出风浪,只那人神神秘秘,又拿住林樊不放,不知在计划什么。 墨赦想着这些,神色就有些恍惚。 此时已快到山下,已是快黎明时分,天色依然是黑的,墨赦又点了一盏符灯在前方引路。 两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话。 ...... 那留在林樊附近的五只符鸟一点消息都没有,除了中途林斐去了一趟之外,再没人靠近过那里,让白唐不解的事,就符鸟传回的信息里,林斐的身上似乎有些阴气,也不知哪沾到的。 墨赦接到那符鸟消息的时候,就将这些画面都与白唐共享了,是以白唐也能通过符鸟的眼睛将那边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两人方下山没多久,墨赦招来了他自己的面包车,就墨赦自己说,这车是地府配给他的,白天能停阳间的停车场,晚上就藏在幽冥鬼道上,随用随取。 此时,墨赦依旧占着司机位,白唐靠在副驾驶上沉思,那手机就是在此时响起来的。 电话是林斐打来的,他就说了四个字。 “小樊醒了!” 白唐错愕不已,感觉上天同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什么叫醒了?是好好的醒了,还是那种畜生也似六亲不认的醒了? 不过怎么都不可能啊,那恶魄还在他们手上,原生灵慧魄明显是被人禁锢的,林樊怎么可能醒? 总不能,他和墨赦费了半天力气都没弄回的灵慧魄,自己挣脱枷锁跑回去了吧,这不科学! 白唐不相信,他必须得去看看,看一眼林樊的情况! 墨赦对林樊醒了这件事一点情绪波动都无,凭着许多年的人间浸淫,心底深处已然认定这事不对劲。 白唐看着墨赦,脸上摆出一个笑,道:“墨神,你不会这时候要去上班吧?我跟你讲你要这样做就太没人性了啊!我师兄现在命悬一线,你可别在这时候给我离队走人啊。” 墨赦一边开车,一边道:“不会,我请假了。” 即使那份工作并不都重要,可他既然在那里干活,自然要遵纪守法,迟到早退绝不会有,就连休假,也谨守公司规定,就在放在,他已经用手机给上级请了假,尽管那公司老板已不至一次表明他可以随意,技术大牛可以随意,但墨赦还是认为有能力不是任性的理由,要请假,必须走流程。 白唐对他这种条文至上的性格极其无语,但又不能说他是错的,尽管大家都在这个换工作比换衣服还快的社会中行走,这个人却好似独自背负了另一个时代的理念,奉行着自己的宗旨,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却又如此卓尔不凡。 等真正见到林樊的时候,白唐仔细端详了他许久,久到那人都不耐烦了,眼睛一瞥唇角上勾,似乎就要开嘲讽,才微微收敛了些。 白唐道:“你真好了啊师兄?!” 林樊此时就斜靠在床上,闻言一挑眉,道:“啧,几天不见师弟你脑子就被狗吃了?你看我这样像是好了吗?我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林樊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比之前多了生气,那双素来有神的眼睛里也是熟悉而狡黠的光,他微微笑着,只那脸上的淤青破坏了美感,让这秀丽无双的人透出了几分凄惨,降低了他腹黑美少年的逼格。 白唐切了一声,对他的“虚弱”表示不屑,又瞪着他,道:“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如果林樊蠢到连自己被什么人弄成这副样子都不知道,那他真的需要好好被鞭笞了!回炉重造也行! 林樊看了眼那在一旁静立的墨赦,对白唐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那个人可信? 白唐坚定的点头,催促道:“快说!快让我知道一下,是哪个牛人把我们林腹黑弄成这样的,我得好好的摩拜一下!” 林樊轻咳了一声,似乎身体不太舒服,接着才道:“天师门,吕超。” 是的,就是吕超,那个将他抽魂剥魄的人,名字叫吕超,是他画重金请来的高人,想着让他为自己解决那背后灵,却没想那背后灵本就是这人所为。 用那背后灵磨他心志, 又趁自己精神不济之时暗下毒手抽魂换魄的,可不就是这吕超,至今他都想不明白,那背后灵为什么同他长着一副面孔,只除了那眼睛微微泛红, 再没有什么地方与他不同。 说到这里,林樊的脸色冷寒如霜,似乎想起那个背后灵用他自己的脸做的事,他道:“……他一直在引诱我,要我去杀大哥,去恨你……” 别人不清楚,林樊自己却清楚得很,那人说的多言之凿凿,他说林斐是怎样排挤他,为了手中权势才将他扔道A市,一番话抽丝剥茧入情入理,看着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还用自己惯用的温和语调分析那些过往,林樊有时都觉着,是不是真是那样,自己大哥为了这样那样的利益,将自己发配到了A市。 大哥不爱说话,对着他总是教育多过交流,他总是说他还能更好,无论什么事,林樊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林斐冷冽的脸色,那些曾经的摩擦,都被那背后灵放大成故意的圈套,甚至连父母,都上了他的怨恨榜。 白唐听得毛骨悚然,又对林樊气的不行,当即就想质问他刚出事的时候怎么不找自己,硬生生忍住了。 那林樊声音如泉水,淙淙而下,道:“吕超是天师门推荐的,说他道法娴熟能力一流,就是你看我那日来的,同日到的原还应有一位佛门弟子,只是当日没出现,现在看来,多半是被吕超半路拦了。”顿了顿,林樊又道:“师弟你干戳在那干什么,给我倒水啊,怎么这么不机灵!” 不机灵的白唐急于知道后续,见他脸色发青嘴唇干枯,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任劳任怨的给倒了杯水递过去。 林师兄喝了口水才接着道:“后来,他给我展示了一些玄门妙法,我就信了他,到得晚上,我与他独处屋内……”说至此处,再说不下去,那种被强抽魂魄的疼痛,似又穿越时间骤然而至。 那背后灵方一出现,吕超一挥手就将他捏在手中,林樊还不及高兴,就觉脑中一阵嗡鸣,身体酸软无力,然后就是撕扯灵魂的疼痛…… 天色已经彻底明了,阳光照耀下来,除了墨赦,剩下的两个人脸色都不好,林樊自己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只说朦朦胧胧感觉有人在召唤他,然后就不知道了。 林樊说的简单,可白唐心里清楚,这根本就不可能,可他现在不想追究这些,只想确定林樊身上没有隐患,于是他看向墨赦,道:“墨神,他体内的是他的灵慧魄么?别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恶魄吧?你快给他看看啊?” 墨赦闻言上前几步,探手去碰他的眉心,林樊却一偏头,直接避过,手也迅速抬起挡住墨赦的手,眼睛里寒光如剑,口中却笑道:“别了,真的没事,那道士我会自己收拾!师弟,你……” ------------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仁善染恶(1) 正在此时,白唐口袋里的手机催命一样响起来,白唐不耐烦的掏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白唐方一接通,还未说话,那边那人便嚎了起来,道:“老弟啊!快救命啊!呜哇哇~你钱哥撞鬼了,你再不来我就要给人弄死了!老弟啊!”这最后一声喊的十分情真意切撕心裂肺。 裂的白唐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且这声音一出,白唐立马就知道是谁了,钱百万! 那边哀嚎的惊天动地,但声带却好似受了什么伤一样,嘶哑的厉害,钱百万也没等白唐响应,径自哭道:“白老弟啊!这会可不是假鬼,是真鬼啊!就昨晚,昨晚差点没弄死你老哥我!老弟啊,你可快点来吧!佣金这次哥哥给你翻倍!翻倍啊!” 林樊瞧着是恢复正常了,白唐心里的一根弦也松了松,此刻也不像昨天那么浮躁,自然也就有心情搭理钱百万了,他道:“钱哥啊,怎么回事啊,你先简单说说。” 那钱百万急道:“就昨晚,昨晚老哥我被鬼按着打了!那下手真特么黑啊,昨晚我跟兄弟们处理了点事,回家也就两点多,还没睡,然后就被敲了头啊卧槽......” 钱百万讲的声泪俱下声声泣血,但白唐却只想笑,也不知是不是林樊没事了让他的心情一下跃至顶点,一点都不能与钱百万感同身受。 就钱百万的言语来看,他昨晚回去,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家里的灯突然就电路故障一样闪个不停,这家伙向来胆小,被这么一吓,立时就怂了,抓起手机就要给自家的小弟打电话,打算叫上几个来壮胆,结果还没等拨号,头上就给人狠狠敲了一棍子。 钱百万当时就给敲懵了,捂着脑袋跳起来就转圈找人,那一棍子直接就敲出了血,这钱百万摸了一手的血,当即吓得就心脏麻痹了,心里的妖魔鬼怪瞬间就跑了出来,原本被敲那一下就很晕,现在就更晕了,双膝一软下意识就给跪了。 当然,钱百万说的没有这么直接,但白唐听着就给脑补出来了这么一出,那钱百万哭泣求饶,对着空气作揖磕头,只希望那看不见的东西放他一马,估摸着要是可能,他连半点节操都不要的。 但那“鬼”显然是来寻仇的,即使钱百万磕头磕的十分虔诚,求饶也求的十分走心,还是被那鬼摁着在地上收拾了一顿,打的钱百万哀哀直叫。 那钱百万也是个混了多年江湖的,一边被打的“咚、咚”响,一边挣扎着用手机拨了电话,想着让法师来救自己,谁想自己的救命稻草没领会到他强烈的求救意愿,接着,那握着手机的手就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钱百万眼看着那手机屏幕在自己面前一点点露出蛛网状的裂痕,吓的面如土色,直到手被死死按在地面上碾压,那种锥心的疼痛才让他从方才的惊悚中醒过神来。 接下来,就有些残忍了,钱百万没有细说,只说白唐看见他就懂了,一个劲的催着白唐过去。 “......老弟啊,那鬼真是凶残啊!你老哥这一辈子算是被它毁了,呜......”钱百万哭的十分伤心,简直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奈何白唐此时郎心如铁,丝毫没感觉到钱百万的焦急,道:“钱哥啊,你地址发我,我下午的时候去看看。这会我还......” “老弟!”钱百万的声音近乎尖锐,谴责道:“人命关天啊你不能这样!什么事能比我的命还重要?!” 白唐心说那鬼昨晚都没取你性命,大白天的这会去要你命,是吃多了还是吃撑了?!再说林樊虽然瞧着像是没事了,可他还没看到墨赦给的结果呢,万一那回来的灵慧魄再被人动点手脚怎么办,谁有时间搭理一只喜欢跟钱百万玩耍的鬼。反正他没有! 正想着,那钱百万又道:“老弟啊,是不是钱不够多?我再追加两倍的佣金啊,你可千万不能不管老哥我啊~” 白唐瞅了眼在床上垂眸沉思的林樊,又觑了眼立在一旁围观的墨赦,琢磨了下,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已有些起色的鬼道术,钱百万的这个事情,约莫着可以管,等他给林樊的事情收个尾,就先去小试一把牛刀,顺便赚点钱。 于是也不跟钱百万废话,爽快道:“放心吧钱哥,这案子我接了,你放心就是,我这边处理一个尾巴,你地址发我,我一会就过去。”说着那眼神就瞥向了墨赦,仿佛在等他点头一样。 墨赦眉峰动了动,心说这才修炼几天,就又忍不住了,想来他们这种人,总是满灌了一腔热情,怎样都不会消停,哪怕生活平静枯燥,他们也总能翻出不一样的浪花。 那边钱百万还在叨叨,白唐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自顾自打着哈哈挂了电话,三两步就窜到了墨赦身边,见他仍是一脸的寒凉板正目色无波,如同玉雕冰塑一样,漂亮,不沾烟火,不知怎的心头就是一动,下意识撞了下那人的胳膊,见那人乌黑的眸子转过来,在里面看到自己隐约的倒影,才粲然一笑,道:“墨神你想什么呢,是不是也觉得这件事奇怪?其实我也想不通,不过我师兄都回来啦,那道士以后在收拾,你方才给林二货检查了么?他怎么样?那灵慧魄没什么了吧?” 林樊的耳朵尖,立时就捕捉到了那不甚恭敬的两个字,便半威胁道:“师弟~师兄我掉线几天,你就要翻天啊是不是,叫谁二货?那牛肉干不想要了?这个月的生意不想要了?” 白唐拍了拍脸,愣是将憋气的脸拍成了一张喜气洋洋的笑脸,方才转身谄媚道:“要啊怎么不要!我刚才说我呢,我是个二货!现在这个二货想让这位大神给您老人家瞧一瞧身子,看您老人家龙体还康泰不康泰?!” 说着便扯了墨赦上前,到得那床前几步,却听林樊阻止道:“不用了,真没事,现在魂魄稳固,就是有点累。” 在白唐他们来之前,林斐已领着他请来的大师看过,说他只是魂魄不稳,贴了道固魂符,别人他可能不放心,他哥领来的人,却绝不会有问题,能让人在他身上用符,林斐必然是再三确认过的,在他哥手上,也绝不会出现吕超那样心怀鬼胎的,这点林樊再确信没有。 白唐不放心,强硬道:“你又不懂,墨神是专业人士,别废话!” 林樊白了他一眼,眼神里似有莫名的光彩闪动,笑的人畜无害,道:“那就给他看一眼吧,不过我娇贵的很,墨神可小心着点哦。” 尽管自己对面前那男人的信任度并不高,但他知道师弟的性子,若是不让这人看一眼,怕他能在这里磨一天,林樊只觉自己的一颗虎豹警惕心,在师弟逼人的怒视下都喂了狗。 ------------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仁善染恶(2) 白唐轻哼了一声,表示对他“娇贵”师兄的不屑,一双眼却紧紧盯着墨赦的面色,生怕那人说出一句不好。 墨赦的手从林樊的眉心上放下,那股探测灵魂的灵气也顺着指尖收回,他垂眸看了看林樊,没有说话。 林樊也笑眯眯的回望他,眸中一片平和。 白唐见墨赦放下手,便急问道:“怎样?” 墨赦还未说话,那林樊便道:“自然没事了,是吧,墨神?”又转向白唐笑道:“你师门的老大,那张天师知道不,可给我批了命呢,说我是九世富贵命,天生就要富贵永享,健康长寿的。那吕超没本事真的伤到我!” 白唐再次对他的“九世富贵命”进行了嘲笑,见墨赦轻微的点头才喜笑颜开,觉得压在心底的那点阴霾才算是尽数去了。 林樊又一次表示要白唐他们滚蛋,自己困了要休息,白唐才领着墨赦晃悠了出去。 .. 那吕超应就是昨晚群鬼口中长相温和的道士,此刻不仅林斐在全力搜查,还有墨赦那几十号小鬼都在全城搜捕,白唐一点都不担心找不到。 但此刻他不知潜在何处,总归是个潜在祸害。 因此,墨赦布置在林樊周围的符鸟依然还在,白唐又厚着脸皮让墨赦给林樊画了一道护身符,才放心的去拾掇那钱百万的事,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得去看看热闹听个故事。 墨赦与白唐在出了林樊那后就分了手,白唐表示早上听那钱百万的中气还挺足,可见那鬼不会多凶,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修鬼道的人,那阴气也在自己体内运行了这么久,一定可以搞定那钱百万的事,这次不需要墨赦出马,墨赦也有意让他出去试试。 上次总归是让他有了挫败感,能这么快就重拾信心,也是好的,毕竟他以后会遇见更多的鬼,况且,自己也必须去地府一趟,翻一下那些古旧的东西,将那小秦山上残缺的符纹补一下,总觉得会很重要。 白唐一晚没睡,却仿似一点也不困一样,虽然眼下还有黑眼圈,但他的精神十分好,笑嘻嘻的跟墨赦告别,便飞奔去打车。 阳光大片大片的洒下,照在那人洋溢青春的明媚侧脸上,显得那人越发生机勃勃,像是一株迎风怒放的向日葵。 墨赦看着,手指动了动,手腕上那手链便自觉自发的缩小窜了出去,紧扒在白唐的后衣领上,像一条细小的毛毛虫。 见到钱百万的时候,钱百万正期期艾艾的躺在单人间病床上,身上缠满了绷带,脸上肿的厉害,几乎看不见那眯缝的小眼睛。 钱百万原本还有气无力的呻吟,见到白唐进来,立时就挣扎着要起来,嘴里还呜呜咽咽的,激动道:“老弟啊,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你看看,你看那鬼给我打的,呜哇~钱哥心里苦呦!” 白唐硬忍住了笑,暗暗想着那场景,就看那张脸上明显的指印,却分明是被人一掌一掌扇的,只是这钱百万身上,似乎没有那来自阴间的气息,倒是有些奇怪。 钱百万抓住白唐的手,一个劲哭道:“.那鬼狠啊,那是要折磨死我啊,他今晚一定还会来的,他不会放过我的,医生说我那右腿是没的救了,骨头都给搞坏死了.” 说着那钱百万又激灵灵打个冷颤,似乎想到昨晚那可怕的情景,整个人都有些语无伦次,几乎要崩溃。 白唐忙用力握了握那钱百万的手,强有力的安慰道:“钱哥放心,今晚我就守着你,保管不让那鬼动你一分一毫的!” 钱百万感动的回握他的手,两眼都是泪花。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那钱百万眼珠错也不错的盯着白唐,生怕他跑了,神经紧绷着,一点也不敢放松。 白唐也早早在这间病房的各个角落贴了那探鬼神器探阴符,又将好几张阴雷符给那钱百万揣在身上,叫他安心,自己则随意窝在椅子上假寐,希望那鬼今晚不要怂,不然又要设局捉鬼,麻烦。 时钟滴滴答答,医院的晚上依然很安静,只偶尔能听见其他病人起来上夜的声音,钱百万困得不行,又不敢睡实,只能时不时的晃下脑袋,勉强自己清醒。 白唐也困,总觉得今晚这鬼完全调不起自己的警戒心,或许是因为钱百万实在搞笑,身上也实在没有鬼气,就算他如此凄惨,白唐也始终不觉得那缠上他的是什么恶鬼。 夜晚已经过了大半,白唐瞄了眼手机,见已过了三点了,想来那鬼今夜是不会来了,毕竟晚上十二点到三点才是鬼的最佳作案时机,无论是时间点还是天地间的阴气,都非常适合他们活动,这会子已过了最佳时辰,怕是那鬼真心不会来了。 想着,白唐就伸了个懒腰,准备也正儿八经的眯一会。 就在此时,那病房门轻飘飘的开了,似乎是被什么从外面推开的一样。 白唐凝眸看向门边,只见一张男人的脸猛地从门外伸进来,眼睛死死盯着那床上的钱百万。 那钱百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条件翻身的看向门边,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那张被人打得乱七八糟的脸上都扭曲出了惊恐,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白唐看着那个一点点移进房间的人,心里疑惑越来越大,那是张沧桑的男人脸,发色有些花白,身形也很高大,他阴沉着脸,淡淡扫了白唐一眼,似乎十分笃定白唐看不见他,径自就奔向那钱百万而去。 白唐待他进门,也不说话,灵豹一样窜过去扣他肩膀,那人显然没想到白唐能看见他,下意识就躲,但白唐这些年的神棍也不是白干的,加上还有墨赦的超强训练,自然不会叫他轻易逃脱。 那人身体极轻,动作也极为灵敏,只是似乎不怎么协调,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支撑起来的身手矫捷,估摸着又是符咒一类,当时跟墨赦学基础知识的时候,就学过有这种辅助类符咒。 白唐现如今的身手,打那些有等级的高手自然是不行,但这人着实不怎么厉害,打架全无章法,不片刻便被白唐硬摁在地上。 白唐将那人双手反扣在伸手,探出一只手去摸他脖颈上的脉搏。 果然,那脉搏是跳动的。 这是个活人! ------------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仁善染恶(3) 那人也厉害,挨了打也不吭声,只一个劲的挣扎。那钱百万这时也回过神来,见白唐似乎按着一团空气,心里笃定那便是鬼,也不敢怠慢,当即高声道:“老弟,要拍符么?” 白唐道:“绳子!”心说这会拍什么符,没见那墙角的探阴符都没燃么,连点阴气都不带,还能是个鬼? 那钱百万依言从白唐准备的背包里翻出了绳子,将那绳子抛给白。 待将那人结结实实捆了,白唐才拍了拍手站起来,细细端详那人,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那钱百万依言从白唐准备的背包里翻出了绳子,将那绳子抛给白。 待将那人结结实实捆了,白唐才拍了拍手站起来,细细端详那人,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钱百万见白唐定定望着屋子中间的空地,不由问道:“捉……捉住了?” 白唐也不答话,又仔细端详了那人的侧脸,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眼熟,当即问道:“杀人犯?当街被打过?” 那人的眼神倏地锋锐起来,尖刀一样射向白唐的脸,虽被制服,他的眼睛里却无畏惧,只有深深的厌恶。 看这反应,八成就是了。也不知什么缘分,这还真就是墨赦上次仗义出手救下的那位,这才过了几天,怎的就又出来害人了?! 那钱百万听白唐这么问,脑子里将自己得罪过的杀人犯一个个排了排,觉着没有几个是化成鬼都要弄死他的,实在是想不通,便道:“白老弟,你能不能弄个法术,叫我也能瞧见那鬼?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要我的命?”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这要求挺合理,毕竟钱百万是这次的苦主,便点了点头,又蹲下身,在那人身上摸了摸,果然从他怀里摸出一张符纸来只这符纸不是传统的黄色,而是别有意味的黑色,上面能看见明显的符文痕迹,还有一股淡淡的朱砂味道,显然是用朱砂混着别的东西绘制的。 那符原本紧贴在那人身上,仿佛有强力胶水粘着一样,白唐还颇费了点力气才将那符揭下来。 直至此刻,那人的身形才慢慢显现出来。 待看清那个被捆倒在地的身影时,钱百万立时就叫了起来,声音里都是愤恨:“是你!杨佑嘉!你这个杂种,稿这么害我,杀人犯果然是杀人犯!国家就不该给你放出来!你……” 那杨佑嘉眸光冷厉的射向钱百万,眸中闪过毒蛇一样的光,低哑着声音道:“我不是杀人犯!”似是恨极,他盯着钱百万,一字一顿又道:“我不是杀人犯!” 那钱百万高声叫道:“坏胚就是坏坯,你十年前杀了自己兄弟,十年后还想杀我!你还不是杀人犯?!”说着就掏出手机,嘴里嘟嘟囔囔道:“老子是守法公民,我叫警察来收拾你,老子要你死在监狱里,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那人冷笑,道:“我就该杀了你!渣滓!”要不是自己心有底线,就不会只是轻度报复,废了他一条腿,就凭他对自己做的事,他就该死! 白唐看了看那杨佑嘉,只见他样貌憔悴,身形狼狈,不过瞧那面相实在不像大奸大恶之人,倒是那钱百万,在他那里实在是好感度不足。 白唐不是什么烂好人,但不知怎的,就被那一句“我不是杀人犯”触动了心神,这种被人冤屈又无处可诉的绝望,他曾有体会。 想了想,白唐道:“你说自己不是杀人犯?不想去牢里待一辈子吧?说说,说清楚了我给你一次机会!” 白唐说的笃定,若这杨佑嘉真的是被这钱百万迫害的,别的不敢说,他一定保证这人从这里完整的走出去,至于钱百万,就他怕鬼怕成那个鬼样子,随便吓一吓就能过去了,完全不足为虑。 那杨佑嘉尚未出声,钱百万却已经叫出来,道:“白老弟!不能……” 话至中途,徒然消声。 在那一瞬,杨佑嘉猛地转头看向钱百万,那钱百万只觉他的眼神里似有绵绵密密的毒针,扎的他心里发慌,不自觉就闭了嘴,连手中的电话都没顾得上拨出去。 杨佑嘉这才收回眼神,定定看向白唐,他不怕死,却再也不想去监狱里了。在方才那刻,假如那钱百万再多说一句,他就再顾不得什么,怕是能当场将他撕碎。 那杨佑嘉明显不是个爱解释的人,盯着白唐看了半晌,才开口道:“真的?” 眼下既然被捉住,那也没什么好说,自己比别人弱,就算被当场杀了也是理所应当,现在对方愿意给他机会,自然是要搏一搏的。 白唐笑道:“那当然。” 那杨佑嘉眼睛低垂着,喉头滚动了一下,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最终都归于寥寥几个字,艰难道:“我没有杀人。” 这句话仿佛费尽了他全身力气,他突然剧烈喘息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心里,无论如何,那些年吞咽的苦果都没法像一个陌生的人吐出来。 说出来,便是博取同情,他想要自由,却接受不了自己靠着曾经的苦难换来的那点怜悯来得到宽恕。 可以解释,却只能是钱百万的事,其他那些事,他一个字都不想提。 他指着钱百万,道:“他砸了我家,不让我好过,我自然不会让他,不会让他好过!” 白唐:“”方才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到最后还是这幅死样子。 他道:“你这样我很为难啊。” 此时钱百万方才醒过来一样,尖声叫道:“白唐你是我雇来的,你知道自己应该顾着谁吗?那个人他打断了我的腿!他必须付出代价!” 白唐看着钱百万绑紧了绷带的腿,此时方才想起那钱百万说过自己的右腿算是废掉了,心里的那杆秤就又有点偏回去的意思,只觉钱百万虽有不对,杨佑嘉有了本事报复也是应该的,只这下手也忒黑了些。 将人弄残了,这事就十分不好收拾,那钱百万心口的恶气怎样都是出不掉的,怕真的是一心要搞死杨佑嘉了。 这时,只听杨佑嘉道:“钱百万,我就是弄死你都不过分!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就在孙哥手下干活,你就如此欺侮我,说什么保护费,不过是为了打我的借口!你平日欺负别人,就该想到,往后总有人要来收拾你!” 那声音里全无后退软弱之意,全是凛然无畏和愤恨。 想来真的是那钱百万自己作死,仗着手下有一群小混混平日里就横行无忌,没想这回踢到了铁板,直接被人报复了回来。 这么一想,给打断腿似乎也有那么点活该的意思? 那钱百万还要叫骂,却见那杨佑嘉恶狠狠的盯着他,道:“我如果死了,一定会不惜一切拉你下地狱!你可千万记住!” ------------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仁善染恶(4) 即使身体仍倒在地上不能移动,但那眼神里的狠毒却穿透空气直射而至,登时就将钱百万射了个对空,射的他心底发凉,连眼神都飘忽了一瞬。 原本心里就怕鬼,这杨佑嘉又跟他玩了这么一手,他是调查过杨佑嘉的,这厮绝不可能会什么道法玄术,那必然是身后有人了,只不知他背后的那路神仙到底多厉害,这次是请了白唐...... 对了,白天师! 想到什么似的,钱百万立时就将眼神转到白唐身上,道:“老弟!杨佑嘉身后一定有人,你得抓住他,不然他下回还得弄死老哥我啊!你得救人救到底啊!” 那钱百万脑子里转着的主意再清楚不过,白唐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那是打着让他收拾给杨佑嘉撑腰的人,没了后顾之忧,他才好全无顾忌的弄死杨佑嘉。 白唐斜睨了一眼地上的杨佑嘉,只觉那杨佑嘉虽然也不好,脾气又臭又硬,下手还狠,但罪不至死啊,就算从前杀过人,国家都给放了,他自然也不会揪着这点不放,还是得放杨佑嘉走,但得保证他不能再用那能隐身加成的符咒害人。 这么一来的话,那杨佑嘉背后那人就更不好揪着不放了,不仅不能抓,还得将那本事都赖到杨佑嘉身上,这样才能更好的保证钱百万畏惧缩手,不敢对杨佑嘉再下死手。 想着这些,白唐觉着自己委实忒不容易,做个天师还得负责给他们调整矛盾,这钱还是收的少。 他几步上前,凑到那钱百万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但见那原本还一脸狐疑的钱百万满脸不信,疑道:“当真?” 白唐十分诚恳的点头,小声道:“千真万确!我方才摸过了,那人是练过的,走的还是天师门的路子,人家背后有一整个大宗门啊,钱哥,我可惹不起啊,完全惹不起!” 钱百万盯着白唐,脸上疑惑之色更重,他之前是调查过的,那杨佑嘉分明没表现出会道法的意思,这会怎么就又是天师门的人了?撇开这点不说,他可是知道的,那让他磋磨杨佑嘉的,也是他们天师门的道士,要早知道这也是个狠茬,他就想法子避开了哪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那杨佑嘉年纪都那么大了,道法也就那样,连面前这年轻法师都打不过,实在是天资愚钝,就不知道在天师门有多重要了。 但是.....听说那些大门派最讨厌别人打他们脸了,护短的很!想想都烦! 那钱百万五颜六色的脸上表情也十分的五颜六色起来,过了会才猛的一锤床,道:“行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钱哥倒霉我认了!那吕道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家门人都这么算计!” 这句话,貌似信息有点多? 白唐不知为什么,立马就想到了一个人——吕超! 于是他下意识问道:“什么吕道长,怎么回事啊?” 那钱百万仿佛没听见,也不搭理白唐,径直朝着那还在地上的杨佑嘉高声道:“姓杨的,我钱百万以前敲打过你,你废我一条腿,咱两算扯平了吧?你心里要还有不痛快,也该去找你那孙哥,去找你那同门师兄!你懂吧,我钱百万就是个小虾米,别人叫干啥就干啥的,你要是同意,今个我放你走,以后咱两谁不犯着谁,你要是不愿意,钱哥我豁出去了,今个拉着你陪葬!” 也是合该他倒霉,那姓孙的自己唱白脸,让他唱黑脸,也不知道那人有什么事要求这些玄门中人,竟然对那道长言听计从。 这会好了,这杨佑嘉居然也会邪法,差点没要了自己的小命,绝不能再在这趟浑水里夹着了,钱百万当即就决定抽身,哪怕后期被老大 抽一顿,这事他也不玩了,一条腿的代价已经够了,他不想把小命也搭上去。 那杨佑嘉人虽然木讷了些,到底不是个傻的,从钱百万的话里也听出了那么点意思,当下眼里就又燃烧起了愤怒的火焰,他的拳头紧紧握着,道:“你说什么?”那孙哥是自他从监狱里出来,唯一一个对他伸手的人,他绝不许人用这么不明不白的语气来污蔑他!至于那什么同门师兄?直接就忽略了,权当是这钱百万又胡说八道了! 杨佑嘉的声音里掺杂了狠厉,道:“把话说清楚,不然我夜夜来索命,不死不休!” 那钱百万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平生最怕神神鬼鬼,家里满满都是各种符篆,之前没见过真鬼都那样,更别说这杨佑嘉还生动形象的给他上演了一场鬼打人的戏码,自然对他那句“夜夜索命”十分畏惧,此刻只想着祸水冬引,道:“你那孙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他给你个保安的活计是为你好呢?他那什么集团里倒腾的什么东西你不会不知道吧!毒品!这东西多损阴德啊,他都玩的不亦乐乎,你一个杀人犯,你是天仙啊还是能力多强啊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嗤,那孙哥老早就盯着你呢,你那会找不到工作你以为是什么原因呢,你是个杀人犯,可那些招清洁工、快递员的公司都不要你,怎么消息就这么灵通,对,就是你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孙哥打了招呼的!” 杨佑嘉想到了那些他卑微的请求,还有那些人冷漠的脸,想到了露宿街头的困苦,还有冬天夜里的凉寒,他哆嗦着嘴唇,似乎想反驳,却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你身上可没什么值得那姓孙的贪的,那姓孙的为什么费尽心机这么对你,我不知道,我上头也是有人的,大哥吩咐我听那姓孙的,那他说的我就得听!”说着那钱百万整个放松了一样,声音里都是嘲弄,道:“那个王八犊子,自己装好人,给你弄房子弄工作,让老子来磋磨你,现在老子倒霉了,他也别想好过!” “那孙子故意给你安排在西岭街,就是给我搭台子收拾你呢,你以为他真是觉得那地是风水宝地,能给你转运才给你送过来?呵,那是因为我的地盘,我怎么弄你他都有借口不捞你!......” 杨佑嘉没有说话,脑子里都有些空白,当时孙哥说看他面善,是个能交朋友的人,便给他介绍了工作,他走途无路之时自然什么都肯,遇到他就像遇见照亮后半生的光一样。 可是现在,别人却告诉他那缕光根本不是光,而是牵引他下地狱的索命符! 可怕的是,他心里居然有点动摇。 ------------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仁善染恶(5) 白唐看客一样在一旁听着,还未见面,便对那孙哥的印象降到了冰点,对钱百万此刻的话也信了八九分。 仔细想想就知道,那孙哥自己一个保安公司的老板,手底下还什么都干,一听就是个狠角色,怎么可能就因为一个人面善就给他房子还给他找工作,这表现也未免太活菩萨了一点。 室内一时有些沉默,那杨佑嘉的身体一直在抖,仿佛抽搐一样,嘴里却一点声音都没露。 那钱百万接着道:“.....你也别怨我,都是小人物,谁想为难谁呢?现在你废了我一条腿,我还给你指了路,也该完了......” 钱百万心里清楚,便算自己前面怎样过分,却终归没有让他残废,那杨佑嘉当时敲断他的腿,想来这事业该算完,他心底再不甘,现在的杨佑嘉能力比他强,这事,他就得认! 那杨佑嘉还未说话,白唐便道:“那姓吕的呢?那个姓吕的呢,钱哥你既然都说到这了,不如就都说了呗!” 即使钱百万只是一语带过,但白唐始终对他口中的吕道长耿耿于怀,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一定就是吕超! 天师门,姓吕,还用这么阴损的法子来对付人,不是那给林樊换魄抽魂的吕超,还能是谁?! 那钱百万看向白唐,摆了摆手,道:“白老弟,不是哥哥我不愿意说,那也是个有本事的,钱哥可不想再被他弄一回。” 白唐想了想,觉得自己居然挺能理解,那钱百万显然对那道士颇为忌惮,此刻能将那姓孙的抖出来,也是为了尽快摆脱这会隐身一样神出鬼没的杨佑嘉,要再让他说,怕是不可能。 想着就上前去给那杨佑嘉解开绳子,道:“他欺负过你,你也报复回去了,此事就这么了了吧,我看你面相和善,不像大奸大恶之人, 想来也只是想出气,不然昨晚就该弄死他了,见好就收吧!” 那杨佑嘉被松开,就极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也不说话,踉跄着身形就往门外走,他现在的心态还有点崩,整个人都处于迷糊状态 ,什么姓吕的什么道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孙哥的事。 直到自己左脚拌右脚的绊了一跤,重重摔倒,才有些醒过神来,重重喘了口气,自己撑着地站起来,一面往外走一边道:“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也不要来惹我!” 门外的森寒透过那个单薄的身影一点点渗透进来,白唐激灵灵打个寒颤,只觉这晚上越发凉了。 那钱百万也猛 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死狗一样瘫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道:“这次可多亏你了白老弟!哥哥我赶明就给你封个大红包。对了,你那符,就是说保平安防身的那种,给我来一沓,多少钱你开价.......不过咱们都是熟人了,你可得给钱哥一个优惠价。” 白唐心说你当那符是天上刮来的,还一沓?口中却还是笑呵呵的应承道:“那是自然,一定给钱哥你最优惠的价格!” 那可以隐身的假鬼真人杨佑嘉既然已经承诺不去了,白唐自然功成身退,从那钱百万在的医院出来,正准备随便找个地方窝一宿,养个精蓄个锐,估摸着最晚到凌晨,墨赦雇佣的那些小鬼们就能把那吕超挖出来,那就势必要去与他好好的、文明的沟通一下了,最好也能将他的灵慧魄剥着玩。 ........ 就在白唐放松心情,在梦里将吕超完虐时,那吕超也已经出现在了夜色里。 那是一间明显被暴力打砸过的屋子,屋子里的角落还有那些散落的木屑以及玻璃器具的残渣,显然主人只是粗糙的将那些垃圾一股脑的堆到了墙角,还没有清理出去。 此刻,那空荡荡的房间里此刻勉强还立着的就是一张缺了条腿的乌木桌子,那桌子颤巍巍的立在墙角,仿似下一秒就能自己碎裂一样。 一个穿着长款羽绒服的男子此刻就斜靠着那张桌子,笑吟吟的望着门口。 那门原先是关着的,吕超进来后,就打开了门,他知道,那个人快回来了。 今晚,他会带着一身血腥脱变成最美味的果实,自己只需要再小小的推一把,那个能将自己推上高峰的灵魂就会将自己双手奉上。 后半夜仿似更加寒冷,那个头发掺杂白色的人影一点点走进视线,他透过打开的门扉,看见了那个神情温和的男人,脚步顿了一顿,又重新迈步。 待他走进屋子,随手将那扇备受蹂躏的屋门关上,吕超才收回大量他的目光,面色有些不好。 但他还是抱了一丝希望,道:“心愿可都了了?” 杨佑嘉道:“嗯。” 吕超又道:“那些人都杀了?” 杨佑嘉摇头。 他借着那符咒的力量,一夜跑遍全城,去看了那个男人,去看了那个女人。 他仿着对付钱百万的手段,将那个男人打的半死,一寸寸敲断了他腿上的骨头,他的手甚至已经扼住那男人的喉咙,只要稍一用力,那男人脆弱的喉结就会发出“咯”的一声脆响,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的十年牢狱,他视做亲弟弟的这个人,抢夺了他东西的这个人,背叛污蔑了他的这个人,就都能一笔勾销。 可那个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女人惊恐的脸,还有脸上清澈的眼泪,一边嘶声裂肺唤着拿个男人的名字一边哭,声音里都是疼痛;他看见那个女人那明显凸起的肚子,看见那个男人暴突的双目还有涨红的脸颊,看见那男人拼了命般推那个女人的手,他在叫她走,知道危险,在护着她。 他突然就觉得没意思。 那个女人已嫁为人妇,在他动手前,她就躺在床上,眉眼温柔脸颊含笑,即使是在梦中,手也紧紧护着肚子,那里,孕育了另一个生命,跟他没有关系的生命。 其实不是不怨憎,他们情深义重,他们爱名重利,却为何要将他拖下水,将他推进一个人赃并获的局,让他背负上一场漫长无望的岁月。 十年囹圄,十年蹉跎,他们毁了他一辈子。 可他居然觉得不后悔,他手掌生死,即便真的杀了那一对男女,警察也绝怀疑不到他身上,因为连电子监控都拍不到他,可他在能报仇的时候松了手。 那些过去的冤孽,不会一笔购销,若有幽冥地府,他会在地府里等着一笔笔索赔,但那个孩子还没有出生,他不能背上扼杀一个小生命的罪孽。 那样鲜活的生命,不应该背负任何不幸,他突然想起母亲的话,那是个慈和的女人,她说,人这一生,总该学会宽恕别人一件事,然后在自己犯错的时候,也学会对自己宽容一点。 他想,他要用尽一生力气宽恕的事,大概就是这件事了。 那么前事不究,后事不忘。 他的愤怒怨憎总该有个发泄的地方,于是他又去找了那个被他修理过的男人。 “你这个废物!”吕超温和的面目扭曲了,他一把揪住杨佑嘉的衣领,将那个人重重的抵在墙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那林樊体内灵慧魄必然会结成恶果,那个人就等着这最后一枚缠满怨念的魂魄了,可这个人做了什么? 他居然放过了那些人!吕超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被气的麻木了。 他冷静了一下,放下揪着那人衣领的手,还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连上又做出温和的笑,道:“佑嘉,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不杀他们,你心底的怨恨呢?那个女人欺骗了你,甚至故意弄死了你的孩子!你想想你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还有那个男人,他跟那女人窜通一气,污蔑你杀人,你这一辈子都要背负这个罪名的,你,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杨佑嘉没说话,那吕超又再接再厉道:“还有那个钱百万,他那么对你,你也就这么放过了?” 这就是九世善人?!这叫什么,这算什么,前一晚还咬牙切齿的恨,今晚就能冰释前嫌? 杨佑嘉猛然抬头看他,道:“你想让我杀人?吕超,你是有本事的人,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吕超道:“是你自己说的,想要杀了那些辜负你的人!神听到了你的愿望,才派我来助你实现愿望,你不要辜负神!” “神是渡人的,不会怂恿人去犯错!吕超,我心里恨,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吕超看着杨佑嘉那张布满沧桑苦难的脸,心头骤然就是一亮,他唇角挑起一个温和的笑,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可以原谅他们,那你的孙哥呢?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事么?” 吕超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刀,含笑就将那些血淋淋的事实又摆了一遍,甚至更详细更具体,连同那些刻薄的嘲笑都说的惟妙惟肖,杨佑嘉只觉自己又被一把锋锐的刀扎进麻木的心脏,心头腾的萌生起一股强烈的怨恨。 吕超微微笑着,如同一只亟待杀人的恶狼,声音却仍轻柔,道:“要杀了他么?我知道你恨,快去吧,我知道你可以的。” 那杨佑嘉眼睛里腾起恶光,身上揣着吕超新给的符咒,口里喃喃道:“嗯,我这就去。” 血腥满手,怨念缠身。 天命既然不让你自生怨恨,我助你便是,虽是品质差些,到底也是能用的。 ------------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仁善染恶(6) 与此同时,一间十分浩大而空旷的屋子里,里面摆满了各列书架,这都是地府的珍藏版古籍,每一层都要有相应的权限才能进去。 现在的墨赦已然没有权限,甚至连进入这地府图书馆的资格都没,还是靠着何蔚一路刷脸刷进来的。 何蔚当年也是地府的风云人物,虽说现在落魄了些,当年的人脉也还是在的,比如那看守图书馆的小鬼云香,就垂涎了他很久来着,再比如那在钟馗手底下实习了几百年都没转正的男鬼添丁,也对他颇为投缘来着。 但何蔚自认是个洁身自好的好鬼,从来不这些人勾勾搭搭,就是有事的时候嘴比较甜,实在是个很有情操和节操的鬼界君子。 这时,鬼界君子正靠着那排古老的书架打瞌睡,脑袋时不时的点一下,要不是墨赦非要这个点来查什么资料,自己这会多半已经入梦了,何至于现在这样? 旁边还浮着云香给送来的一桶爱心爆米花,悠悠的散发着勾鬼心神的阵阵香味。 但那埋在一堆资料里的人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清心寡欲的翻阅着那些资料。 冥界其实挺亮的,也没有什么白天黑夜之说,更不像人间传说的那样天空呈血红色,或者暗沉沉的一片混乱。 凭良心讲,地府的秩序还不错,起码,有秩序的这半边地府秩序十分良好,这当然多亏了那第六府君,地府的天气也不错,这得多亏了地府阎君。 那阎君也是个奇葩,原先地府的确昏沉沉的没个天日,这阎君看了成千上万年,也没觉着腻烦,某日,他望着那灰蒙蒙的天色,莫名就觉得烦躁,于是就弄了个仿版太阳给挂在了天上,发光不发热,散发的还是纯正的地府鬼气。 这会子,那假太阳的光透过窗棂撒下来,落在那人清冷的眉宇间,无端就让那人显出几分与世隔绝的高雅来。 想也知道,这地府图书馆是没什么人气的地方,此刻只有那人指尖划过书页的声音滑落在空气中。 也不知什么因由,何蔚不知何时停止了没有意义的打瞌睡,倚靠在那里静静望着墨赦,唇角含笑眉眼柔和。 墨赦随手一挥,那些悬空浮在面前的一排书就都自己归入书架,他走了几步,换到了另一架书面前,手指划过面前的那些书脊,蹙眉想了想,才又动手在那乌木的书架上点了点,登时那一整排的书就又自动飞出,在他面前排列出一排,在他眼睛扫过之后就自动翻页。 那些十分残缺的符文在他脑子里闪现浮动,墨赦所在的就是地府这成千上万年来收集到的符咒信息,地府的图书馆里信息实在颇全,毕竟但凡是个生灵,死后都要来地府报道的,什么咒法符文、秘籍功法、宗族典籍、王族秘辛,这里实在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让你查的事你查了么?” 何蔚还在神游,冷不丁听见那人发问,下意识就笑了笑,然后脑子才开始转动,道:“查了,九世富贵命,应的是南斗义星的命格,他前世曾匡扶一国正道,天上的司命星官许他十世富贵,咱们地府的命书上也排的是这个命。只是这个命运嘛,三分天定,七分人定,啧,谁知道呢?” 是了,昨天墨赦就发消息让他查这林樊的命数,虽然当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何蔚向来是跟墨赦站一边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难事,当即就给查了。 这一查可不得了,又是一个宿命魂,这阵子这些宿命魂跟扎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这在地府里也挺罕见,毕竟这些宿命魂放在哪个时间都挺稀罕,突然这么一股脑的冒出来,着实是有些不平凡。 更奇怪的是,地府里前段时间的八卦圈里,还扒拉出另一条宿命魂的新闻,据说是个九世杀将,不过这一世不知遇上了什么被改了命数,早早身亡,就是那魂魄没来地府报道。何蔚当时也听了一耳朵,还慨叹了下世事无常。 原还以为那林樊在白唐面前说天师门传人给他批命的话是哄着白唐玩的,现在看来倒是真的,那林樊魂魄里的禁制想必也是那天师门人动的手,那林樊的灵慧魄无端端回去,应当是有问题的,但这个问题林樊自己却好像知道,并且已经请了人界修士来处理,他也不便多插手,那人想来是不想白唐担心,便不愿意告诉白唐,墨赦便也没有多嘴。 能让人这么大费周章的换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只是没想到又是一个九世宿命魂。 墨赦道:“最近的宿命混出现频率有点高。” 何蔚点头,同意道:“是啊,前些天地府八卦娱乐党不是还爆出了那九世杀将的事,实在是高的不太正常,你办事的时候也小心点,可别阴沟里翻船。” 这话墨赦也上了心,想起昨晚同自己交手的男人,也不由得他不上心。 而且这宿命魂出现的频率实在是不对,按照地府千百年来积攒的大数据分析,这种宿命魂通常不会扎堆出现,这会子都冒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墨赦不由又想起那个神秘的对手,还有他身上那股不平凡的气息,A市的修道榜他已经重新排过,并没有异军突起的新秀,那些有点道行的也都老老实实在自家窝里呆着,这也就意味着,这个能与他交手的人是外来户。 这些信息在墨赦的脑子里转了一圈,立时又被他暂压,集中精神去翻书,面前那些书页自己翻的哗啦啦作响,那小秦山上的阵纹实在是残缺的厉害,墨赦对比了脑中的成百上千种阵纹,竟没有找到能匹配的,如果在这地府图书馆的藏书里也没有能匹配的,那这阵法的来源就很值得推敲了。 毕竟,只有一个地方的修行法门、阵法秘术在地府里少有记载。 而且,那被人强行截胡的阿彦魂魄,还有没到枉死城报到的大批量鬼魂,那被植入怨种的余薇魂魄......仿似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推动。 正在此时,墨赦突然接受到了符鸟的信息,有小鬼查到了几日前带走林樊灵慧魄的道士下落。 不过据那小鬼所说,那道士在西岭街出现,他们也只敢远远跟着,没敢靠的太近,只窥见那道士似乎跟一个人有了冲突,后面就不知道了。 那个年轻的道士绝不会有能力抽魂换魄,那样精细的活,没有大能力绝做不到,这件事背后必然有那个神秘人做推手,墨赦觉着自己有必要去看一趟。 目光扫过那还有许多架子的书,继而又看向何蔚。 何蔚立时就站直了,防备道:“你可别说要我来翻,不干不干!” 墨赦伸手聚气,在地上寥寥几笔,摆出那残缺阵纹的痕迹,径自对何蔚道:“你对阵法不甚精通,就对照线条吧,找到了我会重谢。” 何蔚苦着脸,道:“别的事都好说,这翻书.....实在是强人所难。” 他打小就不爱看书,就连身上的鬼道术法都是被逼无奈才勉强修一修,免得被众鬼嘲笑的,这会子墨赦让他翻手,实在是觉得有些不愿意,毕竟自从他能掌事,已很多年不与这些枯燥的书籍为伍了。 能让他稍微犹豫一下的,也就那句“必有重谢了”! 再看那人,那人就那么生冷的站着,也不说话,只用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望住他,何蔚无端心头就是一动,鬼使神差就应了下来,道:“好吧好吧,你去吧,我翻。” 自从那件事后,这人在这茫茫冥府能找的也就他了,其他人都被他或主动或被动的断了联系,能与他在这幽冥地府并肩的,也就他了。 既是如此,他有所求,何以推脱? 墨赦对他露出了极轻极浅的一个笑,道:“阿蔚,多谢你。” 这一声阿蔚,像是幽冥地府里唯一的一道真光,披荆斩棘,在他心底那片无边寂静里照耀出一条明亮的路。 何蔚也笑了笑,道:“谢什么,我们之间,不谈这个。” 墨赦没再多说,闪身出了地府图书馆。 ------------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你为何人 此时,已经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刻了,被墨赦惦念着的那个道士自然已不在西岭街,那些小鬼的信息有非常严重的延时性。 这是一条幽静的小路,前方便是A市有名的明月湖,该湖以风景优美为亮点,白天总有些老人在这里游走,只是处在A市市区,政府围绕这湖修建了公园,还贴心的在那湖周边修建了防护栏。 吕超走的并不快,四周只能听见他自己踩踏地面的窸窣声。 这是最后一天了,那个人给的时间并不多,不知道他在等待什么,只是那人给他的指令就是今天必须将杨佑嘉的魂带过来。 夜风很凉,吕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安萦绕不去,就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他捂着嘴轻声咳了咳。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尽管面上表现的很正常,但吕超自己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上次自废半数修为的伤不是那么容易好的。这些日子又没有修养,剩下的那点修为也就能证明他是个修道的,还有那林家,也已经开始追查他了。 想来那林樊多半是要死了,到时候自己修为更精,也不必再考虑那林家的威胁,就算那人传的术法一时不能大成,那也不怕,他早想好了法子应付那林家。 吕超想着这些,手不由自主摸上了口袋里的小瓶子,那里可装着最后一个魂魄,一个怨念横生的鬼。 待见到那人的时候,他正面湖而站,身形看着也就佝偻颓败,但吕超绝不敢小觑这个老人,他是见过这个人的厉害的,那人的道法造诣可谓出神入化。 想来就算是自家师门的长辈高手,也不过如此了。 吕超快走几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道家的揖礼,道:“大人,那杨佑嘉的魂我带来了。”说着便双手捧了那透明的白色瓶子递过去。 那人转过身来,伸手将那瓶子捏了过去,也不多说,径直拔开瓶塞,将里面那魂魄放了出来,瞅了一眼,便道:“怨气这么弱?” 吕超忙道:“大人恕罪,这人原先怨气极强,也已经被那符惑住,只不知今晚遇见了什么,那通身的怨气竟都消散了一样......” 所以他才不得已又给那人下了生怨符,靠外力强硬的撑起他的怨气,让他双手沾血,虽是下策,却也是不得不行之策。 那人也不说话,只凝视着那脸上还有惊惧的魂魄,半晌才道:“天意如此。” 天意如此,即便他强行改了这九世善人的命运轨迹,可与他命数对应的却还是那南斗仁星,仁星主慈和宁静,是以这人即便遭受了那样的事,也依然未曾下杀手。 他有一颗过分柔软仁慈的心,如同那南斗仁星的星君一般,是个好人,可惜好人通常都不长命,这也是天意使然。 那人一抬手,便似有无形的风在四周游荡,裹挟着那缥缈的灵魂就飘入了那湖中心,半点风浪也不曾翻出的沉了下去,湖中心处有隐约的白光一闪而过。 吕超暗暗抹了把汗,想着幸好这人也不甚计较那怨气强弱,否则他的事说不好就要黄。 也幸好他今晚当机立断,看那杨佑嘉情况不妙,立时就给他下了那生怨符,连带浪费了一张三品符,还亲自送他去了那孙哥的住处,亲眼见着他了解那孙哥的性命才算完。 可那种由外物强加的怨气终究是下品,待那孙哥一死,那生怨符也就作废了,毕竟那东西原本不是针对活人的,而是使鬼怨气横生实力暴涨的,只效果也并不持久。 吕超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用了这与鬼有利的生怨符,那杨佑嘉杀了人后,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仿佛又被人推进深渊一样。吕超就在那时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给他心上添加了最后一根稻草,告诉他方才那杀人视频已经被传到网上,他这一生都不会再脱离监狱了。 吕超想到杨佑嘉崩溃的神情,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看,弱者就会被这样摆布!所以,不强大就只能等死,即使被人愚弄冤枉也只能以死了事。 只不知他死之时,心里最怨恨的是谁?天命还是他吕超? 虽然过程曲折,到底还是将那身有怨气、手沾人命的魂魄带了回来。 那么中间怎样辛苦都没关系,只要面前这人愿意将自己的道法传授给他,什么都是值得的。 那人将杨佑嘉的魂魄镇入湖底后,就将目光盯在了吕超身上。 那种视万物如无物的淡漠目光看的吕超遍体生寒,那种不详的预感越发明显。 良久,那人才道:“虽不完美,但你做到了,我自然也会遵守承诺。” 等那略沙哑的声音落定,吕超心里的忐忑才稍微淡了些,又听着那人说会遵守承诺,立时便欢喜起来。 遵守承诺,就意味着他会将自己的道法传授于他,他登临高峰便指日可待。 那人又道:“你跟我来。” 吕超忙又恭敬的应了声,紧紧的跟在那人身后走出公园。 那人看着年老,但速度一点也不慢,吕超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才勉强跟上。 天色已有些亮,街上也已有了零星做早市生意的人。 吕超跟在那人身后,仔仔细细的将那人打量了一番,这是他第二次如此认真的打量这个人,还是一副佝偻起的身子,穿着布衣布鞋,头发花白,即使没看见脸,也能想象出那一脸沧桑的褶子。 明明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老人,可那人身体里却货真价实的存在着顶尖的道法力量。 那人一路都不说话,径自引着吕超到了近北郊的一处荒僻处,不知他动了什么手脚,他们所在的地方似乎被隐蔽了起来,四周都浮动起了白色的薄雾,吕超一看便知这是那人用大神通设了迷障。 那人道:“吕超,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吕超一怔,对他的问话十分不解,犹豫半晌,道:“天师门内门弟子,吕超。” 那人轻微的笑了笑,脸上有莫名的神色闪动,道:“你既要学我道术,我传你就是。” ------------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明月生波(1) 今日的天色依旧有些阴沉,仿佛将要下大雪一样,即使已经到了九点,天也灰沉沉的。 虽说外边冷的要死要活,但白唐还是老早就爬了起来,因为那些小鬼果然将那吕超挖了出来,还实时直播了那吕超的沿路行踪,那线索就断在了明月湖附近,原因无他,那里似有气场极强的人存在,那些夜晚行走的小鬼都不敢靠近。 白唐听说那吕超又消失了踪影,心头不由大恨,却也没有办法,幸好墨赦告诉他会继续让小鬼继续搜索,那吕超绝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逃走。 白唐也只能悻悻作罢,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琢磨着得再去弄点符来,方才还收到了钱百万慷慨的捉鬼费以及隐隐的催促要符信息,心情格外舒畅,想着自己自从跟了墨赦修鬼道,总是三天两头不着家,也该回去自己的福德巷溜达一圈,不然那些大爷大妈还以为他被人拐卖了。 白唐在回家的路上又给林樊打了个电话,确保自家师兄依旧活蹦乱跳甚是健康,方才心头阴霾尽去,觉着现在压在心头的也就那吕超了。 不过报仇这事不可能成为他享受生活的绊脚石,于是他坐在车上又开始刷新闻,没别的,天师嘛,就是靠灵异新闻、诡异八卦生存的。 就在此时,一条十分醒目的新闻标题映入眼帘。 ——A市上饶区惊现恶性杀人案,是复仇还是随机作案? 白唐看着那标题,还有底下视频上模糊的侧影,手指一动就点了进去。 “.......昨夜,我市上饶区出现了一起恶劣杀人事件,作案人十分嚣张,似是十分享受杀人过程,还将杀人视频上传网络,疑似在对公安机关进行挑衅.......” 那女主持人说完后,镜头一转,就是那模糊的几个杀人动作,当然那受害人和施暴者的脸上都被打了马赛克,白唐看着那视频里的施暴者,觉着有些眼熟啊,那件灰扑扑的衣服,还有那花白的头发,那瘦弱的身形,怎么看怎么像是杨佑嘉啊。 白唐有些不解,昨晚杨佑嘉那表现,分明是放弃了杀人,就算他心里对孙哥有恨意,可他那符都给自己破了,短期内身体根本承受不住第二张强符驱动啊。 “......施暴者杀完人后,自己也用碎裂的玻璃划破喉咙自杀而死,这件事警方还在调查中,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 白唐心里疑惑更重,这身影实在是很像杨佑嘉啊,可杨佑嘉昨晚虽然有些受打击,但看他面相,应不是个受不住打击的人啊,还有那自杀是个什么操作,总不能真是为了愧疚就自杀谢罪吧...... 想着,他就又给钱百万打了个电话,毕竟他是西岭街一霸,那新闻里的杀人犯到底是不是杨佑嘉一问就知。 却听那钱百万在那边假惺惺的道:“......就是那杨佑嘉啊,咳,真是可惜啊,不过也算老天保佑,他自己不行好事,现在死了也是活该,哦,你说那死者啊,我知道啊,就是那姓孙的,哈哈,也是报应,叫他们一天都不做好事......” 钱百万还在唠唠叨叨,白唐却完全没心情搭理他,径自挂了电话。心说那杨还真这么不要命啊,按理说,那孙哥的确很过分,虽说可能是听了那吕超的蛊惑才设局坑了杨佑嘉,但这并不是死罪,也不知杨佑嘉怎么想的,要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不过这些与白唐都没什么关系了,他做了他能做的,问心无愧。 说话间就到了福德巷,这条巷子依旧很安静,隔三差五的有个老头老太太摆摊,白唐一一打了招呼,晃荡着就到了巷尾自己家。 那屋子里的家具上都已经落了一层灰,可见主人已有些日子没有回来。 白唐先给自己家打扫了个卫生,然后才窝在沙发上掂量自己的存款,算一下这两个月的收入。 这两个月的业绩十分不错,很是赚了几笔钱,白唐在心底将那些钱规划了一下,琢磨着待会就给那些人打钱过去。 反正这段时间得一直在墨赦家住着,那人也给了自己一把钥匙,似乎已默默接受了他的入住,但白唐觉着自己作为一个新时代好青年,怎么着也要给他交点房租什么的吧,不过,估计那家伙也不会要吧。 那个人啊,分明在尘世里生存游走,分明说自己要吃饭要生活,却跟所有平常人都不一样,他赚钱但不贪钱,他努力工作认真兼职,繁忙的不像活人,他不睡觉也很少休息,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工作而存在的。 他似乎天性凉薄,怎样的情深义重爱恨别离在他眼里都掀不起半点风浪,可他却总是理所当然的顾及着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或许是人的眼泪,又或许是悲伤的情绪,又或者是他心底遵循的东西。 那个人似乎总是跟别人隔着一层,仿佛别人怎样都与他无关,他行走的是一条与众不同的路,他用淡漠的双眼看遍人间繁华,很有一番天下皆动我独静的清醒,但这种清醒又让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人间气息,也不被任何东西羁绊,仿佛不经意间就能消湮于世间。 不知怎的,就突然想到墨赦,白唐拍了拍脑袋,将心底泛起的莫名涟漪压下去,反正以后有他跟着,那个可以算作他半个师傅的男人,他罩着就好了,他在人间没有羁绊,那就让自己来羁绊住他就行了。 人间嘛,本来就该潇洒来去,却不该踽踽独行,总要有个人作伴,那往后的许多岁月才不会倥偬而过,轻风掠水般无痕无迹无可追忆。 想到这里,白唐微微笑了下,幸好他不用过朝九晚五的乏味日子,幸好他遇见了一个能指引他的人。 白唐将自己家里库存的符纸、朱砂都一股脑的装进了自己的黑色背包里,琢磨着得在墨赦家占据一块地盘来着,等自己捉鬼学业有成后再搬回来,绝对不会耽搁墨赦勾搭妹纸,不过......那个人也不会勾搭妹纸吧,实在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妹纸能与他并肩而立不落下风。 瞎琢磨着这些,白唐也没多耽搁,利索的收拾完东西,背着背包,揣着自己的银行卡,就去了附近的银行,一个个将钱都汇了出去。 做完这些,也才中午,白唐觉着自己该再努力一把,回墨赦那里多画几道符,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墨赦家好像更容易静下心来,仿佛那个人居住的地方,天生就有一种至静至纯的气场。 ........ 墨赦在那明月湖边溜达了一圈,这是那吕超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小鬼们口中身上有恐怖气息的神秘人出现的地方。 墨赦仔细的在那明月湖畔搜寻,总觉着那神秘人出现在这个地方,绝不会是个偶然。 白天的明月湖畔三三两两的有些游客逗留,墨赦看似闲庭信步般在湖边漫步,只那插在衣兜里的手指上有莫名的光亮盈盈,空中似有无形气息与他指尖溢出的灵气相应和。 旁人看不见,但墨赦眼中看的清楚,他体内的至阴灵气如同一条条细小灵动的游鱼般潜入明月湖。 顷刻,那明月湖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白雾,那白雾自湖中心四散而至,将整个明月湖都映衬的朦朦胧胧,十分漂亮,那些在明月湖附近驻足的游客不少都发现了这湖上的异状,开始喧哗起来。 ------------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明月生波(2) 天上乌云滚动,有隐隐约约的白色光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那三三两两的游客原还在为这明月湖上的白雾盛景慨叹,更有人已拿出手机进行拍摄,并将这白日雾景传到了网上,但那些人此刻却都被那阴沉沉的天色挡了兴致,偶或有几个年轻人还踌躇着想多看那明月湖美景的,也都被那骤然砸下的大雨浇回了家。 只有一个人还站在那湖畔静静望着湖面。 风雨骤然而至,那人却自巍然不动,仿佛一株耸立在风暴中的苍劲松柏。 这湖底下不对劲,他的灵气遇到了黑域,被什么东西强行弹了回去。 墨赦的脸色有些冷寒,那些大雨仿佛明晓事理一样绕过了他,尽数落在了其他地方,墨赦的身上竟似一点湿润的痕迹都没有。 明月湖上的白雾已经很浓了,就连湖边都被那白雾侵袭了,并且还在不断的向四处扩散。 墨赦的身影也已经隐没在白雾里,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在此时,那影子轻烟一般便入了湖。 与此同时,A市各处都开始升腾起白雾,分明已经下午,但那白雾却依然不合逻辑的出现了,并且呈现越来越浓厚的趋势。 整座城市似乎顷刻间就陷入了瘫痪中,那些白雾的可见度非常低,分明还不到下午3点,天色却已暗了下来,仿佛提前进入了暗沉沉的黑夜。 无数的咒骂声从各个角落传出来,那些被堵在路上的人们怨声载道,各大新闻网站都相继报道了这次古怪的白雾天气。 “好大的雾啊,上饶区已瘫痪.....” “东郊同瘫痪.....” “.....天哪,这雾来的好奇怪,感觉也就半小时时间,这雾气浓的我看不清同桌的脸!” “这是有大神在做法啊朋友们!不用多想,绝壁是大王来巡山啦!” “支持妖怪论!绝壁是黑山老妖出来抓壮丁了!壮丁们都藏好啦!” “.......” 白唐原本在认真的画符,被那突然暗沉下来的天色晃回了神,总觉着这雾来的十分古怪,下意识就想看看官方解释,一刷手机,果不其然,广大网民已将这条新闻推上了热点。 网上一片鬼哭狼嚎,满满的都是那些在路上寸步难行的人民群众惊天的怨气,市政府的反应也很迅速,立时就组织了专家出来辟谣,将白天骤然出现的雾气解释为自然现象,尽管网上还有许多人在叫嚣,但大多都是调侃,并没有人真的就觉得一场古怪的雾能有什么祸患。 A市那些修道者却有不少已隐隐觉得不妙,都各自开启法门欲探索这诡异雾气的来源。 “天有大变......不妙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掐着道家玄印,望着那浓厚的白雾,喃喃道。 “碎了......”一个中年男人看着桌面上呈现碎裂痕迹的水纹,分明是一盆清水,此时却固体一般从中间裂开,周边有细碎的裂纹出现,那男人看着这一幕,脸色不由大变。 ...... 白唐也看着窗外浓厚的白雾,不由就有些乐,暗暗庆幸自己早早回来了,外面寒风凛凛,自己却有空调,实在是非常值得开心,就是墨赦不知干什么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真是十分不让人省心。 白唐想着,就给墨赦发了条微信,炫耀了一把屋里的温暖清新,催促着那人别在外面游荡,还是回来跟他一起画符修炼,晚上出门去跟着小鬼捉吕超是正理。 理所当然,那人并没有回复他,白唐撇了撇嘴,将手机扔在了一边,又开始投入到符咒修炼中,持续不断的运行体内的阴气,期望能将体内细如发丝的鬼脉再拓宽一点,好让自己的境界再提升一把。 那种阴气运行的感觉十分玄妙,仿佛有乖顺的小鱼在体内四处游走,冰凉凉的气息让他通体舒泰,正如墨赦所说,他天生就是要修鬼道的,其他鬼修都要刻意运行的法门,他只要运行那么几天,身体便自动形成记忆,即便他自己处于无意识状态,体内的阴气也会自由游走,修炼鬼道别的好处没发现,但强身健体增强记忆还是十分有效的。 白唐主修的是符咒,画的也是鬼道的阴符,他悬臂沉肘,神色十分郑重,脑中那些墨赦曾绘制过的符文痕迹格外清晰,仿佛一笔一划都在脑中镌刻成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彻底黑透,白唐已绘制了几张符,那些绘成的符纸都变的十分莹润,白唐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成果,琢磨着晚上得再去看林樊一眼,虽说那边有符鸟看着,林斐也已经警惕起来,他心底还是隐隐觉得不妥。 还是应当再给他几张符,想着这些,凝神一看那符,竟觉得略有朦胧,再一抬头,突然发现屋子里居然也出现了薄薄的白雾。 分明没有开窗,那些白雾却仿佛无形无质一样轻易的就渗透了进来,竟将整件屋子都充斥的雾蒙蒙的。 白唐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这雾有问题,方才不曾发现自然也就由得它,此刻既然发现,自然不能再让这些东西阻挡他的视线,想着,白唐就又提笔在纸上绘了一张简单的召鬼符。 没办法,他现在的符咒学的还不全面,那种召阴风唤阴雨的符文还没学到,那符鬼应召而来时却会带着阴风而至,虽说鬼没什么用,身上那股阴风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也不知白唐到底是什么运气,应召而来的还是那只美艳的女鬼,她一出现,果然带来一阵阴风,轻易就将屋子里的白雾吹了个七七八八,那女鬼看见白唐,脸上露出十分欣喜的笑,开口就道:“堂儿,你这次召姐姐来做什么,别又是叫我吓人......” 白唐也笑,朝着窗外抬了抬下巴,道:“没,就叫你吹个阴风散个雾,这雾邪气的很,都跑到屋子里了。”关键是弄得他心浮气躁,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女鬼:“.....” 果然不响应他的召唤是对的,要不是跟那几只鬼打牌输了,也轮不到她应召,啧,这得幸好是她来了,要换个别的,非得揍这小子一顿不可,也忒无聊了些。 正在此时,白唐的电话倏然响了,那女鬼也翻个白眼退下了,临走还向白唐讨要了这次现身的劳工费。 反正都是冥币,白唐也不介意,几步过去捞起了手机,径自接了电话,道:“墨神,你在哪儿呢?今天......” “白唐,待在屋子里,今晚不要出来。” 不等白唐说完,那人清冷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即使隔着手机,那别样的清寒仿佛都能渗透过来。 白唐不解,叫道:“为什么?咱不是说好一起捉吕超么,你可不能不带我我跟你说,我现在也是强大的战力了你晓得不?!你......” 那人打断他,强硬道:“呆在家里,哪都别去!”顿了顿,又放软了语气,道:“不是开玩笑,今晚很危险,你修为不够,别添乱。” 墨赦似乎在一个有些嘈杂的地方,白唐能透过手机听到一些杂乱的声音,仿似疾风骤雨猛然敲打地面一样,那人的语调也比平时急了一个音。 不知为什么,白唐觉得墨赦的异常一定跟下午突然起的这场白雾有关,这雾气也觉不会像那些专家所说是自然天象。 白唐道:“有敌人?” 虽是疑问口气,但白唐脸上十分笃定。 墨赦轻轻“嗯”了声,也不多说,只叮嘱他不要出门,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白唐听着电话里嘟嘟的挂断音,只觉着这次的事情可能有些棘手,连墨赦都表现出了郑重。 那个敌人想来是比吕超更危险的人,连他都必须放在心上认真应对,白唐脑子里一直十分的拎得清,他与墨赦的境界还差太远,跟墨赦去也只能给他添乱,还不如听他的话不出门,而且墨赦顺说了会留意林樊,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 正文 第五十章 明月生波(3) 然而,白唐不出门的承诺只维持了五个小时,约莫是晚上十一点,彼时夜色无边,雾气蒙蒙,即便街上路灯已悄然亮起,白唐依然如同行走在黑暗里。 他咬着牙,手里扣紧了几张阴雷符,一边警惕一边疾行,实在顾不上墨赦的警告了,因为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白先生,小樊被人带走了……” “……对方很强,非常强……” 林斐说话声音非常沙哑,时不时会掩饰不住的低声咳嗽,仿佛虚弱到了极点。 他的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明确,白唐能做点什么那当然最好,但希望他一定将墨赦请过去。 白唐听到林樊出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炸,这才刚过了一天,林樊的灵慧魄才刚刚回到体内,眼看背后那人是不弄死林樊不放手啊。 这怎么能忍,根本就忍不住!墨赦今晚明显是指望不上,白唐只能靠自己。 纵然前面有魑魅横行,这一趟他也必须去。 林斐的那些话如同催命符一样催着白唐前行,他现在的速度已经很快,不像普通人那样慢吞吞的,这样浓厚的雾气根本没法开车,这座城市已经死了一般寂静,白唐身形灵活的在街上穿梭。 夜晚的A市寂静的十分诡异,路上时不时有看不清样貌的黑影嗖的在雾中穿行,仿佛一夜之间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高手都冒了出来。 空气里有浓重的湿闷味道,白唐一边防备着路上的人影,一边凭着记忆辨别方向,好在那些人影似乎都对彼此不怎么感兴趣,倒像是有志一同的去往一个方向。 白唐大致瞄了一眼,觉着那么多平日看都看不见的高人在街上游走,应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最了不得的事就是林樊。 到林樊之前在的那家调养机构时,那电子门大开着,门卫不知去了哪里,整座机构无声,仿佛一只亟待择人而噬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只等猎物送入口中。 白唐心里的不安愈盛,他更加快的步伐奔向林樊所在的房间。 在那门口的墙上,白唐看见了一张贴在墙上的黄纸,那黄纸似被折叠过,上面的折痕还很清晰,此刻却似被什么强力拆卸,一段嵌入墙壁,一段在外边招摇。 白唐看见那熟悉的纸张,立时就明白墨赦用作监视器的四方符鸟,想来这只是侥幸才留了个渣,外面监视四面八方的相比连渣都没剩下,不知被风吹到了哪里。 林斐就坐在林樊的床前,双手背在后面,正对着门口,半垂着脸,表情有些阴郁,他的样子也不好,活像那身子就是个重病缠身的孱弱之身,可白唐见过之前的他,不说意气风发,也是精神饱满,这个人身上,难道也发生了什么? 林斐现在的样子的确有些惨,他的命宫上浮着一层灰蒙蒙的气息,白唐看不懂那是什么,但却本能的从那些气息里看出了不好。 林斐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些差,只有一双眸子还精明明锐,他看着白唐,也不废话,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个袋子,道:“那是小樊的东西,听说你们天师要寻人都需要他的贴身东西。” 白唐看着他,迟疑道:“你.......” 林斐的面色惨白发青,但整个人的身上没有一丝软弱,就连声音也是钢钉铁板一般,道:“我没事,不用管我,找小樊,他被一个老头带走了,那老头,那老头.....” 咬牙切齿,却说不下去,林斐闭了闭眼,将胸口的那些情绪都压了下去。只静静看着白唐,道:“找到他,把他安全的带回来,条件随你开!” 白唐也没多犹豫,就将他摆在桌上的那些贴身之物拿了过来,里面不是别的,正是林樊常用的那款白色苹果手机,还有一些散碎的头发,想来都是林斐收集的。 白唐琢磨了一下,还是选择了那些散乱头发,毕竟这些头发来自林樊身体,是除了血液之外,做定位符最好的材料。 考虑到自己的职业,在正式得到墨赦的传道受业允准后,白唐点名要学的第一道符就是这定位符,原因就是这东西实在好用,虽然容易被道法超过自己的人屏蔽,但最多也就是屏蔽,连个反噬都没有,对普通人简直百试百灵。 林斐说那人很强,白唐不知道到底能强到什么地步,但他会用最强体态去画定位符,将这定位符的效果强行拔高,加上有林斐这个血亲在,定位符的效果能翻倍提高。 想着,白唐就问了林樊的生辰八字,又让林斐上前放血,林斐似乎迟疑了一瞬,才挪了过去,谨慎的伸出左手。 白唐也不客气,径自用符刀取血,将那血滴在林樊的散碎头发上,再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符笔符纸,先是将林樊的生辰八字都写在了那黄符上,接着又用饱蘸了林斐血液和碎发的符笔在黄符上绘画。 那些符文并不复杂,墨赦当时也只是示范性的画了一遍,白唐立时就记住了,此刻信笔拈来,笔尖阴气横溢,那黄底红纹的定位符几乎在白唐收笔的瞬间就闪过一道莹润的微弱白光,白唐手点黄符,指尖似有黑气逸出,心念一动,那黄符就倏然腾空,自动叠合成路标的三角形样子,颤巍巍浮在半空,周身有黄色的火焰盈盈燃烧,倏然就窜了出去。 知道这是定位符起作用了,白唐下意识拔腿就要追,却不知为什么,鬼使审查般停下脚步,头看了一眼林斐,林斐目色沉沉,对他一点头。 白唐再不犹豫,闪身追了出去 ,那黄色的符火一直浮在白唐头顶,带着他消失在浓烈的白雾中。 听着白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斐才猛的咳嗽出声,喘不过气来一样拼命咳嗽,就连原先惨白的脸上都咳出了一层浅浅的薄红,那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也在此时伸了出来。 他看着自己掌心纵横交错的纹络,眼中似有光华一闪而过,那手掌上似在形成一套新的掌纹,原先那些掌纹几乎都要消失不见。 林斐抬手抹了把脸,仿佛将那些莫名的东西都从脑中抹去一样。 那张天师一招就败在了那人手上,白唐,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想着,缓缓合拢了左手掌心,再不看那散乱的掌心纹络。被人愚弄至此,总归是实力不够,若有以后,必然重新来过。 他既然在,林家和林樊就永无山穷水尽之时,他占着兄长的名义,自该承担兄长的责任。 ------------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宿魂浮现 在与白唐打完电话后,墨赦开着自己的白色面包车也出现在A市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在见物度不超过5米的情况下。这辆车依然以令人望尘莫及的速度在路上狂飙。 墨赦的视线却仿佛一点都没被遮挡,他熟练的避过了所有障碍物,一边握着方向盘掌控方向,一边张口时不时的说两句,旁边的手机也不停有声音传出,里面何蔚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没错了,那余薇已死了,但魂魄也没有落在地府,啧,人间这次搞了个大的啊!” 夜色冷寒,那白雾里有阴冷的气息波浪也似一阵强似一阵,墨赦身形更加迅速,仿似要确认什么一样,朝着西南方急行,此时方才体会到修为被限制的不便,虽然已能在人间屹立顶端,但终归还是不方便。 那边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片刻,那何蔚的声音继续传来,道:“没错的了,就这两年,这一个百年内的六个宿命魂死了4个,没有一个魂归地府的,啧啧,三个宿命魂都或多或少跟你有关系啊老范,唔.......阿彦,余薇,杨佑嘉,这些宿命魂身上的因果运道都十分强横啊,看来背后那人是要玩一把大的,对了,还有一个,九世杀将殷殿成,也死了,不过这个死的有点早,两年前,他的命运似乎被人刻意引导篡改过,没有去该去的地方,体内杀伐之气过重,后来发疯杀人,横死街头。” 何蔚一边在自己的办公电脑上查看地府枉死城资料,一边跟墨赦打电话,口吻中不甚明显的幸灾乐祸,道:“四个都是横死,没有一个是按照命数走到头的,十有八九要生变故,还有你让我查的那残缺阵纹,咱们地府图书馆没有完全匹配的,估摸着不是什么有名阵法,你也别太在意,反正这是人类自己的事,你旁观就好了。”顿了顿,又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星避世,神鬼瞌目,要作乱的估摸着都得挑今天。” 墨赦冷冷淡淡的应了声,道:“嗯。” 他口中虽是这么应着,脚下步伐却还是未停,只要再去西南方确认一下,就基本能确定那阵纹了。 何蔚听着他心不在焉的应答,便知这人心里又打定了主意,心中暗暗一叹,道:“你做事向来有分寸,这件事不是地府的事,你犯不着......” 墨赦静静听着,耳边风声呼呼,他道:“我知道。”停了停,又道:“你放心。” 这是人间的事,他只要知道这是什么阵纹,有什么作用,就够了,人界的事自有人界修士处理,自然也轮不到他来管。 他查这件事,纯粹就是因为那些消失的大批鬼魂也跟这件事有牵扯,或许,如果能了解这件事,那些被拘在阳间的鬼魂都会尽数魂归地府。 那些不该他管的事,他绝不会插手,他既这么告诫白唐,自己也当以身作则。 只是...... 那明月湖底底下的阵纹痕迹,那些闪烁的完整古怪阵纹,那将他阻挡在外的玄色光幕,那被锁在湖底中心的九世善人宿命魂,以及那被触碰后直接带动的气运波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典型,怎么想都觉得那人的阵法牵涉甚大,A市的人界修士未必可以应对。 不过该发现异常的应该都已经发现了,或许不会像他动作这样快,但该探查的应该也已经动手了,毕竟这还是人类的地盘,他们自己的守护者总该尽点心力。 何蔚又道:“这A市的阴雾百分百就是那阵法的副作用,现在还在A市办事的几个鬼差差不多都回地府了,都不想蹚浑水。” 墨赦淡淡应道:“嗯。我只追查枉死城失踪鬼魂之事,不会越界。”这情形明显不对,空气都有了明显的肃杀味道,反正这事估摸着只是针对凡人而来,冥府之人实在没必要掺合进来。 停了停,墨赦又道:“我在明月湖底,看见了一套完整的阵纹,这阵纹与那小秦山的应是一套,我以前应当见过。”他活的太久了,记忆都有些斑驳,很多不重要的记忆都在岁月长河里淡化遗失了,那明月湖底闪烁在玄色光幕上的阵纹实在有些熟悉,仿佛曾在哪里看见过,那些潜藏在脑海最深处的游离记忆也一一破土而出。 只要他的推测没错,这西南方必然还有一个与那明月湖、小秦山交相呼应的法阵,而且并不止这一处法阵,那A市南方、北方、西方、东北都必然还会设有相同的法阵。 以A市为参照物,那小秦山居于东,明月湖位于中,西南方有大秦山与小秦山遥遥相对,将A市夹在中间,还牵扯上宿命魂,想来是要借助宿命魂身上背负的天命力量来做什么。 何蔚不以为然道:“那也没什么稀奇,活了这许多年,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见过的?” 说话间就穿过了市区,到了A市的西南方,四处的民居稀稀拉拉,此刻俱都没有光亮,旷野上一片寂静,放出的灵觉探测到了点阵纹波动的痕迹,墨赦心头微微一动,骤然加速,那面包车的速度直线上飚,几乎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顺便淡声道:“挂了,我再去确认一下。” 白色面包车风驰电掣的奔驰在路上,直到停在那大秦山脚下,墨赦才从车里下来,一纵身,灵猫一样窜入那大秦山。 不片刻,一道黑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秦山最高的一处山峰上,他蹲下身,手掌按在地上,丝丝缕缕的气息从他指尖逸出,径自没入地面。 突然,那山峰顶上白光猛然炸开,仿似山峰底下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一样,墨赦脚尖轻点地面,纵身后退,直至退出那山峰范围,方才堪堪停住脚步,那玄色光幕如倒扣的碗一样罩住这座山顶,愣是将墨赦的探查气息都阻隔在外。 墨赦眉峰不自觉的动了一动,心说这里果然有一座同样的法阵,就连那光幕上闪动的阵纹都与明月湖底的那些阵纹如出一辙,这布阵之人心思也委实细密,这些法阵虽相隔甚远,却气息相连,动一处便毁一方运道,那一方必然会恶气横生,人畜遭殃,而不管是明月湖,还是这处的大秦山,那阵法里源源不断输送的力量俱都隐隐流向东方。 墨赦人浮立在半空,手指在空中滑动,似有白色光芒汇聚在他指尖,直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繁复符文在他指尖成型,他手指轻弹,其中一道符文光芒一闪,便没入大秦山体,仿佛一粒尘埃般不惊起任何浮尘。 不毁了那阵眼,自己动不得这阵法,却可以在那阵法上加一点东西,能让人看清阵里情形的东西。 悬浮在空中的符文也如烟雾般散开,那山峰底下的情形便似投影般出现在眼前,那底下果然也镇着一个鬼魂,那是一个面容扭曲的少年,身缠怨气,形如恶鬼。 正是墨赦曾见过的阿彦,也是九世宿命魂,据何蔚所言,他曾因一己之私,害无数人颠沛流离,妻离子散,是以天上司命星君给他批了九世孤苦的命格,应的南斗殉星的命格。 此刻他被那法阵压在中间,五道黑色光束自阵法顶部伸出,深深插入他的灵魂,将他牢牢钉在原地。他身上的天命力量也已然被激活,正源源不断的被那阵法抽出。 正在此时,墨赦的手机又响了,墨赦手指轻动,那眼前的画面便如光影碎裂,尽数泯于黑暗。 ------------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自有雷霆(1) 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怎么回事他心里也已经大概有数。想来今晚那人应还要去抓林樊,那应是他选定的最后一个宿命魂,也是身上功德最大的,用他满含怨气的魂魄镇于南斗星的最后一颗星位,将这些宿命怨魂都作为阵法力量基石,再逆转南斗星阵,硬生生将这A市的一城人都框进了这个献祭的杀阵。 就说那些阵纹如此眼熟,原是许多年前,就有人用过,只是那次的阵纹更加繁复更加精练也更加无懈可击,现在这布阵之人虽然也心思缜密,到底也不算对阵法多么精通,布下的这逆南斗锁魂镇魄阵,也不算多厉害,只是那布阵之人本身力量强横,两方相辅相成,才让这阵有些棘手。 天星避世,神鬼瞌目,果真是个启阵的好日子。 电话还在响,墨赦轻飘飘的从那大秦山上飘下来,才接了电话。 但听那边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道:“墨道友,你可曾察觉这A市有异?道友在阵法上造诣极高,不知可看出了什么?” 那人虽用的是疑问句,言语间却颇为肯定,似乎知晓墨赦定然也已查看过这阵法。 这是A市修道榜榜首刘信真,金丹境第二境界,修为可圈可点,修的是上清派的符文阵法,若按照人界修行者的境界论,应是第四个境界胎藏境,与张怀德的天师门同源同宗不同派,也算是个懂阵法的,为人也算谦和,与墨赦算是相识,两人都盘踞在A市,偶尔有些交集。 想来也是察觉了不对,寻着那一丝半缕的气息寻到了一处法阵,却看不透破不了。 墨赦将手机开了外音,启动了他的面包车,那车嗖的一声就窜出老远,此时,方才听见那人淡淡的声音。 墨赦道:“嗯,有人排了阵,要灭杀这一城人。” 那边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过了几秒,刘信真才道:“还请道友说明白些,道友道法精深,想来也不会不顾这一城人的性命,有什么我们能做的,还请道友直说。” 墨赦道:“你应该已查过几处法阵吧?是哪里?” 那刘信真道:“下午骤然起雾,雾中带煞,道友也知道,我擅长推阴捉鬼,就先去了离我修行之地最近的西边,摸到了黄道村,那村子后的旷野里有一处被道法清强行遮蔽的地方,是一处法阵,阵里有镇着怨念极重的阴魂,我推测是众星拱卫的连星阵,便又循着法阵间的微弱联系来了这镇安寺,这边果然也有一处法阵,底下也有阴魂镇着,隔着阵法都能感觉怨气冲天,但.....” 话犹未尽,意却明朗。 刘信真他虽然已达金丹境,在阵法造诣上也是不俗,但他仅能看出这是有主有辅的连星阵,几处阵法相辅相成,却看不出破绽,找不出破阵的点,他认识墨赦,若这A市还有人的道法能比他高,除了这位墨道友,不做他想。 墨赦又道:“那被镇在这两处的阴魂应也是九世宿命魂,你可看出他们生前来历?” 刘信真一惊,他也只根据那两个阴魂身上的气推算出这两魂都有不凡,却没想到竟是九世宿命魂,心中对对面那人的修为更为吃惊,当下语气不由就又带了些恭敬,道:“看出一点,那两魂确实都身带宿命,魂体凝练,死前含怨,自身天命力量已经被激发,想来便是这阵法的力量源泉.....” 据刘信真所言,那西郊黄道村镇的是极凶恶的阴魂,魂体上不仅缠绕着浓重的怨气,更有极重的戾气冲天而起,生前应是掌兵之人,那便是那横死街头的九世杀将殷殿成了,至于那被镇在镇安寺的阴魂,刘信真语气有些微妙,只道是个新死之魂。 墨赦静静听着那刘信真的描述,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琢磨,黄道村处于西郊,镇安寺是座没有正规佛门弟子的伪神庙,在东北方,小秦山在正东,大秦山在西南,明月湖在正中,南边应也有一座法阵,就前日所见,小秦山的阵纹尚未绘完,想来应是最后一处法阵,也是那人为林樊选好的魂葬地点。 见墨赦一直沉默,刘信真不由有些着急,道:“道友可知晓这阵法的破解之法?” 墨赦默了默,道:“此阵名为逆南斗锁魂镇魄阵,取的是南斗六星的天命,这阵法取六星同辉共死之意,是强行问阵法覆盖范围内的人索要献祭的阵法,另设有一个阵眼,也就是享受献祭之人.....” 墨赦说的简洁,只说了阵法的作用以及布阵之人的目的,但刘信真心中已将他未说之话想了个通透明白。 南斗六星主生,若有人摆出这么大的南斗六星阵,以天地灵物作阵法基石,可汲取天地灵力惠泽一城人,若是逆六斗,那便是首尾倒放,催生杀伐之气,以整个城的百姓运势与性命为祭品祭天,这阵名中又带锁魂镇魄四字,那人所要之物自然不言而喻。 ——灵魂。 他要这A市百万百姓的灵魂反哺自身,用心何等险恶,行事何等歹毒。 刘信真气的发抖,感觉自己的清修这许多年的好脾气今日尽数都喂了狗,他们上清派推崇“恬淡无为”的修炼方式,他也年近七十,已很多年不曾为外物所动,今日却还是被气得直接飙脏话。 墨赦冷静的打断他,道:“那布阵之人实力强横,我与他交过手,很强,杀了他就能破阵。现在他已捉了最后一个宿命魂,应是在小秦山。” 那刘信真还未说话,墨赦的脑中便接受到了一只纸鹤传来的画面,墨赦眼睛微闭,手上方向盘依旧很稳,却在一瞬间接受了那纸鹤发来的信息,正是那留在林樊附近的四方符鸟中的一只发来的画面信息,仅是一张沧桑的老人面,然后那五只纸鹤都在一瞬间被拍散。 墨赦开着车径直往小秦山行去,已然完全不走人间路,行的是晚上才有的阴间路。 他继续道:“明月湖和大秦山下都镇着阴魂,你找人来守着,绝不能让这些阴魂跑出来!”说完也顾不上再与他说话,径自挂了电话,将车速猛的又提升了几倍,那面包车几乎在空气中跑成了一道闪电。 此时他心中已清明无比,那最先死去的是九世杀将殷殿成,应的是南斗将星命格,接着是九世孤苦阿彦,应的是南斗殉星命格,余薇是九世娼女,应的是南斗妖星的命格,杨佑嘉是九世善人,应的是南斗仁星的命格,林樊是九世富贵,应的是南斗义星的命格,还有一个九世奸邪,应的是南斗魔星的命格。 这些阴魂都是横死,又在这杀阵法中沾染煞气,此时那阵已然开始蓄势,布阵之人也已捉了林樊,想来也是要用他做运转阵法的最后一个基石,阵法启动之时,这些阴魂会瞬间被阵法聚起的杀伐之气强行推到鬼将境,成为那人手下悍勇无匹的帮凶,到时候更难收拾。 刘信真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忙不迭的点头同意。 ------------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自有雷霆(2) 与此同时,那吕超的魂魄被五条黑色锁链死死钉在地上,他的尸体还是新鲜的,被人像丢垃圾一样随意丢在一边。 已经2个小时了,吕超被钉在那法阵中,觉得上天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自己的生辰自己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是九世宿命魂,自己入门时,他的师傅就曾为他批过命,说他天生命犯小人,是个自卫自护的命格。 所以他从入门起就性子独,尽管面上与那些同门温和相处,但他骨子里是瞧不上那些人的,尤其是做了掌门嫡传弟子的那几人,他们平庸又无能,凭什么就能得到天师门的真传,还有那些与自己同一个师傅的师兄师弟,呵,说什么一家人,到头来还不是背着他在师傅面前百般讨好献媚,都想独吞师傅的毕生所学。 明明大家做着同样的事,那个死老头为什么只对他格外防备,分明那几人已犯了错,那老头还死撑着不肯教他天师门的至高符咒法门。 他们该死!吕超想。 他的脑子已有点混沌,他似乎感觉到了另外几个人深重的怨念和愤恨,那些都渐渐让他迷失神志。 那阵法外站着个人,似乎在跟人讲话,这阵法很大,却并不阻绝声音,他隐约听见那人说了他的名字,仿似还重新推演了他的命格。 九世奸邪! 他分明温和如玉,怎么会是这样不堪的命格,他不是那样的小人,绝不是! “......你生就一颗反复多疑的心肠,应的是南斗魔星的命格,天生带邪带怨,别人的怨气都要引导,方能心魔渐生怨念缠魂,但你,”那老人用冷漠的双眼看他,缓缓抬手,一点一点用充沛的灵气戳破他的丹田,口中还缓缓道:“不用,那魔星命格本就是为邪阵而生,我白日传你道法,你有多欢喜,此刻就会多怨我。” 吕超感觉自己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捏住了四肢,眼睁睁看着白日方才由那人修复好的丹田在他指下一点点碎裂,白日还在那人指导下汹涌游走的灵力先是暴走冲击四肢百骸,再慢慢的、慢慢的归于平静,不溅起半点涟漪。 吕超忍不住绝望,他白日才从那人口中获得无上秘法,似乎窥见了登临绝顶的门径,他甚至已经想好要怎样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踩在脚下,抽筋扒皮,他想好了他光辉的未来,他满面喜色,却也不过才过了几个小时,他虔诚的追随着那个人来到镇安寺。 那人分明前一秒还在给他讲述法门符咒,下一秒却骤然出手,不咸不淡就废掉了他的修为,毁了他的道基。 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吕超恨的眼都红了,满心满眼都是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可他还是听见自己哆嗦着嘴唇,问:“为什么?” 那人一点都没吝惜言语,一点不像他认识时那严肃寡淡的老人,他说:“吕超,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听见那人口中淡淡的说着那些天方夜谭的话,分明他与那人是一个阵营的,他才是捕猎者,他给那余薇种下怨种,甚至不惜自降身价向一个凡人动手,想尽办法让那杨佑嘉手沾鲜血魂生怨念,还为他夺了林樊的灵慧魄,将林斐推进不可自拔的地狱,到头来,他居然也是棋子? 他不甘心! 吕超的眼睛都发红了,口中发出呜呜的呐喊,拼命挣动着,仿似最后一丝清明也被心底那满灌的怨念冲垮。 刘信真的手机一直在响,那是他门这些老家伙用咒法灵力加持过的通信频道,因此就算这阵法已切断整个A市的通信网络,他们几个的手机还是能正常使用,他方才已在微信群里说了大概事情。 那些老伙计也都知道事态紧急,听闻是个不怎么熟悉的逆南头镇魂锁魄阵,各个都脸红脖子粗的在群里大骂,骂完就各自选了一处法阵去守着, 群里就数那神霄宗的赵老爷子脾气最爆,不断用各种长短语音刷屏,将那布阵之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进去,他年轻时走南闯北,很是学了一番各地的方言,这会子在群里用各地方言尽数将那布阵之人轮番骂,此刻正轮到那川陕一带的方言,骂的十分起劲。 刘信真修为最高,就守着离小秦山最近的镇安寺法阵,群里已有老伙计表示要过来替他守着,要他去小秦山上寻那摆阵之人晦气,虽说大家平日会有些嫌隙,但刘信真的道法却有口皆碑的强,再说,此刻所有人的脑袋都悬在裤腰带上,甚至搞不好连灵魂都得给人家做了养料,那些素日与他不和的几个修道者也没再这时候找事,全都有志一同的要弄死那背后摆阵之人。 刘信真离那阵法很近,眼睛瞥着那法阵中心的人影,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这吕超是天师门的弟子,还曾随着他师傅秦响来见过他几次,原本他对这样资质平凡的小辈是没什么印象的,但这个吕超很是做了几件缺德事,手段荤素不忌,将他头顶的师兄都祸害了出去。 最惨的是秦响的二弟子,那是个性格憨直的粗壮汉子,学的是最刚正不过的太一正神雷,却在一天夜里被发现在屋里猥亵幼女,人赃并获,当日便被废去一身修为驱逐下山。 那时他恰好在那天师门与那张怀德论法,是以听了一耳朵,后来机缘巧合还见过那秦响二弟子,那人被以那样的恶名逐下山去,终其一生都不能再窥道法门径,却心怀坦荡,只对当日之事耿耿于怀,后来一直苦苦追查事情真相,还曾求他卜算因由,卦象虽未名言事情真相,却给那弟子显示了“可昭日月”的月明花开卦象,在他说出卦象解说之时,那高大的汉子顿时眼眶发红,连说“天不弃我天不弃我”,言罢对他郑重一礼,转身而去,继续去寻那凭空消失的受害幼女。事发当晚,当时就是那吕超神态有异,才几番做作将他们引去了那捉奸的地方,果真就捉了一出卑鄙无耻的奸。 之后,刘信真就对这吕超生了芥蒂,那人也就在他心底挂了影,后来秦响的众弟子相继犯错出局,虽然每一个被罚的理由都光明正大,但吕超依然十分可疑,是以刘信真还隐晦的提醒过秦响,那秦响也是个明白人,自然对他这弟子疏远了几分。 不曾想,几年之后,再见之时会是这等场面,那法阵被玄色光幕笼罩着,根本看不清那魂魄的模样,但吕超甚为凄惨的尸体还在附近,想让人不认识都难。 突然,地面仿佛被巨雷擂动一样,发出“咚”的闷响,四散的天地灵气自小秦山汩汩涌出。 刘信真只觉身体一震,眼光倏然从那法阵上移开,看向那小秦山方向。 那里道法波动的厉害,引的天地灵气都随之震动,空气里流淌着至纯至阴的阴气,还有至阳至刚的灵气。 刘信真的心都提了起来,看这碰撞溢出的气息,那些沉闷的碰撞声听的他心焦不已。 正在此时,又有一声沉闷的声音传进耳膜,只这次分外清晰。 “咚!” 一股心悸的感觉油然而生,刘信真猛的又盯住那法阵,心说不好,难道那最后一个九世宿命魂还是被填进了最后一个星位?那里面的阴魂气势正不断攀升,无边无际的煞气、怨气开始自法阵中凝聚。 刘信真浑身灵气涌动,一层层灵气从他身上涌出,像海浪般层层叠叠,稳稳压制那阵法中的煞气与怨气,这些灵气与煞气纠缠在一起,仿佛势不两立的仇敌,激烈的争斗撕咬起来。 刘信真面容沉肃,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道:“刘兄,小秦山不妙,你快去,这儿交给我!” 待那人灵气涌出,刘信真也不耽搁,身形一动,收回自身灵气,飞一般纵身向那小秦山奔去。 ------------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自有雷霆(3) ...... 天上神仙打架,地上小鬼遭殃。 白唐就是那个遭殃的小鬼。 那个定位符一路引着他就到了那小秦山,也不知该不该庆幸,那捉走林樊之人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要屏蔽法术追踪,狂的十分明目张胆。 那白雾也已将整个A市都遮蔽了起来,白唐一路行来,街上虽然仍是寂静,他却仿佛听见了那些居民楼里传出的怒吼叫骂,以及尖刀入肉的磨砺声,心底仿佛也涌动起一股对鲜血的渴望。 他心底躁动的厉害,甚至已在心底想好了将敌人弄死的几百种方法。 此时,天上已经下起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飕飕而落,山林间已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那些山林草木上的白雪上间或有清浅的灰黑色脚印出现。 白唐还在吭哧吭哧爬山,手都冻得通红,却半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原因无他,他的那张小定位符还在前面勤勤恳恳的指路。 就在此时,那小秦山又震动了一下,无数山木滚石从山顶轰隆而下,白唐颇有经验的趴下,以免被掀翻过去。 果然,那强劲的气流一瞬既过,但筋力极强,即便白唐已做好准备,还是被往下掀了好 长一截,紧抓着地面的手都磨出血来。 白唐心里怒骂,只觉那捉林樊之人真不是东西,骂完就又重整旗鼓继续爬山,只觉这山平日不觉着,最近两次爬却总觉着高。 “嗖” 空气中又传来破空声,白唐眯眼使劲瞧了瞧,却只能瞧见满眼的白雾,方才的气流 现在估摸着应是已快到山顶,四周都是浓雾,什么都瞧不真切,只觉心里越发烦躁。 “啪!”“砰!” 好不容易挨上山顶的边,山顶交手的两人又来了一次激烈碰撞,白唐立时又被掀翻下去,这次手还没来的及扣稳,连口中都发出一声闷哼,人倒飞了出去。 身形如虎坠,白唐忙运转体内阴气,想稳住身形,他那十分微弱的定位符也一并被掀翻了,噗嗤一声完全灭了。 正在此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条人影,在半空中伸出手,精准无比的扣住白唐四处挥舞的手臂,猛的用力,就将他曳着三两下掠到一处平地处。 待双脚沾地,白唐那过分活跃的心脏才稳稳落回来胸腔里,定眸一瞧,却见面前站着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者,那老者不待他站稳,便道:“后面蹲着,别出声!”说着就将他扒拉到身后,按着他的脑袋给他按蹲了下去,自己则纵身贴着那山壁攀到山顶附近才停下。 白唐被按的莫名其妙,方一蹲下,脑袋就与另一人的脑袋撞了一下。 有点疼。 抬眼就对上一双牛玲大小的眼睛,那人右手拿着一面镜子一样的东西,上面似有光芒一闪而过,左手与白唐有志一同的捂着额头,旁边也还有两个各自蹲在一角的小年轻,因了周遭雾气实在太浓,即使几人离的都不远,白唐也看不太清另外几人的脸。 那被撞了脑袋的人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镜子,见那上面已灰了下去,才抬头与白唐互相打量了一番,才道:“你是哪家的弟子?怎么从来没瞧见过你?” 白唐心说我谁家的都不是,但你们这集体抱团蹲地的是怎么个意思,犯错了要面壁?但他自己一脑门的问号,还琢磨着要继续去寻林樊,初来战场,自然先要寻个先到场的了解下情况,觉着还是要搞好关系套个话的,看面前这人的长相,十分憨厚不精明,是个套话的好对象。 白唐用十分热情的眼神回望那人,瞎掰道:“我啊,天师门的,你呢?你哪个门下的?怎么来这了?还有那人是谁啊?”说着眼角微微向后瞥,示意那个推他过来的人。 那浓眉大眼的少年性子果然不十分精明,闻言也不质疑他,十分友好道:“原来是天师门的师兄,我叫刘正邪,上清派的第十三代正字辈,方才那个,是神霄宗的周长老,负责护卫这一片,唉,是我们莽撞了....” 白唐心说这神霄宗听着名字十分正经,但就是名声不太显赫,也不知修的是哪路道法,再看旁边蹲着的几个,琢磨着这些小年轻都应是被那周长老捞过来的,他们脚下踩着的是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瞧着断层还很新,应是被利器一削而过,这块平台是被硬生生开辟出来的。 那刘正邪疑惑道:“那上面打起来后,这小秦山就已经被大神们封住了,兄弟,你怎么进来的啊?” 白唐道:“......就这么,走进来的!”他用手比划了个走路的动作,十分活灵活现的说明他到底是怎么上山来的。 除了那时不时的灵气波动冲击,路上半点阻拦都没有的好嘛!刘正邪眼睛瞪的更大,不可思议道:“走进来的?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按理说天师门同我们上清派往来还挺多的,你的师兄弟们我都见过,你是新入门的?也不对啊......” 白唐轻咳一声,道:“那不重要!刘师兄,我刚来,还摸不清楚情况,你先给我简单说下情况呗,还有我听说那死老头抓了个人过来,不知道那人在哪呢?我琢磨着那老头肯定是想对活人动手,咱们得救人!” “哪用得着我们救,那布阵的老头现在正在被围攻,我估摸着那些大神绝不会让他动凡人......” 他们的声音都压的极低,窃窃私语一般。 另一个男声也在此时插话进来,道:“不知道情况就闯进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道行!嫌命长就自己找地死,跑这里来添乱?!” 白唐还未说话,那刘正邪已回怼道:“曹三你怎么说话呢?来个人你就这么怼一回,这里谁不是想来出力的,没点道行能摸到这里来?怒火这么重,你有本事出去站着,别被尥下来!” 白唐也觉心浮气躁,随口道:“你不也蹲在这里,半斤八两,你瞧不起谁呢?” 那曹三心头怒火一烧,倏然抬手就往刘正邪身上招呼,那动作极为迅速,那刘正邪反应也极快,手中似有东西一闪而过,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划过耳膜。 周围三人立时在有限的空间里后退,耳边又传来一道低斥,道:“住手!凝心静气!” 正是那周长老,只见他虎豹一样从山顶那边飘下来,一手按住一个,身上无形的浩然之气沛然而出,此处的白雾立时便被激荡的薄了一点,众人的神色略有平静。只听那周长老恨铁不成钢道:“这雾中带煞,亏你们还是玄门中人,这点心境澄明都没有?让不让老子好好观战了?!都给我老实呆着!” 说着便丢开手,继续去离这平台不远的地方蹲着窥战,他被安排在山顶下方守着,一方面防止那布阵之人脱逃,一方面要看顾冒失闯来的年轻弟子,单这几个小时,就已接了五个,旁人那边不知怎样,他心里却是有些烦躁的。 ------------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自有雷霆(4) 那刘正邪和曹三被周长老制止,便悻悻然收了手,此刻见周长老已然转身,便又双双蹲下,刘正邪一碰白唐,朝着曹三一努嘴,道:“别搭理他,脑子不好,现在场上已打了两个小时了,都超强......“” 山顶时不时有强劲的气流吹过,只是在这处平台上,似乎没有山道上那么强烈,想来是被人特意化解过的。 白唐仔仔细细听着,越听越觉着不对劲,那场上打架的人,手持一条伸缩自如的黑色锁链,面如寒冰,身高九尺,道法偏阴,擅长画符...... 这形容,不就是墨赦? 那刘正邪继续道:“.......我原本是想去给上头那些道友帮忙的,结果......咳,被人撵了下来,那主攻的是那以锁链为法器的道友,我上清派的掌门、天师门的掌教,还有不认识的几个高手都在四周戒备,场上已经没有别人了.....” 白唐疑道:“没别人了?那被抓来的那人呢?被救走了?” 那刘正邪摇头道:“不知道,没见着。不过多半已经死了,那场面太激烈了,我们这些修行过的都受不住,何况一个凡人?” 白唐心中焦急,怒斥道:“别胡说!他命大的很!”说着,便摸索着要挪出平台,他心里已经想的清楚,那些大神级的战场他插不进去,他就只是在边缘远远的看一眼,他不会去送死,他只是必须去看一眼。 此话一出,旁边那些人俱都明了了,感情是来救人的,那被抓的人定然是他的朋友亲人。 见白唐身体挪动,那刘正邪忙一把拉住,道:“你别冲动,你现在过去也没用啊......” 白唐接受了那人的善意,只是还是推开了他的手,道:“放心,我就是在边缘看着......” 那刘正邪不依不饶的又拉住他,急道:“天师门与上清派向来交好,我要是这么让你出去送死,回头我老爸非得弄死我,不行,你不能去。” 曹三冷笑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人要找死,别说你拦不住,就是周长老怕也拦不住!” 那周长老仗着道法不弱,大半心神都凝在了那战场上,正悄没声息的扒着山壁看场上打架,只要这边不闹出大动静,他就不会管,就是方才曹三与刘正邪都动了兵刃,他才抽空来搭理了一下。 白唐一心记挂着林樊,直接忽视了曹三的话,向那刘正邪强硬道:“我哥还在上面等我,我不能不去!”说完,又弯了弯自己的桃花眼,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道:“你放心,我可没那么容易死!等这事了了,我请你喝酒,交你这个朋友,对啦,我叫白唐!” 刘正邪见他目色坚定言之凿凿,显是坚定要走,不由着急,道:“不让你去是为你好,又不是看不着那上面,你来!” 说着便将白唐又拉了回去,只见他在手中那镜子上一抹,那镜子便水纹一样荡开,里面竟出现了极清晰的画面。 正是那山顶的画面。 既然能在安全的地方查看,白唐自然不会非要去那山顶,当即就蹲了下去,跟着刘正邪看那镜子,也顾不上惊奇,反正鬼有见过那么多,有个把神奇镜子实在稀松平常的很,口中还道:“多谢多谢,你这镜子功能很强大啊。”看了会,又道:“兄弟,能调整个方向不,这个看不到全场啊!” 刘正邪道:“有的看就不错了,你还挑角度?这连的是我家掌门的视角,他站位东,场上形势基本都瞧全了!” 白唐想想,觉得很是,跟这镜子视角共同的人应当站在东位,正对着那玄光萦绕的法阵,算上上清派掌门,场上共站着4个人,其中一个身着黑布长衫的老人被另3人围在中间,那人衣衫烈烈,背靠法阵,此刻似在说着什么,嘴唇蠕动。 另外三人成三角形而战,墨赦正对那老者,另一人站西位。 小秦山的山顶并不小,此刻山顶已明显矮了一截,显然是被那交战双方削落的。 场上众人已然各站一边,都比较凄惨,似乎暂停激战,开始协商。 镜中人似乎视线移动,看向墨赦那边只见那人手持锁链,迎风而立,身形挺拔风姿凛然,薄唇微微翕动了下,仿似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剩下几人均面露骇然之色。 白唐竖起耳朵,听了又听,还是半点声音也无,不由看向刘正邪,道:“……声音呢?”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那镜子表现的太像液晶电视,画面质量超棒。 连画面都这么高清了,没道理声音传不出来啊,这不科学! 那刘正邪理所当然道:“没有声音!”瞥眼见白唐脸色奇怪,便白了他一眼,又道:“这又不是电视,还能录音重播的!嘘,别说话,你们掌门说话了!” 说着刘正邪又去看那镜子,表情十分认真,瞧热闹瞧的津津有味。 白唐憋了憋,将吐槽都憋了回去,继续去看自己的“掌门”张怀德。 那是个面堂发紫、须发喷张的中年人,留着十分精神的寸头,颈上露出十分土豪的金链子,看着一点都不像天师,倒像个流氓, 此刻那流氓衣衫多处被割裂,还有血液顺着他的身体一滴滴落在雪上,他却一点都不在乎一样,右手中持着一把泛着白光的剑,怒指那老者,神情激愤的说着什么。 白唐觉的自己在听一出哑剧,只能集中精神去看他们的嘴唇翕动,猜测他们的谈话内容。 墨赦站在山顶上,周身有黑色气息缭绕,整个人神色冷峻面色苍白,唇角还有隐隐的血迹,只见他抬手指着那人身后的法阵,说了句什么。 白唐面色大变,恨不能钻进镜子里一样,死死盯着那镜子。 刘正邪的脸色也不太好,他仿似也发现了什么一样,握着镜子的手都忍不住有些抖,额上也滑下冷汗。 白唐伸出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稳住那镜子,那刘正邪下意识看向白唐。 两人眼神一触即过,刘正邪看着就见那人肃杀一片的桃花眼,以及那稍显稚嫩的脸上从容坚定神色,深深吐了口气,继续看那镜子。 …… “啪!” 纯黑的锁链以开山裂石之势甩在地上,将山顶都砸开了一个大口子,碎石迸溅,乱雪飞扬。 小秦山顶上已经被看不见的气笼罩起来,场上正面相对那两人气机互相锁定,剩下两人气场明显偏弱,也并不看在那老者眼中。 那条黑色锁链杀气腾腾,自地上弹起后,就缠绕在墨赦周身,将他映衬的越发冷漠森寒。 那老人手呈利爪状,爪尖有白光盈盈,目色波澜不惊,看透世事一般的淡薄冷漠,他道:“我们该天地两宽,互不相干,你走,我不拦着你。” ------------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自有雷霆(4) 墨赦微微垂着眸子,睫毛簌簌而颤,冷定道:“这个地方,我罩的!” 那老人叹笑道:“你也不是活人,这却是为什么?” 这一句话扔在场上,如同惊雷响于晴空,另两人神色都有些变化,却都忍住了没有说话,毕竟场上的最强战力可不是他们。 刘信真的感想最为真实,之前与墨赦打交道,只觉得他深不可测道法精深,今日才知那是真正的高山仰止不可逼视,那两人的境界他居然都看不清。 墨赦道:“你影响了我的工作,我不想换地方!”顿了顿,又指着他身后那法阵道:“那阵纹被我毁去一角,已然撑不起来,你天生压我一头,但天有规则,你能动用的力量不足三成,也绝不要想在我眼皮底下再补阵纹启阵。” 他手中的锁链哗啦做响,仿似在应和一般,战意高昂。 那老人仰头看了下茫茫天色,目中浮现无惊无惧的淡然神色,道:“这阵法本就不是由我启的。就是陪你们在此,也不打紧。”说着,他右手在空中自上而下一划,仿似只是挥去眼前尘埃一样。 那轻飘飘的一划,仿似将空气割裂了一般,四周涌动起无形的灵气,至强至刚,一道白色闪电横空而过,转瞬即逝。 墨赦依然看着那老人,只见他面相慈和眼瞳灰暗,露出的手上皮肉松弛,就连之前花白的头发,此刻也已然全白,尽管他灵力充沛,与他激战不落下风,但他身上的神护之光暗淡的可怜,如同飞扑在暴风雨中的萤火虫一般,随时都会被暴雨拍灭。 墨赦直觉不对,自己与刘信真、张怀德三人联手将这人堵在山顶,这小秦山上的法阵也是确定的最后一处,那林樊虽被这人提前捉走,却还未死,九世宿命魂六缺一,这人还能如此从容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那人说阵法不由他启动,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别人来启阵?只是这阵纹不全,他不信还有人能来补足这天上法阵! 天上雪花越来越急,墨赦的脸隐藏在暗影里,他声音有些艰涩,道:“你布下这么大的杀阵,到底为什么?你是……神啊!” 是了,尽管荒诞无稽,尽管那人身上的神护之光几近于无,可他绝不会认错。 那人之前与他对战时周身涌动的气息也分明就是神息,这个人,是神! 那个布下杀生大阵的人,是人界的守护者,神! 有什么因由能让一个神自降身段做出这样的事?!墨赦想不通,一点都想不通。 又是一道惊雷炸在半空,刘信真与张怀德脸上都颜色大变,目中惊怒一片。 那张怀德最为直接,一甩剑上落雪,上前几步,怒斥道:“神?你是哪个野路子神仙?!要用百万魂魄修 行?!” 那刘信真心里拔凉拔凉的,他持符笔的手都有些抖,道:“敢问这位尊神,是我a市有人做了惹怒尊神的事么?若有,还请尊神撤阵,人界必然给尊神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老人还未说话,张怀德便猛然转头瞪着刘信真,口中斥道:“刘大傻,你脑子被狗啃了?!你……” 话还未完,刘信真便厉声打断他,道:“闭嘴张怀德!那是神!” 张怀德不屑道:“神又怎样?布下这等缺德阵法,就算是个神,我也要打!” 刘信真几乎要给他气笑了,他看着张怀德,一字一顿强调道:“那是神!”见那人还瞪着眼不服气,便道:“我们身后是a市百万百姓,你要拿他们的命跟神作对?” 张怀德冷笑一声,道:”现在是神摆了阵,你现在认怂,人家也不会放过你,刘大傻,你别站错边!再说,那宿命魂是那么好用的?老天爷今天闭眼,明天就得收拾他,他算什么神?!堕入魔道的邪神!” 那些宿命魂都是承了因果的,身上都有气运,这人明目张胆的窃取这样的因果气运之力,天道岂能放过他?别说今日这阵法有他们拦着启不了,便是成功了,明日也该是这“神”的死期,他就不信,神真能避开玄而又玄的因果之力! 刘信真被这浑人堵的说不出话,那是神啊,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量级,虽然此刻那神被限制了力量,勉强被他们拦住,但那主要帮手却也不是人,又能为人界做多少事? 以后呢?今日杀不了这神,以后他卷土重来谁挡得住?杀了他,以后他的神朋神友复仇又怎么办?他们修道者可以跑,那城里几百万百姓呢? 除了交好,别无选择。什么条件都好商量,只要那人主动撤阵。 那老人冷眼看着他们争执,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待什么一样。 张怀德抬剑指着那老人道:“你好端端的神仙不做,非要做这种邪魔外道的事,也算自甘堕落,那么今天,”说着转头向墨赦看去,笑嘻嘻道:“小兄弟,咱们一起屠一把神啊!” 刘信真只觉头疼欲裂,屠神?张怀德怎么说的出口?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天师门是这么狂的门派,他看向墨赦,只希望那人理智一点。 墨赦心中思绪翻涌,并没有接收到张怀德的豪情壮志,他看向那老人,心中疑念翻涌,无论如何都解释不了。 他道:“天界位于九天之上,超脱轮回,你无故沾染人间因果,到底图什么?” 即便是神,也脱不出因果之力,几千年来,总有各界仙魔在人间行走,为的便是还因果,可见因果不是什么好东西,面前这位神却不声不响要与这一城人都牵上因果,怎样都让人想不通。 那老人 微微侧了下头,仿佛听见什么一样,微微笑了下,道:“总有因由的。”顿了顿,又道:“你身后有幽冥地府,便当真要如此与我为敌?” 刘信真听的这话,心头暗道不好,急道:“人界鬼府本是一体,自然要同气连枝的!” 那神显然是要离间他们,现在墨赦是牵制这人的主力,若他抽身,怕这城里的所有人都要身死魂消! 张怀德与墨赦一起侧目看他。 想来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厚脸皮,刘信真轻咳一声,道:“尊神法身应是兽类,我们人类跟兽类也是十分亲近的,原也该是一家人,动刀动枪的总归不好,不如您撤阵,那个......大家和谈?” 张怀德哼笑一声,对刘信真的态度十分鄙视。 墨赦也默默回头,表态道:“我也有我的道理。”说着,那原先还在他周身缠绕游动的锁链倏然绷直,道:“我名墨赦,请问尊神封号,今日竟与天神动手,总该有资格知晓彼此姓名。” 那人沉默了许久,方才点头道:“也是,总该有人知道我的名字。”顿了顿,道:“我名,哮天,天上二郎真神座下小将,曾随我家主神封神伐纣,也曾拼尽全力拨乱反正。” 说着,他自嘲似的笑了笑,道:“不说了,启阵之人来了。” 言尤未毕,便见他身后那法阵上灵力猛地震动开来,仿似被人活生生劈开,露出里面被两条锁链捆缚住的林樊,一道黑影倏然从裂开的缝隙中闪入阵中。 墨赦手上的锁链瞬间激射而出,却绕过哮天,径直向着他身后的法阵袭去。 张怀德也怒喝一声,左手拇指划过剑锋,抹出一道血痕,刷刷两下,在那寒剑上绘出一道血符,那寒剑上立时白光一闪,窜起耀目光焰,他人也纵身一跃,扑向那法阵。 那刘信真不敢耽搁,也将真元灌入手中符笔中,临空绘符,压向哮天。 刘信真高声叫道:“那是强行崔动的鬼将,道友小心!” 那哮天信手一挥,便将那压过来的光符挥碎,那张怀德的寒剑也被他一指弹开。 哮天身后那法阵里面一道人影被高高抛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法阵所处地方猛然爆出剧烈的光芒,直冲云霄,其余五处法阵也遥遥相应,猛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六道光芒隔空辉映,那薄薄的光幕倏的膨胀,六个法阵外围的光幕成几何倍数扩散,几个呼吸间就两a市整个锁在了光幕里,如同一口巨大的倒扣玉碗,将所有人都扣了进去。 一道强横无匹墨光芒炮弹一样从西郊法阵涌出,分明此处距离极远,墨赦却仿佛听见了无数哀嚎惨叫。 阵法,已经开始运转。 墨赦脸色大变,只觉今日怕是要糟,那法阵分明阵 纹不全,怎么还会有人能启阵? 难道,是另一个神? 如果是两个神,那天界到底要做什么? 无数白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入他体内,那人原本暗淡无神的眸中似也有了神采,身上那种灰扑扑的气质也似有了些生气。 墨赦看着那人越发红润的面色,心头一念清明无比。 是了,除了这个因由,再没别的了。 那条锁链被哮天挡住去路,立时一分为二,节节分裂,他人也顺着锁链滑过去,手还在空中临空画符。 (本章完) ------------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自有雷霆(5) ....... 与此同时,a市杀伐之气越来越重,那些沉浸在无知里的人们已经莫名其妙的互相残杀。 那些迸溅的鲜血和满溢的愤恨点缀了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夜晚。 就连山上的人,都仿佛被那阵法影响, 白唐眼看着那法阵中的人被临空抛出,只觉心都揪了起来,在心底暗暗祈祷那几人打架时顾忌一下四周,千万别伤到林樊。 那林樊被抛出法阵,摔在地面上后,就再没有动过,白唐心焦如焚,生怕林樊被那几人波及,琢磨着得去悄莫声息的把林樊偷下战场。 那上清派掌门似乎只是瞥了林樊一眼,就快速的加入战场,因此,白唐也只是看见了林樊一眼。 正在此时,却见墨赦与那老人错身而过,左手上爆发出强烈至极的光芒,猛然拍向那重又闭合的法阵。 那法阵外围的光幕一阵颤抖,立时就有一道十分霸道的煞气从法阵里传出。 墨赦轻巧的一个翻身避过,那张怀德与刘信真十分上道,拼了死命将哮天拦住,不让他脱身去拦墨赦。 场上灵气交错,身影连动,只是时不时传来闷哼,刘信真与张怀德身上的鲜血一点点落下,那两人却仿似全无所觉。 墨赦又一次将符印在法阵的同一个位置,这是之前被他毁去阵纹的位置。 他绝不信还有人能画好阵纹,这阵法是哮天带来的,人间能绘制同等级阵纹的修士本来就少,他不信哮天能这么巧的找来一个!绝对是用了别的方法来替代的。 就白唐和刘正邪透过那镜子看来,就见墨赦在又拍了那法真一下以后,那法阵逐渐变得透明,里面那人的样子也隐约可见。 只见那法阵里的人静静站在中间,低垂着头,身上有连着一道光链,仿似觉察到阵法有异,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那张脸轮廓分明,棱角锋锐,却分明又是一个熟人! 林斐! 怎么是他?!林斐不是普通人么,他怎么会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上的山来,还将林樊扔了出去?!白唐想不明白。 林斐身上有黑色气体缭绕,整个人如同修罗恶鬼,那露出的双手指甲爆长,甚是恐怖。 刘正邪喃喃自语道:“不对啊,活人化鬼,奇怪奇怪诶……” 刘正邪在一旁嘀嘀咕咕,似乎也被对林斐的出场十分意外。 白唐的鬼界大全还没看完,对活人化鬼这几个字的意思并不十分明了,当即低声道:“不是人死就是鬼么?这活人化鬼有什么说法?” 那刘正邪目光盯着镜子,口中径自道:“人是活人,魂却不是活魂,就是活人化鬼,一般人死了,魂魄会脱体而出归于幽冥,你看这人,他却不能了。他身上这股力量绝 对不是修道者的,他自己……” 人虽未死,魂却已是死魂,那人身上似乎背负了许多东西。 白唐看着林斐,莫名就觉得悲伤,替林樊难过 场上的形式一变再变,那充沛的灵气波动海浪一般涌动向四周。 墨赦手已经碰到了林斐,身形却似顿了一下,白唐紧张的看着那人,只觉他眉宇清冷神色冷定,仿似不是在与人生死大战,而是在混乱的战场上闲庭信步,那些迸溅的鲜血也仿似丁点都沾不到他的衣角,只身上那碎裂的衣服让他略显狼狈。 身后那哮天眉峰一动,体内神力又提升一节,再一出手,刘信真与张怀德俱都扛不住一个照面,瞬间被重重击退,各自倒在一边。 他的目光转向墨赦,身形倏然就飘了过去。 …… 天上的雪花越发大,那些蹲在山顶附近的人都已坐不住,内心里澎湃的焦躁让他们不要命一般插入战场。 周围的白雾被这些人激荡的灵气冲击的半点不剩,原本朦胧的视线也逐渐清晰。 林樊觉得很疼,身体里似有无数蚂蚁在啃嗫撕咬,那些波动的灵气又让他重重吐了一口血,整个人却从昏迷状态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目光犀利的望向那法阵,只一眼,他就看清了那个人。 他的哥哥,林斐! 那人此刻看起来格外凶悍,凭着自身力量居然挡住了那个白唐口中的大神。但很显然,林斐的能力是暂时的,后劲不足。 此时场上不断有哀嚎惨叫,血肉四溅尸横满目。 “不要!住手!” 林樊目呲俱裂缝看着那边,挣命也似撑起身子,口中想也不想的暴喝出声。 因为那个男人已经扣住了他的哥哥,即便隔着这许多人。他还是感觉到了那人眼中的肃杀。 心中一念清晰无比:那人要杀林斐。 这怎么行?这绝对不行! 林樊急切的喘息着,声嘶力竭道:“墨赦,不要杀他,他只是中邪了,他还有救,你放过他!咳咳……” 好不容易说完,他猛烈的咳嗽起来,之前被人甩在地上,碰撞的五脏六腑都在疼。 墨赦身形一顿,却又马上恢复,掌心有光芒萦绕。 只一下,眼前这人就可以死了,神魂俱灭 可是…… “你放过他!” 林樊的声音沙哑无比,俊秀的脸上都扭曲成痛苦的神色。 场面上已十分惨淡,墨赦眼角邪过场上拼命拦截哮天的人,微垂了睫毛,手掌按上林斐的头顶。 这一掌下去,林斐断无生还之理,就连魂魄也绝没有幸存理由。 可他必须动手,为了场上那些飞蛾扑火般挡着哮天不让他来妨碍自己的人。 林斐周身有隐约的神光闪耀,灵魂里却已然黑暗一片 怨念缠绕。 墨赦在看见他第一眼时,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活人化鬼,被人强生生的按上了因果。 因果既生,便再无更改可能。 那林斐身上的光链被强行掐断,沛然无比的怨气如无数锋利巨刃切入身体,墨赦闷哼一声,只觉魂灵都似要被撕裂。 林樊眼睁睁看着林斐在墨赦手下暴怒、挣扎、疼痛,最终都归于沉静。 他看见那人黑漆漆的眸子以及微微翕动的嘴唇。 周边乱雪纷飞,他却隔着那许多模糊的人影,看见了那人微微翕动的嘴唇。 他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没有。 他的兄长,连对他最后的期望都没有说。 他从来不愿意给他任何枷锁,知晓他对家族的兴趣不大,他便承继了那些枯燥乏味的事情,许他一份安然的生活。 天色已然有些亮,四周朦朦胧胧的有了些别的声音。 林斐轻飘飘的滑倒在地,空气里似乎传来几声似有若无的爆裂声,仿佛瓷器猛然碎裂在地面上一样。那些纷乱 哮天周边已然尸横遍野,仅眨眼功夫,他的手便已搭上墨赦的肩膀,猛一用力,就将那人甩向身后,掌心筋力轻吐,如同毒蛇吐信,轻易就将那人重创。 墨赦的身形重重撞在地上,仿似都虚幻了一样,他拧着眉,半晌没有动作。 (本章完) ------------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自有雷霆(6) 哮天看了眼脚下已然没有气息的人,又看了眼已渐渐停止下雪的天穹,微微一叹,若非被天道禁锢,他又何以会落到如此境地。 他看着自己已有几分莹润的手掌,终究没有再做那些无用之事。 周围几乎已经死绝了,连张怀德和刘信真都倒在一边不知生死,上面能喘气的也就墨赦和哮天了。 他拂了拂脚下沾血的雪花,露出一块干净的空地来,盘膝坐下,对着墨赦招了招手,道:“你来。” 墨赦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觉那人浑身上下俱是举重若轻的仙家气魄,还有清癯如竹的隐逸悠适,一点都不像一个能用这许多鲜血填补自身神元的人。 他撑了撑,勉强的站起身来,仍踩着稳重的步伐,走到那人面前,盘膝坐好,淡声道:“你快死了。” 此时,天上乌云尽去,有数颗星辰已然盈盈闪亮。 山顶有清风拂过,那些浓稠的白雾自小秦山开始,一点点退了下去,露出银装素裹的白雪世界。 哮天又是一声长叹,神色倦怠道:“你看出来了?也是,我如今这番模样,可不就是快死了?原也是想奋力一搏,再多活些日子.....” 墨赦没有说话,哮天此时也不需要他说话,他继续道:“天下生灵亿亿万,神灵翻手,死去的又何止这区区几百万?” “.......凡人都道天命难违,其实是真的,不管是人是神,终归都要有自己的归路。” “.....其实神不如人,神的生命寂寂如死,无悲无喜不惊不怒,又仿似一列单向行驶的列车,前方是死亡,却没有回头的可能,凡人之死,尤能走轮回重新来过。神仙之死,便如灰尘落于沧海,再没半分重来可能。” “......这百万魂魄,也只能让我多活几百年而已。”那容颜已有些许生气的老人微微合眼,面色有显而易见的留恋,道:“我曾拼尽全力,求取一线生机,你却横档于此.....” 那人满目遗憾,神色间却没有怨恨。墨赦静了静,才道:“天人五衰?” 是了,唯有天人五衰,才能让一个神仙苍老如斯又衰弱入斯。 天人五衰。一衰灵力,二衰衣表,三衰智慧、四衰悟性、五衰法华, 哮天颔首,笑道:“你看,我们都不是人,到如今,也只有你发现我死期将至。” 墨赦指着小秦山下苍茫的雪色,道:“生死常事,那底下的所有人在你漫长的岁月里,生命也不过你弹指一瞬,你已活了那许多年,还看不透?” 哮天道:“你不明白。” 哮天笑着,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似有不甘似有释然,却没有像墨赦解释一句。 他所有的眷恋不舍所有的奋力一搏,不过是想在天 界多留些日子,他们已相互陪伴了那许多年,现如今他要先走,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他一个人。 墨赦点头,承认道:“我不明白。” 即便四周鲜血淋淋,俱是这人一手所为,即便他布下逆南斗锁魂镇魄阵,要取那一城人的性命灵魂,但这个人的杀心并不重,甚至身上的神光都没有被玷污的痕迹,纯正神圣。 良久,墨赦疑道:“你如何说服那人为你承担因果的?” 是的,他做下这样的事,天道因果自然不会放过他,方才看林斐时,就已经发现那人身上缠绕了无数因果之力,连带着那些死在阵法运行期间的所有生灵怨念。 哮天道:“天下人啊,深情重义者众多,他也不例外,我告诉他我是神,许诺放过他的弟弟。” 当时他们遍寻林樊的灵慧魄不着,这人就在那时拎着林樊的灵慧魄去找他,威逼利诱,林斐看重弟弟,怎样都逃不掉,这也没什么可说。 墨赦道:“你骗了他。” 天上星辰寥寥,哮天的脸映着星光白雪,竟有超然物外之感,他坦然道:“对,我骗了他,你也不必问我为什么选中他。”顿了顿,才道:“他挡得起。” 墨赦一时无言,良久,才道:“你为什么没有杀林樊?我来之前,你分明有许多动手的机会,抽魂启阵.....” 哮天道:“如果我说,我杀不了他,你信么?”每当要动手,冥冥中就会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限制他的动作,多可笑,那人分明是个普通的凡人,就算是九世宿命魂,在神灵眼中,也不过是稍微特殊点的蝼蚁,可他这一次,却怎样都动不了那人。 所以,最后才不得不以活人压阵,连同其余五座法阵,以此来为那个自己选定的人争取时间,让那个将承担此番因果的人自己启阵。 可这个理由,别说墨赦,就是他自己都不能相信。 墨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他。 哮天又露出个微笑,道:“也是,我自己也不信。” 话完又晒然一叹,道:“天快亮了。” 墨赦点头,与他一同遥遥看向东方。 ........ “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黑屏了?没信号了?你这是残次品啊!!!”那小镜子突然漆黑一片,白唐急道。 刘正邪也拍着手上的镜子,道:“坏了坏了,我老爹闭眼了!妈的,我老爹出事了!” 这两人已经围成一个小圈子,那曹三自从与他们发生矛盾后,就自己缩在一处,不屑跟他们两搅在一起,剩下那被周长老捞起来的两人也仿似有自己的办法,各自蹲在一角看不清在干嘛。 白唐也急了,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刚刚看到墨赦纵身与林斐交手,那林斐明显不 对劲,即便他身手矫健,也不该是墨赦的对手啊,但林斐身上居然有莫名的光晕闪现,然后就与墨赦打了好几个来回,这不科学! 这种感觉就像电影看到高潮却突然停电,就像春梦做到一半被凉水强行泼醒,那种卡在中途的难受感觉可想而知。 那刘正邪收了镜子,一把站起,口中应道:“没咋回事,我老爹闭眼了,视线就断了!” 白唐也一下跳起来,顾不上蹲久了有些麻的双腿,转身就攀着那山岩往上爬,反正据他估计,这块被生生开辟出来的平台肯定离山顶不远,不然那周长老也不能一边照看他们,一边窥看战场。 说到周长老,白唐下意识就往那周长老原先趴着偷窥的地方忘了一眼,却没想到那周长老已经不在了,估摸着是按捺不住上了场。 不过这会子山顶平静的如同空无一人,之前还时不时爆发的灵气冲击波都已经有一会没出现了。 白唐将体内至阴之气运转至极限,整个人灵猫一样,循着那山壁就往上爬去。 此时就不得不感谢墨赦的压山成年鬼了,那鬼压了他那许多天,别的技能不说,却能让他在不背着鬼的时候,健步如飞身轻如燕,此刻又没有灵气激荡,不用担心会轻易的被掀翻下去,他爬的既轻又稳,那些覆在山林里的薄雪也只是稍微阻碍了一下他的步伐。 (本章完) ------------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自有雷霆(7) 背后一个人影也极轻的攀着山岩往上爬,白唐轻轻扫了一眼,见那刘正邪也跟了上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十分心有灵犀的都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动什么一样。 白唐看着支待爬到那山顶时,两人对视一眼,都先攀着山岩,十分谨慎的伸着脑袋往上瞅。 四周的白雪将黑暗映照的有些光明,白唐与刘正邪看着山顶一片狼藉,那些鲜红的血液似乎还是温热的,那些倒在地上的身体如同暗夜里横死的野兽,寂静无声。 山崖边有两人对面而坐,白唐他们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但场面上一点杀气都没有,好像一切已经悄然结束。 白唐猛地一撑双臂,轻飘飘就翻上了山顶,他眼睛扫过那些躺在一旁的人,有的人胸口还在起伏,还有很多,身上却已经一点热气都没有。 刘正邪也翻身上了山顶,默不作声的在那一地的尸体中翻找刘信真的。 白唐心底发凉,觉得自己手足都在发软,他强忍着惊惧,在脑中辨别方向,凭着刘正邪那小镜子里的一瞥,迅速往林樊被抛出去的方向跑去。 他看不见墨赦,但他就是知道,那个人一定不会有事,就算面对的是那样强大的敌人,那个人也绝不会有事。 白唐摸到林樊身边的时候,那人正躺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里面一点神采也没。 白唐无来由的一阵心酸,他小心翼翼的蹲下来,轻声道:“师兄。” 林樊没有回答,若非那人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怕就真的是个死人了。 白唐伸手将他抚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小声道:“师兄,没事了,你不要怕,没事了......” 林樊一句话也没回答他,眼睛依旧固执的望着那边,白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正看见那两个相对而坐的人。 那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对白唐他们的情况半点都没留心。 白唐用力抱着林樊的肩膀,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一样,他低低道:“师兄,师兄,都过去了,你别这样......你跟我说句话。” 他从来没见过林樊这个样子,那张秀丽的面容上半点表情都无,往日会说话一样的眸子此刻只是木愣愣的。 如同一具破碎的水晶娃娃。 良久,林樊动了动嘴唇,说:“我,我哥.....” 他想说“死了”。 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那两个字仿佛自带魔咒一样,让他说不出口。 只是想到,便眼圈发红,却终归不曾流下一滴泪来,他仿佛看着白唐,又仿佛没有,他道:“他是为我死的。” 忽然就想起小时候,他们家里请了高手来教导他们兄弟两习武,他们兄弟都是天纵英才,学什么都很快,师傅就经常 让他们两对打。 他哥哥下手非常狠,又快又狠,那会他总觉着这个哥哥肯定不是亲生的,有时候被打疼了,还会不高兴,甚至发誓有一天一定要打倒他哥哥,然后也用力让他脸上挂彩!打的他跪地求饶,绝对不会手软! 林斐从小就性子怀,打他的时候是真打,打过了也就过了,从来都不会哄他,别人家的哥哥都是让着弟弟的,但是林斐从来不,每次他们吵架,林斐都是武力镇压,林樊觉得自己有段时间不爱说话,八成就是给林斐逼的。 别人家的弟弟被欺负了,都是兄长去报仇讨回来的,林斐从来不,林樊被别家的小少爷打了,林斐就只会嘲笑他,还逼着他去打回来,打不赢就不许进家门,谁说情都没用。 林樊记得很清楚,十岁那年,有一回,他被赵家的一个金贵小少爷带人群殴了,理由已经记不清了,多半就是小学生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被打的很惨,身上都是泥土和脚印,脸上也全都是淤青,谁见了他都得哄着,家里的保姆佣人更是一个劲的骂那挨千刀的赵家小少爷,还哄着他说不疼不疼,赶明就让人打那小少爷一顿。 但林斐不是,那会子他刚进家门,就被家里人围住了,各个都诚心诚意的关心他,只有林斐没有,他那时十四岁,就站在二楼的楼梯处,眼神上下那么一扫,冷冷淡淡的就转身走了。 林樊委屈的不行,却也倔强的不行,林斐不理他,那他也不要理林斐,但他身上很疼,即使已经敷了药,他还是疼的睡不着,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第二天放学,家里的司机没有来,林斐领着他去了学校后操场,那里已经围了好些学生,都是上流圈子里的小少爷。 那赵家小少爷也在,连同那些围殴过他的小跟班。林斐到场后,还是一根手指头都不动,就叫林斐将那些人挨着挑了一遍。 林樊刚被打,心里正羞愧不愿见人,林斐这么做,他心里就只觉得林斐就是想看他出丑,越发不喜欢他哥哥,但迫于林斐往日淫威,只好勉力上场。 那赵家小少爷也是有人教的,那一战,林樊与赵家小少爷双双负伤,身上更是疼的厉害,那会子小跟班们还是很敢下手的,林樊再打别人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又伤上加伤,身上疼的更厉害,但他下手也狠,击顶掏裆,插喉劈颈什么都做,没说的,林斐之前打他的时候下手狠,这些流氓招式都是被逼出来的。 林斐领着他那一帮小弟,就跟看戏一样,围着看他跟别人打架,还跟旁边的人点评,说他们都不成器,没一个能打的。 那帮人笑的肆意张扬,林樊只觉林斐这个哥哥差劲极了,哪有哥哥会允许别人这样嘲笑弟弟的? 现在想想, 后来的学校里还是有人找他打架,却再也没出现过群殴,想来未必不是林斐警告的。 那会子他才那么一点大,父母一直没时间管他,他与林斐的相处时间是是最多的,几乎是林斐一手带大的。 他人生的所有重要决定,都有林斐参与的影子。 他要留在a市学医的时候,全家人都反对,他的父母反对,那些表的不知道多少里的亲戚也反对,只说林家的小少爷怎么能不跟着本家走,怎么能流落到这么一个小城市? 但林斐一力否了,那时阳光正好,林樊坐在冰冷的长凳上,面对着所有长辈的说教,烦不胜烦,十分暴躁。 然而那时候林樊还是一只小狮子,爪牙还有些稚嫩,家里强敌环伺,他只能干着急。 那时,林斐还不是林家的当家人,却已然像只成年的狮王一样将小狮子扒拉到了自己身后,即使面对父母也半分不退,只冷冷道:“你们从小就不管他,那么现在也不要管他,小樊的事我做主了,要留在a市?留吧。” 于是一锤定音,小狮子顺利划拉了自己的地盘,开开心心就在a市驻扎。 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那时本家的留言一直在传林斐品行不端,说是他强行打压林樊,才让林樊留在a市,甚至有传林斐就是想把林樊养废才让他去学医,他们这种家庭,本来都应该去学金融的。 可是林樊自己知道,是他向林斐说自己要学医的,被那人狠狠抽了一顿,那些血红的印子连同那些愤怒的话一道被林樊铭记在心,林斐不希望他学医,早就计划好了以后要带着他驰骋商界,甚至给他规划好了一条康庄大道,他自己披荆斩棘为林樊开辟出来的路,谁挡谁死,他的弟弟,自然配得上这世界最好的东西。 林樊粉碎了他的梦,那个人当时气的不行,那晚动手的时候,林樊用了全力也还是被那人按着狠狠抽了一顿,抽的林樊心里恨极了。 可那之后,林斐还是默许了他学医,什么都紧着他来,那些家族里的乌糟事一件也闹不到他面前,那人甚至又悄咪咪的赛了人给他差遣,帮他培植人手。 再后来,林斐接了林家,林樊的日子更加风生水起,就算他在a市翻出天来,也有那人在背后收拾。 林樊心里都知道,于是那些幼时的芥蒂全都一笔带过,想着等他毕业,要是有空,还是可以帮他干点事的。 可惜,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林樊想,那个人再也等不到了。往后那许多年,都不会再有人来将他划拉进自己的领地,一力承担他的喜怒,他的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本章完) ------------ 正文 第六十章 自有雷霆(8) 白唐看着支离破碎的林樊,觉得心里也疼,他静了静,道:“师兄,你别这样,你大哥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墨赦不会杀人,你等着,我,我去把他带过来!” 白唐又用力抱了抱林樊,才放开他朝着脑子里林斐的方向看去。他那会就看见了墨赦落下的手掌,但那一定是驱邪符,墨赦不可能杀人! 白唐小心翼翼的摸向山崖边,那对面而坐的两人似乎自成世界,对山顶之物再无挂碍。 天色已然灰蒙蒙的发亮,那两人的身形也逐渐清晰。 正是墨赦与那老者。 林斐俯躺在雪地里,素来坚毅的面容上浮着一层青灰。 白唐遥遥看着,只觉心口那点希望一下子就灭了。 林斐死了。 墨神杀了林斐。 他心神有些慌乱,急急的就想找墨赦问个明白,还未迈步,就被天上骤然而亮的白光吸引了心神。 只见此时,天上突然降下一缕神光,仿佛将天都劈裂出了一道口子。 一道巍峨人影在神光中若隐若现。 尽管那人并未真正现身,但那种磅礴的威压还是从空中传递下来。 白唐被压制的几乎不能擅动,只能睁着眼睛费力的看向天空。 那是.....神? 那一定是神! 那个神只是露出了一个侧影,也不说话,仿似伸手向这边招了招。 墨赦也觉着一阵气喘,原就有些虚化的身体更加淡薄,仿似随时都会散掉一样。 那哮天道:“他来了。” 墨赦点头,也已然知道这事到此为止,天庭必然是已察觉到不对,前来拿人。 哮天犬是二郎真君座下神将,要来擒人,自然也是这位天神。 那老人身形一动,倏然变为一只细腰长腿的黑色大犬,轻飘飘的回头看了眼墨赦。 “人间倥偬,且好生珍重吧。” 分明没有出声,墨赦却已听到了他的临别之语。 那只黑犬踏着清风径直奔向那天上的神君,墨赦遥遥看着,但见他奔到那人身边后,轻轻用头蹭了蹭那人的腿,继而安静的趴卧在他脚边。 那神君的目光似有还无的落在墨赦身上,片刻后,才又轻飘飘的收回目光,传音入耳道:“今日是哮天犯下大错,带累地府,你且回去禀告阎君,改日杨戬一定亲至地府致歉。” 话音未落,那神光便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待那神光消失,墨赦强提的心神才松了下去,原本挺直的脊背有些微的下弯。 白唐几步抢上前去,还未说话,空中便又踏出一人,只见那人倏的降下身形,一把揽住墨赦,看了看他的样子,眉头皱的更深。 白唐叫道:“何蔚,你怎么来了?墨神怎么样?” 何蔚单手抵着墨赦的后 背,神色郑重道:“不太好,我先带回去了。” 言罢,看也不看白唐,径自带着墨赦又倏的消失。 白唐到口的质问都憋了回去,心中惶惶,愣怔的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觉得自己还是实力不够,所以在墨赦力战强敌的时候才只能躲在后面,在战后也只能眼看着他被何蔚带走,仿似自己被隔离一样。 …… 与此同时,杨戬带着哮天犬隐在云端,他看着哮天衰老颓败的身影,沉默良久,终于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顺了顺它的背毛。 他道:“我明白你。” 天宫寂寥,他们相互陪伴数千年,现如今它寿元将近,却怎样都舍不得留他一人,想再多陪伴他几年。 那只瘦弱的老犬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目中是满满的眷恋,那些看透世事的淡薄疏离仿佛都不曾有。 它的主人温柔的抚摸它,说:“可你还是错了。” 为什么就错了?分明大家都在做同样的事,为什么它就错了?它不明白,也很想问,可它终归没有,因为面前这个人,它的主人,总是对的。 那个人说:“我得带你回去,接受审判。” 天上风云舒卷,一大一小的背影在逆光下格外和谐,渐行渐远。 …… 那刘正邪在白唐与林樊说话时就摸索到了自家老爹,在给自家老爹和张怀德都喂了颗救命的丹药后,确保那两都不会死之后,那颗忽悠乱跳的心脏才落回胸腔。 在那神光出现时,他正将那场上躺着的人一个个摸过去,捡那还有救的给简单止血喂药,也与白唐一样,被那神光压的抬不起头。 待那神光遁去,方才抚着胸口,颤着声道:“刚才...那是神吗?” 这并不是问话,也不需要人回答。 白唐护着林樊,那人如同瓷娃娃一样,连哭都不会。 太阳渐渐升起,四周清风徐徐而至。 在更底下的人也陆续冒了头,有人围着刘正邪问东问西,有人负责组织人手救援。 仿佛昨夜的噩梦真的已经悄然过去。 街道上那些昨夜的鲜血都似乎被冲刷干净,干净的如同新生。 各大新闻网站都将那夜的大规模死亡事件分析为违规建筑倒塌以及化学研究厂爆炸导致的事故,只有寥寥无几的新闻报社报道了昨夜几起离奇的死亡事件。 a市修真界却悄然活跃了起来,仿佛一下就从幕后跳到了台前,原先那些遍寻不着的大师法师,也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白唐护着林樊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那人的电话他再也没打通过,就连去林樊家里也没见着他。 林樊却仿似凭空消失了一样,白唐失去了有关他的所有消息,连学校的王老头都联系不到他,只说之前林斐 给他办了休学,林樊也没有去销假。 那个秀丽的腹黑少年,如同泡沫一样,轻而易举就消失了,白唐有些后悔,早知会到今天这步,当年什么尊重隐私什么不过问他的身份,通通都该喂狗,他就该刨根问底,问他的家世问他的背景问他的父母兄弟和住址! 可这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这味药。 a市很多地方都被不知名的力量毁掉了,白唐行在街上,满目都是萧条。 那些各种运着材料的卡车呼啸而过,就连主街道上,都有叮叮咚咚的建筑修葺声。 城市里似乎到处都是嘈杂的施工声,映衬着那些神情委顿萧索的人,以及他们眼底掩饰不住的悲伤,搞的白唐也忍不住有些难受。 墨赦也不见了踪影,自从何蔚说要带他回去后,那人仿似也人间消失了一样。 他的住处这些日子也没有人,白唐固执的住在那里,觉得大概再过一段时间,那人就会回来了。 却不想,再见到墨赦的时候,是在这条萧索的街上。 那人正正的往前走,一惯的冷漠疏离,俊美出挑,即便只是背影,也让人觉得与众不同鹤立鸡群。 白唐急走了几步,一把拉住那人,道:“墨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回家?” 墨赦被猛然拉住,表情也有一瞬愣怔,继而又面无表情道:“刚回来。” 刚从幽冥地府回来,随便寻了个地方上来,便被这人当街拦住。 白唐看着那人清冷雪白的脸,心中暗道这人只怕也受伤不轻,但他心里的疑问实在太多,闷的他胸口都疼了,片刻也不能等。 他看着墨赦,道:“墨神,林斐死了,你知道吗?” 墨赦点头,道:“知道。” 白唐不解,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你分明心地慈软,却为什么要对他痛下杀手? 墨赦沉默了一瞬,道:“他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白唐想到了那夜诡异的白雾,想到了那些含糊不清的新闻以及那些拼命拦阻神明的修道者,还想到了林斐那诡异的状态。 他动了动嘴唇,道:“不是中邪么?不能驱邪么?” 墨赦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住他。 白唐心头似有所悟,已然明白林斐绝不是中邪那般简单。 若然墨赦为了更多人,选择了放弃林斐,这无可厚非, 那林樊呢?他的师兄该怎样? 白唐觉得头疼,却也毫无办法,他没有立场责怪墨赦,更没有立场劝说林樊,甚至他现在连林樊的影子都找不到。 时隔数周,林樊终于又联络了他,嬉嬉笑笑如同以前,但白唐却知道一切已经不一样了,林樊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不安。 林樊说:“唐唐,我真的 要去做天师修道啦,以前不知道有鬼怪,也不怎么敬畏,现在知道了,我得去学点道法。” 白唐还未说话,便听那人又道:“以后你自己好好的。”顿了顿,又道:“要是看见墨赦了,你告诉他,叫他等着我。” 林樊话未说尽,话中意思却已明朗。 他放不下。 白唐一阵语塞,他真的开不了口去劝,只好哽着喉头,应道:“好。”良久,才道:“师兄,你以后还会联络我吗?” 林樊这番话,似在诀别,白唐有些难过,总觉得以后漫长的岁月里,那个嚣张洒脱又腹黑精明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边沉默了许久,那人才轻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傻?!我能不联络你?不过往后这段日子会很忙,应该没时间跟你瞎聊,等以后吧,以后.....我回去看你。” 林樊并没有说是跟谁学的道法,白唐也没机会问了,那边似乎有人叫了他,林樊匆匆就挂了电话,连句再见都没说出来。 彼时夕阳西下,白唐坐在书桌前,只觉那落日余晖如同送葬的光辉,将那个少年活活掩埋进了过往的岁月里。 (本章完) ------------ 正文 第五卷-乱象 第一章 抄书有理(1) 一晃数月,刘正邪已经发现白唐不是天师门弟子的事,他老爹生龙活虎死里逃生,于是刘正邪心里宽泛,琢磨着自己被人骗了,总得去找点晦气。 然后就找到了白唐,两人一番虔诚的质问与解释,那点子算不上恩怨的隐瞒就悄然揭过去了。 修鬼道这件事白唐没有跟刘正邪说,毕竟鬼道这个听着就不是那么正派,要是真光明正大的说出去,谁知道刘正邪这个正经道门的会不会对他拔刀相向,因此只说自己修的是野路子,没什么名堂。 据刘正邪说,那件事...... ------------ 正文 第二章 抄书有理(2) 这个渣此刻内心十分的不平静,总觉着自己分明还是个活人,却要一直“鬼鬼鬼”的鬼不离口,实在是十分的无奈。 原先他只想着自己是个不平凡的人类,所以老天爷给他开了鬼脉,让他做一个修鬼道的天才,今日才知道,正儿八经的活人都是修道的,只有死了的鬼才能修鬼道,而活人修鬼道那就是抽了风的脑子不正常的,十有八九会自杀的。 瞬间由骄傲自豪的天道宠儿转化为被老天坑了的不得不活人修鬼倒霉蛋,感觉十分微妙。 白唐瞥了眼墨赦,心说好在还有个伴,看着墨赦活蹦乱跳,也没有要自杀的倾向,还做了地府的公职人员,这个前途......貌似还可以? 毕竟他见过何蔚的福利待遇,真的是没话说。 白唐脑子里乱七八糟规划自己的前途,却听墨赦又道:“......魂魄是生灵的精魄所在,是天地间最本源的力量,那些人界修道者本质上也是修炼灵魂,强化肉身,最后做到灵肉分离......” 正在此时,白唐的手机又猛烈的响起来,还是那种十分嘈杂的重金属音乐。 白唐立马丢了笔,三两下奔到手机充电的地方,大喇喇的接起来。 刚发出一声疑问的“喂。” 就听那边一个清爽的女声道:“白小唐,你最近干嘛那?” 蔺菱! 白唐听见这个声音就有点乐,这妹纸出手十分大方,上次捉鬼那事分明虎头蛇尾,她还被何蔚敲了一锤子,但这妹纸一点都没赖账的打算。 分明那会白唐已经明确表示最后没让她看见鬼,也算不得完成嘱托,这妹纸却一点也不介意,只说白唐领着她进行了全程捉鬼,还找到了真相,算完成任务,一点钱都不欠白唐的,强硬的将他的尾款给付了! 貌似是个土豪! 白唐道:“在学校好好学习啊,怎么啦?小姐姐你又遇见鬼啦?” 蔺土豪“啐”他一口,道:“别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倒霉?就是这两天姐姐得到了个消息,有个地方,据说有灵异事件,传闻超赞,你要没事,就跟姐姐走一趟。” 咦?这个苗头,有单子!能捉鬼!可以赚钱,不用抄书! 甚好! 虽然心里激动,但白唐面上依然很镇定,矜持道:“我最近,咳咳,不太有空啊……我可能不是很有空啊!”说着偷摸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大到能让屋子里的另外一人听的清楚。 我很有空!你快再强烈的邀请我!最好用钱来砸我! 果然,蔺土豪十分上道,当即就怒斥道:“什么叫不是很有空!我看你就很闲,没说的,3万定金,后续再加,来不来?管吃管住管机票!” 机票?!外地?!3万块啊,白唐觉 得自己的小心肝都在颤抖,仿佛看见了那些红灿灿的钞票在向他招手,双眼都放狼光。 最近刚发完粮饷,囊中羞涩,真的是穷!蔺土豪这个邀请简直是雪中送炭三冬给暖,十分贴心贴肺。 “去去去!哪里汇合几点出发,要去几天啊?”白唐口中答应的十分爽快,但他自认是个非常照顾舍友情绪的人,于是他眼巴巴的看向了墨赦。【*… ¥!免费阅读】 墨赦:“……” 桃花眼这种配置真的十分作弊,即便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人,也将主人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墨赦斜眼睨着白唐,那人立马做了一个十分讨好的笑脸,嘴里劈哩叭啦的跟电话那头的人讲话,眼睛却活泼泼的看着他,满溢的热情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于是,墨赦微微点了头,那边聊天的声音立马就高了几个分贝,声音里的欢喜也越发不加掩饰。 “……嗯,后天中午十一点,b市机场a口,好,我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 “嗯,好,放心吧,我肯定带够符……” …… 墨赦安静的划手机,仿佛对那边的谈话充耳不闻,他看了看备忘录里存着的那串数字,嘴角轻轻挑出一个弧度,很好,最近的捉鬼数也不错,比预计的还多,只是这还不够。 这世界鬼魂虽多,那不愿投胎强留人间的鬼却很少,这许多年来,他竭尽全力也不过收集了三分之一,还差那么多,才够资格与那些人谈条件。 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总感觉他似乎一直都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白唐打完电话,一回头,就见墨赦低垂着头看手机,只是不管眼神还是手指都没有动。 这明显是在发呆啊! 墨神居然会发呆?!简直是大新闻!白唐想着,就悄没声息的摸了过去,本想着去吓他一吓,却没想他刚过去,那人便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白唐:“......墨神你干什么呢?刚才你听到了吧?我得去b市一一趟,你去不去,就当去度个假啊!” 墨赦冷漠脸,道:“不去。” 白唐笑嘻嘻道:“不去就不去,这么冷做什么?哎我跟你说,人是需要放松的,你天天除了工作就是捉鬼,你这样不行的......” 墨赦抬了抬手,白唐立马机灵的后退一截,投降似的道:“不说了不说了!” 过了会,见墨赦手放下去了,白唐又凑了上去,道:“那我这趟出门,你有没有什么法宝啊、符咒啊什么的给我啊,别人家的徒弟出门都有的,这方面你可不能亏待我!” 墨赦看着面前这人,眉峰一点点蹙了起来,那澄澈而犀利的目光看的白唐都不自觉的发憷。 墨赦道:“你怕什么?” 这人已随他修了鬼道,此时境界虽然不高,但遇事先想退路,还未做事,便先想着要保命手段,这不是好事。 鬼道修虽不重视杀心,这般畏畏缩缩却也不利于修行。 白唐一怔,面上浮出迷茫之色,他害怕了? 墨赦道:“你已踏上鬼修路,那些鬼怪在你眼中,应该只是简单攻克或者较难打败的关卡,有什么可怕?要什么法宝符咒?若然遇上比你强的,自然奋力一搏,在生死战中力求突破才是!” “你现在不过是出个门,就先给自己要一个安全的保命符,那你出门的意义在哪?赚钱?” 白唐诚实的点头,他就是为了赚钱啊,不赚钱他那一大家子人吃什么啊! 墨赦一时有些无语,半晌才道:“.......带上《鬼界大全》和《地府捉鬼实例教学》,没有符咒!” 白唐愤怒的瞪他,说什么自己害怕了,装作义正辞严的样子,其实就是懒得给他画符! 那两本书又厚又重,难道他跟鬼打架的时候还得先翻书?这也太掉价了好吗!为什么人家的师傅都是又亲民又宠徒弟,到了他这里,画风完全不一样? 就在此时,墨赦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但墨赦完全没管自己的手机,只是坦然的回看他,良久,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瞪再久都没有符咒!”他绝不能让白唐养成依赖他人的心态,就算要靠符咒,也必须是他自己画的。 (本章完) ------------ 正文 第三章 蔺菱邀约(1) 白唐努力压抑着想扑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重重哼了一声,心说没有就没有,少爷不稀罕,又琢磨了一下,打商量道:“我这趟出去也算,咳,历练,那个书.....” 虽然没说出口,但白唐的意思十分明显:那两本书能不能不抄啊? 墨赦冷酷道:“回来抄!”停了停,又道:“下回抽背诵,再背不出来,就继续抄,什么时候那些知识都记全了,什么时候就不用抄了!” 白唐生无可恋脸,觉得墨赦这个老古板的称号妥妥的摘不掉了!小学生现在都注...... ------------ 正文 第四章 蔺菱邀约(2) 还在观望间,就听见一声十分悦耳的女声叫道。 白唐闻言望去,果然就见蔺菱站在一边朝着他招手。 蔺菱一日既往的英姿飒爽,此刻穿着军绿色风衣,内里搭配条纹t恤,酷帅感十足,她身形在女子中也算较高,足足一米六五的个子,那张脸还是当下最流行的大眼琼鼻美人脸,站在满是路人脸的机场就很显眼了。 蔺菱是自己开车来的,极为熟练的挂挡开车,白唐又坐在了副驾驶。 蔺菱一边开车一边将一沓资料丢给白唐,道:“你先看看,这是事件的背景。” 白唐接过那沓厚厚的资料,也没急着看,挑着眉笑道:“你怎么总对这些事情感兴趣?鬼神的事情,多危险啊,你一个女生.....” 蔺菱嗤笑一声,道:“你回去没查我的资料吧?笨死你算了!我是做猎奇节目的,不跟这些灵异事件,拿什么抓人眼球?再说了,上次迷迷糊糊的也没瞧见鬼,这次一定得亲眼看一下。”说着又斜了白唐一眼,道:“你上次表现的还算不错,这次要再接再厉。” 虽然对上次最后一晚的事情迷迷糊糊记不清楚,但心底就是有一种她与白唐并肩战斗过的感觉,也不知是为什么,总之就觉的白唐这人靠谱,所以这次一听这边的消息,二话不说就拉了白唐来。 白唐对她这种茂盛的好奇十分无语,直觉她对鬼怪似乎有误解,不由道:“鬼是阴邪之物,都很凶的,你......你怕是对鬼有误解?” 虽说妹纸给他介绍生意这个事情简直无与伦比的好,但如果她一直对鬼神存在这种轻曼之心,怕以后必然要吃亏。 蔺菱白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鬼可怕,不然找你来干嘛?别废话,看你的资料,一会就到了。” 看这妹纸敷衍的态度,白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纠正一下蔺菱对鬼怪的看法,就算有天师这种职业在,也不能作为她老寻摸鬼怪事件的理由,毕竟她是个活人,跟鬼怪接触多了并不好。 白唐道:“小姐姐,你是活人,老追着阴间的东西跑,对你不好,那灵异新闻什么的听听传闻就好了,别再亲身上阵了。”想了想,又道:“要是实在想知道详情,可以雇佣别人帮你来啊,反正你又不缺钱。” 蔺菱正在路上行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闻这话,还是抽空给了白唐一个肃杀的眼神,道:“闭嘴!这种事自然要自己经历才有感觉,报道出来的东西才更真实,这是记者的素养,你不懂!”顿了下,又道:“要是对我不好,你就给多弄两张符消灾啊,就那种平安符、辟邪符!” 要是想听灵异故事,她就够了,网上的灵异一抓一大把,她不辞辛劳的追着灵异事件, 一个个的探明真相,可不只是为了抓素材,更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有意思。 这件事在家的时候自家兄长就念念叨叨,这会子还要听白唐念叨,蔺菱十分不耐烦,一双杏眼杀气四溢,用眼角余光直直看着白唐。 白唐:“.......”当符能挡一切灾难吗?!符也是作用有限的好吗! 虽然妹纸看起来很彪悍,目光也十分的凌厉,白唐心中的正义感还是支撑着他挺起胸膛,做出誓死劝谏的大无畏状,出口的话却转了风向,道:“.....要是以后还要牵扯鬼怪,记着找我,别让人骗了!” 白唐心里默默流泪,祖师爷啊,我真的努力过了,试图拯救迷失的羔羊,奈何羔羊是个女人,还是个十分彪悍的女人!那眼神实在犀利,估摸着要是再多说一句,那女人就要上手了! 蔺菱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白唐心里琢磨着到地方后,还得给蔺菱身上装几道符,虽说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错的。 低头去看蔺菱给的资料,这些资料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又信息齐全,想来蔺菱在决定来这里之前已经做足了功夫,把该调查的都调查清楚了。 首先进入眼帘的一座规模十分大的度假山庄正面照,上面用考究的字体写着“巫山映雪”四个字,配合着后面从各个角度拍摄的山庄风景及一边的文字资料,白唐很容易就有了对这度假山庄的印象。 没的说,风光秀丽依山傍水,是一块难得的度假胜地。山庄的主人显然也很费了一番心血,才将这山庄弄的犹如仙境引人入胜。 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应是客源滚滚,日进斗金,这家“巫山映雪”度假山庄也一样,这山庄仿佛自带气场一样,从骨子里吸引客户。 就蔺菱收集到的资料来看,这家度假山庄已经建成了一年,这一年来,山庄的生意一直很好,尽管还曾闹过一场官司,说是有人在山庄度假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消失的那个青年家里颇有些势力,一时将山庄推上了风口浪尖,还鼓动警方对山庄搜查,可警察将度假山庄里里外外都摸透了,也没半点线索,那人就此失踪。 警方多方搜查未果,只好草草结案,将这件事定义为人口失踪案。 这是第一个失踪的,发生在山庄正是开始运营的第一个月。 彼时大家都没有注意,觉得可能是个什么不为人知的意外,毕竟这家山庄各方面的确都算上品,况且人都有侥幸心理,没有人觉得自己会是下一个。 山庄继续运营,甚至加大了宣传力度,将山庄渲染的如梦如幻,很是吸引了一批对城市生活略感厌烦的人,生意一时达到顶峰,很是给赵炳奎赚了一笔钱。 山庄运营的第三个月,第二个人也悄悄的消失了,同样没掀出什么风浪,那山庄主人似乎也有些手段,这第二个人是个女人,家里并没有什么背景,只是来做个陪衬,因此轻易的就被山庄主人赵炳奎压下去了。 就在第二个人失踪后的第四个月,第三次失踪的是一对青年男女,根据蔺菱资料上的记载,这两人消失时,有人似乎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还看见模糊的影子。 此后,那山庄闹鬼的传闻就悄悄传了出来,有人说那山庄里住着千年恶鬼,时不时就要出来吃人,有人说那山庄主人信奉邪法,里面供奉着吸人精气的妖怪......甚至有人说在山庄里过夜,会看见房间里有黑色的影子飘动,还能听见一阵阵阴森诡异的惨叫。 总之,传闻就是山庄闹鬼,是个凶地,误闯的都要倒霉。 但那山庄的广告实在很硬,公关也做的很好,将那些都一概推成谣言,甚至顺势为山庄编了个唯美的古老传说,给它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加上现代人多半是无神论者,自然没什么人在意,这山庄的生意依然很好。 看到这里,白唐都忍不住为那些人的智商捉急,这些事蔺菱都能查到,传言中的人都有名有姓,多半都是真的。 可这都这么邪乎了,明摆着山庄有问题,要么是人为制造悬案,要么就真的有鬼怪,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这山庄明显就很危险,如果是人作案,警察都查不出来的事,可想而知那人手段多厉害,如果是鬼怪,那也很凶残,起码手上绝对已沾过人血,那就绝不是什么善类! 白唐想了想,又觉着这鬼怪的智商应该不高,不然就鬼傻胆大不正常,要是正常鬼,能放过看见它的人,等着那人出去大肆宣扬一番,然后找人来收拾自己吗?! 不过说到底,那赵炳奎估摸着也不是啥好人,山庄已经出了事,居然都没有关停,而是正常运营,可见是个黑心的。 想着,白唐又将手中的资料翻过了一页,露出了最后的几页纸,大概扫了一眼,事情也就清楚了。 约莫四天前,又有富家小少爷仗着胆大领着几个跟班去那山庄破除迷信弘扬科学,没成想当晚就给吓病了,据说至今都还浑浑噩噩没醒过来。 这家小少爷虽说脑子不太好,但架不住家里有个比较有能耐的老爹,于是事情闹的比较难看,那小少爷他爹鼓动各方给赵炳奎施压,赵炳奎也是骨头硬,愣是没关掉这山庄,还照常营业,却暗地里大肆寻找法师道士,说是山庄闹鬼。 眼看着白唐翻完手上资料,蔺菱顺口说:“这种事哪是瞒得住的?圈子里都知道舒文朝他爹跟那赵炳奎对上了,那舒文朝是个假大胆,傻!不过那 赵炳奎应该真的遇上事了,不然他不敢跟舒文朝他爹硬怼。” 白唐:“......那这个山庄现在还对外营业?应该没人去了吧?” 蔺菱理所当然道:“当然有人去,不过现在去的可都是号称能捉鬼的天师法师,不过照我看,还是骗子多,都图那赵炳奎的钱罢了,我们也去,主要抓鬼搜新闻,其他的,看情况再说。那赵炳奎多半也出事了,所以才这么上心,到时候看心情,决帮不帮他!” 白唐点头,心说你其实就是想去打酱油看热闹,不过也真是土豪,为了一个新闻就能怒砸几万块,想来做那个什么猎奇节目也就是图个兴趣。 不过,听蔺菱说话的口气,似乎对赵炳奎并不感冒,对那个人的感觉也很一般,不然就蔺菱的性格,肯定不能就这么纯看热闹袖手旁观。 (本章完) ------------ 正文 第五章 巫山映雪(1) 车子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了那依靠巫山而建的“巫山映雪”度假山庄。 那山庄果然建的十分阔气,白色的大门上缠绕着醒目的绿色植物,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周围也是群山环绕、林深叶茂、空气清新、环境幽雅,果然是躲避尘世烦扰的好地方。 蔺菱熟练的将车停在了停车位,领着白唐就进了山庄内里,进的那主建筑的大厅,入眼就看见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人,那人手腕上缠着念珠,脖颈上也有一条红绳穿着一个玉佩,就白唐看来,那上面似有道符痕迹,似乎是个护身符,就连那人黑色西装的口袋里,都隐隐可见黄色,应也是符文一类。 白唐心里有些感慨,除了那钱百万,他再没见过现今时代有人能这么信鬼神,还带这么多护身符,可见这人有多怕死。 那中年人有非常明显的啤酒肚,即使穿着十分精神的黑色西装,也还是非常的臃肿,白唐上下扫了一眼那人,只觉他面色无光双眼无神,眼下还有黑气缭绕,仿似病入膏肓的人一般, 这在《地府捉鬼实例教学》中,也是典型的凶鬼缠身症状,显然,这山庄里有鬼啊,那男人眼下黑气甚浓,明显盘踞在这座山庄的鬼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应该有点凶啊。 此刻,那中年男人见着蔺菱和白唐进来,忙几步上前,向着蔺菱道:“蔺小姐也过来了?这山庄的事,想来蔺小姐也知道了,旁边这位是蔺小姐带来的大师吧?赵某人多谢蔺小姐盛情了,不知这位大师是?” 蔺菱道:“他叫白唐,是天师门弟子,本事自然是有的,不然不敢来这里,赵总放心。” 那赵炳奎点点头,朝白唐伸出一只手,口中还道:“白大师,幸会幸会。” 白唐也伸手与他简单的握了握,没有说话。 赵炳奎也不在意,朝身后一招手,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便走了上来,看着像是这间山庄的服务人员,待那女子走近,赵炳奎交代道:“给蔺小姐和这位客人安排住处,让后厨做点好吃的送过去。”继而又转头对蔺菱到:“情况特殊,招待不周,蔺小姐不要见怪啊!” 蔺菱十分矜持的笑道:“赵总不用客气,这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我们也是来帮忙的,自然一切都听赵总安排。” 那赵炳奎露出一个疲惫的笑,道:“那就请两位暂且休息,晚上七点我会找人去请两位,到时大家一起商量一下这事。” 蔺菱与白唐自然没有意见,知道他还请了别的大师,自然不会下载就与他们单独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在意,就随着那美女服务员穿行于这诺大的山庄之中。 这山庄看在蔺菱眼中,就是修建的极美,树从屋顶破出,石在墙中生衍,水从房中潺流,很有一番缥缈空灵的意境在。 看在白唐眼中,那就是暗淡灰败没有生气,尽管整个山庄绿色盎然,但始终蒙着一层灰灰的颜色,仿似又看不见的气体将山庄整个遮住。 那服务员也不多话,径直引着他们来到主客房区,穿过一条小路,入眼便是竹林掩映的两块天然巨石,仿似形成了两扇天然的石门,徐亚稍稍绕路才能进出。 白唐对这样的布置大为不解,那服务员却半点介绍的意思都没有,意兴阑珊的将白唐和蔺菱引到住处,便退下了。 还是蔺菱通透,看着这布局,便向白唐道:“赵炳奎人不怎么样,这家山庄倒是颇费了一番心思,这挡门石取的是‘人生在外,必遇阻碍’的意思,挡门挡一半,‘虽遇阻碍,却有小径’的通达意思,很有意境。” 听蔺菱这么一说,白唐也觉着这山庄布局有那么点意思。 此时时间也不过才下午三点,蔺菱与白唐都先各自回房休整,约好一会一起先探一下这山庄。 进了房间后,白唐先将自己的背包放下,又从里面翻出自己临行前画好的符揣在身上,顺便将自家师傅的那本黑色封皮书翻出来瞧了瞧,没的说,之前那些繁复晦涩的内容现在居然有部分是能看懂的,想来可能是自己之前的境界不够,所以看不懂自家师傅那些玄奥的功法符文。 现在自己成功修鬼,还升了级,再回头看这本书,那些曾经看不懂的东西竟模模糊糊有了些能看懂的意思,不过令人悲伤的是,只能看,学不了。 是的,师傅大人给的那本书上,记载了许多道家秘术符法,三岁小儿都知道,道家是鬼怪的克星,他已经修了鬼道,谁知道师傅这东西修了后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连墨赦都说过,他体内的鬼脉霸道的很,除了阴气,基本不给其他灵气生存空间,更别说那至刚至阳的道家灵气,所以白唐就只能空守宝山望洋兴叹,十分的悲伤又无奈。 于是白唐把这本书也当做了道家百科大全,连同墨赦给的鬼界大全,一并都带来了。 出门在外,道鬼知识双在手,才能纵横江湖不认怂。 只是自己不能学师傅的那本秘籍,还要再给它找个主人,总不能让自家师傅的心血就这么打水漂了。 正慨叹间,却听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白唐忙收拾了情绪,几步上去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蔺菱,他们两人也不废话,沿着那山庄的小路徐徐前行,周遭风景如画,身侧美人如玉,虽说这次的重点是勘察地形熟悉环境,白唐还是忍不住心情愉悦,没的说,蔺菱的颜值的确很可以。 这山庄很大,有很多小路,两旁都种着各色绿植,奇石错列,池潭处处,此刻白唐与蔺菱就行在蜿蜒的小路上。 “喏,给你,这是探阴符,会燃烧阴气,这是阴雷符,遇到邪祟,直接拍!”忽然想起自己怀中还揣着符,白唐伸手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符,一边递给她一边道。 蔺菱也不跟他客气,径自全收了,道:“走了这么久,你看出点什么来没有?到底有鬼没有?” 白唐道:“这山庄仿似蒙着一层灰色,应该是有东西影响了气场,但具体是不是鬼,现在还不好说。” 蔺菱目中露出兴奋之色,喜道:“有鬼怪就好,就算不是鬼,别的精怪也成。” 白唐一阵无语,半晌才艰难道:“......这东西十分凶残,你不要表现的这么.....高兴?” 蔺菱满不在乎的斜他一眼,道:“怕什么,不是有你?白小唐,成年男人胆子可不能这么小!” 白唐:“.....”虽然被美女这么信任是值得欣慰的事,但怎么感觉不是很开心?! 白唐始终觉着这美女的世界观有点歪,该说这妹纸胆子太大,还是该吐槽鬼怪的不称职,居然让妹纸没有一点畏惧之心? ------------ 正文 第六章 巫山映雪(2) 此时,白唐与蔺菱已将山庄逛了一半,正路过山庄范围内的映雪湖,这是一处天然湖,占地面积十分大,水面青碧,隐隐可见有游鱼自由来去,沿着映雪湖,还有林木山石掩映其间,显出一番好山好水的盎然春意来。 方一靠近这映雪湖,白唐就激灵灵打个寒颤,不由停下脚步,又在湖面扫了一眼,却见那湖面平静无波,除了跟山庄其他地方一般无二的灰蒙蒙气息外,别无异样,可白唐就是直觉这里不对。 蔺菱本已走出几步,见他没跟上来,不由回头,...... ------------ 正文 第七章 巫山映雪(3) 蔺菱头皮一炸,只觉有轻微的气息吹在脖颈上,阴凉凉的,蔺菱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呼~” 呼吸声更加紧促,一条滑腻腻的胳膊从背后缠上她脖颈,猛地收紧。 蔺菱眼角余光微斜了下,正瞥见那东西露出的牙齿,泛着寒光的、阴森森的一排沾血的红白双色牙齿,以及包裹着牙齿那一圈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的嘴唇。蔺菱下意识尖叫出声,整个人都有些哆嗦,却还是十分果决迅速的抬手将手中的符拍向身后。 但她的手还没碰到身后的东西,便被一只滑腻的手猛然掐住胳膊,那手力气极大也极为坚韧,钢筋铁骨一般困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她整个人也被一股大力倒拖着往后,眼看就要被拖进那映雪湖里。 蔺菱咬着牙,脸色涨红,另一只手拼命扣着那横亘在她脖颈上的手臂,却一点都没减慢那东西倒拖她的速度。 “噗通!” 湖面上溅起一片白色的浪花。 正在此时,一道白影倏然从林中窜了出来,猛地跃下了湖水。 只听又一声“噗通”,那人便游鱼摆尾也似潜进了水里,再看不见身形。 湖面依然泛着一圈圈涟漪,仿佛只是被风吹动而起的普通波纹,而不是有人纵身跃下激起的湖水波动。 “哗啦!”“呼呼~” 只是片刻,那湖面上便冒出了两个脑袋。 正是白唐与蔺菱。 蔺菱浑身发软,全靠白唐扶着,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 白唐剧烈的喘息着,搂着她的腰将她送上了岸,自己才也翻身上了岸。 白唐用手轻拍着蔺菱的脸,急声唤道:“蔺菱!蔺菱!你醒醒,喂,傻妞?” 那人还是闭着眼,脸色苍白的厉害,头发湿漉漉的扑在脸上,仿佛一条频死的鱼。 白唐急了,伸手就去按压她的胸腔,口中还喃喃道:“快醒快醒,快给我吐水啊!” 他之前是做神棍的,接的案子也是千奇百怪,以防万一,将这些急救知识都粗略的学过,此刻恰好拿来应急。 “你再不醒老子要人工呼吸了!傻妞,吐水啊!醒啊!蔺菱!” “咳咳......” 蔺菱胸腔剧烈起伏着,口中果然吐出了一些湖水,身体也自然的蜷曲了一下。 白唐急忙扶起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道:“你,你怎么样?” 蔺菱只觉脑袋很疼,脖颈上似还有什么东西在勒着,让她呼吸困难。 此刻听见白唐询问,等喘匀了气,摇了摇头,才道:“你.....你把那个东西弄死了么?” 白唐:“.....还管那东西干嘛,别说了,我先送你去医院!” 蔺菱手指不自知的紧紧抓着白唐的衣服,指骨都用力的发白,口中却还虚弱的嘲笑道:“傻子,去什么医院,这山庄里就有医生!你,你是不是让那东西跑了?” 白唐默然,只觉这妹纸的脑回路真的是很清奇了,一般女生遇到这种情况不说吓的要死要活,起码也会来个情绪宣泄,大哭一场拿他当个出气筒什么的,他都做好了挨打挨骂的打算。 谁叫他当时太放心蔺菱的身手和自己的符! 但是,蔺菱显然是个不寻常的妹纸,她一点险死还生的歇斯底里都没露出来,还惦记着要弄死她的那个东西! 白唐伸手,将蔺菱打横抱了起来,口中还无奈道:“你快别惦记那东西了,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我保证!你好好的闭上眼,休息一下,你刚刚,刚刚.....”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蔺菱哼了一哼,也没再多说,靠着白唐的胸膛,微微闭上了眼。 这个少年身形并不强壮,此刻身上也是湿漉漉的,胸口冷冷的一点也不舒服,但蔺菱觉得她心里十分的暖和,半点也不冷。 白唐抱着蔺菱,稳稳的往住处走去,心里暗暗庆幸之前墨赦给安排的体能训练。蔺菱虽然不重,奈何路远,要不是体力足够,方才根本不可能举重若轻的将人抱起来,还这么轻松的让人休息。 蔺菱的身体在不自觉的颤抖,尽管强装镇定的逼着眼,但那紧扣着他胸前衣服的手指却出卖了她。 毕竟,险死还生,再怎么坚强,也不可能一点都不怕。 白唐想着,脑子里又出现了水里的情形。 那时,他窜入到之前看见那女鬼的地方,那里早都空无一人,他正用探阴符探查四周阴气流向,就听到蔺菱的尖叫。立时便知道不妙,折身就返,却恰恰看见一个红色的影子拖着蔺菱入了水。 但他纵身跃进水里,潜行了许久,才看见径直往下沉的蔺菱,那之前拖她入水的东西似乎已经不在了,白唐不敢多想,就忙游过去抱住蔺菱,带着她一路上游。 多亏他当年为了办案方便专门学了游泳,且他还是修鬼的,他们修鬼的,别的不敢说,但闭气装死人的本事他们认第二,绝没有人敢认第一! 白唐走的很快也很稳,到那找炳奎给他们安排好的住处时,也只是微微气喘。 蔺菱一路上都没有睁眼,睡着了一样,却在白唐将她放在床上后,刷的睁开了眼睛,对着白唐露出一个好看之极的笑容,轻轻叫他,道:“白小唐。” 白唐应了声,却见她定定看了他一眼,才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不用叫医生,你回去吧,我要洗澡换衣服了。” 白唐不同意,坚持要叫医生,本来还以为要僵持一阵,甚至蔺菱还会镇压,却没想那女人只是挑了挑眉,便让他找了服务员叫医生。 意外的,好说话。 然后白唐就被赶了出去,那女人说自己得洗澡换件衣服。 那医生不片刻就来了,给蔺菱做了一番检查,下结论道:“受惊过度,还浸了水,喝完姜汤暖暖,休息一阵就好了。” 这山庄的服务员都极有眼色,早在看见他们狼狈回来的时候,便有人去厨房催了姜汤。 此刻一个美貌服务员正好端过来,白唐从她手上接过,递给蔺菱,蔺菱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 眼见蔺菱已经安顿好了,白唐才回自己房间去洗澡换了衣服。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蔺菱已经缓过了精神,生龙活虎又是好汉一条,恰好那山庄的服务员过来送餐,便去喊了白唐一起进食,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娇弱。 这里提供的食物果然都十分精美,色香味俱全,看的白唐胃口大开。 这山庄十分精致,就连客房区也设置了观景台,在观景台上能眺望远处巫山,此刻那餐桌就摆在观景台处,餐桌上已摆了几道食物,全都用保温的盖子扣着,显然那服务员早早得到他们回来的消息,是以才能适时的送餐过来,足见这座山庄里服务周到。 那服务员画了妆,却还是遮不住脸上的憔悴,她一边将菜给他们摆在桌子上,一边尽职尽责的为他们做解说,“....这是凤尾烧牛腩,灵泉蒸鸭头、映雪三君子、巫山雪女汤、黄山双曜石.....” 白唐笑眯眯的听着那服务员介绍完,才赞叹道:“这些名字取的好,听着就有一股清新脱俗的感觉,美女姐姐,你们厨师很有心啊。” 那服务员露出标准的微笑,道:“这都是我们山庄的特色菜,名字都是特意请了人根据每道菜的特色取的,先生可以先尝尝,味道也是顶好的。” 白唐笑眯眯的夹了一筷子那凤尾烧牛腩,道:“好吃!”接着就从身上掏出一道叠成三角形的黄符,道:“姐姐人美声甜,这山庄里最近不太太平,这个送给你,当做姐姐这次的辛苦费啦!” 这山庄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这些山庄工作人员不可能不知道,心中惶惶也理所应当,是以那服务员眼睛一亮,手猛地抓住那符,激动道:“.....真的有用吗?这...这能驱鬼吗?” 白唐一派高人风范道:“当然能!这是邪祟退避符,贴身带着管保逢凶化吉邪祟不侵!”顿了顿,又露出好奇神色:“不过,姐姐要是方便的话,不如跟我说说这山庄的传闻啊,说不定我能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呢。” 那服务员收了符,面上露出犹疑之色,片刻后,她咬了咬唇,仿佛下了决断,四处望了一望,见四周无人,才小声道:“那不是传闻,那都是真的!这里真的有鬼!吃人的鬼!” 仿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服务员的脸都有些发青,唇一直哆嗦,手紧紧抓着那符,道:“老板不让私下议论这事,你们,你们最好立刻就走,这里.....这里不能待!”如果不是老板用强硬的手段迫使大家留下,又许诺三倍工资,压根不会有人愿意留下,都想着辞职呢。 正在此时,那服务员胸前的对讲机响了一下,她立马闭嘴,转身快步走开一点,才用对讲机与那一边的人说话。 白唐与蔺菱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都有些微妙。 那服务员没一会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发白,道:“赵总请两位去临水阁,这边请。” 那服务员明显对那件事不欲多谈,白唐也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自然也没为难她。向这些非事件核心人员打听消息,也是白唐以往总结出的办案必要手段,毕竟兼听兼信、信息全面才能让他更好的做出判断,如果只听那赵炳奎一面之词,难保不会有什么重要信息漏掉,而有时候,一条简单的信息,有可能导致整个事件完全翻盘! ------------ 正文 第八章 巫山映雪(4) 到那临水阁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三个人在,有两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凑近聊天,另一人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白唐粗略的扫了一眼,就与蔺菱也选了个不怎么显眼又能很方便观察全局的角落待着。 那赵炳奎就站在大厅最显眼的地方,见他们进来就对他们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继而又看向门口,显然还有人没到。 白唐正不动声色的观察那已经到场的几人,就见那角落里的是个瘦小的老人,那男人闭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那两个低声说话的人是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此时背对着白唐,看身形都是年轻人,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两人都低低笑开,似乎一点都不紧张。 正在此时,门外又进来一人,那人一边走还一边打电话,道:“.....哎呀啰嗦,你救你的人,不用管我......不用你那破罗盘,我有办法.....我挂了挂了,别耽搁我干活!”说着那人跨进门来,狠狠一按手机,抬起牛玲大小的眼睛先四处扫了一扫,目光正正与白唐打量的目光对上,立时就露出一个笑脸,大喇喇道:“白唐,你也来啦?” 白唐也笑,心说这真是巧,居然在这里遇到了熟人——刘正邪。 三两步迎上去,白唐道:“是你啊,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找我喝酒,别告诉我你闭关修炼神功去了!” 刘正邪撇嘴,道:“练什么功,被我家老头子关起来了!哎,不说那些,你也对这事有兴趣?” 白唐道:“我的雇主对这事感兴趣,喏,就是她,我雇主!” 刘正邪顺着他的目光瞧了一眼,刚与蔺菱的目光对上,便猛然调转视线,那张有些黝黑的脸居然红了一红,更凑近了白唐,搓着手略紧张道:“兄弟,你老实说,那是不是你女朋友?咳咳,她,她叫什么名字?那什么....” 这表情一露,白唐心里立马就有了数,心说你们上清派是道家流派,标榜的可是清心寡欲,你还敢动这心思?!也不怕你家祖师爷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你! 当即就义正辞严道:“你少打她主意,人家有主了!” 刘正邪怨念的瞪了白唐一眼,只觉自己刚生出的爱火被白唐无情的摧残了,脸上也不禁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这么一个熊一样的男人,露出这么个娇滴滴的表情,着实让人毛骨悚然,白唐抖了抖,默默离他远了点。 谁想那刘正邪一点眼色也没有,又凑了过去,方要说话,却听那最前方的赵炳奎干咳了一声,道:“各位大师都到齐了,那赵某人也不兜圈子了,就直说了。” 那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抬起头,笑道:“赵总直说就是了,有我和蒋云在,自然为你解决这件事!其他人么,不捣乱就行了。”语气倨傲异常。 这话一出,明显就是不把场上的其他人放在眼里,刘正邪第一个就不答应,当即转脸,将那男人仔细瞧了一瞧,不耐烦道:“蒋舍?!几年不见,你怎么还这幅德行!你多大本事啊敢这么说话?上届交流会的教训还没吃够?” 那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也已睁眼看向蒋舍,一副慈悲口吻道:“无量天尊,天下人管天下事,这位朋友的戾气太重,嗯,吃独食不好,不好不好!” 蒋舍仿佛才注意到其他人,目光在刘正邪脸上游转了一圈,脸上的阴郁似能透面而出,半晌,他缓缓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手摸上腰间口袋,轻声道:“.....是你啊,刘正邪!” 刘正邪一如既往的反应迟钝,道:“嗯,是我啊。”又看了看蒋舍得脸色,疑道:“这是什么表情?要打架?” 那蒋舍死死盯着刘正邪,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右手压在口袋中将出未出。 即使再迟钝,刘正邪也感觉到了来自蒋舍的汹涌敌意,他将手微微垂下,捻出法印,眸中神色冷峻,牛铃大眼锁定蒋舍。 空中气氛凝结,那两人之间似乎分分钟就要开战。 就在此时,却听那赵炳奎急急开了口,打圆场道:“两位且慢,且别动手!你们都是赵某特意请来的大师,赵某的身家性命现在还都悬着,两位大师还请先放下私怨,不要内讧!以大局为重,先帮赵某除了那邪祟....” 那东西还没来,自己请的帮手却眼看要互相拔刀,赵炳奎额角冷汗岑岑,心里十分不悦,只觉那些修道门派实在是可恶,他那么恳切想求,居然就派了这样的两个毛头小子过来!这刘正邪与蒋舍都太年轻气盛,分不清状况,怕是要误事! 想着,他脸色便有些不好,但此刻他有求于这些人,只得陪了笑脸继续劝说。 那蒋舍身边的蒋云也按住了蒋舍,低声道:“别冲动,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原本那两人气场全开闲人勿扰时,白唐就悄悄退后几步,也不打算劝,在他眼里,男人之间,血气方刚爱打架完全可以理解啊!而且刘正邪看起来一点都不发怯,听那话意思,还曾经碾压过对方啊,这优势全在自己这方,那还有什么好劝的!只要不打死人,那都不用管!再说,那蒋舍说话的确不讨喜,让刘正邪教训他一顿也没什么不好,省的做捉鬼任务的时候那人狂妄冲动惹出事来。 现在眼看架打不起来,也就自然上前一步,拉住刘正邪道:“赵总说的对,正事要紧,先除邪祟,私怨什么的,往后放一放。” 那蒋舍似乎被蒋云说动,狠狠瞪了眼刘正邪,手慢慢放下,身体也放松下来。 此时蔺菱也早到了白唐和刘正邪身边,事情也听了个大概,她一心想着要听那赵炳奎讲事情原委,自然不希望中途再有风波,便也劝道:“白小唐说的对,刘先生还是先放一下个人恩怨吧。” 蔺菱此人,不咆哮不发怒的时候的确秀色可餐,不然也不能引的那刘正邪春心萌动。 刘正邪原先还在凝神戒备,见那蒋舍放在腰间的手放了下去,加上此刻女神软语相劝,自然也身体一跨,绷紧的肌肉略微松弛下来,满心满眼都是蔺菱的如水杏眸,呐呐道:“好,好的。” 至于蒋舍?那是谁?不认识! 满室的紧张气氛瞬间消失,赵炳奎暗暗松了口气,眼瞧着天色越晚,赵炳奎径直开口道:“各位能应邀前来,想必对山庄的事都有所耳闻,不瞒各位,这山庄我原本是要关停的,但是……那东西不让!舒少爷出事的第二天晚上,那东西就找上了我……” 赵炳奎说话不尽不实,对舒文朝当晚发生的事情描述也十分模糊。 只说那晚小少爷不知怎么就半夜跑去了映雪湖边,还落了水,是他让人捞起来的。 舒少爷在他这里出了事,他怎么都说不过去,因此,第二日就提着礼物上了舒家的门去赔罪,那舒文朝一直没醒,他爹恨极了那山庄,连带着不待见赵炳奎,态度强硬的表示不想再看见那山庄存在。 赵炳奎也知道这山庄多半保不住,那舒文朝出事出的蹊跷,这件事怎么都不可能再压下去,也只能壮士断腕,决定关停,甚至想将这山庄作为赔礼送给舒家。 ------------ 正文 第九章 巫山映雪(5) 他话没有说透,但在场的人基本都听了个七八分明白,这赵炳奎原本就不信什么鬼怪,那些传言他也不在乎,反正他又不住这里,而这山庄还是个摇钱树,还有公司公关部保驾护航,什么流言蜚语都不怕,这次那舒文朝他爹势力太大,压的他不行,才打算吃个闷亏,让舒家消气。 只是这闷亏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他想吃,却有东西不让。 今天周二,约莫是上个礼拜五,那舒文朝领着一群小跟班来到巫山映雪山庄的,当晚就出了事,赵炳奎出事就是周天,也就是昨天,昨天白天,他想着要再看几眼这巫山映雪,毕竟这山庄是他一力督促建起来的,砸下的大把金钱不说,光那些倾注的心血就够让他心疼。 是以白天的时候他亲自安排山庄的关停事宜,白天在交代事情的时候就觉的不对,据赵炳奎自己形容,那天白天的时候就总觉得有人用充满恶意的目光盯着自己。 但他几次回头,都没发现背后有人,也就当自己想多了。 那天一直到晚上,才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他本来是不打算住在那山庄的,虽说不信鬼神,总归是惜命的。 说到这里,那赵炳奎面上浮出惊惧之色,说:“.....我当时想的好好的,绝对不能住在山庄里,可在我开车出山庄时,我想法变了!” 见众人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那赵炳奎继续道:“变得莫名其妙,事后回想,那段时间我浑浑噩噩,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不能走,绝对不能出这山庄!”他用手抹了把脸,强行将那种惊悸的感觉压下去,冷静了下,才艰难道:“就是那种十分突兀的想法,就好像,我身体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死命拉着我留下,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身体都在发凉,好像还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露出两只阴森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 赵炳奎忍不住点了根烟,拿烟的手都在抖,他狠狠吸了几口,才道:“那晚我根本就不敢睡,心里发毛,但是,直到我感觉喘不过气,意识清醒过来,我才知道我居然睡过去了!那是个女鬼,她就贴在我身上,那头发都糊在我脸上,手就那么,那么掐着我的脖子,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要死在她手里了!我拼命挣扎,幸好我虽然不信鬼怪,却很惜命,早年向张天师求了一张平安符,一直带在身上,那时候脑子很晕,迷迷糊糊就将那符拍在那女鬼身上,然后,那鬼尖叫一声就跑了!”说着,他将衣领微微往下拉了拉,道:“诸位请看,这就是那女鬼掐我的地方!” 白唐向那边望了一眼,只见那人肥胖的脖颈上的确有五道明显的淤黑痕迹,确是被鬼掐过。 蔺菱也瞧了一眼,却微微蹙起了眉,没有多话。 就在此时,却听那蒋舍问道:“那女鬼除了血肉模糊的脸,还有别的特点吗?” 赵炳奎摇头,苦笑道:“实话说,那会我吓得要死,根本没敢细看。”想了想,又道:“那女鬼一身红衣,掐我的时候,那手上都是红色的指甲!很长!希望各位能尽快行动,最好今晚就把那女鬼捉住。” 听完那赵炳奎描述,刘正邪下决断道:“死得惨,红色,凶鬼!” 那蒋舍嗤笑一声,没有说话,这形容,妥妥的大凶鬼,满身的戾气,还用他说? 那赵炳奎一听这话,当即就问道:“那各位大师打算怎么收服这女鬼,钱不是问题,只要能除了这女鬼,什么都不是问题!” 就在此时,白唐插话道:“那女鬼就只是索命?我看赵总身上黑气缭绕,应该是被那鬼缠上了,这种缠人的鬼,一般都会对被缠的人有所求啊,赵总再想想!” 没错,那本《鬼界大全》中对这种红色的凶鬼有明确的定义,横死,戾气重,一旦缠上人便不死不休,喜欢恐吓和生撕,一般都有戾气横亘心中,大多是生前被人暴力弄死的,所以也更加凶残。 人身上有三盏灯,一盏在头顶,两顶在左右两肩,人属阳,鬼属阴,只有人在惊惧不安精神不济时,那三盏灯才有可能被吹灭,而等人体的三盏阳灯灭了,那凶鬼就会吸人精魄修炼自身,就是简单粗暴的生撕! 这种凶鬼虽然比厉鬼等级高一点,但神志也更昏聩一点,全凭死前含在心口的一点戾气作祟。只有后期修到鬼兵境,才会再次神志清明。但凡是这种死魂修恶鬼道的,都会经历从清明至混沌再至清明的过程。 因为它们前期都是要靠地狱典型六气修炼的,极易迷失自我,等再升一级,才可能再次心境澄明。 照那赵炳奎所言,这女鬼确实是凶鬼,还满身戾气,按道理是只知道杀人的,那女鬼前晚就来找赵炳奎索命,没道理留他到现在,除非那女鬼还留着一丝神志,与这赵炳奎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是他应了那女鬼什么要求! 那赵炳奎闻言笑的更苦,道:“大师果然是大师,那女鬼确实问我要了东西,是以我才能侥幸活这两天!” 众人神色各异,都用十分惊疑的表情看着白唐,白唐被看的莫名其妙,疑道:“怎么了?” 那刘正邪也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白唐,半晌,才低声道:“你到底哪个级别的?这么早就开天眼了?”不然怎么能看到那赵炳奎身上的黑气,那些阴间的东西,他们天师都是要借助符咒或开天眼后才能望见的。 正常人要见鬼,都是自身气场极阴,或者鬼主动碰触人后才能看见,但看白唐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气场极阴的样子啊。 连蒋舍和蒋芸都看了过来,目中似有异色闪过。 白唐轻咳了一声,压抑着自己怦怦跳的小心脏,也向刘正邪低声道:“这个以后再说,正事要紧!” 祖师爷在上!这难道真的是要给他开挂吗?!老天给了他一个修鬼道的绝佳体质,这时候还告诉他别人都要开天眼才能看见的东西,他一开始就能看见?! 刘正邪咕哝一声,白唐也没听清,估摸着就是埋怨他隐瞒修为的事,白唐笑眯眯的,也不解释,默默享受这种被全场崇拜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愉快! 那刘正邪放过了白唐,立马就将矛头对准了赵炳奎,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提前不说,如果因为你的隐瞒,出了什么问题谁负责?!” 赵炳奎忙培笑道:“不是隐瞒,是这鬼要的东西实在是,实在是没法满足的.....” 此时,那一直存在感较弱的老人慢悠悠的开口道:“那女鬼不许你关山庄?” 赵炳奎点头道:“不错,她不许。” 单这一条已经很要命了,但赵炳奎好歹还能想办法活下去,大不了就跟舒家示弱求情,留着这山庄,但那鬼还要了一条命。 “舒文朝!” “舒文朝?” 异口同声,笃定的来自蒋舍,疑问的来自白唐。 是了,这赵炳奎绝不敢动舒家金贵的小少爷,若那女鬼问他讨的是这一条没有索成的命。 ------------ 正文 第十章 巫山映雪(6) 赵炳奎无论如何都不敢,甚至连提都不想提,如果说出来,不幸传了出去,就算他没有那个谋害舒文朝的心,舒文朝他爹也未必会信,到时候才真是死路一条。 赵炳奎脸色越发苦,道:“所以才这么着急要各位过来,今晚务必要解决那个女鬼。” 其他几人还无反应,那蒋舍已率先开口道:“赵总放心,今晚我和蒋云一定拿下这女鬼。” 那蒋舍根本就不承认白唐几人,说话也只是将他和身边那女子划为一个小团体。 刘正邪自己懒得思考,但听懂了众人的...... ------------ 正文 第十一章 巫山映雪(7) 山庄里的各处屋子都亮着灯,但他们行过的很多地方都黑的不见五指,白唐自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心念一动,那符就盈盈飞在半空,小灯泡一样发出柔和的光亮。 这是白玉照明月符,地府已经淘汰的手段,墨赦曾经用过,白唐在第一次爬小秦山的时候就全靠这些符指路,后来就跟墨赦学了,也不知道哪个无聊鬼给这地府手电筒起了个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 那白玉照明月符发出的光并不强烈,十分温和,还贴心的飞的不快不慢。 蔺菱跟在白唐身后,一路屏息凝神,四周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踩踏地面的细微声响。 刘正邪手上提着一枚用红线串起来的铜钱,径直走到一处小路上,才绷着脸问白唐道:“你修鬼道?” 白唐只觉对方身形仿似立时高大起来,那看着他的眼神也分外凛冽,当下凝神提气不为所动,口中淡淡道:“对!” 刘正邪猛然转身,手中不知何时捏了法印,目光凛凛直逼白唐道:“我问你,你害过人没有?” 声音虽不高,却隐隐有风雷之威。 白唐神情一肃,迎着他正气凛然的审视眼神,斩钉截铁道:“没有!” 他之前是神棍,却只求遇鬼赚钱,从来不曾害人,他白唐敢说,他一个人都没害过! 刘正邪提在手上的铜钱颤了一颤,身上气势更强,道:“那你可吞过鬼魂增长修为?” 白唐一字一顿,道:“没!有!” 刘正邪仔细查看他脸色,但见面前这人眸光明澈清肌入骨,眉眼虽还有些稚嫩,却自有慨然正气在,当即收了窥心摄神的道法,开怀一笑,道:“那好吧,唐唐,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你修鬼道我修仙,到时候一道除魔卫道纵横江湖!” 白唐微抬了下巴,从眼角溜出一丝光看他,不屑道:“切,谁要跟你纵横江湖,你又不是个小美人!”这姿势十分傲慢,学自墨赦,将他的神韵学了个九成九,十分的冷傲睥睨。 见那两人气氛和缓下来,蔺菱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面容也是一松,虽说她心底也觉得鬼道偏阴邪,但不知怎的,当“鬼道”两字与白唐放在一起,竟隐约觉得那两字都堂皇明亮起来。 似乎修鬼道也没什么? 山间的风总是格外的粗矿,那刘正邪手上提着的铜钱扑棱棱的旋转起来,他无奈的看向白唐,道:“兄弟,你收敛点啊,你阴气放太多了,我铜钱都故障了!” 白唐:“只要我在,你这铜钱都没用的吧?!” 刘正邪:“.” 两人意见不和谈判破裂,原地分手,各自寻鬼。 待刘正邪的身影行出许远,白唐才带着蔺菱继续寻摸。 行至 那映雪湖时,白唐下意识提高了警惕。毕竟夜行近水,水属阴,总归不妙。 他小心翼翼的护着蔺菱,眸子似有若无的盯着水面,左手扣着化怨符,右手扣着阴雷符。 正在此时,蔺菱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白唐机警的停下,顺着蔺菱的目光看去。 就见那明月湖上波光粼粼,在远处那些灯光下显得格外朦胧,一个披着长发的脑袋一点点从湖水里冒了出来。 那明显是个女人脑袋,仿佛故意一样,出水的动作十分缓慢。 “阿西” 一声十分甜软的女子声音蓦然入耳,温柔异常,情深异常。 蔺菱不自觉的抖了一抖,更靠近了白唐,手中却也将白唐给的符紧紧捏住,目光灼灼的看向那边。 白唐面无表情:“.” 那女人身子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出水面,通身都是耀眼的红,一点点涉水而来,那些水在她脚下不兴半点波澜。 “阿西把阿西还给我”柔媚的声音甜腻腻道。 阿西?谁?反正不是他!白唐不为所动的看着那水里的女鬼。 鲜红如血,戾气冲天。 似乎感觉到岸上的人没有为她所惑,那女鬼动作停了一停,缓缓抬起两只手臂,开始脱皮。 白唐转头问蔺菱:“还看么?” 蔺菱原本还在细看,琢磨着下午那会是不是这东西将自己拖进了水里,此刻瞳孔却倏然紧缩,倒吸一口气,双手不自觉的抓紧白唐,却到底忍住了没有尖叫,只觉心都不会跳了! 白唐被抓的有些疼,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也不多话,右手骤然反探而出,往身后一拍。 一声雷霆应声而来,还未看见雷光,轰然就打在身后那女鬼身上。 那女鬼猛的被劈倒在地,口中发出尖利的嘶喊,一双眼中凶光四起。 白唐也默念完束魂咒,眼看一道白气窜入那女鬼体内,牢牢将她钉在地上,白唐才闲庭信步般踱步过去,探头瞧了一眼,道:“下半张脸呢?” 鬼大多可以选择形态,在显形时可以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形态,也可以是临死前的形态,这凶鬼显然选择了后者,是以脸上血肉模糊。 蔺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用力握了握手,方才那股浸入四肢百骸的麻痹感才稍稍淡去,她挪着步子上前,看一眼撇过头,再看一眼再撇过头 白唐一阵无语,半晌才道:“小姐姐,这就是你千思万想的鬼啊,你可为她砸了好几万的钱呢,咳,要不,送给你?” 蔺菱又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半面女鬼,才将目光定在白唐脸上,声音干涩道:“不用!你处理吧!”顿了顿,又疑道 :“白小唐,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白唐淡然道:“是男人,都不怕!”表情一点不心虚,连心跳都没有加速。 上天知道,这一刻他等了多久!终于有美女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背景下问他这样的问题,这个答案,他已经背诵了许久,今日终于脱口而出。 表情十分,口吻十分,技能十分,那负手望天的神态.九分吧,毕竟有点瑕疵才能让他这个男神更加亲民,对!他是要走亲民路线的男人,墨赦才是高冷界的劳模! 心里小人胡乱扑腾,表面却十分自然的蹲下身,暗暗琢磨怎么处理这女鬼。 半面啊,身上貌似有故事啊。 是的,这个躺在脚下的女鬼脸上血肉模糊,以鼻梁为界,上半张脸肌肤莹润,滑嫩如杏仁豆腐鲜奶油,下半张脸却血丝嵌肉,白骨突出。 这个鬼,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墨赦的审美。 说到墨赦,就又忍不住吐槽,捉鬼就捉鬼吧,他还挑着捉,挑就挑吧,他还要求多,简直不可理喻! 但是!他是自家大神,能让自己浪得一日是一日的神一样的男人,咳,他所有的无理取闹都是可以容忍的! 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白唐看了看女鬼凹凸有致的曲线,心说虽然不是同类,但男女大防还是要的万一这女鬼脑子一抽风以后讹人呢?! 想着就从旁边折了树枝,阴气灌注于内,用那树枝推了推死鱼一般的女鬼,那女鬼被他推的翻了个身,俯面趴在地上。 (本章完) (=) ------------ 正文 第十二章 巫山映雪(8) 居然没有东西?!不能够啊,就这一个才区区百年的小凶鬼,怎么可能遮蔽这诺大的山庄,还将整个山庄的气场都搞的灰蒙蒙的?这不科学! 不是说好刷怪会掉宝么?!宝贝呢?!神秘功法、顶级丹药、残缺神器什么的,随便来一样都好哇!他真的不挑的,真的! 怎么说也是个百年凶鬼,怎么身上没一点油水?! 差评! 蔺菱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用树枝戳女鬼的少年,嘴角一抽,心说估摸着又抽了。 刚才那副出尘离世的高僧样,果然是装出来的! 那湖面上波光粼粼,泛起一阵阵的寒凉气息,蔺菱忍不住抱起胳膊,搓了搓手臂,只觉这女鬼收的忒简单,心里的那点害怕只冒了个泡,就被白小唐强势的拍下去了。 有些意犹未尽。 白唐面色有些纠结,对着那女鬼碎碎念道:“百年凶鬼?大招呢?积蓄呢?怎么这么不凶悍!你这样我真的很没成就感的!要不你爆发一下,哎爆发一下吧求求你了”没有法宝什么的就算了,还这么弱不禁打。 这样他回家都没法跟墨赦邀功的,要是鬼难捉一点,自己回去还能跟墨赦磨一下,让他给自己减个刑,少抄几遍书,可这个鬼,真的是一点都不难啊。 白唐嫌弃的看了那女鬼一眼,眼珠咕噜噜的转着,琢磨着怎么将女鬼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想着,手指轻动,将女鬼身上的束魂咒松了一松,如果她有本事挣脱,就让她在浪一波,自己也好顺藤摸瓜知道她隐藏的东西是什么。 那女鬼自然说不了话,于是蔺菱就看见白唐一个人对着女鬼嘟嘟囔囔,也听不清在说什么,感觉有点二啊! 远处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听着像是那蒋舍。 “就是这里!”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嗖的腾空而至,手中一把寒光凛冽的剑笔直的向那女鬼插去,白唐面上一冷,拎着女鬼的后颈一甩,将女鬼甩到了身后,轻飘飘落在地上。 自己也撑地后退,体内阴气倏然加速运转,让他整个人飞鸟一样向后滑动几米,那剑影丝毫不停,径直朝着白唐劈下。 白唐迅速侧身避过,反手就去折那人手腕,那人也行动极为迅速,当即就回手一剑。 “铛~” 金铜相撞的声音传入耳膜,一枚镶嵌数枚铜钱的青色长剑撞开那锋锐的三尺罡锋,白唐周身黑气缭绕,三尺之内冷如寒冰,他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这架老子先打,白唐你退后!” 空中传来一声暴喝,一道人影流星一般窜出来,伸手握住那五钱剑。 自那持剑之人入场,到白唐救鬼,再到刘正邪抢架,说时迟那时快,三人身形于电光火石一般在 空中交错而过。 “大哥,快停手,错了!” 那蒋舍与蒋云也走了过来,蒋云低声道。 那蒋舍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是扫了白唐一眼,继续注目场上,十指横在胸前,灵活翻转。 白唐心里疑惑丛生,再定睛去瞧那场中之人。 只见那人一袭青衣长衫,手中剑锋凛然生辉,竟似要压制刘正邪。 刘正邪拎着自己那把铜钱剑,却悍然不退,十分暴力的一遍一遍迎着那青钢剑。 蒋舍目中神色闪动,十根手指翻转的更加迅速。 他就不信,日夜苦修这几年,还是要败在这种莽汉手里! “铛~”“咔嚓~” 白唐清晰的听到了空中什么东西被崩断的声音。 场中那人的行为似乎失有一瞬迟滞,刘正邪一剑劈下,那人影应声裂成两半! 却不见血光。 白唐倏然提起的心轻轻放了下去。 再去瞧那倒地之人,只见那人裂开的身体呈现灰褐色,隐约能看见一些纹理。 ——木偶! 那方才持剑而来,对那女鬼发出狠厉一击的竟然是偶人!那偶人被劈开后,眨眼就缩成巴掌大小,身体十分均匀的列成两半,凄凄凉凉的倒在地上。 蔺菱此时也走了过来,与白唐站在一处,俩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蒋舍闷哼一声,嘴角有血丝蔓延,他脸色发青,咬牙切齿道:“刘正邪!” 那刘正邪抖了抖自己的五钱剑,道:“干什么?还要打?”接着又瞧了眼地上碎成两半的偶人,嗤笑道:“早说打架要亲自上,不然就让你的本命灵偶上,用这种随便捡来的东西,啧,你这脑子转的又不快,手速也慢,怎么可能打得赢” 白唐此刻有些激动,连那女鬼都暂时抛到了脑后,满心满眼都是那只偶人! 偶人啊!可男可女可大可小可萌可刚的偶人啊!修的好了还能陪说话陪解闷啊!当时墨赦给白唐普及知识时,他就对这诡宗六脉的各路功法十分有兴趣。 这是诡宗第三脉灵偶,就墨赦所言,这一脉的诡宗弟子都有一双巧手,他们战斗的方式就是偶人,那偶人通常是他们自己寻材自己雕琢,又通过秘术法门祭练,才能为他们所用,他们强,则偶人强,偶人强,则他们强。 蒋舍气的手直哆嗦,那碎裂的灵偶虽不是他的本命灵偶,却到底与他气息相连,这一毁,他自然受创颇大。其实在那偶人一击不中的时候,蒋舍就发现不对了,但他依然没有停手,甚至指挥偶人更凌厉的攻击那人,就只是试下那人的修为,这人连天眼都开了,由不得他不在意! 但那人的真功夫还没逼出来,自己的偶人居然被切断了灵力线!亏了! 那蒋云扶住 蒋舍,急声怒斥道:“我哥不过同他开个玩笑,你就下这般毒手?!刘正邪,你太过分了!” “白唐,湖面!” 就在此时,蔺菱忽然惊叫一声。 毕竟是捉鬼来的,不是什么平静场合,众人也都警惕的看向湖面。 只见湖面上那些粼粼的波光仿佛晃动起来一般,上面浮现出憧憧的影子。 那些原先还隐约可见的灯光瞬间就远去了,空间似乎一阵扭曲,周遭立时陷入绝对黑暗,一点光都没有。 白唐直觉危险,下意识推开蔺菱,身后骤然传来风声,白唐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道强化版阴雷符。 “噗通!” 白唐被人摁进了水里,他只感觉手臂被锁住,一些水草样的东西糊住了脸,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白唐奋力挣扎,不知怎的,那水面下竟不是黑色一片,他睁着眼,恰好看见那红衣女鬼俯在他上方的半面脸。 身体一直下沉,那只女鬼身上戾气更重几分,在这幽幽水底,她身上的戾气一直攀升,那柔韧水草一样的手臂倏然用力,似乎片刻就能将白唐绞杀。 那女鬼径直摁着他往下,直到他后脑贴上一块硬硬的东西才松手,白唐只觉脑中轰鸣一声,里面突然涌现出无数尖锐的叫声,疼的脑袋发晕,五脏六腑仿佛都要被震出血来,身体也一直发软,身后的东西上有丝丝缕缕斑驳的气息传出,白唐只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吸附住了,但他的神志始终都有一丝清明。 原来,这就是你的大招? 白唐体内天生阴气涌动,那女鬼缠在他身上的手臂瞬间被融化,她尖叫一声就要飘离白唐,却发现身体一点也动不了。 白唐身周黑色气息越渐浓厚,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那些阴气还在扩散,如同张口的巨兽一样,将那已凭借本能瑟瑟发抖的女鬼也包裹进他的黑色世界! (本章完) (=) ------------ 正文 第十三章 巫山映雪(9) . 与此同时,墨赦终于踏出了a市,那辆白色的面包车幽灵一样驰行在阴路上。 夜行千里,只为鬼来。 想来,也就只有他才会这样了。 那是一间十分破旧的书屋,仿佛穿越时空飘然而至,尽是与现代建筑格格不入的古旧沧桑。 里面是一个魅骨天成的男人。 外面寒风朔朔,墨赦着一身惯常的黑衣,从从容容推门而入。 那男人长相极魅,蓄着长发,着一身飘逸如云雾的纯黑丝袍,眉眼极轻极灵,一张脸小巧精致,放在哪个年间都是祸水。即便他坐姿再端正表情再冷肃,在外人看来也只是勾人神色,妩媚近妖。 长得太美,不给人活路,所以,他死的也很惨。 此刻,那祸水正坐在桌前品茶,见他推门进来,也不意外,指了指对面,道:“坐。” 墨赦依言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两人相对而坐,也不说话。 这男人已死了很多年,身上一股陈年老鬼的纯正鬼气。 墨赦认识他,这也是个故人,叫苏离,明朝太祖朱元璋同时代人。 他生前轰轰烈烈,死后寂寂无闻,很是修身养性的样子,还跟地府里的一位大佬谈好了条件。 所以,地府众鬼差才任由他在地狱边缘居住,这一住,就是六百年。 时至今日,这只历史悠久的鬼,终于要被清理了。 苏离瞥了他一眼,笑意盈盈道:“没想到他们派你来了,你在地府里得罪人了?” 那一笑,媚态天然,眉眼生波。 若换了任何一个别的男人在此,怕都是要心境动摇,不弯也弯。 因为即便是墨赦这样严于律己的人,也有瞬间的心神恍惚,看着那张宛若月光神女的脸,都不免心底微软。 墨赦道:“你做了什么?” 这人安安生生六百年,守在这间破旧的书屋里,足不出户,生前的冷酷噬血、阴谋手段尽数抛却,以最纯最真的姿态弥留人世,他想不透,有什么因由能让这个人被上面下令缉拿。 但捉拿这个人,可以抵一百个怨鬼凶魂。 上面许下这么重的利,绝了大部分鬼差领差的路,就为了让自己来捉拿这个人。 也算颇费心思。 苏离疑道:“你不知道?”想着,又笑了笑,脸颊白玉生辉般剔透晶莹,道:“也是,你当然不能知道。啊,说起来也没什么,我之前在人界留下了点东西,有那么点不友好的作用,有人不乐意,现在我的靠山又不在。”他摊了摊手,嘴角微微下撇,表情既无辜又可怜。 但那人迟早会出来,这时候谁动的他,到时候自然要偿还! 所以,地府里的机灵鬼都不愿意来,害怕以后那人的秋后算账。 室内一灯 如豆,墨赦低垂着眉眼,脸上是漠然的疏冷,声音华美没有温度,道:“要动手么?” 苏离生前血腥满手,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几乎能填满一座城,又被百般酷刑加身而死,亡在战场血腥之地,死前不甘不愿,含恨含怒。 他修恶鬼道六百余年,时至今日,此人修为至少也在鬼王境,若然奋力一搏,逃离地府也并非绝无可能,至少找个地方再多上几百年,也能等到他背后之人出现。 苏离眸光生波,放下茶盏,身体前倾靠近墨赦,声音甜腻道:“我与你商量个事啊” .. 人间如有浮屠在,魍魉自该退避行。 但这世间没有浮屠,所以魑魅魍魉大摇大摆走的十分猖狂。 那洛小薇就是个横行于世的魍魉鬼物。 “哗啦~哗啦~” 白唐吭哧吭哧从水里爬起来,身上湿冷的厉害,他先是摸了摸口袋,确保捞出来的东西还好好的藏在口袋里,这才拧了把衣服上的水。 抬眼看去,天色还是很黑,但山庄上蒙着的那层灰色气息如清风拂过般消散,天上月亮洒下温柔明亮的光辉,山庄屋舍中亮着的灯光也遥遥可见。 蔺菱、刘正邪等人都不在,白唐略微吐了口气,想着刘正邪人虽然有些憨,道法却着实不弱,对女神也是真真的倾心相护,他在,定然不会让蔺菱伤着一根汗毛。 环顾四周,已不是在落水时的地方,白唐在心底估计了一下,觉着此处虽然还在山庄内,却离自己落水的地方甚远。 也不知道从自己落水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白唐确定了下方向,就朝着自己与蔺菱他们分开的地方走去。 虽说当时已推开蔺菱,也笃定刘正邪会护着她,到底没亲眼见着,还是有些挂心。 就在此时,他听到两个清明的声音在对话,那女声显然是蔺菱,口气十分冲,道:“刘正邪,你行不行?这都多久了,你倒是找到人没有?!” 那边刘正邪底气略有不足,道:“你别着急,那什么,我再去找!你千万别下来,这水冷” 白唐高喊道:“这儿,我在这儿” 那边毫无反应,白唐只好循着方才听到的声音寻过去。 但是走了许久,都没见有人,白唐不禁纳罕,也不知那两人是不是换了地方。 又走了一会儿,方才看见一脸着急的蔺菱,她侧脸对着白唐,一双杏目眼巴巴瞅着湖面。 显然,那刘正邪潜在水下找人。 白唐高叫一声,道:“蔺菱!”心说自己修为肯定又长了,这听力直接就给扩大了五倍啊,隔这么老远都能听见这两人说话。 那女子骤然回头,眸中欢喜不加掩饰,三两步就奔了过去 ,秋水明眸在白唐身上流转,口中还道:“你有没有事?受伤没?” 但见那人全须全尾,心里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才算是放下,抬手就掐住白唐的脸蛋,手下用力拧紧,寒声逼问道:“白小唐,你怎么回事?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好端端的跳湖做什么?没见着那里面出现了那么多鬼影?你是不是傻?” 白唐被掐的哀哀直叫,口中讨饶,道:“疼疼疼,小姐姐饶命,饶命啊!我,我身上还有伤,那个鬼突然就爆发了,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小姐姐,手松一点啊,脸要裂了裂了” 就算是故意的!这时候也不能认啊!白唐满含了一腔热泪,桃花眼湿漉漉的,身上也都是湿的,就像一只淋湿了的大金毛。 蔺菱脸色仍是不好,看着他的神情十分复杂,就像看一只任性胡闹却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的调皮宠物,到底是心疼占了大部分,咬牙道:“你哪儿疼?” 白唐不敢迟疑,可怜兮兮道:“哪儿都疼,小姐姐,我是被那女鬼摁进水里的,真不是故意的!” 这番话说的十分诚心诚意,那头发还在滴水,巴掌大小的脸还有些苍白,除了被她掐过的地方有些血色,其余地方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都有些发青,实在是很虚弱。 即便是郎心如铁,此刻也要融铁成水,何况蔺菱那颗心还往这人身上挂了几分柔情,那手上的力气不由自主就卸了。 就算心里怀疑这家伙搞鬼,却怎么也质问不下去,只想让他赶紧去换衣服洗澡防感冒。 蔺菱踮脚狠揉了一把少年湿漉漉的头发,赶人道:“鬼都没了,还杵着干什么,去换衣服!” 这话可不能应,那刘正邪还在水里呢,怎么也得让他看一眼活蹦乱跳的自己。 于是白唐露出一个笑,道:“没事,那刘” “刘正邪不用你管,回去洗澡换衣服!记得咱两什么关系吗?顶撞我?你那佣金还想不想要了?” 白唐败,灰溜溜的一路滴水回去了。 至于刘正邪?相信那大兄弟会很乐意跟他的蔺女神单独相处的。 (本章完) (=) ------------ 正文 第十四章 巫山映雪(10) .. 白唐一路打着喷嚏回到了赵炳奎给安排好的房间里,直到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整个人的思绪才开始活泛起来。 虽然天还没亮,白唐却也没打算睡,因为就蔺菱的脾气,绝对不会体贴的等到明天早上再来问他那些事,估摸着一会就得过来。 他笑眯眯的趴在床上,手上来回摩挲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东西,桃花眼弯弯的,笑的像一只头偷到小鱼干的大猫。 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小黑牌子,正反两面都刻着繁复的花纹,中间还有个不认识的篆体字。 白唐将那东西来回翻看了几遍,始终没看出来那东西是什么材质,想来不平凡的东西,就该有不平凡的材质! 一看就是个不平凡的好东西! 白唐握了握爪,满面都是兴奋神色,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一定是能开出大宝藏的好东西! 这就是命运!是祖师爷看好他的前兆!遇到墨赦,是他开启巅峰人生的第一步,这肯定就是第二步! 那叫做洛小薇的女鬼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送给了他这个东西,唔,还算有点用。 兴奋过后,白唐面上神色又沉寂下来。 他杀了那女鬼,眼看着那女鬼在他面前消散,那张扭曲狰狞的脸一点点在他视线里消失。 大概是灵魂消散前最后的挣扎,白唐被那女鬼带入了她的时代,那个她曾经鲜活过的时代。 白唐的历史学的并不好,却能从那些斑驳的街景里确定出那个萧条的年代——民国。 她名叫洛小薇,是个清纯的民国女学生,跟冯子西谈了一场隐晦甜蜜的小恋爱。 那洛小薇家境还算不错,起码她家里人将她送进了当时还很新鲜的学校,让她学习一些较为新潮的知识。 冯子西是个不那么平凡的小偷,那个时代的人都活得艰难,冯子西也是,他还收留了几个年纪更小的小孩,日子过得更加艰难。 那是一天黄昏,留着齐耳短发的洛小薇方从学堂里回去,手里还抱着几本书,那是今日没有看完的书,她心里一直在惦念着那些未完的故事。 这不是她第一次晚归,总会沉浸在书中的世界不愿回家,连父母都习惯了她时常的晚归。 她长的并不漂亮,普普通通的长相,从来没想过她自己也会遇上流氓。 那会子街上也不是没有人来往,但那群人还是盯上了她。 白唐从她的记忆里读到她的情绪,那会子这个循规蹈矩的女子都快吓疯了,一直哭一直哭,绝望又无助。 那几个旧时代的小流氓将她困在街角,一边嬉嬉笑笑一边推度着她。 “小姑娘这身裙子好看,真特么好看身材也好” “对对,小脸蛋真白,你妈妈没教过你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么躲什么躲什么,这身子应该也白” “” 由此可见,并不是长的好看的女人才会遇见流氓,古来流氓不挑食,是个千古不变的硬道理。 洛小薇被他们捂着嘴拖到了一处破庙里,四处俱是黑暗,那几个人对她上下其手,那短袄长裙都被那些人撕碎了,洛小薇像一只被按在粘板上的鱿鱼,那些布昂撕裂的声音响在耳边,如同地狱恶鬼肆意张扬的笑声。 古来英雄救美就是个好桥段,冯子西就上演了那个桥段。 他的时机把握的十分巧妙,那会子洛小薇已经基本被扒光,那些人的动作也越来越过分,洛小薇已经几近崩溃,哭的满脸都是眼泪,她双手被扣在头顶,指甲都在地上磨出血来。 就在这时,一个含笑轻佻的声音突然破空而至。 “啊呀,好香艳哦,啧啧” 那是个眉眼方正的年轻男人,着一身老土的灰色衣服,扒着门框往里面瞧。 那几个正忙活着的小流氓被人打断,全都回过了头,防备的盯着冯子西。 其中一个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兄弟是想一起呢,还是打算坏事?” 冯子西上前两步,道:“那我可得看看这小妞长的好不好” 那说话的小流氓眯着眼笑,道:“长的好咋地,长的不好咋地?” 冯子西也不说话,啪嗒啪嗒走上去,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眼,象征性的伸手拦了拦,冯子西扬了扬眉,一点不客气的推开了那拦着的手臂,探头去看洛小薇,正对上那双神色麻木的眼睛。 洛小薇清亮的瞳孔里倒映出冯子西含笑的脸。 于是,一眼定一生,那个人从此就刻在了洛小薇的心底里。 冯子西说:“长的挺好的,得那什么,救一下啊” 然后那冯子西就一打五,一番打生打死,还发了一波狠,将那几人都吓退了出去。 然后他将自己的外衣盖在洛小薇身上,也不动她,只是满脸血的看着在地上的洛小薇,半晌才道:“我来的还算及时啊,你这小妞怎么还一副要死的样子?” 民国时代的人,思想都保守的厉害,那洛小薇虽然没有真被怎么着,却也觉得羞愤欲死,只觉得自己肮脏不堪无言苟活。 冯子西多滑头的人,他是跟洛小薇完全不同的人,他告诉她人要圆滑,贞操都是狗屁,那些都不是她的错,他还给她讲各种低劣的笑话。 那个时候,冯子西就是洛小薇苍白生命里的阳光,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的神。 那个人此后就一直似有若无的出现在她身边,时不时送给她不值钱却很新奇的小礼物。 男人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说的上拙劣。但少女初遭大变,这场劫难大概还是她二十年生命里最可怕的一场劫难。 这场劫难,无人可说郁结于心,全天下也只一个冯子西能了解她明白她。 那些斑驳的记忆里,这段时间难得的明亮鲜活,洛小薇被冯子西哄的满心甜蜜,一点都看不见他身上的缺点,甚至就连他偷窃,也认为那个人是英雄侠气,为了抚养那些在他身后的孩子。 她全心全意的爱着冯子西,甚至为了她跟自己父母僵持不下,哭的眼睛都肿了。 那洛小薇自己看不清楚,白唐作为局外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冯子西,根本就不爱洛小薇!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白唐思绪被打断,他迅速将那小黑牌子塞进了自己的大包里,起身下床。 (本章完) (=) ------------ 正文 第十五章 巫山映雪(11) “砰砰!白小唐,开门!” 白唐应了声,就开门让她进来。 此刻已接近黎明,蔺菱脸上有很明显的倦容,眼睛却很明亮,见到白唐开门,一点不客气的就走了进去。 刘正邪身上还在滴水,整个人都在往外冒寒气,见到白唐开门,上下扫了他一眼,才小声道:“深更半夜的,你注意点影响!我五分钟就来!” 连门都没进,径直就转身奔向了另一间屋子。 白唐有些无语,也不知道他缺席的时候,这家伙跟蔺菱发生了啥,这独占欲简直不要太明显! 那边蔺菱已经自己寻了个好位子,就窝在那舒服的椅子上,迫不及待道:“说说,那女鬼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事?” 白唐深吸了口气,心说这妹纸果然憋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搞新闻的都是这副脾气。 他道:“等一会,刘正邪说也要来,一会我一起说吧,省的要说两遍。” 就这么几分钟,蔺菱也没有异议。 果然,不一会儿,那刘正邪便推门进来,还顺手带上了门。 显然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方一进来,便道:“白唐你什么情况,那会映雪湖上全是鬼,你扑上去是找死?” 白唐偷觑了蔺菱一眼,咬着重音强调道:“我是被女鬼推下去的!” 刘正邪脸上露出明显不信的表情,道:“你” 白唐截断他的话,笑道:“那不重要!你还听不听后续了?我的捉鬼事迹你还想不想知道?我跟你们说,当时真的是万分惊险,那女鬼” 于是刘正邪的话被堵了回去。 “那冯子西当时都穷疯了,盯了那帮子学生很久,才选中了洛小薇,将洛小薇骗到手后,正式登堂入室,进了洛家” 冯子西看着洛小薇时,眼睛里都是冷静和算计,他想要的不是洛小薇,而是这个女人背后的东西。 她家境良好,又是独女,还相貌平平,生活圈干净的可怜,这样的女人,绝对抗拒不了一个救她于水火又对她热情如火的男人。 洛小薇的父母强不过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冯子西。 可那个男人心里有自己的爱人,他们一起生长在贫穷困苦的绝境里,就像两颗根茎交缠的树,他们一起选择了洛小薇,又一起做戏算计了她。 洛小薇以为冯子西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直等到木已成舟亲事已成,才于无意中看见那两人的相处,也才开始有些怀疑。 大概是感觉事情已定,那两人都比较放松,明目张胆的躺在一个被窝里说话。 他们想不到那么晚了,洛小薇会跟着冯子西出门。 那个女人说:“西,我讨厌那个丑八怪!虽然知道是假的,可她碰了你。” 冯子西道:“那没什么,以后找机会让你消气,现在我还需要她,你明白吗?” 那女人道:“我明白我明白,我就是心里不舒服,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同别人睡觉,哼,也就是我” 冯子西笑道:“咱们这些人,啥时候在意过这个,我心里只有你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让别人碰你,你谁的醋都不用吃,那洛小薇比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头” “” 奸情就是奸情,坏人就是坏人,那两人发现了洛小薇。 “于是她就被那两人杀死了,化了凶鬼,只是她的记忆很混乱,一心一意寻那阿西和那女人。” 是的,那时候他们全指望着洛小薇的钱生活,绝不许洛小薇临时反水。 他们合伙杀了她,冯子西任由他爱的人一点点划烂洛小薇的脸泄愤,又一点点杀死她,他冷眼旁观,洛小薇微弱的叫声丝毫没有打动这个男人的心。 在冯子西眼中,洛小薇无足轻重,只是个他不得不应付的麻烦,他满心的温柔都给了自己心爱的人。 无论残忍还是善良,那就是他的女人,他注定的另一半。 讲到这里,白唐停了停,才继续道:“洛小薇是被凌虐而死,就抛尸在那湖中,浑身戾气,头七过后,便化了凶鬼,只是她被戾气冲昏了神志,浑浑噩噩,凭着本能行恶,对啦,她最讨厌的就是漂亮女人啦,还有那种面向憨厚的男人,刘正邪,就是你这样的啊!” 刘正邪无辜躺枪,不服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蔺菱听的十分唏嘘,半晌才道:“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她的脸上半部分是好的啊,那冯子西喜欢的女人只对那下半张脸下手啊,简直神经病!女人中的败类!” 白唐摇头,道:“错了!洛小薇整张脸都毁了,她上半张脸之所以会完好无损,是因为她用了别人的皮来补自己的脸.只是她是凶鬼身,本来就不是人,再完美的皮都撑不住几天。” 因为死前破相,所以执着于皮相,即使死去,也贪恋着那些漂亮的皮囊,因为怨恨,所以不放过那些满嘴甜言蜜语的男人。 那舒文朝与冯子西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原本就是宿世的恩怨,这一世还跑来洛小薇面前作死,当晚要不是洛小薇不知比什么影响的神志不清魂体震荡,那赵炳奎又去的及时,那舒文朝现在绝对就是映雪湖底的另一具尸体。 白唐没有问他们那些湖面上的鬼魂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清楚的很,多半是跟他从湖底捞出的那东西有关,这东西他又不打算共享,这会自然连提都不想提那些湖面上的鬼影。 然而,蔺菱并不是那么好糊弄, 只听她疑道:“那女鬼是不是很厉害?那些湖面上的鬼影都是她召唤的吗?后来莫名其妙就消失了,白小唐,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当然不是!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就在湖底捉女鬼呢!咳咳,幸好我有神功护体,不然那不被女鬼弄死也要淹死了!那湖面上的鬼影跟我没关系!” 白唐嘴上撇清,脑子里那些画面却一点点冒了出来。 那湖底下沉着许多尸体,都仿似被什么拉着一样静静的浮在湖底,半分没有上涌的意思,那些浮在湖底的尸体姿态各异,但俱都面目全非,显然死前曾被残暴对待。 白唐被那女鬼一路摁着往下,眼角余光瞥见了不少死不瞑目的脸,男那女女,比比皆是。 那时,女鬼深入湖底之后,仿似吞了什么猛药一样突然戾气暴长,可她再怎么努力,外力再怎么加强,她本质上还是一只连神志都很混沌的凶鬼,白唐用阴气将她裹住后,基本就没什么可挣扎的了,只是尖叫着,凭借本能做最后的挣扎。 白唐彼时被那不知名的东西弄的脑袋发沉,连反应都慢了一拍,只能那女鬼朴至眼前,才抬手挡了一记,当即被那锋锐的指甲在手上划了一道。 疼痛让白唐的神志越发清醒,他眼神微冷,直直盯着那女鬼,体内一股至纯至阴的气息在指尖凝定,仿佛信手一划,那女鬼便身形溃散,将他带入了她存在的陈旧年代。 又在那女鬼彻底消散后,被硌到他脑袋的东西愣生生拉回了现实。 白唐对宝贝的执念就跟那女鬼要报仇找脸的执念一样深重,心下就觉着那散发着不详气息的东西肯定就是让那女鬼实力暴涨的宝贝,尽管那东西让他特别不舒服,但是!宝贝嘛,总是有脾气的!只要是宝贝,有点脾气完全可以理解!也就不由分说便摸索着捞了过去。 手指碰上那东西的瞬间,白唐只觉掌心一片灼热,那些在脑子里嗡鸣的声音也一瞬间远去,那东西在白唐手中散发出更深沉的黑红色光芒,闪的白唐都不得不闭眼,手中的东西也脱落在地。 眼睛被那光芒映照的睁不开,只觉身边阴风阵阵,等再睁眼看,便见那东西已半嵌入淤泥里,仿佛刚才的炫目已经耗尽了光芒。 (本章完) (=) ------------ 正文 第十六章 巫山映雪(12) 回忆虽长,看起来白唐却只是发呆了一瞬,脑子里那些画面就愣生生的被刘正邪的声音打散,那粗矿的声音能让任何陷入自我沉思的人醒过神来。 只见刘正邪也撇清道:“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打了几个!不过那会情况也挺危急的” 是的,那时候只见白唐骤然投湖,他下意识去捞,却捞了一把空,眼见那些鬼影已然面目可见,一双双黑沉沉的眸子都死死盯着岸上众人,他才不得不折返身形,将蔺菱护在身后。 后来,那些鬼影果真都爬上了岸,刘正邪死死护着蔺菱,手中的五钱剑舞动的虎虎生风,拼着自己受伤,也绝不让那些鬼影靠近蔺菱身侧。 那蔺菱也是妹纸中的异种,她身上揣着许多白唐给的符,此刻也不知是不是白唐的落水刺激了她,面对着成群的鬼影完全无惧无畏,冷静的近似冷酷,全神贯注的盯着刘正邪,但凡有鬼影冲破他的剑锋的,她立时就一张符补上去,但他们依旧很艰难。 那些鬼大多是陈年老鬼,此刻全都面无表情的冲上来撕咬,如同受了蛊惑的畜生也似,凶狠而无所畏惧。 蒋舍和蒋云那边的情况也不好,甚至比他们还不如,因为蒋舍之前被刘正邪毁了灵偶,基本就剩下基础的锻体功夫还行动迟缓。 他们灵偶一脉,虽然自身也修炼,但他们更重视修炼自己的灵偶,但凡灵偶在且灵偶够强,阴阳两界,灵偶俱可自由来去,凭着他们自身与本命灵偶的联系,就可以灵偶为媒介在阴阳两界纵横捭阖。 此刻的蒋舍失去灵偶,如同老虎失去爪牙,尽管手中还能凝出灵力线,但战力已经大打折扣。 此刻,四面八方都有鬼影重重,蒋云手指翻飞,操控着自己的灵偶在场中凌厉出击,他们虽然修炼剑走偏锋,却到底是走阳不是走阴,那偶人手上持剑,随着蒋云的操纵堪堪将他们两人护住。 “刺啦~” 蒋云的灵偶又被一个鬼影划拉了一下,那尖锐指甲啊与偶人的身体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蒋舍他修为比蒋云高,自然看出那偶人已在这源源不绝的鬼影手下撑不了多久,自己今日怕要在此栽了! 他刷的握紧手,五根看不见的灵力线糅在一起,将一只鬼影从中间撕裂,那鬼影却也扣着他的手臂,撕扯下一片血肉来。 蒋舍闷哼一声,鲜血淋漓而下,他瞥向另一边的刘正邪,眼睛里的恨意似乎能溢出来。 若不是他,若他的灵偶还在,他岂能落到如此地步! “呼~” 一道阴风从耳侧划过,蒋云急声道:“大哥!你到我身后!我们快走!这,这里凶鬼太多了,!咳” 尽管蒋云咳嗽的声音很小 ,但蒋舍还是听见了,他知道,蒋云的灵偶必然已受了重创,只是不像他的临时灵偶那样会被一剑斩断,她可以用自身灵气修补灵偶,让那灵偶一直战斗,但,她修为有限,体内灵气也有限,她撑不了多久。 蒋舍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影子,心里清楚无比,根本跑不掉,他们今日,除非那刘正邪发现异常来救,不然一个都跑不掉。 “嘶!” 一道黑色的鬼影倏然从空中俯冲而下,那尖锐的爪子立时就将他的脸划出了一道口子。 蒋舍心底暗恨,手中灵力线猛地缠上那鬼,指尖发力,那鬼影便哼都没哼一声,便被搅碎。 蒋云背对着蒋舍,手臂稳稳抬在半空,但蒋舍知道,她已经接近极限,这里的鬼影太多了,再死耗在这里,就只有死,他冷声道:“阿云,把灵偶收回来,你不能再战了!” 哪怕他死,也不能叫蒋云的本命灵偶碎在这里,那个东西,太重要了,是蒋云从小一点点打磨培养到现在的,绝不能断送在这里! “大哥,我” “收起来!大哥有办法!” “大哥,不行!我” “咔嚓~”“啊!” 那护在蒋舍他们身周的灵偶如同活物一样尖叫一声,一条胳膊被那些鬼影撕扯了下去,蒋云也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强撑着将那灵偶收了回来,整个人立时就昏迷了过去,那些鬼影轰然而上,眼看就要将他们吞没。 蒋舍目呲俱裂,猛的伸出一手将蒋云揽在怀里,另一手操控着灵力线也格外凌厉的向着那些鬼影绞杀过去,但他的灵力线碰到了许多个鬼影,有鬼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又有更多的鬼影无声无息的扑上来,拦着他的灵力线,将那些灵力线碎裂,如同撕碎那个灵偶的身体一样。 如果能有一个词来形容蒋舍那时的心情,大概就是——绝望。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鬼影狰狞的脸面无表情的围过来,只觉喉口腥甜,眼前也阵阵发晕,十指上的灵力线已经凝不出来,仿佛已到绝境。那些歹毒的利爪也已触到身体。 胳膊上大量的鲜血滴答而下,蒋舍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一般,张口就道:“木” 那两个字只出口了一个,却见那些鬼影倏然消失,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扯走一样。 “那时我,咳,脱不开身,也就瞧了一眼蒋舍他们,说来这次也是他倒霉,什么时候找茬不好,非赶在捉鬼前当时我也以为这次可能那两人要玩,结果就恰好了,那时候那鬼影就没了!” 至于为什么脱不开身,即使刘正邪不明说,白唐也知道,那定然是因为他的女神在他身后,那时候别说是蒋舍,就算他在场,估摸 着刘正邪都不会挪窝的。 听完刘正邪所说,分明是半点不知道鬼影消失的缘由。 屋子内一时有些沉默,白唐与刘正邪面面相觑。 半晌,白唐才撑不住眨了眨眼,道:“谁干的不重要,反正这件事算完了,接下来该好好睡觉了啊!你们都不困吗?我要困死了!” 蔺菱也打了个呵欠,她虽然是精力充沛的记者,却终归不是铁人,这会故事听完,白唐也完完整整,这里也没什么课留的了,便道:“是该补觉去了,走了走了!”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蔺菱一说话,刘正邪一点意见都不会有,自然随之走人。 (本章完) (=) ------------ 正文 第十七章 巫山映雪(13) 天色还黑,夜晚的b市也静谧的叫人安心。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风驰电掣般在街上驰行。 墨赦脸色一如既往的寒凉板正,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仿佛一点都没有情绪波动。 就在不久之前,他将苏离送进了地府。 那个一步一路都是妖娆魅惑的男人,含笑入了黄泉。 他引着那人走过他迟到几百年的黄泉路,周边大红的彼岸花艳烈如火。 苏离走的不紧不慢,他还穿着那件黑色丝袍,行走这条光照之路上,竟半点没有荒凉的感觉。 良久,他指着那大片大片的彼岸花,道:“我这样的,约莫是要到第十九殿那里报道的,十九殿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以后多半身上也要长花。” 说着,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道:“脸还要从这花里长出来,真恶心!” 墨赦想了想,道:“十九殿不会拿你种花,应该会让你将地域刑罚都走一遍,磨掉修为直到散魂,你修为高深,撑的时间也长一点。” 撑到那位大人从沉梦中苏醒,自然就能平安无事。 苏离笑的如同一朵风中摇曳的杜鹃花,眸光凝墨媚态天然,道:“也是,十九殿向来有点变态,最爱看我这样的美人受苦受难。”顿了顿,又道:“那东西的位置我告诉你了,你要早点去取,要是晚了,再丢了可不关我的事。” 墨赦点头,没有说话。那人说的那样东西就在b市,待他送他走,自然会去走一趟。 两人没有再交谈,他们一路走过黄泉,走过枉死城,走过地域一十八层。 那些光怪陆离的鬼怪在身边来来往往,他们两人却半分搭理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到了那第十九层。 那是地狱里最黑暗的一层,主管的就是他们这种修行过的人神鬼怪。 第十九殿的变态跟第六府君的话痨一样出名,地府里的其他十八层都好歹有点光亮,但这一层一点都没有,只有一条悬浮在空中的桥,那条桥在黑暗里发出微红的光。 桥上绘着众生受刑图,每一幅图都栩栩如生,那些扭曲的人脸鬼面仿佛下一秒就能尖叫哀嚎出声。 直到要踏上那座桥,苏离才又一次开口道:“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不然,”他微微的回过头,看着背后的墨赦,道:“我一定从地狱里爬出来,找你!” 墨赦点了点头,道:“你放心。” 他们做了交换,他在阳间为苏离寻一样东西,而苏离苏离说了他将什么东西留到了人间,还给他指出了那东西的所在。 如果能毁了那个东西,自然能渡一方百姓,自己身上的功德也能更多一点,等以后,以后能用来与上层交换的筹码也更多一点。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他将苏离亲自送进了十九殿,如同过往那些送过的那些鬼怪一样,淡淡然去报过了地府高层,领了功劳,记了那一百个魂数。 一切做的慢条斯理分毫不差,看似无波无澜, 那辆白色面包车在夜里风驰电掣,穿阴走阳,不片刻,就停在了那巫山映雪山庄门口,车主迈步下来,微微眯了眼,这山庄上的阴气十分稀薄,似乎还在向四周溃散。 难道,他来晚了?还是那东西今夜的发作时候已经过了? 他微微皱眉,还是决定去瞧一眼,那东西,不能落入奸恶之人手中。 夜正黑,映雪湖畔,一条黑嗦嗦的东西水蛇一样钻进水里。 墨赦站在湖边,凝眸看着湖面,不片刻,那条拟人化程度极其高的锁链就又从水里钻了出来,摆了摆头,又化为手链缩回了墨赦手腕。 墨赦眉峰一动,指尖在空中画符,夜色暗沉,他的指尖却涌动出淡色的莹润光芒,符咒画成之时,那立在空中的繁体篆字上有紫色光华一闪而逝,继而整张符篆都散在空气里,空气仿佛都被那符篆里的力量搅动,一股肉眼难见的气息游蛇一样窜向山庄屋舍、 墨赦轻盈盈的纵身跟在那符灵身后,直到一间屋子前,那符灵才骤然消散,如清风自去。 …… 约莫中午的时候,白唐才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女鬼捉了事情了结,该要酬金回家了啊! 想到酬金,白唐脸上忍不住浮出笑,一边琢磨回家要给墨赦带点特产什么的,一边出门去寻自家雇主蔺菱。 蔺菱起的要早些,此刻正站在那观景台处看风景。 清风徐徐而至,阳光稀疏落下。 白唐慢悠悠的走过去,笑呵呵的打招呼,道:“小姐姐早上好!吃过早饭了吗?” 蔺菱回头,道:“你醒了?过来。” 白唐顺势走过去,跟着她一起眺望远处,蔺菱脸色十分柔和,她道:“b市的风景不错,明天我带你出去转转,算做你出门服务的福利。” 白唐眼睛亮晶晶的,道:“好啊!b市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得给我家大神带一点” 方一说完,白唐就发觉到了不对,墨赦那个人很挑食的啊,也不知道会不会吃这些土特产,要是再有只鬼就好了!别的不敢说,鬼的话,他肯定会要的! 蔺菱疑道:“大神?” 白唐想了想,觉着解释起来太麻烦,干脆道:“就是个很厉害的人,不说他了,小姐姐,刘正邪呢?那其余几个捉鬼的呢?那什么,这次好歹是咱们捉到的鬼,那个赵炳奎”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如洪钟般响亮的声音。 “白唐,你们在这儿啊!” 刘正邪! 白唐和蔺菱齐齐回头 。 刘正邪的目光在对上蔺菱的目光后有一瞬间的瑟缩,继而转到白唐脸上,道:“走走走,我家老头子要见你!” 刘信真?上清派掌门哦!好像来头有点大,得去见一下! 白唐道:“不会是见我资质太好,要收我做入室弟子吧?我可提前说,我是有师门的人,绝对,绝对不会背叛师门另投他人的!” 要说起来,白唐是有两个师门的人,只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真师傅没传过他什么本领,更没告诉他门派是啥,另一个正儿八经教他修鬼道的“师傅”拒不承认他们是有门派的,按照墨赦的话理解,白唐觉着,他们更像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个被栓的老死了,就找下一个 刘正邪眼珠子自上而下的扫他一眼,道:“想什么呢,就你这样的,我们上清派一抓一大把!鬼道冷门的很,还容易走邪,我老爹昨晚没发作还让你睡了个囫囵觉,已经极限了,这会肯定要摸你的底呢!” 白唐:“.” 怎么有一种即要被前辈为难打压的感觉?!难道说现在他们的思想还那么封建?! 时值正午,山庄门口,空气清新鸟语花香。 一亮黑色的凯迪拉克静静的停在一边,那娇弱的舒文朝已经在两个人的精心呵护下上了车。 刘信真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负手看天。 白唐和刘正邪徐徐从山庄内里走近。 刘信真看着白唐,脸上含笑,道:“白先生,鬼道艰辛,不知道你师傅是哪个?是哪个门派的?” 白唐笑道:“不是什么有名的门派,要非说师傅的话,倒是有一个,叫白敬泽,唔,不过他老人家也没告诉我我们是什么门派” 刘信真迟疑了一瞬,道:“敬佩的敬,福泽的泽?s省同佳市人?” 虽然希望很少,但总还是想确认一下!无论那人失踪多久,他都曾经辉煌过一个时代,是他们那代人心中的传奇。 白唐道:“这个不知道,不过我师傅不可能是刘叔叔你认识的人,他就是个小人物,爱喝酒爱抽烟爱秦腔,平凡的很!” 刘信真这种语气这种神情,分明就是认识一个同样叫“白敬泽”的人。 然而,自家师傅自家知,可真不像是能认识上清派掌门这种大牛的人啊! (本章完) (=) ------------ 正文 第十八章 巫山映雪(14) 刘信真看着白唐坦然自若的脸庞,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道:“听正邪说,你从未伤害过人,希望你以后修行时也能心有底线,良善不灭。”说着,刘信真眸中神光凛然,如同最威严的神祗俯视妖魔一般。 他是a市修道者协会的会长,按照规矩要对白唐进行定性,白唐修的是鬼道,鬼道偏激,极容易心智迷失,之后一段时间必然要派人观察他,确保他对普通人没有危害。 白唐桃花眼弯弯的,神色却认真,道:“刘叔叔放心,白唐有人管束,绝对不会走上邪路!” 他家墨大人是个地府外编的公务员,最是遵纪守法,自己这次弄死个鬼,心里都还惴惴怕那位不乐意,要是真弄死人 一定会被赶出门的,白唐凄凉的想。 刘信真不置可否的一笑,转头看向一边站着的傻儿子,斥道:“你还站着干什么!上车去,跟我回家!” 刘正邪撇嘴,道:“我还有事呢,你自己先回吧!”他还没弄到女神的电话、呢,当然不能现在回去。 刘信真用手点了点他,恨铁不成钢道:“要是耽搁了修行,你就等着吧!” 刘信真一颗拳拳慈父心苍天可鉴,奈何刘正邪此刻色字当头,完全感受不到刘信真的殷殷期盼,一个劲的赶人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我过几天就回去。” 刘信真终于被刘正邪轰走了,带着那依然面色苍白的舒家小少爷,一溜烟似的就开出了山庄的大门。 山间清风徐徐,白唐和刘正邪两人依然站在门口。 刘正邪凑近白唐,笑的十分谄媚,道:“唐唐啊,蔺菱平常喜欢干什么啊?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白唐斜他一眼,义正言辞的谴责道:“你一个道士,管人家姑娘喜欢什么?!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 刘正邪不服,道:“我们又不是受戒的那一脉,结婚恋爱是我们这一脉的首条门规啊,不夸张的说,要是他们知道我在追媳妇,全派支持!” 白唐:“呵呵。” 两人正瞎扯着往山庄里走,还有尾巴没收拾。 刘正邪突然道:“你在湖底摸到了什么?” 白唐极其自然的顺口接道:“一把泥!你要吗?” 就知道昨晚那件事肯定会引起怀疑,白唐面上放松,心里却一直警惕着。 果不其然,刘正邪最先问了出来,不过就他那个脑子,肯定想不到这些,多半是刘信真提醒他的。 刘正邪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白唐坦然的回望。 良久,白唐炸了眨眼,疑道:“怎么了?湖底有东西?” 刘正邪收回目光,咕哝道:“不像说谎啊。”继而又回道:“昨晚情形不对,那些鬼影太多了,还消失的莫名 其妙” 所以刘信真也怀疑这山庄里有别的东西,但隐晦的搜了一圈,并没有搜到。 白唐无辜白目脸,赞成道:“是啊,真的很奇怪啊!” . 车子看的很稳,外面景色流线般闪过。 刘信真摁灭手机,开始闭目养神。 他刚刚给上清派的对外联系人发了消息,让他调查一下那个白唐。 修鬼道的人,怎么可能轻飘飘的问两句话就放过? 况且,“白敬泽”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不平凡了,当年那个人那样惊才绝艳,后来又骤然隐退,由不得他不对这个名字敏感。 毕竟,那个人手上可能握着能叫他们道家震一震的东西。 白唐和刘正邪回去后,立时叫上蔺菱去问那找炳奎要佣金,咳,虽说白唐是蔺菱带来的,但他出了力,那赵炳奎也不是什么好人,白唐觉得那是自己该得的,想来蔺菱也不会介意从这种人身上多搜刮点钱的。 那赵炳奎也很上道,白唐他们只是提了要辞行,赵炳奎便知趣的设了宴,依旧在临水阁中摆了酒席,就连蒋舍和蒋云也受到了邀请。 但只有蒋舍过来了,那蒋云想必是伤势严重,不欲出席。 那蒋舍的脸色十分难看,只静静坐着喝酒。 那没有出去捉鬼的老头仿佛只是打酱油的,早在刘信真走之前,便收拾了包袱走人,因此,在坐的就只有白唐三人、蒋舍和赵炳奎。 那八仙桌上摆满了各色精美菜肴,俱是色香味俱全的上品菜,引得白唐食欲大振口水暗流,但他是个大师! 大师怎么能为这些俗物折腰?!大师必须得端着!于是白唐脸上一派淡然宁静视美食如粪土的不动如钟样。 “哎呀,刘大师白大师,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不然赵某人这次真的就栽了!来,我敬两位一杯,哈哈!” 赵炳奎坐在主位,此刻已站起身来,那肥胖的手端着精致的酒杯,十分不衬。今日他脸上的那些黑气都已经散了,整个人看着也比之前见的有精神,想来那缠着他的鬼被白唐收了,他之前被压着的精气神也就回来了。 旁边站着的美女服务员立马就有眼色的给白唐和刘正邪倒了酒。白唐和刘正邪也站起身,端着酒杯与刘正邪碰了一碰,一饮而尽。 那赵炳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着蔺菱道:“也多谢蔺小姐对赵某的关照!哈哈,要不是蔺小姐,我也请不到白大师!来,我敬蔺小姐一杯!” 蔺菱虽然对这人没好感,但他是个有礼貌的人,也就面上含笑与赵炳奎碰了碰杯子,象征性的抿了口酒,便放了杯子。 那赵炳奎又对着白唐和刘正邪,眼睛里都是推崇,口中也热情道:“当 真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两位大师这么年轻,道法已经这么强了,刘大师是天师门的高手,不知道白大师师从哪个修道大派啊?” 白唐还未说话,刘正邪便截断他,他不耐烦这些虚路子,径直就道:“我们明个要回去,赵老板,你得先给我把酬金结一下!” 赵炳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责道:“瞧我这记性,哎呦刘大师你放心,放心啊,酬金绝对少不了的!” 蒋舍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除了喝酒,好像也没别的事可做,那赵炳奎眼睛里似乎就没有他这个人,在白唐他们来之前,是他先到的,赵炳奎对他虽然表面和气,但那种鄙薄和看轻的态度根本藏都藏不住。 蒋舍的手握住酒杯,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脸上那道被厉鬼抓出来的血痕如同最丑陋的蚯蚓蜿蜒在脸上,分外显得他面目阴冷扭曲。 看!分明都是在昨晚大战群鬼,他们灵偶脉就险些死在当场,但刘正邪还护着一个完全不懂修行的普通人,却安然无事!白唐一个人潜在湖底捉女鬼,看起来居然也是安然无恙! 凭什么! 同样都是年青一代修行的,同样都是从小修行,凭什么刘正邪就比自己修为高!凭什么白唐一个野路子的,也比自己强! 蒋舍冷冷的看着那边宾主尽欢的三个人,死命的克制着自己将酒杯摔在他们脸上的冲动! 那赵炳奎利落的给刘正邪和白唐签了支票,连蔺菱夜得了一张支票,就不知道上面是多少钱。 白唐硬忍者没当场数那上面的零,但他方才粗略的扫了一眼,感觉不少,心里的小人都激动的打滚。 钱!他真的有了额外的收入! 对了,还能给蔺菱均一半。 唯独蒋舍,什么都没有! 那赵炳奎转了转头,眼睛瞥到蒋舍,讶异道:“蒋先生?你还在啊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说着,也顺手给蒋舍签了一张支票。 蒋舍接过那支票,只瞥了一眼,便怒而拍桌,道:“赵炳奎,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炳奎笑呵呵道:“蒋先生别生气,这一千块要是不够二位回去的路费,我再加两千,你也知道,这赚钱都不容易,两位这趟来,虽然没到底也辛苦了,呵呵。” 蒋舍猛地将手中酒杯砸在桌上:“你,你你好,好的很!” 他们灵偶脉从未受过这种屈辱,他蒋舍从未受过这种屈辱。 刘正邪看不下去,道:“赵老板,这就过分了啊。” 谁都看的出来,那赵炳奎绝对是故意的,就算蒋舍没有出多大力,却也是为了他来的,此刻这赵炳奎转脸就对他这样,实在是讨人嫌。就连白唐 和蔺菱,心理也都不舒服起来。 蒋舍猛然转头看着刘正邪和白唐,眼神尤胜毒蛇,他道:“不用你们充好人!”又冷冷看了那赵炳奎一眼,转身就走,等到门口,停了一停,道:“刘正邪,白唐,我们折花会上见!我,等着你们!” 刘正邪:“.什么毛病?!” 白唐:“.”他是无辜的,感觉无仇无怨啊! 桌上一时有些冷清,那赵炳奎不屑的哼道:“什么玩意儿,没本事还想来讹钱?” (本章完) (=) ------------ 正文 第十九章 岁月不安 白唐只觉这人真是让他恶心,片刻都不想多待,径直道:“赵总,我和蔺菱还有事,就不多呆了,现在咱们事情已了,我们也先走了!” 蔺菱诧异的看了白唐一眼,但见那张白嫩的小脸上全是严寒,也没多想,就随着白唐起了身。 刘正邪也忙道:“我也有事,先走了,赵老板不用送了,留步留步。” 说着都没给赵炳奎挽留的机会,追着那两人就出去了。 “怎么了白小唐,突然火这么大?” 白唐道:“那赵炳奎,看的我恶心。” 蔺菱嗤笑道:“多大点事,也值得你生气?那种人就那德行,势利、自私、冷血,你以后见多了就知道了,这种人没有计较的必要。” 白唐咕哝了声,没有说话。 刘正邪也在此时追了上来,张口就骂赵炳奎,骂完赵炳奎又骂蒋舍,直说那是个没脑子的,被欺负了打回去就好了,他自己闷不吭声走了,还将气撒在他们身上,不讲理!没素质! 三人嬉嬉笑笑,背影和谐又唯美,那些之前的阴郁仿佛都已悄然而逝。 就在白唐闲来捉鬼赚钱度日的时候,他的一位故人却在遥远的地方苦苦挣扎。 那是一个隐藏在群山中的山洞,里面黑漆漆的,除了偶尔泄出的呻吟喘息声,一点声音都没有。 “总归要回去的!” “总有一天,要活着回去的!” “他在等我,他们在等我!” “” 那是一个清秀俊雅的少年,他留着短发,右侧眉骨处有一条指甲长短的青色痕迹,那痕迹也随着少年的颤动缓慢的颤动,仿似会呼吸一样。 少年蜷缩在地上,指甲都在地面上扣出血来,仿佛极痛苦的样子。 即使是在白天,那山洞里也几乎没有光,只有山洞壁上不知什么品种的植物泛出微弱的光芒。 “强化身体只是第一步,以后会越来越痛苦,千刀万剐,不是开玩笑的!” 或许是疼的恍惚了,他竟模模糊糊想起那个人的话,当初将这东西交给他的人,还假装善意的提醒过他。 可他心里清楚,绝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帮助他,还给他这种修炼速成的法子。 自从那件事后,他就随着他大哥请来的天师来了这里。 天师门,听着如雷贯耳声名大噪,却也不过如此,他的“师傅”说修道讲究随缘,讲究修身养性,所以一边为他压制那灵魂里的东西,一边教他道家的吐纳静心之法。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而且,道家的术法进境太慢,他等不及,选择天师门时别无选择,后来有人给他提供了另一条路,他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捷径。 疼痛?没有关系,他所承受的,总归有一天,会叫那个人 双倍还回来。 他的背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啃啮。 “咕叽~咕叽~” 那是血肉抽动的声音。 林樊蜷缩的更厉害了,只觉身体似乎被撕裂,那东西在身体里挣扎翻滚,搅的他全身都疼。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鱼,绝望的张着口,却发不出语句。 就在此时,他听到外面山林间有人唤他的名字。 “林樊!林樊!” 那声音清脆悦耳,如同黄莺轻啼一般婉转。 是个女子。 林樊于朦胧间听见了这个声音,他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于红婧,是天师门年轻一代唯一的女弟子,也是自己名义上师傅的弟子之一,虽是女子,但血气烈性不逊男儿。 “林樊!林樊!师傅找你呐,你又躲到哪里去啦?快出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她似乎已经找到了附近。 林樊没有搭理她,她绝对找不到这里,因为这山洞在西子峰的峭壁上,需要沿着那峭壁往下攀爬下去,再借助那云生雾锁目不能及处,的两株交错缠绕铁皮硬松爬进来。 果然,没一会,那呼唤的声音又渐行渐远了。 林樊忍过了又一波的疼痛,浑身都已被冷汗湿透。 但今天的酷刑却总归是过去了,他摊平了身体,躺在地上拼命喘息了一阵,直到呼吸慢慢平稳,力气也回到身体里,才慢慢的爬起来。 将被自己方才疼痛翻滚间弄散的衣服重新穿好,若无其事的走出山洞。 那些疼痛,那个紫青色的痕迹,都被他留在了山洞里。 他攀着那两颗盘根石缝魁伟不老的硬皮老松出了山洞,豹子一般矫健的顺着提前搭好的锁链爬上山顶,从从容容的下了西子峰。 半道上就碰见了于红婧,那女子面相极其柔和,穿着一套鹅黄色的长裙,外面套着奶白色的短外套,披着长及腰间的黑直长发,一双水样温柔的浅蓝色眸子直直看着他。 于红婧几步奔过来,急道:“你去哪儿了?师傅找你呢,再看不见你,又要骂人了!” 她是典型的东方美人脸,玲珑娇俏眉眼温情,跟了师傅修了许多年的道,却一点也没有修出平心静气的性格,时不时就要急上一急。 林樊脸上含笑,轻声道:“我找了个清净地打坐呢,听见你声音就下来了。师傅又输棋了?” 此时他面白如玉,再不见那犹如活物的紫青痕迹。 “对啊!满世界找你呢,说一定要让你赢了梁师叔!樊啊,你这次真的不能输,师傅把咱们半年的口粮都输进去了!” 于红婧满脸愤愤,十分无奈。 林樊也有些无语,当初认师傅的时候只看重本领,只了解了这天师门二把手方大苦的本事,却没想着入 门之后,才发现师傅的人品性格其实都很重要。 方大苦除了是天师门资格最老的师叔外,还兼任业务一部的部长,领着自家的几个徒弟除了整天捉鬼跑业务,就是上网发文博眼球,是个不大不小的网红。 天师门的对外营销公众号“雅正三代”,就是于红婧管着的,整天发些神神鬼鬼的事,顺便将各位师兄弟们捉鬼的故事删删减减改编一下,做成短篇发布出去,以宣扬一下自家捉鬼正宗的名号。 那方大苦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典型的仙家名士道界清流,就是爱棋如命,整天满山找人跟他下棋,但他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屡败屡战,在林樊来之前,经常被师兄师弟师侄虐杀屠宰惨烈非常,林樊来了后,就变成林樊每天花半个小时屠宰他几回,然后在他被别人屠宰的时候给他挽回一点尊严。 听闻半年的口粮被败家师傅输了,林樊面上八风不动的露出淡定笑,道:“走,我去赢回来!” 于红婧也笑,道:“可就靠你了!不过你还是先去换件衣服,你这衣服都沾了土啦,太影响咱们的形象了” 日光晴好,林间树影斑驳,仿佛岁月安稳时光静好。 林樊微微笑着,心中却知道不是。 他的岁月曾经安稳,以后却再没法安稳。 (本章完) (=) ------------ 正文 第二十章 正唐双雄(1) 白唐从b市回来后,绘声绘色的向墨赦讲了他捉鬼的经历,并言之凿凿的说他几乎被那女鬼弄死,十分艰辛非常不易。 彼时,墨赦正划拉着手机,不知道跟谁发信息,闻言就抬了抬眼皮,轻飘飘的将白唐要抄书的遍数又翻了一倍。 理由是,一个百年凶鬼都能弄得白唐死去活来,说明他还是基础知识不扎实,连隔绝人气的符都画不出来,更说明他不认真,抄书当然要翻倍! 白唐气绝,将这人的铁石心肠又腹诽了一百遍,才杀气腾腾的抄完了书。 抄的他两眼发直手指打颤,那些知识再也不敢随意忘记。 无他,墨赦的抄书政策实在威力太大。 蔺菱将巫山映雪山庄的事情删删减减,挑着大众能接受的事实做了一期节目,她的猎奇节目终于又开始红红火火。 看起来似乎工作很忙,但她还是时不时就给白唐打电话,闲聊一些有的没的,白唐也都一一应着,只是见面的时间还是少。 因为白唐始终是个穷酸的大学生,还处在要找工作和毕业的夹缝时代,一直没时间跟她出去玩耍,蔺菱对此怨念极大。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春去秋来。 白唐已经从学校毕业,原先尚且有些稚嫩的脸庞已长出了棱角,只一双桃花眼还是盈盈如水,明亮依旧。 墨赦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这三年来一直致力于捉鬼除妖的第一线,那张冷峻的脸上依然一如既往的寒凉板正,偶尔去地府开会,经常夜不归宿。 最重要的是,万年单身狗,从来不撩妹。 过的跟个苦行僧一样,不去酒吧不去夜店不找妹纸,每天最大的娱乐就是刷八卦,还是地府的八卦! 白唐他自己好歹还有几个妹纸联系,但墨赦,这个人简直就是异性绝缘体,从来没见过他跟任何异性来往过密过。 白唐甚至还为此隐晦的表示他认识老中医,可以给墨赦好好的治疗一下隐疾。 后来,墨赦让他好好的认清了“隐疾”两字的危害,并让他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虽然被教训了,但白唐心里更坚定了,觉着肯定是哪方面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忍这么久! 林樊再也没回来过,虽然当年走的时候他说他会回来看白唐,但他一次都没回来过,连电话都很少,整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每一次白唐接到他的电话,都会拼命跟他讲话,那个人也一如既往的跟他贫嘴逗趣,却对他探望的请求一概不应,只说以后会回去,对此,白唐大恨,却也只能由他。 a市,雁新区,尚悦宜品国际中心a栋,2108室,那玻璃门上正中间贴着“正唐文化工作室”这几个五颜六色的艺术字,底下还贴着一溜正儿八经的黄符。这 些符看着贴的并不密室,但却好像给门上蒙了一层迷雾,让里面的情况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那靠窗坐着的一个青年正埋头在文件中,他虽然垂着头,却还是能看见那稍显瘦削的侧脸以及嘴角的一抹微笑,偶尔抬头时神采奕奕的桃花眼,相比于三年前的稚嫩,此时的白唐有了些成年人的棱角,看着既俊俏又迷人,不笑的时候也能有些凌厉的冷峻,这多半是墨赦感染的,笑起来就仿佛春天来临,能一直暖到人心底里。 “白唐,你磨蹭什么呢?下班了!走走走,请你吃火锅!” 刘正邪依旧大嗓门,眼看时间已经到了六点,便催促着白唐走人。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员工,听见这话,便都起哄着要一起去蹭饭。 “刘三,带上我带上我,我秀色可餐能下饭啊!” “还有我,带我一个,我给您鞍前马后拿醋剥蒜啊老板!” “对对,咱公司就是福利太少,老板你不能这么抠门啊,带上我们啊,就对门那家火锅?哎,那家好吃,真的好吃啊!” 白唐满面笑容的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着那群闹腾的十分欢快的员工们,十分淡定的插刀道:“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死人是吃不到饭的,都忘了?” 办公室里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白唐,其中一个白面奶油小生样的男人面条一样从天花板上滑下来,哀怨的扑在白唐面前,哭道:“大人,你不能这样!虽然咱们签的劳动合同上没有溜鬼这一条,但你得有点人性啊大人!” 这是玉九,是白唐从小秦山扒拉出来的一个死鬼,嗯,据他自己说,他死了有很多很多年,但白唐觉得这个“很多很多”有很大水分,约莫着也就十几二十来年。 此处是正唐灵异工作室,是刘正邪与白唐一起开的,毕竟已经毕业了,游手好闲什么的,说出去多不好,所以白唐琢磨了两天,就决定弄个工作室出来,他灵异界的朋友不多,就拉了刘正邪入伙。 咳,刘正邪啊,多好的劳工啊,个大力大还憨厚! 但是创业都是需要钱的,白唐是个穷鬼,捉鬼的钱经常入不敷出,于是他就想到了小秦山上的鬼,一番交涉几番砍价,终于将这家伙存在阳间的钱弄到了手。 当然,他也给了这倒霉家伙一个再次行走在阳光下的机会,两方交易,各凭自愿,诚信买卖,童叟无欺。 刘正邪也跟白唐的这帮鬼使很熟了,当即就翻了个白眼,道:“公司的活都干完了?没干完还想出去浪?!继续干活!” 活脱脱一副周扒皮剥削长工的丑恶嘴脸。 王五立时就不干了,顶撞回去道:“鬼也是有鬼权的,刘三,你自己的文件都没看完吧?哼,我不信你看完 了,你都出去浪,还不许我们去!” 王五也是跟白唐签订了雇佣条约的,是个娃娃脸的美少女,看着也就十六七,还是上高中的年纪,小姑娘原先不叫王五,白唐为了好记,愣给改了,本来是想顺着玉九的排序往下叫小八的,奈何王五一哭二闹三上吊以示抗议,于是白唐十分怜香惜玉的给改成了王五。 刘正邪资料的确没看完,被顶的说不出话,只能拿眼瞪白唐:你看这帮鬼,要上天了?! 黄七将自己扭成麻花的身体掰正了,猛的扑向白唐,重重压在他身上,眼睛用力瞪着,缓缓流出血来,阴森森道:“大人,求带出门!求千滋百味符,求给火锅吃!” 这是个看起来颇为阴沉的青年,吊梢眼下撇嘴,身材高挑爱扭动,十分的有特色,是白唐签下的第三个员工。 白唐十分熟练的推开他,免得那血落在他雪白的衣服上,笑眯眯道:“千滋百味符可以有,工资里扣啊!玉九,别特么给老子嘤嘤嘤,再嘤一句,工资减半!” 这千滋百味符,是前辈祖师们留下来的福利符,是专门让这些已经不属于人间的鬼能重新感受人间美味的好东西!跟着白唐这些年,三鬼都对着千滋百味符印象深刻!要知道,当初白唐就是拿这到符骗他们的辛苦钱的! 玉九:“嘤嘤嘤白大你这样抠门会没朋友的,交不到女朋友的,注孤生的!” 王五咬牙切齿道:“给我们的都是冥币,你扣去有什么用啊你说,你说你说!你这个葛朗台!” 黄七阴森森的瞪着白唐,说话也渗寒气一样,道:“今天不让老子出门吃火锅,明天老子就自挂东南枝!给这栋楼添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让你知道什么叫王侯一怒鲜血染窗!” 上一次他鲜血染窗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刘正邪抖了一抖,大手一挥,道:“走走走,都带上,一起去吃火锅!今天我做主,唐唐,一人一张千滋百味符,咱们要给员工福利的!” 白唐原本也是逗他们玩,此刻见黄七的“自挂东南枝”都出来了,也就顺势道:“行行行,一人一张符,以后干活卖力点,尤其是你,玉九,你上个月业绩又垫底了,简直拉低我们工作室的集体智商和劳动能力!” 玉九:“..”上个月他们捉的都是厉鬼凶魂,他一个良鬼根本打不过好不好! 于是,白唐跟刘正邪领着五七九出了自家办公室,欢欢喜喜的进入电梯,直奔对面的火锅店。 (本章完) (=) ------------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正唐双雄(2) “嘤嘤嘤我,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火锅了!” 周遭一片喧哗声色,两人三鬼围着咕嘟冒泡的火锅口水直流,一双双筷子舞动的虎虎生风。 玉九咬着筷子,一边嘤嘤嘤一边手速半点也不慢从那麻辣锅里捞肉吃。 王五将将吞下一块羊肉卷,用筷子的另一头敲他脑袋,道:“没出息!不就一顿火锅,这幅恶鬼样,八百年没吃过火锅啊!” 白唐眼疾手快的从锅子里捞肉,听见他两在那瞎贫,插嘴道:“以后好好干活,带你们吃遍a市!火锅、海鲜、焖鸡、蟹肉煲要啥都有!” 玉九两眼放光,发出感动的颤音,道:“大人~” 白唐坦然接受了他满腔的感激,又慢悠悠道:“千滋百味符要自己买,一张1万块!” 玉九愤愤摔筷,对白唐怒目而视。一万块要捉两个小鬼,捉一个大鬼,天知道他屠戮同类时的心有多么痛,那都是他的血汗钱,白唐这个吝啬鬼! 刘正邪没抢到锅里的最后一块肉,十分郁闷,当即气势汹汹的向服务员喊道:“再来三盘牛肉卷!”又转向黄七道:“你一个鬼,吃这么多又不长肉,有什么用?还跟老子抢肉?!”说着将桌上仅剩的一盘肥牛倒在了锅里。 王五犀利道:“刘三,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不长肉,也可以让我们心情愉悦,来,黄七,多吃点!” 那筷子在锅子里捞了捞,想给黄七奖励一块肉,捞半天也没捞到,抬眼一看黄七,就见那厮塞得嘴巴都鼓起来,正费力的咀嚼。 王五一副吞了苍蝇的古怪表情,筷子停在空中,半天都没落下去。 此刻新肉还没来,白唐暂停了手,笑眯眯道:“话痨就吃不到肉,看人家黄七,就不说废话埋头苦吃!” 玉九一脸余愿足矣可含笑九泉的满足脸,道:“他不懂吃火锅的精髓,火锅哦,就是要聊天的嘛!” 趁着上菜的空隙,刘正邪向白唐道:“下个月就是折花会,你去不去?” 白唐含含糊糊道:“不知道,到时候看情况把。” 当然要看情况了,如果能去那是最好的,长个见识见点新鲜道术也是好的。问题是拿不到第一的话,墨赦会不会觉得他有辱门风。将他一顿屠戮? 玉九与王五发出意味深长的“哦~”,一副“我们看透你了”的高深莫测表情看着白唐。 玉九道:“大人,你想去折那个花哦,不正经哦,你家墨大人会打断你的腿的!” 折花折花,还能折什么花,美人花!所以大人肯定是想去跟人家争美女! 王五也发出咯咯的魔鬼音,对白唐道:“打断你的小腿哦,还有刘三,你敢勾搭唐唐去做不好的事,墨大 会把你剁的碎了,做成腊肠,挂到那屋檐下晒干喂狗的!” 黄七也用看好戏的目光瞥向白唐,原本阴森森的脸上都不那么阴惨惨的了。 白唐邪睨着那三只鬼,用十分鄙夷的口吻道:“你们这群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的肤浅鬼!折花会那就是古代的英雄会,现代的商务交流会,修道灵异界的青年才俊比武会,懂不懂?!再说了,就算真去那个啥,墨赦他也管不着我,我会怕他?我怕过?我畏惧过?” 众人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神情微妙。 白唐怒而捶桌,道:“都什么表情?闭脸!都闭脸!” 玉九跟白唐掏心窝子道:“大人,墨大那就是人间执法官黄色终结者,他凶哦,真凶哦,你可不要犯糊涂” 白唐强撑着心虚,高声道:“犯什么糊涂?就算他是天,也管不着我泡妞!” “墨大!您来了?!” “墨神我刚才是在开玩笑我绝对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我是修鬼道的绝对会洁身自好的你相信我!”白唐猛地转身,霹雳吧啦的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动作十分娴熟。 等认错完,一抬头才发现身前根本就没有人, 王五在身后捶桌笑。 白唐怒目而视,撸袖子就要收拾这以下犯上的鬼使。 刘正邪敲桌子,道:“肉来了!还吃不吃啦?!” 于是一人一鬼瞬间偃旗息鼓,协议休战。 玉九悄悄撞了撞刘正邪,好奇道:“刘三,那折花会既然不是这采花,为嘛叫这个名字?多引人遐想!” 刘正邪正往嘴里塞肉,闻言瞥他一眼,给批了两个词——粗俗。 这个折花会说是叫折花会,但其实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折花会,就是那帮人为了附庸风雅起的名字,古代考上状元的人都要戴着大红花上游行,他们道法协会也想沾沾这个意思,何况,他们还真会给发个小红花。 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红花。 尽管被“粗俗”本尊鄙视了,玉九还是坚强的挺柱了,并且继续不耻下问道:“什么小红花啊?” 自家大人不学无术,多半不知道,要是不从刘三嘴里挖出来,难道要他去问博学多才的墨大? 玉九表示还是宁愿听刘三骂自己粗俗,至少不用挨墨大的冷刀子。 刘正邪看着五七九三双求知欲强烈的眸子,也不计较他们方才的以下犯上,径直大方的解释道:“小红花是个戏称,那是由凤羽陈家贡献出的一瓶金风玉露神仙水,其实就是个能凝练魂魄淬炼身体的药水,又称百年红花油,包治百病药到病除,到时候你们看了就知道,那陈家年年用装过红花油的瓶子装凝魂液,一点都不知道宝贝要用精贵的盒子装!” 白唐:“”这名字 也是没谁了! 白唐也看着刘正邪,听他说到陈家,也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凤羽陈家的资料。 凤羽陈家,据听说也是传承久远的一个修道派别,是修道界的一股清流,别人都是门派制,但人家走的是家族制,还走的坦坦荡荡悍然无畏。 而事实证明,当无数门派式微传承断绝,消失在滚滚时间长河中,这陈家依然屹立不倒,即使最难熬的战乱岁月和文化大革命时期,这陈家已经破败的只剩了几根独苗在苦苦支撑,但和平年代到来没几年,人家就有人丁兴旺。 只能说明人家能生啊,在计划生育的年代里还能迅速补充人口,实在是能生! 但是,他们修的什么功法,不知道!走的什么路子,不知道!靠什么传承,不知道!为什么要支持折花会的举办,不知道! 总之,神神秘秘。 这时,只听刘正邪继续道:“以往那陈家的金风玉露神仙水都是压轴,还有两个功能一般的法器做添头,今年那些却都只是个彩头,所以说,唐唐,你最好也去,就算拿不到那东西,摸个边瞧一眼也算不亏了!” (本章完) (=)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正唐双雄(3) 白唐满不在乎的笑,道:“那会要是没什么大案子,我可以考虑去溜达一下,不过那红花油对我没什么用,它能凝魂固魂,我本身修的就是魂体鬼道啊!” 刘正邪张口欲说,却想到什么似的住了口,哈哈笑道:“那再说再说,赶紧的,吃肉吃肉,都老了!” 白唐狐疑的看着他,总觉着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啊,但现在气氛正好,那三只鬼也开始动筷子抢肉,白唐觉着自己不能做追根究底破坏氛围的恶人,也就暂时放过刘正邪。 却听刘正邪又咕哝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年的生意特别好,那些不长眼的鬼怪实在忒多了。” 白唐颇有同感的道:“对,简直三步一鬼五步一妖啊,咱工作室今年的平安符卖出去不少吧?!我听说那天师门的黄符都售罄了!” 玉九泪眼汪汪,道:“大人,你要保护我啊,说好了彼此不离不弃的” 王五用筷子头啪啪的敲他的脑袋,斥道:“没出息!” 黄七依旧在闷头吃东西,半点都不为外物分心。 火锅吃的十分热闹,那三只鬼完全不知道饱,就是吃个热闹吃个氛围,刘正邪被他们吃的十分肉疼,时不时就怒吼让他们少吃点少吃点。 奈何工作室里以下犯上犯惯了,压根没有鬼听他的,眼看刘正邪都要被欺负哭了,白唐才笑嘻嘻的一挥手,将那三鬼身上的千滋百味符撕了。 刘正邪看着远超他桌的空碟空盘,欲哭无泪,就知道带着这几只鬼来肯定要大出血,这也太能吃了! 白唐同情的拍他的肩,眼神里都是戏谑。 . 跟刘正邪散了后,那三只鬼又恢复了鬼魂状态,上天入地似的飘在白唐身边。 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墨赦家的小区了,自从跟墨赦修鬼道后,白唐就入驻在了墨赦家里,大学毕业后也没从他家搬出去,出了付给墨赦的人类租金外,还经常去帮他捉个鬼当补贴,白唐觉着,这世界上再没比他更好的租客了! 此刻天色将黑未黑,太阳已经渐渐看不见,只有天边一抹艳红色的晚云还在天上挂着。 白唐:“玉九,把你的腿收起来,再垂在老子面前,我就掰腿了!” 垂在眼前的那只血淋淋的长腿倏的收回去,白唐继续悠哉的往前走。 王五今天比较正常,只是显了实体跟在他身边,装他的女朋友,白唐也就随她折腾,反正这女鬼的心思是最难猜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散个步,她也能小鸟依人的如此开心?! 王五享受着四面八方偷偷瞥过来的羡慕嫉妒恨目光,身体越来越软,面条一样贴着自家大人。 黄七看不下去,阴森森的恐吓道:“王五,你 快嵌在大人身上了,你这样毁大人的节操,墨大会让你回炉重造的!” 王五霸占美男的臆想被打断,不由恶狠狠的瞪了眼黄七,却到底松了白唐的胳膊,开玩笑,要她真的惹墨大不痛快,她脑子坏掉了么?! 白唐就看着他们胡闹,偶尔插话,还是对着有实体的王五,至于另外两位白唐表示再也不想被人当成对着空气说话的神经病了! 这三只鬼都是白唐自己签下的鬼使,因了各种原因停留在人间。用王五的话来说,就是地狱里要投胎的还挂号排队呢,与其在那没日没夜的排队,还不如先跟人间的驭鬼师签个合约出来透个气。 这几只鬼不需要休息,只需要源源不绝的阴气,恰好,白唐还是个天然阴气释放器,当时白唐要召鬼使,地府里一众小鬼抢破了头,黄七和王五凭着实力脱颖而出,只有玉九,是个半走后门的,是给白唐送了阳间的钞票,才勉强抢了个名额。 白唐眯着眼走的一点气质都没有,心情十分愉悦。 就在此时,却听浮在他头顶的玉九一声尖叫,然后那硕大的鬼影刷的一声就飞鸟投林一般投入到他的口袋里,那句大喊出声的话还在耳边盘旋。 “大人!食鬼婴啊!大人救命!” 白唐瞬间提了二分精神,向四周扫了一眼,果然就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趴在路中间,旁边的人都对它视而不见,甚至有几个还从它身体中间踏过去。 那东西像人类七八个月大的婴儿一般大小,长了一口尖利的牙,眼睛也是标准恶狼式的绿色,典型的地狱产物。它对那些路过的人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留着口水盯着白唐这边。 白唐:“..黄七,去战!”就是饭后消个食的闲暇功夫,为什么也能碰到这种东西,这不科学! 黄七修的是恶鬼道,已经到了鬼兵境,这食鬼婴显然还只是将将修炼,连神志都还很混沌,凭着本能寻鬼吃鬼,还处于被人践踏的最底层,黄七拿捏这种地狱的小宠物实在是没什么难度,也就只有玉九那个没去过地狱的家伙才会被这种东西吓倒。 黄七应了一声,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三两下将那东西嚼巴着当了点心。 没办法,同样修炼的都是恶鬼道,天生就是你吃我我吃你的竞争对手。 对此,白唐表示那是恶鬼们的内部事情,他不插手,只要黄七不在他视线范围内吃无辜者的灵魂,都可以随意。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白唐又晃悠了几分钟,才领着一众鬼使回了家门。 “墨神,我回来了!你今天出去捉鬼么?” 墨赦原本坐在沙发上翻看什么资料,闻言抬头看他,淡淡点头。 白唐随口道:“我方才回来的 路上,刚收拾了一个食鬼婴,我说墨墨,地狱这两年搞什么啊,鬼物大放送吗?人间突然多了很多鬼啊!” 墨赦静了一静,道:“嗯,地府出了岔子,鬼物肆虐,只是个开始,你要当心。” 白唐一惊,道:“不是吧!地府怎么又出了岔子,这也太不靠谱了吧!那人类是不是很危险?需不需要我集结英雄拯救世界?” 墨赦:“.” 玉九从白唐的口袋里伸出脑袋,眼珠子朝上翻,道:“大人,做人不能整日做白日梦,你要清醒点啊!” 白唐默默的将那脑袋摁了回去。 (本章完) (=) ------------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正唐双雄(4) 王五也从白唐身后冒出来,道:“不对啊大人,我前天还跟地狱里的姐妹联系,没说地狱出问题啊” 墨赦冷淡的眼风扫过去,道:“地府出问题了!” 王五:“是的大人,我那个姐妹纯属胡说八道,消息不准确,地府肯定出了大乱子!” 白唐:“.那到底是什么乱子?怎么还让地狱的生物到处跑啊?” 墨赦道:“那不是你该管的事。”说着将手上一个灰色的请柬递过去,道:“折花会,凤羽,你去一趟,要拿第一。” 白唐:“”惊“喜”来的太迅速我承受不住! 白唐垂死挣扎道:“这个折花会一听就不正经,我不去!我是正经人!” 墨赦冷冷清清的瞥他一眼,道:“必须去,这是青年才俊交流会,会上有你能用到的东西。” 这请柬是刘信真亲自送来的,老狐狸当时给请柬的时候笑的十分和蔼无害,只说是让晚辈交流切磋一下,顺便说了下这折花会的奖励,还特意在“晚辈”两字上下了重音。 别的都不重要,但那大会的奖品上出现了一个特殊的东西,那东西他用不上,白唐却一定能用上。 白唐勉强保持冷静道:“那第一名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比如第二名第三名什么的” 墨赦残酷的戳破他的幻想,道:“只有第一名,才能得到那东西。” 白唐奇道:“那到底是什么?” 墨赦唇角上勾,露出一个清浅至极的微笑,薄唇轻启,道:“屠灵。” 室内一时静寂如死,三个鬼大气都不敢喘,白唐也睁大了眸子,定定的看着墨赦。 半晌,掏了掏耳朵,道:“什么?” 墨赦手指抬了抬,那三只鬼哼都没哼一声,就棉花一样软到在地,白唐识趣的将那三只鬼卷了卷,塞进口袋,才看向墨赦。 墨赦神色冷淡,看着白唐的眼睛,道:“白唐,一年前的c市灭城案,不是天灾,有些东西要跑出来。你是极阴体质,除了吸引鬼怪,更对一些别的东西有致命的诱惑力,不变强,就得死,懂吗?你现在,还太弱。” 白唐倒吸一口冷气,欲哭无泪道:“什么?你可别告诉我是我想的那样.” 可千万别是人间要大乱,妖魔鬼怪都要跑出来,然后他还是人家眼中的唐僧肉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一年前的c城,一夜之前全城尽灭,城中人畜皆绝草木全死,这条新闻压都压不住,闹的人心惶惶举世皆惊。 本国政府派了无数专家去侦察去探索,不知道国家有没有传说中的异人队,但这件事国家的官方说法是:生物厂药剂泄露,全城人在睡梦中被药雾毒死。 后来网上的那些爆料帖子被国家强制性删除了,但很多人还是看过一眼,那些死亡的人绝不是在睡梦中无声无息死掉的,他们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仿佛经过一场不能想象的大战。 官方解说是,醒着的人被药剂迷失了神志,产生了幻觉,才导致他们互相残杀。 总之,这只是一场意外,民众不必恐慌。 很多人都不信,但国家已经将c城彻底的封锁起来,外面驻扎了全副武装的军队,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c城的消息在国家政府刻意的隐藏下渐渐淡漠,但民众的心里依然有隐隐的惊惧。 白唐也是,但从网上出现的那几张照片里就能看出那座城的惨烈,谁能不怕? 之前早有猜测,不是天灾,而是**,此刻终于从墨赦口中得到证实。 白唐抓着头发,觉着妖魔鬼怪要出来了,自己小命真的堪忧啊!也不知道那弄出空城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千万不要惦记他! 他就是个小神棍,只想抓抓鬼,升个级,再给自家师傅找个传人,世界怎么能乱呢?!说好的和平年代嗯!这不科学! 墨赦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转了话题,道:“折花会是下个月二八开始,你做好准备。” 那个第一名的奖品,被掩藏在平凡外表下的神秘法器。 被封印的神器,屠灵。就是c城灭城时留下的唯一痕迹,可那些人类修真者并没有认出屠灵,只将它当做有点层次的法器,甚至还将其作为折花会的压轴奖品。 何其可笑。 凡人之体,怎可掌神界之器? 但白唐不一样,他是极阴之体,至纯至洁,是个活人,却走的是修鬼通神的路子,他一定可以执掌屠灵。 所以,白唐必须去折花会,也必须拿到第一名。 “白唐,天下才俊不知凡几,要得第一,你要更快。” 墨赦说。 .. 白唐躺在床上蹬腿,觉得自己未来灰暗没有光明。 就墨赦所说,折花会是面向全国的,所有金丹境以下的修道者都能参与。 看,多明确的分类!金丹境啊!他们修鬼的,又不是这个分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是,墨赦说,他必须要参加。 五七九已经都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此刻有志一同的盯着他看。 白唐头也不回的摆手,道:“都看着别处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虽然他们都是无形无质的鬼,但是他们的视线却不是无形无质,甚至还有点炙热! 三鬼十分听话的转过了头,看天看地看窗外。 片刻后,白唐翻了个身,目光沉沉的看向众鬼,十分阴郁的道:“我睡不着!” 这真是天大的问题! 想他风风雨雨这么多年, 什么时候真的失眠过?! 白唐十分惆怅。 玉九体贴道:“大人,要不要我给你讲个睡前小故事?你躺下吧,我开讲了!” 白唐挣扎了下,还是从善如流的倒下去,端端正正的盖好被子,睁着一双桃花眼静静的看向玉九。 玉九清了清喉咙,放缓了声音,道:“很久很久以前,一天晚上,天很黑,一个老太太蹲在十字路口着一大堆东西,她身边还有个**岁的孩子,她一边烧纸一边念念叨叨,四周很安静,那孩子突然问‘外婆,为什么要把东西烧掉啊?’他的外婆没有说话,孩子又问,‘外婆,你怎么不理我?’.” “行了!那孩子是鬼!你能不能讲个稍微有点智商的,唔,算了,讲个正常的睡眠故事!”白唐捶床,粗暴的打断玉九。 玉九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道:“从前有一个羊村,里面住了一群美丽的小羊” (本章完) (=)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正唐双雄(5) “闭嘴吧!” 白唐咬牙切齿的重新坐起来,目光如火的盯着玉九!喜羊羊与灰太狼!这个故事人尽皆知一点都不适合做睡前故事好吗! 玉九耸肩,退了。 王五以手托脸,故作深沉道:“大人,你在烦恼折花会哦,我认真的建议,你去跟墨大撒个娇卖个萌,哄得墨大高兴了,说不定能给你降个标准” 黄七脸上一如既往的惨白发青,闻言阴冷的笑了笑,道:“不可能的!墨大的标准,从来只升不降。” 白唐挥手道:“我不是烦这个!” 墨赦当时用c城的灭城案砸下来,白唐的心思就随着转去了,当时听的热闹,只觉人间大任舍我其谁,墨赦再用白唐的极阴招麻烦体制压下来,白唐就更觉得这真是天降大任,无以推脱,当即热血上涌心情澎湃,但等墨赦打发他回房,将方才的对话细细咂摸两遍,方才觉得自己好像被墨赦带跑了。 首先,墨赦说的那个“屠灵”是什么东西,他一直没有说明白,还要在全国青年修道者中杀出一条血路,一路杀到顶端才能拿到;第二,c城灭城案不是天灾,是“人”祸,这个“人”是什么等级,就实在值得商榷,如果来人间捣乱的都是那种出手能将一城人连锅端的人那就真的呵呵了,十个白唐也挡不住人家荼毒人间的。 一个是利诱,一个是大义。 但现在看来,一个可能是镜中花,一个铁定是云中雀,一个可能拿不到,一个跟他没关系。 墨赦说,不变强,就得死。 白唐当时听的心里一抽,脑子里都是各种三字经,大抵是因为那人在场,竟反而没有生出多少害怕来,此时再一咀嚼,方才觉得毛骨悚然。 墨赦在他回房时意味深长的那句话他始终放不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几年来,虽然不敢说日夜苦修,但到底也没敢懈怠,起码已经能用体内阴气凝成武器驭敌,按照刘正邪所说,他的修行速度都快赶上修邪法的了。 但在墨赦眼里还是慢。 白唐盘腿坐在床上,咂摸了两下嘴,眼睛瞥向那几个眼巴巴瞅着他的鬼使,道:“墨神说我速度慢,我觉得,他不会平白无故这么说的,你们说,他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呢,总感觉背后阴森森的,好像有人算计我一样” 玉九安慰道:“大人,你想多了,墨大不会算计你的,他会直接动手的。” 王五表示赞同道:“就是,不过墨大最后跟你说了什么啊,瞧给我们唐唐吓的,都睡不着了哈” 白唐下意识反驳道:“胡说!”又郑重的盯着黄七,道:“你想好了再说,我接受废话的能力有限。” 黄七张着嘴,仿佛要 说什么,声音却有点小。 白唐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努力想听见他说话,道:“大点声。” 毕竟自己的三个鬼使,只有黄七还能靠点谱,另外两个都是渣渣,这唯一靠谱的鬼使说话,还是值得听听的。 白唐想着,看着黄七的眼神就越发殷切。 却见黄七快速动着嘴唇,但还是没有声音传来。 对面的三个鬼使面目突然有些模糊,连神情都焦躁起来。 白唐甚至看些他们三个扭曲成线条的脸,满溢了惊恐,玉九拼命伸出手来,只那手还没伸到白唐面前,就消融一般化成无数光点。 “轰!” 什么东西塌陷的声音骤然穿透耳膜。 白唐警惕的从床上跳下来,却觉得自己好像跳进了一个深渊,那先那卧室里的景色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折叠起来一样,瞬间就繁复了模样。 身体一直在下降,周边都是黑暗。 也不知过了过久,白唐才觉着自己重新踏上了地面。 白唐稳了稳心神,将蹦到嗓子口的心脏按了回去,才颤颤的抬眼打量周围环境。 不黑,有光,黑红色,远处有暗戳戳的影子,密密麻麻。 氛围很压抑,似乎有猩红的风在空中游荡。 地面都是龟裂的痕迹,活像几百年没有过水一样,没有花草树木,身后有一座吃人的古堡,嗯,就是欧洲著名吸血鬼伯爵德古拉拥有的那种欧式古堡。 暗红色的墙壁,黑色的大门,巍峨的气势,还原度很高。 前几天他还带着三鬼在家里刷恐怖电影,也将这种欧洲名居拉出来见了个人,尤其是这部《德古拉伯爵》,当时墨赦也在家,他还向他询问了吸血鬼存在的真实性,尤其郑重的表达了对德古拉伯爵那座城堡的神往和敬仰。 把他丢到这种地方,却还给弄个他向往过的东西过来,在范围内满足他的愿望,这个作风简直不要太熟悉! 矛盾又挑不出错,除了墨赦,还能有谁?! 白唐朝天比了个中指,咬牙切齿道:“墨赦!你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 空气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白唐语气十分和缓,道:“墨神,玩游戏也得来个开场白啊,总要解释下游戏规则的吧,我现在很懵逼,求解释!” 尽管心里隐约知道这是那人给自己的加强版训练场地,却不知怎的,还是想让他出来说明一下情况。 即使不说话,露个面也好,那么哪怕这处是幽冥鬼蜮,他又何惧? “嘎吱~” 古堡厚重的铁门悄然像两边打开,一袭黑衣的男人从里面缓步而出。 白唐瞧着那人熟悉而冷峻的侧脸,冲上去就拉他的胳膊,却一把捞了个空,那人显然只是个虚幻的影子。 墨赦道:“这 是我造出来的空间,里面有三千妖鬼,杀完了就能出来。”顿了顿,又道:“这座城堡会每天倾倒,如果再它完全倒塌之前,你没有做到” 接下来的话墨赦没有说,但白唐已经自行脑补完毕,无非就是火煎油炸刀砍斧劈! 他不怕!就墨赦这样的,白唐绝不信他能真对自己下狠手! 于是白唐桃花眼一瞪,满脸不敢苟同道:“墨神,你这就不对了,人家鬼又没犯事,好端端的杀人家做什么,我跟你说,做法师呢,不能仗势欺鬼” “不听话,背书抽查!” 白唐洋洋得意道:“《地府捉鬼实例教学》还是《鬼界大全》?随便抽,背不出来算我输!” 笑话,当前两年那高达十遍的抄书是闹着玩的,还想拿背书压他? 墨赦静静的看着他,直到白唐的脸色渐渐变了,那两片樱粉色的薄唇才微微开合,道:“《道法万千》。” 够,够狠! 《道法万千》写的都是地府记录的修道基础知识,相当于人类的新华词典,比那个还厚,更可怕的是,那东西是地狱出产的高科技产品,会自动更新加页。 要是连这个都能背诵出来,估计立时就要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人间留不住鬼界任你行! 想当年,墨赦刚把这本书从地狱里捞出来给他做课外读物的时候,他还用那东西做武器砸过刘正邪的脑袋,嗯,比武的时候,当砖头砸,十分坚韧刀剑不侵,还十分有重量! 以此可见这本书的威力! (本章完) (=) ------------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古堡实训(1) 因此,白唐倒抽了一口气,颤声道:“什么仇,什么怨” 墨赦微笑,道:“杀吗?” 白唐神色坚定掷地有声,道:“杀!墨神你放心,我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鬼尸遍野!”心里的小人都快哭出来了,要被那《道法万千》吓尿了,真的! 墨赦指着远方那些影影绰绰的鬼影,道:“五分钟后,外围的鬼会同时杀过来,他们都不弱。”顿了顿,又道:“古堡会在恰当的时候开门,你可以选择进去,里面绝对安全,但是,你在里面呆的时间越久,古堡倒塌的速度就越快。” “正厅里有能补充体力的东西,要抓紧时间补充体力。” 白唐心下凉凉,只觉这设定实在是坑爹,这完全就是不给自己偷懒的机会!杀不完鬼,背书抽查!古堡倒塌,背书抽查! 苛刻!太苛刻了! 仿似觉得自己都交代完了,墨赦的身影倏然散为无数光点,如同万千细小的萤火虫。 白唐急叫道:“要是我阴气枯竭要死翘翘呢,墨赦!墨赦你快回来,你这个古堡能躲进去的吧!啥时候开启啊,你说话啊,喂,你还在不在啊?!” 显然,墨赦已经走远了。 身后那座城堡褪色成水墨画一样,轻飘飘的呈半透明状,甚至真的有一点点倾斜。 白唐欲哭无泪,眼看着四面八方已经露出了一双双妖异的眼睛,不由扣紧了手中的符。 对了!他修道靠的是画符啊,不给他符笔符纸让他怎么搞! “墨神!救命啊!玩家要求重新开局啊!你这个游戏有要命的bug啊!” .. 墨赦手轻轻从将手从墙壁上收回来,只见他指尖划过的地方,有玄色光芒流转,白唐所在的整间客房都被一层蒙蒙的玄光笼罩在内。 玉九和王五两鬼眼巴巴的看着墨赦。 玉九怯怯的开口道:“墨大,给我们看看大人吧,看不见他,我会想他的” 说是这么说,但玉九眼里全都是难掩的兴奋,显然是对白唐倒霉和十分喜闻乐见! 王五踢了他一脚,转而对墨赦谄媚的笑,道:“墨大,我们作为唐唐的鬼使,想亲眼看见他成长,那毕竟是我们的雇主啊,我们真的很关心啊!” 黄七没有说话,那眼睛却也落在了墨赦身上。 墨赦面无表情道:“他扣你们工资了?” 如果不是,这帮鬼看见白唐被他丢进阿鼻幻象小地狱,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期待和看好戏的表情。 三鬼有志一同的摇头。 墨赦挑眉,不解。 王五语重心长的解释道:“墨大啊,你要知道,我们做员工的,看着雇主倒霉,心情那可不是一般的好!您想啊,唐唐和我们就是周扒 皮和长工的关系,虽说他剥削的没那么狠,但是!那也是剥削阶级,平常都是他剥削我们,好不容易他倒霉,此时哪能不看戏爽回来?”况且,这是墨大将人丢进去的,肯定不会有危险,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纯看戏!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墨赦沉默了一瞬,就信手在空中画符,再挥了挥手,白唐的房间门口立时一阵波纹晃动,竟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如同镜子般,将白唐的身影映在了上面。 玉九眼冒精光,看着白唐嘎嘎的笑。 王五叫道:“瓜子瓜子!黄七,快去拿!看戏时间到了!” 黄七嗖的一声就窜了出去,不片刻,手上端着瓜子,拿着薯片就飞了过来。 玉九疑道:“你们向大人买了千滋百味符?” 王五搬来了小板凳,顺口道:“没有!但看戏就要有看戏的氛围!瓜子薯片加可乐,绝配!” 墨赦:“” 瞥一眼那画面上的少年,只见他身形利落的在众鬼间穿行,一手持着黑色的阴气剑,一手拿着符飞速贴鬼。 这是他用符文勾画的阿鼻幻象小地狱,里面是他从第十九殿那里讨来的不可度化的恶鬼凶魂,想来白唐定能好好的体会一把百鬼围身的感觉。 白唐这三年的确在努力修炼,可还是不够,他现在已经到了开脉七级,只要再进一步,便可到达魂丹境,他的修为天赋是天生的,但他的实战经验还太少太少。 折花会上天南地北的青年才俊都会来,白唐必须将战斗化作本能,才能更有把握拿到第一名。 那就没有什么,比自己构建的阿鼻小地狱更适合他修炼。 而且,他们修鬼道的,天生就与其他流派不合,总该比别人更努力些,才能更好的存活下去。 .. 与此同时,刘正邪也被自家老爹抓了回去。 官方说法是,要让他闭个关,修个炼,作为上清派的弟子,在折花会上,争取不给他们上清派丢脸。 刘正邪也知道此次事关重大,琢磨着要给白唐打个电话,却没想到白唐的电话已经不在服务区。 略略一想,也就知道了,多半是他家墨神也抓着他去修炼了,毕竟自家老爹亲自给送的请柬,还有那上品法器的奖品在,怎么着白唐也必须跑一趟啊。 临闭关前,刘正邪还跟他爹絮絮叨叨,再三确定那法器的作用,道:“那屠灵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多人抢,也不怕抢回来用不了!” 刘信真抬手就敲他脑袋,道:“少废话,这次要是输了,我就打断你的腿!” 刘正邪不乐意道:“嘿,怎么还区别待遇呢,当年小师叔参加折花会的时候,你跟人说尽力就好,名次不重要!怎么到我这里了就非 要第一?就是上一届,也没说非要争第一啊!” 刘信真道:“这不一样,上一届可没有屠灵,你们意思意思就行了,今年天下流派都会派人来,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为什么啊?就一件上品法器,又不是神器,至于么?” 上品法器虽然少,却并不是没有,那些传承久远的大家族大门派,哪个手上不得有个两三件,就他们上清派,那也是有的。 刘信真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傻儿子,道:“你懂什么?上品法器难道还能拱手让人?先抢回来再说,要不是有前辈规定不许金丹境以上动手,哪里轮得到你们?” “这又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怕人界先乱,你当这世界还是朗朗乾坤呢?这时候要是人类高手先为了这东西乱一波那个后果谁担得起?滚滚滚,闭关去,好好修炼!” 刘正邪撇嘴道:“那他们开这个会,还不是让我们来打?就不怕我们先乱了?反正你们这些老家伙的想法我是搞不懂了。” “不用费那个脑子,你想一辈子都想不通的!” 争斗转移到这些小辈身上,惨烈程度自然会降低一个大层次,那全国道法协会的会长连同几位骨灰级的修道界大佬联合发声,不许国内为了这么点东西先内乱,那些真正有档次的高手看不上一个普通的上品法器,那些看的上的实力也就一般般,不敢得罪道法协会这个庞然大物。 刘正邪被自家老爹鄙视了智商,心底愤怒的情绪刚生了个嫩芽,便被自家老爹一脚踹了回去。 说是闭关,其实就是在上清派里一个清净的四合小院,打坐练功晒太阳,除了无聊,也没别的了。 (本章完) (=) ------------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古堡实训(2) .. 已经分不清在这里呆了多长时间,白唐整个人都蒙的厉害,手上依然在机械的画符挥棍……之前还是把帅气的黑剑。 那座黑红色的城堡已经倾斜了一大半,白唐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那城堡的阴影里。 各色鬼怪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白唐已经想都不想的就能画符出棍,娴熟的都不需要思考。 那些原本磕磕绊绊的符咒也已经念过千百回一样自然而然的从口中念出。 “砰!” 一道血红色的厉影被阴雷符炸飞。 “不抄书!” “咚” 一道残缺不全的影子被白唐一棍抽风,砰然化作无数金黄色光点,消失无踪。 “绝对不抄书!” 体内的阴气飞速流转,如同加速千万倍的时钟一样,一圈又一圈,贯穿白唐全身。 四周丝丝缕缕的阴气翻涌,白唐像个大型空气净化器一样,吸收着游离在空气里的阴气,以补充体内被极速消耗的阴气。 白唐已经连续战斗了许久,打架已经完全不讲章法,内心泪流满面,对丹田里那股先天阴气的怨念达到了巅峰。 那天生的阴气就那么点,一直隐藏在身体最深处,安静如鸡的悬浮在白唐丹田处,偶尔才施舍一般放处几丝给白唐用。 简直非常不合理! 白唐初初发现的时候是欣喜的,因为凡是用那丝气息绘制的符篆,威力都十分可观,起码将这股气息凝聚指尖画出的阴雷符打那些鬼怪,一打一片。 彼时白唐觉得自己体内原来还藏着这么牛逼的一股气,果真是老天眷顾!白唐觉得自己绝对就是传说中的绝世天才,身上还有天道气运加成,简直不要太愉快! 于是,在古堡第二次打开的时候,已经反而被鬼追杀的白唐毫不犹豫、连滚带爬的进去了! 对!天道宠儿就是这么任性!他体内有大招,一打一大片。 三千鬼怪?呵。 抄书?呵。 于是,白宠儿泰然自若的在古堡里休息,古堡也十分尽职尽责的加速倒塌,仅仅半小时,就倾斜了三分之一,部分根基都裸露在外,墙壁上泥土嗖嗖的往下掉。 但是,白宠儿心底还有着对背书抽查的畏惧,琢磨着不能让古堡倒,不然墨赦肯定还得让他背书! 于是,白宠儿又出去激战群鬼了! 于是, “尼玛为什么用不了!啊!为什么!” “你倒是给老子出来啊!在老子肚子里生蛋吗!!” “……大哥,求你了你出来出来!” 悬浮在丹田里的那团黑气老僧入定般巍然不动,白宠儿脸色扭曲神态崩溃,陷入跟鬼怪的死战中。 这个故事告诉大家,捷径总是有风险的,意外总会不期而至,说不定什 么时候就会给你一个十分响亮的巴掌。 白宠儿已经被那些源源不绝的鬼虐了许久,脑子都有些混沌了,里面都是那本恐怖的《道法万千》。 古堡第三次次化虚为实,仿佛怪兽张口一般向白唐开了门。 白唐听到那熟悉的“嘎吱”声,于百忙中抽空投去怨念的一眼。 右手的那根棍子又一番变化,变成了一把硕大的锤子,上面黑气缭绕,白唐脑子里那《道法万千》的形象都模糊了,只有一个立体三维的“累”字栩栩如生熠熠生辉。 白唐已经敲了五天的鬼,进那古堡里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 三鬼也蹲在外面默默围观了五天,无他,鬼的日子实在无聊,只好围观白唐训练了。 围在外面的五七九看的直打呵欠,虽然鬼已经不需要睡眠,但他们跟着白唐久了,非常的人性化,连装困打瞌睡都十分的像模像样。 白唐不在,玉九脊背都挺直了几分,道:“那些鬼好弱啊,大人前期还有些麻烦,现在打他们跟玩一样,不知道墨大为什么只给这种最简单的鬼,地狱是没鬼了吗?” 王五又踢他一脚,道:“你懂什么,没见后面还藏了几只厉害的吗!时间没到,墨大给留着呢!” 黄七默默点头,白唐在硝烟弥漫鬼来鬼往的训练场上,自然不会发现,但他们可看见了。 远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虎视眈眈盯着白唐那个天然的吸鬼神器。 极阴血脉,无论是作为补品,还是作为肉身,都很上乘。 玉九被王五踢的十分委屈,他真的没注意到啊,再说,在三鬼中,黄七是打手,王五是公司财务兼行政,只有他是干杂务的,也没怎么修炼过,最大的本事就是露出死前的脸,吓唬人。 王五虽然看着是个清纯可爱的软妹纸,但人家那也是修炼过的,听白唐偶尔八卦,好像也开了一条模糊的鬼脉,不像他,连实体都要靠白唐定时给符给气来维系。 所以,处于食物链底端的生物,就是要被荼毒的悲催。 玉九正仰天哀叹自己多舛的命运,眼角余光却仍注意着面前有白唐身影的镜子。 “咦?咦咦咦?” 王五也睁大着眼镜,磕磕巴巴不确定的道:“爆,爆发了?” 黄七十分冷静的点头,阴沉沉的确定道:“嗯,爆发了!” 那画面里原本看不见白唐的正脸——被那些来回扑腾的鬼影挡住了。此刻白唐那张脸却十分清晰、清楚、清明的呈现在三鬼面前。 画面里无数金色光点盈盈而散,少年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右手黑色的锤子化为一股黑气融入他体内,另一只手也将将自空中收回,站立的松松垮垮,脸上却露出十分闲散的表情,甚至 唇角还挑出一抹调皮的笑。 玉九一脸懵逼的看着王五和黄七,满目都是茫然,大人爆发不是迟早的事情吗?!以前跟他捉鬼的时候,他就经常厚积薄发一招秒鬼啊,怎么大家都这副惊悚、惊讶、酸溜溜的表情? 王五和黄七默默对视,良久,王五颤颤道:“凝气于指,凌空画符,魂丹境.” 黄七点头。 王五终于干嚎出声,一张娃娃脸硬生生挤成一团,道:“墨大墨大,也送我进去吧,我,我也想升级,我也想有魂丹,哪怕跟白大一样不稳定也好啊我有冥币,全给你够不够,不够我再去赚啊呜呜呜” 奈何她感情不够诚恳,眼睛里愣是没挤出一滴水。 (本章完) (=) ------------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古堡实训(3) 正在外面捉鬼办差的墨赦身形骤然一顿,眸中有不明神色一闪而过。 脑中浮现出少年得意的笑脸,那嚣张的声音也在脑中响起。 “墨神,你看见没?鬼没了!我打完了!那古堡也没倒,哈哈,小鬼?哼哼,话说你赶紧准备一顿大餐,我要吃大闸蟹,就你们地府出产的那种,个大肉多还有阴气的,口感真是没话说!清蒸还是红烧?嗯,清蒸吧,红烧太腻了” 很嚣张! 像一只捉到老鼠急于邀功的大猫,眼睛都发着光,如果他在他的面前,估计那人尾巴会翘的更高,求表扬也表现的更明显,一副今日不知明日愁的样子。 分明他已经告诉过他日后会那样艰难,他会面临许多东西恶意的垂涎,不变强,就会死。 可那个人,依然笑嘻嘻的,仿佛一点压力都没有。 墨赦想,白唐这样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存在,该精明的时候装糊涂,该糊涂的时候真糊涂。 他知道自己是为他好,所以,背书抽查成了他们之间不用明说的默契。 假装着不情不愿,却用最大的热情去做好他交代的每一件事。 现在,少年正敞着两条长腿,大喇喇的坐在那倾塌一半的古堡前,神态悠闲的以手作扇,轻轻给自己扇风,那张青春洋溢的脸上淌着汗,有些微微的发红,嘴巴里还乱七八糟的规划着他未来几天的伙食。 仿佛诸事已毕,静待吃饭睡觉晒太阳的闲散怠惰。 墨赦抬手按了按额心,静静等着少年变色。 果然,那人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惨叫一声,猛的跳了起来。 “墨赦!不带这样玩的!你这样突然加Boss是犯规的你知道吗?!玩家要求中场休息!呜呜,别追我,我还没休息好!起码给五分钟休息时间啊啊啊!” “长这么丑不要靠近我!我告你性骚扰的我跟你说!救命啊!鬼吃人啦!墨赦墨赦墨赦!” “啊,啊,啊!墨赦我恨你!我再也不帮你打联盟了!你再也不要想升级了我告诉你!啊啊啊~” 一跌三重的咏叹调。 很好,惨叫的他很满意,跳起来的姿势也很满意。 不过 墨赦悄悄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将身体的重心换到了左脚,脸上一如既往的冷冽,只微微闭了闭眼。 .. “砰!” 白唐猛然回头,只见紧追在身后的那三只鬼都被无形的东西格挡在外,不得寸进一步。 那无形屏障之前,一道墨色的影子静静而立。 白唐当即咆哮:“墨赦!你这个混蛋..” “中场五分钟。”顿了顿,又道:“折花会后,等级要升。” 就知道,游戏是墨赦的新宠, 新宠一定会热上那么几天,没这么容易失宠! 他这几个月一直在玩联盟,只是技术实在太菜,虽然他在捉鬼界叱咤风云无鬼可挡,但在游戏里实在是个渣,还是经常被怪兽蹂躏的一脸血的渣。 每一次电脑上出现凄凉的背景音,他就微微垂眸看着电脑,也不说话,就抿着唇看着那屏幕。 那天然卷翘的睫毛会遮住他眼中的神色,单看那张俊美锋利的侧脸,总会给人一种他很忧伤的错觉。 白唐每每看到,都会不可救药的自己跑上去,技术娴熟的帮他杀回去。 都怪那不正常的睫毛!白唐想,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舍友,没有之一。 陪吃陪住给捉鬼,还负责给打游戏!天下哪还能找到像他这么关心舍友心情的好舍友! 但是,此刻墨赦翻脸无情狠心狠手,一点都不顾他当年帮他打游戏时的情谊,居然才给交换五分钟中场休息时间! 顾不得继续抱怨,白唐心中的愤怒也立马熄火,讨价还价道:“三十分钟,我出去就帮你升三级啊大神!你知道你现在等级那么低有多掉价吗!我,我还附赠我的铂金号!” 妈的!为了这难得的休息时间,游戏什么的,不重要!完全不重要!忍痛割爱的什么的,不心痛!一点都不心痛! 墨赦抿了抿嘴唇,道:“十分钟!” “二十分钟!不二价!我那个账号多值钱啊,打了好久哎哎别走别走,十分钟就十分钟,你来跟我聊个天呗,好歹鼓励我一下,你要知道,升级打架是需要动力的!你看你突然加戏就不说了,好歹该对我之前的表现表示一下嘉许啊别走别走啊,怎么动不动就要虚化” 墨赦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一眼,身形又定了下来,忍不住道:“只有十分钟,还不赶紧吸阴气恢复体力?” “我” “闭嘴!好好听着,你体内已凝聚出魂丹,但你是占了先天阴气的便宜,那不是你真正的实力,你的先天阴气都浓缩在丹田内的魂丹处,但你用它们并不遂心如意,你的凌空画符,时不时就符篆溃散不能成形。战斗那么久,只有两次成功引出体内天生阴气,汇聚成符,其余的都是蛮力击杀,这不对。”又指着被他挡在一旁不得存在的三只鬼道:“那三人都是鬼兵境,怎么做,你自己知道。” 白唐弱弱的举手,道:“.请求给那古堡稍微扶一下正,那个颤颤巍巍的看的我害怕,我一害怕打架就会分心,一分心就画不好符.” 墨赦道:“嗯,不够心无旁骛。” 白唐一副心力交瘁脸。 墨赦又道:“不许再用阴雷符,用裂魂、拘魂、噬魂三符 。” 白唐捶地,以示抗议。 哪有人这样的,那鬼兵境对应的是他们鬼道修的灵噬境,他才到魂丹境,比人家低一个境界呢,怎么还给他限制打架手段?!难道不应该是限制那三鬼的手段吗!这不公平! 墨赦请冷冷的瞥他一眼,对他的抗议持忽视态度,残酷道:“时间到了。” “啊,啊?不可能你骗我!我们才说了这么几句,怎么可能十分钟就过去了?!啊啊啊!” 眼看着那三只鬼猛地穿过屏障,白唐火烧了屁股一样立马跳起来奔跑。 四周尘土飞扬,墨赦的影子倏然崩碎在场中,只有无数的光点散碎在场上。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古堡实训(4) . 白唐这三年真正面对厉害鬼怪的时候实在少,而对付一般鬼怪,也基本就是阴雷符、束魂咒,加上不入流的朱砂、桃木剑。 这对付寻常鬼祟,或许还行,但应对折花会,实在不够看。 墨赦轻轻睁开眼睛。 与白唐在那阿鼻幻象小地狱中交流了一会,那东西已经窜的没影了。 但墨赦却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依然不紧不慢的抬步,身形似缓实急,如同行走在夜间的幽灵,要去奔赴一场不会担心被放鸽子的约会。 天下阴鬼,但凡修炼没有所成,哪个能逃脱鬼差的追捕,纵然只是过期的鬼差,那也是鬼差。 . 折花会举行在即,全国各地的修道者都有些浮躁,全都摩拳擦掌,鼓励着自家弟子努力上进,不许偷懒。 诡宗六脉也俱都摩拳擦掌,准备放自家弟子去折花会上露个脸争个光。 诡宗六脉,灵偶、画魂、尸傀、神降、苗蛊、言灵,每一脉都有古怪的规矩,还都是祖了不知多少辈的前辈流传下来的,据说前辈们能通天彻地知前事晓未来,十分强大,尤其是言灵一脉的祖宗,宗内典籍上说能调动因果之力,强悍的能搞天搞地。 但是,前人之功不可追,现在的后辈混的都有些惨。 严格来说,诡宗算不上正统的修真门派,大家修炼的都十分冷门,所以招弟子也十分的艰难。总共六个分支,以神降脉为首,但加起来的弟子也不过百来人,尤其是尸傀一脉,脉主是典型的丧寡相,招徒弟全靠坑蒙拐骗,传闻还被举报了好几次,十分的心酸。 其他五脉的情况虽说都比尸傀一脉的稍微好些,到底也是惨淡,别说与红红火火的天师门比,就是连稍微逊色一筹的上清派和神霄宗都比不上。 于是,这次派人出战的竞争就格外激烈了些,至于为什么不让六脉全去参赛,那原因就有些心酸了。 穷! 那尸傀一脉是公认的凄惨,凭借卖惨和全脉嚎啕的伤心泪愣是占据了一把出战的交椅,蒋舍所在的灵偶脉凭借脉主强横的实力也占了一席,然后公费参赛的选手就还剩下一位。 神降脉脉主蹲在一边的椅子上吧嗒吧嗒抽旱烟,良久,沉痛道:“.不然全去吧,三年才来这么一个露脸的机会,咱们拼着吃一个月的泡面,每脉都送几个人去!” 这是露脸露本事的好机会,谁家都不愿意放弃,不在折花会上炫一把,以后几年收弟子就更加艰难。现在的年轻人哦,一点都不看实力,都看谁家的技能炫酷,也不知道炫酷是个什么东西! 说起来,神降脉最吃亏,因为他们一脉收弟子全凭天意,技能也不炫酷,很难得到新一代 修道青年男女的爱戴和推崇。 苗蛊脉的脉主是个长相年轻皮相漂亮的女人,虽然已经三十多,但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她遥遥作壁上观,轻描淡写的道:“我们这一脉都是有男朋友的人,就不同你们争这点公费了,我们的人我们自己负责。” 苗蛊脉,的确都是水灵灵的妹纸,也是全宗最有钱的一脉,至于他们赚钱的手段一言难尽。 各脉脉主自家知道自家事,单身狗最多的那几脉脉主不约而同的避过了这个话题,无他,还有几个中年的脉主自己也是单身,实在被这刀扎的心口疼。 言灵脉脉主也是个苦瓜脸的中年人,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了一只握成拳头的手。 画魂脉脉主秒懂,道:“他不想吃方便面,要猜拳决定,嗯,我也不想,上次全宗闹饥荒,我都饿的面黄肌瘦了,猜拳吧,输赢全凭天意,老哥哥们都要信天意啊。” 画魂脉脉主是个干巴巴的中年汉子,一双冒精光的小眼睛,配着嘴角两撇八字胡,显得整个人都十分精明,单看那干瘦没肉的身体,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跑。 那群老哥哥们互相对望,除了神降脉脉主,都表现出了对方便面的厌恶,于是屋子里出现了一阵椅子拉动的声音。 除了已经占得一席之位的灵偶脉、尸傀脉,还有自身有钱有对象的苗蛊脉脉主,其余三脉的脉主全都聚在了一起。 “石头、剪刀、布!” “平局,再来一次,石头、剪刀、布!” “..” 最终,经历两三次的竞争后,神降脉的脉主险胜一筹,打败众位兄弟,为自家神降脉的弟子争得了一次露脸展示本领的机会,那张老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满脸都是陈年的褶子。 言灵脉的脉主默默的放下了拳头,脸上的表情更苦了,今年的折花会又没他言灵脉的事了,略悲伤。 那画魂脉的的脉主也悻悻的将手缩了回去,心中略有些失望,没想到他和言灵脉脉主提的建议,最后却是他两输了。 神降脉脉主欢喜的老泪盈眶,拿着自己的烟杆子就手脚麻利的奔出了门,边往外奔便高声叫道。 “徒弟们,都再加把劲啊,今年咱们神降脉能去折花了!你们都好好的给我折花啊!洪中,洪中啊!说的就是你!你给我加把劲,要是输了,我就用烟杆子敲死你今年我一定要收到天赋异禀的小徒弟!你给我就修炼那炫酷一点的术法,你听到了吗?!” 屋内的各脉脉主面面相觑,仿似一群乌鸦呱呱叫着从他们头顶飞过 .. 与此同时,全国其他修道者门派也都各自嘱咐着自家的小辈,全都殷殷期 盼。 “折花会上必须拿第一,咱们门派虽小,但咱们也是个门派,要有门派的风骨,一定要赢!加油啊徒弟!” d市,一处十分静谧的小院里,一个穿着唐装、头发花白的老人郑重的交代站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道。 “如果拿不到第一,你也不用回来,自行了断吧!” s市某处,一个面容冷酷的中年人冷声道。 “..咱目标不高,就是一定要打入前十,明白吗?” “这不仅是为了门派,更是为了你们自己!一定要全力以赴,谁丢了门派的脸,回来就自己打脸!你们争着出去的,就别认怂的回来!要么死在场上,要么带着奖品回来!” “闭关!闭关去!剩下的一个月都不许出来!谁特么出来,老子就抽谁!” . 全国各处都在上演这样的对话,那些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修道者,都对今年的折花会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那些修道者都是以天地灵气为基础修行的,他们心情兴奋激动,连带的空气都格外躁动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就连普通人,似乎都被空气里那股莫名的浮躁带动的心情暴躁,以凤羽为中心,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已经隐隐形成了无形而锋锐的刀,直指凤羽。 (本章完) (=) 手机站: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古堡实训(5) 时间又不知不觉过去几天,白唐已经快成了野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那栋古堡与地面的夹角已经不足三十度,上面的瓦片也已经坠落的差不多了,白唐要想再进去,只能游鱼一样滑进去,还可能被压塌在里面,基本上,这古堡避难所算是废了。 此时的白唐,整个人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被那几只鬼兵追的全场跑,别的本事长没长不好说,那追风符画的却十分迅速顺手,堪称拈手既来的典范。 原因无他,逃命要法。 那三个鬼兵的实力似乎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所以白唐才能再跟对方差了一个大境界的情况下依然苟延残喘。 想来也是墨赦那家伙不声不响的限制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境界,感觉这些鬼兵似乎在他面前也跟普通小鬼一样,一点威胁都没有,还能随意被措扁捏圆。 此时,白唐又被那三个鬼兵追着打,一道道阴气术法从各个角度向他打去。 白唐机敏的兔子一样在场上窜来窜去,心里默默计算着那几只鬼与自己的距离和他们的攻击手段,身形偶尔会停滞,然后身上就会多一道阴气造成的伤口, 没办法,那几个鬼兵里有一个以攻速为专长,指甲黑长,总是时不时就冲着他的心脏、喉咙、脑袋等致命的地方攻去。 白唐眼睛几乎凝成竖瞳,黑色瞳仁里什么都没有,身体的每一丝肌肉都被调动了起来,柔软的不可思议,每次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身体弯成一个人力难达的弧度避开要害。 此刻的白唐脸上半分笑容也没有,与平常嘻嘻哈哈的他判若两人,犹如神魔附体,冰冷而又缜密。 他手上持着一根黑色的木棍,那是体内阴气幻化而成,已被那三名鬼兵击溃了两次,白唐也勉力又凝出了两次。 “砰!” 趁着白唐被那攻速流的鬼兵缠住,一位鬼兵也提着后背砍刀追了上去,另一位也拎着斧头瞬闪而至。 时间仿佛瞬间变慢,那鬼兵的身影在白唐的瞳孔里一点点靠近,白唐右手持着那黑棍,挡住攻速流鬼兵的一记铁爪,眼睛却死死盯着提砍刀的鬼兵及那自头顶直劈而下的鬼兵。 后退?不行,那攻速流鬼兵速度太快,退开刹那就会被缠住,跑不掉! 旁闪?行不通,那砍刀长约一米,刀风凛冽,会在闪避瞬间被拦腰斩断。 上面.有斧头鬼兵。斧刃沾血杀气腾腾。 这一刻,白唐脑中清明无比,他左手间不容发的抬起,将体内的阴气全抽出来,又一次临空画符,他的手划过半空,指尖阴气逸出,分明刻在半空无形无迹,那被他手指划过的地方却留下一道道黑色痕迹。 此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眼中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手指下的符文回路。他信手游走,仿佛手指下的这两道符早就画了千遍万遍,连身体自己都记住了,根本不需要他动用脑子里的东西。 两连符,抽走体内所有阴气的两道符——裂魂、噬魂,这也是墨赦留给他的作业啊,无论如何,都要画出来的。 就在此时,那砍刀当面砍下,白唐身体微侧避过刀锋,前踏一步,抬在半空的左手手指一勾,手腕下翻,手掌猛的拍在那砍刀鬼兵的手腕上。 那声音分明应是细不可闻,白唐却仿佛听见了那轻微的肌肤相贴声。 空中白光闪过,一道符随着他的指尖滑动,灵蛇一样黏在那鬼兵的手腕上,那鬼兵身上立时就“兹拉”作响,仿佛 另一道符,被一道劲风扫过,流星般迎向那斧头鬼兵。 同时,白唐怀里一块黑乎乎的物品也自动飞了出来。 “咚!”“兹~”“砰!” 只听三声巨大的响声猛然响起。一股强横的阴气气流在三鬼一人交战的中心肆虐,激荡起一片尘埃。 白唐整个人都被那股气流给冲了出去,重重抛飞在地上。 “嗯~”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但少年还是迅速的爬了起来,戒备的看向那边,胸膛起伏的厉害,额上也全都是冷汗,就连腿都有些发抖,此时方才后怕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来。 只见那斧头鬼兵的斧头被一面巴掌大小的木牌样的东西挡在半空,那砍刀鬼兵的砍刀已经破破烂烂,一道泛着白光的符正正印在那鬼兵的手腕上,仿佛硫酸一样侵蚀着那鬼兵的魂体。 白光,噬魂符,二品,很好。 那砍刀鬼兵身体一直在发颤,眼看着短时间内是要将精力都集中在对付那噬魂符上了。 不过,那小牌子这次出来的有点意外啊,上次那东西似乎是给鬼怪加成的,这次看这节奏好像是克制?此刻,那斧头鬼兵被定在了半空,白唐画好的那张符也贴在了那斧头鬼兵身上,它身上凝重的鬼气似乎都稀薄了一层。 双管齐下,意外之喜! 甚好! 自从从那巫山映雪山庄的映雪湖里捞出这个东西,还一直没琢磨出这玩意怎么用呢,就知道这东西似乎对鬼怪有作用,起码自家三个鬼使都对这东西有反应,都一致表示不怎么敢靠近这东西,但好像除了威慑鬼,也没什么作用?! 但白唐此人,宝贝到手岂能干放着?他翻来覆去的的研究时,刀砍斧劈电锯割,都没将这东西弄开,于是白唐给这东西定了个性——皮实。 对!就是跟墨赦的《道法万千》一样皮实的东西!但这东西小啊,他不能当砖头砸人,于是今天之前,白唐一直想方设法的用那东西垫桌角。 用玉 九的话来说就是,桌子本无事,一垫就要斜,但哪怕桌子斜了,大人也要压榨出这东西的剩余价值。 那段时间,三个鬼使被白唐的研究搞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抗议,最终,白唐的疯狂研究行为被墨赦一力镇压,并且告诉他那东西能镇魂,但那东西从来没有镇住家里的三个鬼魂 此刻,那东西终于又发威了一次,白唐表示十分欣慰,有种自家养了许久的猪终于能论斤卖了的喜悦感。 虽说小木牌子加自己裂魂符的表现可圈可点,那噬魂符也为他拖住了砍刀鬼兵。 他等级比这鬼兵低,自然不指望自己的符能将那鬼兵直接打散,只要拖几分钟就好了! 就很好办了! 白唐的眼神只在那攻速流鬼兵身上凝着,身体里几近干涸的阴气在周围鬼气重重的环境下飞速补充,白唐胸膛急速的起伏慢慢的平复了,他的心也越来越安静,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点都没有了。 只有几分钟呢,那两张符拖不了多久呢,他家墨神把他留在这里,相信他能收拾这几个鬼兵呢。 白唐手中的黑色棍子化为利剑,他的手在那利剑刃上一划而过。 . 玉九睁大了眼睛,叫道:“王五王五,大人眼睛在发光!他作为一个人类,为什么眼睛能像灯泡一样发光?!这不符合科学观啊!” 王五一边假装自己在嗑瓜子一边敲他脑袋,道:“什么科学观,你一个鬼瞎讲什么科学!”又将那画面里的白唐打量了两眼,十分有经验的解释:“肯定是想到墨大的书了!瞧见那只能爬进去瘦小壁虎的古堡了么,不在那一大坨彻底砸下来之前搞定那三个鬼兵,他回来就得背书!” 玉九感动道:“为了不背书,大人真是尽心尽力,不过,那三个鬼兵等级比他高啊,会不会有事?呜哇哇~王五,我不想换雇主不想去地狱!” 玉九看着那画面,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王五踹他一脚,嫌弃道:“没见识!墨大有分寸着呢,闭嘴不许哭,唐唐是天生的极阴体质,命大着呢!” 黄七又扭成了一团麻花,闻言也郑重点头。 极阴体质,那可稀罕着呢,白唐修鬼的潜力可大着呢。 就在此时,就听玉九又叫了一声。 王五和黄七都凝神往那画面中看去。 只见那画面上的白唐已与那攻速流的鬼兵交换了位置,手中黑色的利剑一点点化为浓郁的阴气回到体内。 王五眨了眨眼,表情凝固:“.我错过了什么?” 黄七:“.” 刚推门进来的墨赦,就看见三只鬼使姿势诡异的默默对视,在听到门响动的声音后,又十分 一致的转头看他。 三双无辜的眸子无辜的望着他。 墨赦:“” 他慢条斯理的脱下外套,也没搭理白唐的三个鬼使,只是坐在沙发里,微微闭了闭眼,仿似在休息。 方才白唐终于将那牌子的功能发挥了一部分,那木牌子也只有在这种生死战中才会为他的主人贡献那么一点力量。 毕竟,苏离的那东西实在破损的厉害,不过要让白唐在折花会上取胜,还是要让他与那东西建立最起码的使用关系的,至于那东西,坏了就坏了吧,也不要紧。 王五悄悄捅了捅玉九,朝着墨赦努嘴,用眼神表达:什么情况?肿么不说话。 王五摇头,用手曳了曳黄七:什么情况?看起来不高兴? 黄七默默的将自己的身体掰正了,无他,墨大不喜欢看见他扭麻花,嗯,也不喜欢他自挂东南枝。 黄七用脸语表示:不知道,想来是鬼生不顺。 王五与玉九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读懂了对方的意思:黄七在说什么?!没看懂!那张脸实在是除了阴沉,解读不出任何语言。 就在三鬼无声交流之时,他们身后那显示白唐训练场景的画面悄然溃散。 (本章完) (=) 手机站: ------------ 正文 第三十章 古堡实训(6) . 白唐任由那黑气缭绕的利剑化为阴气融入自己体内,心里只觉痛快,那个攻速流鬼兵,果然就那么死了。 说什么鬼兵境,不过也就是在鬼兵境初级徘徊而已,甚至可以说是伪鬼兵境,只能说是怨鬼境满级,被自身修炼所用的地府六气冲击的神志都时有时无的东西,哪里配称为鬼兵境? 恶鬼道的怨鬼,不就相当于他们鬼道修的魂丹境,等同于人界修道者的融合境,不过初登修炼门槛,就算比他等级高一点,又能怎样?也就是比他修炼时间长一点的渣。 就在方才,白唐用自己的血染了那阴气剑,身形闪电一样朝着那鬼兵而去,那攻速流鬼兵也已飞速扑至,白唐不闪不避,任由那鬼影的指甲伸至眼前,只微微抬起右手,十分冷静的将那把沾了自己血的阴气剑送入鬼兵的胸口。 那鬼兵的指甲已经挨上了白唐的脖子,约莫三寸长,黑的晶莹剔透,上面甚至有些许的黑气缭绕,看起来很锋锐很歹毒,就是有点短。 要是那指甲再长一点,就能戳到喉管了,白唐想,右手用力,自下而上将那鬼兵剖了。 那鬼兵魂体涣散,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化为了金黄色光点。 不过如此。 白唐嘴角秋天的红菱角一样翘起。 他与这鬼兵交手说来时长,其实不过刹那功夫,再回头去看剩下的两个鬼兵。 然后,就慢慢的张大了嘴:“我” “轰~” 话音未落,那身后的古堡终于轰然倒塌,尘土弥漫,场上在看不见人影。 一个穿着黑色衣裤的男人倏然到了场中,皱眉看着那倒下的古堡,挥了挥手,那古堡便又轻盈盈的重新站起,连同那些掉在地上的瓦片残骸都一片片倒飞了回去。仿佛刚才只是同底下的悲催人类开了个玩笑。 白唐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心里的三字经一个劲的冒出来,却还是扒拉着先去将那小木牌子捡了起来揣在怀里。 墨赦看着那灰扑扑的少年,批评道:“投机取巧!” 白唐身体高位截瘫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自下而上看着墨赦,笑的如同偷到蜂蜜的大狗熊,尽管脸上脏兮兮的,但那桃花眼仍旧明亮的讨人喜欢,他道:“我可没有,我凭本事杀的鬼,什么机都没投!墨墨,你可不能这样睁眼说瞎话!” 墨赦道:“你用血了。” 白唐死不悔改,道:“你又没说不准用,你说过人血能能增持符咒效力,那跟我的阴气混一下,自然也能杀伤力更大啊,这可是我想出来的,没偷没抢!” 墨赦:“.” 人血的确能增持符咒效力,普通人血的增持作用并不大,但白唐体质特殊,又修炼鬼道 ,他的血不同,是一把双刃剑。 墨赦冷道:“以后不许用。” 的确可以用血加成自身法器符咒威力,但那些在外游离的鬼怪鼻子多灵敏,只要一点,就能从他的血液中嗅出他的特别。 极阴体质,天生修鬼。 他这样随意用血加持,迟早要把他自己逼入绝境。 白唐不服,道:“为什么?明明可以让我打架赢的更快” “不许用!”顿了顿,又放柔了语气,道:“手不疼吗?” 白唐看着那人认真的神色,眉眼微不可查的弯了弯,硬气道:“不疼!” 不疼的都是傻子!那刀刃划手,血流的哗哗的,是个人他都得疼! 墨赦伸出一只手,白唐握着他的手站起来,碎碎念道:“不用就不用,少爷我凭符也能笑傲江湖对了,墨墨,你那鬼兵我也杀完了,这回可不要加boss了,打不动了,一点都打不动了我跟你说” 墨赦神色不动,问道:“鬼兵是你杀完的?” 白唐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安排的那两个鬼兵当了逃兵,趁着我和那攻速流鬼兵打架的时候跑了,这可赖不着我!” 墨赦斜睨了他一眼,道:“看镇魂牌。” 镇魂牌,就是白唐那小木牌子的名字,当时墨赦发现是这家伙得到这东西,想着反正这东西在自己的监管下,白唐那会正满心欢喜,且由他去。 自己在,出不了岔子。 白唐闻言,从怀里掏出那木牌子,翻来覆去的瞧了瞧,半晌,才犹疑道:“颜色变深浅了?怎么还往外漏气?煞气、怨气、嗯,戾气,很杂啊。” 墨赦点头,伸手在那牌子上画了几下,但见那牌子上光芒一闪,那牌子上再没有气息涌出,他道:“今日你既将它激活,还将那两个鬼兵收了进去” 白唐觉着自己好像听到了阴谋的味道,当即打断他,道:“那镇魂牌是你非要我带着的,也是它自己把那两个鬼兵吞了,可不管我的事。你别想拿这个做借口叫我背书!” 墨赦冰雕玉琢的脸上有一瞬扭曲。 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人,只见那人一脸防备,桃花眼都瞪圆了,似乎只要自己开口叫他背书,立马就能立马翻脸动手。 半晌,墨赦道:“嗯。” 镇魂牌既然已经认了白唐为主,想来也不必自己过多解释,白唐自然会自己摸索出来,至于背书,嗯,不会用这个作为理由的。 白唐听见那声冷淡的“嗯”,一颗心才算放回了肚子,当即又大摇大摆起来,道:“那走呗,我任务都完成了,改回去吃饭了!墨墨,我那几个鬼使都乖不乖啊” 墨赦一挥手,四周的景象立时如同 被打碎的玻璃般哗啦啦倒下,继而碎成粉末,被风吹得干干净净。 “大人!恭喜大人,又升级了!” 玉九率先扑了过去,抱着白唐嚎道。 王五也从门口踱步进来,酸酸道:“唐唐,力战群鬼很不错啊,魂丹在体内运行的感觉爽吗?”不待白唐答话,又转眼看向墨赦,谄媚道:“墨大,那个阿鼻幻象小地狱还能去吗?我也想去” 黄七默默的站在门口,只露出一张阴沉沉的脸,用他平生最柔和的语气道:“也想去!” 玉九惋惜的看着两个同伴,只觉他们的受虐属性妥妥的跑不掉了,没见着大人在里面被虐的死去活来么?升级什么的,玉九表示不理解不懂不明白。 白唐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众人目光都转向了他的肚子。 白唐努力吸腹,道:“看什么!没见大人我肚子都瘪的挺不起来!一点都不懂事!” 王五干咳一声,收回了看向墨赦的火热目光,假惺惺道:“哦哦,大人饿了啊,大人想吃什么?嗯?不想吃,想睡觉?好的大人,我们这就退下了呵呵呵。” 白唐:“”戏精滚开,谢谢。 (本章完) (=) 手机站: ------------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初赛前夕(1) 白唐在墨赦的阿鼻幻象小地狱中不知时日,出来才知道,他在里面整整呆了二十天。 尽管在阿鼻幻象小地狱里累的要死要活,但白唐出来后,仅在墨赦做饭的时候洗了个澡,休息了会,整个人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又饱饱的吃了一顿大餐,那是墨赦亲手做的,就用的是他惦记许久的地府冥河特产大闸蟹。 白唐吃的满嘴流油心满意足,此刻正泰山一样横躺在沙发上让玉九给他揉肚子,没办法,吃太多,撑了。 墨赦在一旁安静的整理什么,白唐瞥了一眼,好像是文件之类的东西,他打了个呵欠,不深感兴趣的撇过头,琢磨着应该是何蔚又给他安排什么捉鬼任务了。 王五化为了实体,霸着电视看韩国偶像剧,看的津津有味啧啧连声。 黄七在阳台面壁思过,刚刚又因为一点小事就自挂东南枝,宣称要鲜血染窗,被白唐一力弹压,于是这位立志下一世要投胎成蛇、修炼成蛇精的鬼使就去了阳台思过,顺便吸个阴气修个炼, 玉九身上的怨念也很重,一边帮白唐揉肚子一边碎碎念:“大闸蟹,大闸蟹” 白唐吃得饱心情好,于是安慰了一把自己的鬼使,道:“别念了,都没了,那地府的大闸蟹一点都不好吃,肉都是酸的” “.大人,你骗鬼!” “好了好了,我改天带你们去吃人界的大闸蟹,那才是绝顶美味” 气氛十分和谐,生活十分愉悦,白唐十分惬意。 次日,清晨,阳光大好,墨赦家的气氛十分和谐。 每个鬼的身上都洋溢着幸福,脸上都挂着微笑。 除了白唐。 白唐此刻的脸色阴沉如雨,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他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一沓试卷。 他脱离了高中,脱离了大学,但他就是脱离不了念书和考试! 墨赦自己去开开心心的上班了,却给他留下了一摞试卷。 是的!试卷!折花会前几年出现过的笔试试卷。 墨赦就是在他从阿鼻幻象小地狱中出来的那天晚上,给他整理出来的。 呵呵,去特么的岁月静好阳光明媚! 老子都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为什么还要挣扎在考试这条万恶的路线上! 但是,墨赦说,刘信真那边传来消息,今年折花会第一场的考试形式已经出来了——笔试,就靠道法知识。 官方说法是,基础是基石,只有基石牢固,修道才能风险小,也才更容易登临大道。 所以,折花会鼓励青年一辈认真学习,尤其要学习各家道法知识,如果不能博览群书,就会拉低修道者的平均水平,是修道界的耻辱。 对此,白唐嗤之以鼻,向墨赦道:“狗屁!肯定是报名人数太多了,他们就以这种方式刷人!我跟你说墨墨,咱们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支持这种歪风!咱们要联合起来反抗” 彼时,也就是更早些的清晨,墨赦正给白唐交代这提前出来的第一场考试内容,遇到了白唐前所未有的反抗。 于是,墨赦淡淡镇压道:“这是规矩。做试题还是背书?” 白唐十分有骨气,拍着桌子义正言辞高声道“都不选!我要联合刘正邪,这世界上一定有许许多多像我们这样背书不行的人,我要联合他们,我们受到了歧视,受到了屈辱,我们要反抗!” 神态之不屈,表情之坚定,犹如当年慷慨就义誓死不屈的抗日英雄刘胡兰附体。 奈何墨赦对他的慷慨激昂无动于衷,甚是冷血残酷的抬了抬手,于是白唐又被定住了。 . 白?英雄?唐最终还是屈服了,他满含了热泪揉着扭到的腰,悲愤万分的坐在了书桌前。 原因无他,连墨赦都屈服给了恶势力,这人间还有什么希望?! 但是, “道教有几支流派?创始人分别是谁?” “请简单阐明佛教奥义,佛祖‘拈花一笑’的深意在哪?” “,,,,,,,” 这些试题是什么鬼?!他一个修鬼的,为什么要学习这些?!道教也就算了,好歹还跟他家挂名师傅沾点关系,这佛教是哪里乱入的?! 白唐咬着笔杆子,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早知道出来要做题,就在那阿鼻幻象小地狱多待一阵了。 宁愿打鬼也不想做题! 那边三个鬼使还在自以为小声的叽叽歪歪。 玉九慨叹道:“大人又在抓头发啊,又不会了” 白唐抓头发的手一僵。 王五十分隐晦的笑道:“他不会才正常啊,他要是会,墨大就不会放他出来。” 黄七未发言,想来也是同意的。 玉九又疑道:“那些知识不是《道法万千》上的吗?大人为什么不查书?” 王五想了想,道:“他不知道还能查书,也不知道那本书可以智能查阅,诺,他只会用手机百度。” 白唐在手机上打字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有点僵。 玉九长长的“哦”了声,谴责道:“王五,你不能这么侮辱大人的智商!大人肯定是不屑查那本书!毕竟那书上的资料太全了,体现不出做题的意义!” 王五没有说话,估计是在翻白眼。 白唐悄咪咪的拉开书桌抽屉,从那夹缝里将《道法万千》扒拉了出来。 却听王五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对着书念关键词就能自动翻页” 没见识的玉九声音立马就 兴奋起来了,道:“真的?那书呢?大人上次把它扔哪了?我,我想问问那书,有没有办法让我身体变得热一点” 鬼哪怕实体化,那身体也都是凉的,玉九一直觉得这是他鬼变人最大的bug,想改善不是一天两天了。 白唐摩挲着那本书,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墨赦肯定没想到,他从地狱带来的这本书能有这么智能,对着念关键词就能找到内容了! 想着,白唐就将那书拿在了手中,几不可闻的道:“佛教奥义。” 那本书果然智能,立时就扑棱棱快速翻页,白唐心里乐开了花。 做题?好的,没问题! 三个鬼使面面相觑,看着那偷笑出声的雇主,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一言难尽,有惋惜,有同情还有幸灾乐祸。 果然,下一秒,白唐就叫了起来。 “尼玛!破书!快从老子手上下去!啊,为什么黏住了!” “王五黄七玉九,你们三个叛徒,给我等着!” 那破书上的确能智能定位内容,但是,他看了内容后,那东西就提醒要他背诵,不背诵出完整的意思,那书就黏在他手上下不去!还反复给他念那一段奥义! 苍天!分明大家住在一个屋子,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玉九慌忙撇清道:“大人啊,我什么都没做啊,你要相信我,我是您最忠心的鬼使!那都是墨大做的!” 白唐冷声笑,眼刀子嗖嗖的。 那本书还自带发音功能,那佛教奥义十分板正的解说尽职尽责的当着背景音。 王五看着白唐手上粘着的《道法万千》,憋笑憋的十分辛苦,对他的威胁一点不怕,道:“唐唐呦,快点背书呦,墨大说了,他不逼你背书,但你自己非要背的话,他也不拦着。” 这是他非要背的吗?! 黄七撑着自己一张阴沉沉的脸,脸上的笑有些诡异,道:“墨大说了,一旦这书上的阵法被启动,就会与那一沓试卷连接起来。” 所以说,不做完题的话,那书会跟怨鬼一样一直缠着他。 白唐看着那试卷上隐隐流转的符文光芒,心里默默流泪。 为!什!么! 明明都是修鬼的,非要如此互相伤害! 明明是自己的鬼使,却悄咪咪的全去抱墨赦的大腿! 白唐悲愤状,怒斥道:“为什么?!” 玉九缩了缩,道:“大人啊,墨大要送我五十张千滋百味符。” 黄七道:“阿鼻幻象小地狱,加强版!” 王五笑眯眯的,道:“对哦,墨大答应我们,等这次事情了了就送我们去阿鼻幻象小地狱。” 白唐:“”他要换鬼使,这次一定要换! (本章完) (=) ------------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初赛前夕(2) . 十日时光恍惚而过,白唐被迫背了一脑袋的道法知识,终于再离家的前一晚摆脱了那本魔鬼书的纠缠。 这日,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普照而下,刘正邪的电话也能打通了,这两人约好了出发时间,方一见面,就是一番哀嚎投诉,互相将那折花会这次的主考官和举办方骂了个酣畅淋漓。 然后才各自灌了瓶水,润润发干的喉咙,一起出发去凤羽。 等两人坐上了飞机,安稳的启了程,刘正邪问道:“唐唐,你家墨大呢?” 这次都是自费出游,没有土豪资助,但白唐和刘正邪好歹都是做了两年老板的人,手头没那么拮据,于是相约去做飞机。 那三只鬼都被白唐团成一卷塞在怀里,没办法,忒占地方,碰上活人,对活人不好。 此刻,那两人正相对而坐,白唐闻言就道:“没请到假!说要后天才能来!” 想来也是萧瑟,自己出去为单薄的师门争光,师门里唯一的活人居然只是冷淡的表示了期许,就这么放他走了! 刘正邪哈哈的笑,道:“他也是毛病,非要去做那不赚钱的破工作,还不如跟咱们一起捉鬼!” 白唐敲桌子,哼道:“那叫有原则,不懂别乱说!你怎么不跟着你们上清门出发?” 像刘正邪这种有正经门派的,参加这种青年才俊交流大会,通常都是师门组队的。 刘正邪道:“那带队的是老头子,老子已经被他逼着念了十天的书了,再跟着他的队伍还要继续接受道法知识灌输,我又不傻。” 白唐颇能理解的点头。 两人一番闲聊,又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才到了辰川。 辰川省,凤羽为都。 在这个讲究文明科学的时代,修道者已经十分低调,平日里能看见的也大多是骗子,基本都会选择其他正经营生来维持自家生活,偶尔去捉鬼赚外快。 就是如此低调的修道者们,此次折花会的排场也很大。 但是那些排场显然不是对他们这种默默无名的小人物的,那些稍微有点名气的门派都享受到了接机的待遇,估摸着那些重量级的人物连同住宿都给安排好了。 相比于刘正邪这种有门有派有师傅的名门子弟,白唐要凄惨的多,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幸好墨赦比较靠谱,已给他订好了酒店。 刘正邪琢磨了下,觉着自己要讲义气,就也跟着白唐住在了南郊的一家酒店。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句凤羽的地头蛇——陈家。 陈家已在凤羽扎根数百年,在凤羽当之无愧的一手遮天,他们在南郊圈了一块极大的地,构建了一个能容纳几千人的临时会场,四周还埋了符纸,将整个会场都隐藏在了普通人视线之外,只有体 内有天地之气的修道者才能窥见会场门面。 那会场上方还聚集着对修道者来说十分明显的天地灵气,相当于给参赛者竖了一根旗子,但凡有点道行的,就不会找错地方。 财大气粗的陈家以那个庞大的会场为中心,还将方圆几千米的五星级酒店都包下了,凡是修道者入住,一律八折。 白唐他们居住的酒店也在陈家的荫蔽范围内,因此,他们入住的价格也是按照原来房价的八折算的。 此时,白唐和刘正邪他们正坐在酒店餐厅里吃晚饭,外边夜色昏昏,灯火昏黄,主街上人来人往,显得一片热闹声色。 对陈家的做法,白唐表示不能理解,道:“陈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干脆给大家管吃管住?” 玉九从白唐的怀里伸出脑袋,发表意见道:“大人啊,比赛要来近千人呢,陈家就是再有钱,也吃不起的!况且这比赛还三年一次,陈家家主得多脑残才能年年给你们管吃管住啊。” 作为一个曾经的有钱人,玉九对此十分有发言权,毕竟他是这群人鬼里唯一一个曾经很有钱的。 刘正邪也遥遥看着那天地灵气冲天而上的会场方向,道:“嘿,那陈家家主抠门着呢,能给你八折优惠就不错了,也就各派掌门那种级别的能享受一下管吃管住的待遇,我们这种,都得自费!”说着手往下一划拉,道:“瞧见没,这底下的商铺、酒店,都是陈家的!” 白唐:“.” 已经从白唐怀里彻底爬出来的玉九:“” 刘正邪继续拿着筷子指点江山:“凤羽这块地,说是辰川的省会城市,其实就是人家陈家的私宅,他们家真是荤素不忌四通八达的,就那个省委书记陈柏,家主的大哥,凤羽市市长,陈霖,陈家家主的二哥,他们家除了修道,考公务员的也一茬一茬的。” 玉九担忧道:“好像玄幻里那种隐士家门啊,大人,他们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比如毁灭人类投靠魔族什么的.” 白唐打断他的臆想,道:“闭脑,别瞎想!”又转向刘正邪畅想未来道:“总有一天,我们也能把a市化为咱们的私宅的!刘三,要努力!” 刘正邪嗤之以鼻,道:“人家那是积累了多少代的,你就别想了。” 白唐坚持道:“梦想还是要有的!” 明天就要去参加笔试,按理来说白唐和刘正邪都应该很紧张,好一点的就应该继续回房间去读书复习。 但这两人都对读书深恶痛绝,此刻断然不想再去翻书。 用刘正邪的话来说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笔试被刷下来了,就让上清派的其他师兄弟顶上吧! 白唐对此深以为然,但他断然不敢公 开表示这种态度,因为他自己身上还贴着几个墨赦的耳报神,对,就是自家的几个鬼使,虽然白唐已经尝试威逼利诱,奈何黄七和王五已经彻底被墨赦的阿鼻幻象小地狱迷惑住了,坚决不为所动,只有玉九迷途知返。 说来都是泪! 要是他拼死拼活被刷下去了,那墨赦的怒气值估计也就象征性的飙一下,没什么实质作用,要是他这么吊儿郎当的表示生死由命,呵呵,墨赦会真的让他“生死由命”的! 刘正邪没有跟他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只好自己去找乐子,临走还提醒白唐道:“晚上小心点。” 白唐大喇喇的摆手,示意不用他废话。 刘正邪也就不多说,径自自己疯去了。 . 酒店,客房内,十一点。 白唐在两道灼灼视线的逼视下,凝气提神,用墨赦提供的符纸符笔开始画符。 是的,尽管已经到了魂丹境,他的临空画符也时不时的就不灵光了,所以这种借助外物的符还是要的。 “哈啊~” 他眯缝着眼睛看了眼自己的鬼使们,却见那原先还盯着他的几个鬼使姿势各异的表达着他们的困意。 白唐摇了摇头,径自关灯上床睡了。 不一会儿,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咯嗒~” 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 仿佛是什么东西,推开了窗户的搭扣。 接着,一阵夜风轻轻吹了进来,睡在床上的白唐重重翻了个身,正儿八经的躺平了。 那从窗户滑进来的东西却仿似一点都不在意,依旧大摇大摆的向着床边走去。 街上路灯昏黄的光从那条窗缝里照进房间,映出里面空荡的格局和床上酣睡的人影,以及那匍匐在白唐面部上方的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纸人,四肢俱全五官齐整,显然是有人精心修剪出来的,那小人脸部的位置微微鼓着,似乎嘴巴里含了什么东西一样。 白唐的呼吸依然平稳,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安静的合着,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那小纸人又像他的脸靠近了几分,仿佛在斟酌角度一样,继而嘴巴一张,便吐出了一个黑色的东西,径直朝着白唐的鼻孔钻去。 恰在此时,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白唐猛地抬手揉了揉鼻子,嘴巴里咕哝了几声呓语,又翻了个身,仿似睡的更香了。 那小纸人早在他抬手的时候就倏然飞高了,又静静看了他一会,见他并没什么反应,自己放出的那东西也没有再出来,便放心的落在了被褥上,蹦跶了几下。 这才寻摸着到了白唐那大包前,似乎在翻找什么。 正当它吭哧吭哧拉开那拉链时,背后悄无声息的伸出一只手来,捏住了纸 人的小脑袋。 白唐含笑的声音传来:“这是什么东西?还挺好玩的。”说着一把摁开了灯,眼睛看向黄七,手里还捏着一条黑色的虫子,那虫子被他两指捏住,挣扎的十分厉害。 黄七捏着那纸片人转身,将那东西往前递了递,阴森森道:“纸人。” 白唐看了一眼,但见那纸人修剪的惟妙惟肖,眼睛和嘴巴部分都被涂成了红色,这主人还给剪出了齐肩短发,甚至连衣裙都才建的十分精致。 “噗!” 那纸人竟自燃了起来,瞬间就成了飞灰。 黄七无辜的看着自己的手,表明不是他干的。 白唐没搭理他,捏了捏自己手上的那人手指节长短的虫子,心里就有了谱。 控纸术,涂山,曹家。 说白了,控纸术只能算是新奇一点的民间魔术,那纸人可以自如行动,但没有任何成长空间,基本也就能在民间变个魔术赢个赏钱,虽然与诡宗灵偶脉有异曲同工之妙,却终归是小术,比那灵偶差远了,而且这曹家向来低调的很,有点古怪啊。 白唐将自己手指夹着的虫子拎到了眼前,看了看,奇道:“诡宗苗蛊。” 还没开始比赛,大家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很好,很有意思。 (本章完) (=) ------------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初赛前夕(3) 与此同时,另一处酒店内,窗户边。 一只肉色的小虫子嗖的一声从窗外跳在了沈文肩膀上,动了动翅膀,就安静的呆在她肩膀上。 那虫子翅膀呈紫红色,拇指大小,身体肉蛹一样圆滚滚的,上面还有明显的节线。 一个二十五六的女子摸着自己肩膀上的小虫子,对着身后同样年岁的男人微微笑道:“成了,有九十多个都成了!” 那男人面上发黄,眼窝下还有很重的淤青,似乎是长期睡眠不足,闻言点了点头,道:“小文,你确定没事就好,道法协会,” 沈文温和的打断他,道:“曹昌,你放心,我说过的,今晚出手,只要不弄死人,道法协会不会管的。” 曹昌苦笑,道:“我们曹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一旦出事,我们担不起,所以我必须谨慎。” 沈文点头,眉眼间都是温情似水,她道:“我知道,这次要多谢你肯出手。” 曹昌道:“没什么,你放的是瞌睡虫,也没什么坏处,所以我才敢帮你。” 那沈文笑的越发温婉,道:“嗯,如果他们明天自己睡过了,错过了考试,也是他们自己修行不够,没有人会计较这晚的。” 笔试会刷下去大部分人,原则上只会留下前一百人进行第二场比试,但天下修道者其实没想象中那么多,也并不是所有门派都对商品法器如此热衷。 每次报名的人其实最多也就五百多,今晚的淘汰是大会默许的,如果能在今晚淘汰掉四百多人,将人数控制在一百内,那么笔试就是走个形式,否则,那笔试的要求就会变高,以确保能刷下去人,如果笔试留下的人太多,大会还会简单粗暴的抽签来决定留下的修道者是否有资格继续。 说什么天意也是实力的一种,纯属扯淡,就是为了刷人。 此时,他们所在房间的窗子开了一条缝,有巴掌大小的小纸片不断的从那缝隙中跳进来,然后自动自发的跳到桌上的一个铁盒子里。 那是曹昌收放纸人的容器,一个红色木雕的盒子,看着十分精致。 沈文看了看手机,道:“时间不早了,睡觉吧,希望今晚其他人能更给力些,直接将人数刷到底线,明天就不用考试了。” 曹昌也笑,道:“应该不可能,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参加,心里都有数。” 沈文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曹昌太蠢没有发现,她却是老早就收集了资料,上一届大放光彩的门派今年也都送了人来,那些人就不说了。 近来这两年,修道界里的异数可一点都不少,那些人可不会心慈手软,光她知道的,这次就来了两个。 这场折花会,重点可就在那几个人身上。 . 白唐将那瞌睡虫摔倒一边,一脚就踩了下去。 王五吐槽道:“太不地道了!唐唐,这苗蛊脉的人心太坏了!” 玉九附和的点头,道:“对啊,比赛还没开始,怎么就搞这种小动作。” 白唐换了双拖鞋,将踩过虫子的那双扔在了垃圾桶里,这才有心情搭理他的鬼使们,道:“连刘正邪都没表示出愤慨,可见这是大会允许的,估摸着要淘汰人呢。” 那会刘正邪只是提醒他要小心,一路也没见他吐槽过这个,那就真的是约定俗成,不然刘正邪吃了闷亏肯定得炸,还得全程跟他骂。 王五想了想,觉得很对,于是建议道:“别人都这么干,唐唐,咱也废掉几个去,俗话说得好,少个对手少点竞争,你放心,我和黄七肯定能弄残几个!黄七,走啦,干活!” 黄七阴阴的应了声,身上的鬼气越发凝重,弄的整间屋子温度骤降。 白唐喝道:“回来!” 两鬼已经滑出窗户半截的身体猛然卡住,齐齐转着死鱼眼看白唐。 白唐道:“社会主义道德观都还有没有了!别人杀人放火,你们就也去?!我平时是这么教育你们的吗?” 王五和黄七:“” 白唐语重心长道:“今晚大家都警惕着呢,你两出去捉蛐蛐,说不定就逮到一只毒蝎子!还给我惹一身腥,不行!划不来!”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墨神给我灌了一脑袋的书,还让我死去活来了一回,就是要我堂堂正正考试的,只有那些害怕比试的人,才搞小动作,咱不怕!不搞!养精蓄锐好好睡觉!” 王五艰难的将自己从窗子上拔下来,戳在了地上,疑道:“墨大是这个意思?” 白唐坚定的点头,道:“对!墨神就是这个意思!” 玉九顿时变了态度,娃娃脸上一脸肃穆,道:“墨神说的对!咱们不怕!唐唐,你快去睡觉,明天好好发挥!”顿了顿,又道:“如果你被刷下来,我会替你选个好点的棺材的!” 黄七也默默的滑回了房间,静静的站在一边做背景板,假装他自己刚刚没有想出去做坏事。 白唐脸有些绿,咬牙道:“真是谢谢你啊!” 玉九摆手,道:“不用谢,好歹主仆一场,我会在墨大动手前,为你说句好话,叫他温柔一点。” 白唐:“” 当晚,除了苗蛊脉的蛊虫,还来了几波偷袭的,都被黄七一手拦下了,嗯,都是不怎么厉害的小角色,一点都没打扰到白唐的睡眠。 凤羽这天晚上注定不寻常,后半夜时,各处的医院也都迎来了一大波病人,有断腿的有残肢的还有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 次日一大早,白 唐就被自家鬼使从被窝里扒拉了起来,催促着他去洗漱参赛。 白唐自己不能睡,自然也不能让刘正邪多潇洒的继续躺尸,于是也去踹醒了邻居。 此刻,天色还有些麻黑,会场前已经有了许多人,包围着整个会场的是一层薄薄的雾气,每一个人要进到会场就必须穿越那雾气。 白唐和刘正邪两人正蹲在角落里,仰望着那辉煌的会场大门,三只鬼使也随着他们的雇主蹲在会场大门前的偏僻角落里。 刘正邪吸溜吸溜的吃包子,嘴里塞满了食物,还是含糊不清的埋怨道:“时间不到,不给开门,你说你们嗝这么急,有什么用?!” 王五白了他一眼,道:“刘三,少睡一会你是能死?我们早早来,也能表示我们的诚恳!说不好笔试的时候,你差了一两分,人家一看,嘿,这娃来的早,心诚,那笔锋一偏就给你多加两分让你过了呢。” 刘正邪看着会场前那一堆望穿秋水的人,有些无语。 白唐被挖起来的怨念也很重,此刻正看着王五,琢磨着要从哪里下手才能让这没有规矩的鬼使长点记性。 刘正邪吃完了手上的最后一个包子,向着白唐道:“昨晚感觉怎么样?谁去探的你?” 白唐笑道:“感觉也就那回事,那探我的人可就多了,诡宗苗蛊脉还有点样子,其他都不行。” 刘正邪露出嫌弃的表情,道:“那帮妞都是玩虫子的,阴的很,还不知多少人给她们弄下去呢。” (本章完) (=) ------------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笔试风云 玉九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赞同脸,道:“对的对的,那些虫子特别可怕,大人,你要小心啊。” 白唐扬眉,还未说话,便被旁边的八卦吸引了心神。 “听说了么,昨晚崂山的那几个被人明挑了,都给打残了,今年的折花会崂山肯定废了”站在他们附近的男人压低了声音,语气还透着些神秘。 他身边的人也低声道:“昨晚倒霉的可不止崂山,还有随山派、遇山派都倒霉的很,他们都不是新手,也知道规矩,但还是被人阴的很惨,听说是个黑衣服的女人” “惨烈的很,虽然没见血,但昨晚到处都是哀嚎” 刘正邪与白唐面面相觑,恰在此时,却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震天的锣响。 原本喧哗的声音似乎小了一点、 “砰!” 又是一声锣响,会场上的声音又被压下去了一波。 “砰!砰!砰” 又是连续几声锣响,白唐和刘正邪都凝神听了,却都没听出这声音的来源,那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从天边来。 玉九和王五都早在那锣声响起的瞬间钻入了白唐怀里,此刻只有黄七还站在白唐身边,只见他脸上又渗出血来,阴森恐怖。 白唐被身侧突然猛烈的鬼气拉回神志,猛地在黄七头上一拍,黄七便化作一道流光飞进了白唐的口袋里。 白唐脸上郑重,向刘正邪道:“这锣声有内涵啊,激的黄七都发凶性了!” 刘正邪道:“那是当然,这是浩然锣,年年用来醒脑提神的,瞧,有人出来了!” 在那锣声彻底落下之后,会场上已经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那些漂浮在最外围的雾气倏然加厚、凝固,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将这里彻底与外部隔绝起来。 “嘎吱~” 那会场的大门徐徐打开,众人的眼光都凝结在那大门处。只见那门里缓缓走出了三个人。 当先一人西装革履,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脸型瘦削,面容冷漠,看着也就三十出头。身后随着两个年轻一点的男子,都是一样的黑色西装,胸口处都斜挂着手掌宽的红色披挂,那披挂上用亮眼的白字写着“修道才俊交流会”几个大字。 显然是这次大会的服务人员。 “今天,是三年一度的青年才俊交流会开始的日子,众位小道友远道而来,诸位及师门对道法协会的支持,周鸿代表道法协会深表感激。道术由来已久,秉承人皇意志,以修自身而抗天命” 一道醇厚如沉酒的男声悠然响起,正是那领头之人。 白唐和刘正邪都站的较后,前面一片黑色的脑袋,好在他两个字都比较高,不然根本看不见那 说话之人的脸。 周鸿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刻意的提声杨气,但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宋朝崇道,徽宗皇帝汇总道教典籍,称为道藏。到了元朝,道教独大的趋势渐渐崩塌,各流派也初步冒头文化大革命时期,破四旧除封建,我们修道者受到了致命创伤,各门各派也被迫低迷处事,现在各地都不太平,这是上天赐予修道者们的机缘,为了鼓励年轻一辈的修行,我们修道者协会连同各派掌门决定每三年举办一次交流大会” 那声音十分的板正,一点起伏也没有,如同小时候的语文老师读课文一样。白唐打了个呵欠,向刘正邪抱怨低声道:“怎么这么啰嗦,他是不是要把修道者的起源、发展什么的都讲一遍?” 那声音嗡嗡嗡的,实在是催眠的厉害,睡眠不够的白唐感觉眼皮越来越沉。 刘正邪也一脸恹恹,低声道:“可不是,年年都要讲一回,烦得很。” 白唐咕哝了句什么,便悄咪咪的开始打盹,不知过了多久,白唐只觉那男声突然拔高了一截,这才又凝神听他说话。 “第一场为笔试,现在宣布笔试规则” “第一,考试时间为三个小时,十点开始,一点结束,中途没有休息时间,带零食的都提前吃,考场内不许吃!也不许申请去厕所!” “第二,不许带任何通讯设备,包括手机、符篆、通讯法器、传信飞蛾等等之类,一经发现,做作弊处理,剥夺五届参赛资格。” “第三,笔试中不许用任何术法,一经发现,做作弊处理,剥夺五届参赛资格。” “第四,考试中途退场,做放弃比赛处理,剥夺本次比赛资格。” “现在,请各位排队上前,领取号码牌。领到号码牌的请在号码牌上滴血激活,后期这号码牌会跟随你们直至比赛结束,然后自行进场,寻找自己的座位” 排队时有些小喧闹,白唐遥遥看了一眼,仿似是有人插队,被其他几人制止了,也没多留意,反正也不管他的事。 会场上约莫站了有近千人,原该沸反盈天的场面,此时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十分规矩的领牌子进场。 刘正邪排在白唐前面,先拿到了牌子,便对白唐挥了挥手,径自穿过那会场大门,进场了。 随后白唐也拿了自己的牌子进场,那是一面玉做的小圆牌,上面用漂亮的篆体字写着三百四十八。 会场外面瞧着没甚稀奇,进去后才发现里面也没甚稀奇,里面摆着一行一行的桌椅,每个座位前后都间隔有两米远,桌上右边边 角贴着号码,最前方有一个高台,那高台上摆着三张椅子,想来是待会监考官呆的地方,在那高台上方还悬停着一个巨大的钟表,时针正正指向九点四十五。 白唐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心里有些无语,看这场景,估摸着也真就是笔试了,跟高考一样,不知道待会会不会还出现几个巡考官,从这一排一排的桌椅中巡查。 又等得片刻,便听身后砰然一声巨响,那会场大门倏然关上。会场上还空出了一大片,显然是昨晚的隐形淘汰,让许多人没机会到场。 两男一女缓步步上高台,居于中间的是个穿着一身青色长衫、高额鹰鼻的男人,左边是个面色阴冷着一身旧时中山装的男人,只有右侧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 只见那站在中间的男人一挥手,便从四面八方窜起了若干符鸟,开始扑棱着翅膀在考场上方飞行。 “这是灵力感应符鸟,但凡你们动用术法、法器,符鸟便会高鸣,都把你们的小心思藏好了!”中间那人目光如电,清冷冷的将众人都扫视一遍,在一挥手,那摆放在他们面前的一摞试卷便自动分发到众人手中。 周围传来一片唉声叹气,仿似是学渣们最后的哀嚎。 白唐看着那厚厚的试卷,先来回翻了翻,顿时眉开眼笑,无他,基本上他都会! 脑中有东西,考试不犯愁。 白唐甚至有余暇去窥看周围的人,左边是个胖子,抓耳挠腮显然不会,右边是个瘦子,以头碰桌明显不会。 (本章完) (=) ------------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道界天才(1) 白唐笑眯眯瞧着,油然而生一种学霸蔑视学渣的优越感。 时间悄然而逝,高台上的监考官目光如炙。 那第一个犯法者,就是在这种高压下自以为隐蔽的作案的,只听符鸟一声高鸣,猛然冲上去死死咬住那人的衣领。 “忘了说,符鸟有眼睛。”那中间之人唇角勾起恶意的笑,道:“不要以为在手臂手心上写字符鸟就看不见!作弊手段再原始,符鸟也能看见!高穷,拖出去!” 于是,用原始手段作弊的仁兄被拖了出去。 .. 第一场笔试,考的全是道法基础知识,对白唐而言,半点难度都没有。 还不到交卷时间,白唐便提前交卷离场,窝在角落里跟自家的几个鬼使闲聊,因为没到时间,外围那薄雾屏障也半点没有撤掉的意思。 玉九不放心的拉着他的衣袖,担忧道:“大人,你检查了没有哇,你就这么出来,万一没及格” 白唐信心十足的一挥手,道:“瞎操心,你家大人可是背过道法百科全书的人,这种小儿科,能难的到我?” 玉九想了想,觉得很是。毕竟自家大人在墨大的高压政策下背了那么多资料,肯定没问题! 王五呵呵两声,道:“明天墨大就来了,下一场比试还不知道是什么,你可千万别怂!” 白唐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还能是什么,肯定要开打的,一群人抢一个东西,不打架说不过去。打架嘛,你家大人怕过谁?” 玉九崇拜的看着自家大人,道:“大人英明。”顿了顿,又踌躇道:“可是大人,这里很多人都好厉害啊,那个,诺,就那边那个男的,我看着就心里发慌啊啊!” 那人被玉九看了一眼,视线立马锋锐的射了过来,甚至有一道看不见的气刃朝着玉九斩来。 白唐双目一凝,手指微动,指尖黑气一闪,空气中传来气流对撞的爆破音。 玉九尖叫一声,吓的立时就钻回了白唐的口袋。 黄七上前一步,身上有煞气翻涌,脸上又凝出血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那人,双手指甲都长了出来。 黄七跟王五不同,他修的是恶鬼道,是有战斗力的鬼。 白唐脸色冷凝,按住了要扑出去的黄七,手指翻动,顺带将旁边的王五也收了回去。 那双桃花眼里都是一片肃杀,含着冷箭一样看向那男人。 那是一个眉目都含着笑的男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着一身镶水钻时尚卫衣,右眼下有一颗痣,笑起来就很有些妖娆的意思。 四周视线若有若无的瞟了过来,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路人们都悄没声息的挪开了,让这两人能毫无阻碍的看见对方。 “这是警告!”那 人嘴唇开合,声音依然含着笑,半分杀气也不待的道:“自己收的狗,管好点。” 白唐也笑,笑意半点不达眼底,道:“报上名字。” 白唐有些怒,不过是看他一眼,何至于就下如此狠手,方才若不是白唐见机快,玉九就真真的要跟世界说拜拜了,这人身上戾气太重了。 那人嗤笑,朝着白唐这边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他。道:“我名,商衡。”顿了顿,补充道:“沣阜,占验派的商衡。” 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看向白唐的看神都带了同情。 商衡,修道界有名的少年天才,一眼窥阴,一眼观阳,道法万千,他只修一道——九葬。 风雅颂,九葬。 当年白唐与刘正邪闲唠嗑,刘正邪一边喝酒一边对着道界有名的同辈一一点评,这商衡便赫然在列,就刘正邪所说,占验派走的是占卜一流,最出名的是占卜术,其他的术法都不过尔尔,但商衡是占验派的异类,他修的是占验派唯一的杀伤道法。 是个人物,白唐想,可惜道法协会不让在擂台下厮杀,不然斗一场也是好的,起码在见到墨赦时,可以跟他分析一下明闻道界的“九葬”是什么原理。 “怕了?”那人笑。 “唔” 商衡又用手指点了点他,没有说话,眼神里流露出蔑视的光。 白唐沉吟了下,道:“那个谁,我不喜欢打架,打架多没意思啊,不然这样,你给玉九道个歉,咱两握手言个和,他胆子小,现在还瑟瑟发抖呢!” 商衡:“你说什么?” 白唐十分友好的解释道:“我的鬼使,玉九,他胆子小,给你吓坏了,你要道歉。”说着就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叫道:“玉九,出来!” 似乎已经默认了商衡要道歉,所以需要当事鬼出来受这个礼。 围观众人:“”这是要找死呢! 玉九死死扒着他的口袋:“嘤嘤嘤,大人,我不敢。” 他当然不敢,那商衡身上戾气极重,显然修的不是什么良善术法,就算走的是道家正统的路子,手上必然也沾满了无数妖鬼的血,他怕一个照面就被人灭了。 白唐斥道:“没出息!”又抬头朝着商衡无奈的笑,道:“我那个鬼使没出息,不敢出来,你就这么道歉吧,他听得见。” 商衡:“” 路人甲:“要死!” 路人乙:“你要死哦!” “呵~” 众人议论声嘈杂不已,大抵都是对白唐作死行为的同情,并表示对他死刑的判决。 只有一个人发出了微弱的笑声,掺杂在斑驳的声音潮水里,显得微不足道,却总归是不一样的声音。 白唐下意识的去看,却只 看见一溜陌生的人脸,似乎也没什么可留意的。 对那些嘲笑同情的言论充耳不闻,白唐心里琢磨着反正都是对手,墨赦还要他拿第一,别说只是个道界的少年天才,哪怕是道界的少年神,他也得斩落马下。 否则 白唐沉重的想,他就得给玉九他们作伴,说不定还真的要去跟何蔚要点资料,考一下地府公务员。 气氛不知不觉的凝滞,商衡唇角的笑意一点点落下,眼睛微微眯起,将对面那人收在眼睛里。 已经很久,没人跟他这么说话了。 以商衡和白唐为中心的空气骤然发出凄厉的声响,仿似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剐蹭而过。 白唐身体慢慢的弓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对方。 “住手。” 一个低沉的声音淡淡道。 插话的时机把握的极刁极狠,如一把尖锐的刀刺破弓满弦绷的苍穹,愣生生切入两人气息笼罩的气场。 商衡微微蹙眉,面色也有些不好。 白唐也觉气血微浮,一阵难受,转眼去看,却见一人站在两米开外,挡在他前面的人都自觉的退开。 正是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的周鸿,只见他上前几步,将商衡与白唐都望了一望,斥道:“你们都是哪家的门生,门口贴的规则细条都没看吗?都报名字,笔试成绩扣十分!” 扣十分?不行!那会影响他得第一名的!绝对不行! 白唐立马叫道:“不带这样的!周先生啊,我们没打架,你看我们连兵器都没出,对吧商衡?我们就是友爱的互相看了看!拼了一下气场!你可不能不讲理,你这样扣分我不服的!” 周鸿平板着脸,像一个古板的老学究,看向商衡,道:“是吗?” 商衡咬牙,僵着脸道:“是!我们是在,闹着玩!” 白唐笑的欢畅,继续厚着脸皮道:“看吧,我们就是看大家有点无聊,活跃一下气氛,呵呵。” (本章完) (=) ------------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道界天才(2) 周鸿对他灿烂的笑脸和商衡铁青的脸色视而不见,依旧波澜不惊的道:“那就好,要打架,出了道法协会的门随便,谁毁坏了会场,要赔!” 白唐与商衡都态度良好的表示一定不会打架,不会给道法协会惹麻烦。 周鸿淡淡的点头,径直走了。 恰在此时,又听一声锣响。 笔试时间到,那些参加笔试的年轻修道者蜂拥而出。原本还聚集在白唐他们这个小圈子周围的众人全都散开。 商衡对白唐投去冷冷的一瞥,没有再多说,两人就被那些鱼贯而出的人影隔了开来。 白唐一直微微笑着,桃花眼晶亮亮的,对那隐含威胁的一瞥完全无感。 刘正邪一脸终于解脱的表情奔了过来。 “快走快走,要饿死了!今天我请客,带你们吃带点好的,这笔试真是操蛋,卧槽,那都是什么题啊,定身符的起笔、神霄宗的光辉佛教八戒的真意” “后面成绩会显示在各自的号码牌上,基本上今晚成绩就出来了,嘿,下午可都警醒着点,这段时间也有人使阴招呢,白小唐,你听见没有?!” .. 从那笔试会场出来后,刘正邪便带着白唐径直奔向凤羽一家著名的徽菜馆。 玉九表示收到了惊吓,需要千滋百味符来压惊。 白唐想了想,觉着今日的玉九的确是被商衡吓着了,便大方的给了他一张符。 王五见了,当即捂着自己没有心跳的心脏表示:“我受到了伤害,你那会嗖的一下就给我收回来了,那股强风挂的我脸蛋疼,我需要一顿好吃的来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 白唐想着,好歹是自己这群人里唯一的妹纸,几个大男人去吃饭,瞧着未免有点凄凉,便也大方的给了王五一道符,琢磨着好歹是朵花,长的也还算入眼,带着也让他们这个团队显得不那么凄凉。 白唐的这帮鬼使,俱都是给根杆子能爬月亮上的人物,黄七虽不怎么爱说话,但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也不甘落后。当即就做出了“自挂东南枝”的动作,阴森森的表示不给他符,不让他吃饭,立马就去自挂东南枝。 白唐:“” 白老板今日刚刚考完试,心情十分愉悦,也不计较黄七那满脸血的磕碜样子,“啪”就给他身上贴了一道千滋百味符。 没说的,刘老板心绞痛又要犯了。 酒足饭饱,白老板咬着筷子,琢磨了半天,问道:“刘三,那个商衡性格怎么样?我是说,如果他对我表示了” 白唐挠头,仿似不知道怎么形容,想了半晌,才终于想到一个妥帖的词,白唐继续道:“威胁!嗯,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放个空炮?” 刘老板夹菜的手 一抖,道:“你说的商衡,是那个商衡?” 白唐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老实的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商衡!” 玉九挥舞着筷子补充道:“身上戾气很重,那个沣阜占验派的商衡!” 刘正邪脸露惊悚,看着玉九道:“你,你再说一遍?哪个商衡?” 说完也不等玉九再说话,便惋惜的看着白唐,道:“兄弟一场,你放心!来年清明一定有你一杯好酒!对了,你喜欢什么花色的瓷罐?你提前说,哥们我早早给你订好了做骨灰盒!” 白唐干咳一声,道:“这么夸张?你先冷静一下,咳,那什么,说不定他就是个纸老虎” 刘正邪打断他道:“二十三岁的融合境满级,差一步就能凝结金丹,纸老虎?而且,他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白唐:“” 怎么感觉压力有点大?! 玉九本来还在欢快的吃喝,听到这话,立马就开始干嚎,道:“完了,呜呜呜大人,你那会还说要人家给我道歉,我现在去给他道歉求放过还来的及吗?呜呜呜我好害怕啊我就是个可怜的小鬼” 王五同情的看着他,道:“嗯,基本上你是死定了,这种级别的天才通常都有怪癖,最受不了别人落他面子!” 玉九嚎啕的更加大声。 白唐安慰道:“别怕别怕,人家要收拾也是先收拾我,轮不到你呢。” 玉九道:“我想跟着墨大,墨大什么时候来啊” 白唐:“他不来了,来了你也别想跟着他!” 正被人念叨的墨赦忽然打了个喷嚏,在键盘上敲打的手轻轻的顿了下。 阳光透过窗棂,温柔而均匀的照射在男人的身上,将那个人的身影映照的越发隽永,修长的指尖上泛着光,冰雕玉琢似的完美无瑕。 琳琅玉树,风姿窈窕。 “滴!” 那是手机短信的声音。 “滴滴滴” 手机一连响了很多声,似乎是有许多信息进来。 墨赦坐的笔直的身影微微一斜,翻出手机看了看,继而唇角几不可查的动了动。 已经考完了?很好。 惹了占验派?没关系,打败就好了。 自家养的老虎,该亮爪牙的时候就上去扑咬吧。 风雨将至,也便没什么可退可避可隐藏。 便修鬼道,人奈他何? 那白皙修长的指尖又往下滑了滑。 “救命!墨大!你快来!” “墨大!大人他又惹祸了!” “墨大求快来,你再不来他就要翻天了!” 墨赦:“” 这又是怎么了?分明才一天没看着,怎么感觉那人就兴风作浪 的鬼使都要抓狂了? 此时,墨赦的手机上又接到了一条信息,正是那作为比赛评委的刘信真发来的。 墨赦看了一眼,没有回复。 他调教出来的人,自然会有最好的成绩,不用刘信真说,他也知道。 脑子里又浮现出青年弯起的桃花眼,还有据理力争时的张牙舞爪,以及被自己镇压后毫不掩饰的垂头丧气。 似乎想到了什么,墨赦在自己的手机上又划拉了两下,给何蔚发了条信息。 看了下时间,墨赦手脚麻利的关了电脑。 也是时候去看着了,第一场笔试没什么观看的必要,接下来,自己要看着点才好。 “哈哈哈哈,白唐,老子居然通过了!看看看,老子的白玉号码牌变色了,红色!老子通过第一**逃杀了!” “唔,九十八名!刘三,这段时间你真的努力了,谁要敢说你没努力,我第一个抽死他!” “你呢,过了吧?来来来,让我瞅瞅,你多少名?” 然后,刘正邪就呆住了,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 那么多的题目,除了选择题还有简答题,还有开放性的题目,白唐一个学渣,为什么能拿到去第七名?这不可能! 白唐伸着脑袋,笑眯眯道:“这有什么,我天资聪颖啊,我也就临行前看了一眼那些道法知识,我跟你说,天才都是这样的,羡慕不来的。” 蹲在一旁悄悄给墨赦发短信的玉九侧目看他:在家里哀嚎背书的是哪个?扭曲着脸背一会骂一会的是哪个? 王五和黄七都站在一边,坐着夸张的动作为玉九打掩护,闻言也忍不住侧目看向白唐。 恰在此时,白唐和刘正邪身上的号码牌都闪烁起来,号码牌背笔试排名倏然消失,上面慢慢浮现出几行字。 (本章完) (=) ------------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凤羽折花(1) 白唐将那号码牌上的字仔细看了,笑道:“第二场,果然是比武。” 那上面果然写了第二场的比试形式,十分不意外的比武。 刘正邪笑哈哈的道:“比武好啊,要我说,这道法协会就是毛病,天下修道的,有几个是正儿八经的学霸? ” 白唐以鄙视的目光看他。 刘正邪对白唐的别有深意的目光视而不见,似想到什么一样,郑重道:“修道界可不是什么和平世界,其实这个世界比寻常人的世界更加暴躁,唐唐,商衡可能会来找你,今晚或者明天。” 后天...... ------------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凤羽折花(2) “你来了?能待几天?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我你就请了两天假,今天来明天走!好歹我是给咱师门争光的....” 那人仗着身高的优势,抬手拍了拍白唐的头,清冷冷的道:“会看你比赛。” 白唐喜道:“真的?那可说好了,第二场是比武,肯定得打好久,你可别中途反悔!” “嗯。” “对了,我昨天笔试成绩出来了!第七!前面只有六个!” “嗯。” “你吃饭了吗?你是不是带食材了?我去给你借厨房,玉九,那蟹黄包放一边去,一点都不好吃......” 那人眼睛亮亮的,如同看见主人的哈士奇,旁边的三鬼都没眼看的撇过了头。 没法子,自家雇主实在忒丢人,总是记吃不记打,前几天还愤怒的咬牙切齿,过了那段日子就又眉开眼笑,一心一意抱人家的大腿。 对此,玉九曾表示疑问,悄咪咪的问王五,道:“大人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王五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意味深长的向玉九解释,道:“你不懂,就墨大那张脸,就算虐你千万遍,你也不会对他有芥蒂的,至于唐唐,嗯,家养的大金毛犬,懂吧?” 玉九十分迷茫的摇头,表示不明白。 黄七一如既往的不说话,只饱含深意的点头,与王五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大型忠犬受,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五一副黄兄知我的欣慰表情,同时对单纯的玉九投去淡淡的鄙视笑。 不过,凭良心讲,墨赦那张脸委实好看的过分,就他平板着脸往那一站,也不用说话,就那双丹凤眼稍稍的往上一挑,便是活生生演绎着风情无限这四个字,况且他体型高大气质冷凝,眉眼凌厉又不失 精致,阳刚的恰到好处,无论远观还是近看,都是天上地下唯一无二的真颜色,但凡有眼睛的,十有八九都要拜服的。如果有机会,就连王五她自己都想去跟墨神撒娇打滚卖萌的,咳,毕竟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只要他点头的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如同神祗。 此刻,这尊神祗被白唐三言两语哄去了厨房,一边熟练的做饭,一边听着白唐叽叽呱呱的胡说八道。 “....你说那个商衡,唔,那可不是我招惹的他,是他惹的我.....” “....你说什么?不用怕,我当然不怕啦,哈哈,你放心,打架嘛,我就从来不怕打架,不过,那个第一.....” 白唐的音色清亮,那人的声音较为低沉,即使两人明显在交谈,远远躲开的鬼使们还是只能听见白唐欢快的声音,墨赦的声音总是模模糊糊。 玉九看着门神一样站在厨房门口的白唐,眼巴巴道:“我也想吃墨大做的饭....”虽然已经跟了大人那么久,但是大人居然一次都没给他们吃过墨大的饭! 王五慈爱的拍着玉九的头,道:“别想了,没有你的份的。” 黄七沉重的点头,望了那边一眼,心说这两人怕是都把比赛的事忘了,人家都抓紧时间修炼,好歹传授个独门绝技必杀技什么的,这两人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只有白唐偶尔的哀嚎才能体现出他们还没有彻底忘记比赛。 ...... 终于第二次站在凤羽陈家给提供的会场上。 此刻的会场已经变了样,那道巍峨的大门已经开了,里面已经大变样,显然是主办方早早的为这一次的比武改变了会场布置。 此刻陪着白唐一起站在会场上聆听比武规则的依旧只有刘正邪,那三只鬼使十分没义气的投奔了墨赦的怀抱,死乞白赖的将自己卷成了春花卷,硬扒着墨赦的衣角塞进了人家的口袋。 而墨赦一大早,就被刘信真和张怀德亲自接走了。显然,尽管没有明说,但墨赦显然已经得到了道法协会的认可。 宣布规则的依然是带着金丝边眼睛的周鸿,他的音调仍然不高,却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入各人的耳朵里。 周鸿手上拿着一个薄薄的册子,一个个点名,确保上轮比赛的选手都已到场。 白唐仔细数着,果然原定的一百名,有一部分根本没有到场,想到刘正邪说的话,这部分人为什么没来已经很明显了。 有人在这短短的一天休整时间内,出手让有些修道者没法参赛,而再注意一下,就能发现那些没来的基本都是没门没派或者门派势单力薄的修道者。 那周鸿一边点名,一边用笔在那小册子上勾画,当最后一个名字念完后,他在册子上做了标记,看了一眼到场的人数——九十四。 有六个年轻修道者在那仅有的一天休整时间里被别的修道者淘汰掉了。 他点了点头,抬眼扫视场上站着的斜斜歪歪的众人,开始了他今天的开场白,道:“诸位都是我国修道界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上一场笔试已经对诸位的道法基础知识进行了检验,诸位能留下来,足以说明诸位的知识积累都足够雄厚,但我辈修行之人,最重要的还是道术修行.....” 周鸿的废话跟上次笔试时一样多,底下的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此次比武,分为团战和个人战,团队战五进一,个人战十九进五。团战五人一组,会有一组少一人,分组随即抽选。今天是前十组的战争,上下午各五组比武。”说到这里,周鸿停顿了下,仿佛给众人凝神注意的时间,果然,原本还有些浮躁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连有些走神的白唐都打起了精神。 就见那周鸿目光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道:“诸位身上都有号码牌,五分钟后,号码牌的背面会出现一到十九的数字,有相同数字的为一组,第一组、六组、十一组、十六组对应1号擂台,其余的自行对应,半小时后开始比武。” “先出擂台者输,无再战能力者输,自动认输者输。” 底下一片哗然,已经有人大声吐槽了出来。 “这也太草率了吧....” “规则一点都不走心啊,要是我们倒霉,碰上商衡、方如许那些怪物呢....” “根本就不公平.....” “抗议抗议,我们不服!” 旁边的小胖子涨红了脸,嚎叫的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白唐轻轻撞了下刘正邪的胳膊,悄声道:“这个折花会一直这么不靠谱?唔,感觉就是让大家赌运气啊,要是一组都是弱鸡,就能进决赛啊。” 刘正邪道:“他们靠谱才怪了,就是一帮怪老头,闲的发慌逗咱们玩呢,不过,咳,也不会不靠谱到这种地步,看着吧,有后招呢。” 果然,又听一声清心清肺的锣声响起,场上的喧嚣声立时就小了一截。 ------------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凤羽折花(3) 但听那周鸿继续道:“为避免有沧海遗珠的遗憾,本次诸位掌门商议后,决定额外给大家一次机会,被团战刷下去的人,会有一次挑战前五的机会,挑战期为期三天,赢了,就替换他的位置,输了就不得再参与挑战,则挑战者先自行比拼,推出一名最强者。”顿了顿,这人又特意强调道:“比武台上,刀剑无眼,生死由命,嗯,这规矩是年年都有的,要是有人想退出的,现在就去旁边交牌子。” 此话一出,底下又窃窃私语起来,却终归再没有更强烈的...... ------------ 正文 第四十章 凤羽折花(4) 另外三人于匆忙间也各展神通,齐齐向着苏全攻去。苏全的符攻击范围太全,他们只能先联合起来让他出局。 刘正邪大笑,道:“二级起土符,好!”说着他纵身而起,右手猛然一抖,那把五钱剑便持在手中。 “砰!” 但听场上一阵气劲对撞声,接着便是“噗通、噗通”的几声落地声。 其他围观者都纷纷叫好,起码那苏全的小土墙还是能看的,大家看热闹看的十分心旷神怡。 白唐看着场上的刘正邪,那苏全的二级符虽挡不住刘正邪的蛮力一击,却已将其余三人尽数逼下了擂台。 “这就是境界差。”旁边忽然出来一个清冷冷的声音。 白唐听到这个声音,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一个笑,转头看他,道:“墨墨,你怎么下来了?不过你说的没错,除了那用符的苏全,其余三个都基本上刚入门,刘三一个打十个都不稀奇,不过,刘三不厚道,那三人根本不是苏全的符逼下去的,全是他一剑扫下去的!看,他又要去劈苏全了!” 果然,刘正邪剑锋不避不让,径直向着那小土墙劈去。 接着,那把五钱剑就指着苏全,苏全举着双手,苦笑着自己跳下了擂台,围在底下的天师门师兄弟们都拍着他的肩安慰他,更有皮实的直接朝着刘正邪叫嚣喊话,威胁他下回再去他们天师门打架一定要围攻。 对此,刘正邪十分光棍的表示无所谓,不怕,不在乎!他也是有师门的,打群架什么的,无所谓! 站在一旁的大会服务员手里提了个小铜锣,哐哐敲了两下,报了胜利者, 围着的人一哄而散,想来也是,这种碾压式的战斗其实没什么悬念可谈。刘正邪的修行境界远远高于跟他组队的人,即便胜了,也没什么可意外。 连刘正邪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还碘着脸向白唐吐槽,说他们都太弱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刘正邪这一波结束的太快,实在没什么观感,白唐望了望天,吃饭时间还没到,于是对还在被众人围着的刘正邪摆摆手,便拉着墨赦满场转去,打算去看看其他擂台上的情况,琢磨着能不能摸出一批黑马来。 刘正邪原本也想跟上,却临时受到了自家老爹的召唤,估摸着从高台上看到了自己的表现,不甚满意,要去明贬暗褒两句,毕竟跟他坐在一起的是张怀德。这两人都属于A市一霸,还都走的是道家的路子,不过是两个不同的分支,不较劲都说不过去,遥遥一望,果然就见那张怀德面色发黑,眼睛利刃一样盯着自己。 刘正邪撇嘴,自己这位张叔一点做长辈的自觉都没有,明明修的是道家正统的符文道法,却半点祖师的仙风道骨清净淡雅都没修道,性格还跟雷公一样,实在是天师门中的怪胎。 其实会场上已经很少有人游走,大多都选定了一个擂台在观看。 白唐一边瞧着那些台上的比拼情况,一边跟墨赦说话。 “墨墨,你以前也参加过折花会么?你们那一届的比赛时怎样的?也是这么乱打吗?” 墨赦道:“没有。” “没参加过?那我是咱门派第一个参加的啊,对了,我看人家上场都要报门派,要不给咱门派也起个名字吧,嗯.....你觉得修鬼派怎么样?” “...不怎么样。” “.....” 正在两人满场闲逛之时,却猛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转而又死一般寂静,仿佛发生了什么让人失语的事情一样。 白唐现在的耳朵听感十分良好,当即就捕捉到了关键词——死人。 于是立马拉着墨赦奔了过去,想着要瞧瞧第一个敢开杀戒的人。 那是3号擂台,那些围观的人已自动分为了两列,一个穿着黑色纱裙的女人优雅的从擂台上走下,身后的擂台已是一片熊熊烈火。 除了她,那擂台上没有下来任何人。 那三号擂台的服务员甚至连敲锣都忘了,只是面色惊恐的看着那女人。擂台上是有保护机制的,这保护机制会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参赛者的安全,但此刻,那机制根本来不及启动,整个擂台就陷入一片大火。 白唐和墨赦两人站在一侧,那女人步伐不疾不徐的从他们身侧走过,眼睛似乎在墨赦身上停了一停,又似乎没有,径直穿过人群走了。 这次,他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正脸,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披着及腰的长发,发间攒着一朵红色的小花,肤色雪白,画着精致艳丽的妆容,眉目间似有烟雨朦胧,是个从头到脚都阐释者精致两个字的女人。 这时,围观的众人才惊叫出声,唏嘘声惊恐声接踵而来。 “那就是方如许,森罗殿的方如许.....” “.....刚才你看清了吗?她怎么动手的?我,我一点都没看清....” “.....就是站在那儿,手指都没动,太可怕了,这个女人.....” 白唐也觉自己陷入了那女人制造出的黑色恐惧里,似乎方才走过的那个女人,身上有大恐怖存在。 森罗殿,方如许。 是个与商衡一样出名的天才,修炼的也不是正派的路子,走的是阴诡的邪路,门派的名字邪性,他们的功夫也邪性,但传闻里统共也就穿了“邪性 ”两个字,怎么邪性一点没传。 在茫茫大道里,森罗殿就像摇曳在大风里的幼小火苗,仿似随时都能被大道的洪流拍死,因为它跟大家认可的修行道路不一样,但它们又没做出过什么吸人精血魂魄修炼的恶毒事情,之前的道门还对它狠打了一番,但到了现如今的二十一世纪新时代,这个对什么都比较宽容的年代,这种异类的生存空间其实蛮大的。 比如白唐,他就是一个修鬼的异类,要再往前一百年,放出来那就是过街的老鼠,但现如今,他在刘正邪这个正统的道门传人面前都蹦跶的无比欢畅。 不客气的说,森罗殿一直在苟延残喘低调求存,但这个女人的出场,却一点都不低调,甚至可以说高调的邪性。 而在白唐的脑海里,那个女人也确实邪性,就像一朵绽放在黑暗里的罂粟花,美丽而狠毒,带着致命的诱惑,却要拖人入地狱。 墨赦又拍了拍白唐的头,白唐脸色发白的回头看他,那双桃花眼里还有未褪尽的骇然神色。 墨赦道:“你再看。” ------------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凤羽折花(5) 白唐闻言,下意识凝眸再看向场上,却哪里还有大火烧擂台,那擂台上空无一人,就在那大会服务员的脚边,歪七扭八的躺了四个人。 白唐惊道:“幻术?我是什么时候中术的?墨墨,怎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墨赦还未回答,场上众人却已清醒了过来,俱都面如土色,真的开始了懵逼的叽叽喳喳。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方如许不是杀人了?森罗殿果真是邪魔外道啊?妈呀是不是天下要乱了,魔道都这么猖狂了!” “.....咦?还有气呢,没死!这几个人都没死!” “......” ....... “墨墨,那女人的幻术好厉害,可这种东西修炼有什么用?又不能捉鬼除妖.....” 白唐跟着墨赦往外走,还对自己刚才魇住的事十分不服。 “那不只是幻术。”墨赦道:“转念就能是杀机,是残缺的火山狱。她修为不够,即便是残缺的火山狱,也没发挥出来。”说到最后,即使他的语气依旧很平,话语中也还是带了一丝看轻。 墨赦又顿了顿,瞥眼看向白唐,道:“《道法万千》里都有,你就是不用心。” 白唐十分委屈,道:“我用心啦,祖师爷作证,我用的心血都能现做一碗血豆腐!算啦不说这个,墨墨,那个女人的境界是不是又比我高?” 墨赦点头,因为境界比白唐高,所以她目光所及之下,白唐立马就入境了。 他方一过来,就发现这群人都入了境,神色惊恐如见恶鬼,却只是看着空气禁若寒蝉,那女人就站在台上,目光里含着一片火,轻描淡写的一拂手,便将她的四个对手送下了场。 干净,利落。 能用残缺的功法,于三十岁之前修到如此境界,已算不错。 白唐还在嘀咕:“……我那是没防备,我要是好好跟她打,一定不会中招的。” 墨赦突然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他,道:“面对任何敌人,都不能有轻视之心。尤其是面对身怀奇术的人,比如方才那女人。” 白唐先是点头,然后混不在意的笑道:“我又不傻,我会见机行事的,打不过我还是跑的过的,墨墨你放心好了。” 墨赦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道:“比赛第一,友谊第二。” 白唐:“……什么?” 墨赦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白唐脸上的笑容僵硬。 他就知道这是个没人性的!白瞎了这一张棠前梨雪俊美无匹的脸!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心说墨赦看起来是不会回头了,要他拿第一名的决心更是没有更改的可能,那别说是一个方如许,就算再加一个商衡,他也只能硬上了。 道界天才?森罗奇女? 有什么了不起?他也是修鬼界的天才呢! 大家都是天才,那谁怕谁? 那方如许看着好像技能炸裂,商衡听着也是狂霸拽,但是,墨神说了,要他拿第一,那这些人,都必须败在他手下。 ........... 玉九被放出去的时候,嚎啕的天崩地裂,浑似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一样。 “大人,你不能这么狠心!你忘了这些年来我们抵、足、而、眠的情谊了吗?你忘了当年小秦山上你一句话我就决定跟你一生一世的坚贞了吗?你忘了我们说好永不分离死生契阔了吗?大人!” 白唐露出冷漠无情脸,一边吧唧吧唧吃鱼,一边残酷道:“兀那糟糠妻!你且去吧,别忘了回来给咱家的新夫人买胭脂!五啊,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王•新夫人•五一脸娇羞,道:“奴家喜欢樱桃红呢。奴家皮肤白,樱桃红更能衬的奴家娇艳如花~” 一脸阴沉的黄七看向面色惨白的王五,默默点头,的确是皮肤白。 玉•糟糠妻•九捂着胸口,做心绞痛娇弱无力状:“嘤嘤嘤~大人,你这个渣男!” 墨赦:“......” 黄七:“.....” 白•渣男•唐踹了一脚自己的糟糠妻,继续冷血道:“赶紧去!你家大人下午两点就要上台,要是你们还没弄到敌人的信息,哼哼~” 最后那两声皮笑肉不笑 的“哼”音,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玉九幽怨的看了白唐一眼,又幽怨的看着王五,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着就幽幽怨怨的踱了出去,身上有墨大的强力护鬼符,遇到商衡也不怕。 王五娇柔的笑,然后在白唐逼视的眼光下,袅袅婷婷的出去了。 黄七话最少,在那两个戏精身后迅速的出去了。 白唐送走了自家的鬼使,这才转脸看向墨赦,就见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不由停下夹菜的手,道:“怎么啦?担心下午比赛呢?没事,你放心,我肯定能赢!我是要进决赛的男人!” 墨赦道:“.....你吃太多了。” 下午就要比赛,白唐已经吃了一碗米饭,面前的一条鱼、一窝汤、还有另外两道菜都给他吃了一半。 吃的太饱,白唐就会犯困,这个毛病雷打不动,会影响下午打架。 白唐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十分冷静的道:“吃得饱,才能打得赢!墨墨,关键时刻,你不能省这点粮食!” 墨赦没有说话,只是用淡漠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自己什么毛病自己不知道? 白唐默默放下筷子,心里暗恨,为什么他能读懂墨赦的眼神?!人生何其艰难,吃个饱饭都这么难。 白唐满含了一把辛酸泪,眼巴巴看着那半条鱼身上的热气一点点散了下去,整个人的怨气值已到了巅峰。 墨赦看着那人怨念的神色,眼神微微动了动,自己不能吃,他却 在对面吃的眉飞色舞,这种事,总要打压一下的。 眼看那人头上无形的竖耳都垂了下去,墨赦想了想,觉着还是应该给他点动力的。 于是,墨赦道:“比武完,给你做地府产的大闸蟹。” 白唐讨价还价:“外加十条小黄鱼!” 墨赦:“......好。”果然是个吃货! 恰在此时,那三只鬼晃晃悠悠的回来了。 玉九抢先道:“大人,我打听了,你下午的对手里有两个是来自天一派的,没怎么听说过的小门派,估计不强,我,嗯,反正我看不出来境界......” 王五补充道:“唐唐啊,注意一个人,尤胜,这人无门无派,自己修炼的,我去看过,也是个修鬼的,这种野路子修鬼的,还能修出点名堂的,手底下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玉九举手补充道:“除了商衡那个级别的,这个尤胜,在很多人眼中都是一匹鬼道的黑马,听说已经到了开脉满级,跟大人你就是一线之差啊。” 白唐点头,同是活人修鬼啊,就不知道他背后是不是也有一个墨赦这样强大的神指导。 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黄七身上。只见黄七想了想,缓缓道:“商衡下午比武。” 众人:“.......”重点是不是歪了? 黄七又道:“我下午要去围观商衡比武。” 众人:“......”这绝对是歪了! ------------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凤羽折花(6) ...... 除了艺高鬼胆大的黄七,王五和玉九都对观看商衡比武的事敬谢不敏,也都直奔向了墨赦的怀抱。 于是,白唐下午比武的时候,只能自己孤零零的上场。周围已围了很多人,大多数都是冲着这尤胜来的。 “......就是那个尤胜啊,梧桐里百年恶鬼就是他抓的,是真厉害!” “....这把稳了,尤胜的场子,没的看头了!” “其他的都是小虾米啊,那尤胜走的是邪路,但实力不容小觑,劲敌!我们的劲敌啊 ....” 墨赦就站在那擂台底下,身侧站着两只不讲义气的鬼使,即便在喧嚣的人群中,那人依然眉目如画清净淡雅,游离在人群之外,仿佛生来就与旁人不同。 白唐签了生死状后,纵身一跃就跃上擂台,自觉姿态十分优雅,想来挑剔如墨赦,都不能挑出错的。 跟他群战的几个小伙伴只来了三个,包括同出一门的路天路地,还有一个传说修鬼的尤胜,另一个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到场。 那路天路地一看就是兄弟,长得彪悍魁梧,此刻正蹲在擂台一角抽烟,时不时将烟灰弹到擂台外,意甚惆怅。 尤胜是个十分瘦小的男人,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干瘪的猴子,鼠目、尖嘴、短颔,此刻他手上正拿着一把殷红色的小旗子,那旗子迎风招展,看着就像导游小姐手中用来号令全队的那种小旗,一点都不起眼。 “哐当!” 开战的锣声响了。 白唐凝神提气看着场上自己的对手。 然后..... “哥,咱不打了吧,场上这两,咱干不过啊!” “.....挣扎一下吧,不然回去师傅得锤死咱!” “师傅是个老糊涂!那屠灵肯定跟咱没缘,咱天一派就不是个能打的门派,没事做个家教赚点钱就好了,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跟咱们有啥子关系!不打了不打了!我约了朋友三点开黑刷副本,迟了人要举报我!” “不行!得打!不然回去又要被笤帚抽,上次给我抽的尾巴骨都快断了!伙计,你过来!” 尤胜:“......” 白唐:“......”遇上这样的对手还能说什么? 见那蹲在地上的一个看向自己这边,白唐用手指了指自己。 那人点头,道:“就是你,兄弟,你过来。” 白唐眨了眨眼,将自己体内的阴气凝聚在指尖,以防这人突然发难,慢慢走了过去。 就见那人将烟头往地上一摁,猛地站起来,一拳就砸向了白唐。 那一拳笔直砸来,半点花招都没有,坦然的白唐都有点为他的主人担忧,但凭良心讲,那一拳还是有点威力的,虎虎生风的威力。 于是白唐轻飘飘的抬起一手,挡住那人的拳头,那人另一只手也紧跟着砸来,白唐微微侧身,顺手一拉一推。 那人就被推下了擂台,重重跌在地上。 还在擂台上的弟弟看了看他倒飞出去的哥哥,狠吸了一口烟,看着白唐道:“咱是天一派的路地,兄弟你下手轻点,以后你家娃要补课学英语,给你五折优惠!” 周围嘘声一片。 陆地也一拳砸来,然后又被白唐轻飘飘的送了下去。 “哎呦!疼疼疼,那兄弟不厚道,摔的我屁股疼!我就说那人长的白白净净,下手黑!哥,你扶我一把,起不来了......” “.......” 明明是当事人却被透明化群众化了的尤胜:“......” 观众:“.....” 墨赦:“......”果然跟这个人气场相合的人脑回路都很清奇。 那持锣的服务员也一阵无语,想来看了这么多界比赛,从没见过这么出局的。 白唐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实力已经这么强了?难道传说中高手的气质已经出来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等在一边的尤胜不耐烦的道:“那个谁,你还打不打?不打就自己下去,识相点!” 白唐从自我膨胀中回过神来,看着场上唯的气势也瞬间一一个对手,战意盎然道:“打!”说着便稍微变换了站姿,即使没有拿出武器,也没显得多郑重,甚至连脸上那种微微的笑意都没有退下,但他整个人的感觉却瞬间变了,显出一种攻守戒备的感觉。 尤胜眯眼仔细看着那人,看了一会,竟无法寻找到那人的破绽,当下心里一动,道:“怎么不打?” 底下也传来一阵催促声,这擂台上的都不是名人,围观群众并不是很多,但到底也是有的,但在白唐眼里,他的观众只有一个——墨赦。 这是他的第一战,自然想赢得漂亮,赢的有风度,赢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所以,他没有提前动手。 但既然那人不要这个机会,那就他动手好了。 想着,白唐微微一笑,桃花眼眯成了月牙,也不说话,身形猛然一动,大鹏展翅一样跃在半空,周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黑气,那手中也于瞬间凝聚出了一把阴气长剑,径直朝着尤胜就是当头一劈,那把剑带着至阴至寒的气息,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被那把剑带动,海啸一般压向尤胜。 那尤胜面色微变,只觉身周的温度瞬间就下降了几度,一股强烈的气劲在那剑锋之前就袭了过来,尤胜当即后退几步,目中寒光一闪,全身也是黑气缭绕,持着手中那面红色的小旗子挥了挥。 一声厉啸传来,一道黑影间不容发的从那面小旗子中窜出,正面迎向白唐已笼罩在当头的一剑。 白唐对那狰狞的模样视而不见,一个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怨鬼,即使身上怨气浓厚欲滴,至少也修炼了百年,但也绝当不起他含着先天阴气的一击。 ...... 与此同时,观看台上,那樊梨景目光倏然凝聚在三号擂台上。 那是两个年轻人的较量,都是一身黑气,显然走的都是阴邪路子,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鬼道。” 占验派大佬齐石也眯眼看了下,道:“上午出了个方如许,下午这个也不差,现在的年轻天才,都长歪了。放着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竟走些外门邪道。” 旁边的陈重只是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另一位坐在观看台席上的人接话道:“正邪不是靠修炼手段区分的,心正,就是正道。我看底下那孩子就很好。” 这是个已年过四十的妇人,眉目温和,瞧着就像是庙堂里普度众生的女菩萨。 齐石道:“梁茹,你也是修了半辈子道的人,别跟小年轻一样天真。修炼邪法,心岂能正?心不正,又哪里能是正道?” 梁茹寸步不让,道:“即便修练的道法理念跟我们稍有差池,但心有底线,不作奸犯科,不违背道德,怎么就不是正道了?鸿钧道祖都曾言,大道三千,三千皆道,齐石,你狭隘了。” 齐石眉毛一动,张口就道:“枉你修了这许多年的道,竟连道祖这句话的意思都不明白,大道三千,又作三千正道解,道祖尚且将道划分正邪,你何德何能,敢言道不分正邪?” 梁茹方要说话,却见坐在正中的樊梨景一抬手,止住两人,道:“好了,今日不论道,看年轻人们比武吧,瞧,那黑瘦小子要输了。” 齐石和梁茹都没再说话,齐齐转头去看台下,毕竟,副会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凤羽折花(7) ...... 白唐一剑斩下,那迎面而来的怨鬼当即被从中劈开,那怨鬼叫都没叫一声就被斩成了两半,白唐剑势一点不减的斩向尤胜。 那尤胜早在女鬼迎上去的同时就倒退而出,白唐一剑斩空,却片刻不停,如附骨之疽般又提气纵身向那尤胜斩去。 尤胜看着那又横斩而来的黑色长剑,心头发狠,舌尖一咬,一口鲜血就喷在手中的小红旗上,只见那小红旗迎风招展的更加艳丽,那上面的煞气也更重,尤胜周身的阴气几乎能凝出水来, 一股磅礴的气势当即扑面而来,那红旗也倏然变大,红色瀑布一样劈头盖脸向白唐袭来,隐约可看见那里面张牙舞爪的人脸,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铃声。 那铃声一响,那红旗就涨大一分,里面的人脸就更扭曲一分,看着也更凶戾一分。 另一件法器? 白唐身形不停,变横为竖,一剑劈下。 那变大的红旗被一剑劈裂,“啪嚓”一声断裂开来,空中似乎传来了一声嘶哑的惨叫。 “不!” 尤胜看着自己手中裂纹遍布的红色小铃铛上,心神皆震,口中也不禁大叫而出。那是他耗费无数心血才寻来的与他自身契合的鬼铃,他已经到了开脉境,他绝不信这样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小子能比他的境界更高! 就在此时,白唐的第三剑也已经斩到,尤胜仓皇抬头,身形方要在动,却只觉周身气息似乎都被凝住,手脚也似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看着那把阴气森森的剑当头斩下,他眼中露出绝望,甚至瞳孔中那持剑含笑的人脸也恍如恶鬼修罗。 “轰!” ...... 场上那人扬了扬眉,桃花眼又弯了起来,脸上一点汗都没有,仿佛刚才那般耍帅并没有耗费多少力气。 就在方才,那人一剑斩下,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斩在了那尤胜脚前,轰然一声,带起的气流径直将尤胜冲下了台。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神色间都带着不可置信,甚至有人被惊掉的下巴都没来得及合上,愣愣的看着台上。 “三剑!三剑啊!三剑就把尤胜打下来了!” “额滴神哦,这特么都是人才!走走走,没的混了,打不过!” “……这一届折花会尼玛全是怪胎啊,凡人已经玩不转了,不能玩了……” “……” 尤胜将将从地上爬起来,他的面色极其不好,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少了一截,周遭声音如潮,他却仿似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看着台上眉眼飞扬的男人。 那擂台前的主持人敲响了铜锣,高声宣布着获胜者的名字——白唐。 尤胜看着那人青春飞扬的脸,只觉心里一片灰暗,这种名利场上,永远看不见失败者。 实力不如人,也没什么可说。 白唐欢快的笑着,一纵身就到了墨赦身边,略带着骄矜道:“怎么样?”虽是这么问,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是赤果果的得意,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墨赦唇角微动,道:“不错。” 的确不错,无论是力道的控制还是不要命的拼劲,都很不错,这阵子一直在打压他,想来适时的给点鼓励,也是可以的。 那人身后无形的尾巴立马就翘的更高了,连脸上的笑容都更明亮了几分,如同三冬里最温暖的阳光,耀眼而不刺眼,照的人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这边战斗说来话长,但其实全程打完也不过半个小时而已,那天一派的两兄弟在被白唐送下台后,也没多看,估摸着真是碍于师命才出来比了一场,现在多半都回家打游戏去了。 那尤胜,下台时就没瞧见人影,多半也已经离场,就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挑战前五名。 架已经打完,这边也没什么可看的,不出意外的话,白唐基本上还要再打两场,才有可能进入前五,只有进入前五,才有资格进行最后一场的终极比试,也就是决定谁能得到第一、拿到屠灵的比试。 看着那人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尾巴,一副今日不知明日事的骄傲模样,不由就想打压一下,至少让他知道后面的比赛并不简单。 墨赦道:“这一场,他的境界不如你,赢是应该的。依照比赛规矩,你还要再打两场。” 白唐的好心情一点也没被打击到,依然兴高采烈道:“那也不怕,反正我这一场我赢了!” 墨赦一边领着他往外走,一边继续道:“这团战赛一过,剩下的基本就全是强者,你要做好苦战的准备。” 白唐疑道:“单人赛的比赛规则出来了?我怎么没见过?” 墨赦有些无语,片刻才领着他又走回擂台前,指着那上面的纸给他看,道:“笨。” 白唐睁大了眼,只见那原先公布选手的红屏幕上已经写满了字,正是那单人赛的规则。 白唐细细看了,略琢磨了下,就懂了。这比赛规矩也很简单粗暴,第一场比赛是团战,一百人进二十,每五人一组,由于六人缺席,便成了十九组,最后剩下的也只会有十九个人,而个人战,就是随机匹配,一人轮空,最后构成十强,再由十强两两对决,决出前五。 说实话,挺麻烦的。 但墨赦不禁将这规则细细看了,但特意提醒了白唐,足以说明他对这场单人赛的重视程度。 白唐嗯嗯的点头,眼睛里认真的神色一闪而过,似乎已经郑重的放在心上,继而转移话题道:“墨墨,黄七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给商衡吃了吧?走走走,咱们去瞧瞧。” 墨赦看着那人没心没肺的侧脸,不由心脏微软,原本还想继续教训他的话咕噜噜就吞了回去。 恰在此时,黄七幽幽的飘了回来,已由出门时的实体化成了鬼体,回来也不说话,径直化作一道光,没入了白唐的口袋。 白唐:“......”怎么也不问问你家大人赢了没,一点都不知道关心雇主,扣工资! 黄七回来,那商衡的比赛多半已经结束,白唐又拉着墨赦去寻了一处还没结束比武的擂台前去围观。 直至下午五点,今日比赛的结果便全都出来了,其他人白唐都还没来的及上心,而名字传入他耳朵里的,也就刘正邪、商衡、方如许这几个,巧的是,这三个人你今日的比赛都赢了,必然会进入二十强。 至于其他的强者,约莫在明日比武后都会出来。 白唐琢磨着,不管明日的结果如何,总归他一定会撑到决赛,墨神都大方的请了一个月的假来看自己比赛,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失望。 今日已经出了这许多惊艳人物,明日多半还会出现更多,白唐心里清楚,还有很多有实力的门派高手都没来得及出来,比如诡宗、天师门、神霄宗。 之前败在刘正邪手中的苏全,绝不会是天师门的压轴人物,天师门那样一个庞然大物,也绝不会只派这么一个弟子出来夺宝。 ...... 此次折花会的重要嘉宾总共有十个,说话比较有分量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道法协会的副会长樊梨景、辰川省分会长陈重、天师门掌门张怀德、上清派掌门刘信真、茅山宗长老梁茹、占验派大佬齐石等都是此次折花会的评委。 “今天的比赛结果出来了,这次的屠灵果然吸引了很多年轻才俊,比赛也十分激烈,不过兄弟们的传人都实力强劲,这最后的角逐十有八九要落在哪几个年轻人头上。”陈重慨叹道。 刘信真也笑叹道:“不错,齐老哥家的商衡,啧啧,压的其他年轻一辈都抬不起头来啊!” 方才擂台上也就商衡和白唐那两个擂台能看,相对来说,那白唐背后有实力强劲的鬼差,而商衡,商衡背后站着的是素来以占卜术闻名天下的占验派。 这样文弱的占验派,居然教出了一头狼,还是压的年轻一辈没法出头的恶狼。 相比于白唐,这个人的表现才叫惊艳,因为在这次折花会之前,商衡的实力虽然得到了一众人的认可,到底没有这次展现的这么直观。 而这次占验派把这头狼放出来,似已对那悬挂在众人头顶的诱饵——屠灵势在必得。 那齐石也是过了四十的年龄,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褂子,眼睛里都是遮都遮不住的喜悦,嘴上却还谦虚道:“哪里哪里,刘兄弟家的弟子也不错啊,正邪就很好,他也已经到了融合境了吧,真是少年英雄。” 刘信真谦虚了几句,又道:“今日比过的方如许、白唐也都不错,我看许多年轻天才都还没出手,估计明日的比武会更精彩。” 齐石哼了一声,道:“那两个走的都是邪路,你们相比也都有感觉,这两年各处都不太平,这两个出来,谁知道是好是坏呢。” 张怀德不耐烦的摆手,道:“别叽歪那些没用的,那白唐是我们A市的,我和刘大傻管着,那方如许在谁的地界,就谁看着,敢作恶就砍了。” 刘信真无奈的看了一眼张怀德,只觉着这人脑子里的弦估计又断了,那白唐用的着他们管?就算人家作奸犯科杀人放火,也自有他身后的那人收拾,那人强横的敢跟天神叫板,感情张怀德这颗光头里把小秦山上的那场神战都忘了...... 那道法协会副会长樊梨景闻言道:“不错,他们都还年轻,不能一棒子打死,今日商衡表现实在出彩,恭喜齐兄了。” 想到自家门派的商衡,什么方如许、白唐,通通都瞬间没赢了,齐石脸上都要笑出褶子,忙继续装谦虚道:“他还算不错吧,咳,但魁首还不一定是他,我看还有很多少年英雄都没出来,等这一轮淘汰赛过了才能真个辨出来强弱。” 那张怀德哈哈笑道:“不错,这结果要到最后才知道,那商衡是不错,将诡宗两脉都打趴了,不过老齐你也别得意,后面还有很多人呢,哈哈,老子不陪你们闲扯了,竟扯些没用的,走了!”说着就大步流星的走了,一点都没虚头巴脑的跟他们说再见什么的。 张怀德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那神情却分明是在说他们天师门还有高手没上,就等着明天艳惊四座呢。 其余人又略微客套了几句,尽了尽聊天吹捧的瘾,也就各自散了。 ------------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凤羽折花(8) ....... 与此同时,白唐和他的三只小鬼也开始了他们的八卦,主讲人是黄七。 商衡的那一战几乎将所有还在场的人都惊到了,由不得白唐不上心。那商衡的战绩风一样传遍了修道界,占验派的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玉九双手合十很是祈祷了一阵求放过,然后就死死盯着墨赦,显然已经做好了跟他到天荒地老的准备。 墨赦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对商衡的事兴致不大。但白唐却显然被调动了兴趣,兴致勃勃的盯着黄七。 “商衡那一组,都很强,诡宗苗蛊脉沈文、诡宗尸傀许焰、上清派昌浦、还有一个神霄宗的王从武。” 团战赛至少还有三天结束,然后才能进入第二轮比赛。 白唐结束自己的比赛后,就扒着黄七一起八卦商衡的那一战。 黄七的话不多,但意思都表达的很清楚。 “开局就很明确,沈文与许焰结盟,昌浦与王从武似乎也达成了同盟协议,商衡自己一个阵营.....”黄七的声调阴冷冷的,声音也不好听。奈何只有他一个人坚决的看完了商衡的全场,此刻也就只有他能说了。 据黄七说,那比武开始的锣声敲过后,那五人还十分客气斯文的互相通报了门派和姓名。 商衡倨傲的站在场上,漫不经心的报出师门和姓名,沈文一边温温和和的引他说话,一边控制着看不见的蛊虫无孔不入的布满整个擂台。 还不等所有人通完姓名,只听见“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啃啮着什么。 商衡依然含着笑,只是笑容里戏谑居多。 那沈文的蛊虫阵被识破,也不尴尬,当即一拍手,场上气氛立变,原先看不见的虫子立时就显出了身形,只见无数黑色的手指粗细寸长的不知名蛊虫潮水一般围在商衡身周,与此同时,那尸傀许焰也放出了自己的跃级尸傀,甚至于昌浦和王从武,都拔出了自己的剑。 那些黑黝黝的细长虫子将整个擂台都爬满了,带着阵阵腥气,防毒下一秒就能将商衡咬死,王从武的泰山一剑也已经蓄势待发,甚至昌浦的小符术也铺天盖地的打过来。 但商衡依然不惊不惧,只缓缓抬手。 “.....他就只是抬手,然后很淡定的说了句“雪葬”,就有鹅毛大雪倏然从天而降,转瞬就变得十分浓密,浓密到看不见场上众人的脸,但这就是他,他仅用了一招,就沈文的那些谷中尽数点钉在地面上。”说到这儿,黄七停了停,道:“那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用了最强的战术,但仍然被商衡一句‘雪葬’打趴了。” 白唐:“.....那几个人太弱?” 不然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输了,好歹再挣扎一下,就像早上的路天和路地两兄弟一下啊; 黄七摇头。 那商衡就那么站在场上,身上依然穿着价格不菲的名牌衣服,眉目含着笑,一副中二少年的样子,但不管谁来,哪怕王从武将泰山一剑发挥出了巍峨的气势,带着破空之音袭来,那人也只是笑着翻手,那些绵密的雪花便粘稠的像是浆糊一样,将王从武愣生生的粘在了半空。 其他几人的步伐也像是被冻结住了一样,不能再跨前一步。 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也一个个嘎嘣脆的被冻成了冰雕掉了下来,密密麻麻的落在商衡面前,那人也一拍手,那些蛊虫同时碎成粉末落了下来。 黄七说:“.....他修的是风雅颂的九葬,这一场只用了雪葬。” 那个人是融合境满级,他的对手也都是不弱于融合境的人,但那个人真的就一挑四,还只用了一招。 黄七的未完之语,白唐理解的十分通彻。他自己已经是魂丹境,按照境界来分,也就是人类修真界的融合境,但这个商衡,听起来是有点绝世天才的意思,一出手就能秒杀同级,貌似很厉害啊。 黄七郑重的看向白唐,一张阴沉沉的脸更加阴沉了。 玉九和王五也都对白唐投去了同情的眼神,毕竟白唐才是可能会跟商衡对上的人,其他人那都是打酱油的。 半晌,白唐眨了眨眼,道:“都看我干什么?再看要收费了!” 玉九不可思议道:“大人,你没感受到压力吗?” 白唐偷偷瞥了墨赦一眼,意味深长道:“压力,商衡那点压力算什么,你家大人哪天不是顶着压力生活的?” 王五:“......”这怕不是傻? 黄七:“.....”他前面的那些气氛渲染全白瞎了! 白唐转头看向墨赦,见那人眉眼仍然冷淡,面色也不见凝重,心里不知怎的,也就紧张不起来,依然笑嘻嘻的过去逗他,道:“听见没啊墨墨,商衡那么强,我打不过啦。” 墨赦淡淡的抬头看他,瞳孔黑如墨石,道:“那就联系何蔚,准备考地府公务员。” 白唐:“......能不惦记我的小命吗?” 墨赦道:“嗯,拿第一。” 商衡在怎么强横怎么天赋异禀,那也不过是融合境,修的还是人类的道法,白唐已到了魂丹境,虽然境界等级上还有差距,到底不是不可逾越的鸿沟,那又何惧? 白唐十分光棍,道:“打打打,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咱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今天怎么过,唔,还有明天,高手战前的休息,你要知道.......” 墨赦:“.......” ........ 第二日,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只有那会场所在的地方还是一片灰蒙蒙的。 五个擂台都已经开打,围观的人里,修道界未参加比武的吃瓜群众居多,那些还没比武的修道者也还有几个,但许多战败被淘汰的都已经愤然离场,不愿再在这片伤心地上多逗留,还有比较坚强的则依然留在场上围观,还琢磨着能不能在后面挑战一下前五,再挣扎一下。 “灵偶哦,我想到了一个老朋友啊......” 白唐一边吸溜着豆浆,一边微微仰头去看擂台上的人,那人身形极快,双手交错来回,指尖似有隐隐的光线跳动,仿似在弹奏着什么乐曲一样,场上一个半人高的偶人也闪电般的纵跃,那偶人虽小,身手却着实凌厉。 白唐看了眼身边的三鬼,正正望见三双懵懂的瞳孔,顿生一种英雄寂寞无人懂我的感觉,不由有点想念刘正邪。 要是刘正邪在,肯定能跟着他来一场对蒋舍的回忆。 这擂台上胜负已定,没什么好看。 想着,白唐脚跟一转,又转向另一边的擂台,三鬼也跟着挪窝。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如遇故人(1) 白唐看着那人略显锋利的眉眼,莫名其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身姿挺拔,约莫得有一米八高,留着最简单的寸头,右侧脸上爬满了青色藤蔓一样的痕迹,身上腾腾杀气丝毫不加掩饰,他的卫衣衣袖松松的挽了起来,流出肌肉凝实的手臂,似乎刚从擂台上下来,左半边脸上仍能看出运动后的潮红,此刻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身边的女人说话。 如果不是那爬满半张脸的痕迹,这人应该很是清秀好看,白唐想。 那人走路不急不缓,即便是这样散漫,浑身也依然散发出强势难惹的光芒。 他身侧那女人穿着鹅黄色长裙,长相极为柔和,头发长及腰间,眸色微微带蓝,有一种古典美,她似乎注意到了白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低声向那男人说了句什么。 那男人便将视线抬了抬,看了过来。 白唐心头不禁一动,怔了一怔。 那人眼神极为锋锐的扫过白唐的脸,转而又笑开,那双黑而清亮的眼睛里蕴满了笑,拍了拍那女人的手,示意她先走,自己则在白唐面前停下脚步。 那人道:“对我有兴趣?” 旁边三鬼:“......”这个开场白有点屌! 白唐也笑,桃花眼弯弯的,道:“有点兴趣,我叫白唐,咱是不是在哪见过?我瞧着你很眼熟啊,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噗嗤就笑出声,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要抬起,却被他硬按住了,他右脸上爬满的青色痕迹似乎退了一点,却还是将那半边脸映的阴森恐怖,他沉默了一瞬,才笑道:“林守歌。” 白唐从怀里掏符,道:“我看着你就感觉特别有眼缘,我送你一道符吧,虽然你也是修道的,但我的符是通杀符,别家没有独一无二的,桃李春风符,给,怎么用你知道的吧?” 那人绷不住乐,也不推辞,径直将那符接了,道:“知道。”说着将符揣进口袋。 林守歌看了看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女人,继续道:“我还有事,下次聊吧,好好想想......” 说着便抬步去追那女人,将白唐还未出口的疑问都堵了回去。 玉九戳着白唐的背,道:“大人!你要把持住,敢有奸情回家要被墨大修理的!” 王五补充:“林守歌看上你了!” 黄七重重点头。 白唐:“.......胡说八道!都把你们脑袋里的龌龊思想清一清,老子是男人,林守歌也是男人!老子不搅基!” 五七九异口同声:“哦~” 白唐:“.....”他要换鬼使!一定要换! 这场诡异的谈话,最后以三鬼被白唐郑重警告收尾。 白唐又在擂台间溜达了十分钟,算是完成了墨赦给的观察敌手任务,就领着三鬼回酒店。 反正墨赦不在,谁也管不着他。 至于墨赦干嘛去了,白唐琢磨着应该是去跟凤羽的鬼差交流感情去了,毕竟他也是跨界到了人家的地盘,怎么着也得给这片的地头蛇打个招呼。 ....... 第二日的比赛结果也是到了晚间才出来,果然也筛选了九名选手出来。 至此,前二十缺一就这么定了下来,仅仅三天,这道法协会的比赛就进行了一半,可见举办方这个比赛方法选的好,淘汰的也快。 那还要进行个人赛的二十缺一个修道者名字及门派已经高高挂在了每个擂台前的红色牌子上。 玉九体贴的抄了一份回来。 晚间,白唐捏着已经变成黄色的号码牌,翻来覆去研究它的原理。这号码牌真的如同变色龙一样,颜色说变就变十分任性,白唐闲来无,便琢磨着将这东西拆开瞧瞧。 奈何鼓捣了半天,那东西仍然坚如磐石。 眼看雇主还在心无旁骛的鼓捣那牌子,半分没有明天就要跟超强者对打的觉悟,王五不得不肩负起唤醒雇主危机意识的重责。 于是王五凑到了自家雇主面前,引话题道:“唐唐呦,明天是强者争霸赛哦,你体内阴气充满了吗?” 白唐随口答道:“满了啊。”他体内的阴气都是生生不息自行补充的,极阴体质嘛,本来就是招鬼吸阴的,哪里用得着他吸阴气,那阴气自个往他身体里钻,赶都赶不走。 玉九疑惑脸:为什么要充气?好像哪里不对劲..... 王五循循善诱道:“明天都是真正的强者对打,一对一......” 白唐看了那张娃娃脸一眼,琢磨了下,丢开了手上的号码牌,做恍然大悟脸,道:“你要跟我解析对手制定作战战略?” 王五欣慰的点头。 白唐沉吟道:“可是.......你知道他们的优点弱点致命点吗?” 王五梗住,摇头。 白唐道:“墨神知道!所以说,你懂的。” 王五怒而捶沙发,这是鄙视,是瞧不起!她家雇主不想跟她讨论对手! 白唐慈爱的摸摸她的头,拿过手机就给墨赦打电话。 开玩笑!他明天要拼死拼活,今天是最后的补课期,墨赦却还在外面浪,这怎么行! 那边很快就接了电话,电话里风声瑟瑟,那人开口都带着寒气。 白唐十分隐晦的表达了一番自己的不满,觉得自己这个为师门争光的英雄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墨赦十分精准的忽略了他的废话,捕捉到他隐藏的核心思想,言简意赅道:“嗯。” 然后就切断了电话!一句废话都没有! 白唐:“.....” 玉九在一旁奚落道:“大人,你废话太多了,鬼都听不下去!” 白唐杀人的视线立马追了过去。 玉九一缩,闭了嘴。 王五在一旁使劲冷笑。 ....... 这一日留下来的人基本都很强劲,诡宗在群战赛里被商衡折了两脉,却总归留下了神降脉一根独苗,终于杀进了二十强。 那林守歌也毫不意外的胜了,意外的是那个灵偶脉的蒋舍居然输了,而这一次,还不是输在刘正邪手中,而是输在那最不起眼涂山曹昌手里。 这让众人大跌眼镜,连白唐都觉着十分惊奇,因为他是看过那蒋舍比武的,他离开的时候那擂台上面几乎就是蒋舍赢的定局,他当时都没注意到场上还有涂山曹家的人。 墨赦将那些人的资料都扫了一眼,给白唐划了几个重点。 第一,商衡,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种子选手,他的资料白唐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但墨赦还是重点划出了他,因为他身后事占验派,而占验派是趋吉避凶的一把好手。 ------------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如遇故人(2) 第二,诡宗神降脉洪中,这是个正儿八经的神棍,跟民间跳大神的原理一样,请神上身,但民间的大多数都是骗子,而神降脉不是,他们拜的是三清四御,曾经请的是真神,如今已经降了品阶。墨赦说,这洪中如果身体够强悍,可能会碾压全场,所以白唐必须注意。 神降这一脉也曾威风凛凛人才辈出,如今却已经被科学大洪流打压的抬不起头,日渐式微,如同风雨中可怜的一点烛火,人才凋敝的十分凄惶,白唐琢磨了下,觉着这是更能克制自己的天敌,跟天生要捉鬼降妖的的天师一样,毕竟人家是能跟神对话的人。 第三,林守歌,这也是白唐的天敌,天师门的,不过这人自己看起来就很邪气,实在看不出哪里像是专治歪门邪道的天师,墨赦说,这个人身上有邪气,修为也高,是劲敌。 白唐一边嗯嗯的听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当时他亲眼见到森罗殿方如许的战斗,全秒众人,竟然在墨赦那里都没上榜。 这说明墨赦给勾画出来的这三个就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未来的两场架绝对不好打。 白唐单手拖着脸,做着明日轮空的美梦,毕竟说的是二十进五,现在留下的只有十九人,明日必然有一人轮空,其余两两对打,先二十进十,再十进五,最后五争第一。 玉九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白唐。 墨赦拍了拍那人的脑袋,道:“十九分之一的概率,也挺大的。” 白唐立马笑道:“我可是气运加身的天道宠儿,那轮空的一定得是我。” 王五奇道:“谁给了你这种错误的自我宇宙中心观?要明天不是你轮空呢?” 白唐理直气壮道:“那就是他们作弊,我不服!我要在网上曝光他们搞内幕!” 墨赦:“.......”这蛮不讲理的样子,看的他手有点痒。 玉九一脸心痛,觉着自家大人又膨胀了,还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盲目膨胀。 需要打压! 于是玉九将渴盼的希翼目光投向了膨胀催化剂墨赦。 奈何墨赦这次一点都没接受到玉九的心灵电波,只是冷静的看着白唐,冷静的道:“该说的都说了,你既然这么有信心,就保持吧。” 玉九疑惑脸:从哪里看出大人有信心的? 奈何那两人没一个来解答鬼使的疑惑,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还大多是跟比武无关的废话。 当晚,白唐于睡梦中倏然惊醒,隐约觉着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震动了一下,睁开眼却看见自家的鬼使都齐齐整整的躺着没个动的,貌似没什么事,就又翻个身继续睡了。 个人战又称升级版淘汰赛,直接会将十多个选手刷下去,然后才正式进入决赛。 地点还是在陈家的会场上,具体的比赛规则还是由周鸿来宣布。 只是这次还站在会场上仰望周鸿听他唠叨的人已经不多,但周鸿像是最尽忠职守的讲师,尽管底下的学生都十分冷血无情的不怎么捧场,他一个人也足足讲了半小时。 但核心思想就一个,要随机匹配对手,一人轮空不用战,直接晋级。 经过那文武两轮淘汰,在场的基本都能算是文武兼修的修道界精英了,听见能轮空也没多惊奇,毕竟是个正常人,都能猜到的东西。 “......这次单人赛,一对十八,二对十七,以此类推,十九号轮空,其后第二轮,第一组胜方与第二组胜方对决,第三组胜方与第四组胜方对决,直到前五出炉.......” 白唐捂着自己的号码牌,迟迟没有翻看。 刘正邪今日又被刘信真放了出来,晃进场内后就跟白唐站在一起。 白唐还想着要看一看昨日自己认识的新朋友林守歌,那人最后说的话实在是让他疑惑,当时觉着还没什么的事,后来回想总觉着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实在熟稔,就仿佛......他们很早就认识了一样。 但那人今日根本就没来听课,只是叫那个黄色连衣裙的女人过来替他听规则。 显然,这人躲懒躲的十分有经验,反正每次周鸿讲完规则,都会给一定的时间让准备,然后才开始比武,说不定那会这人还没起床呢。 白唐以己度人,深悔自己醒悟的迟,不然也像那人一样说受了点伤,光明正大的找人代班听讲,那最少还能在多睡半小时。 此刻,众人已经翻了各自的号码牌,开始找对手,场上难得的有些热闹。 “啊,我是九号,十号,十号是哪个?” “我是十六号,三号是谁?” “......” 刘正邪也翻看了自己号码牌背后的数字,是十三,他的对手是六号,比武时间是在下午。 那黄色连衣裙的长发女人也为林守歌找到了对手,十二号,正是单人赛的第七组,比赛时间也是下午。 那抽到十八号的修道者是个柔弱的女孩,长相普通身材矮小,也循规蹈矩的在会场上寻找他的对手,然后就听到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应了声:“一号在这里。”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带了同情的看着那女孩。 原因无他,一号是商衡。 那女孩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看着商衡。 商衡笑道:“不要害怕,我对女孩子,总是容易手下留情,嗯,你是哪个门下的?” 那女孩硬着头皮道:“山海派,黄媛。” 商衡继续笑,道:“嗯,我是占验派,商衡。” 白唐瞥了一眼,就转过了头,那商衡笑的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凶狼,即使他没露獠牙,也看不出一点慈眉善目。 周围的人还没有说自己抽到十九号的,白唐的小心脏剧烈的扑腾了两下,又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还是没听见有人说抽到十九的,白唐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猛然去看一直捂着的号码牌。 恰在此时,主持人不甘寂寞的问道:“谁是十九号?” “我!” 场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欢畅无比的声音。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注视了过来。 白唐举着手,面上维持着矜持高贵的笑,内心里的小人已经翻天覆地的哈哈哈了。 ------------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如遇故人(3) 看!这就是天道宠儿的气场!十九分之一的概率!凡人们还有什么好说! 刘正邪已经与自己的对手进行了友好的初步会晤,然后又晃悠悠的回来了,此刻笑容满面的拍着白唐的肩,道:“不错不错,唐唐,今个运气不错。” 商衡也抬眼望了眼这边,见到白唐抽中头奖一样的喜庆脸,嗤笑了声,道:“运气真是不错。希望你的运气一直这么好。” 白唐道:“运气这种东西,羡慕不来的,你再眼红也没用的。” 众人都是历经过凤羽的人,也没骚乱多久,只是隐晦的表达了一下对白唐的羡慕。 白唐对众人的嫉妒充眼不见,将那些全算做了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酸话,心里只琢磨着自己又可以闲一天,这天还可以好好的看两场比赛,那商衡的没什么好看,山海派的姑娘已经表现的很明显,搞不好会直接认输。 他会好好的去看林守歌和洪中的比赛,如果这两人的比赛跟刘正邪的比赛时间差的不是很大的话。 ....... 抽到上午场的实力派选手,除了商衡,还有那方如许,许多人都对这两人的比武十分关注,其他几人的光芒没有这两人的强悍,下意识就被众人忽略了。 墨赦站在二楼看台上,遥遥看了白唐一眼,眼见那人因着那十九分之一轮了空,不由有些失笑,都能想象出这人得意的笑脸。 既然没有他的比武,那也没什么好看。墨赦想着就悄然离了场。 仍是五个擂台同时进行的比武,四周的二楼看台上已经围了不少人,除了那些重量级的评委,还有被淘汰和看热闹的淘汰者。 白唐去观看了一场方如许的战斗,边看边跟刘正邪吐槽。 方如许这次的对手是个彪形大汉,脸上一圈大胡子。 白唐点评道:“美女与野兽!” 刘正邪摩挲着下巴,道:“嗯,刮大风,那黑货猥琐,要掀人家裙子!” 场上一阵大风自下而上,呼啸而过,夹着刀子一样刮向方如许。 白唐惊呼道:“方如许动了,眼睛里跳着火啊......” 刘正邪跳脚:“卧槽,那黑货跳起来了,怎么好像火烧屁股了?” “........” 两人一番点评,犹如合作多年的解说员。 良久,两人对望一眼,俱都有些意兴阑珊。 白唐道:“不过瘾,还不如美国的超人大片效果好。” 刘正邪附和道:“没什么看头,场面效果太差。” 于是两人达成一致,一起离场,约定一起去吃两把鸡。 ....... 在年轻人打生打死热火朝天的时候,几位掌门级别的首脑也开始了对胜利的预判。 那齐石道:“形式基本已经定了,诸位看呢?” 刘信真叹道:“是定了。”自家熊儿子都入不了五强,这十强战就是纯实力战,那些拔尖的人太拔尖,就算不幸强强对上,淘汰一个,等后期的挑战赛依然可以占得一席。 所以,五强的位置,基本已经定了。 商衡、林守歌、洪中这三人绝对在列,无论如何不会出局。 那方如许虽然实力也是强横,但闭气这三人来,就显得有些弱。 另外两强,十有八九要在白唐和那涂山曹家手上出。 想到此,刘信真不由向张怀德道:“没想到啊,天师门还藏着这么一个杀手锏,这林守歌,你们满的可紧啊,不过他练的好像不是你们天师门的看家本领啊” 张怀德哈哈笑,道:“强吧,比你家刘正邪强吧,他练的是我们天师门的道法,不过他有点特殊。”说到这里,张怀德顿了顿,一双虎目扫过在场诸人,道:“你们都看到了,他的道法正中带邪,但我以姓名担保,是个好的,各位兄弟以后不要难为他。” 这个林守歌,本名林樊,是他小师叔方大苦亲自带回来的,那时这孩子已经魂魄游离,还是他和师兄一起给重新镇魂的,这几年来,他在山上如何死里求生,他见过,但这人本性是好的,他阳光又善良,是个好小伙。 樊梨景道:“你放心,即是你门下的人,别人自然不会越俎代庖。这次叫大家来,也不是谈论这个。这场武比将决出第一名,原定的最后一场决赛,取消。”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均有变动,却都没有说话,静等樊梨景的下文。 那樊梨景看向身旁的辰川省分会长陈重,这是个面容肃穆的中年人,见樊梨景看过来,也不推脱,当即就道:“那处原定用来五强决赛的地方出了点岔子,现在已经进不得人。各位都是修道界的翘楚,想来也已经觉察出不对了。” 占验派齐石脸色动了动,道:“是不是......昨晚?” 那陈重微微点头,道:“大家都感觉到了?陈家已经有人去处理了,但那荒村已经不适合再作为比赛地点了。” 张怀德道:“能是什么厉害东西?咱们本来就是修道的,除了问题,正好让他们组队处理去。” 刘信真看着对面的那颗光头,恨不能上去敲打一番,让他清醒一点,那陈家能人辈出,能过来跟他们说不适合做决赛地点,自然是经过再三确认和评估的,这浑人真是脑子里都是水。 果然,就听那陈重继续道:“不行!我们陈家的人传来消息,对那里的判断是——大凶。” 众人一时默然,连张怀德都没再吭气。 良久,那齐石道:“不瞒各位,昨晚地动后,我曾卜过一卦,卦相也是大凶。” 占验派的卜算之术是天下闻名的,他们也都是出了名的趋吉避凶,他都说了不好,可见真的是有问题。 刘信真当即心里一沉,看向陈重道:“既然那荒村已成大凶之地,想来十分凶险,如果用得着我们,陈兄不要客气,知会一声就是。” 张怀德也道:“没说的,要打架就算上我们天师门,咱别的不行,斩妖除魔绝不手软。”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了愿意支援。 那陈重忙表达了感激,说陈家的弟子已经在处理,如果需要大家帮助,一定不会客气。 事实上,他们原本计划的是让单人赛的五强进入到荒村,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传闻有吸血僵尸的荒村,又在外面布置了阵法,会给他们一个惊险又刺激的杀妖夺宝大体验,奈何那荒村竟徒然生变,这最终的决赛只能流产。 ------------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神降折陨(1) . 白唐去瞧了刘正邪的比赛一眼,他的这场比赛赢的并不轻松,甚至那把五钱剑上的铜钱都被人弄断了三枚,是惨胜这个词的直观描写。 白唐看的时候,很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等跟着上清派的人将刘正邪安置妥当,那一天的比武已经结束了,除了他这个没参加的,其余九强也出来了。 那林如歌、商衡和洪中果然都赫然在列。 直至刘正邪倒在自己面前,白唐才算是真的有了点危机意识。 之前,他不管是笔试还是团战,都赢的十分轻松,心理上也就认为大家的实力似乎也不是多强,或许也是墨赦在他身边,他根本就提升不起那种危机意识。 直至此时,方才真的有了危机感,那种对手强横的感觉倏然临身。 墨赦曾给他分析过这次折花会的种子选手,有些人他提都没提,包括跟刘正邪对打的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放在他眼里,但这些人在战场上展现出的实力一点都不弱。 墨赦一直曾几次强调一定要拿第一,甚至三鬼都曾试图给白唐压力,奈何白唐自己像个油盐不进的铜豌豆,那些压力分毫都没有吸收进去。 刘正邪身上挂彩,即使晋级了十强,他明日也不可能参加十进五的决赛,于是只能躺在病床上叽叽歪歪。 刘正邪道:“唐啊,咱正堂双雄就靠你了啊,你可一定要争气!不能堕了咱的名声!” 俨然一副交代临终遗言的凄惨样子,一双牛玲般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唐。 白唐抬手抚过他的眼皮,道:“安息吧刘三,明天小爷我赢了,一定会给你祭酒三杯。” 五九七三鬼十分配合的双手合十,满目悲伤的望着床上的刘正邪。 刘正邪死不瞑目,眼睛瞪的大大的,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怨气。 白唐想了想,道:“你的仇已经报了,安息吧!” 王五露出圣母慈祥脸,道:“刘老板哦,地狱欢迎你!” 玉九张开了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 “老子还没死呢!你们这几个畜生!滚!滚滚滚!” 房间里传来刘老板愤怒的咆哮。 那一人三鬼终于被轰了出去。 . 这日一大早,白唐就郑重的交代墨赦,一定要去看他比赛,绝对不能中途跑路,又郑重的交代三鬼,必须去他的擂台下给他撑场子。 然后那人就给自己怀里揣满了符,又将那小木牌子郑重的放在怀里,才拿着自己的号码牌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去了会场。 那周鸿这次十分的言简意赅,便让他们自行查看号码牌背后的数字。 玉九实体化后,凑过脑袋来问:“大人,你抽到了谁啊?” 白唐将自己的号码牌翻了过来 ,就见上面刻着一个“二”字,与他对战的正是八号洪中。 玉九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名字,那眼神立时就同情起来了,仿佛已经看到自家大人被墨大修理的凄惨样子。 王五和黄七一致对自家雇主表现出了同情,并且非常和适宜的对他表示了地狱的友好和老鬼们的热情。 白唐对自家的鬼使十分无语,只能转向墨赦寻求安慰,不,是鼓励。 果然,墨赦的安慰十分到位:“去吧,比赛第一。”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输了的话,就抄《道法万千》吧,抄十遍。” 那眼神寒岑岑的,看的白唐躁动的心一阵拔凉。 白唐立马站直了身体,表决心道:“墨神你放心!打死我也不敢输!” 玉九看着神情坚定的自家大人,善意的提醒道:“那洪中能请神啊大人,你.”不然回去抄书? 后面的话玉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就被白唐一挥手打断,道:“我来,就是跟强者打的!不够强的,我看不上。” 五七九三鬼顿时对白唐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白唐面上慷慨激昂内心泪流满面,MMP,墨赦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瞧着,还在他头上压上了《道法万千》,那东西简直比孙悟空的紧箍咒更可怕好不! 墨赦唇角几不可查的动了一下,果然,白唐这种时不时就懒散一下的大猫,还是要鞭策才会有凶性。 白大猫尽管张牙舞爪十分凶狠,但还是色厉内苒心里发虚,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二号擂台前,洪中已经到了台上,那眼睛径直向这边射过来。 白唐深吸了口气,道:“墨神,我去了。” 墨赦淡淡道:“嗯。” 五七九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萧瑟眼神看着白唐的背影。 就在此时,墨赦倏然转身,眼睛直直射向远处的四号擂台。 那边却什么都没有,台上的两人也已经动手,你来我往打的十分热闹。 墨赦拧眉,又将那边擂台下围着的人扫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可疑的人。 但他刚才的确发现了,一股视线,饱含恶意的射在他身上。 那站在台前的服务员敲了一声锣,朗声喊道:“比武开始!” 墨赦此时方才收回眼神,看向场上。至于方才的眼神,不管是谁,只要不来惹他,都不管。 那洪中长相十分端正阳光,显得男人味十足,这种长相如果放在小姑娘眼里,就是万人迷,而且这种长相显成熟,走成熟大叔流能领无数少女春心萌动。 那洪中目光沉沉,在白唐身上那么上下一扫,微微一笑,道:“诡宗神降脉洪中,白兄弟,请多多指教。” 看着十分有礼貌,像极了邻居家憨厚的大哥哥。白唐也弯 了眼睛,笑道:“你好你好,我师门没有名字,嗯,但我们源远流长,跟咱国家五千年的文化一样流长,咳,不说了,我们是个低调的门派!” 那少年眉眼灵动,说话一直带着笑,虽然有点话痨,但他声音清亮醇厚,听着一点都不惹人厌烦。 那持锣的服务人员不耐烦的敲了敲锣,似乎在催促。 洪中道:“小心了!”说着微微垂下头,嘴唇快速翕动,不知在念什么。 白唐原先见到那人,就先对他的实力进行了评级,融合境一级,跟自己差不太多啊,自己在魂丹境混着,他在融合境混着,想来身体里蕴藏的天地灵气都差不多,但墨赦既然能把这个人标重点,那这人必然是修行道法十分诡异,本来心里就警醒着,此刻见那人垂头,心知不好,也不给他反应时间,当即就凝出一把黑色长剑,身形闪电般扑了过去。 擂台四周的空气立时就阴冷下来,仿佛被那把黑光盈盈的剑锋割裂一般发出一连串爆鸣声,那声音刺耳异常,直击魂魄,在场不少实力较弱的围观者都不由捂住耳朵。 那洪中仍然低着头,手掌在胸前结着繁复的手印,但他的身形却自发的往旁边飘移了几米,同时猛然抬头,目中电光如炽,口中大喝出声,道:“天清地浊,四极莽苍;以我之体,奉三清拜四御,借力神明,以斩妖魔!” 话至最后,仿若两声重唱。那人手上猛然长出长约三寸的指甲,隐约透着青色,就连眼睛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黄色,嘴角似笑非笑的上翘。 白唐一击未中,当即身形再一动,就出现在那人左侧三尺处,竖剑再劈,谁知那人再不躲不避,左手猛然探出,用一只肉掌径直抓出白唐含千钧之力的一剑。 两相互击,竟发出金铁交鸣的剐蹭声。 与此同时,洪中的口中发出桀桀怪笑,神情无比兴奋,那身形也快若闪电,那指甲几次抓挠在白唐身上,白唐都凭借天生对危险的感知能力避开,但已躲避的十分勉强,他身周保护层一样的阴气几乎维持不住。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神降折陨(2) . 与此同时,底下的众人都看的目不转睛,那擂台上的情形已快到看不清身形,但时不时落在擂台上的血迹足以证明两个人中必然有人受伤。 白唐原先还处于主动出击的状态,此刻却显然已经反了过来,被那洪中追的满台跑。 玉九看了会,惊奇道:“大人拿的符全是疾行符吗?他肯定用了疾行符,我赌一张千滋百味符!大人肯定在身上贴了符!” 王五道:“我赌两张,他贴了两张疾行符!不过这洪中的术法也是稀奇,他真的请到神了?感觉实力瞬间就飙升了三级啊!” 白唐还在满场逃窜,时不时就被洪中欺到身前,那长剑也挡的十分捉襟见肘。 黄七看了会,点评道:“大人才是魂丹二级,勉强够的上三级门槛,洪中现在的实力约是融合五级,嗯,大人要输!” 墨赦静静看着,没有说话,面上半点神色都不露,一双黑水晶般流光溢彩的眸子只是凝眸场上。 那洪中的强横,白唐有最直接的感受,洪中的那一双手如同钢构铁爪一样,“刺啦”一声就能从白唐身上撕下点东西。 白唐表示十分愤怒,这货是在打架吗?!他分明是在耍流氓!不知道在擂台上骚扰敌人能不能给罚出场?!想着就又间不容发的给自己身上贴了一道疾行符!又在那人手掌扣住自己的衣服前游鱼一样滑了出去,同时手中剑猛然后扫,片刻不停的连挥九刀,剑锋与那人的手掌不断碰撞,仿似有火花迸射而出。 白唐身体借长剑撞击之力,瞬间闪出三丈,继续拔腿就跑,带着那洪中来回跑圈。 洪中的脸上也出了血,殷红的鲜血流到嘴边,他舌头微微一卷,就将那鲜血卷入口中,继而身形猛然顿住,看着满场乱窜的白唐,手掌猛然在地面一拍,接着迅速抬起,将什么东西掀起来一样。 浓厚的白烟瞬间就布满了整个擂台。里面的身形都再不可见,只能听见隐约的撞击声。 玉九看的心里发慌,只觉下一秒自家大人就要被人抛尸体一眼的抛出来。 王五也张开了双眼,娃娃脸上一片疑色,道:“这洪中到底请了个什么东西上身?还有点神通啊。” 黄七道:“狐狸。” 墨赦微微点头,眸中依然清澈,仿佛那擂台上的情形依然在他眼中,从未被那层白雾遮掩。 不错,如今神降脉已请不到真神,别说六丁六甲,便是四值功曹,他们也沟通不到,便自降等级,与山精妖魅达成契约,只是那些精怪也是挑食的,不是谁的供奉都接,所以他们挑选弟子也艰难,首先要看他们与那些精怪有没有机缘。 这洪中,显然与这被请来的狐仙签了契约,此时借的便是那狐狸的力 。而且,此时还不是那狐狸的最强状态。 墨赦看着那浓雾中依然矫健的身影,唇角似有若无的挑起。 . “这神降脉也是邪道!真是不像话,自甘堕落,自甘堕落!”齐石猛然将茶盏重重放在旁边的桌上。 分明请的是妖精,哪里是神仙! 梁茹微微一叹,道:“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刘信真也道:“神降脉本来就是与神沟通的,现如今唉,现如今也不怪他们。” 齐石哼道:“国破则臣殉死,神弃则道消亡,他们是敬神的一脉,本来应道消的,现在却跟妖鬼同流合污,这要搁在古代,就是背主,一点风骨都没有!” 众人一时无言,那齐石说的也没错。神降脉现在的位置的确是有点尴尬,他们沟通不到神,不寻摸个出路就流传不下去,只好自降身份寻摸一些没有官家认命的“仙”完成请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良久,那梁茹叹道:“不说这些,看比武吧,张道友家的这个林守歌已稳赢了,那边的结果也要出来了。” 刘信真也酸溜溜的道:“不错,那孩子稳赢了,恭喜你啊张怀德。” 张怀德斜了一眼刘信真,哈哈笑道:“刘大傻你今年继续嚣张啊,去年你家刘正邪进三强的时候你怎么跟老子嘚瑟的?啊呀呀你们上清派不行不行,但就是能压过我们天师门,来来来,再来个人拍死我们天师门啊!” 刘信真:“” 张怀德继续道:“哎呀呀我们天师门不行不行,但压你们上清派,”那带着金戒指的手指往底下的擂台上一指,“妥妥的!” 擂台上的林守歌正怡怡然下台,脸上爬满了青色枝蔓痕迹,如同恶魔。 刘信真:“” 众人:“呵呵。” “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墨大,你,你看的清不?”玉九咬着自己的手指,感觉心都要蹦出来。 自从那白雾上涌,底下就一片骚动,台上就连半点声响也没有,只有偶尔的闷哼声传来。 墨赦眼中的急速交锋的人影倏然淡去,又呈现出那片浓烈的白雾,他悄然缩起手指,指尖上的符光也倏然消失。 王五也眼巴巴的看向墨赦,道:“墨大?” 墨赦道:“等一会。” 三鬼闻言,俱都继续转头盯着擂台。 片刻后,只听一声尖锐的嘶鸣传出,接着便是人体倒地的沉重闷哼。 “咳咳!兄弟,你还醒着么?要赔我衣服的知道不?” 台上白雾仿佛被一阵大风吹过,渐渐露出里面的两个人。 那洪中一直在颤抖,整个人俯趴在地上,白唐拄着自己的黑色阴气剑,衣服破破烂烂,身上 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渗血,看起来有些恐怖,就站在洪中前面一米远的地方。 那洪中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创。 底下哗然一片,众人的眼睛都瞪大了,愣愣的看着台上两人。 玉九揉了揉眼,道:“大人这就赢了?” 王五肯定的点头,道:“嗯,赢了,跃境杀啊,七啊,唐唐不会真是天道宠儿吧?总感觉有点不真实啊。” 黄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台上,似有所思。 墨赦也看着台上,淡淡道:“他该赢。” 是的,这一场战斗,白唐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洪中一开始就不该被白唐带节奏,即使他也很快反应过来,用白雾将白唐困在方寸之间,但白唐也已找出了他的破绽。 大会的救援人员很快上来,将还在持续颤抖的洪中抬了下去,那人显然已经昏迷。 大会的服务人员敲了锣,宣布白唐胜利,白唐才从台上挪下来。 墨赦伸出了手,稳稳扶住了他。 白唐身子一歪,整个人都斜在了他身上,仰起脸笑嘻嘻道:“赢啦!” 墨赦淡淡“嗯”了声,瞥了眼他的裤兜,那处被洪中撕碎了一片,露出里面揣着的黑色木牌,只露出了一个角,但墨赦已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十章 神降折陨(3) 白唐打赢了洪中,已经俨然成为三鬼心目中的英雄。 于是,白英雄被三鬼迎英雄一样的迎回了酒店,还得到了折花会官方赠送的跌打损伤药一瓶。 “墨墨,不行啦要死啦,你轻一点,轻一点啊!” “啊!疼疼疼!手!手轻点,不要捏我后背啊,你耍流氓啊!我错了!” 现场的两鬼一副不忍猝视的表情看着俯趴在床上让墨赦给他上药的自家雇主。 丢人!太丢人了! 玉九低低吐槽:“不要脸!三秒怂!” 王五由于性别关系,被白唐卷成一卷没放出来,没办法参加讨论, 黄七难得的给批了三个字,道:“邀功精!” 此前,邀功精已经在墨赦面前诉说了一番自己如何几度频死几次力挽狂澜,又是怎么在最后关头用镇魂牌将那洪中身上的“大仙”给收了进去的! 此刻,邀功精就俯趴在床上,身上的衬衫被整个扒了下去,露出血痕交叉的后背,光着膀子十分坦然的接受墨赦的上药,听见两鬼自以为私密的吐槽,当即又叫了一声疼,才转过头来对着自家鬼使重重哼了一声。 那哼声里的情绪十分丰富,包含不屑、恐吓和得意。 两鬼识趣的闭嘴,玉九甚至用双手捂嘴,表示自己不说话的决心。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墨赦的指尖又很是清凉,其实只有一点疼,但白唐觉着自己还是要叫出来,这才能叫墨赦知道自己多努力,以后谋福利啥的才能更容易点。 墨赦手沾着白色的药膏,抹上最后一道血痕,拍了拍他没有受伤的地方,道:“好了。” 白唐肩胛骨动了动,撑着双臂将自己撑了起来,对着墨赦笑的十分欢畅,道:“我进五强了!墨墨,这说明我实力强啊,说明修鬼有前途啊,趁着我这个活招牌还在,不然收一波弟子吧,嗯,肯定要收拜师费”继而又转头招呼玉九和黄七道:“你两明天就去会场门口发传单,肯定能收到一大批人” 他背上敷满了药,索性也不穿上衣,就那么盘腿坐在床上,眼睛里都发着光,一副绮年不知愁的样子,浑身都洋溢着阳光的味道。 玉九:“大人,你被钱鬼附身了?” 黄七:“” 墨赦忍不住打断他,道:“胡闹!” 见那人又板了脸,白唐就抖着肩膀笑,边笑边喊疼。虽然被打击了赚钱的热情,但白唐心里一点也不在意,缓了缓,又道:“墨墨,你昨晚又捉鬼去了?我听见你半夜出门了!你们这还可以跨界捉鬼啊,是不是忒没规矩啦?” 墨赦用纸巾擦了手,闻言怔了下,道:“不是。不能越界,地府有规定,地界是定的。” 白唐道:“所以你刚 来那晚就出去拜山头了?怎么拜山头的啊?见面三碗酒,然后喊大哥?”说着似乎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吭哧吭哧笑,想了想,又道:“那你昨晚不捉鬼你去干嘛了?不会是憋不住找失足姑娘去了吧?哎哎别打头,疼呢,我错了错了!” 墨赦收回拍他脑袋的手,素来冷淡的唇角向外延伸了几厘米,反问道:“昨晚没感觉?” 白唐想了想,捶床道:“地震?昨晚地震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重宝出世?我看很多里都是这个套路,你怎么不叫上我!你抢到了吗?” 墨赦看着那双放光的眼睛,刚刚放下的手又有些想动的感觉,冷静了下,他道:“不是重宝,是邪物。”顿了顿,又道:“你明天还要接受挑战,早点睡,那里有凤羽陈家处理,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白唐撇嘴,心说这地盘意识也太强了,虽然对墨赦这种自扫门前雪的态度十分不认同,但既然已经有神秘的陈家处理那事,还真轮不到他管。 见那两人谈话暂停,周身闲人勿扰的氛围没了,玉九才凑了上来,将五强的资料都给白唐摆在了面前。 商衡、林如歌、白唐、方如许和曹昌。 这里面的其他三个白唐都已经听说过了,只有这个曹昌,仿似是个令人耳目一新的名字,不由点着他的名字,看向黄七,道:“这个什么来路?” 黄七本来团在一旁扭麻花,闻言抬头,道:“涂山,曹家的,用纸人打架的。”想了想,困惑道:“大人,这个曹昌,自身实力真的不强,他每一局都很吃力,但总能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 玉九道:“大人,这才是天道宠儿的正确打开方式啊,大人你跟他比要输啊!你已经不是天道宠儿了!” 白唐:“注意你的站边!” 玉九接到了自家雇主的眼刀子,默默退下,那眼珠子却几乎翻到天上去,看,好人就是难做,实话就是难说! 尽管曹昌的出现让白唐有些意外,但白唐也只是翻看了下曹昌的阀盖资料,毕竟这也只是今天的五强,这折花会还给了其他落选人一轮挑战机会呢,最终的五强才是真正的五强。 但是,上天给你安排一场惊喜,必然是为了给你更大的惊吓。 白唐就很好的佐证了这一点。 此刻,时值半夜,月色悬空,洒在微弱的白光。 白唐正领着自家三鬼在黑漆漆的荒村里游走,内心无比崩溃。 他好好的在床上睡觉,睡的迷迷糊糊间,就感觉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铃铛声,仿似有人在呼唤自己一样,心里悸动的厉害。 但他并没出去查看,甚至还捂紧了耳朵蒙上了被子,开玩笑!鲁迅先生的美女蛇告诫我们不 能有美女叫你就回头,不然要被吸脑髓,吴承恩老先生告诫我们有人叫你的名字不能答应,不然要被吸入葫芦化浓水。 白唐没有去作这个死,但是他还是被吸入了这个鬼地方,房间里突然就出现了一个氤氲的墨团,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强硬的将他吞了进来。 这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四周都是黑灯瞎火的民居,还有不少倾颓的房屋,仿佛已经荒废了很久,一路上只能听见白唐自己的脚步声,连个虫鸣都没有。 村里的小路都有轻微的弧度,显然村子所处位置并不平坦,应该是在一处山地上。 三鬼悄无声息的飘在他身侧,全都没吭气,黄七身上的戾气不由自主的外放,连白唐的也将阴剑凝聚了出来。 白唐还穿着睡衣,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上,一边走一边卷缩脚趾,实在是地面太凉。 黄七的脸上又涌出血来,仿似被什么激出了凶性,连声音里都渗着阴邪,道:“大人!有邪气!” 玉九瞥了眼黄七,正对上他那双充血发红的眼睛,当即就是激灵灵一个寒颤。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荒村山魅(1) 白唐点头,道:“嗯,黄七,你护着玉九和王五。” 黄七阴森森的应了声。 白唐当时是被抛进来的,正正落在街上,那墨色气团像仍垃圾一样将他扔到了这里,然后又消失在半空中。 白唐爬起身的时候就四处望了一望,入目全是关着的门扉,别的什么都没有。 周围似乎更冷了,白唐身周也凝出丝丝黑气。 “滴答,滴答” 如同檐下落水,清脆空灵,却一直不远不近的随在他们身后。 白唐骤然转头,黄七也厉啸一声,身形闪电般扑向身后。 但他们身后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只有清冷的月光静静洒在路面上,看似宁静又美好。 黄七拖着脚步回来,在青石板的小路上留下一连串血色脚印,看着恐怖而狰狞。 此刻的黄七脸上涌满了鲜血,两手软软垂在身侧,一步一挪的向着白唐他们过来,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寒光,仿似索命而来。 玉九戳着白唐的后背,小声道:“大人,黄七是不是不太对?” 太可怕了,黄七现在的样子实在渗人,看的玉九一只鬼都觉得背后寒意阵阵。 王五脸色更加惨白,却低低的笑,道:“怕什么?我们是鬼啊。” 那张娃娃脸上浮了笑,嘴唇鲜红如血,甚至那舌头还伸出了一截,猩红猩红的。 这次才是黄七和王五的真正样子,他们是鬼,还是修行的鬼,一个修炼的是恶鬼道,一个走的也是修鬼的野路子,都不是什么老实人。 白唐心里比谁都清楚,平时再怎么和蔼可亲,他们本质上还是鬼,鬼性无常,最容易被影响。 他眸中清冷一片,看着黄七由远而近,眼见他对自己露出诡异的笑,猛然喝道:“黄七!” 黄七脚步微顿,继而目中红色稍退,脸上凶戾气息也降了一降,低声惊道:“大人,身后!” 黄七话音未落,白唐便觉身后一道风声袭来,身体本能的往旁边侧过,手中阴气剑也横扫而出。 但听身后传来一声尖笑,王五猛然贴在了白唐后背,一双手臂钢筋铁骨也似缠着他的脖颈,身体仿佛也要嵌入白唐体内,口中低道:“大人,大人,我好惨啊,大人……把你的身体给我用好不好,啊,好不好?” 白唐被她勒的脸色涨红,眼角微微下瞥,就看见那从身后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脸,那张脸狰狞恐怖,眼睛里都是怨毒,半点不见平日的呆萌可爱。 白唐右手猛然扣上王五圈在他脖颈上的手臂,用力一扯。 “啊!” 王五尖叫一声,被白唐重重甩开,整只鬼被砸在清净的青石路上,带起一阵阴风。 白唐双手掐印,喝道:“王五!” 眼中如有神光,带 着上位者的绝对威压看向王五。 娃娃脸的女鬼此刻披头散发,满心满眼都是面前香喷喷的人类,即便那声音如惊雷炸在耳中,也只是让她身形微顿,继而又爬起来,死死盯着白唐,口中还蛊惑道:“大人,大人,呵呵,我死的好惨啊,他们要拖我下去,地下好冷啊,大人,你把身体给我,嗯,我会好好对它的,给我!” 浮在白唐上方的玉九身形一动,白唐一把扯住他的腿,给扯到了地上,口中喝道:“敢这个时候给我添麻烦!扣你一年工资!” 玉九呜咽一声,拖长了声调:“大人,你好狠的心啊~” 四处静寂,玉九的哭声就格外凄凉,鬼哭本就自带迷惑效果,此刻听来越发捣人心田,惹人伤心。 白唐没有多话,抓过玉九,将他团了两团,塞在自己上卷的睡衣衣袖里,又一挥手,将再度扑过来的王五扇飞,气道:“一点定力都没有!” 玉九是没有修炼过得纯魂,受到的影响也小,但再流在外面也会被这里那无形的气场污染,他不像黄七和王五,那两个被引出的是鬼性里最自私偏执的一面,王五这傻鬼还不知道会被勾出什么来。 黄七拖着一身仿似流不尽的血缓缓上前,挡在白唐身前。 白唐叮嘱道:“下手轻点!” 黄七没有说话,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向王五。 王五刚从地上爬起,口中舌头猛然探出,毒蛇一样射向黄七。 黄七一把抓住那舌头,用力一扯,再猛然甩手,王五那探出两米多长的舌头立时被扯断,扔在一边。 王五尖叫一声,转身就跑,黄七身形一闪,带着一连串血花就到了她面前,攥紧她后颈,猛地就往地上砸去。 黄七用最原始的动作,将王五砸沙袋一样往地上砸去,一下一下,仿佛往日相处情分半点都不念。 白唐眼睛不着痕迹的四处逡巡,他始终那奇怪的啪嗒声放心不下,那声音出现后,黄七才出现了失常状况,王五也开始失控。 只是周围都是黑暗,在溶溶月色下显出死寂的清冷,半点可疑痕迹都没有。 王五又尖叫了一声,格外凄惨,活像被生剐血肉一半,听得白唐都忍不住注意了那边一下。 这一注意,可不得了。 只见那黄七正把头抵在王五脖子上,一口就将王五的身体咬出一个洞。 白唐心里暗骂,立马就冲了过去,指尖黑气萦绕,一手捉住一个,猛然发力将那两个扯开,重重一推。 黄七口中咀嚼了两下,才发出愤怒的咆哮,如被夺食的凶兽,恶狠狠的盯着白唐,却到底没有扑上去。 王五魂体颤抖,被扯开后立时就跑,眨眼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白唐心中暗道不好,却也顾不上 她,径直看着黄七,道:“黄七,给老子克制点!” 黄七脸上的血流的更多了,身形猛然缩小,流光一样投入白唐卷起的衣袖里。 半晌,那沙哑的声音才从他手臂处传来,道:“大人,这里的东西厉害,我和王五都受不住,你自己小心。” 白唐欲哭无泪,心说这不废话,现在除了他自己,真是连个鬼影都没了。 敌人连面都没露,自己的鬼使先丢了一个,开局就很不利啊。 白唐抹了把脸,心里慢慢冷静下来。 墨赦刚说过凤羽出现了邪物,自己晚上就给弄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拿东西是不是就是冲着他来的,毕竟墨赦说他的极阴体制招邪。 有老旧的木门被风吹得咯吱作响,白唐蜷了蜷脚趾,觉着实在是脚心凉,还膈的慌,琢磨着还是将身体里的阴气调动了下,做成一双阴气四溢的靴子穿在脚上,这才继续前行。 走了没几步,身后那滴答声也继续响了起来,就如同跟着他的脚步一样。 白唐停了停,那滴答声还是在响,响的节奏也更快更急,如同串成一线的珠子一样,猛然就落了下来。 白唐再不迟疑,纵身朝那声音落处扑去。 与此同时,一条人影也猛然从前方袭至,在空中与白唐过了一招后,两人交错而过,落在地上。 白唐方一转身,却听那人笑道:“是你啊,白唐。” 白唐也不理他,径自凝神,临空绘符,指尖有黑色阴气缭绕,继而就见他指尖一弹,那符便如白蛇一般窜入了夜色里。 那人又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白唐这才有闲暇将那人看了看,道:“不知道。” 正是林守歌,此时他的右脸又爬了一半的青色痕迹,没有之前见到的恐怖,但也将他鼻尖以上的右脸遮了个严实,仿若带着面具一半,在夜色里看着,莫名有些凶恶的味道。 但白唐看着那人的侧影,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他抬了抬手,遥遥遮住那人的上半张脸,露出他完整的下颔。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荒村山魅(2) 那微微上扬的白皙下颔,唇角熟悉的弧度让他莫名有种心悸的感觉,白唐心脏猛然跳了一下,他抿了抿唇,又将举起的手换了个角度,单单露出那人的上半张脸。 眼前那半张清秀的下颔隐约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曾经凭着一幅未完的画就能认出的人,现如今,他依然能凭借半张脸认出。 即便沧海桑田,即便他脸上覆满绿色藤蔓样的痕迹,但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林守歌见白唐神色古怪,手还不知道在做什么,唇角微弯的笑了笑,径直去旁边的屋子敲门。 敲了敲,他高喊道:“有人吗?” 屋子里死寂一片,他也不恼,又继续往前,挨个敲门,还回头向白唐道:“还是一起吧,这地方古怪的很。” 白唐看着那人的背影,猛然上前了两步,又顿住了步伐,他的身体及不可查的颤抖。 白唐道:“林樊!” 那人下意识回头,道:“什么?” 白唐眼中猛然爆发出亮如妖鬼的光,几步奔上去抱住他,几乎恶狠狠的拍他的后背,咬牙切齿道:“林樊!” 那人被他冲的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声音从耳边传来,略带了几分无奈,道:“白唐,你认错人了啊,我叫林守歌。” “去你妹的林守歌!你特么化成灰我都认识你!林樊!林樊,你这个王八蛋!” “真不是” “不是你大爷不是,上次老子能凭着阿彦的半副画认出你,你当这次你脸上涂了那什么破东西,老子能认不出你?蠢货!你还装?还装是吧?别以为现在壮实了我就不敢打你了?惹急了我立马就给王老头打电话,老头子惦记你的很,你那些解剖都不学了?你这个白痴!” “别激动,我” “你什么你?你再敢给老子否认一句你不是林樊?!” 白唐提着剑,目光灼灼的盯着林守歌。 林守歌举手做投降状,道:“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白唐提着剑,寸步不让,逼问道:“你说,你为什么这么久不联系我?” 林守歌唇角的笑容越发无奈,道:“你讲点道理。” 白唐道:“老子今天不想讲道理!” 用了林守歌这个假名字的林樊:“” 白唐继续道:“说!你脸上这什么东西?都这会了还不撕下来?” 林樊朝着四周比划了一下,道:“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谈这个,嗯,我们出去后再说。” 白唐道:“你给我把那东西撕下来!” 林樊道:“这个撕不下来,嗯,说来话长,以后再说,现在先说一下这个地方吧。” 白唐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等着!” 林樊轻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 个地方我大概看了下,是一处荒废的村庄,有很强的煞气,村子里的岔路一直在增加,我怀疑这里有迷障之术。而且从我进来处,我都敲过门,没有一家有人。” 白唐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道:“我的鬼使都被这里的东西影响了,刚才,”说着又剜了他一眼,道:“我听见后面有东西,你就冲上来了!” 林樊道:“我从后面来,看见这里一个黑影,本来想捉住问话,咳,就对上了。” 白唐方要张口说话,却猛然神色微动,扯着林樊就往身后跑去。 与此同时,墨赦猛然睁开眼,利落的从床上翻身坐起,神色有些冷厉,他飞速的出了房门,一把推开隔壁白唐的房间。 那张床上被褥凌乱的散在地上,显然是被人连带着拖下去的,地上的运动鞋也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边,可见主人绝不是自己走出去的。 白唐被带走了。 连他的三个鬼使也没有见到,应该是也被捎带着带走了。 墨赦睡眠一直很浅,甚至可以说他的睡眠其实就是一种身体自行运转的本能修炼,因此,在方才在地面又一次震动的瞬间就睁开了眼。 很显然,经过一天时间,陈家都没有处理好那个东西,甚至让那个东西出来作妖。 墨赦眸光里闪过凛冽的光,身形一动,便幽灵一般从栖身的酒店里闪了出去。 既然陈家处理不了那里的东西,他去处理。反正鬼差负责捉鬼,这东西不算鬼怪,捉了也不能算业绩,那凤羽的鬼差是个实在人,想来也不会介意他代为处理。 准确来说,应该是这一片的鬼差根本顾不上这里,他管辖的范围太广,负责引领正常死亡的人类走黄泉路,顾不上这些没有根由的东西,甚至连那些逗留人间迟迟不愿归去地府的厉鬼凶魂都不愿意搭理。 地府鬼差太少了,近两年邪祟频出,人间冤魂增多,地府鬼差显然已不堪重负急需增员。 夜色浓烈,一个黑色的人影风驰电掣般在凤羽城里穿行。 在墨赦出门的时候,张怀德也大着嗓门踹门,嘴里还乱七八糟的喊道:“都特么还睡呢?林樊丢了!满屋子的邪气都感觉不到?都给老子起来!” 最先奔出来的是一个长发及腰的漂亮女人,那女人急道:“师叔,怎么回事?林樊不见了?” 张怀德点头道:“刚才那么强烈的地动你没感觉到?这邪祟真是不要命,我们天师门的人也是他能拐带的?红婧,你带着人出去找,老子要开坛,给林樊加血!” 于红婧应了一声,急急的对已经开门出来的众位师兄师弟解释,一边带了人出门。他们天师门的人寻人,自然用的是符篆,他们捉 妖生存都靠的是符,但凡出门,身上必然会揣着符纸。 跟着于红婧出去的几人中以她符篆修为最高,当即掏出符笔符纸,一阵笔走龙蛇,但见那白色符纸上一道赤色光芒闪过,那寻迹追踪符便猛然自燃起来,化作一只白色荧光蝴蝶浮在半空,疾速朝着前方飞去。 于红婧等人不敢耽搁,当即气势汹汹的追着那蝴蝶奔走在凤羽城市里。 张怀德仰头先喝了一大口酒,仿佛喝酒能让他更好的蓄力一般,喝完一抹嘴,才将酒瓶重重蹲在地上,将房间里那张乌木色的桌子单手举起,另一只手提着香炉手上还勾着一个塑料袋,大步流星的就下了楼。 那酒店里值夜班的服务员本来就被先前冲出去的于红婧等人吓了一跳,此刻又被凶神恶煞的张流氓吓了一跳,眼见他扛着桌子出门也没敢拦着,毕竟这帮人的来历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就见那张怀德出了门,将那张桌子重重往地上一方,四下望了一望,才手脚麻利的将那香炉往桌子中间一拜,动作熟练的开始陈符点香。 天师门上下的动作一点都不小,于是不幸与他同住一家酒店的刘信真也被惊了起来,此刻也赶了出来,一见张怀德这架势,便知定然有大事发生,当即问道:“怎么回事?”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荒村山魅(3) 张怀德眼珠子瞥都不瞥他,手上麻利的点香,不耐烦道:“去问问其他掌门,他们家种子选手还在不在,我天师门的林樊丢了,邪祟干的!” 刘信真心里一咯噔,自家傻儿子还在房间躺尸,虽然说伤势不怎么严重,到底行动不便,当即就奔回了酒店,到了他房里才发现自家傻儿子正睡得天崩地裂,直到房间门被人踹开,才迷迷糊糊的爬起来。 刘信真那颗悬在半空的老父心算是放下了,这才想起张怀德的话,掏出电话联系其他人。 “老齐啊,你家商衡还在吗?这边有邪祟抓了人,似乎奔着这群孩子去的” “你家徒弟没事吧?嗯,没事就好。” “什么?方如许也失踪了?房间里还很乱?好的,知道了,嗯” “墨道友,那位白先生没有消失吧?这边” 刘信真是天生的劳碌命,此刻正急急的与各方联系,确定失踪的人数。 凤羽,陈家老宅。这是一个装修十分复古的宅院,占地面积十分广,里面郁郁葱葱的载着许多树木,在夜色下看来,无端有些阴森。 此刻,一个相貌颇为年轻的男人正垂头站着,大厅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他的身侧还站着那道法协会的辰川省分会会长陈重。 那年轻男人道:“家主,那灵头村外围我们已经布了锁灵阵,但那东西太强悍,强行扭动磁场” 他长着一张方正脸庞,浓眉大眼,看着十分英气,此刻却微垂着头,如同犯错的孩子一般。 “好了!” 坐在首位的男人粗暴的打断他,道:“一个成精的山魅,你们也收拾不了,陈然,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那陈然头垂的更低,不敢说话。 坐在一侧的陈重道:“家主,这山魅吞了灵头村里原来的那邪祟,现在实力大涨,小然他们能将它困在灵头村里,已是尽力了。” 陈家主目光沉沉,又看着底下战战兢兢的陈然,良久才道:“现在各门各派都在这看着,你们必须一战成名,否则陈家的脸就给你们丢尽了。” 那陈然额角都渗出冷汗,道:“是。” 陈家主又道:“现在那山魅裹挟了道门子弟,那帮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陈然,你带人进去,能救就救。但那山魅,必须死,你们带着它的首级回来见我。” 陈然恭声道:“是。” 陈家主这才道:“你去吧。” 陈然恭敬的行了个礼,这才推门出去了。 待他出去,那陈重才道:“三哥,小然他们还小,那山魅已至少修行三百年,擅长迷幻之术,给他们处理,实在是” 陈家主 打断他,道:“咱们陈家的子弟,就是要做常人所不能,你心太软了。”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东西还从陈家偷了屠灵,你知道,陈家丢不起这个人!” 屠灵,已经跟修道界各门各派都打了招呼的一件折花会重头法器,如今居然被一头成精的山魅盗了去,这件事传出去,他们陈家百年的世家脸面,就真的可以直接扫地了。 陈重悚然而经,失声道:“怎么可能?那东西不是放在藏宝阁里么?怎么会被盗走?” 况且,他们陈家外围都布了阵,寻常鬼物妖魔根本近不得陈家宅院,即便硬闯也会触发阵法,怎么会给人盗走了屠灵? 陈家主冷笑,道:“底下有人收了个反水的精怪,不是什么难查的事,我已经处理了。我现在好奇的是,藏宝阁里那么多法器重宝,这屠灵有什么稀罕,能让一个成精的山魅专门去偷?” 陈重道:“那东西自从到手,你我都看过,就是个下品的法器,不稀罕,估计是顺手偷的。不过到底是咱们许诺给看着的,现在弄丢了,道法协会肯定要说嘴。” 陈家主道:“关键是脸面,区区一件法器,陈家能赔两件,但陈家的脸面不能丢,屠灵必须回到陈家。” 陈重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黑夜仿似从未过去,那月亮也一直停在天空正中,一点东移迹象都没有,月华寂静而下,照着清冷冷的青石小路和路上飞速前行的两个人影。 片刻后,其中一人猛然拉住另一人,两人身形十分轻巧的顿住。 白唐微微喘着气,小声道:“这里面,有东西。” 林樊脸上的青色痕迹已退了一部分,却还是将整个右眼部分都遮挡住,仿佛那眼睛里都发出幽幽的绿色光芒,闻言看向白唐所说的地方。 那是一处破旧的庙宇,老旧的红木漆门,匾额都掉了一半,那上面似乎还用端正的篆体写了几个繁体字,依稀是座没什么名气的神庙。 白唐放轻了脚步,一点点摸到了门边,对着身后的林樊使了个眼色,然后猛然抬脚踹了过去。 林樊双手已经捻起一张符,符上赤色光芒流转,显然已蓄势待发。 白唐踹门之后,悄悄缩了缩踹门的脚,无他,疼。 那又不是铁打的,尽管有一双阴气靴子,到底不隔疼不挡硬的,那门上还有许多倒刺,他踹的时候威风凛凛十分神气,踹完只恨不能抱着脚跳。 林樊持符先踏进庙里,眼睛谨慎的四处看着。 白唐瞄了瞄林樊的脚,但见那人还穿着一双拖鞋,心里顿时就有些怨念,同样都是睡梦中被扯了过来,凭什么他有时间穿一双鞋?这差别待遇太明显了! 心里虽然各种腹诽,但白唐还是十分知 道重点的,抬起一双桃花眼就将整间庙宇打量了个通透。 入眼正是庙宇庭院,院里右侧栽种着一株巨大的树,看不出什么品种,遥遥瞧着,却十分的枝繁叶茂,树下有一方石桌,围着几个矮凳,左侧入眼是一口大水缸,周围杂草丛生。正对着门口的正是庙宇大厅。 白唐小声道:“我的附骨符就燃在这里,小心点。” 林樊点头,两人十分默契的一左一右,眼观八方耳听四路。 直等进了庙里,白唐才重又听见了那恼人的滴答声。 那庙宇大殿内陈设及其简单,一张供桌,上面有翻到的香烛,供桌上方供奉着一座掉色严重的女神像,那神像微微垂着头,泥凋石塑的眼睛直直看向门口, 那大殿的门还在吱桠作响,门轴不堪重负似的发出悲鸣。 白唐抬手按住林樊,走侧耳听了听,但觉那声音就在自己附近,好像……是在身后? 他身后便是那大殿的两扇门,一扇破旧的老风箱一样响个不停,另一扇,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唐猛然转身看向身后。 “砰!” 在他转身的同时,那两扇门倏然关上,凭着月光依稀可辨的庙宇大殿里立刻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与此同时,那原先贴在门上的身影悄无声息的爬了下来,迅疾无比的靠近黑暗中的两人。 那两人身上都有阴邪之气,一个是至纯至阴,一个是至邪至恶,都很好,比先前的女人好。 “啧,这点本事?”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嘲弄,接着便是凄厉的哭声,那嘀嗒声也更加密集,近在耳畔。 白唐听见林樊的声音,再不迟疑,指尖绘符,一道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倏然亮起。 就见林樊单手掐着一个黑影,那黑影还在挣扎,待看清那张脸,林樊猛地将那东西甩了出去,嫌弃道:“脏。师弟,你去问他这是什么地方,他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白唐:“……你先放开我,” 正用他睡衣擦手的林樊:“等下。”又将手中的滑腻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才放开手。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荒村山魅(4) 白唐胸口憋了口气,只觉身后这人是要气死自己。 但他好不容易回来,得忍! 于是,那被林樊丢掉的东西就成了他的宣泄口,当即一步上前,手中黑色阴气涌出,硬生生将那东西从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拉了出来, 是的,那东西被林樊甩开后,便立即窜到了角落,身子都嵌进了内里,状似要逃。 那是一个面色肿胀发白的标准水鬼脸,身上一直在滴滴答答滴水,鼻腔和嘴巴里还有水草,此刻被白唐拎到了明处,不由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两人。 他身上还露出了许多细微的伤痕,似乎生前受过虐待一样。 白唐深吸了口气,道:“别用这副死样子,给我换成你正常活着的模样!” 鬼是可以选择出现形态的,这水鬼这样子显然是选择了死时的样子。 那鬼狰狞着脸,没有同意, 林樊在后面开嘲讽,道:“师弟,你好歹也是前五,别这么没出息,这鬼没点用的话,就作了吧。” 那鬼朝他射去阴冷威胁的目光。 林樊全当没看见,继续道:“他就是个小虾米,别跟他废话,后面还有大鱼。” 白唐想了想,道:“那会我身边还有个厉鬼在,他都敢跟着我,这会这么怂,不正常。”说着又狐疑的看向林樊,道:“不会是你吧?你老实说,你这几年在天师门是不是学了什么厉害法术?” 林樊露出微笑脸,道:“没有。” 说是这么说,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半点没有谦虚的意思,那模样分明是说就是啊。 想到墨赦对这家伙的实力评估,白唐撇了撇嘴,哼道:“我现如今也很厉害。” 林樊道:“嗯,浑身都是阴气,可见是个招鬼招邪不本分的。” 身后的青年话音含笑,一如往昔。 白唐瞥眼看他,见他脸上的青色痕迹已尽数褪去,唯有右眉骨上还有指甲大小的青色花骨朵样痕迹,那张熟悉的清秀脸庞整个露出来,心神竟有一瞬恍惚。 时隔三年,那个曾经的少年已经抽条成了俊美的青年,依然在他身后毒舌嘲讽,仿佛那中间的许多日日夜夜,他们从未分开,多年不见的那种生疏从未在他们身上出现。 他的师兄,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未言归期,他回来的时候,不曾相认。 但现如今,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挑眉而笑。 “喂。你师兄我再好看,也是个男的!” 白唐动了动嘴唇,声音哽在喉咙里,没有说话。 恰在此时,那鬼扑腾了一下。 白唐用来照明的那张符倏然灭了,大殿内一阵阴森的气流浮空而上。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林樊眼中射出冷锐的光芒,纵身而起,即便 在黑暗中,那人身形也半分没有迟滞,直直朝着那大殿正中的神像冲击,手中一道赤符猛然拍在神像上。 那神像轰然炸裂,碎裂的神像一块块砸下来。 白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弯眉而笑,手中的阴气绳骤然收紧,将那鬼又往后拖了拖。虽说是个鬼,也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但此刻再叫它被神像砸死一回,貌似不太人道。 此时,林樊已从那神像里拎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砰的扔在地上,手上一扬,四张符篆齐刷刷的落在四周墙壁上,林樊手中翻印,嘴唇翕动,眨眼功夫,便见四壁上的符篆猛然闪过赤色光芒,经久不息,整座黑漆漆的大殿也明亮起来。 至此,白唐才看清地上又被林樊揪出来的东西。 . 天色还很黑,灵头村外已聚集了许多人,除了原先在这边镇守的陈家子弟。 天师门的于红婧领着她的一帮师兄弟也赶了过来,与那帮人对峙。 大家都是修道的,头顶都浮着符照明,远比手电筒的照明要靠谱的多。 此刻,陈然正被于红婧堵在外面,十分的尴尬和恼怒,一心只想赶紧进去那灵头村,但于红婧瞧着温软,性子却半点也不温软。 陈然苦口婆心道:“于小姐,这里面的东西很危险,家主命我们前去除祟,还请不要与我们为难。” 于红婧半夜奔来,没来得及化妆,但即便如此,那张脸在符光的映衬下,也十分的莹润有致剔透美丽,此刻她寒着一张俏脸,道:“陈先生,这可不叫为难,我师弟现在陷在里面,掌门叫我们救人,我们不敢不去。” 陈然握拳道:“这里被我陈家下了锁灵阵,外面的人不可能进去!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贵派弟子不可能在里面!” 于红婧右手并成剑指,在身前斜斜一划,冷声道:“我天师门立世几百年,寻迹追踪符断然不会有错,你现在是在质疑我天师门的符术吗?” 陈然:“.”自己是这个意思? 于红婧又道:“虽然你陈家是百年世家,难道我天师门就不是?我师弟还在里面,你不让开,天师门就硬闯了!反正我们掌门什么性子大家都知道,断然不会拿我们咋样,但你们可就不一样了。” 众所周知,张怀德是个披着天师皮的泼皮流氓,打架打的道界闻名,而且十分蛮横,是道界的凶星,带着天师门的这一代天师也都性烈如火,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陈然做不了陈家的主,贸然跟天师门冲突说不好要被家主惩罚,但这事却决不能妥协,多放一个人进去。就多一份危险,自己取回屠灵的难度也会更大。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 恰在此时,一股惊人的杀气从被 锁住的村子里冲了过来,显然是有人破了阵。 一名陈姓弟子脚步踉跄的跑来,到了近前,才对着陈然小声道:“然哥,有人砸场子,撕了阵,就在西南方,进去了” 于红婧耳朵尖,听见这话,立时便朝着那弟子本来的方向疾奔而去,裙角在夜色里飞扬出优雅的弧度。身后一群天师门的汉子也都紧随而去。 陈然脸色微变,不等那弟子说完,便也径直朝着那弟子所说的地方奔。 一定要抢在那帮人前面修补阵法,不然这里面的戾气泄露,定然会闹出大乱子。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荒村山魅(5) . 徒手将那陈家布置好的锁灵阵撕开一道口子的墨赦闪身入了那灵头村,将自己那条锁链随手一抛。 便见那锁链不断生长缠绕,自行将那缺口补成了一道黑色的锁链墙,尾端向着墨赦摆了摆,似乎在叫他放心。 墨赦头也不回的踏上直通村子内里的那条小路,身后的锁链颓然的垂了下去,如同被打击了兴致的小孩子。 “这,这是什么东西?” 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传说中的缺口处,入眼却是一道精铁缠绕的锁链墙,那锁边密密匝匝的累积而上,竟将此处围了个严严实实。 不擅长阵法、以为能通过人家打开的缺口混进去的于红婧十分气愤,指着那锁链墙叫道。 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天师门汉子也都睁大了眼,纷纷表示不知道。 于红婧咬了牙,抬手就将一道炸裂符拍在了那黑色的铁链墙上,她就不信,这东西还比那无形物质但又实际存在的锁灵阵更难搞。 一道炸裂符不行,就来两道! 那锁链游鱼一样还在缓缓移动,此刻身上被贴了符,边听砰的一声,那炸裂符猛然爆炸,锁链剧烈的抖了下,继而嗖的一下伸出一头,迅若闪电的抽向于红婧等人。 那陈然停在不远处看了一眼,知晓破阵那人这是留了法器护阵,确保里面的那些阴邪煞气不会溢出,当即也不过去,转身就走,领着自家的几个弟子偷摸就进了灵头村。 “轰!” 一道青色光芒猛然劈下,大殿紧闭的门被劈碎,从大殿里狼狈窜出两个人影。 “怎么搞?啊,林樊,你的绝世手段呢?”白唐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喊叫。 林樊稍微优雅一点,但也被那紧跟而来的青光逼的上蹿下跳,闻言怒道:“蠢货!你的看家本领呢?不是说自己对付妖鬼天下第一!” “白痴,注意你后面,那东西追出来了!草!” 一边大喊,一边纵身扑上,手中阴气森森的剑与那青光一撞,人又借着那一撞之力,猛然后退。 林樊人在空中,反手就是一张赤色符篆,人也借机与那追出来的东西拉开距离。 外面月光融融而下,将三人的情形都照射的清清楚楚,只见那又森然扑向白唐的正是一个一人高的猫脸怪物,那怪物猴脸豹耳,四肢修长爪尖锋锐,一双绿色眼睛在黑夜里闪出恶毒的光,身形极快,那映照在地上的影子仿佛突然拉长,那东西脚在地上微微借力,眨眼便到了白唐面个前。 白唐脸色微变,一双桃花眼几乎凝成竖瞳,紧紧盯着那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的东西,也顾不得许多,剑转左手,右手飞快临空画符。 许久不用,但阴雷符他可一点都没生疏,指尖阴 气横溢,面上严肃凝霜,一笔一划都能牵动空中的阴煞之气汇聚。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在他眼中成为一帧一帧慢慢播放的动画片。 “白唐,躲开!” 耳旁似乎传来林樊的惊呼,白唐听得模糊,他的心神全在右手上的阴雷符上。 那猫脸怪物终于扑至,只一击就将他手中的凝聚的阴气剑击碎,白唐身体一侧,右手猛然探出,手中的阴雷符间不容发的贴在了那猫脸怪物身上。 白唐那被那爪子在胸口抓了一下,当即闷哼出声,被那爪风掀翻出几米远。 空中阴云汇聚,云层中有粗如筷子的黑色闪电破云而下,带着至纯至阴的气息,轰隆隆就砸了下来,径直霹在那怪物身上。 那东西修为高强,就白唐自己看来,起码也要到灵噬境,被那泛着寒光的爪子抓了一下,白唐觉着自己的皮肉似乎都被它勾了一块下去。 胸口火烧火燎的疼,一丝丝殷红的鲜血从他胸前渗透出来,方才那巅峰状态立马就缩了回去,白唐虚弱的叫道:“林樊林樊,那怪物死了吗?老子开大你看见没有!” 林樊已疾步奔了过去,手指沾着他的血在他胸口画了一道凝血符,见那深可见骨的伤痕已不再流血,才有空骂他,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吗?” 白唐呻吟两声,爬了起来,道:“别废话,那东西那东西没死!跑!”话到最后,声音都拔高的变调了。 林樊脸上已爬满了半边的藤蔓样痕迹,此刻那痕迹仍有蔓延的意思,仿似要爬满他整张脸,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怒火腾腾,转身看去。 果见那怪物又爬了起来,浑身上下还冒着黑烟,类人的脸上凝聚着狰狞的表情,身上的毛发根根竖立,也不知是被那阴雷劈的,还是愤怒的,那双眼睛直直盯着白唐的方向,抬起爪子舔了舔爪子上的血,那眼睛里的光更加疯狂,看着白唐的眼睛都要发出绿光,恍若饿狼看见了肥羊。 就在此时,林樊神色一动,只觉浑身上下涌起一股热流,自己的体能也似瞬间被提升一大截,当即也没等那怪物缓过神来,手中又飞出几张符篆,他双手一勾,但见那赤色光芒的符篆啪啪落在那怪物四周。 林樊勾唇,眉间妖邪之色几要溢出来一样,口中喝道:“起!” 那四张符就地燃烧,一张巨大的光网以四符为基点,猛然罩住那怪物,网上时不时有白光闪过,击打在那怪物身上,那怪物张嘴就是尖叫,凄厉而尖锐,身上又开始滴水。 白唐被林樊的符篆暂时止血,整个人生龙活虎又是好汉一条,当即凝出阴气剑上前看热闹,眼见着那怪物被林樊捆在符阵中,当即道:“看!做怪物就要被天打雷劈!林 樊,你这个符这么厉害,怎么不早用?” 林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还不动手,看什么热闹呢?刚刚那阴气四溢的雷符,再来一张!” 白唐应了声,也不废话,当即凝神提气,指尖又有黑气涌出,但那符画至一半便悄然崩溃,白唐略尴尬的偷眼瞧了眼林樊,眼见他还在拼力控着光网,便又猛吸了口气,继续聚气于指。 片刻后,那怪物厉啸一声,当即双手一张,扯住那光网往两边一撕,那闪着电光的光网立刻便有蹦碎的迹象。 林樊转头瞪他,道:“符被你吃啦?快点画啊,二货!我顶不住了,这东西是个大力怪!”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荒村山魅(6) 白二货鼓着脸,神色十分苦恼,那手一直举在半空就没收回来,就这一会,他已经蹦了三次符了,眼看那怪物又要冲出来,白二货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辩解,当即又收敛心神,调动体内阴气汇聚在指尖,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在空中描绘。 那怪物扬天长嚎,只听刺啦一声,那光网便碎成了无数块,林樊猛地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 恰在此时,一道裹挟着先天阴气的阴雷符在空中成型,白唐手指一弹,那符便似被什么牵引一样落在那怪物身上。 那怪物还未及反应,便又被一道黑色雷电霹在身上,立时劈的那东西倒地不起。 不等它爬起来,白唐立马就念叨了定魂咒,只见一道白光游鱼也似的窜过去,眨眼就没入那怪物体内。 白唐问:“死了吗?” 林樊道没有回答,上前看了看那已经一动不能动的焦黑色东西,沉吟了下,道:“以生物科学的观点来看,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死了!” 白唐看着那在猴脸和人脸之前切换的东西,道:“再劈一下吧,没死透。” 说着手上又凝出黑色的光芒,就要上前补刀。 那张脸终于定格成浮肿的水鬼脸,忙虚弱的呐喊,“饶命,饶命!两位好汉饶命。” 白好汉和林好汉自上而下斜睨着他,白唐手中的阴气还凝而不散,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那水鬼像毛毛虫一样在地上扭动,地上又留下一摊腥臭的水,他却丝毫不觉,道:“好汉饶命,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林樊道:“还是灭了吧,太蠢。” 他们迟迟不动手,不就是给这家伙坦诚来历告知这地方是什么鬼地方的机会么,这水鬼却一味叫冤,一点都不知道把握机会。 白唐随意的点头,手中的阴气剑就要往前递,林樊抬手在他的阴气剑上的拍了道符。 “不,不要!别!好汉饶命,我也是受了影响,才会心智迷失,险些造成大错,两位身看着也是经常与我等鬼物为伍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林樊道:“做了吧,废话太多了。” 白唐手中的黑色长剑又往前递了一寸,堪堪抵在那人的胸口处,他寒着声音道:“再说不到重点上,这把剑就能戳的你魂飞魄散,不信试试?” 那水鬼做出欲哭无泪脸,道:“好汉饶命,我说,我原本是这灵头村的村名,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被人套麻袋淹死啊冷静冷静,我这就说,这就说,这地方叫灵头村,别戳别戳,我特么我身体里有个山魅,不,不是,是我被那山魅整个吞了,但是它之前偷宝贝的时候受伤太重,吞我就吞的不太彻底,简单说,就是它把我当做营养品吃了,但是 它自己太虚,虚不受补,所以我抢占了身体的一部分控制权,我是个鬼啊,我当然要以我的形体存在啊啊,别动不动就戳,破皮了破皮了!” 那水鬼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显然被白唐手上尖锐的阴气剑吓的不轻,尤其是那剑上还有林樊的覆着的一道符,那道符里也带了一股令鬼害怕的气息。 白唐偏过手中的剑,用剑脊在那水鬼的胸口上拍了两拍,道:“我看见这肿胀脸就恶心。” “怀上了?”不等白唐回应,那水鬼忙收敛神情,道:“好汉,你捆我的法宝能不能松一下,这个,这个我没法变啊” 白唐眯起眼笑,道:“哦?” 那水鬼忙道:“啊啊,对了对了,我能用那山魅的力量,我这样也是能变的,嗯,我能变!”说着那身形一阵扭动,脸上的浮肿退去,身体上的水痕也消失不见,露出他原本有些发福的中年大叔脸。 白唐此刻的脸色十分苍白,只方才听到宝贝的时候眼睛却亮了亮,见那水鬼一直说不到点子上,心中略捉急,提醒道:“宝贝?” 林樊似笑非笑的看了白唐一眼,眼中挪喻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 那水鬼做恍然大悟状,道:“是是是,那山魅不知从何处偷了个宝贝,我愿意领两位去,但求两位好汉饶我一命。” 墨赦到达那破庙的时候,里面已经人去楼空,空气中还残留着十分充裕的阴气,庙宇大门零碎的散在院里,显然是被人从里面暴力推开。 墨赦嗅着空中浓郁的气味,微微皱了皱眉。 恰在此时,那大殿内又传来微弱的动静,似乎有人轻声呻吟了一声。 墨赦抬步,人影一闪,就到了那大殿内里,眼角微微下扫,就对上那正从供桌下钻出来的人影。 那是一张眉目如画的脸,穿着一袭黑裙,头上的红花摇摇欲坠,那张美人脸上此刻眉峰微皱,也抬起一双秋水明眸打量面前的男人。 墨赦淡淡看了她一眼,见她四肢健全,除了脸色惨白身体发虚,也没什么伤口,只有额角一块显眼的淤青存在,多半也是在地上或者桌角磕的。 而这女人被那山魅采补过阴气,是以才这般较弱物力,不是什么大事。 墨赦转身就走。 却听背后那女人开口,声音沙哑虚弱的道:“站住。” 墨赦的脚步停也未停,一闪身,就落在了院子里,径直去远了。 方如许:“”从未见过这样对美女视而不见的男人。 她撑着地面,慢慢从那供桌底下爬了起来,单单这么一个动作,就叫她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汗。 方如许咬着牙,在心里将那头三百年的山魅千刀万剐。 良久,方才 缓过来,她看了看此刻的自己,但见那件黑色连衣裙已经破损了一半,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和脖颈,那连衣裙的领子被动开的很大,她心里一动,仿佛突然明了刚才那人为何只看了她一眼,就如避蛇蝎般出去了。 不过,就算是为了避嫌,连件衣服也不给留,可见是个没心的。 她冷冷而笑,或许也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的名声,她是森罗殿的人,那些自诩名门的人有几个敢跟她沾关系? 方如许待脑袋里的那一阵眩晕过去,才轻轻抬手,将头上的那朵小红花拿下来,姿态优雅的扯下一朵花瓣,洒在地上。 地面上顿时浮起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红色光芒,顷刻便消失不见。 此刻她身体虚弱,若再有人来,便好好见识一下她们森罗殿的泥犁十八狱吧。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荒村山魅(7) 陈然手中提着一盏风灯,领着人疾走在灵头村空旷的青石小路上,四周只有他们空空的脚步声。 这村子里已经出现了许多岔路,四通八达,却又没有一条能通到外边去。他们也只能凭着陈然手中的风灯追踪那山魅。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平头的年轻男人问道:“然哥,那山魅吃了这里盘踞的恶鬼,咱们,咱们” 话未说完,但言中之意却明确。 陈然心底也觉战胜那三百年的山魅全无可能,甚至对家主的决定也有了怨言,此刻却不能不呵斥道:“陈家子弟,没有这般畏首畏尾的!今日山魅不死,我们出去就都得死!” 那年轻男人笑的有些发苦,道:“然哥,我刚谈了个女朋友。”顿了顿,见陈然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她很可爱,有一对酒窝,眼睛很大,笑起来特别甜,我,我每一次她对我笑,我就觉得,她笑的我浑身美丽,我想活着出去见她。” 陈然猛然停住脚步,转身就抽了他一个耳光,道:“想活着,就拼命!”他目光在身后的两人身上扫过,鹰隼一样锐利,道:“都打起精神,这氛围不对,陈浩,陈继,收敛心神!” 那被他打了一巴掌的陈浩悚然而惊,忙凝气守神,道:“然哥,我刚才” 连一直不发一言的陈继也忙提了一口气,稳定心神。 陈然自己心底也不知何时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情绪,是以刚才才那般暴躁,此时也忙稳住心神,道:“都将护心镜开着,小心戒备。” 那两人忙应了声,依然用灵气点亮胸口的护心镜。 那护心镜中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陈然长吐出一口气,与那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警惕和惊慌。 那水鬼被白唐的阴气绳牵着,低垂着头在前面带路,空气越来越压抑,连白唐都觉着胸闷。 那水鬼指着前面一间破旧的屋子,道:“就在那里面,那山魅就将东西啊!”说至最后,那水鬼身子突然佝偻起来,一张脸又开始扭曲,一点点黄色毛发已浮在面上,眼睛里射出阴狠的光。 “啪!” 林樊抬手就给贴了一道符。 然后那张带毛的脸又慢慢隐了下去,换成了含惊带吓的水鬼脸。那水鬼做出心绞痛的样子,道:“好汉,求下手轻点,你们收拾那家伙,我也连带着吃瓜落的,现在真的魂体疼。” 白唐曳了曳绳子,那水鬼识相的闭嘴。 林樊与白唐对视了一眼,白唐点累点头,林樊一把推开那破旧的屋门,但见一股强烈的寒风猛然吹了出来,刮的林樊都倒退而出,往后滑了好几米方才稳住身形。 白唐也被猝不及防 的掀翻了出去,他手上还拖着个水鬼,两个都做滚地葫芦一般滚了一段才爬起来。 白唐胸口虽然有林樊的符护着,到底是受了伤的,被这么一刮,依然渗出了丝丝血液,好容易才爬起来,抬眼去看,就见那屋子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奇强无比的光芒,映照的整个暗沉沉的夜色都为之失色,但这光芒只闪烁了一瞬,逼得在场人鬼都闭上眼睛,方才暗淡了下去。 隐约间,白唐觉着自己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吟叫,那声音浑厚无比自带威压,压的他灵魂都在打颤,心神一阵恍惚。 眼睛也被那光照耀的直流眼泪,等了会才睁开眼睛,就见林樊也匍匐在地上,似被什么东西压得起不了身。 四周不用特别感知,也能觉出铺天盖地的煞气,如若说白唐体内的阴气是一滴水,那现在空气里的煞气就是亿万水滴组成的煞气海洋,冲击的白唐这个跟煞气走的极近的鬼修都有些受不住。 白唐恶狠狠的瞪了眼那水鬼,此刻那水鬼已化成了猴脸山魅,正一脸享受的吸收那煞气,似乎在修炼疗伤! 这该死的鬼,说什么宝贝,这东西分明是个邪器!这是想让他和林樊都陨身在此呢。 想着,白唐顶着那股强劲的邪风,猛然用力一扯那阴气绳,便将那山魅扯的一个趔趄。 修炼?疗伤?不可能的! 那澎湃的煞气如海浪翻涌一样朝着四周涌动,白唐勉力抬头,正对上那已大开的门,只见那道门里有一条尾巴样的东西猛然缩回,那些汹涌的煞气仿似骤然被拉上了闸门,顷刻间便无以为继,被天风吹的四散。 空气中的煞气依然很浓烈,白唐觉着胸口发闷,不由调动起体内残存的阴气做成一层黑色的薄雾护甲,这才勉强能站起来。 林樊此时也已爬了起来,周身仿佛都有莫名的气息涌动,他对白唐招了招手,就迈步跨入了门里,。 白唐略一琢磨,又给那水鬼丢了一个定魂咒,口中还威胁道:“我给你下了魂飞魄散符,敢乱动,分分钟送你上西天!听懂了吗?” 那水鬼此刻又恢复了自己的脸,山魅的那种凶悍也瞬间褪去,当即道:“明白明白。” 白唐再不迟疑,也挪步跟了上去,手中还勉力凝出了他那把阴气剑。 林樊不靠谱,自己却要替他看着他那条小命!白唐觉着自己是这世界上最靠谱的兄弟,没有之一! 方一踏进门里,就见林樊怔怔然站在一处方桌前,白唐快走几步,凑了上去。 但见那方桌上摆着一方手掌大小、洁白透亮的玉珏,那玉珏呈现环形形状,有一缺口,玉珏主体上浮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黑龙首尾相连,眼睛半开半闭。 宝贝?邪器?能卖钱! 白 唐四处打量了下,这件屋子的确破旧的只有这一件东西是抢眼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这么搅风搅雨。 林樊似乎终于看够了,慢慢的伸手去触碰那东西。 白唐还在琢磨这东西的材质,虽然以他这个水准看不出这玉珏值多少钱,但好歹是个玉,还是个能搞事情的,想来很值钱。 林樊手指将将要抚上那玉珏,就仿似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一样。 林樊:“” 这东西居然不让碰?林樊的手指僵了僵,继而猛然下按,他倒要看看,什么东西,脾性这么大!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荒村山魅(8) 那玉珏脾性果然很大,猛的震了一下,一道黑色光芒闪电般从那玉珏上爆出,林樊见势极快,当即收手,却还是被那黑色弧电切伤了手臂。 而那玉珏将林樊的手弹开后,仿佛又有什么功能被激活,整个浮起竖在半空,犹如一个活人在与面前的敌人对视,那一尾黑龙的眼睛直直对着他们,仿佛在寻机而动。 白唐悄无声息的挪动了两步,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它不让人碰,那他想办法看,何况它还让自己浮了起来。 但那玉珏也跟着他偏转了角度。 白唐眨眼,心说不会吧,还会自由旋转?!这不科学!里面可千万别封着什么妖魔鬼怪。 林樊在自己留血的右手上画了一道符,暂时稳住伤势,目光冷而森幽的看着那东西,重又探出手,手上缭绕着一层薄薄的绿色。 忽然,他的手顿住了,脸上露出古怪之极的神色,道:“唐唐,知道这是什么吗?” 白唐试探那东西旋转角度的身形一顿,坦然道:“不知道,看着样子是块玉。” 林樊眼睛直直看着他,两片菲薄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道:“屠灵。” “什么?” 林樊重又复述了一遍,道:“屠灵。” 白唐:“你怎么知道?” 林樊指着那玉珏,道:“它上面写着。” 白唐朝着他指向的地方去看,却见那玉珏也随着他的脸偏转了方向,看不到。 白唐一怒,不耐烦的伸手,两指捏住那东西将它提到面前,这才继续看去。 果然,就见那玉珏的另一面上用繁复的古体字刻着屠灵两字,咳,应该是屠灵,白唐表示反正他不认识,但林樊说是,那就是了。 这就是墨神非要自己拿到的东西啊,看着也不怎么样啊,除了能卖点钱!关键是这东西不是折花会的重头奖品吗!怎么会在这里? 白唐苦恼的抓头发,总不能真的是那山魅从道法协会里偷出来的吧?!那这山魅胆子也忒大了! 他看了看那玉珏,又看向林樊。 林樊皱着眉,道:“唐唐,我需要这东西!” 白唐心里叹气,自家墨神说了“比赛第一”,拿不到折花会第一,就得不到屠灵,得不到屠灵,回家就要抄《道法万千》! 想到那本可怕的书,白唐面色一正,不行,要屠灵!但是 师兄好像很想要的样子 白唐脸色发苦,心中默默为自己未来的抄书日子哀悼,口中却道:“给你!”想了想,继续提条件,道:“以后不能不接我电话!人也不能玩失踪知道吗?我都把宝贝让给你了!” 林樊:“好。” 白唐继续提条件,道:“告诉我地址,我要时不时去 溜达!” 林樊:“好。” 白唐壮士断腕大义凛然,将那东西扔给林樊,道:“它是你的了。” 林樊却倏然往后退了一大截,身体猛然撞在身后的门框上。 那玉珏嗖的一声倒飞而回,咚的砸在白唐胸口,正撞在他之前被那山魅抓出的伤口上。 通透的白色玉珏顷刻就被那鲜血染成了红色。 白唐悚然而惊,也被胸口的那股怪力冲击的往后仰倒,身体里的血也仿似要被那东西抽干一样,他浑身抽搐着,神志都有些恍惚了。心里模模糊糊觉着自己这次真的要完了! 林樊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弄蒙了,半晌才爬起来,眼看着白唐倒在地上,身体在不自觉的抽搐,仿似陷入极度痛苦之中,当即冲上前去,脸上的绿色痕迹又爬了出来,形如恶鬼,右手已整个变成绿色,青翠欲滴,上面散发出强烈的邪恶气息,径直去抓白唐胸口的玉珏。 道法协会说屠灵只是一件法器,强有力的辅助法器,能在注入灵气后,将人的能力瞬间提升三倍,他们说这东西能被任何金丹境以下的弟子炼化,成为保命法宝,同时成为辅战神器。 现在这东西却分明不认他,貌似还产生了自我意志?! 怎么可能只是下品法器? 这东西,正道之人怎么可能能用?这分明是给他们这些走邪路人的一件法宝! 即便它外表再怎么阳光,作用再怎么光正,它也是一件凶器邪器! 他需要它,他要打败的敌人太强大,他太需要这东西来提升实力了!即便那东西看起来有点不认他,但那有什么关系,他总会想到办法收服它的! 可是现在,那东西似已强行与白唐建立联系 林樊的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右手缓缓抚上白唐的胸口。 与此同时,陈然前进的步伐倏然一顿,抬眼看向天空,但见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村子上空笼罩着的无形气息却仿似被什么轻轻抹去一样。 陈浩和陈继也觉得身子一轻,压在周身的那种感觉倏然消散,就好像笼罩在这灵头村上空的阴云骤然被风吹散。 陈然手中提着的灯笼光芒闪了几闪,进而黯淡下去,那上面传来的牵引之力也倏然变小,他面色微变,道:“快走,这指路灯暗了几度,说明那山魅的气息减弱了,不能让它死在别人手里!” 陈浩与陈继应了声,三个人脚步猛地加快,随着那灯笼的牵引在村子穿梭。 陈然心情沉重,就在几分钟前,他赶到这处空气中的煞气浓度几乎成几何倍数增长,压的他们几乎行走不得,只能停下喘息,待那阵令人窒息的气息过去,方才继续寻找。 谁知就在此时,那灯笼羽然又黯了 一黯,这灯笼里燃烧的是那山魅当时留在藏宝阁里的毛发,能与它气机相连,离那山魅越近,这灯笼会越亮,此刻却已闪烁了几下,倏然变灭,这说明那山魅已然气息微弱。 陈然想着家主对自己的吩咐,不由加快的脚步,手中那灯已为他指明了大概的方向,只要一路追下去就好了。 .. 墨赦的身形闪电一般在灵头村的小路上游走,这地方虽是个荒村,但面积一点也不小,在荒废之前应该是个人口众多的村庄。 原本就一直在追寻白唐的踪迹,方才的煞气汹涌,更是犹如指路明灯一样为他指明了方向。 他脚步飞快,心里莫名出现一股心悸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 脑中似乎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影子,那影子十分巨大,但周身仿似蒙着一层雾气,只露出一双桀骜的眸子,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冽异常,又邪气四溢。 白唐只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流过,然后就蹬了蹬腿,缓缓睁开眼睛,口中也发出模糊的呻吟。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荒村山魅(9) 林樊盯着白唐胸口处那条隐约可见的黑色纹身,心底微微叹息一声,道:“怎么样?” 白唐转脸朝他看起,眼睛里浮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神还没有聚焦,神志也还没有回笼,口中喃喃道:“疼,疼啊!” 林樊没好气的笑道:“疼个屁,老子才心疼!” 白唐眨了眨眼,桃花眼中的神采立时就聚了回来,他捂着胸口,道:“真疼,那屠灵呢?你收了没啊,那东西要砸死我了!你快拿出来,给我打一顿!” 林樊:“.” 白唐继续道:“干嘛,你还舍不得,它跟你才多久,你,你这么快就爱它胜过我了?!” 林樊不想说话,指着他的胸口,示意他自己看。 白唐狐疑的低头,正看见自己那被抓破的衣服上露出了一点黑色,将胸口的衣服拨开一点,才看清胸口那一团黑色的东西,连伤口都覆盖住了,再一细看,可不就是那屠灵上的黑龙么! 再偷眼去看林樊脸色,嗯,有些黑。 于是白唐轻咳了一声,撇清关系道:“这,这可不怪我,这东西自己不要脸非要黏着我的!” 林樊:“.”更不想跟他说话了! 正在此时,白唐突然有种感觉,觉着自己脑子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仿佛胸口那东西是个活物一样,但再仔细去感应,就什么也觉察不到了,好像方才是他的幻觉一样。 于是他尝试着将那玉珏从自己体内哄骗出来,道:“兄弟,出来啊,出来有肉吃!乖一点啊!” 林樊:“..”这个智障我不认识! 白唐也觉自己苦逼,胸口的伤还没治疗呢,就林樊一张连成本都没有的止血符撑着,现在还硬生生嵌进去了一块玉珏。 祖师爷佐证,那玉珏那么大!天知道这东西会不会对他的身体有损害,他又不能抠出来,一碰胸口就疼的好吗! 那胸口的黑龙团成一团,比在玉珏上时团的更紧,连脑袋都埋在了尾巴下,显然已睡的熟了。 白唐深吸口气,轻轻戳着自己的胸口,继续哄骗:“大兄弟,出来有鬼吃啊!营养品不要钱啊!” 林樊:“闭嘴!” 白唐幽怨的看他,道:“这可不赖我,我跟你说,你答应我的那些一个都别想赖!”想了想,道:“大不了我再给你找一个法器!嗯,一定比这什么屠灵好看,威力还大!” 林樊几乎要被气笑了,他咬着牙,将那人从地上拉起来,道:“快闭嘴吧,再说一句,我就打死你!” 白唐识趣的闭了嘴,只那双桃花眼还在咕噜噜的转,一个劲的往他脸上瞟。 林樊拍了一下他的头,哼道:“这东西藏好了!折花会还没结束,奖品先被你拿 了,给人家知道了,会扒你的皮!” 白唐忙不迭的点头,眉眼弯弯的。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生来就对周遭氛围十分敏感,白唐就是这种人,林樊那句话一出,他立马就知道那人心底并没有真的生气。 林樊扶着重伤残白唐,慢慢踱出了门。 门外被白唐捆紧的水鬼又露出了狰狞的猴脸,几要挣脱那原本捆缚在身上的阴气绳,一双绿色瞳孔死死盯着白唐,嘴边甚至还流下口水,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垂涎。 白唐:“师兄,这货想吃我!” 林樊上下打量他,道:“他口味真清奇。” 白唐磨牙,道:“我要做掉他!” 那猴脸山魅模样越发狰狞,脸上的毛却渐渐退线,露出一张憨厚的水鬼脸。 白唐:“.”见机的真快,一听要做掉他立马就换人了?! “好汉饶命啊!”水鬼无力的叫道,他此刻正拧着眉,似乎十分难受。 白唐没有说话,手沾着自己胸口的血,缓缓抬起,那阴雷符已汇聚在指尖。 他是真的觉得这家伙可以领盒饭了,这家伙当时将自己述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辜者,凡是他伤人杀人的时候,都是那山魅的灵智,可白唐不信,若然真是如此,他断不会将这邪器的事情隐瞒下来,还将它形容成一件十分稀罕的宝贝。 他和那山魅,原本就是一体,或者说那山魅是被他控制的,之前这水鬼就跟着他,根本就是想将他当做补品吞了,呵,他绝不信这鬼多善良。 白唐还很虚弱,但针对那水鬼的决心一点都不减。 那水鬼显然也看见了他指尖的符光,当即又加紧了求饶,但见白唐一点手软的意思都没有,当即人脸又变成猴脸,抬手就去撕扯身上的阴气绳,但他之前已经被磋磨了多次,此刻根本翻不出什么风浪。 尽管此前应付那屠灵的煞气时耗费了不少灵气,但林樊此刻只觉浑身精力充沛,体内被消耗掉的灵气以更加迅速的速度补充,半点都不感觉疲累,见那水鬼又作妖,当即拍出四张符,齐刷刷黏在那水鬼身上,以他的身体作符阵基点。 “等等,我,我还有话,我还有啊!” 白唐的阴雷符也落在在那水鬼身上。 那水鬼的所有声音都在一阵轰隆声中消失,连同那水鬼的身体也一并化成黑烟。 等收拾了那不怎么定性的水鬼,白唐才长长的吐了口气,觉着空气里骤然一清,仿佛什么东西被悄然收了回去。 白唐自觉今日的体能值已经耗光,再也打不动怪兽了,要是再有什么怪兽来.就让他吃了自己吧,白唐沉重的想。 恰在此时,一道墨色身影出现在了 两人面前。 白唐看见那人,心里先是一喜,继而就是一沉,他偷眼去看林樊。 果见那人也直直盯着站在青石路上的墨赦。 林樊微微弯了弯唇角,牙齿磕着牙齿一样,一字一顿道:“墨、赦。”那脸上的绿色痕迹漫延衬的他整个人犹如恶鬼,他身上也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凶煞气息。 方才他就发现,这家伙出手虽然用的是正宗的天师门道法,但每一次出手身上总有邪气溢出,可见他这几年也不只是学习天师门的道法,白唐心里担忧更甚。 白唐张了张口,想劝,却一个字都没有开口,任凭林樊慢慢放开搀扶自己的手。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六十章 荒村山魅(10) 墨赦身形笔直如枪,静静看着那边,他眼神先是在白唐身上上下扫了一圈,见那人脸色惨白,眼睛却还明亮有神,微微放心,继而才转眼去看他旁边那人。 林樊二话不说,双手在胸前乍合又分,一溜八张赤红色符猛然出现在他双手间,继而只见他双手骤然前推,那些符俱流星一般射出,又在半空自燃,化成八只浑身绿色火焰的猛虎,轰然扑向墨赦。 与此同时,林樊身化流星,身上绿光缠绕,也在符后向墨赦发起凌厉一中。 墨赦抬眸,伸出一手,在空中点了点,那带着威猛之势扑击而来的八张猛虎符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倏然瘪了下去,零星碎在空中。 此时,林樊也已扑倒,他的手掌含邪带煞,锋锐如同利爪,切割的空气都发出爆鸣。墨赦微一偏头,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抛。 林樊几个空翻落地,那没有被覆盖住的左脸上泛起微红,似乎是方才的运动太过剧烈。 墨赦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他。 林樊平静了会,才道:“你等着我。” 墨赦微微垂眸,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只听他用请冷冷的语调,道:“好。” 不管那件事原因为何,他终归杀了他在乎的人,他要报仇,无可厚非。 他等着就是。 林樊又狠狠看了一眼,似乎要将敌人的眉眼再一次刻入眼底心中,然后转身就走。 白唐沉默了下,才朝着墨赦走了过来。墨赦的眸中清澈犹如潭水,又黑白分明,正如他这个人,他遵守他的法度,讲他的道理,他从不滥杀无辜,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理有据。 墨赦伸指,点在他眉心,白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但见那人脸上仍是惯常的面无表情,指尖缓缓在他额头滑动。 这道符,白唐认识,是个凝聚生气的符,他曾见墨赦画过。 沉默良久,白唐才笑了笑,道:“这次来晚了啊,我都陷在这里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来?” 墨赦道:“嗯,晚了。” 白唐又道:“我今天不能参加比赛啦,第一拿不到了!” 墨赦将他胸口的衣服拢紧了一点,扶着他往外走,道:“嗯,回去抄书。” 白唐:“还有没有人性啊,怎么这个样子啊,墨墨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不对的” 他们有默契的避过了林樊的话题,没有质问,没有解释,就好像那件事也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周遭天色已渐渐明朗起来,天风也徐徐而至,灵头村中凝聚不散的煞气也早被吹散,那破败的房屋也显得更加破败。 此刻的白唐有些头疼,因为他们遇见了陈家的弟子,正正被人家堵在了路上。 陈然手中亮着的灯 笼早熄灭了,他看着这显然受伤的人,先礼貌性的打了招呼,通了姓名,便就马不停蹄的问道:“两位朋友也是被莫名吸进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将这位兄弟伤成这样的?” 白唐道:“一只怪物。” 陈然道:“什么怪物?” 白唐道:“杂生的妖鬼混合体,唔,你问这个干什么?” 听着白唐说这话,陈然的心都提了起来,他强装冷静的继续道:“不瞒你说,我们是奉了家主命令来除祟的。” 原本这里是被陈家圈起来的地方,陈然虽不知道家主为什么要将这地方围起来,还在外围布置迷阵,但却猜到后来出了意外,才不得不让他们出手处理这里面的东西。 家主说,要让他们提着山魅的头回去见他。 陈然、陈浩和陈继都紧紧盯着白唐,生怕听见他说已将那只山魅杀了。 白唐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扶着他的墨赦身上,闻言笑道:“那好啦,不用你们费事啦,那邪祟已经死了,哈哈,不用太感谢我,毕竟咱们修道的,要互相帮助嘛。” 陈然面色一变,脸上登时就有些不好看。 陈浩更是恼怒,道:“谁准你在这里动那只山魅的?!你” 白唐奇道:“怪了!我碰见邪祟还不能除了?” 陈浩咬牙道:“这是凤羽,我陈家的地界,除祟也要跟主家说” 白唐只觉这家伙忒不讲理,难道邪祟冲着他们过来时,他们要先给陈家打个电话?那他的尸体这会怕都凉了!况且,说到底他们也是要除山魅,此刻自己和林樊代劳了,不感激也就算了,这样质问是什么鬼?! 想着,语气也冷了一点,道:“杀也杀了,你想咋样?” 虽然自己已经废了,但他身边站着大神,所以他一点都不怵。 那陈浩还要再说,却被陈然一把拦住,陈然脸色难看,却还是安抚了他一句,道:“兄弟别生气,我这兄弟性子急,请问那山魅是在何处被击杀的?” 白唐哼了一哼,朝身后一撇头,道:“往后走,大门破碎的那家门口。” 陈然朝身后瞥了一眼,陈继立马从他身后闪了出去,朝着白唐所指的方向纵身而去。 陈然又道:“白兄弟,那山魅偷了我家的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家主说了要拿回去,不知道白兄弟见着没有?” 白唐面不改色道:“没有,那山魅是个穷鬼,咳咳,人家打怪都掉宝,它就一撮毛。”话到最后,脸上的神情有些隐隐的愤懑,还带着不甘和嫌弃,顿了顿,又道:“拿山魅身上什么都没,可能还在村子里,要不,咳咳,要不我们咳咳” 白唐时不时的咳嗽两声,显然是伤口未愈身体发虚。 陈然目 光如电,一寸一寸刮过白唐的脸,道:“哦。” 白唐心里明镜也似,知道这人绝对是要找那屠灵,也并不怎么信他说的话,问题是那屠灵已化在了自己身体里,自然是给不了他,这陈家在社会主义时代下都能将整个辰川控制在手,可见不是个好相与的,万一知道那东西取不出来,就将他剖心取珏呢? 白唐心里思绪翻涌,面上却一点端倪都没露,依然保持着虚弱脸,时不时的咳嗽,虚弱的靠在墨赦身上。 站在他身边的墨赦眉峰微拧,看着陈然等人的目光也有些冷。 陈然被那目光看的有些心惊,只觉那个看起来冷酷沉默的男人身上忽然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压力传来,压的他几乎想拔腿就跑。 但家主留在他心底的恐惧积威甚重,他只好硬着头皮道:“白兄弟能不能说下跟山魅交手的情况?那山魅是成了精的,修行三百多年,我们几个没同那山魅交手,有些遗憾,还请白兄弟.” 墨赦微微垂眸,又将视线往下移了几分,正正盯在陈然脸上,冷冷道:“走。” “然哥” 那陈然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了,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只手却稳稳托住了旁边陈浩的手臂,那陈浩脸色发白,双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墨赦身上的压力一瞬即收,冷声道:“人我带走了,陈家若要问话,叫你们家主亲自来。” 说着,扶着白唐的手一用力,就揽着人径直从陈然等人面前缓步而过。 待那两人走远,陈浩才颤着唇道:“然哥,刚刚那个那个人” 陈然脸色发青,道:“那是个修为大成者,怕是能跟家主平起平坐。” 恰在此时,那去查看山魅尸体的陈浩折转而回,见到陈然身边已经没有那两个人,眉头就是一皱,急道:“然哥,我找到他说的那地方了,一处普通的破屋子,地面上有打斗痕迹,别的,什么都没有。” 陈然沉重点头,道:“山魅也属鬼类,定然不会留下尸体。”想了想,又道:“这时候那山魅已经死了,我们分开找,电话联系,希望”希望那东西没有落在那人手上。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荒村山魅(11) 与此同时,那挡在于红婧等人身前的诡异锁链墙突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眨眼那锁链就缩短成一米长,疾射那灵头村里,仿似受到什么召唤一样。 被锁链玩的快哭了的于红婧等人这才狼狈的停止逃窜,尤其是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脸上浮了一层薄汗,只那件裙子被可恶的锁链抽破了好几处。 于红婧娇喘微微的勉强站着,周围好几个被锁链抽打在地的师门师兄弟,此刻俱都一边呻吟一边骂娘。 “这是什么玩意啊,呜呜,疼死了!但是我也想要啊啊啊!” “特么的,老子的符笔啊,我花了3万才跟方长老换的,就给它这么弄断了!梁子结下了!以后老子跟这锁链杠上了!” “嗷嗷,你们谁的符在它身上炸了,红婧!你是炮仗吗你上去就贴符,还特么是炸裂符,呜,老子尾椎要裂了!” 听见谴责声,于红婧不甘示弱道:“那能怪我吗?你别以为我没瞧见,你还偷偷摸出轰天雷符,那土匪的晋级版炸裂符你也敢用,就不怕炸到自己人啊?” 张土匪在天师门专指张怀德一人,张怀德性子暴烈,自己还爱挂金链子,看上的东西基本都靠强取豪夺,因此,天师门里上上下下都跟着辈分最高的长老叫他土匪。 地面鬼哭狼嚎一片,天师门的小辈们被那爱抽冷子的锁链弄的狼狈不堪,好在那东西似乎不想伤人,只是逗他们玩一样不让进也不让走。 林樊隔了老远,就听见自己的一帮师兄弟们正大嗓门的吵架声。 于红婧眼尖,最先看到他出现在视野,当即也顾不上修理那群师兄弟,三两步就奔着林樊而去。 林樊脚步不疾不徐,身上那股冷厉的杀气一点点褪下,只脸上那藤蔓样遮蔽半张脸的痕迹依然狰狞,将青年衬托的十分邪恶。 于红婧急切的上下打量林樊,道:“受伤了吗?伤哪了?谁绑架你的?” 林樊摇头,心情似乎还有些低沉,说话也很少,道:“没有。” 于红婧又道:“真没有?那里面有什么?我们被一条锁链挡住了,进不去,不然早进去了!” 就在此时,他那帮师兄弟也都围了过来,上下将他一打量,见他完完整整似乎也没受什么伤,当即也就放心,开始跟他胡说八道的胡侃。 其中一个道:“林子哦,你昨晚被啥狐狸精勾去了?张土匪都炸了!今天你比赛呢啊,快快快,赶不上比赛了要!” 另一个紧跟着道:“可不是,张土匪那嗓门,昨天正做梦呢,险些给我吓尿了,林子啊,幸好你还是囫囵的,不然我们看肯定要给弄死!” “” 林樊轻勾唇角,牵扯着嘴角笑了下,道:“多谢各位 师兄弟了,这就回吧,师叔还在等着。” 于红婧附和道:“对,快走吧,不然张土匪又要骂娘了!” 似乎想到什么痛苦的事,于红婧秀气的眉都拧了起来,其他人也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似乎也都对自家掌门的骂娘心有余悸。 天师门一行人热热热闹闹的往回走,虽然各个都身上带土,看似狼狈,但气势十分彪悍。 林樊被他们簇拥在中间,时不时与他们说两句,脸上还有未曾褪尽的痕迹残留,但他那些师兄弟们仿佛都习惯了一样,半句也不多提。 直至此刻,林樊脑子里对昨晚所在村子的印象才算是定了,那村子竟是在一片较为平坦的山地上,规模不小,断壁残垣十分破败,建筑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模样,是被抛弃在时间长河里的淘汰品,只不知这里曾发生过什么,让这村子被抛弃的如此彻底。 与此同时,那张怀德正大喇喇的坐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用手做扇给自己扇风,那张素来精神的面庞上热汗滚滚,方才他开坛做法护持林樊,虽没有真正与人斗法,却比真正斗法更累。 那张乌木桌上香炉里的线香已经燃尽,上面还摆着几张没画的符纸,此刻正孤零零的立在酒店门口的一旁。 刘信真也在此处守了一夜,见他熄灭线香停止踏步,此刻方才敢凑上前来。 方一过来,就听见张怀德绷紧着脸,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一群憨货!居然不知道打电话报平安,让老子知道哪个龟孙害老子跳了一夜,老子掘他祖坟!” 他们天师门重的是步伐和符文,为了加强太微连机阵的加成效果,张怀德昨晚还真的是一直没歇。 眼见刘信真过来,张怀德抬眼看了他一眼,道:“查出来没?针对谁的?” 说到这个,刘信真面色凝重,道:“失踪的都是走阴路修道的人,多半那邪祟想找补品。” 张怀德冷笑,道:“那操蛋玩意儿,主意打到我天师门身上了,哼!” 刘信真见他那面色,便知这浑人又想带着天师门上下去掏人老窝,不由苦口婆心劝道:“那邪祟多半被那位收了,你可消停点,这是凤羽,你给天师门留点脸!” 张怀德不耐烦的挥手,道:“那位是哪位?你别瞎几把尽说些听不懂的,天师门的脸面用不着你管。” 刘信真一噎,道:“小秦山上那位,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他徒弟也被掳走了!” 张怀德想了想,道:“他啊,倒是有真本事的” 恰在此时,张怀德的手机响了,声音大的震天响。 张怀德顺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道:“喂。” 那边似乎说了什么,张怀德脸上绷紧的神情一松,道: “人没事就好,管锤子比赛,都给老子麻溜的滚回来!” “被个锁链弄的满地滚?该!平日教你们的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高级法器都认不出!等等行了,别废话了!老子知道了!” 刘信真听这说话,就知道林守歌多半是救回来了。 至于那锁链,就他所知,只有一个人的法器能将一群颇有道行的小天师揍得哭爹喊娘。 那张怀德也讲完电话,气势恢宏的在那屏幕上一按,挂了电话,这才拎着那乌木桌子蹭蹭回了酒店,路过服务台时,还特意向着那前台道:“看着没,你们这桌子给你们拎回来了!” 此时已将近八点,刘信真也收到了道法协会樊梨景的召唤,前去商讨今日的比赛事宜。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黄村山魅(12) “就是这个东西!我已经拿到了!”白唐躺在酒店的床上得意洋洋的袒胸露乳,声音里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是重伤的人。 墨赦瞟了一眼他胸口上的东西,手指抚摸上那团起来的黑龙,指尖溢出一丝黑色气息灵巧的钻入白唐体内。 而在下一个瞬间,墨赦突然感觉随着手指渗透进少年身体里的那股灵力,像是被一个有强大引力的黑洞吞噬了一般,牵扯着自己体内的阴气向不知名的深渊里坠落,他刚要将手从青年胸口挪开,却骤然而生一种危机感,一种陌生的气息,缠绕着自己探入青年体内的那股阴气,从白唐的胸口处疯狂的逆向反噬而来。 “嗖”的一声,墨赦朝后面倒仰飞出,灵巧的犹如一只为天空而生的飞鸟,瞬间在空中变换几次身形,然后猛的越出窗外,轰然一声坠落下去,那玻璃也被那股看不见的力量重重击碎,发出炸裂一般的声响。 白唐只觉胸口疼的要炸开,胸腔里翻滚的那股气息如无数把插入心口的利刃,随着血液游走,切割他身体的每一寸骨骼经络,又仿似身体里的所有血液被什么牵动着一起涌进心房,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他的胸口自己跳出去,他不由自主的发出模糊的呻吟。 屋里人影一闪,墨赦已飞回了屋里。楼下就是正街,可以清晰的看见正对着窗户的地面下出现了无数条缝隙。 白唐缓过了劲,那股要撕碎他的气息已感觉不到,仿佛刚才的那场痛觉都是假象。 墨赦靠在墙上微微闭着眼,胸口在剧烈的起伏,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苍白。 白唐一急,挣扎着翻身坐起,扑到墨赦身边,小心翼翼道:“墨神,你,你没事吧?” “没事。”墨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长长的睫毛闪动,仿佛两只轻扇翅膀的蝴蝶,在他苍白的脸上落下细小的阴影,他的脸在微弱的晨光下,晶莹剔透的如同光照即融的冰雪娃娃。“以后不要告诉任何人屠灵的事,包括那三只鬼。” 白唐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他身边,又等了一会,墨赦苍白的气色才恢复正常。 白唐这才小声道:“刚才是不是屠灵?” 墨赦淡淡点头。 白唐哭丧脸,道:“那分明是个魔器,你还说这东西对我有用!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啊!它刚刚是不是差点害死你?” 墨赦安抚的拍他的头,道:“以后会用到。”顿了顿,又道:“这是神器,对你的修炼有好处。” 一件由神打造出来的神器,原本是至正至纯的神器,如今,却已器非昨日,沦为对鬼修有用的一件邪器,却不知为何被封印了起来,那些人也只看到浮 在它表面的东西。 白唐沉默了下,才道:“这东西能再弄出来吗?” 墨赦自上而下的看他,目光安静而澄澈,道:“不能。准确来说,以你现在的修为来说,你做不到驱使它,也就不能让它从你体内出来。” 听见这话,白唐心内有些遗憾,又有些微不可查的庆幸。 已经可以听见外面街上喧嚣的声音,昨夜的一场经历仿若梦魇,一点真实的感觉都没有。 那被山魅抓胸的疼痛此时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白唐哀哀叫着爬回了床上,这个床赖的却一点都不踏实,仿佛有什么事情忘了一样。 恰在此时,墨赦的电话响了起来。 白唐猜想应该是道法协会那帮人打来的,毕竟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今天的比武肯定得推迟。 果然,墨赦简短的应了几句后,就告诉他比武推后到后天。 白唐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突然叫道:“墨墨,咱参加比武的初衷是什么?” 墨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想成名?” 他让白唐参加这场折花会的初衷就是为了屠灵,现在既然屠灵已经到手,再让他参加比赛的确没什么必要,但这是一个成名的好机会,折花会上,一战成名,对他来说,也算名利双收。 白唐嘻嘻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枪打出头鸟,那个第一以后肯定要动不动就被挑战啥的,我是有正经事的人,怎么能将时间都浪费在打架上?!”说着又机警的看着墨赦,道:“这是我主动放弃的,你不能用这个让我抄书!” 墨赦没有说话,那双冷淡的眸子却仿似看透一切,只扫了白唐一眼,就低头拨弄手机,似乎在给谁发短信。 片刻后,他道:“我订了票,后天回A市。” 白唐脸上的笑容越发大,口中还道:“你跟评委说了?是刘三他爹吗?说起来,刘三也还躺尸呢,我可以找他联机打游戏啊,墨墨,上线上线,我跟刘三带你!” 墨赦看着床上那人阳光般的笑脸,心里的阴翳仿似也散了些,尽管白唐口上说的冠冕堂皇,仿似已精心的权衡过,才决定放弃比赛。 但墨赦知道不是,从见到林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个人必然会放弃比赛,即便没有意外得到屠灵,白唐也必然不会再争夺第一,甚至会全力淘汰对手,然后在与林樊对上的时候,不着痕迹的输掉。 墨赦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如白唐所言用手机开了王者,跟着白唐学习蹲草丛,白唐一边跟他碎碎念一边疯狂动的点手机,时不时会因为过于激动动作过大牵扯到胸口的伤口,然后就能听见不加掩饰的一声惨叫。 酒店服务员中途敲了次门,表示房间的玻璃要赔,白老板的小心脏默默流了点血,然后 就看见队友催促团战的消息,当即一拍大腿,表示——赔,原价赔! 玩的正嗨,白唐敏感的发觉空气似乎冷了几度,激灵灵打个寒颤,眼睛从游戏屏幕上拔了出来,就见玉九和黄七幽幽的站在他床头。 玉九哭唧唧控诉:“呜呜呜,大人!你居然把我们丢了!我们的劳动合约上说了不能互相遗弃,你违规,我要告你” 黄七一脸幽怨的看着他,那眼神看的白唐都背后发毛。 他干笑两声,道:“呵呵,那个呵呵,我是相信你们的鬼品,相信你们的能力” 玉九戳穿他道:“你骗鬼!你根本就没想起来我们还在你的袖子里!你就图自己爽,转手就把衣服连我们一起丢了!” 那件在泥土里打滚过的睡衣,在他泡热水澡的时候,的确顺手就扔掉了,然后被打扫房间的服务员收走 但是经过一秒缓冲,白唐已回转过神,当即做出被冤枉了的愤怒脸,叫屈道:“怎么可能?!玉九,你要相信你家大人!我是锻炼你们自己生存的能力!鸟大了鸟妈妈都会放手的,你们也是成年鬼了,大人我不能一直照顾你们啊,你们迟早要独立的!” 白唐顺带做出一副儿子要远行的惆怅脸,眼神幽远的眺望对面的墙壁,还十分应景的叹了口气。 这时,耳边又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道:“大人,你没发现,咱们这里还缺了什么吗?” 白唐还深陷在自家鬼儿子即将离开自己的忧伤中,下意识就答道:“什么都不缺啊。” 那声音越发尖利,道:“白唐!我要解约!你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鬼村子!你这个混蛋!” 王五! 白唐脸上的惆怅一僵,头皮有些发麻,他心里也有一点发虚,因为他真的忘了王五丢了 白唐强撑着辩解道:“我没有,我打算念召唤咒的” “那你怎么没念?” “正打算念。” “你这个二货!你根本就没想起来,你还在打游戏?!” “” 墨赦脸上一派清光映雪,默默的将手机放下,从他没有遮严实的指缝间可以看到王者水晶被推倒的破碎画面。 外面阳光正好,白唐还在跟他的三只鬼使掐架,声音零碎而有朝气。 凤羽的比赛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或许还有很多人要挑战,为名为利,为了红花油。 但这些,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六卷-兵马 第一章 引子 已经入夜了,月亮圆溜溜的挂在天上,朦朦胧胧的,很有些诗情画意的感觉。 街上依然车水马龙,路灯也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了,照的整个街道都亮如白昼。 主街还有些人在急匆匆的赶路,甚至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还开着门。转过主街,到了这一片民居住宅区,就冷清多了,除了主街上时不时的车辆声,两边已看不到人影。 一辆出租车刷的停在路边,停了半晌,里面才摇摇晃晃下来一个人。 “嗯?明天明天继续啊,当然要继续,嗝,不说了,明天,都给我起早点…..” 那人用肩膀和头夹着手机,从钱包里掏出钱来递给司机。 那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穿着破旧的灰白色上衣,头皮有些油腻,脸上带着一款厚厚的老土眼镜,看起来有些微醺。 出租车里伸出一只手,将一把零钱递了过来。 冯海英接过钱,努力睁大眼,仔细将每一张都捋平了,齐齐整整的塞入钱包,又将钱包仔仔细细的揣进怀里。 他放慢了脚步,晃晃悠悠向前走。 身后光影斑驳,两旁依稀有些高大树木,投射下光怪陆离的影子,如同一只只张口狂笑的巨兽。 冯海英没有管这些,他拖着步伐,慢悠悠的走进了自家小区那老旧的破门。 就在这时,他的脚步轻微的顿了下,眼角迅速的往后瞥了一眼,再不见方才的微醺神态,眼神锋锐的像针。 没有。 身后寂静一片,只有零星的树叶被风刮着在空中打着旋翻滚。 冯海英拍了拍脑袋,似乎想让自己不要疑神疑鬼,他加快了脚步,更快的穿过小区楼间狭窄的小路。 冯海英一口气爬到了六楼,气喘的很厉害,如同破旧的老风箱一样,自家暗红色的单元房门紧紧闭着,显得有些疏离的冷漠。 楼道的感应灯只亮了一个,其他的似乎已经坏了好几年,从来没见房东给修过,光线昏暗的厉害。 他拍了拍门,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冯海英轻声咕哝了句什么,这才草丛自己身上摸索钥匙。 “呼~呼~” 冯海英一边粗喘一边用从自己身上摸出的钥匙开门,大概是灯光太暗,他头还有些晕,对了好几次,都没将钥匙对准锁孔。 “啪!”冯海英气愤的拍了一下门,这才又继续去对锁孔。 灯光似乎又暗了一点,他稍微侧了侧身,让在身后的光能更好的招进来。 突然,他的手哆嗦了一下,猛然转头看向后面。 又是什么都没有! 冯海英愣愣的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还有不远处有一大片阴影的楼梯。 就在方才,他分明看到,在他挪动的瞬间,那光却病没有照过来。就好像,有 人站在他原本位置的身后,恰好挡住了光。 冯海英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感觉一阵莫名的寒意突然涌上心头,那种突如其来的惊悸,让他不自觉的浑身发 “咔哒。” 门开了。 与此同时,楼道里那唯一的灯也突兀的灭掉了,走廊里陷入一片黑暗,冯海英的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拂过面颊,吹的冯海英一阵毛骨悚然。 他猛地推开门,摸索着按下门口的开关,直至这时,方才屏住的气才微微的吐了出来,他的目光无意识的逡巡过客厅。 沙发、茶几、液晶电视、卧室没有什么异常,看来果然是今天的酒喝多了。 冯海英甩上门,将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放松的坐在了沙发上,打算歇一下再去洗漱。 妻子是个强迫症,晚上不洗澡就一定会跟他闹,今晚不闹,明早也不可避免的会跟他闹一场,他并不想这样。 “咔嚓咕咔嚓咔嚓” 耳边突然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用力咀嚼的牙齿碰撞声。 冯海英将将闭上的眼睛一瞬间睁开,身体做出防备的姿态,耳朵情不自禁的竖了起来,捕捉寂静中的这细微声响。 “咕” 咽口水的声音! 还有,来回反复的咀嚼声和吮吸声! 到底,在吃什么? 冯海英轻轻起身,尽管他身形并不娇小,甚至有些庞大,但他特意放慢了脚步,轻轻将主卧推开了一条缝。 那声音似乎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然后,冯海英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上,脸都狰狞的扭曲了—— 借着客厅照进去的稀薄的光,他看见了,一个人,正骑在他妻子的身上,头埋在她的颈侧,她的妻子头发凌乱,腿微微的蜷缩,嘴里还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贱人!”冯海英口中怒骂一声,方才的谨慎全被冲到了九霄云外,当即一大步跨进去,怒气冲冲的要上去弄死那对狗男女。 还未冲到床前,他的脚却猛然顿住,地面上似乎有粘稠的液体,他敏感的耳蜗波捉到了一声清晰的“啪叽”声,接着,他的脸慢慢的扭曲起来,瞳孔也因为惊恐而放大了。 床上那人仿佛被打扰了雅兴,猛地昂起头,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警告声,嘴巴在不停的蠕动,似乎吃到了什么绝佳美味,正津津有味的咀嚼。 “咕~” 又是一声吞咽声。 冯海英浑身的血液立时就凝固了,头发连根竖起,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瞪裂出来,双腿颤抖着,心脏也仿佛不会跳动一样骤然停跳,身体僵硬了一瞬。 那个人,不,那东西又猛然低下头,野兽一般 趴在他妻子的胸口撕咬,他清楚的听见了那让人牙酸的利齿切肉声,如同野兽撕咬猎物一样,它的双手,猛地抓住阻碍他进食的黑色头发,用力一扯—— “咔嚓~” 那是脖颈软骨折断的声音。 “咔~” 那颗脑袋终于被暴力的拔了下来,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地上,黑发缠绕着那张狰狞的脸咕噜噜滚到了脚边。 冯海英眼睛赤红一片,瞳孔里映照出那猛然喷出血液的脖颈,还有那个趴在断裂的脖颈出酣畅啜饮的影子。 冯海英只觉心胆俱裂,惊恐的尖叫憋在喉咙口,怎么都发不出来,他的身体在不自觉的打颤,神志却骤然回笼,他猛然转头,拔腿就跑,踉踉跄跄,甚至将妻子的头都踢到了一边。 他推开了卧室门,拧开了屋门,关上了屋门! 他把那个怪物关在了门里! “砰!” 一只染满献血、骨节分明的手穿透了他身后的门板,猛然抓住了他的后背。 “啊!” 一声惊恐至极的哀嚎划破长夜。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二章 灵异新闻 从凤羽回来后,白唐还很是忐忑了一阵,生怕那凤羽陈家的人再找来,甚至还偷偷跟墨赦咬耳朵,要他做好杀敌的准备,敌人已在备战中。 对此,墨赦一概无视,只淡淡的表示,没事。 然后依旧白天上班晚上捉鬼,十分的规律,雷打不动。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自己是有墨神罩着的人,这根大腿看起来十分粗壮,至少是能镇得住陈家的,因此也就一股脑的将陈家抛在了脑后,继续折腾他和刘正邪的捉鬼工作室。 又是一天清晨,正唐双雄的工作室又红红火火的开了起来。 虽然老板不靠谱,但总归是养着他们的雇主,是保证他们在太阳下行走的利器,时不时还能让他们蹭一口阳气吸一吸。 也就是说,不能让他饿死,得多揽生意多赚钱。 于是,自认十分负责的玉九十分尽职尽责的在网上搜索顾客,希望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灵异消息,好让她有机会去勾搭一下客户。 玉九趴在待客的沙发上嘤嘤嘤,无他,韩国催泪剧追的太入迷,脑子又不太好。 黄七照旧将自己扭曲成了一条麻花,露出阴沉沉的脸贴在窗户上发呆。 但王五私心里想着,黄七肯定是想在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找一个能看见鬼的倒霉蛋做附身的容器,反正白唐这里是不能干了,不然迟早要被自家雇主气死! 黄七背影依然萧瑟,王五在心里肯定了一下自己的猜测,又狠狠瞪了一边上班时间吃零食的雇主。 这家伙,一点都不合格!一点都不知道爱护鬼使! “要不是我中途退出比赛,那第一能轮到他商衡?”白唐靠在自己的老板椅上,一边咔嚓咔嚓咬苹果,一边跟刘正邪八卦,道:“最后我和林守歌退出比赛,就只剩下商衡、方如许和曹家那个,叫什么来着?” “曹昌!” “对,曹昌,一个女孩子一个半桶水,商衡赢了很了不起?刘三,你这崇拜的对象不对啊,要是非要一个偶像才能激励你前进,我就勉为其难做这个吧” 刘正邪拍桌,道:“白唐你要不要脸了!墨赦最近是不是又加班没时间收拾你了?” 白唐两大口咬完手中的苹果,精准的将苹果核丢入垃圾桶,这才回头睥睨刘正邪,道:“刘三,最近你很飘啊,你爹又跑去天师门论道了吧?来来来,哥哥我教你一下“作死”这两个字怎么写!” 刘正邪轻哼了一声,道:“幼稚!”说着随手将桌上的一沓资料抖了抖,道:“我是正经文明人,谁跟你打架?老子才不跟你打!” 白唐笑嘻嘻的凑过去:“哈哈哈,你倒是打啊,你还当我们都不知道呢,你的五钱剑给人家弄断了,被给你修剑的长老下了禁武令 ,当谁不知道呢!” 玉九趴在沙发上的头又悄悄往下怂了几寸,脑袋都要钻到那Ipad屏幕里去一样。 “玉九!你这个八卦精!” 果然,刘正邪的怒吼从靠窗的地方轰隆隆的传进耳蜗。 玉九想了想,还是探出头来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又没说不准说。” 白唐:“哈哈哈。” 王五翻白眼,对这群不务正业的懒汉不做搭理。 刘正邪气道:“老子用眼神警告你了!老子今天,一定要清理门户!你给我过来!” 玉九一滩水一样滑倒了沙发下,刚好避过刘正邪的熊扑,又从沙发背后探出头来,继续道:“你每天都瞪着眼,我哪知道你那次是威胁?!再说了,你那师弟嚷嚷的那么大声,你每年要人给你至少修理个七八次剑你干什么干什么,大人,救命啊,人杀鬼啦,啊啊!” “嗷!玉九你属狗吗?敢咬人!你给我过来!” 片刻后,玉九落入刘正邪魔爪,开始瑟缩求饶,刘正邪残酷冷笑。 白唐笑眯眯的看着自家鬼使又被刘正邪掐死一次,全程围观面色不变,还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啊呀舌头出来了?刘三,那口水要滴你脸上了!玉九,眼睛要再突一点,暴突知道吗?那才像啊,你这个演技不过关啊!” “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我要回小秦山”玉九哭的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刘正邪掐过了手瘾,眼风扫过王五和黄七,警告另外两人道:“这就是忤逆老板的下场!” 王五:“新闻新闻,灵异新闻,杀人、碎尸、中邪妖精、鬼怪快快出来” 黄七:“”继续遥望楼下车水马龙。 刘正邪用手中资料敲桌子,喝道:“都干嘛呢,工资还要不要了?态度不端!一人扣两万冥币!都特么给老子干活!” 众鬼都仿似没有听见,各玩各的十分嚣张,刘老板觉得自己气的肺都要炸了! 白唐哈哈笑,换来刘正邪凌厉的一瞪。 就在此时,王五突然尖叫一声,叫的这办公室的人都有点懵。 连玉九也停止了嘤嘤嘤,跟着大家一起将目光投向王五。 却见王五又连续拔高音叫了两声,这才一脸兴奋的道:“杀人,哈哈哈,灭门案!凶,凶哦!你们都过来瞧!” 说着,她点了电脑上的视频播放键。白唐等人一听有案子,也立马就围了过去。 “据报道,星塔街农林巷于五月二十八日(昨日)晚间,发生了一起极为恶劣的杀人事件,受害人是一家三口,凶手手段极为残忍,现场极为血腥,目前警方已封锁现场” 王五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我有预感,这一定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 白唐摩挲着下巴,斟酌道:“那可不好说,现在的变态多的是,不过!跟大人有仇也就算了,杀人家小孩就过分了!”说到最后,语气气愤,那双桃花眼里都流露出愤怒的光。 玉九表示与白唐同仇敌忾,愤愤道:“太过分了!” 黄七口气一如既往的阴森,道:“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说不定就是人类的仇杀。” 人啊,那副腔子里究竟藏着怎样的心肠,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 王五被众人一致泼了凉水,当即飞出眼刀子,向着身后两人两鬼一个个射过去,力透纸背的高傲笑,道:“你们就是嫉妒我!我找到了案子,你们没有!哼,男人!” 眼神十足轻蔑,抬起的下颔十足鄙视。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三章 限期破案 一句话挑衅了屋子里的一群男人。 刘正邪不屑道:“这是警察的案子,你?哪凉快那待着去!” 玉九附和道:“老板说的对!” 白唐语重心长道:“五啊,长点心吧,这种大新闻都是市民关注的重点,那妥妥是警察碗里的肉,你歇歇吧可,” 王五继续附和,道:“大人说的有道理!” 刘正邪又道:“警察的事,咱们得离远点,弄不好就得把你做神棍骗子处理!” 玉九点头,道:“老板高见!” 白唐道:“而且没人请我们,没钱!” 玉九继续点头,道:“大人高见啊!” 王五:“” 怎么感觉的确有点道理,这种灭门案似乎人类自己就干的不少,鬼做久了,总是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人。 白唐摸了摸娃娃脸女鬼使的头,聊做安慰,同时对着其他两鬼,道:“虽说王五这次,咳,案子抓错了,但这种心态是值得表扬的!玉九,尤其是你!业绩差能力差还不努力!要向王五好好学习!听见了吗?” 玉九偷偷将眼珠子翻到了天灵盖,以此表示不屑。 王五又瞥眼看了下新闻页面,正看见标红加粗的玉乡镇多人失踪案,啧,失踪?没兴趣,不是鬼,不看! 还是那灭门案能让他有点兴趣。 虽说那案子可能不是他们的业务范围,但还是在办公室里掀起了一阵正义的谴责之风,矛头无一例外指向那残忍的凶手。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六点,A市公安局,会议室内。 大屏幕上投放着这次恶性杀人案件的现场图片,围坐在长方形会议桌上的不少人都面色发白。 “现场资料大家都看过了,这次的事件极其恶劣,必须尽快破案,法医的死亡鉴定报告还没出来,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警察,先就凶杀现场,说说你们的看法,刘胜,你去过现场,你先说。”将警服穿的十分笔挺干净的公安局局长郑天下一脸严肃道。 刘胜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闻言立即道:“是,局长。”他想了想,道:“我认为这是一起复仇案,现场十分血腥,根据我的经验,只有仇杀才会这么疯狂。” 另一个带着眼镜的人按了按自己的胃部,轻声道:“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另一个情况,屋子的女主人霍文秀死在卧室,我看过她的尸体,是被硬生生拔掉脑袋致死的,男主人冯海英唔,周围有散落的肉块”他仿似想到什么不堪的画面一样,微微缓了缓,才接着道:“总之,这一家都死于极端暴力,根据心里犯罪学,这种极端暴力,一般都是心里过度偏激导致的,也就是说,这是个变态 。” “金队说的有道理,这可能就是个疯子!” “底下已经有人去收集附近的监控,但那是老小区,附近的监控设施存在很大隐患,应该着重从四邻和附近摆夜摊的小贩着手” “这是我二十多年来遇到的最残忍的凶手,而且他完全没有处理尸体的意思,态度十分嚣张,如果是疯子,必然会再次作案” 郑天下双手撑着会议桌,静静听着警局刑侦各队队长的讨论。 这些都是破案十年以上的老警察,他们的眼睛都十分锐利,尽管有人没有去现场,但从方才完整的资料上,这帮人也能提出十分有建设性的意见。 但是,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顶风而上的人。他锐利沉静的目光扫过在场或沉稳干练或年轻张扬的一张张脸,会议室不自觉的沉静下来,渐渐静寂无声。 郑天下这才道:“虽然我们动作很快,但已经有人把事发到网上了,影响十分恶劣,那些媒体向来闻风而动,这是一个,压力非常,非常大的案子,你们谁敢接?” 记者追的紧的案子,上面都会让限期破案,这几乎已经成了A市不言而喻的惯例。 会议室内沉寂了一瞬,当即一个声音铿锵有力道:“我接!我们刑侦一队接!” 接着,会议室仿佛炸了一样。 “刑侦三队要了!这种变态我们处理多了,局长!三队接了!” “一队!队手头的案子已经结尾,正有空闲。杨队,你们二队手上的案子没结吧?田队,三队那个拐卖儿童案也没完吧?” “局长,我门四队可以处理,我是心理学专家出身,对付这种极端暴力的案子有优势。” “金队你这么说我可不服,我们队也有心理专家配备的,要说优势,大家都有啊” 连向来斯文的刑侦四队队长也发了话,会议场上的气氛被推到了极致。 这是A市又一起极其恶劣的人命案,不说他们本身的正义心,就说破获这种案件能给他们带来的勋章奖励,也非常值得他们争取,年中多破案,尤其是重大案件,年终才有更多的奖金,因此,他们也都想为自家队友多争取些破获大案、重案的机会,哪怕这种案件的压力很大。 郑天下双手虚虚往下压了压。 会议桌旁的众人都有志一同的停止了说话,将眼神望向了最前方的男人。 郑天下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逡巡,然后才开口道:“七天,只有七天时间,必须有个结果,这件事,关注的人不止A市民众。”顿了顿,他才继续道:“二队继续追踪密室杀人案,三队拐卖儿童的也不能停,四队,四队我另有案子给你门,刘胜,七天内,带着你们刑侦一队破获这件案子,有没有信心 ?” 刘胜高声道:“有!” 局长已经发了话,其他几个也没怎么多说,只是看刘胜的目光饱含深意。 刘胜得了案子,心里既欣喜又顿感压力。 郑天下又勉励了众人几句,才宣布会议解散。 众人从会议室内出去,另外几队队长都明目张胆的表示了对这起案子的关注和兴趣。 刑侦四队队长金如兰更是直接拍着他的肩膀,斯斯文文的道:“刘队,如果一队案件实在忙不过来,可以考虑将这案子转给我,我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四章 诡宗来人 刘胜望着金如兰凝轻斯文的脸,道:“那你可要失望了,我来的时候,常青他们自己都开始分析案情了。所有人都对这个案子咬的很紧。” 二队队长正从他们旁边经过,闻言插话道:“看着吧,老刘,今天肯定还得死” 金如兰眉头皱的很紧,道:“我希望我猜的是错的,这要真的只是简单的仇杀就好了。”顿了顿,才到:“最近命案太多了。” 另外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点头,的确,最近A市的命案和犯罪率已上升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如果说之前的A市是一塘偶尔有鱼溅起波澜的湖水,现在的A市就像一锅加了薪火煮的正沸的滚水,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罪恶仿佛被什么鼓动着,肆无忌惮的冒出水面。 走到自己的办公区域后,刘胜先窝在椅子里坐了坐,将一根烟放在鼻尖嗅了嗅,却没有点火,他年纪已经不小,妻子嚷着叫他戒烟,他答应了,此刻也只能闻一闻过个干瘾。他心里翻涌着那件自己刚接到的案子,想趁夜理一理思绪。 又是一个没什么业务的日子,白唐欢快的领着自家三只鬼使下了班,正穿过熙攘的人群往回走。 天色还很亮,白唐拿着电话跟林樊瞎扯了一通,确定自家师兄这次是真的不会失踪,才意犹未尽的挂了电话。 王五依旧实体化走在白唐身边,享受了一把路上各种女人的羡慕眼神,心情畅快非常,娃娃脸上都是笑。 玉九还是鬼体,却变成了两个巴掌大小,扒着白唐的头发坐在他肩膀上,一边看人间风景一边跟白唐念叨:“大人,你都老大不小了,该找女朋友了,你不能跟墨大学,他那样的老光棍是要被嘲笑的!” 白唐脸上立刻就蹦出了笑,道:“老光棍?玉九,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 玉九扯了一把他的头发,惆怅道:“我是为你好!你太二了大人,今天那个蔺菱又给你打电话了?我都听见了,虽说凶了点,但是女人嘛,凶一点才可爱,唉,要是我还活着” 白唐冷酷的戳破他的幻想,道:“你敢打蔺菱的主意,刘三会再扭断你的脖子一百次的。” 玉九脑子里不可抑制的想到了被刘三扭脖子的经历,撇撇嘴。 黄七没有出来,躲在白唐的口袋里“修炼”,但根据玉九爆料,其实是在睡觉。 旁边的主街上又行驶过一辆汽车,白唐瞥了一眼,觉着自己真的缺一辆座驾,想着再赚一笔钱,必须先给自己弄辆车,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出门靠地铁的日子实在是有损他白老板的形象。 恰在此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玉九往那屏幕上瞄了一眼,见那备注正是“王老头”,不感兴趣 的转过头,继续去看那些摆在玻璃橱窗里的美食。 白唐接起电话,道:“老师?” 那边似乎说了句什么,白唐立马脸上就惯性的堆起笑,声音也重又掺了蜜糖也似,略带软糯讨好音的道:“怎么会呢老师,我有空,明天就去看你和师母啊,那什么,林樊我也见着了,他好着呢” “他啊,他现在不在A市了,也没有对象” “对,老师!你要相信我,我现在正正经经做生意呢,是个良民!大大的良民!就是个普通的文化公司哈哈,不可惜,我现在好着呢” “” 白唐挂了电话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已经毕业了很久,但王老头积威甚重,白唐心里还是有点发虚,这么些年王老头对他的关照一点都没少,虽然不再逼着他写代码,但还时不时会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他。 但白唐知道,这位老教授,是真的拿他当孙子疼的,所以才对他严厉,虽说人是变态了点、蛮横了点、固执了点、刻板了点 但是,是个好人。 白唐猛地伸手捂脸,心说王老头是个好人这话,水分还真有点大,据底下的学弟学妹们普遍反映,王老头这两年越发变态,经常搞得实验室鬼哭狼嚎哀声一片,甚至连他带着的几个研究生见了他都害怕,那脾气暴躁的堪比恐龙。 想到这儿,白唐不由庆幸自己早早毕了业,决断十分英明,不然还不知道要被那固执的老头荼毒成什么样。 墨赦已经下了班,十分贤惠的做好了饭,白唐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小家子气,所以三鬼都有幸坐到了餐桌上。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上次白唐严重的伤害了鬼使们的幼小心灵,也没有狡辩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于是只好用实质性的好处作为补偿,包括在家里的吃饭权和二十张千滋百味符。 “墨神,我这两天没事,今晚跟你出去捉鬼呗?”白唐戳着饭碗提议道,“好久没见着何蔚了,顺道去瞧瞧他啊。” 墨赦喝汤的手一顿,继而道:“他不在A市了,那里换了新的鬼差。” 白唐哦了声,想想也是,初次见面时,何蔚就说自己在那里的时间不会太久,拖了这几年才走,也不算快。 王五吞下一块肉,插嘴道:“那新来的鬼差我瞧见过,是个软萌的妹纸,长得贼可耐、” 黄七点头附和,道:“很懒。” 王五道:“对!不爱出门,养了一只黑狐狸,活动很规律。” 黄七总结道:“没有威胁。” 白唐正欲说话,门口便传来一阵敲门声,于是他踢了一脚玉九,玉九不甘愿的跑去开门,然后领进来一个佝 偻着背的老头。 那老头穿着一身老旧的短打衣衫,脚上穿着有些脏的解放鞋,头上还缠着汗巾,就连肩上,都扛着一个灰色的蛇皮袋子,十足十一个朴实的老农。 白唐抬眼去看墨赦,用眼神示意:你家亲戚? 墨赦没有搭理他,径自道:“何事?” 这老农露出一口黄牙,憨厚的笑,道:“上差,老汉这厢有礼了,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丢了件东西,还望上差看在老汉的薄面上,容我将东西带回,这些” 老农将麻皮袋子往地上一放,继续道:“都是我们诡宗的特产,就当是给上差的见面礼” 墨赦抬手止住他,道:“比武会上丢的,你该求他。”说着那视线就转到了白唐身上。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五章 死亡阴影 汪小云轻抚着怀里那张彩色的照片,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孟来拦着她的肩,哑着声音道:“别哭了,郁宁已经没了,你你好好的。” 汪小云眼睛已经全红了,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也说不出话,桌上摆着一桌没有半分热气的丰盛饭菜。 但亲手做出它们的人却一口都没有动,任由它们一点点变冷。 孟来将照片从汪小云手中抽开,道:“别看了我去把饭菜热一热,这世上,也就咱们两个了,你,你不为自己想,也顾虑顾虑我。” 余下的话哽在喉头,怎么都说不下去。他将桌上的菜又一样样端回厨房。忙忙碌碌的开始热饭。 屋子里寂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指针摆动声,汪小云时不时的抽泣声格外清晰,也格外凄凉。 老来丧女,合该如此。 纵使外面再怎么热闹,世界再怎么繁荣,他们家,也就这样了。 孟来一边用微波炉热饭,一边偷偷用手揉了揉眼睛,将眼泪生生的憋了回去。 饭菜又一样样摆上桌子,孟来将筷子塞到汪小云手里。 “老伴,多少吃点” 这是一张圆桌,周围摆着四个凳子,此刻,却只有两个人坐在这里。 汪小云狠狠的拍着自己的胸口,模模糊糊道:“老孟,我,我我恨啊,为什么,偏偏是偏偏是我的郁宁,她,她那么好的孩子,她,她还” 孟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仰了仰头,才继续道:“别想了,吃吧,这是你最爱吃的黄花鱼” 汪小云喃喃道:“那么好的孩子她也爱吃鱼,总说吃鱼能变聪明,亏她还是个医生,这种胡话也信” “老伴,别想了我们就当郁宁只是出去旅行了,只是这次,走的有些远,咱们总归会见到的。” 汪小云擦了擦眼泪,看着孟来苍老的脸,勉强收拾心情,道:“不说了,不说了,老孟你也吃。” 孟来忙忙的点头,夹了一筷子菜。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家庭,唯一不普通的是,他们的窗户外面,有一双眼睛。 灰白色的、阴寒的眼睛。 那双眼睛木木呆呆的,倒映着里面清瘦佝偻的一双人影。 屋子里那对老年夫妇脸上都是沟壑,头发几乎全白了,即便彼此强颜欢笑,也遮掩不住那眼睛里沉沉的死气。 那如同蝙蝠般倒挂在他们窗子外面的“人”冷定的看着里面。 年老的妇人将怀里的相框端端正正的放在桌子上,这才低头吃饭,那张相框正对着窗户的方向,里面是一个笑颜如花的年轻女人回眸照,一双柳叶眉,两 弯含情目,怀里还抱着一只小柯基,那女人调皮的将怀里的柯基举到面前,与她的脸贴的很近,眼中似还有些微的得意,仿似在对着拿相机的人撒娇,模样娇憨而讨喜。 那双眼睛微微下移了几寸,投在那张青春活力的照片上,灰白色的眼球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白唐原本在吃瓜看热闹,见火不知怎地居然烧到自己身上,还有些懵逼。但他向来不是个傻的,当即忙招呼人先坐下,让王五给倒了水。 那老农嘴里客气着坐下,然后才将视线转到白唐身上,开口也十分客气,道:“后生,老头子来一次不容易,火车票贼贵,你给老头个面子,日后我神降一脉都承你的情。” 白唐听到这神降两字,就心知肚明了,想来是那洪中的师门长辈,他来讨要的那东西,白唐心里也清楚,看着老汉陈恳的模样,白唐轻咳了声,道:“大爷你先别急,这个事吧,咱们得商量一下,我” 那大爷脸上的神色有些发苦,搓了搓手,道:“这样,后生,这些都当做见面礼,九奶奶在你家叨扰的费用,老头子再给另算,你看咋样?” 白唐神色也有些尴尬,这老头子口中的“九奶奶”,十成十是被他收进镇魂牌里的那位。 老大爷进门就很有礼貌,前来讨东西,也先送了礼,而且看他这装扮,那蛇皮袋子里装的搞不好还是他千辛万苦搜集来的土特产,听白唐有为难的意思,立马就话里话外的表示只要白唐放人,还会再给好东西。 白唐不好意思,十分不好意思,那白皙的脸甚至有些红,他道:“大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咳咳,你这个来意我清楚了,九奶奶也可以还” “哎呀那太好了!国家教育的就是好啊,现在的后生真是人品好,还年纪轻轻道法高超,这位上差也教的好徒弟!老头子佩服,佩服!” 玉九在一旁瞪大了眼,看着那老头笑成一朵老菊花的褶子脸,有点怀疑鬼生,自己前段时间刚学了溜须拍马十八式,以为得到了拍老板马屁的精髓,谁想面前这位才是真精髓,活精髓! 王五不着痕迹的将那蛇皮袋子往自己面前扒拉了下,微耸着鼻子嗅,似乎在辨别那里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两百年的老参、三百年的雪莲、灵气四溢的鹿茸这老头家底很厚啊。 这老头笑眯眯的,一脸憨厚的样子,白唐却仿佛看见了一只经年的老狐狸,虽然被他三言两语捧住了,但他也是见过各路妖魔鬼怪的人,当即也是一笑,道:“大爷你谬赞了。那九奶奶就在这里,只是,可能出了点小意外。” 那老头依然笑眉笑眼,闻言脸也不见耷拉,连声道:“不要 紧不要紧。只要人活着就好!比武台上,难免有个手轻手重,呵呵,老头子懂的。” 白唐点了点头,朝着黄七道:“拿牌子!” 他当时用那镇魂牌收了洪中身上的狐仙,没想着还有人会来讨那狐仙,后来就再没管过,回来就将那牌子扔下了,毕竟戴身上实在硌得慌。 只是,那牌子里似乎收了很多东西,他也只是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那里面装着不少好东西,那九奶奶孤零零一个妖精,入了那群鬼魅的地界,说不好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因此他也不敢径直跟老头直接保证还他一个囫囵的狐仙。 黄七依言从不知什么地方摸来了那牌子,白唐信手接过,转手就朝着那老头递过去,道:“就在这里面,老爷子给放出来吧。” 那老头子只看了那东西一眼,就连带着椅子一起往后挪移了一米远,同时连连摆手道:“这个可不能开玩笑,老头子心脏不好,哎呦,这东西,这东西是个大杀器,老头子哪有那本事从里面放人?”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六章 恶性杀人(1) 白唐挠头,道:“那就尴尬了,不瞒您老人家说,我修为还不太够,咳咳,不会从里面提人” 老头:“” 那双昏黄的眼睛上下打量白唐,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眼角余光甚至在墨赦脸上溜了一圈。 墨赦只是淡定的喝汤吃饭,面上半点波澜都没有。 白唐眼睛虔诚的看着那老头,神情无比诚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说谎痕迹。 室内一时有些沉默,只有轻而脆的汤勺碰碗声。 那老头情不自禁的伸手摸腰间的旱烟杆子,心里愁的厉害,依他多年的看人经验,心里已然断定面前这人定然没有说谎,那就是真的放不来了。他将眼神转向墨赦,道:“不知上差能不能” 墨赦眼皮都不抬的道:“法器认主,你不知道?” 老头:“”他当然知道,但面前这人修为深不可测,他不信这人能没有办法从这东西里捞个人,但这人明摆着不肯出手,老头只觉心里憋得慌。 白唐见气氛实在尴尬,于是又轻咳了声,将围在人家那蛇皮袋子旁一脸垂涎的王五扒拉开,道:“老爷子,要不这样,这些东西你先拿回去,你们家那个九奶奶,先留我这儿?” 那老头沉吟道:“九奶奶平安么?” 白唐眨眼:“这里面还封了个鬼兵,可能不太友好” 老头:“” 这意思就是连安全都不能保证? 那老头一时有些恼怒,眼神倏然锋利,针尖也似的看着白唐,无形释放一股压力。 墨赦将手中的碗放下,空气中凝固的东西仿似被什么东西扎破一样,转瞬就没了。 那老头顿时回过神,迎着墨赦寒凉的眼神,气息不由自主弱了一点,妥协道:“那只好麻烦小兄弟了,那九奶奶暂居在此,诡宗会定时送食宿费过来,小兄弟千万要确保九奶奶的安全啊。”等了会,又道:“等日后你能对这牌子使用自如了,再将九奶奶放出来吧。” 说着,又对着白唐手上的木牌子道:“九奶奶,你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吧,洪中一切都好,日后,日后他会亲自来请你” 那老头也没吝啬到真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又带回去,得了白唐的应诺,也没多留,径自去了。 关上了门,三鬼就炸开了锅,赶着去翻那蛇皮袋子分赃,白唐斜眼看墨赦,道:“那狐狸你真的不能放出来?” 墨赦若有似无的点头,指挥玉九收拾饭桌。 白唐就坐在椅子里笑,眼睛里仿似游动着两尾活泼泼的小鱼。 次日,天还未亮,A市警察局就已经又炸开了锅,天还蒙蒙亮时就 出了警。 刘胜坐在警车里,脸上露出已许久不见的凝重。 常青就坐在他旁边,专心的开着车,时不时打个呵欠,眼下还有明显的黑眼圈。 就在二十分钟前,他们刚刚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 A市又出现了恶劣的杀人事件,尸体是在风光大道旁一个巷子的拐角处发现的。 报案的是跑早市的一个年轻小贩,报案的时候声音抖的厉害,仿佛已经被吓坏了。 他们已经通知了在附近的警察去控制现场,刘胜也带着常青一起风驰电掣的赶过去。 到达现场的时候,那处街角已经被围了起来,明黄色的隔离带圈起来的范围很大,不少人在路过的时候都发出不满的抱怨。 “呕”常青只看了现场一眼,就脸色发白的跑到一边干呕。 他做警察的时间远没有刘胜长,对这种血腥场面的接受能力也并没有刘胜强。 脑子里只是简单的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场景,身体里的肠胃就开始痉挛也似的蠕动。 刘胜沉重的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剥掉外层,将里面的烟丝放在嘴巴里咀嚼——不能明目张胆的吸烟,这样子的折中方式,想来自家媳妇可以接受。 他和常青来的还算早,此刻外围的警察在负责隔离人群,常青蹲在一旁缓解现场冲击。 刘胜在看到现场的时候,只觉自居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攥住一样,脸色瞬间就变的铁青。 这是一处狭隘的小巷子,离街较远的那一处拐角,便是最先发现尸体的地方,准确来讲,是余下尸体的地方。 血迹是从临街处一路往里的,被害人显然是被人拖到拐角处的,那血迹里还有人脚倒拖划过的痕迹。 警车已将风光大道主路与巷子的连接处堵了起来,现场被保护的很好。 方一踏入巷子,入眼便是猩红的血液,还有一只带着丝丝血肉的手骨,就摔在路边,那手骨的断口处并不平整,刘胜看了一眼,便知道那是被连皮带肉一起掰下来的。 接着,是右臂、左臂、头颅身躯。 那头颅上的面还凝聚着惊惧和扭曲的表情,一双眼瞪的大大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曾退却的疼痛。 刘胜只觉背后一阵阵发凉,他不是没见过风浪的人,但这么血腥、随意的现场,显然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他缓了缓,才慢慢的在现场小心翼翼的勘察着,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脊背上的凉意片刻也未曾退却。 “队长”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刘胜悚然而惊,整个人的身体都突然绷紧了一瞬,继而才反应过来,道:“没事了?” 常青脸色依然有些白,羞愧道:“对不起,队 长,我” 刘胜摆手,道:“以后多出现场,习惯了就好。”顿了顿,刘胜继续道:“那个报案人呢?” 常青道:“已经送回局里录口供了?” “嗯,注意一下他,看他有没有问题,还有,嘱咐一下局里的兄弟,让那人别出去乱说。” 常青应了声,知道刘胜是考虑到了媒体,虽然命案这种事根本捂不住,但他们可以尽量将影响降低到最小。 想到记者,常青眉宇间不由露出了一丝厌恶,现在的记者已经不再是群众的眼耳口舌,他们要的是新闻效果,尤其近几年,标题党已势不可挡的侵袭了新闻市场,哗众取宠,不重事实。 行在前面的刘胜突然蹲下身子,在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垃圾箱旁边,从地上捡起一张用过的餐巾纸。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七章 恶性杀人(2) 那张纸明显被人揉捏过,常青甚至能想象出那人用餐巾纸擦拭手上鲜血的模样。 队里配备的法医也到了现场,刘胜听见了一片压抑的吸气声,但那法医显然心理素质很好,只愣怔了一瞬,便开始熟练的取证,随后敢来的三个队员也到了,先过来跟刘胜打了招呼,才在他的示意下开展现场侦查。 “队长,这是第二起仅隔了一天,凶手又开始作案了!” 刘胜的眉头皱成了一道麻绳,抬眼瞧着面前忙碌的同事,道:这才只是开始,常青,”他顿了顿,才斩钉截铁道:“今晚、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有第三个受害者。” 常青惊道:“队长!” 刘胜凝望着外面逐渐聚拢的群众和记者,行人脸上还有围观热闹的轻松和兴致,茫然无知,吃瓜看戏,这仿佛已是国人根深蒂固的恶习。 他道:“从今天起,一队所有人都进入一级状态,必须随时待命——这件案子,不能再扩大了,那会引起恐慌的。” 常青点头,道:“好,我去通知。” 刘胜点点头,常青便转身去通知他的队友。 法医处理的效率很高,那些残存的尸体也都被收敛起来,由两个警察抬上了警车。 警车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那些残存的鲜血也被清洗了下去,但那些飞溅的鲜血造成的阴影却依然盘旋在巷子两边的人心里。 “刘队,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梁海英一家的死亡鉴定结果出来了!” 常青手中拿着一踏资料从外面匆匆步入办公室,嚷嚷道。 “嗯,那先这样。”刘胜匆忙跟电话那边交代了一声,挂了电话,从常青手中接过资料,开始低头翻阅。 常青又道:“小方在分析那日的监控视频,秃头和疯子已经去调查冯海英一家的关联人队长,怎么了?” 刘胜的面色逐渐阴沉,指着那法医给出的死因鉴定报告,道:冯海英死于虐杀,霍文秀被断颈而死,他们的孩子死于颈骨折断除了那孩子,冯海英和霍文秀身上都有明显的撕咬痕迹齿痕清晰” “确定是人?” 刘胜抬头,定定的看他,道:“人。” 常青一时有些沉默,肠胃又有些情不自禁的蠕动,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们在勘察现场时,就对尸体进行过简单的查看,当时就在霍文秀的身上发现了十分明显的咬痕,那时他们都还抱着一点对人性的幻想。 刘胜又肯定的道:“是人。” 仿佛说出口的这个字已耗光了所有精神,刘胜缓了缓,才继续道:“而且,还有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常青,我们可能碰到了一个超乎常理的变 态。” 常青倒抽了一口冷气,眼神里也露出显而易见的惊恐。 他想到了今日才发现的那个凶案现场,那些被随意扔在路边的带肉骨头,还有那血淋漓的脑袋好怒睁双眼的脸。 恰在此时,办公室又闯进来一人,那是个眉眼机灵的青年,放一进来,就嚷嚷着渴,先灌了一大杯的水,这才叫道:“队长!青子,我查到了!重大发现!” …… 距离那恶性杀人案发生已有几天了,虽然后来也有些隐晦的新闻发布说A市还有人陆续死亡,且死状恐怖,仿似不似人为,但这些信息在网上都是昙花一现,仿佛清晨的露珠一样,被阳光轻轻一照就消散了,一点都没在A市网民界掀起风浪。 距离那件大新闻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日一大清早,正堂双雄的办公室里就爆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白小唐!来生意啦!是个厉鬼凶魂,雇主形容的很凶残啊,哎呦呦会吓唬人哦,折磨的一家都很惨哦~作为正义的小天使,我要带着黄七去拯救一下这可怜的小羔羊。” 刘正邪侧目:“呵。” 白唐眯着自己的桃花眼,笑呵呵的鼓励自家员工,道:“好好好,咱公司就是要像王天使这样的鬼学习!要有救危扶困的狭义心肠和挖掘客户的敏锐心思!尤其是你!玉九,上个月业绩又垫底了!” 玉九撇嘴,暗戳戳的表示不服。 黄七喝到了王五剩下的肉汤,对此不做表示。 于是,王五战胜的公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的领着黄七出了门,去捉那撞上来的小鬼,为公司增加这个月的第一笔收入。 白唐满脸喜悦的送走了自家的员工,对马上就要跳跃入口袋的这一笔钱十分满意,他心心念念的买车钱,说不好就指望王五这一单了,就王五所言,那雇主形容的灵异事件是简单的厉鬼缠人,也就是普通的凶宅,找他们捉鬼的人正是凶宅的主人,已经被吓了一场,这种事王五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加上有黄七在,白唐只觉那笔不菲的佣金已铁板钉钉般落入了自己的口袋。 玉九咂摸着嘴巴,眼神里的羡慕毫不掩饰,看着白唐眼巴巴道:“大人” 白唐看了他一眼,但见那张苍白的鬼脸上浮出明显的期望,不由笑道:“九啊,你这么看我没用的,大人我自己业绩都还很苍白,帮不了你啦!” 玉九转哀怨为愤怒,道:“这不公平,他们是修炼过的,我武力值根本就跟不上,大人你偏心!我不服!你的考核机制一点都不科学!” 白唐哈哈笑,正要教导自家鬼使合适的打工态度,却听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不由住了口,对着玉九挑眉。 玉九纵身一跳,就从沙发上 跳了过去,身体面条一样在空中拉伸了几分,直至门口才落下地来,脸上堆了笑,力求给敲门的客人一个良好的印象。 门口果然展出了一个男人,脸色憔悴神情肃穆,典型的心理压力过大,受到邪祟骚扰的样子。 玉九眼前一亮,强行压抑着胸口的兴奋,彬彬有礼道:“你好,欢迎光临,请进。” 那男人也不客气,随着玉九步入了待客处,只是眯着眼从那玻璃门处觑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两人。 白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大光明的侧头看向那坐在待客厅的人,然后慢慢睁大了眼,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面上就有些发苦。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八章 生意上门(1) 王五还殷勤的为那人奉茶倒水,满心满眼都是那潜在的客户,只觉这是上天降下来的业绩,必须牢牢抓在手心里,于是对半路截胡的自家雇主十分不满。 王五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你不能这样。” 白唐接过他手中的纸杯,拍王五的头,那姿势跟墨赦拍他头时的姿势一模一样,道:“这是我以前的熟人,不是什么好人,是个大麻烦,大人我这是帮你呢!” 王五瞪眼,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激烈反抗道:“我不信!这是我的客户,你半路截胡不要脸,我鄙视你!” 白唐伸手按着他的眼睛,生怕王五太过激动真将眼珠子瞪出来,压制住暴躁的玉九道:“你傻啊,离那么近都没觉着不舒服?这是个警察,人身上有正气在,天生克你你都没感觉?你是多迟钝啊玉九,还往上凑?” 玉九琢磨了下,好像跟那人接触时是有点不舒服。 那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白唐推了一把玉九,将他往远离带客厅的地方推了推,道:“快去刷新闻找客户,别跟这杵着。” 玉九眼看到手的业绩变成了水中的幻影,又饱含了两行热泪,呜呜咽咽的回去蹲自己的沙发。 白唐这才推开那带客厅的门,面上挂着十分得体的微笑,将水杯放在那人面前,道:“好久不见啊刘队长,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啊?” 可千万别是什么扫除迷信打鬼打妖啊,虽说他们门口挂的是文化办公室的幌子,但内里是干什么的,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这刘胜是之前与他办过一起案件的,那时他在刘胜眼里就是个神棍,虽说当时的最后关头何蔚给刘胜也来了一锤子,但不知道这人还记得多少,今天这直接找上门来,总不能是给他介绍生意吧? 此刻的刘胜面色的确有些不好,眼底黑眼圈十分明显,仿似已许久不曾睡觉,整张脸都透出颓败的暗淡。 刘胜将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上下扫了一眼,眯着眼道:“最近A市发生了几起杀人案,网上的消息,你知道吗?” 白唐斩钉截铁的摇头,道:“不知道!”顿了顿,似乎觉着自己拒绝的态度太明显,又补充道:“听过一点儿,刘队长,你知道的,网上什么信息都有啊,我虽然看过一点,但我对那些鬼怪杀人的谬论半个字都不信,我是生长在红旗下的正宗新时代接班人,绝对不信什么妖魔鬼怪的!” 面前的青年一脸真诚,仿佛恨不能指天誓日的表示对科学的崇敬,刘胜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只是点头道:“真的没怀疑过?你这个公司门口还贴的符” 白唐一口咬定,道:“从来没有!刘队,我们这个公司是正经的公司,门上的也不是什么符,就是 我们公司员工随手涂鸦的,哈哈,就刚才接待你的那个员工,他特别爱画画,咳咳,我的思想觉悟您还不知道?我是无神论的绝对拥护者,谁跟我说世上有鬼怪,我” 面前的人还在夸夸其谈的表示对党的忠诚和对对科学的信封,但刘胜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突然开口道:“上次的事件,是鬼吧?” 白唐卡住:“啥?” 刘胜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上次的连环杀人案,是鬼吧?” 虽然那时候他莫名其妙的从旅馆里起来,也不记得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处于迷糊状态,甚至常青也不记得当晚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心里都清楚,那几天跟他们一起办案的年轻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们对遇见女鬼的记忆全部被模糊掉了,但常青那张恢复生机的脸在他心里留下了浓重的一笔,有些记忆可以被模糊,但有些却没有,他的记忆并不连贯,刘胜是个聪明人,他并没有深究,只是将这件事埋在了心底深处,心底却对那第二天已早早离去的年轻人标了一个神秘的印记。 所以,在这次案件越来越诡异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找这个仿似有点本事的天师,即使白唐此刻什么都不承认,他心里也没有一点动摇。 刘胜道:“那次事情怎么回事我们都心知肚明,你是个有本事的,我希望这次你能作为警方的外援顾问,当然,我们会支付你一定的费用。” 白唐揉了揉脸,将脸上僵硬的表情揉的自然了些,这才干笑道:“呵呵,这个,我真的就是个小市民,刘队长,那些杀人案什么的,我听着就害怕,我做不了你们的外援啊。” 说着脸上还露出了害怕的小表情。 刘胜:“我今天不抓神棍,但如果你拒绝我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白唐:“”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这是求人的态度? 刘胜道:“为国为民的那套道理,我就不说了,单是当做一笔生意,你也不该拒绝我,毕竟,我们的外援费还不差。”顿了顿,继续道:“除此之外,你帮了我们警察的忙,嗯,以后咱们有来有往,你很多事都好办啊,你说是不是?白大师?” 白大师感觉自己似乎受到了来自人民警察的利诱还有威胁。 那刘胜继续哄骗道:“跟人民警察合作,有几个神棍咳,我是说天师,能有这荣幸?这在你的捉鬼生涯上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之前已经合作过一次了,谢谢! 但刘胜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虽然他面上未表现出什么焦急神色,但思绪显然已不是很清晰,一心只想着要让白唐插手。 白唐看着 刘胜平板正经的那张脸,面上浮出些不敢置信,这样老实正经的人居然也学会了利诱,当真是活灵活现的阐释了人不可貌相这个词。 白唐:“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 刘胜抿着嘴,从怀里掏出一踏资料,摆在他面前,道:“这是这次那件的卷宗,你先看看。” 白唐心头一跳,隐隐感觉到了刘胜的焦急,那个人仿似带着破釜沉舟的心情来的,连卷宗都随身揣着。 他接过那沓资料,手指在上面划了划。 刘胜催促道:“看吧,我们时间不多。”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九章 生意上门(2) 白唐看了他一眼,轻声应了句,然后慢慢翻开了那沓资料。 从看到那附带的资料第一眼,白唐就知道,这肯定是鬼怪做的案子。 那沓资料里,大部分是对受害人的生平、人际关系等的介绍,还附带着十分齐全的现场照片。 那些照片都是在白天拍的,拍摄的人显然很专业,不管是拍摄角度还是选光都十分精准,将整个现场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一张图是一张被血迹浸透的暗红色大床,床上有一具无头的尸体,那然缠着头发的头就滚落在床下,甚至能透过照片看见那人脸上的惊恐和疼痛,这是霍文秀,资料里说这是一个无业人员,日常靠着做些早点赚钱,是个泼辣的中年妇女。 第二张图是摔在客厅里的男尸,那人身上坑坑洼洼,旁边还有散落的碎肉血沫,一只眼睛被掏了出来,原本应是眼睛的地方露出一个血窟窿,这是冯海英,还算有点钱,手下有几个兄弟,是个公司的小头目。 第三张图是他们的孩子第四张图是倒在肮脏巷子的半部残躯,还有散落在不远处的手骨、带着血肉的腿骨和臂骨等,这是郭峰 白唐只是看了照片,便觉后背发凉,这样残忍而干脆的手法仿佛带着上等生物对下等生物的蔑视,又仿佛是对被害人恨意至极的刻意折磨。 那些鲜活的图片仿似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白唐的眼睛暗沉沉的,沉默半晌,才道:“他们身上的肉找到了么?” 那些尸检报告上说的很清楚,他们身上都有明显的齿痕白唐心里已有了十分不好的猜测,但他还是想再确定一下。 刘胜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白唐一根,白唐摆了摆手,道:“我不抽。” 刘胜也不勉强,自己剥出烟丝,放在嘴里咀嚼,仿似这样才能缓解绷紧的神经,他缓缓开口,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找你的点这些人,都是被吃掉的!”他又狠狠咀嚼了一下嘴里的烟丝,那微带苦涩的味道让他的思路更加清晰,他继续道:“我们的好几个法医都对尸体上的齿痕进行了分析,无一例外的都给出了同一个结论人。” 白唐倒吸一口气,只觉胃里有些翻滚,早上刚吃的叉烧包有些想往外走的意思,他忍了忍,才道:“还有呢?” 如果只是这样,虽然恶心,但绝不会让刘胜等资深警察觉着这是灵异事件,必然还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更加笃定不解的事,才让刘胜下定决心来找自己。 果然,就听刘胜继续道:“昨晚,我们在第三个死者,她死在自己家里我们找到了一个视频,视频里有她被拖进自己家里的瞬间 ,不用怀疑,的确是拖进去的!我敢肯定,那绝不是活人的眼睛!”他深吸了口气,道:“那是一双泛出灰白色的眼睛,隐藏在黑暗里,但在视频里却映的清清楚楚,他们都说是野兽,但我肯定不是,那是一双人眼,死人的眼睛!,” 刘胜又猛吸了口气,道:“我破案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死人,我还曾经设想过死人的瞳孔里会残存死前的画面,想用这个作为破案突破点,所以特意研究过,我绝不会弄错!” 白唐点头,又将手里的资料快速翻了翻,道:“刘队长,这几个死者之间的关系你们查了么?既然要合作,这些基础信息总要给的吧。” 刘胜道:“嗯。第一个死者是冯海英一家,他没有职业,只是领着底下几个人偶尔接点零活,他和第二个死者郭峰、第三个死者伍翠都通过电话,但平常几乎不联系,他们几个都经常出现在各医院周边摆摊,现在看起来,这案子似乎就是……亡者复仇。” 白唐喝了口水,脑子里将方才的那些资料都过了一遍,按照刘胜所说,这几人的死亡时间几乎是连续的,第一天是冯海英一家,第二天是郭峰,第三天是伍翠,那么,第四天,是谁? 而且,他从小就混迹在市井,这种平常不联系,只有偶尔联系的小团体,他也见过,再简单不过的攒人闹事局。 只不知,这帮人这次惹得是哪个? …… 正是下午时分,老伴去了老年人活动中心,被她的几个老姐妹拉着出去散心。 孟来一个人来了公墓,在那新添的墓碑前放上了一捧新花,同时将不知道谁先放好的雏菊整理了下。 应该是女儿的同事吧,孟来想,郁宁的人缘一直不错,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人来看过他们,甚至还偷偷给他们塞过钱,总是留在自家茶几下面。 “阿宁,我跟你妈妈都很好,你不用挂记我们,你已经找到记愿了吧……应该是找着了,他心疼你,不舍得你一个人太久的。” 公墓里有细微的风吹来,带着新鲜的泥土味道,似乎有什么地方正在挖一座新坟。 “最近老是想起你小时候,呵呵,那时候你就巴掌点大,皮的很,总爱骑在我肩膀,看见什么都笑……” “今天是六一,你总吵着自己还是个少女,每年都让记愿给你过节,呐,今年他不在,爸爸给你过,嗯,你啊,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女孩,还有你们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小天使……” 老人缓缓抚摸着那冰冷的墓碑,眉眼温柔声音慈和,那墓碑上的年轻女人一直微笑,笑容仿佛要从脸上溢出来一样。 老人又站了一会,小声的与她说话,说些家长里短,再说些社会新闻。 “……也不知道怎 么的,A市最近乱的很,好像来了什么杀人魔,不过都不要紧,我跟你妈平生都不害人,安全得很,那些新闻你就当个热闹听……今天就跟你说这么多啦,爸爸得回家给你妈做饭了,你妈那个人,挑嘴的很,这点你跟你妈简直一模一样……” “不说了不说了,闺女,记愿一定能照顾好你的,嗯,我会照顾好你妈妈的。” 公墓里基本没什么人,偶尔才会有几个人手持祭拜的鲜花而来,老人的身影在一众低矮的墓碑中格外凄凉。 而在离老人不远的一座墓碑前,正蹲着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里的男人,他带着十分大的黑框眼镜,口上还戴着口罩,整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或许是墓地太过寂静,又或许是男人耳朵过于灵敏,那老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却字字都落在了他耳朵里。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十章 出手捉凶(1) 他蹲在墓碑前,眼睛里浮着暗沉沉的光,那样锋锐而复杂的光芒隐藏在厚重的墨镜下,什么都不让人瞧见。 那老人蹒跚的脚步渐行渐远,已慢慢踱步出了这座墓园。 蹲在陌生墓碑前的男人缓缓站起身,他身形枯瘦的厉害,即使包裹在厚重的衣服里,也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他静静的站了会,耳朵里再捕捉不到那老人的走路声,这才调转身形,缓缓的挪到老人方才站着的墓碑前。 那墓碑上有一张女人明媚的笑容照片,是她最鲜活的样子,这个女人,叫做孟郁宁,今年应该是29岁,但她死了,死在五个月前,死因是心脏主动脉撕裂。 男人伸出手,一点点抚摸照片上的脸,指尖分明冰凉如斯,他却仿佛能感受到那人温暖的体温,能按压到她脸颊上明显的酒窝。 “你不要睡,睁大眼睛看着” 他声音有些嘶哑,仿佛喉管里有什么东西堵着,却终归说完了话。 他将那些已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花重新理了理,就放在墓碑前,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背后的墓碑上,那张漂亮的女人照片一如既往的微笑,只是这微笑在阴森森的墓园里无端就有些诡异。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一定还会死人?就是他们那个小团伙的人?” 白唐抖着那些资料,在上面将几个人都勾画了出来,抬头看向刘胜。 刘胜道:“对!我已经让人去守着了,但是你知道,我们只能防人,那种东西,我们完全没办法,只能靠你了白大师。” 他来找白唐之前,警方就已经调查了几天,别的不敢说,那几个死者的人际关系却都已经排查了出来,也初步断定了他们几人的交集点,连同以冯海英为主的那个小团伙成员基本都摸出来了。 因此,刘胜来找白唐并不是要他破案,而是让他以一个打手的身份存在,确保那种东西对他控制现场的同事没有危害。 白大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的糖果,咔嚓咔嚓咬的特别欢实,道:“我最多再出一个人,如果那小团伙剩下的活人还多,怕守不过来。” 刘胜还未说话,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刘胜向白唐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起身到一边去接电话。 白唐低着头用手机给墨赦发短信,说自己今天又回不去,还唠叨了一堆废话,大致意思是可能会再捉到一只厉害的鬼,能给墨赦冲个业绩。 这些年来,他靠着帮人捉鬼驱邪赚钱,那些能活捉的鬼基本都入了墨赦的私库,很是给他冲了一番捉鬼业绩。 那边的刘胜还在打电话,手机的声音并不大,奈何白唐的耳朵十分灵敏,那内容也就听 了个七七八八。 “嗯,你们继续跟着,确保他在你们的视线内,必要时将他控制起来。” 电话那头似乎应了句什么,刘胜又道:“他答应了,一会我带人过去。” “别的人暂时先瞒着,常青,这件事就我们两个知道好,我挂了。” 挂了电话,刘胜这才坐回去,继续道:“梁海英手下一共有四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三个,还有两个,都被我们挖出来了,我的同事在盯着,既然你可以出两个人,那这事就妥了。” 本来打算问白唐要几张威力极大的符自己顶上捉鬼师缺口的刘胜眉开眼笑,觉着白唐简直再贴心不过。 白唐也笑,道:“亲兄弟明算账,刘队,我们两个人的酬金可是要另算的,咳咳,你懂得,人民群众也是要吃饭的。” 刘胜颔首,道:“放心,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化作鬼体光明正大趴在那玻璃门上偷听的王五眼珠子咕噜噜转着,觉着这就是自己拿业绩的机会,一定要说服自家抠门小气的老板,将这个机会让给自己。 唔,做鬼苦哦,不仅要伺候难缠的老板,照顾他家冷如寒冰的大神,还要顾着业绩不然会被老板隔三差五的批评,还会被当做反面教材教育另两个鬼使。 玉九十分心酸。 眼见着白唐将刘胜安抚了一番,就让他在那待客厅里等着,然后自己出来了。 玉九忙狗腿的黏了上去,假装自己没有在白唐背后的玻璃墙上贴着偷听,关心道:“大人,他有没有为难你?那个警察是不是很坏?他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晚上去爬他床,吓死他!” 白唐将飘在他身旁的玉九一把抓下来,像抓一只跳蚤一样只是动了下手,不顾他哀哀的叫唤,将他拎到了刘胜看不见的角落,道:“变回来!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问题啊!还去偷听?” 玉九如言化作实体,正色道:“没有偷听!” 白唐双手抱胸看他,道:“看来你是不想跟我一起去赚业绩了!” 玉九立马立正,诚恳认错道:“大人我错了,我偷听了,求带,我可以做个鬼怪捕捉器啊,我一发现鬼怪就会炸会警觉起来!” 白唐吭哧吭哧笑,玉九这个鬼,实在是没胆子的小鬼,他的作用还真就是个鬼怪探测器,至于捕捉?呵呵,那不是他的事。 可能是因为本身太弱,玉九对危险的敏感度高的离谱,甚至比白唐的本能还要可怕,之前就有好几次,白唐都还没察觉有问题,玉九就嗖的一声钻到他口袋,还提醒他们有怪物来。 这个“怪物”在玉九眼里,通指的是厉害的鬼、厉害的妖精、厉害的人、厉害的法师,最主要的 就是法师。 白唐拍了玉九一下,让他一边呆着,玉九欢快的应了声,知道这就是答应带他出门了,一般这种情况,白唐就不会计较他浑水摸鱼的情况,只要他好好的跟着,这笔生意最后肯定能算在他头上。 白唐拿阳间的钱,他拿阴界的绩效,两厢便宜,各取所需。 玉九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看着白唐的眼神也越发火热,如同守财奴见着稀世珍宝一般。 刘胜还在眼巴巴的等,白唐也知事情紧急,没敢墨迹,当即从抽屉里摸出几张符,又喊上在一旁打瞌睡的刘正邪,玉九化作鬼体藏在了白唐的口袋,这才跟着刘胜出了门。 路上白唐跟刘正邪简单的说了事情,包括还活着的那两人。 刘胜充当司机开着车,白唐和刘正邪挤在后面翻资料。 刘正邪一个正经八百的天师,遇到这种需要跟鬼怪硬扛的事,从来都不怯场,因此将拿资料草草的翻了一遍,便对白唐道:“行吧,人我会给你们守住,待会你两商量,看我守哪个去,给我放门口,我先眯一会,困。” 说着脑袋朝后一靠,就要进入休眠状态。 白唐悄咪咪的踢了他一脚,心说自家办公室的脸都让这货丢完了,人雇主还在车上呢,这就不管不顾睡觉了?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十一章 出手捉凶(2) 幸而前面的雇主不怎么介意,依然在专心开他的车。 白唐也就没说话,脑子里将整件事都捋了捋。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如果凶手杀人不是随机选择,那就是有针对性的复仇,必然是冯海英等人做了什么,而且是最近才做的,因为就刘胜提供的资料来看,这个小团体的关系并不稳固,取得联系的时间也不长。 白唐心里琢磨着这些,却突然听那刘胜道:“剩下还活着的两个,一个是个年约五十的老太太,一个是普通的中年人,常青在跟着这人,上次你们相处的还不错,不如这次还是你跟他守这边,我带着刘先生去守那老太太。” 白唐:“”他和常青上次的相处,哪里愉快了? 刘胜继续道:“就前面,星塔三路泗水巷,常青在那里等你,具体情况你们两再沟通。” 白唐想了想,没有反对,就刘正邪那个脾气,还真说不好会不会跟常青打起来,万一这两一言不合,那问题可就大了。 刘胜果然将他放在了星塔三路泗水巷,那常青就蹲在巷子边上,像个流浪汉,白唐见着他,莫名其妙就有些感慨,过了这许多年,常青脸上也有了些沧桑的痕迹。 那人还在抽烟,见着白唐迎面走来,不由眯眼细瞅。 白唐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笑,表现的十分成熟而且有礼貌,道:“好久不见,常警官,你好啊。” 常青将烟头摁灭在地上,道:“神棍。” 白唐:“”不能好好聊天了!虽然他曾经是个神棍,但他已经改邪归正许多年了,而且他遇见常青的时候是真的有捉鬼! 这绝对是偏见! 大概是看白唐面色有些僵,常青又笑了笑,脸上的表情依然很桀骜,仿佛这三年的时光只将这人的棱角磨下了一点,留下更多的却是那份藏而不露的刚硬和锋锐。 白唐深吸口气,觉着自己不能太计较,于是道:“今晚要合作的话,还是先跟我说下具体情况吧。” 常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道:“跟我来。” “啪!” 一个巴掌猛然摔在面前男人的脸上,全身都裹在黑色衣服里的男人收回手,看不清神情,只能通过那压抑的声音读出愤怒的情绪,他道:“方翰你太嚣张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方翰被扇的头歪向一边,然后那被打歪的头又一点点的偏回来,目光呆而直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喉咙里咕哝了几声。 那是个有一双灰白色眼眸的男人,眼睛里都失去了瞳孔和光彩,他面容蜡黄,颧骨都高高突出,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双手下垂,指尖还有殷红的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整个身体呈现不自然的僵硬状态,直直的看 着他面前的男人,喉咙咕哝了许久,口中才发出模糊的声音,道:“愿,愿” 也听不清是要表达什么,但这样模糊的声调似乎让正对着他的男人心头有些软,他似乎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的餐巾纸,抓起那人的手,一点点擦干净他手上的鲜血,那被纸巾包裹着的手指也只剩下了骨头,呈现出死气沉沉的青灰色,仿佛被什么人硬生生抽走血肉一般。 纪愿又用纸巾将方翰脸上的鲜血擦洗干净,道:“去屋里呆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去。” 那方翰没听明白,一直呆呆的看着纪愿,如同最温顺的小动物。 如果不是他面前还躺着一具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尸体,任谁看见这样的方翰,都不会觉得他有害,甚至不会觉得他动作能那样迅猛而矫健。 纪愿用手固定着方翰的头,摘掉墨镜,直直看着他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又加重了语气,道:“回屋子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那方翰这次似乎听懂了,身形一闪,快若闪电般的窜进了纪愿口中的屋子——一座空无一人的私人宅邸。 此处正是位于A市南郊的一处住宅区,地处偏僻,人烟相对较少,纪愿找到的就是一户没有人家的屋子,用了些非常手段取得的居住权,那屋子在七楼,窗子一直开着,方翰往前绕行了许久,方才一纵身,窜了进去。 智力还是底下,纪愿想。居然在他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出来袭击了人。 尽管方翰本能的知道要将食物拖到安全的地方吃,凭着恶魔赋予的能力将那尸体拖到了这处已停止施工的建筑区里,但还是太明显,那些血液都渗透到了的地面里,根本清理不干净。 看这尸体破碎的衣着,应该是附近的流浪汉,就算死了多半也翻不出多大浪花。 但是,他不能让这尸体曝晒在阳光下,聚集些苍蝇来惹麻烦。 他四处望了望,正瞧见前方那早已挖好的大坑,两边高高的堆砌了土,中间想来是要用来奠基或做别的,正是埋尸的好地方,这地方已停工了许久,重新施工的时间谁也不知道是多久。他单手拎起那血肉模糊的尸体,径直朝着前面那大坑边走去,随手将那尸体扔了下去,又亲力亲为的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土。 这样,就暂时不会被发现了,也或许,永远不会被发现。 纪愿处理完了那尸体,又仔细的洗了手,将墨镜带上,又成了一个比较怪异的人,行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他甚至搭乘了公交,从他住的地方一路到了星塔三路。 我是个人,他想。 他从地狱里来,重新站在了人群里,他带着普通人不能想象的强悍,回到了人类的世界,他不能让任何意外 毁掉他的路。 只要,再有一个晚上就好了,只要那些垃圾都被他清理了就好了。 然后,他会重新建立起秩序,对跟他一起回来的人进行约束。 A市也会重新的恢复和平除了偶尔的血腥,再也不会有别的。 前面,就是泗水巷。 纪愿轻轻的勾了勾唇,尽管他的眼睛已表达不出任何感情,他还是努力的想表露出高兴的意思,半晌,才放弃似的垂下眼睛。 他要等的人,就在里面,只等晚上,就又可以开始一场饕餮盛宴。 泗水巷口还有两个人在争执,都是长得十分不错的年轻人,似乎意见不合,吵得有些声大,但内容很没有营养,纪愿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但他笑不出来,于是作罢,又四处逡巡着找到一处没什么人的房屋,壁虎一样从后面攀爬到了楼顶,幽灵也似无声无息的潜伏在了暗影里,用着常人听不懂的怪异语调发出轻微的声音。 仿似呢喃,又仿似在歌唱。 风里也相继传来模糊不清的声调,如同附和。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十二章 出手捉凶(3) 常青说话实在不讨喜,白唐没忍住,就从口袋里掏出玉九的脑袋吓了他一回,玉九十分配合的露出一个吐舌眼流血的惊悚表情。 然后,常青就被吓蒙了,整个人都结结巴巴,手指哆嗦的指着白唐说不出话。 此时他们已经将泗水巷里里外外转了一回,白唐将地图都记到了脑子里,该从常青这里套的话也都套到了,于是常青再一次作死惹着他的时候,他先是笑眯眯的不说胡,待常青走到前面,这才用甜蜜欢快的调子叫常青,等他一回头,迎接他的就是一口快喷到脸上的鲜血,还有那吊死鬼式的惊悚鬼脸。 那脸一闪而逝,泡影一般,似乎只是他眼花的错觉。 常青的胸口一直在起伏,看着白唐的表情如同看着一只恶鬼。 白唐无辜的睁着眼,道:“怎么了?” 常青:“你,你” “我怎么了?哎你躲什么?咱们今晚还要捉鬼呢,喂喂,你回来!别跑啊” “” 不片刻,常青被白唐堵了回来,心如死灰面无人色。 白唐好心的靠近他一点,给他讲道理,道:“咱们也算老熟人了,你看你怎么老是挤兑我,你是不是不对?” 常青:“是。” 白唐又道:“你别抖啊,我这个人呢,一直都随和的很,你看你们刘队长去找我帮忙,我二话不说就来了,半点都不带犹豫的,他让咱两合作,咱两就得通力合作互帮互助,你说是不是?” 常青:“是。” 白唐继续道:“新社会主义好青年呢,要懂得尊重别人的意见,你” 常青崩溃,道:“求你了,别说了,都听你的行不行。” 不就是那会否定了他跟被保护人直接接触的建议,至于记恨到现在?他又不是不信任这个神棍! 白唐这时才恍然,道:“刚刚我的鬼使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他比较调皮,不然我放他出来,你跟他相处一阵,你会喜欢他的,我保证。” 常青面色僵硬,道:“不用了。”见白唐还一副热情要介绍他自己的鬼使给自己认识的样子,那张脸不由哭丧下来,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天快黑了,我们谈一下分工,要怎么保护那个周冬冬。” 白唐桃花眼弯弯的,笑的又乖又巧,见常青已然这幅样子,也不再逗他,毕竟他要干的可是正经事,于是他不戳破他,顺着他转了话题,道:“你跟我把周冬冬控制起来,让围在外面的那群人都撤了,我们今晚来钓鱼。” 常青无语的看着他,道:“你要用周冬冬做饵?不行!那是我们要保护的对象,绝对不行!” 白唐:“哦? ” 常青给自己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才道:“威胁我也不成!保护人民生命安全是我的职责!你,你” 白唐将玉九从怀里掏出来。 常青僵着脸,道:“没用的,我,我是人民的公仆” 白唐哈哈笑,将玉九往旁边一放,道:“公仆,你放心,那凶手不一定来找周冬冬呢,或许还去找那老太太呢,就算真来了,我也护得住的。” 常青:“万一呢?” 白唐做出一脸沉痛状,道:“那就只好给他收尸了!” 常青:“” 常青的反抗被白唐暴力的镇压了,手段无他,就让玉九陪常青玩耍。 于是白唐带着身体僵硬的常青,凭着他的一张警察证,光明正大的进了周冬冬的家。 那周冬冬是个普通的中年人,似乎被吓坏了,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虽然给他们开了门,但对他们的防备却一点都没卸下,就连白唐亲和力这么强的人跟他说话,他也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整个人恨不能缩进地板里。 他有着一头油腻的头发,倒吊的三角眼,身形矮小,看起来就是一个潦倒的中年人,他住的地方也是那种租价便宜的单人公寓,房间里很乱,空间不小,但家具少的可怜,还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臭味,汗臭、脚臭还有臭袜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白唐瞅了半天,没瞅到能让他坐下的地方,只好干站着,那周冬冬就窝在沙发的角落,离他们远远的。 白唐悄悄给自己贴了张清心清肺符,这才觉着呼吸畅快了一点,开口就道:“周冬冬,你要死了!” 周冬冬惊恐的抬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常青:“”他的脸色也有些青。 王五眨了眨眼,尽职尽责的守在常青身边,确保给他降温降火,让他不要暴走,最重要的是,要记着捉鬼小队的真正领导人是谁。 白唐继续道:“你也知道你做了什么事,现在事主回来了,要索你的命,要想活命,就要听话!” 那周冬冬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口中却道:“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我是无辜的!” 那声音接近嘶吼,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面前自称警察的两个人,还是为了说服他自己。 白唐有些无语,心说你这个反应不就表明你做了亏心事么。 不过现在不是挖他背后那些事的时候,于是白唐假装没看见他的异常,径自道:“什么都没做,那人家也惦记上你了!听话就能活着,懂了吗?” 周冬冬仿佛这才抓住重点,抬头看着白唐,道:“能活着?”他眼睛里突兀的亮起光,仿佛沙漠里的旅人见到绿洲一样,脸上写满了希冀。 白 唐还未说话,周冬冬又迅速低下头去,将自己蜷缩起来,喃喃道:“不,不可能的,你骗我,那怪物不会放过我,他不会放过我他要让我活在噩梦里,他要折磨我,折磨我们” 白唐:“能活着!别叨叨了,一边呆着去。” 说着也不管那还在瑟瑟发抖的周冬冬,招呼常青和玉九打扫卫生,顺便埋符,毕竟他们是要在这里呆一晚的,那周冬冬自己能在这种环境里待下去,白唐待不下去,好歹要收拾的能让人在里面呼吸到新鲜空气。 不是说他有多洁癖,实在是因为这些年给墨赦带出来的,那个人对待卫生极为严苛,绝对容忍不了脏乱差,白唐要跟着他住,蹭吃蹭喝,就必须讲卫生,久而久之,自己也养成了见不得脏乱差的刁钻个性。 那常青面色有些复杂,他看着周冬冬,出于警察本能的问道:“你做了什么?谁要来杀你?坦白从宽,抗拒” 白唐不耐烦的打断他,喝道:“常青!你别想躲懒!不要借着问话的机会不干活!那个谁,周冬冬,你特么也给老子干活!”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十三章 出手捉凶(4) 常青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对他清奇的脑回路十分不能理解,脚下半步也没有挪动。 周冬冬还在自己的恐怖世界陷着,一直在发抖,白唐毫不怀疑,再不管他,那人说不定能自己先把自己吓死。 玉九已经勤快的从卫生间寻了扫帚和拖把,做好了打扫的准备。 见那两人都不动,白唐唇角浮出一丝冷酷的笑,道:“都不动?那就别怪我用强了!” 常青明显从那笑容里察觉到了不妥,加上又是见过真鬼的人,生怕他又放出什么震慑他心脏的鬼,十分明智的举手投降,并积极的配合玉九,只有周冬冬还一副自闭症的模样窝在沙发上层层叠得的衣服里。 白唐也不多说,上前“啪”的在那周冬冬身上拍了张符,口中还道:“我就喜欢这种刺儿头,平常墨神总说这种符容易被反噬不让我用,今儿个我还不信你还能反噬我?去!先收拾沙发,擦三遍,再打扫屋子!等屋子地板能反光才算完!” 常青和玉九偷眼望去,就见那周冬冬仿佛被什么瞬间附身一样,猛地从地板上跳了起来,人跟陀螺一样从玉九手里抢走了扫帚,从常青手里接过了抹布,整个人一边“啊啊啊”的尖叫一边努力干活。 玉九趁机跟常青炫耀,道:“厉害吧?这叫‘你命由我不由天,言听计从木偶符’!是我家大人自己发明的”名字! 常青呵呵笑,道:“厉害。”这得多脑残,才能给这样的符起这么中二的名字! 同时又暗自抹汗,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不识时务,不然这符说不定得贴在自己身上。 玉九见常青似乎对自己的出现有些适应,在心里默默为他强悍的适应能力点赞的同时,心里作恶的小虫又钻了出来,恐吓道:“我家大人,还有很厉害的一种符,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你不听话,就分分钟能弄死你!” 要是白唐在,立马就能戳穿玉九的胡说八道,可惜白唐此刻正在屋子里四处埋符,根本没注意到他两。 常青又不了解玉九的星子,信以为真,悚然而惊,只觉以后但凡出现凶手不明的案子,都能先把白唐列为嫌疑人,就连看向白唐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玉九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给他家大人埋了多大的隐患,径自洋洋得意道:“怕了吧?以后好好跟我家大人混,就一点事都不会有!” 周冬冬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屋子里飞快的穿梭,打扫完整个屋子后,已经没有力气再惊恐,死狗一样瘫坐在地上。 白唐等三人也将将将符埋在了各处。现在白唐已不是吴下阿蒙,连朱砂那种低等东西都不屑带,出门捉鬼只带符,那些传统的天师道具统统都给抛了,如刘正邪 所说,白唐已经彻底撕破了天师的伪装,径直就挂上了鬼道的招牌。 白唐瞧着地上呻吟着的周冬冬,琢磨着要不要给他拎起来放在沙发上,毕竟地面刚拖过,有印子似乎不好,但还未等他开口,便听那地板上的周冬冬呢喃道:“妖,妖怪,你,你放过我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的。” 白?妖怪?唐沉默了下,坚定道:“不!我要把你抓到黑山去,剖心取肝,煎炒烹炸!” 周冬冬方才缓解的惊惧一股脑的又涌了上来,一松一紧,他整个人瞬间就呜咽了出声。 白唐:“” 玉九对着白唐比口型:大人,你把他吓哭了啊。 常青:“”他用谴责的目光看向白唐,显然他认为白唐将周冬冬整个人的心理防线都弄得崩溃了。 白唐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给人吓哭了,略有些尴尬的挠头,道:“别哭了,我跟你说我不是妖怪,是天师!就天师门、龙虎山上那种专门捉妖捉鬼的天师,懂不懂?”顿了顿,想到了自己的那张符,又道:“刚才那也是为你好,帮你放松心情啊,呵呵。” 常青虽然不赞成白唐的行为,但对这种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作态也十分看不惯,当即凶神恶煞的一面就出来了,他上前将那周冬冬提溜了起来,咚的给他按在沙发上,这才目光如电的看着他,道:“说!” 周冬冬有些懵,道:“说什么?” 常青道:“冯海英、郭峰、伍翠,还有你,你们都做了什么?就这五个月内!” 周冬冬本能的张口反驳,常青神色倏然一狠,道:“想明白了再说!那位法师有能辨真假的一双慧眼,要是说谎,我现在就带着他转身走人!就让那怪物吃了你!” 周冬冬面上露出惊惧之色,道:“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都是冯哥联系我的,就跟着他冲人数,再吵两句嘴” 听到这儿,白唐心里就明白了,他之前不想追问周冬冬背后的事,怕的就是出现什么隐情,这种事,事后去查图个乐呵,是兴趣,现在追问那就是麻烦,如若这周冬冬一伙当着做了天怒人怨的事,难道还真能任由那吃人的怪物将他生吞活剥了? 不管他背后藏着什么事,白唐都是要打怪的,毕竟那怪物触犯了人类的底线,无论如何,大人之罪,稚子无辜,那这时候听故事除了浪费时间浪费感情真的十分没有必要。 但常青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的职业习惯也强迫着他刨根究底,玉九也一脸好奇的悄悄竖耳朵。 白唐瞧了眼时间,也才晚上九点,想来那不知名的怪物到的不会这么早,看常青那样子,九成是要刨根问底谁都拦不住的,也就懒得管,随他去了。 常青道:“说清楚点!” 周冬冬畏惧的看了一样常青,这才低垂着头,道:“你说的那几个人,除了跟我同乡的伍翠,别的我都不怎么认识,只是隐约听名字耳熟,我们都是冯哥召集来的,他是专门做这个的,就在那些医院门口负责找‘客户’,价格谈妥了就联系我们,我,我们就是跟着那些病人家属去的” “我之前还问过冯哥,他说这不犯法,我们就是帮那些弱势群体的忙我们,我们是助人为乐来着,我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冯哥死的惨,我在电视上听了一耳朵,当时只觉的冯哥的仇人狠,后来后来我找伍翠商量,就联系不到她了,她死了” “呜呜,前天晚上,我看见了,我的窗户上贴着一个倒垂的人脸,他的眼睛是灰白色的,就直勾勾的盯着我,我,我这两天,一直活在恐惧里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见那东西挖掉我得眼睛,撕开我的胸口,拔掉我的脖子,在我的身上撕咬我的血肉” 他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骇的全身发抖,仿佛仅仅是回忆这个梦境,也能让他心胆俱裂。 玉九仿佛也被他真切的形容吓到了,整只鬼都缩在了白唐身边,却听那周冬冬继续道:“而且,那梦境里的疼痛都是真实的,我,我感觉自己在梦里被撕咬了无数遍” 常青冷着脸,尽管面前的人表现十分可怜,但他心里居然一点都没有动容,他冷冷道:“这是你们‘锄强扶弱’的报应!” 尽管医患纠纷不是他们部门处理的,但医闹的事已在网上传播的沸沸扬扬,常青也曾听局里同事吐槽,说这些医闹不仅威胁到医院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更对医院里的其他患者造成了严重影响,甚至有人因为这些医闹的存在,生生被耽搁了病情,致使病人病情恶化。 没想到今日被自己碰到了活生生的职业医闹! 这样恶劣的行为,周冬冬他们居然还有脸将他们的行为称为“帮助弱势躯体”! 周冬冬以手遮脸,道:“真的是病人家属需要,医院也确实出了纰漏,不然我,我们怎么可能闹的起来” 常青怒喝道:“闭嘴!即便医院出了差错,也不是你们聚众闹事打砸医院的借口!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的存在,有些人才故意寻衅滋事!医生和护士的安全才得不到保障!你敢说你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谋取私利?你敢说你们闹的每一件事,立场都是对的?你敢说你们没有耽搁其他病人的治疗?” 周冬冬怯懦着嘴唇,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白唐在一旁瞧着,心里也对常青的说法产生了认同,无论如何,职业医闹的存在就 是一种威胁,无论是对病人还是医护人员。 尽管如此,他的心底还是隐隐有些不解,如果只是这样,似乎并不能构成复仇的条件,这帮人虽然可恶,却总归是小打小闹,总不至于背上人命,但是 常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正要逼问。 却听玉九小声的叫了一声,疯狂的曳白唐的袖子,待白唐看过去,他就刺溜一下钻进了白唐的口袋。 白唐一阵无语,心说这果然是个危险探测器,想来那东西多半已经在靠近。 常青和周冬冬还一无所觉,只是震惊的看着白唐,常青倒还好,毕竟他早就知道玉九不是个人。 周冬冬完全被吓蒙了的状态,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白唐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道:“嘘。” 见那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不由狡黠的一笑,道:“有客人来了。”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十四章 出手捉凶(5) 纪愿身体像壁虎一样从楼顶爬了下来,融入到暗沉沉的夜色里。 已经十一点了,天色够黑,人,也应该睡熟了,他得去把人叫醒。 他的目标叫周冬冬,真是庸俗的名字,也是个庸俗的人,这样的人原来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现在却要他弄脏自己的手来结束他肮脏的生命,也算他的福气。 按理来说,他还应该把这种福气赐给一个老太婆,但是他的阿宁非常敬重这些老鬼,他不能沾上这老不死的血叫他家阿宁不喜欢,况且她的肉太柴,血也腥,实在是不堪入口。 所以,他叫方翰去动了手,那种智力低下的东西,对这种血肉向来来着不拒。 他在楼顶吹了一下午的风,老实说,感觉还不错,这让他的心情都有些美妙,尤其是这栋楼的前面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还种着一些花,开的很浓烈。 夜里的风有些凉,他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然后是口罩,将自己整张脸都暴露了出来,他得用这张脸去做这件事。 路上已经没有人了,这很好,他想。 整个泗水巷仿佛都早早陷入了沉睡,没有一家开门的,这也很好,他想。 前面就是周冬冬的住所了,六楼,615。 那是一所老式楼,门外连个电子锁都没有,陈旧的可怜。 纪愿静静的看着楼上,猛然纵身,身体蛇一样沿着高楼的墙壁滑了上去,稳稳停在了六楼上方。 他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玻璃,嘴角扯出一个甜蜜的笑。 看! 阿宁,你快看!认真看! 看我多厉害,即使我成了现在这样,我也还是能保护你,能让伤害你的这些人生不如死! 你快看!别闭眼,别害怕! 白唐躲在周冬冬的衣柜里,身上贴着隐声消气符,小心的将衣柜扒开了一条缝,细细的查看着外面的情况。 周冬冬的家是一室一厅的格局,窗子正对着床,床过去就是立式衣柜,因此,白唐正正好看见那张微笑的脸,就连那双灰白色的眼睛,也仿佛是在与他对视。 白唐:“”幸亏之前被各种吓过了,不然还真能吓死。 那张脸出现的很突兀,一点征兆都没有的就趴在了玻璃上,那是一张男人的脸,轮廓十分硬朗,除了一双眼睛,其他地方一点死人的样子都没有,那个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温柔”的注视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背对着窗口,脸朝向白唐这边,透过那些从大街上远远映照进房屋的霓虹光线,白唐清晰的看见了床上那人紧绷的神情。 那个人微微蜷缩着身体,显得有些僵硬。 “叩。” 指甲敲击玻璃的声音。 床上那人的耳朵 似乎猛地竖了起来,连侧放在胸前的手也慢慢握紧,眼睛恶狠狠的瞪了柜中的白唐一眼。 白唐无辜的眨眼,心里暗暗发笑,这招李代桃僵是他提的不假,但常青他自己也点了头啊,这会子吓的不行了就瞪他,天下可没这般的道理。 “刺啦~” 玻璃被指甲划碎的声音,接着就是玻璃坠落下去的轻微落地声。 来了! 白唐瞳孔一缩,紧紧盯着那人。 那个人狸猫一样轻巧的从窗户翻了进来,眼看着那团缩在被窝里颤抖的人影,他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伸手就去抓床上那人。 白唐眸子微缩,整个人猎豹一样从柜中扑出,手掌心有黑气涌动,猛然擒住那人的胳膊,用力一甩,便将那人甩了出去。 那人反应也快,在半空中一个折身,便轻轻巧巧的落下地来,也不说话,身体又轻微一晃,眨眼间就到了白唐面前,双手直取白唐胸口,看那架势,是要生撕。 常青此时也已翻身而起,手中捏着白唐提前给好的符,努力睁大了眼,想要看清那两人的交手,他们的速度并不快,那人影就凭着自己强横的身体蛮横的硬上,白唐身形灵巧,总是在那人指尖将要触到他的时候轻轻避开。 这是一个死人! 仅与他交手一下时,白唐心里就无比肯定,这不是个活人,除了那双灰白色的死鱼眼,还有那冷如寒冰的体温。 但这个死人能跑能跳,身体也远比一般人要强悍。 白唐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僵尸?传说中吸血为生的僵尸?但是,能活动自如的僵尸,不应该都是超级厉害的僵尸王吗?面前这个不太像啊。 白唐手指间夹着一张定身符,寻了个空隙就给那僵尸脑门来了一张。 “啪”,声音清脆响亮。 但是—— 那僵尸居然停都没停,抬手就将那定鬼定神的符纸撕了下来,又野兽似的朝着白唐扑去。 白唐:“”他现在画符都不往朱砂里掺水了,怎么还会镇不住?!这不科学! 这一定是对方的品种不对! “砰!” 白唐又与那僵尸硬碰了一拳,觉着手有点疼。 他看着面前那张线条冷硬的僵尸脸,十分的想上手摸一下,看那个质地还是不是人皮,太硬了! 那张僵尸脸上表情十分生动,此刻那张脸乌沉沉的,喉咙里也发出愤怒的咆哮,似乎是对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生物十分愤怒。 纪愿的确很愤怒,他面前的这个人,分明是在戏耍自己,那个人无论是速度还是身体强悍度都比自己强很多,却一直猫捉耗子一样绕着自己玩。 他的手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单凭着一双肉手,就能将以往的那些东西都 撕碎,但是今天,似乎并不能。 白唐又一次绕到他背后,双手将那僵尸双臂锁住。 “吼~” 被他抱住的东西猛然怒吼一声,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带着白唐猛地往墙上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白唐猛地松手,单手在墙壁上借力,整个人飞鸟一样从他的头顶跃了过去,轻飘飘就落在了地上。 那僵尸阴寒的盯着他,灰白色的瞳孔里凝聚出不知名的色彩,一双手如利爪一样弯着,映着并不甚明朗的月光,依稀能看见指甲上闪烁的寒光。 白唐懒散的站在前面,双手上有黑色的气息缠绕,道:“我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是有智商的吧?这是几?” 纪愿看着面前那人伸出的两根手指,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有意识的在屋子里逡巡。 他得找到那个人,他的目标不是杀人,只是来给阿宁一个交代。 但是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面前这个强悍的对手,就只有一个伺机而动的弱鸡,是的,那个躲在一旁的人很弱,弱到可以忽略。 他面前的那个人还在说话,道:“你是丧尸?僵尸?还是病毒变异?现在外面世界沦落了吗?听得懂人话吗?”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十五章 出手捉凶(6) 白唐对这新出现的物种实在是好奇的紧,这东西能对他的定身符免疫,可见不是阴司鬼物,他看着那东西攻守兼备的站姿,越想越觉得这可能真的是有智商的,于是他接着哄骗道:“不然这样,你跟我说清楚原由,那个周冬冬,咳,就是你要来杀的那个人,我让你杀了,怎么样?” 那东西还未说话,常青已经忍不住尖叫:“白唐!” 床底也传来了几不可察的一点悉悉索索声,仿佛是受了惊吓的老鼠,突然窜动了一下一样。 白唐冲他做了个安抚的表情,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激动!” 恰在此时,身边一道劲风吹过,那僵尸身影快如闪电,猛地就从白唐身边窜了过去。 那个老太太十分的嘴碎,对刘胜和刘正邪的到来十分不屑,甚至对他们的态度也很恶劣。 尽管刘胜已经表明了警察的身份,那老太太也明显的表示不欢迎,甚至唠唠叨叨的表示警察都是骗子,都是恶霸。 刘正邪不耐烦,就给那老太太后颈切了一下,当场就给切倒了。 刘胜倒吸一口冷气,忙扶起那老太太就去探她鼻息,甚至咋咋呼呼的要叫救护车。 被刘正邪一力拦住了,用刘正邪的话来说,就是他干活十分的有分寸,切个把个人绝对不会出问题,而且,这种鳏寡孤独胡搅蛮缠的老太太,思想都顽固的很,基本上是非暴力不合作。 刘胜一阵无语,心说这帮天师怎么都这个德行,他们面对的是老太太,要有爱心。 周围的其他警察都被刘胜打发了,刘正邪只是懒懒散散的窝在角落里,对那被他打晕的老太太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刘胜只能自己将老太太抱到了床上,还反复向刘正邪确认老太太不会有问题。 刘正邪嗯嗯的摆手,表示不会有问题,他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天师,出手的轻重还是分得清的。 他的五钱剑还没修好,又被白唐临时通知要干活,只好随便拎了把备用的桃木剑,此刻正跟那把剑培养感情。 在刘胜眼里,就是他看着那把剑,神情郑重满目深情。 那僵尸一样的东西就是在这个时候撞进来的,没有任何征兆,“哐啷”一声就撞破玻璃闯了进来。 正是接受纪愿命令而来的方翰! 刘正邪看着那闯进来的东西,不由吸了口气,下意识道:“僵尸?” 那东西目光贪婪的在众人脸上逡巡,却似乎在寻找什么一样,灰白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阴冷的情绪。 它缓缓的转动着头,仿佛卡带了的动画播放器一样,一点点的用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将整个房间看了个通透。 刘正邪又观摩了一番,心里隐约觉着不对,当即提着自己的桃木剑,上 前就在那东西身上戳了一下。 刘胜:“”队友太蠢,完全害怕不起来怎么办。 刘正邪:“你断电了?怎么不动?我看你不像僵尸啊,你跳一个我看看?” 直至此刻,刘正邪才将那东西的脸看了个囫囵,面容蜡黄,颧骨突出,神情呆滞,嘴唇都是失去血液的灰白色——好像死了很久一样,但这显然不是僵尸。 虽然与初等僵尸较像,但初等僵尸的模样基本都发黑发青,肌肤也会泛出不自然的金属色,面前这个,倒像是饥荒年代被饿死的饿死鬼。 当然,这并不是个灵魂。 恰在此时,那在床上的老太太嘴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似乎刘正邪方才下手不够重,这老太太昏迷了没一会就醒来了,嘴里还在哎呦哎呦的叫唤,那张横肉遍布的老年脸也慢慢转了过来。 那僵尸一样的东西如同瞬间被按开了开关,身形猎豹一样扑了出去,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就扑倒了那老太太的床前,当即一低头,喉咙里发出暴虐的声音,愣生生就从那枯瘦的胳膊上撕下一大块肉来。 老太太杀猪一般的惊叫出声,睁眼一看,正对上那张如同修罗地域的脸孔,他的嘴巴里还在不停的咀嚼,嘴角也有鲜血残余。 方翰咕咚咽下嘴里的肉,闻着鲜血的味道更加兴奋,又伸出双手准备将面前的食物活撕了。 “砰!” 刘正邪一脚踹过,巨大的力道将方翰踹翻了出去,直直摔在墙上。 刘胜此时方才反应上来,惊骇欲绝的上前查看那老太太,只见那老太太胳膊上的血瞬间染透了床单,露出一大片的白骨来。他看着那老天太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心都拔凉拔凉的,只觉这老年人八成是要没了。 “孙子!你敢?”眼见那怪物居然在自己面前伤了人,甚至还嚣张的咀嚼起来,刘正邪头发都炸了起来! 就这么一个低级的玩意,智商只能跟草履虫相提并论的玩意,自己要是连这东西都镇不住,这上清派的招牌索性也不用挂了! 这东西,一出手就是要打他们上清派的脸面啊! 不能忍! 那怪物却似乎没有痛觉,被刘正邪那么势大力沉的一踹,居然瞬间就爬了起来,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接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 刘正邪抬手,桃木剑“啪”的一声就将那东西又抽飞了回去。 刘胜:“刘大师,快收了这怪物吧,老太太需要救护车!” 刘大师还在暴怒中,力图狂虐怪物一雪前耻,闻言撇了撇嘴,却也不再追着那怪物玩。 猛然提速,整个人将那怪物堵在半空,轰然相撞,两下下坠。 .. 白唐被那僵尸一样的怪物钻了空子,当即反应也是十分迅速,手中阴气绳猛然甩出,缠着那怪物的腰用力一拉。 此刻那怪物已将整张床都掀翻了开,露出下面躲藏着的周冬冬来,那周冬冬一脸惊恐,浑身都在打哆嗦,看着那张梦魇一样的脸和那双灰白色的瞳孔,整个人都快抽过去了一样,嘴里一直喃喃的求饶,直到被那锋锐如刀的指甲划过脖颈,方才嘶声尖叫起来。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十六章 出手捉凶(7) “啊啊啊!” “咚!” 那僵尸被白唐猛然甩在地上,眼看那周冬冬已快被吓成神经病,白唐手指微动,原先埋在四周的赤色符篆都猛然飘了出来,似乎被无形的东西牵扯住一样围着那怪物疯狂旋转。 噬魂符! 阴雷符动静太大,怕会扰民,白唐自觉自己是个十分有个人操守的人,深夜扰民这种事,坚决不能做! 于是之前就在四周都埋下了噬魂符,此刻正好拿来用,且看这东西能撑多久或者是,看他有没有灵魂,是不是僵尸那种神憎鬼厌、六道不容的东西。 那怪物被数十张噬魂符包围,避无可避的被贴了若干张,但见那些赤色符篆都瞬间自燃,化成一道道符光没入那怪物体内。 那东西嘶吼一声,仿佛极度痛苦的佝偻起身形。 玉九小心翼翼的从白唐口袋里探出脑袋,朝着那倒在地上的人望了望,道:“大人,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便又惊叫一声,缩回了脑袋。 白唐只觉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下意识聚起阴气墙挡在身前,玉九那个反应他再熟悉不过,又有危险靠近。 周围温度迅速下降,带着深夜特有的森寒,那原本还蜷缩在地上的身影骤然暴起,猛地袭向白唐这边,却在半空虚晃一招,十分聪明的翻窗要走。 白唐也不客气,手中凝出阴气绳,刷的甩出,那黑色的气息游蛇一般从窗户爬出,猛地缠上那东西的身体,生根一般扎入他身体各处,径自将他提了回来。 白唐也没再多耽搁,心中默念束魂咒,同时从口袋中掏出加强版的定身符,一连给贴了三张。 就算非人非鬼,多贴几张,那也是有用的,何况还是墨赦改良过的加强版。 那双灰白色的眼睛藏着刀子也似,冷而阴森的瞥了他一眼,继而直挺挺的躺着不动了。 常青方才一直没机会插手,此刻方才凑上前来,确认似的道:“结束了?” 周冬冬还在惊恐的尖叫,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出不来。常青上前踹了他一脚,道:“别嚎了!那怪物已经死了!” 白唐侧目看他,那怪物死了? 虽说自己的噬魂符威力肯定是妥妥的,但这怪物本来就是个死人,现在也没点气息,估摸着还要一场大火才能彻底烧个干净。 道法万千里说,要烧僵尸,得用竹子做柴火,才能烧个干净,虽说这家伙不是僵尸,但肯定也没僵尸皮实,一场大火肯定也能送它安全上路。 周冬冬惊惶的看着他们,脖子上血啦啦的一片,样子看着十分可怜。 但白唐瞧了瞧,觉着那怪物的指甲多半没有毒,也不长,没有割裂脖颈上的大动脉,所以周冬冬还能在这里声嘶力竭的哀嚎。 此刻,玉九又一次从他口袋里探出脑袋,机灵的四处望了望,这才整只鬼都钻了出来,装模作样的在四周巡视了一圈,道:“大人,安全了,没的危险了!” 常青此时也从那周冬冬处折转过来,神色复杂的看着白唐,半晌,才挣扎出一句:“服了!” 白唐笑的十分欢畅,眉眼弯弯,虚情假意的谦虚道:“也就一般厉害,不用太佩服我,咳咳,不过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以后你买我的辟邪挡鬼符,给你九折优惠!” 常青呵呵笑,一点都不想有用到符的一天。 那周冬冬此时却窜了出来,急道:“大师,大师,我需要平安符,就挡灾祸,最主要的是挡怪物啊,求大师赐符!” 白唐:“” 常青:“你脖子还在流血,不想死就叫救护车!” 周冬冬一手捂着脖子,指缝间都有鲜血流淌,口中却道:“我,我打过了,我我怕死,现在不向大师要一张符,我怕” 玉九在一旁招揽生意,道:“我们大人什么符都有,一品到九品符都有,你要几品?来来来,我跟你详细介绍一下,这个一品呢”说着就将那脖子还在流血的周冬冬拖到了一边。 恰在此时,白唐的电话响了,正是刘正邪,白唐顺手就接了电话,却听那刘正邪道:“唐唐,那东西跑我这边了,还是个新品种,你那边是不是空的?要不要来看?” 白唐露出矜持脸,声音里却藏着骄傲,十分有目的的炫耀道:“不去,我这里也来了,不过是个小杂毛,战斗力五级渣!分分钟搞定!” 刘正邪冷哼一声,道:“你那边的是人是鬼?什么个情况?这东西还扎堆出现?” 白唐道:“是个新物种,我瞧着跟僵尸有点像,但仔细看又不是,僵尸没这么怂。” “当然不是僵尸啊,我这个看着跟干尸一样,我给他心口插了一刀,正中靶心,哎哎,不说了,刘队要把这玩意抬走,我得看着点,可别诈尸了,明天公司见。” 白唐应了声,就挂了电话,此时方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个怪物。 玉九还在吐沫横飞的拉着周冬冬说话,周冬冬之前就看见了玉九的出场方式,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会回过神来,约莫想着这鬼是天师家养的,要符保命的欲望战胜了一切,于是才战战兢兢的跟玉九说话。 常青在一旁皱着眉查看那地上的尸体。 白唐想了想,蹲到了常青旁边,忧心忡忡道:“常青啊,这尸体是长的不错,但你可不能找不着活对象就拿死的凑合,咳咳,瞪我干什么,我这都是金玉良言!” 常青不加掩饰的挪了两步,离那尸体和白唐都远了些, 气咻咻的,没有说话。 奈何白唐没有眼力见,又挪动了几步靠近他,道:“我跟你讲,这东西必须得烧的!得用竹子烧,最好立马烧!” 常青这人,亏就亏在职业操守比较强,听闻跟这诡异的尸体有关,当下也不计较刚才白唐的恶劣行径,当即追问道:“竹子质地有要求么?这怪物还没死?”说到最后,又离那怪物远了点,神色也不自觉带了些忐忑。 白唐眯着眼笑,道:“怕什么啊,再凶的兽它现在也是睡的,过来,过来,你再仔细瞅瞅,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常青:“不用!”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十七章 捉鬼要钱 已经过了十二点,墨赦用手机开启了怨魂搜索雷达,A市这片地界换了接应的鬼差,没有何蔚时不时的给点高绩效的捉鬼信息,墨赦只能开启自己的怨魂搜索雷达自力更生。 这是地府研发的最新科技,专门为那些在人间行走的鬼差服务,何蔚悄莫声息的帮他搞到了一个,作为临别礼物送给了他。 地狱鬼魂千千万,近来脱离地狱的也不少,鬼差的工作量剧增,但鬼差人数却几乎没有增长。 这很好,这样他能抓的鬼就更多了,业绩也会更多。 那黑色的锁链自己扭曲着身子,盘旋在他头顶,仿佛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无端为这行走在暗夜里的青年添加了一丝神秘色彩。 前面就是博仁医院,例来最容易出怨鬼冤魂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出现眷恋人世不肯离去的孤魂之所。 手机上的雷达果然出现了好几个红色的闪光点,墨赦十分熟练的进了医院门,路过东一栋的时候,墨赦伸手对着前方点了点,盘旋在他头顶的锁链像得了指令一般窜了进去,在夜色的掩映下,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墨赦自己则继续前行,脚步轻盈如猫,除了东一栋,雷达上还显示出了好几个鬼魂,都在西二栋,墨赦上了楼,果然就见几个游荡的冤魂徘徊在走廊和病房里。 墨赦翻手就掏出一根黑色的木棒,闪电般一人给敲了一下,接着只是轻轻拍了拍手,那些神情麻木的鬼魂俱都跟着十分自觉的跟在他身后,随着他出了西二栋。 那锁链还没出来,也不知是不是又抽风了,墨赦就站在医院门口的拐角处,整个人寂静的如同一只幽灵。 “嗯吼” 十分低微的声音从黑夜里传来,听的人心里极不舒服。 墨赦淡淡然抬眼,就见一串鬼魂挤挤挨挨的从医院里行来,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咒骂,有的在求饶 那锁链绑到了魂,十分欢喜的奔着墨赦就去了,又习惯性的用一端去蹭墨赦的手。 墨赦眼睛从被它捆成一串的鬼魂上闪过,长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轻颤,目光落定在锁链上捆着的最后一个魂,声音冷定的道:“这是什么?” .. 白唐眼见着常青将不能动弹的疑似僵尸物抬走,这才打了个呵欠,招呼玉九走人。 玉九意犹未尽的咂摸嘴,对着周冬冬做总结性陈词,道:“我们公司就在雁新区,尚悦宜品国际中心A栋,2108室,你这个情况还比较严重,要买符要驱邪,都要尽快,我们公司客户多,我先给你排个号” 周冬冬感恩戴德的看着玉九,千恩万谢的送走了他们。 白唐琢磨了下,就随便找了 个酒店,打算凑合着过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去问刘胜要酬金。 睡到半夜的时候,王五和黄七就阴森森的回来了,十分准确无误的摸到了白唐的房间里。 白唐抬了抬眼皮,模糊的瞅了一眼,继续翻身睡了。 玉九则从自己贴着的墙根爬了出来,眼神发光的盯着王五和黄七。 三只鬼头凑在一起,蹲在墙角叽叽喳喳,一点都不顾及自家雇主还在酣睡。 却听王五骂娘道:“妈卖批哦,这货是个抠门货,家里那鬼也是个憨货,吊死的,脑子混沌了,追着一家人要人跟他一起上吊,蠢死了” 那黄七也附和的点头,从裤兜里翻出一大摞红色钞票,齐齐整整的放在了桌子上。 玉九看的眼睛发直,这在他眼睛里不是人民币,而是能跟自家大人换阴钱的绩效! 王五斜眼瞥向玉九,道:“你跟大人今天也出业务了?什么事?说来听听。” 长夜漫漫,鬼又不用睡觉,因此他们也比别人更八卦。 王五一听这话,当即就道:“就最近的那个凶杀案,我们遇到一个怪物,可怕哦” 他讲的绘声绘色,甚至将那怪物的样貌都形容的栩栩如生,王五听得津津有味,黄七听得面色铁青。 半晌,黄七低声喃喃道:“活死人,无魂鬼。” 王五讶道:“你见过?” 黄七没有说话,摇了摇头,跑到一边去拧麻花。 王五与玉九面面相觑,虽然早都知道黄七阴沉不爱说话,偶尔嘴馋,但这么喜怒无常实属罕见,约莫是被白唐调教出的新性格。 两鬼悄咪咪的琢磨了会,实在没有头绪,也没了八卦的兴致,各自抱着手机自娱自乐。 墨赦冷冷看着那在自己面前狂刷存在感的锁链,目光仿佛浸着风雪。 那锁链扭了两下,一点都没觉察到主人的心情,似乎还有些得意,将捆在队尾的那个往前提了提,正正放在墨赦面前。 那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躯体,只是神情呆滞、双目无神,嘴角似乎还有血迹,即使被锁链绑着,也扭动挣扎着,看着好像攻击力极强。 但这肯定不是鬼! 墨赦深吸口气,将那锁链上的鬼尽数编到了自己身后的鬼队伍中,单单将那人非人鬼非鬼的东西留下。 那东西有一双灰白色的眸子,被放开后当即就扑了上来,半点灵智也没有的样子,脸上都是对血肉的渴望。 低劣的邪祟! 墨赦停了停,指尖上有符光闪过,那光轻盈盈的落在那怪物身上,便将它钉在原地。墨赦再一挥手,便将那怪物移到了墙角。 他抬了抬手指,那辆诡异的面包车又幽灵一般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稳稳停在他面 前。 墨赦将那些鬼一个个塞进了后座,自己方要上车,却感觉自己的衣服被那锁链扯住。 这锁链近几年实在是太活跃,像是到了中二期的少年。 墨赦面无表情的将那锁链收了回来,缠了几缠,绕在手腕上,就坐入了驾驶座,冷静的开启车子。 那锁链被残酷镇压,不服气的在他手腕上扭动,墨赦抬手敲了敲那锁链。 锁链被无情镇压,蔫蔫的不在动弹。 墨赦拿出手机,啪啪的按了几下,似乎在给谁打电话。 不片刻,就听他道:“博仁医院,有奇怪的东西,你来处理一下。” “具体是什么,你自己来看,医院里我加了临时的禁邪咒你们人界的事,不归我管。” 那边模模糊糊似有人极力劝说,声嘶力竭的手机都有了外音。 良久,墨赦道:“快点。” 说完也不给那人废话的时间,就径自挂了电话。 另一边被从睡梦中硬生生叫醒的刘信真:“”太刻板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分明都发现了邪祟,为什么不能顺手处理!非要他这个老头子半夜出去干活! “所以说,刘队长,你知道我今天来的意思吧?”白唐端着水杯笑的眉目弯弯,面上十足十的谦虚有礼。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白唐体贴的给了刘胜一个上午的时间善后,下午才晃悠悠的晃荡了的过来,在刘胜的办公室与他进行了友好的会晤。 刘胜此时还在整理资料,他早上在老教授那里吃了亏,这会子脑仁疼的厉害,见着白唐笑眯眯的脸,那主意就又打在了他身上。‘’ 于是他也笑,笑的十分憨厚和蔼,道:“都好说都好说,酬金嘛,你放心,我们肯定不能亏待你的!” 白唐眼睛里都发着光,从警察兜里捞钱,这还是第一次!那人民币他都想好了,绝对不能花!要裱起来,这可是他为人民服务的证据! 他道:“我就知道,人民警察绝对不会亏待人民,昨晚我们一共捉了两个怪物,后期还附赠了监察看护服务,唔,那个费用也不多,就” 刘胜大手一挥,道:“没问题!我叫常青给你,咳咳,他对你推崇的很,今天在我耳边念叨了一早上,要再跟你好好聊聊。”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十八章 纪愿后续 白唐面上淡然心里偷笑,琢磨着那常青多半是被他昨日的神威镇住了,这会说不定还想着拜师学艺呢! 他道:“那也没什么,我们天师嘛,平日都比较低调,我其实也不怎么厉害常青在哪呢?你们的经费是他管着?” 刘胜笑眯眯的点头,又道:“常青还特意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真是太客气了” 刘胜送走了白唐,面上沉稳脚下生风的就出了办公室,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常青双手抱胸,高贵冷艳的看着白唐,道:“刘队说了,你要再帮我们个忙,到时候酬金什么的都好说。” 白唐:“,” 玉九愤怒的指责道:“你们怎么能这样?这是强制绑架服务!” 常青露出冷漠脸,反驳道:“胡说!我们是提出合理的要求!咳,昨晚出了点意外,别这么看我,又不是我的问题,我是叫人烧那怪物了,可中途不知道谁泄露了消息,上面下了指令,说有个大佬级别的研究员要研究给抬走 了!” 白唐不可思议道:“死尸都要研究?这么丧心病狂?那你不会拦着吗?你不知道那东西危险?” 常青道:“那都是科级院士,一个个都是国家珍宝,你敢动?” 想想也是心酸,明明自己已力陈了那怪物的凶险,奈何来的老教授十分顽固,完全不信他那套怪物说法,只一个劲的骂他愚民,说他们不懂科学,逼着他交人,不交人就要躺地上,心脏病分分钟就要复发,活泼泼一个老赖。 白唐听着听着,总觉着常青形容的这个人有点耳熟,心头莫名就是一跳。 那常青继续道:“总之,那怪物没有烧,被抬去了研究所。” 白唐:“”这真的是作死!真的! 祖师爷作证,真不是他不关心天下苍生,实在是苍生自己想死,拦都拦不住! 玉九也露出惊叹的表情,道:“人类的口味真是清奇!现如今连死尸都不放过了!大人,世界就是这样被丧尸占领的!” 白唐将玉九的脑袋按了回去,示意常青继续,刚才常青的话还没说完,应该说,还没说到要他帮忙的地方,尤其是,他提都没提给自己的礼物! 果然,常青道:“这件案子虽然结了,但怪物的事还必须得深究!我们只是普通人你懂的。” 白唐道:“我不懂,真的。” 钱没拿到,还给人强行按上了事,这个亏不能吃!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常青对白唐的话全当没听见,自顾自道:“那人叫纪愿,以前是个活人,现在是个不安分的死人!我们想知 道他的‘死而复生’是意外,还是” “这跟我” “刷拉”一声,常青将一个红色的锦旗展了开来,在白唐面前展示了一下,道:“这面嘉奖锦旗,是我和刘队的一点心意,咳,你别这种眼神看我,我负责调查干活,你负责解决妖魔鬼怪!” 白唐的脸色一言难尽,常青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想来也是觉着自己这次不厚道,他抹了把脸,避开白唐谴责的眼神,继续道:“今早研究所还传来一个消息,那纪愿失踪了!” 白唐起身就走,速度快的常青都来不及反应。 “白唐,白唐,你站住!喂喂,别跑啊,我们需要你”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一点都不需要你们! “冯海英是个职业医闹,整日就蹲在那医院周围,跟附近的摊贩、饭店老板套近乎,打听谁家的病人不行了、需要跟医院掰扯了,然后就领着周冬冬、郭峰等人与病患家属一起去医院闹,摆过灵堂烧过纸钱,上一次,也就是五个月前,他们又接到了一笔生意” 常青将桌上的平板电脑偏向白唐那边,一边按了播放键让桌面上的图片以幻灯片的形式自动播放,一边进行人工讲解。 白唐一副生无可恋深受打击的样子,连玉九都一脸愤恨的瞪着常青。 常青推了推他僵硬的脑袋,道:“认真点,现在不听以后可没人给你补课!工商局的兄弟我也给打招呼了,你放心,肯定不会再找你喝茶的!嗯,我还跟他们你是我们的卧底,你的身份现在是高高的!” 白唐转着死鱼眼,一脸山河已倾无力回天的伤心,咬牙道:“你讲!” 刘胜将他忽悠到了常青这,自己一溜烟的跑了,说什么常青对自己特别推崇!真是特、别、推(坑)、崇(爹)!还友好的表示会让工商局的时不时去跟他联络感情! 白唐一口老血险些喷在常青脸上,当即指挥玉九扑到常青,甚至准备让在休憩的黄七晚上去给他个惊喜,奈何常青铁了心,愣头愣脑的就拖着他不让走,还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道理压他!他的酬金,说好的酬金,就特么是一个人民警察亲自颁发的锦旗,常青那不要脸的还表示这锦旗价值千金无价之宝! 白唐觉着自己被坑了!这发展一点都不对!常青见识了他的厉害,不应该哭着喊着要拜师?不应该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活神仙?不说跪拜相迎,怎么也该恭敬以对啊!现在这样不科学! 那电脑上面出现了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人,柳叶眉,含情目,穿着白大褂,常青说:“这是孟郁宁,纪愿的妻子,她” 她死了,死于两个月前的一场 事故,发生在医院里的事故。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三,孟郁宁失去她的丈夫八个多月,她怀着孕,身体并不怎么强壮,但人还是很开朗,脸上一直挂着笑,尽管形销骨立,但她还是认真上班,拼了命从丈夫失踪的阴影中走出来。 她一直相信,她的丈夫一定会回来。 孟郁宁的父亲说,他的女儿一直都很坚强,她说医院里缺人,就一直坚持上班,医院里也给了她特殊的照顾,到八个月的时候,孟郁宁觉着身体越发的沉,不敢拿孩子冒险,就去医院申请孕假,可也就是那一日,她碰见了来医院闹事的冯海英等人。 大概是病人家属出的价很高,那天冯海英他们闹得很凶,总共涌进去了的二十多人,领头的就是冯海英这个小团体,气势汹汹的就围堵在心脏科,说那日值班的李医生救治不及时,导致他们的亲人死亡,叫嚣着要医院赔偿,要李医生偿命。 孟郁宁当时已办理完手续,似乎是感觉有些不舒服,还跟同事说临走要给自己先挂个号,检查一下,确保她家的小殿下是平安的,那时正穿过走廊,就与那帮人遇上了,冯海英等人乌央央的就冲了进去,一副神挡杀神的模样,走廊里惊叫一片,拐弯处不知怎么就撞上了。 那帮人大概也没主意,一心顾着自己的生意,嚷嚷着要李医生赔命,哗啦啦就过去了。 孟郁宁当时就被撞的一个趔趄,整个人当场就出了血,脸色如土一般,一旁被吓得躲起来的好些护士和医生都冲了过去。 但冯海英等人还在闹,将那条走廊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孟郁宁就死在了那场事故里,一尸两命,医院负责的医生说孕妇是心脏主动脉撕裂,耽搁了抢救时间,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常青说着,还狠狠的骂了一句,道:“那会A市网络上还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局里也出了政策,狠狠整治了一番这些医闹,还将几个挑事的抓进去判刑罚款,所以这段时间都很消停” 但是那场风波的主角却死了,连带着她没被救回来的孩子,一起死在了手术台里。 她的父母伤心欲绝,先是女婿莫名其妙的失踪,后来又老来丧女丧孙,两位老人险些被击垮,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却还是伤心。 听到这里,连白唐也忍不住唏嘘,那纪愿明显就是回来复仇的,他的孩子死了,所以他弄死了冯海英的孩子,他的妻子死了,所以他弄死了冯海英的妻子,冯海英是主犯,所以他还的最多,他的团队是从犯,所以都以命相偿。 以牙还牙,不多不少。 想到这里,白唐不仅悚然而惊,他看向常青,道:“你的意思是” 常青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十 分沉重,道:“对!他有智慧!他精准的判断了仇人!你知道这有多可怕!” 白唐欲哭无泪,这该怎么办,一听就知道又是个大麻烦,难怪刘胜不敢自己跟他说,不给多少钱,还想让他来填这个大坑,可不就得找常青来跟他掰扯!反正常青是个耿直的愣头青! 当然,常青给的也不全是坏消息,他看着白唐,安慰道:“昨晚刘队那边捉到的那个,老教授没来得及抢,也没失踪,成功烧了!” 白唐呵呵笑,心说我是不是还得夸奖一下你们干的好?!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十九章 需要同伴 与此同时,一间装潢十分豪华的屋子里,中间放着一副黑漆红色雕花的棺材,那棺材里平躺着一个人,那人额头上还贴着符,像极了港片里被镇压的僵尸。 那棺材旁还站了一个面容苍白的青年,这青年唇红齿白,文文弱弱,还带着一副很斯文的金框眼镜,眼睛黑而纯澈,看着乖巧又安静,却走给人一种身有顽疾的感觉。 这青年双手撑着棺木边缘,仔仔细细的看着那符纸上的纹路。 良久,换了个姿势,又盯着那尸体瞧了瞧,自言自语道:“好不容易有了灵智,还有记忆,唔,在棺材里再躺一阵吧。” 在那青年身后,还站着一个染着一头暗金色头发的女人,这女人穿着高跟鞋,脸上画着精致而冶艳的高冷系妆容,身上穿着酒红色抹胸吊带裙,禁欲与高冷并存,美丽而野性。 那女人听见青年的话,笑了笑,道:“对!让他再进化一阵,不过还是得定时让他起来吃饭,不然进化速度太慢。”顿了顿,又道:“龙,还有吩咐么?” 龙用手敲了敲那棺木,道:“盖上吧。” 那女人也不废话,身形一闪,抄起边上的棺材盖子就将那棺材给扣上了。 龙从那棺材边走开,朝着那女人道:“莲娜,你吩咐下去,都隐蔽着点,各自约束那些没灵智的,谁再高调搞事情,杀。” 莲娜恭声应道:“是。” 龙又道:“叫那些不会隐藏的,都去看看米国吸血鬼片,学学人家怎么生存和捕食。” 莲娜继续应了,道:“请放心,底下的人我一定约束好,这段时间绝不会再有事情。” 龙想了想,又道:“盯着点B市那个人,非我族类,不可不防。” “是。” 龙这才摆了摆手,道:“去吧。” 莲娜弯了弯腰,表示顺服,这才袅袅婷婷的退了出去。 她已经很饿了,连续奔波了几天,路上都没有好好进食,连皮肤都有些干瘪没水分了。 莲娜起先还有的十分仪态,出了那屋门,整个人便飞一般窜了出去,半点仪态都没。 龙的耳朵动了动,听见风里传来的隐约移动声,唇角微微上扬,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但这还不够。 他还需要更多、更多的同伴,这样,他们才不是异端,才不会被陌生人送上火刑架。 …… 白唐被常青坑了一把,心里还有些愤愤,却没有拒绝处理他们的妖魔鬼怪,毕竟他还在A市,这纪愿背后要是真有搞事情的,第一个就得拿A市开刀。 纪愿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奇怪的就是他的“死而复生”,他的妻子孟郁宁始终认为他是失踪而不是死亡的,时间得推回到一年多以前,那他“失踪”的那段时 间就很关键啊。 白唐讨钱失败,脑子里转着些有的没的,带着一脑门的问号打道回府,想着要跟墨赦去讨论一下这个事。 墨赦虽然话不多,但是人狠啊,连上清派的掌门刘信真似乎都对他有些忌惮,是个大人物,那这种攸关天下的大事,必须算他一个啊。 玉九躲在他的口袋里旁听了全程,此刻方才又显出形体跟在白唐身后,手里揉捏着一团红色的布,正是常青硬塞给他们的嘉奖锦旗,整只鬼默默的散发着不开心的气场,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大人,我们吃亏了啊,常青不是个好东西!我晚上要去鬼压床!” 白唐似是而非的应了声,没有搭腔。 企图再表现一番博取雇主欢心的玉九见白唐不开窍,干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道:“虽然没有拿到钱,但我不会让他好过的……我的业绩要算哦。” 白唐暼眼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玉九,见他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故作冷酷道:“不算!” 玉九立马露出哭丧脸,嚷嚷道:“大人你不能这样,我有出鬼出力啊!劳动合同里有,出外勤就有奖励!你违反条约,我要去劳动局告你!” “去啊!你看你是去地狱的劳动局还是去人界的劳动局,地狱劳动局呢,你得出示鬼界合法居民证,人界你得出示身份证,嗯,九啊,证呢?”白唐恶劣的道,桃花眼里赫然一片欺压良善的兴奋之光。 玉九被这无赖言论惊到了,头上的呆毛都炸起来了,撸袖子道:“我跟你拼了!你昧我的业绩!你,你没有良心!” 白唐哈哈笑,抵住他公牛一样冲过来的脑袋,道:“噗,蠢九,逗你呢,给你加,反正你也是要垫底的,咳咳,好好挣扎吧。” 蠢九一听这话,立时又欢欣鼓舞起来,屁颠屁颠的跟在白唐身边。 已到了家门口,白唐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拍脑袋,总觉着好像忘了什么,似乎还挺重要的。 家里一如既往的温馨而干净,墨赦还没回来,白唐将自己摔在沙发里,摸着有点瘪的肚皮,掏出手机点外卖。 玉九探脑袋瞅着手机屏幕,提建议道:“大人,那个鱼好吃,就星轨街的那家!” 一边说一边还吞咽口水,显然是对那鱼的味道记忆犹新十分怀念。 “什么?要吃鱼?算我一个!”王五也从白唐的口袋里钻出来,双眼冒光的看白唐的手机,一边看还一边上手点。 她下半身还在白唐的口袋里,只将上半身探了出来,看着就好像白唐腰间又长出来半截身子,十分诡异。 白唐提着她后背的衣服,将她囫囵的拎了出去,手上的手机也被她顺手捞走。 “一条酸菜鱼、一份油焖大虾、一份干锅虾、十份 可乐” 白唐:“” 这帮鬼太没大没小了!一点都不知道给他省钱! 那两只鬼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吃什么,白唐在一旁冷冷的笑,点吧,反正你们没钱付款,最后吃啥还不得我说了算。 王五和玉九点了乱七八糟的一堆,要付款时,才齐齐看向白唐,脸上都挂上了谄媚的笑。 白唐斜斜靠在沙发上,但笑不语。 玉九狗腿的扑过去,揉他的肚子,心疼道:“都饿扁了,哎呀呀可怜见的,王五哦,快把手机给大人送过来!” 王五麻溜的就将手机双手奉上。 白唐露出傲娇脸,道:“抢啊。” 玉九和王五:“不敢不敢。” 墨赦回来的时候,恰看见一桌的残羹冷炙,沙发上横卧着两鬼一人,表情都十分惬意,对面的液晶电视里放着催泪的八点档,两鬼一人都没心没肺的哈哈哈。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二十章 黑曼陀罗(1) 听见门响,白唐将视线从电视机上转了过来,当即踹了玉九一脚,道:“快快快,收拾桌子扔垃圾!墨墨,你回来了。” 墨赦淡淡的应了声,看着被玉九风卷残云般收拾进垃圾袋的食物残骸,道:“外面的,不干净。” 白唐嘻嘻笑,道:“知道知道,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墨赦将外套挂上,径自去厨房给自己收拾吃的,白唐看着他冷峻的背影,脚步不由就跟了上去。 墨赦在熟练的处理食材,侧脸如寒冰雕琢,手指修长白皙,尽管做着洗手羹汤这样凡尘的事,那人身上也没沾上半点烟火气。 “墨墨,我最近遇到了个新品种的妖怪,唔,也不是妖怪,就是个看着跟僵尸似的东西”白唐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力求将那东西形容的更加形象,只恨当时自己没有用手机给那怪物拍个照。 说了半天,见墨赦的动作还是不疾不徐,不由道:“墨墨,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说着又机灵的补充道:“那《地府捉鬼实例教学》里也没这种东西。” 墨赦垂着眸子认真的处理食材,那是地狱里的小鬼给送来的冥河鲤鱼,暗红色的鳞,透明色的鳍,墨赦手中夹着薄如蝉翼的刀片,下手稳而干练。 半晌,墨赦才道:“那是活死人,最近A市出现了一批。” 白唐惊道:“从哪里来的?总不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这个是不是也跟僵尸一样,需要死前含口怨,死后要祭练?” 墨赦道:“不是。”默了默,继续道:“刘信真已经开始处理了,你不用管。” 白唐道:“那可不行,我答应了常青,嗯,常青你记得吧?咱们以前见过,不记得?不要紧,他就是个龙套,不重要!但他是个警察,咱们得给警察点面子吧。” 墨赦不置可否,对他的回答一点都不意外。 白唐继续道:“墨墨,这种也算邪祟,你要不要?能给你算业绩吗?你要的话,我下次就抓活的,对啦,这种东西你了解多少?是按照对付丧尸的办法打,还是按照对付僵尸的方法打?” 打丧尸要打头,打僵尸要贴符,很是泾渭分明,白唐上次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用的是符加火烧,可惜没烧成。 想到这儿,白唐突然想起了常青白天说的话,那个从常青手中抢尸体的老教授,这一联想,白唐脑中灵光瞬间一闪,福至心灵,他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 王老头! 之前还说要去看王老头,咳咳,忘掉了! 白唐的脸色立时就变得十分惨淡,他一边啊啊叫着一边抓头发,只觉要惨。 上次说了要去看老头,结果第二天再打电话的时候,老头翻了脸就说忙,让他等两天再去,白唐自然 听话的改了时间,这一改,就改忘了。 王五和玉九凑在一起,眼瞧着白唐在屋子里转圈,默默打赌。 玉九悄声道:“一道符,赌大人最多再暴躁五分钟,不,十分钟,肯定就冷静下来了!” 王五不屑的推他脑袋,土豪道:“三道符,赌他会被墨大镇压!” 玉九想了想,觉着自家大人还颇能临危不乱,墨大也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人,当即坚持道:“这种小脾气,墨大不会计较的,才不会管,大人会自己冷静。” 白唐还在握着手机陷入沉思,这时候已很晚了,自然不能再给王老头打电话,但明天一早一定不能耽搁。 想明白了这点,白唐颓然的坐在沙发里,此时那些活死人什么的统统都是浮云,都没有王老头的怒吼来的真实。 王五和玉九还在进行肮脏的打赌交易,白唐冷淡高贵的瞥了他们一眼,心里默默将他们用自己打赌这事记下,琢磨着以后定要寻个机会扣工资以作惩罚,咳,希望他日后还能记着这茬。 恰在此时,他的耳朵动了动,眼睛刷的看向门口方向。 似乎有微弱的挠门声。 白唐像一只捕捉到猎物踪迹的豹子一样竖起耳朵,就连那边闲散的两鬼都感觉到了空气中凝重的气氛,只有墨赦恍若未觉,静静的将吃食端了出来。 “刺啦~” 又是一声,白唐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口,心说好嘛,敢上他们这闹了啊,这邪祟胆子很正啊! 他倒要看看,这是哪里来的鬼怪,究竟有多大本事,敢上他们家来闹,墨赦可在四周都设了辟邪符呢。 放一打开门,白唐就睁大了眼。 就见一只全身漆黑的狐狸蹲坐在门口,嘴巴里还叼着一朵大红色的花,看那花形,是玫瑰? 那身皮毛乌黑发亮,两只狐耳竖在头上,显得机警又可爱,体型不大,瞧着也就通发胖了的成年橘猫一般大小。 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还很人性化的上下打量白唐,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随意的摆动。 一人一狐对望片刻。 “什么东西?妖精?鬼魂?还敢瞪我!” 送上门的出气筒,白唐也没多客气,径直就伸手捏住了狐狸脖颈上的皮毛,将它拎进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朝着墨赦道:“这皮子油光水滑的,墨墨,给你做个坎肩吧,算了,还是做双手套吧。” “嗷嗷”那狐狸在白唐的手上扑腾挣扎,一开口,嘴巴里衔着的花就掉了下去,四个爪子使劲的在空中扑腾,扭动着脖子要去咬白唐的手。 玉九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道:“我看见了什么?” 王五肯定的点头,道“不用怀疑自己,我也看见了。”两人对 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阿加莎!” 白唐疑问脸:“啥?” 墨赦优雅的吃饭,眼皮都不抬一下,冷淡道:“丢出去!” 那狐狸挣扎的很厉害,白唐伸长了手臂,将它提的离自己远了点,避免那爪子勾到自己的脸,道:“剥了吧,这手感真的没话说,油光水滑的,墨墨,很衬你啊。”说着将那狐狸又晃动了两下,听它嗷嗷的直叫唤,讶道:“这后背上怎么还有银色的毛?” 屋外的灯光不怎么亮,所以瞧着通身都是黑色,现在拎到灯光下一瞧,那狐狸病不是全黑,自头顶到尾尖还有一条银色的线,并不亮眼,却能叫人一眼就看见。 玉九扑过去要从白唐手上抢那狐狸,口中还道:“大人,放开,快放开,这个,这个是阿加莎!” 白唐避过了他的虎扑,笑眯眯道:“什么阿加莎,我看这就是墨墨的手套!这皮子,啧啧” 那狐狸一双机灵的黑眼睛里迸发出剧烈的愤怒之火,前爪爪尖都冒着寒光,白唐毫不怀疑,这要是给挠一下,必定要脸开花。 王五那张娃娃脸上露出惨烈的神色,道:“白唐你这个二货,快放手,那是客人!地府来的客人!” 白唐见两鬼这么紧张,心里也有些打鼓,又瞅了瞅那狐狸,正好对上一双怒喷火焰的狐狸眼。 白唐:“” 那狐狸拼命甩着尾巴,“啪啪”的打在白唐身上,以这种微不足道的方式宣泄愤怒。 白唐看向墨赦,心说这是地府的,墨赦总不能不认识吧。 墨赦道:“放开它。” 白唐琢磨了下,将那狐狸塞到了玉九张开的怀抱中,自己则迅速抽身后退至墨赦身边。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黑曼陀罗(2) 果然那狐狸暴躁的伸爪子,挠的玉九嗷呜的叫出声,抱着它的手臂一松,那狐狸在他怀里借力,噌的就朝着白唐扑了过去。 白唐眯眼,心说这皮子不知好歹啊,要是不是什么地狱大佬,非得撸秃了它。 “阿加莎。”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冷淡至极的声音。 那狐狸扑在半空的身形猛然折转而下,轻轻巧巧落在地上,不甘心的刨了刨地,朝着白唐呲牙,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威胁音。 白唐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桃花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不知为什么,尽管这狐狸瞧着十分可爱,可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墨赦琉璃冰雪样寒岑岑的眸光停留在那狐狸身上,声音冷清而磁性,道:“你来做什么?” 那狐狸蹲坐下去,片刻后,又想到什么也似突然站了起来,颠颠的跑去将那落在大厅地面上的红花衔了起来,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墨赦面前的桌子,重新蹲下,将那花放在桌子上,往墨赦前面推了推。 白唐:“”什么情况?求爱?狐狸精? 白唐脸色古怪的看着那狐狸,揉了揉眼,又机械的砖头去看墨赦。 墨赦的脸依然板着,并不言语。 玉九和王五都张大了嘴,半晌都没有合上。 那狐狸轻叫了一声,又将花往前推了推。 墨赦道:“带回去,叫你主人往后不必费这心思。” 白唐偷偷的从墨赦身旁挪到了玉九和王五身边,八卦道:“什么情况?这狐狸,是,是在” 玉九用手合上自己被惊掉的下巴,道:“阿加莎,那位新任鬼差尉迟蓉养的宠,我,我远远瞧见过几回” 玉九这几只鬼跟白唐签约后,白唐管的松,就经常自己出去浪,还让他们自己做任务,玉九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远远见到那鬼差的那种感觉,毫不夸张的说,三魂离体两股颤颤,只觉自己要与大人说再见从此在地府过永无天日的日子,谁知那鬼差根本就没搭理他,只顾着在后面追她那只狐狸。 王五是个资深的鬼,好歹在地狱混了几年,比玉九有见识的多,闻言补充道:“那花,瞧见没,曼陀罗,红色,是地狱里很流行的爱情花,这个,这个新鬼差瞧上墨大了!” 白唐:“”好像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对这狐狸没有好感了! 王五的脸色倏然一变,道:“快看,那花是不是变色了?变成黑色了?” 白唐闻言看了一眼,果然,那花现在已全然一片黑色,中间有丝丝花蕊仍呈现大红色,却听玉九已肯定点头,道:“变了,真的是黑色!” 王五皱眉,道:“这下糟了,大麻烦。” 白唐和玉九都不解的看向她,王五跺脚道:“黑 色曼陀罗,花语是偏执和不顾一切,那个鬼差,不接受拒绝。” 玉九倒吸一口冷气,道:“这,这怎么办?” 王五摇头,发愁道:“不知道,没想到她用的还是变色曼陀罗,先红后黑,简直就是逼婚!” 白唐眼神不自觉的就有些冷,抬眼看向墨赦那边。 红色曼陀罗,代表最热烈的爱情和毫无保留的奉献,黑色曼陀罗,代表不择手段和绝不放手。 墨赦觉得有些麻烦,他无意招惹那位鬼差,只是正常的工作交接,但很显然,那位鬼差并不想两相无事。 那狐狸蹲在桌子上,歪着头看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还不收下那花。 想了想,墨赦还是开口道:“我对她无意,你”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将那花一把抓在手中,揉捏了两下,不待众人反应,便打开自家客厅里的窗户,给扔了出去。 墨赦:“” 狐狸:“” 王五和玉九:“” 白唐再一伸手,重新将那狐狸提溜了起来,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还道:“告诉你家主人,我们墨神卖艺不卖身,什么破花,我们家不收垃圾。” “咔哒!”“砰!” 门一开一合,白唐拍手,笑的天真无邪。 与此同时,那被丢出门的狐狸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家主人的地方,开始吱吱呀呀告状。 在它面前的是一个留着齐肩长发的女子,那女子长着一张包子脸,双眼皮大眼睛,顾盼神飞十分可爱,瞧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白色的仙女裙,此刻正歪靠在自家的大沙发上涂指甲油。 阿加莎气呼呼的在茶几上走来走去,那女人却一点也不在意的道:“好啦阿加莎,高冷禁欲推着才有意思,反正他迟早是我的,唔,这么说起来,那也是你以后的主人,你对他客气点。” 阿加莎刨桌。 尉迟蓉翻了翻手,瞧着自己新涂的粉色指甲油,道:“他接了我的黑色曼陀罗,就是我的人,跑不掉的,至于跟他一起的那个人类,不管他,小废物一个好了好了,知道了,改天遇见了帮你教训他!” 那狐狸愤怒的表情这才收敛了些,安静的躺在她身边让她摸毛肚皮。 尉迟蓉鼓着自己的包子脸,想着那个人冷淡的模样,不自觉的就傻笑出声,自己懒得出门,那一切就交给他办吧,她需要做的,就是——征服他。 “墨墨你别怕,她就算是个鬼差,也不能这么不讲理,拿一朵破花就想绑架人呢?美不死她!”白唐扔了黑色曼陀罗后,就坐在墨赦身旁念念叨叨。 王五听不下去,道:“二货!那是A市阴界的地头 蛇,过阴走阳都靠她!你敢惹她?!” 白二货一脸混不吝的无赖样,道:“爷不怕!看过与神同行没有?大不了爷也去地狱走一遭,还不信地狱没个讲理的地方!” 王五呵的一声笑,叫道:“黄七,出来!给咱大人普及地狱知识了!告诉他你为啥子入了恶鬼道!” 黄七没有应,白唐哼了哼,正要说话,就听墨赦道:“没事,我会处理。” 这种黑色邀约,他以前也接到过,只是都没有这次高调。 许是他在地狱的边缘游走太多年,这些新晋鬼差都不知晓他的来历,才敢以黑色曼陀罗相约。 即使白唐没有扔掉那花,他也绝不会收下。 何蔚的电话就是在此时打来的,墨赦方一接通,白唐就听到了一阵哈哈哈声。 就听何蔚道:“老范你看了没?八卦论坛都炸了,我的天啊,老树开花说的就是你啊,哈哈哈……” 墨赦:“……” 这颗老树的脸更寒了,白唐也绷不住乐,噗嗤就笑了出声。 墨赦斜了白唐一眼,手指一划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下,又叮咚响了起来,墨赦看了一眼,摁了。 白唐暼见那上面的名字,正是何蔚。 那电话寂静了没有一秒,就又响了起来,墨赦手指顿了下,起身走向一边,接了。 白唐暗自撇嘴,竖起耳朵来听。 “哈哈哈,老牛吃嫩草!一树梨花压海棠!老伙计你牛逼,恭喜恭喜!” 墨赦脸色有些僵硬,默默拿下手机,摁了。 白唐:“……”以前都没发现墨赦有这么多朋友,而且各个都很喜欢哈哈哈。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地府那帮人显然没有睡觉的概念,因为墨赦手机又响了几次,每个人的开头都是哈哈哈,结尾都是恭喜恭喜。 白唐实在好奇的紧,抓耳挠腮想将墨赦的手机抢过来,它们说的那八卦论坛是怎么个意思?难道那女的在上面发文艾特墨赦了? 墨赦默默翻着手机,那新鬼差在地狱的对应区域论坛里公开用黑色曼陀罗艾特了他。 这种以花定情的习俗,是第六府君鼓动阎王出的,当时出的时候没安好心,搅的地府血雨腥风了一阵,后来才收敛了些。 地狱从来不是温情的地方,这种看似浪漫而甜蜜的花背后,葬着无数冤魂孤鬼。 单方面的黑色曼陀罗邀约,又称为死亡邀约。 爱,就共生共死永生永世,不爱,那就一生一世不死不休。 多可怕。 墨赦的那些老朋友都是地狱大佬,都曾经历过黑色曼陀罗带来的血色恐慌,但那样的岁月对他们而言,就是恒古长河里微弱的浪花。 在他们眼里,纠缠不休,就是个笑话! 墨赦连上了地狱公共网,在 区域论坛里看见了被何蔚高高挂起的那张声明贴,尽管他已经不在A市,却仍然做着区域论坛的把关人。 这条帖子在论坛里已被顶的很高,很多新鬼差都是跟风,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墨赦,即使他的三维立体照摆在那里,也只有极少数的旧人在底下进行了一致的哈哈哈。 墨赦关了手机,瞥了一眼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两鬼一人,慢慢勾唇。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老头有恙(1) 白唐一大早就给王老头去了电话,奈何接电话的却不是那个暴躁的老头,而是他的师母。 “你老师身体不舒服,这两天都在医院躺着呢没什么大事,就是扭到了腰,也就前天的事,不严重不严重,别担心啊” 师母是个温柔的女人,接到白唐的电话,原本还想瞒着他,但她是个不擅长掩藏情绪的人,聊了没两句,就给白唐察觉了不妥,几番试探逼问之下,就给说了。 白唐当即就炸了,啥也顾不得了,径直奔着博仁医院就去了。 见着老头的时候,老头还没醒,穿着病号服静静躺在病床上。 那是个精瘦的大老头,骨架大,身形高,头发已白的差不多了,额上有很深的抬头纹,面色很苍白,脖子上还缠着绷带,平日不管怎么彪悍,此刻看着,都似是那落难的雄狮病重的老虎,无端就让人有些心悬。 老头手背上还插着针,床旁挂着吊瓶。 师母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报纸,时不时眼光就瞥向床上的老头,白唐进去的时候也放轻了脚步,立在老头的床头看了一眼,这才在师母的示意下出了病房门。 “师母,我老师是怎么伤的啊,我看着有点”不像是扭到腰了。 那脖子上都缠着绷带了,露出的手臂上也有明显的擦伤,白唐都不用细查老头的身体,就知道肯定还有其他的伤——这怎么可能是自己摔的? 师母摇头,道:“医生也说不是,但你老师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摔的,还扭到了腰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唉,医生都敢指着鼻子骂” 白唐一时有点无语,心说这老头这两年是越发不讲理了,连表面的解释都懒得给了,直接就是认死理。 顿了顿,他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母,是不是有人欺负我老师?您别怕,我现在混的还不错,您跟我说” 师母拍了拍他的手,道:“没有,没有。”神色却有些欲言又止,眉宇间也有些愁容。 白唐多机灵的人,一看这情况,立时就道:“师母,这两年我蹭了您多少饭啊,也该给我个出力的机会了,您要相信我!” 说到后来,尽管脸上还带着笑,神色却已然认真和郑重起来。 师母脸上的笑有些勉强,道:“也没什么,就是我瞎担心。” 白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片刻后,她才慢慢开口,道:“你老师,他,他最近似乎又在研究项目,也不多跟我提,这么多年,他难得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你知道他的,唉,他这一辈子,过的风风光光受人尊敬,年纪越大,其实心里越稳,这段日子几乎算得上废寝忘食 了,劝了很多次也不听,你他心里疼你,你一会也劝劝他,毕竟年纪大了” 白唐默默点头,没有打断她。 “前天晚上,我们都已经睡了,你老师突然接了一个电话,二话不说就出了门,到凌晨的时候,他们就通知我说你老师住院了” 白唐想不通,王老头是一个兼修医学和计算机的天才怪老头,过手的项目是普通教授的两倍不止,还能有什么项目让他这么兴奋? 但这个事,还不能问,老头连跟师母都不怎么提,更加不会告诉他。 正在此时,那病房里传来一点略带微弱的唤声:“老伴儿?”接着就是一声压抑着的呻吟。 师母忙推门进去,口中还道:“你别动,自己什么身子骨自己不知道” “水!你去哪了嗯?白唐?!你怎么来了?你小子还知道惦记我呢?” 老头仿似老虎翻了身,眼皮一抬就扫到了跟着师母进来的白唐。 白唐一边帮着师母将老头扶起来,一边将枕头给他垫在了身后,老头安稳的靠上了,这才开始对着白唐指点江山,道:“你咳咳,你这兔崽子!这段日子都在那折腾呢?叫你写代码你不写!多赚钱的营生,你” “老师我错了!您别生气啊,您都揪着这个骂了我好几年了,还不腻呢?我可听说了,你最近又挖掘了一个天才程序猿!”白唐嘻嘻笑着,也不着急问老头的事,就跟他插科打诨。 一提他那天才编程弟子,老头果然眉开眼笑,精神也仿似好了些,道:“那是个好苗子!也勤奋,你再看看你不思进取!” 白唐低头反省状:“我有罪!” “不求上进!” 双手合十忏悔状:“我有罪!” “皮猴子!没脸没皮的!给我滚!” 白唐哈哈笑,老头子虽然时不时的会咳一下,脸色不太好,但精神似乎还不错,起码骂他的时候中气十足。 白唐不着声色的打量老头,口中还巴拉巴拉的跟他胡扯。 老爷子嘴上骂的凶,却指着桌上人家给他提的水果叫白唐吃,还指着那些人给他提来的各种补品道:“都是些没用的,你都拿回去,搁我这里碍眼!就这些东西,我不需要!” 白唐瞧着那一堆包装亮丽的盒子,额头上不禁落下了几根黑线,道:“老师,这些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这,这这不好啊。” 老头抬手就拍他脑袋,斥道:“有什么不好!”不等白唐再说话,就道:“你要不爱吃,就给我提出去扔了!” 白唐举手投降,道:“好好好,都听您的!您手放下先” 那师母已端了水来,老头接过杯子咕嘟嘟 喝水,喝完又指挥人家给他弄碗饭,师母应了声,又嘱咐白唐看顾着点老头,这才去了。 白唐面上笑的全无阴霾,心里却莫名有些酸涩,面前的老人一如往昔的暴躁,那眼光也一如既往的锐利,但明显清瘦了,连眼窝都有些凹陷下去。 他眯眼看着白唐,又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什么都别问,就当我是摔的。” 这么一说,就是要将白唐心里的疑问都堵回去,白唐不甘心,瞪着眼道:“为什么?老师,我跟您讲,这会不是顾着面子的时候,别是给人打了还不跟我说,我可啊,老师你下手轻点。这是脑袋不是木鱼!” 老头又连着在他脑袋上拍了几下,斥道:“混账!说话不过脑子!不许问了!”想了想,又叮嘱道:“最近门窗关好,少出门!晚上睡觉警觉点!” 白唐方要张口,老头就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来,将他未说完的话堵在了嘴里。 白唐:“” 他暗暗磨牙,心说不问就不问,难不成你还能拦着不让我查? 老头见他脸上的神色不太对,当即又道:“你放心,我没什么事,这事也不神秘,但不能跟你说,不许捣乱,明白吗?” 白唐嗯嗯的点头,态度十分诚恳,脑子里却将自己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琢磨着可能知情的人。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老头有恙(2) 约莫是觉着他态度还算可以,老头暂且放过了这个话题,道:“有没有处对象啊” 猝不及防,又被催了一波婚。白唐还有些懵,自己明明还很年轻,怎么就开始被催婚了呢? 不过,好像是应该找个对象了啊 师母回来的时候,白唐已被王老头催了一波婚,已经从互联网的光速发展聊到了国足的裹足不前,老头中气十足的又将国足嘲笑了一通,郑重的表示:“就是操练不够!” 师母带回来的是热粥,给老头都摆上之后,问白唐道:“唐唐啊,有对象没有啊?” 白唐:“”心有点痛,好不容易扯开的话题,转眼又回来了! “老爷子就是血压有点高,肝火旺,其他的都是外伤,不要紧,你也别太担心了。”护士站里的林护士长翻了翻手中的病例,对着白唐道,“老爷子自己是医学界的大佬,心里也有数,注意调养就行了。” 白唐又从口袋摸出一张符送过去,道:“谢谢林姐姐,这是求子符,老规矩,放枕头底下,管保你明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那林护士长眉开眼笑,伸手接了,也不管这东西是不是真有用,全党是个好彩头,瞅着白唐那张稍有棱角的脸,道:“唐唐啊,我们医院新来了一批实习生,里面好几个长得好的,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姐姐介绍给你!” 她跟白唐也不是一两天的熟人了,之前白唐来捉医院的鬼,还是她给说明的情况,只是当时她还没有嫁人,如今却也已为人妻了。 白唐呵呵笑,眨着自己的桃花眼表示好的,所有漂亮妹纸都能收,那林护士长就笑着捶他,她是聪明人,自然也就知道摆摊的意思,又说了点那老爷子的事,这才放白唐离开。 从医院离开后,白唐就蹲在马路牙子上,旁边放着一大堆老头硬塞给他的慰问品,嘴巴里嘎嘣嘎嘣嚼着糖果,思考人生。 按理来说,王老头让自己不要管这件事,应该是有理有据的,他作为一个尊老爱幼的好青年,是要好好听话的。 但是,他的老师被!打!了!他一个在学校里教导学生的老教授,能惹到什么人?还让他守口如瓶不敢说出来? 老头自己不计较,白唐却不行!他慢慢的动着牙齿,仿佛要将什么东西咬碎一样,连天然带笑的桃花眼都挽救不了他肃杀的面部表情。 就算不能打死那祸害王老头的人,让黄七去吓死也是可以的。 白唐微微笑着,先给在王老头手下干活的一个师弟打了电话,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下王老头的现状。 果然,那师弟很懵,一点都不知道王老头的研究项目,只是 说老师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教训他们了,日子过得十分潇洒。 白唐挂了电话,想了想,给常青打了电话。 没办法,人民群众出了问题,自然要找人民警察解决了。 而且这个人民警察,刚刚跟他建立了十分友好的合作关系,还承诺可以给他跑腿。 常青刚出完外勤,回到警局热水都没喝上一口,就给白唐火急火燎的催了出来。 两人也不挑地点,寻摸了个人咖啡厅就钻了进去。 “你说谁?你给我再说一遍!”常青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白唐。 白唐眨眼,看着常青这个反应,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他道:“王铮夏。” “沣泽大学的王铮夏?” 白唐机械的点头,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明显。 王老头本名王铮夏,是沣大资深的老教授,一身怪毛病,最明显的是收徒弟要看脸,当年收白唐的时候,就是看他一脸机灵样模样又生的俊,挑林樊的时候,看上他长相秀气男女通吃。 常青像吞了一只活蟑螂一样,嘴巴张了半天,才缓缓闭上,道:“他的事,不用查,我知道。” 白唐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心说不能够吧,不会这么巧吧。 常青沉沉道:“王铮夏,兼修医学和计算机两门学科,走在社会进步的前端人物,省研究院特邀顾问,呵呵,就是他,抢走了我的尸体!”顿了顿,上下扫一眼白唐,不信任的道:“他是你老师?我怎么听说他调教出来的弟子都是顶尖精英,你么” 白唐抓着头发,没搭理常青的嫌弃,他还没从老师对尸体感兴趣的打击中缓过来。 “那天晚上,王教授、省研究所许教授两个前后脚的到了,呵呵,一点道理都不讲,上来就要抢!” 白唐面色发苦,颇能理解常青那晚的心情,就王老头那彪悍的作风,年轻的时候仗着身强体壮和天纵英才,基本他有道理的时候讲道理,没道理的时候不讲理,放在古代,就是活脱脱的地方一霸,老了老了,有道理的时候不爱讲,没道理的时候直接躺。 呵,反正他是老人,谁敢动他? 白唐与常青两相对望,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切的同情。 半晌,白唐道:“这么说,我老师是纪愿被劫的晚上受的伤?劫走纪愿的是什么人你们查了么?还是说也是个怪物?” 常青想了想,才点头道:“查了,但还没有结果。”顿了顿,他以审视的目光看向白唐,道:“你……你是我们请来的顾问,也必须遵守保密原则!” 上面的指示非常明确,这件事是要保密的,所以那尸体失踪后,继续追查的任务才会落在已经知情的刑侦一 队手里。那样颠覆认知颠覆三观的案件,上面必然捂得严严实实,若不是他们阴差阳错的提前跟了那残忍杀人案,怕是也没资格参与。 现在,也不过是底下跑腿的,干点搜集资料的活。 白唐微笑,道:“酬金。” 常青愤愤,道:“财奴!为人民服务这么光荣的事!荣誉锦旗那么隆重的奖赏!你居然还想要钱?!” 白唐摊手,做无奈状:“没办法,人民要吃饭啊,我还养了几只鬼,吃得特别多,穷哦!” 常青嘴唇动了动,白唐立马抬手止住,道:“不然让五七九都去你家吃饭?我真穷啊!” 常青猛然拍桌,断然拒绝:“不行!”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场面,常青的额角都蹦出了汗。 白唐身体朝后一靠,舒舒服服的窝在椅子里,戏谑的看着常青。 常青脑子里都是玉九那会吊死鬼的脸,还自动不充了他夜晚出来时的表情,如果再来两个鬼…… 常青摸了摸手臂,将自己起的一身鸡皮疙瘩都抖了下去,这才壮士断腕一般翻了翻自己的口袋,从前面摸出一张一百块,闭着眼塞给白唐,道:“先给你一点,以后,咳,以后我慢慢再给,警察都穷啊” 白唐哼了哼,看着那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嫌弃的撇嘴,感情他们之前就打算空手套白狼。 常青见他那表情,又麻溜的收了回去,咳了一声,道:“刘队说,如果这次我们挖出那怪物的来历,给你纪头功。对了,这事还牵扯到王教授,你也不能不管吧?” 他跟刘胜之前都有模糊的感觉,还勉强能接受鬼怪存在,但他们的同事可不一定了,毕竟那种事,没亲眼见过的人,根本不可能相信,他们就更不好从局里申请资金了。 那白唐第一次的酬金,刘胜原本是打算从自己的腰包里出的,可他是要养家的人,常青就给拦了,只说自己有办法,转头就去制作了锦旗。 原本还琢磨着要攒几个月的钱,再给白唐做工钱,谁想老天作美,让他的老师成了局内人,而且,看白唐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很计较他们那一点子钱 想到这儿,常青的腰也挺直了,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唐。 白唐原本也没真指望常青能真给他多少酬金,就是挤兑他,此刻见他说到了自己老师的事,也正经起来,道:“你详细说,我老师在这件事理到底是什么角色?” 常青整理了一下,才道:“这件事,比较复杂,王教授他是个医学教授,也是个研究员,他做的自然也就是研究的事,当然,这是我推测的,他们研究组的信息上面根本不给,也不让我们过问,但我敢肯定,他们肯定也发现了纪愿那样的人!” 常青的话没有 说透,但白唐却理解了,不管那个研究组最初成立的目的是什么,中途又研究了什么,最近却一定是与那活死人有关系的。 总不能,真是王老头那批医学怪人研究出什么可怕的东西,用人体做实验什么的导致的丧失病吧?!这世界太玄幻了,他要冷静下! 白唐猛的灌了几口水,将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拍死,这才道:“纪愿尸体在哪被劫走的?有视频么?现场还发现了什么?追踪的方向呢?” 常青愣了下,道:“就在西郊的省研究所,监控被破坏了,什么都没有,现场也什么都没有。” 白唐道:“所以,我们要靠着大胆的猜想去追踪一具可能会动的尸体?” 常青:“” 他坚强的忽略了白唐的胡说八道,继续道:“这就是我今天想找你的原因,我去了纪愿家,还去了纪愿之前的公司。”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暗潮涌动(1) 与此同时,刘信真已用自己的手机召唤了A市的其他修道者,将那活死人的事在群里说了,甚至将自己拍摄好的活死人照片发在了群里。 特征明显,容易分辨。 微信群里立时又是骂声一片。 “这才平静了多久,又特么出来搞事情!那活死人又是个什么东西?我国国运还压不住他们了啊。” “不说那么多,分区分区,都多出点人,咱们都在A市,连自家老窝都守不住,叫人家笑话!” “.....老伙计们,这两年鬼魅似乎有点多啊,你们谁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但我前几日还收了几个恶鬼,这频率是有点不太对.....” “.....” 聊到最后,虽然有点歪楼,但他们毕竟都是些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也没多久就各自分了区域,将整个A市区域都笼罩了起来,各自用自己的手段去搜寻那些活死人。 刘信真合上手机,面上却一点放松的表情都没有。 此刻,刘正邪难得还没走,正跟一帮师兄师弟们组队刷怪,他们这批新一代的弟子平常都各忙各的,只有掌门有事的时候才集体聚拢过来。 刘信真喊道:“都别玩了,有任务!” “等一下!” “群体任务还是单人任务?” “通关奖励是什么啊掌门?” “Boss厉不厉害?哎呦卧槽,你们快点,敌人团了!” “....” 刘信真猛吸了一口气,觉着上清派的新一代实在是欠教训,当即怒吼道:“一个个要造反是不是?执法长老的符没贴够?刘正邪,你给我过来!” 一听执法长老的名字,这帮弟子才收敛了些,歪七扭八的站在了刘信真面前。 毕竟上清派的执法长老那是真的狠人,对他们这群小辈也颇能下的狠手,曾经还被不知道哪个调皮的小崽子告到了公安局,咳咳,之后虽然有点收敛,但执法长老又发明了比摧毁肉体更加让他们记忆犹新的惩罚方式。 刘信真看着底下一群朝气蓬勃的弟子,仿佛看见了上清派优越的未来,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此刻都洋溢着不加掩饰的笑容,天真而无畏。 “薛一同,你带人守着朱雀一街、二街,路三白,你带着人去守着玄武路,刘正邪,你给我守着.....” 上清派驻守在西郊的村子里,有一栋看起来十分庞大而气派的三层小洋楼做门面,在村子里十分鹤立鸡群卓尔不凡,三层小洋楼后面是一溜的房间,还有很大的演武场,修建的十分平民化,在从小洋楼到后面的正式居所处,有一条碎石铺就的两米宽小路,两旁都种着高大的树木。 那些树木枝繁叶茂,位置看似十分随意,但有道法的人都能感受到上面隐约的道法流动,将外面的声音都屏蔽在外,甚至不同人踏上小路看见的东西都不同。 此刻他们就都站在那演武厅里,刘信真慷慨激昂的陈词一番,刘正邪不耐烦的看着上面喋喋不休的老爹,硬忍者没有打断。 “好了,都机灵点,手上的符不要省着,该用就用!” 刘信真做了总结性陈词,众人一哄而散,嘻嘻笑着各自组队,确定队友,对着刘信真发到群里的活死人照片进行研究。 此时,一个端着碗的老人从一排房子后晃悠悠走过来,招呼刘正邪道:“刘正邪,你过来!你那五钱剑好了,今个就拎回去吧,给老子安分点,再弄坏了,可没人给你修!” 刘正邪大喜,奔着那老人就过去了,口中还道:“哈哈,谢谢段叔,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爱护它!天地良心,它就是我的命!” 那老人喝了一口面汤,才哼道:“你的命都糟践多少回了?哼,这次给你,要是敢让那些邪祟逃走一个,扒你的皮!” 刘正邪忙不迭的点头,道:“放心吧段叔,一个都跑不了!对了,你吃的什么啊?吃饭了怎么也不叫我们啊?咳,我这还饿着呢!” 旁边那些叽叽喳喳的师兄师弟们也仿佛回过神来,一个劲的吵着要吃饭。 段叔斜了他们一眼,道:“是不是傻?自己不去厨房,还等着我们几个老家伙给你们端上来?” “不敢不敢!” “绝对不敢啊段叔,我们这就去!哈哈....” “哇塞,今天吃鸡汤捞面啊,卧 槽快走快走,一会汤都没了.....刘正邪你等等,哎哎,师弟,师弟?怎么没人等我啊.....” 段叔:“.....瓜怂,再不去连个菜叶都没你的!” 于是,一阵风嗖的就从身旁刮了过去。 ..... 白唐跟常青分手后,天色已有些黑了,白唐领着自家热爱工作的两只鬼往家赶,脑子里还在回忆常青的那些话。 常青去了纪愿的家,准确来说,是去了纪愿他岳父岳母的家,也就是他妻子孟郁宁的家,见到了孟郁宁的父母,除了他们,纪愿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据常青说,纪愿父母死的早,是孤儿院里长大的,后来在大学里认识的孟郁宁,两人甜甜蜜蜜谈了几年恋爱,一毕业就结了婚。 那纪愿在出事之前,一直在一家金融机构做部门经理,是个低调真正办事的人,他也不是在A市失踪的,据他的岳父岳母说,他当时走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过,说是去外地出差,最多两个礼拜就回来。 “我们都没有多想,他以前也经常出差,两个礼拜....我们从没想过,他竟,竟再也没有回来....阿宁去他的公司找过、问过,他们都说纪愿是去B市出差了,说他应该在5月16号就回来的,但是他请了两天假,然后就不知道了....” 即便未曾亲见,白唐却仿佛能看见那老人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怎样的悲伤,又用怎样遍布沧桑的脸对着常青娓娓道来,期望他能查到一点纪愿的信息。 常青说这段话的时候神情凝重,显然脑子里那老人无望的眼神让他十分难受。 白唐当时没说什么,只是隐约觉着纪愿请假的那两天可能是他死亡甚至变异的问题所在。 ------------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暗潮涌动(2) 路上霓虹灯闪闪烁烁,白唐眯着眼瞧着,顺手又收了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鬼,那野鬼就躲在路旁一张巨大的明星广告牌里,对着路过的人流口水。 白唐从那底下经过的时候,微微弹手,就将那东西收了,塞进口袋。 玉九原本也在白唐口袋里,见着又一个倒霉蛋被塞进去,不禁叹了口气,从他口袋里飘出来,浮在白唐身旁。 “大人,我怎么觉着,最近这鬼怪频率又多了,是不是我的错觉?关键是,都是野生的,也没人给咱钱!” 单单白唐这两天随手收的,就有三四个,除了躁动的孤魂野鬼,还有一些低级的妖怪。 白唐看着面前朦胧的灯火,也有些愁,道:“可不是,最近做的都是赔本买卖,唔,也就是这些野鬼能给墨神添点业绩。” 玉九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了两个巴掌大小,坐在白唐的肩头,老气横秋的道:“这样不行啊,大人,咱们捉鬼价格太低,要活不下去了,要提价!” 白唐想了想,道:“得开发点新业务,唔,不说这个,九啊,黄七醒了没?” 鬼明明不用睡觉,但黄七却固执的蜷缩在白唐的口袋里,“睡”了好几天,一直没出来。 玉九道毫不客气的卖队友,道:“他根本就没睡,偷偷赖在大人身上吸阴气呢!” 白唐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叫道:“王五!” 王五冒出了头,疑惑的看他。 白唐道:“黄七是不是要进阶了?还要多久能好?” 王五又钻回他的口袋看了一眼,才钻出来道:“是呢,得有一阵子呢。” 白唐沉吟了下,道:“那你去,就去XX医院,看着点我老师。” 说着,白唐将自己的手机点开,翻到自家老师的照片,给她瞧了一眼。 王五也没多说,从白唐的口袋里爬出来,身形一飘就要走,白唐给一把曳住,叮嘱道:“离我老师远一点,不要靠太近。” 王五翻白眼,不耐烦的拍他的手,道:“知道知道。” 白唐回到家的时候,墨赦也已回去了,正坐在沙发上沉思。 白唐看见他就想笑,当即就凑了上去,道:“墨墨,你干什么呢?”话音刚落,就看见桌子上那鲜艳的红色曼陀罗,当即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说话都带着刺。 “这又是那个女鬼差送来的?墨墨,她这是要逼良为娼么?还来送花?” 墨赦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道:“别乱说。” 白唐将那花拿在手上把玩,撇嘴道:“你今天去找她了没?” 墨赦摇头,道:“没用。” 那个鬼差他不是第一次见,只是之前她也没对自己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也不知这次的黑色曼陀罗是怎么回事,态度如此强硬的表示不接 受拒绝。 白唐靠在沙发上,整个人懒散的像一个大猫,只是那双桃花眼里却流露出不高兴的意思,他道:“你们地狱一般怎么处理这种事的?” 墨赦垂着眸子,冷淡道:“杀。” 长而卷翘的睫毛在脸上落在一层阴影,衬着那人冷硬强悍的侧脸,无端有些冷酷残忍的味道。 白唐眼睛也微微闪了下,半晌,才不甘愿的道:“那女鬼差好看不?身材怎么样?不然,你从了?” 他原来很是愤怒,这种强买强卖的事说到哪里都过分,但如果到了要杀鬼的地步,无论如何,都有些残忍。 最重要的是,白唐隐隐有些担忧,虽然墨赦在他眼里强悍的无与伦比,但那女鬼是地府正式编制的鬼差,总不能说杀就杀吧。 他怕杀女鬼差会给墨赦带来麻烦。 墨赦黑如点漆的眸子静静的看了他一秒,才道:“别胡说,我没有那个心思。” 她是这片地域的负责鬼差,他现在的身份比较尴尬,与她还有较密切的工作来往,那这黑色曼陀罗就不能像以往一样简单粗暴的处理了。 毕竟,他已经不是地府正式编制人员了。 不知道为什么,白唐听见他说没有那个心思,胸口拧着的那股气莫名就松了,大喇喇笑道:“那就不管她,反正我站你这边,你什么时候都别怕!” 墨赦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红色曼陀罗便瞬间枯萎风化,墨赦再一弹指,那些灰色残留物便被一股风吹进了垃圾桶。 墨赦的侧脸极其漂亮,是那种冷硬如大理石的刚冷漂亮,他最近似乎没有之前忙,白唐至少每天回去都能看见他,但这个人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少,仿似有什么东西压抑了他所有情绪。 白唐不知怎么,总想离那人更近一点,尽管他们相处了这几年,这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放开了部分警戒,但这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墨赦的手机忽然响了,那人起身走到一边去接电话,白唐的目光如影随形的追了过去,墨赦仿佛感觉到什么一样,微微侧脸看向他。 白唐还他一个灿烂的笑,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他。 墨赦在那边回了一个轻微的“好”,接着便挂了电话,看向白唐,道:“怎么?” 显然刚才白唐的目光让他有些疑惑。 白唐摆手,随便说了两句便应付了过去,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竟然会觉着一个男人的背影十分迷人。 “轰隆隆!” 外面突然一道惊雷,映照的整间房间都亮了一亮。 “下雨了。” 墨赦点头,看着窗外电闪雷鸣的夜空,没有说话。 “轰隆隆!” 一道闪电嘶鸣着划过夜空,照亮这所被遗忘在城市 角落里的房子。 “咔嚓。” 什么东西被咬碎的声音,隐藏在隐约的雷声,有些微不可闻。 “去吧。”一道略微暗哑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如同被打开牢笼猛然放出的野兽,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似什么肢体不怎么灵便的东西在地面爬行一样。 “轰隆隆!”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白色的闪电划过半空,映亮那站在路中间的瘦削人影。 豆大的雨滴猛然就降落下来,那人却仿似感受不到一样,只是目光冷硬的看着面前的白色建筑。 (本章完) 手机站: ------------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暗潮涌动(3) 那是一家建在近郊的建筑,外面围了一圈白色的电子道闸,那门锁处原来用于警戒的红光已然消失不见。 一道黑色的影子掰着那道闸上的栏杆,只听嘎嘣一声,那栏杆就被掰折了,那影子从掰出的空隙钻了进去。 更多的黑影则是直接爬过那两米高的道闸,迅速的穿梭在那些庞大的白色建筑里。 立在空地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站着,鼻尖已然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又一道白色山色闪过,将那人滴着水的身影照的分明明白,尤其是那双不带任何色彩的灰白色眼眸。 “啊,救命....” “嘻嘻....哈哈....布娃娃吃人啦....” “疼,疼啊.....” “....别过来,你.....魔鬼!” “嘻嘻嘻,呵呵呵,我是美人鱼,我爱巫婆,我住在海里.....他们接我回家了,呵呵呵,哈哈哈....” 那些混杂在雨里的声音如同最美妙的乐音,夹杂着古怪的旋律,响彻在黑咕隆咚的夜里,带着血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从院子里流出。 “啊啊啊,有怪物!警卫警.....” 那处被他用作放牧点的大楼里有光突兀的亮了起来,依稀能看见那里纵横扑击的影子,接着又被什么东西暴力的熄灭了。 穿过稀疏的雨幕,依稀能看见一张贴在窗户上的脸,那张脸上鲜血淋漓,仿似在对着他点头微笑。 “救命,救命....” 有人挣扎着从那栋黑色的建筑里爬了出来,脏兮兮的从血色的雨水里翻滚而出,挣扎着要通过那如同虚设的道闸,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道闸中间的竖杆。 身后那栋大楼里传来野兽的嘶吼声,还有微弱的咀嚼声、跑动声。 有东西,追出来了。 那爬出来的人惊惧的回头,恰看见那微垂着头的影子,从黑暗里直扑而来。 立在道路中央的人面无表情的上前,硬底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清楚的咔哒声,一声一声,如同踩在那九死一生挣扎出来的人心上。 “快,快报警,里面有怪物,有....怪物....”那人拼命耳朵呐喊,声嘶力竭,她的半边身子的白骨已裸露出来的,身上的血不断留下来,混合在雨水里,沾湿面前人黑色的鞋底。 面前的黑影垂下眼,灰白色的眼眸里映照出一张被雨水打湿的脸,那脸上爬满了惊恐、惊惧和疼痛。他缓缓抬脚,踩在那瘦白的手指上。 “啊!” 那苍白的手指慢慢滑下去,被她身后的东西拖入了黑暗里。 雨还在下。 今晚的饕餮盛宴还未结束。 ...... 许是昨晚的雨太大,今天的路面格外干净,就连太阳,似乎也清亮了不少。 但白唐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他本来正在自家的办公室里翻看自己的黑色灵异网站,寻摸着找点客户,顺便计划着怎么从王老头那里再打听点什么出来。 但还不到正午,他就被常青叫到了这里。 这是一处建在近郊的精神疗养中心,名字叫A市曙光精神病医院,以前是精神病人的治疗中心,现在是被人屠宰一番的屠宰场。 白唐对这种地方几乎没什么了解,他之前的客户也没有在这种地方活动的。 常青脸色苍白,整个人的精神很差,他看着白唐,疑道:“是不是....” 此刻,白唐已经以警局外援的身边跟常青将整个精神病院转了一圈,他的脸色也是惨白,他恶鬼见的多了,对那些鬼怪计量几乎无感,但面前的这个疗养院,却轻易将他隐藏在心底的、初与鬼怪打交道的那种恐惧都勾了起来。 血腥、残暴、变态。 方一踏入,这个精神病院就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那些散乱在四处的骨头、血肉让整个疗养院像一个大型屠宰场,在院子里的一些残骸被昨晚的雨水冲刷了一遍,更加血腥而直白。 已是夏日,院子里臭气熏天,血腥味夹杂着泥土味,考验着所有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间疗养院里的病人、医生、护士、警卫加起来一共七十八人,是个小型的疗养院,昨晚在医院里的共有四十五人,于一晚间,被人杀了三十八人,除了少数几个精神病人,在医院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幸存。 在那场暴风雨里仅剩下的几个精神病患者已被警方控制了起来,就站在一旁的角落里,他们的身上还沾着血,在吭吭哧哧的笑,说些不知所谓的疯话。 常青问的就是,这些人是不是又是纪愿那样的怪物动的手。 白唐没有理会常青,一言不发的从忙碌着的警方人员身边穿过,直到走出这间疗养院一百米外,才稍稍吐了口气,脸上阴郁的能滴下水来,身体也在不停的颤抖。 玉九从他的口袋里钻出来,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变成实体,蹲在一旁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想了半天,道:“大人,人死是人生常事,虽然惨了些,但是,嗯,人总归是要死的,你....” “我知道!”白唐粗暴的打断他,眼神里有玉九从未见过的狠厉和悲伤,他道:“我知道。” 知道人总会死的,罪恶也总是会有的,上次他连灭门案都见过,这次,这次不过人多了点,现场更血腥了点。 人总会死,所以就无所谓死亡方式么? 不,不是的!如果是人类犯罪,他会怒骂会指责,但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愤怒。 那些人,分明不是被人类杀死的,他们身上明显的齿痕,不用专家鉴定,白唐就能肯定,那是人齿——长者人类的皮囊,却有着怪物内里的怪物齿。 那些散碎的骨头,分明曾被那些怪物硬生生从活人身上拔下,如同正常人吮吸撕咬鸡翅一样,撕扯上面的血肉,然后随手将骨头抛在一边。 被那些怪物当做食物甚至零食一样吃掉,这种死法,白唐不能接受。 玉九已经做了很久的鬼,尽管胆子很小,但是对于那些骇人的场面反应已经没有白唐这个真人类那么强烈,他看了眼被血色铺满的精神病疗养院,叹气道:“大人,墨大说地狱各大势力在斗争,现在的勾魂效率不高,你要是想知道这里的事,不如招个还没下去的死鬼来问问。” 白唐没有说话,他以前遇到什么案子,从没想过从鬼魂入手,尽管自己身边就跟着几个鬼使,他还是更倾向于自己解决,在他心里,死魂是值得尊重的东西,那些逗留人间的鬼不说,已经入了地府的,再为了自己一己私利搅动出来十分不地道。 古人说,入土为安。其实就是让鬼魂在地府里安然过活。 但这件事,他一定会招魂的,他一定要将那些将人当做食物的活死人,一个个送入坟墓。 ------------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暗潮涌动(4) 周围依稀有鸟叫声,清清脆脆,空中的臭味经久不散。 常青从那栋精神病院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白唐和他身旁的玉九,他缓步走过来,静静站在白唐身边,递给了他一支烟,道:“是他们吧?” 其实不用问,他们心里都有数。 白唐点头,没有接那根烟,他遥遥看着远处那一栋建筑,缓缓的道:“那种怪物,叫活死人。” 常青给自己点了烟,目光沉静,猛的吸了口烟,才道:“能抓住么?” 白唐道:“能。” 常青就点点头,道:“需要我们干什么,你直说。”顿了顿,道:“现在我们能动用的力量比你想象的多一点。” 白唐静了下,道:“好。” 旁边的路上停着几辆警车,周围还围了黄色的警戒线。那院子里不时会有人跑出来吐,再继续进去工作。 六月的天很热,并排站着的两人心里却都有些凉。 ...... A市修道界又炸开了锅。 那件发生在西郊近郊的案子外面的民众还不知道,就连那些记者也还没摸到边,没来得及报道出来 但这个消息却已经长了翅膀一样在A市修道界传播了开来,尤其是在以刘信真为首的几个老一辈组建的微信群里。 “谁?哪个地方出的岔子?” “....昨晚负责西郊的是哪个?这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死了?” “那活死人又爬出来了?我们昨晚没搜到啊....” “西郊,西郊那里是上清派的地盘啊...” “.....” 刘信真脸色非常不好看,不仅是因为那出事的精神病院在他的地头,更因为昨晚,他们上清派派下去清怪的一个弟子,死了。 那弟子的尸体是在那家精神病院附近发现的,尸身还算完整,身上被撕去的血肉并不多,大概是遇到了台风尾,被做完案打算撤退的怪物发现了..... 他检查过伤口,是被利刃一刀割喉死的,他手上的符都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那凶手斩在刀下。 上清派上下都沉浸在一片悲伤中,刘正邪完全没时间回去自己与白唐的工作室,两人只能通过电话简单的沟通。 刘信真深吸了一口气,他们上清派修的主要是《三清书》,又分为《三清符咒》、《三清奇门》、《三清诸邪道》,秉承的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到的天尊的道法传承,虽历经千年,《三清奇门》已彻底失传,《三清诸邪道》已留存无几,却也能让修习者青云直上。 刘信真主修的是《三清符咒》,刘正邪则因为秉性心性,早早就修了《诸邪道》残篇,因此于符咒一道只是略懂。 此刻那尸体还停在厅堂内,上清派一杆老幼都聚在了一处,有妇人在一旁哭哭啼啼,越发衬的堂上寂静凄凉。 刘正邪紧抿着唇,看了那尸体一会,道:“老爹,请魂吧!” 刘信真没有说话,目光在一干人等面上扫过。 “请!” “请魂!掌门,请魂!” “请魂!绝不能让小文白死!一定要抓住凶手!” 请魂,请死者亡魂于阳世,断生前是非于眼前。 但是,阴间鬼魂千千万,如若所请之魂已入地府,便需供奉大量阴德于鬼差,以打开方便之门。 原也没什么难的,但他们上清派向来禁止用请魂术,因为强行将亡魂重新提回人间,与他们“阴阳有序、人鬼殊途、不越雷池、肃清正道”的理念相违背。 请魂,非不能,实不愿也。 但新一代的上清派弟子却似乎对这种信念和教条的概念很模糊,看到有同辈子弟倒在眼前,那些刻板的教义,在他们眼中就什么都不是。 刘信真沉了沉气,眼光倏然如鹰隼般锐利,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弟子,铿锵有力道:“不行!” ......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遥遥望着不远处那处阴森森的精神病院。 此地正是离那精神病院较远的一处墙角,他的周围没有人,只有玉九一只鬼。 玉九正蹲在地上,艰难的撕着一张白纸,他脚下已经零落的留着一堆零碎的白纸。 白唐看着他粗手笨脚的动作,不由踢了他一脚,催促道:“好了没?” 玉九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挪了下位置,手下动作更轻了,咕哝道:“别催,再催又坏了!” 白唐恨铁不成钢的追上去拍他的头,从他手里抢过那张白纸,蹲到了玉九旁边,口中还道:“笨死了,我来!” 玉九也不同他争,只是默默数着数。 三、二.....报废!完美! 果然,一张白纸在白唐手上彻底报废,再撕扯不出人形。 白唐睁着一双桃花眼,愣怔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两半白纸,神情有些无辜。 玉九哼了一哼,又从怀里取出几张完整的长方形符纸,递了一张给白唐。 两人对看一眼,默不作声的并排小心翼翼的撕纸。 片刻后,白唐眼巴巴的瞧着玉九手上将将成型的纸人。 待他终于撕出了脑袋,方才长出了一口气,没办法,荒野之地,又没剪刀,要招的还是新死的魂,就必须给魂魄一个寄托,他俩就只能蹲在角落撕纸。 好在他早早就交代了常青,要死者的生辰八字,不过常青的意思是,那些死者的生辰八字一时是找不到的,只有院长的档案室里有员工的档案,可以寻见身份证号。 于是白唐手机里收到了从院长到职工的几十个身份证号,白唐拿着琢磨了下,随便挑了个看着顺眼的,就打算开始招魂。 玉九蹲在一旁看着,眼睛圆溜溜的。 白唐指着那勉强能看出个人样的纸人,口中念念有词,咒语刚落,便有阴风大作。 四周有些空荡,玉九眨巴着眼睛,看着白唐。 白唐抹了把脸,解释道:“下地狱了。” 说着,嘴巴里又开始念念有词。 然后,地上的纸人被风吹动了一下,接着就又不动了,四周阴风又大作。 玉九嘴巴张了张,白唐便截断他道:“下地狱去了!” 说着,他猛地深吸了口气,暗自握拳,又换了个身份证号,十分谨慎的开始念咒。 这次,又一次阴风大作,四周都仿佛昏暗了几度。 白唐眼睛里涌出喜色,心想成了。 方才在那精神病院里逛的时候,也没细看,就觉着有几处地方阴气偏重,想来还有些游魂并未落入地府。 果然,那地上的纸人呼啦一下立了起来,周围还有呜呜咽咽的哭声。 白唐瞧着那纸片,隐约看见一个呜呜咽咽的女人,那女人黑发覆面,身上鲜血淋漓,周身满溢着戾气,显是惨死,且有化作厉鬼的迹象。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暗潮涌动(4) 白唐面色一厉,指尖黑气闪动,片刻就成了符篆,往那纸人身上一引,但见那纸人尖叫一声,身上缠绕的戾气渐渐散开,露出那女人的真是样貌。 虽还是身上血流不止,但那双眼睛好歹露了出来,身体一直颤抖着,嘴里呜呜咽咽的喊着救命。 白唐喝道:“吴秀芬!你抬起头来!” 那女人自顾自的喊着救命,没有搭理他。 玉九狐假虎威的围了过去,伸手戳那女人,道:“喂,我家大人叫你呢!” 那女人猛地一抖,才缓慢的抬起头来,身上还是血流不止,显然是回想起自己死亡的那刻,她愣愣的看着白唐,显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白唐道:“我今日招你,便是要为你申冤,你还记得是什么人害死你们吗?” 那吴秀芬脸上血拉拉一片,咬着牙道:“魔鬼,是魔鬼.....”她牙齿上都沾着血,神色狰狞,即使是蜷缩在不怎么厉害的纸人里,那纸手也挣扎着长出指甲,紧紧扣着地面。 玉九吓了一跳,蹭的退后几步到白唐身边。 白唐冷声道:“吴秀芬,我问你,昨晚杀你们全院的有几个?什么品貌?往什么地方去了?” 他总要摸清敌人有多少,总要知道那些怪物凭着什么伤的人,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他们揪出来。 而再没有人,比这些鬼魂,更能知道是什么人害的他们。 那吴秀芬似已回过神来,对着白唐哭道:“法师,法师我们死的冤枉,冤枉啊,我活着的时候从来没做过什么造孽的事,可我死的惨啊,呜呜.....他们咬的我好疼啊.....呜呜,我原本是这家精神病院的护士,昨晚恰好轮到我值班,那时我刚查完房,他们就来了,他们....好多个,都是怪物,他们都长着人的样子,但是,但是就好像野兽一样.....法师,他们吃人肉喝人血,我们.....” 他们像困兽一样被那些有着灰白色眼眸的怪物追杀、撕咬,直至断气、死亡。 吴秀芬说,她挣了命一般从主楼里跑了出去,在滂沱的大雨里翻滚爬行,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个人....那个人的脸我永远都不会忘,他踩着我的手,啊啊啊,我被吃掉了,吃掉了.....他们走了,他在叫他们回家,说他们吃饱了要回家,还叫他们去救同伴,实验,实验.....” 吴秀芬又开始崩溃,眼睛里都染上红色的厉光,白唐瞧着不妙,当即手中弹出一道符光,又将那鬼身上的戾气洗了一遍,这才将她收起来,团成一团,塞在口袋里。 这个鬼,想来可以给墨赦做个业绩点。 ..... “国家国法,立身法度才能稳如磐石,门有门规,立身教义方能传承不绝,你们是新时代的好青年,是我们上清派的好儿郎,你们心里自该有正邪,有底线!上清派的立身要旨就是肃清妖鬼,维持阴阳秩序,我们修道者,是守着那道门的人,别的门派、修道者我们管不了,但你们,绝对不行!”刘信真缓了缓,继续道:“你们是上清派的人,是立在阴阳界限上的人,如果你们都因为一己私利擅自将鬼魂招来人间,以后,你们有什么立场去管别人?” “今日,我们上清派死了人,你们就要请魂寻查凶手,那明日其他门派死了人,是不是也该请魂查凶?警察破不了案了,是不是也该求着我们请魂查凶?” “阴阳从来泾渭分明,强行驱阴辅阳,必有祸端!现在世道变了,你们心中的理念也变了,但上清派的立派宗旨,任何时候,你们都不能忘!” “仇!要报!可必须按照人的手段来走,强行拘魂问鬼,打扰阴界魂魄安宁,不行!” “请魂?绝对不行!我们上清派,没有废物到这种地步!” “不用请魂,你们就找不到凶手?捉不到怪物了?” 底下一片寂静,那些方才还叫嚣着要请魂的人都默默低着头,他们或许不明白掌门在坚持什么,但那种义正言辞和凛凛正气,他们不敢驳斥。 那些年龄偏大的长老们都沉默的看着底下一帮年轻的弟子,良久,那之前叫他们去吃饭的段叔才道:“一群瓜娃子,不用请魂,你们难道不会用别的因果符?《三清符咒》上只有这一种法子能让你们追查凶手,追查怪物?” 刘正邪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去,那老人招了招手,将他们尽数唤走了。 偌大的演武厅里立时就空旷起来。 刘信真叹了口气,转身就招呼人将那已死亡的上清派弟子抬下去厚葬。 ..... 曙光精神病院的事很快就传到了B市,莲娜眯着眼睛刷着网上的信息,眸子里似有风暴汇聚。 A市的那个管理者看来是疯了,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龙已经吩咐了要低调,还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放牧,真的是想死。 就在此时,那位A市的看管者打来了电话。 莲娜接了电话,声音冰冷,道:“费安,你想死?他的话你都敢不听了啊。” 费安沉默了下,道:“不是。”顿了顿,道:“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了,再不喂食我就控制不住了,你知道,只有进食,才能让他们稍微有点理智。” “那就让他们去死!” “莲娜,他们是同伴!”顿了顿,那个低哑的男声继续道:“我们低调不了多久的,我们需要的是进化,不是躲藏!而且,纪愿出事后,A市的修道者已经警戒起来了,这里我们没法待下去,这只是撤离前的饱餐!” 莲娜冷笑,道:“这些话,你对龙说。或者,对他的执法官说。” 费安有些无奈的声音传出,道:“好吧。” 费安做那个决定的时候,已经预想到了今天,他只是希望他们的人更多一点,如果A市不能盘旋逗留,就该为他们做出点贡献。 起码,那些人充沛的血肉,能让他管控的低级活死人产生一些变化。 那些还在老巢的人应该已经控制了那座城,他们还需要抓更多的血肉进去。 除了喂饱自己,他们这些在外面的,还要喂饱更多、更多的同伴。 ..... 那吴秀芬最后提到的实验两字,让白唐十分的头疼,现在他听到实验两个字,就只能想到自家老师。 哦,那个固执的、精明的王老头。 常青还在追查那纪愿请假的两天到底去哪了,他负责与B市的警方联络,调取一年前纪愿的出入记录和各种信息,根据他买票、消费、甚至电话联络人等信息确定那两天的位置的=。 白唐就负责搞定自家难搞的老师。 他的这位老师,显然已经对活死人进行了一些研究,甚至可能比他们更早的接触到了活死人。 尽管王老头曾警告自己不要插手这件事,但那怪物显然不是一两个,而且杀人杀的这么猖狂,已经没有时间让他饶过王老头自己调查了。 他得想个法子,让王老头相信他是个真天师,还不能吓着他。 对此,白唐征求了自家鬼使的意见。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暗潮涌动 (5) 玉九表示:“可以召唤我啊,保证出场是个正常鬼,吓不到他。“ 白唐一票否决,拒不采纳。 老头再强悍,也年纪大了,突兀的在他面前召唤个鬼出来,怕要吓死他。 王五已经守了王老头一夜,自认有些发言权,便道:“用阴雷符,小小的炸一下?” 白唐想了想,否决道:“我老师会用强大的科学原理打败我!然后把我当做江湖骗子一通修理!“ 白唐在医院外面绕着圈,拼命搅动自己有些稀薄的脑汁,希望能想出一个让自家老师无可辩驳的主意,从而跟他共享实验室的研究秘密。 玉九跟王五凑在一起,静静看着白唐转圈。 玉九道:“要晕了!” 王五沉重的摇头,道:“还要再转两圈!” 两圈后,白唐猛然顿住。 “不行了不行了,玉九玉九,扶着我点……” 玉九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自己把自己转晕的自家大人,脸上都是对他的同情。 王五也一脸忧虑的看着自家大人,道:“这么傻,以后可怎么办呦!” 白唐晕乎乎的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气若游丝的道:“我有办法了!” 缓了缓,白唐昂首阔步的迈入了医院,寻见自家老师的病房,打发走所有无关的人员。 主要还是,他家老师聪明,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焦急脸,一不做二不休刘将其他探病的人请了出去,连师母都又给饿了的老头弄饭去了。 “……老师,您,那个,您明白我的意思了么?”白唐怯生生的问。 王老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道:“你是修行者?” 白唐点头。 “能驱使鬼魂,身边还跟着两个鬼?“ 白唐再次诚恳的点头。 “你还会画符,能驱邪除祟?” 白唐眼睛越来越亮,心说老师这不挺懂的么,还能举一反三,果然不愧是沣泽的怪才! 他点头如啄米,脸上也浮现喜色。 看!他老师也不是那么难沟通么,他刚刚就简单粗暴的来了手隔空取物,咳,这点主要靠别人看不见的玉九完成。 主仆配合的天衣无缝堪称表演界楷模。 老师的心脏十分强悍,面色都没怎么变,还问他想做什么,于是他就对老师介绍了他的十八般武艺和神秘的天师身份,还隐隐透露出自己知道活死人的事。 老头和蔼可亲的对他招手:“你过来。” 白唐机敏的感觉到了不对,警惕的看了自家老师一眼,但见他慈眉善目,脸上甚至有吾心甚慰的感慨,这才谨慎的上前几步,离老师的床近了点。 老师拍拍床沿,道:“过来坐下。” 这难道是要跟他掏心掏肺分享活死人的秘密?想来一定是他刚刚的表演震撼了老师!还有刚刚透露的秘密取得了老师的信任! 白唐心里一喜,当即迅速的挪了过去,摆好了能坚守秘密的谨慎脸,做好了共享秘密的打算。 王老师笑的十分慈祥,看着白唐的眼神也十分温柔,然后,骤然翻脸,猛地伸手。 白唐身体条件反射的后仰,避开了那只突如其来的手。 “你还敢躲?”拍床,怒吼。 “老师,有话好好说啊....” “过来!” 白唐哭唧唧的将脸凑了过去,被一脸彪悍的老头一把拧住耳朵。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活死人的事?谁告诉你的?多大的本事啊还敢参合这件事?兔崽子,你以为毕业了老子就管不着你了?” “不是啊,老师,我真的是天师!我.....” “天什么天,隔空取物?呵,这种把戏老子见多了!” “老师你听我说.....手下留情,疼疼疼....” “你给我老实交代,什么人怂恿你来的?那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就敢来跟我这装神棍!小崽子,给我说!” “我没有....” 白唐要哭了,觉着自己真是全身长嘴都说不清,自家老师这逻辑简直要逆天! 病房内一时间哀声狼嚎,惨叫连连。 片刻后,白唐双手抱头,委委屈屈蹲在地上,仿佛嫖 娼被警察抓住的小可怜,王老头气喘如牛的坐在床上,如同一只暴躁的狮子,目光锐利神情严肃。 王老头猛地一拍床沿,道:“说!不说话你是想沉默抵抗?” “不是啊老师,我不敢,我,我真的是天师!”白唐无声的哽咽了几下,才道:“老师我真能捉鬼,那个活死人的事,还是警方委托我的.....” “胡说八道!” “老师啊!天地良心我不敢骗您!我真没被人利用,没被人蛊惑!也没收别人的钱!你,别,别扔枕头....这世界上真的有天师存在啊.....啊啊啊,老师,我真能召鬼,我给你看我的鬼使啊!” 王老头狞笑,道:“好啊,看不见鬼,老子就让你变成鬼!”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再三确定老头能承受,这才掐诀要招鬼,还再三嘱咐要出来的鬼使要温和,温和..... 于是,玉九慢吞吞的从白唐的背后探出头来,对着王老头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老师!老师!” 眼见王老头有些要后仰的趋势,白唐忙抢步上去扶住,果然老头的手有点抖,但幸好没抽过去,他看着白唐,嘴唇哆嗦着半晌都没说出话。 玉九很有眼色的一溜烟消失了。 白唐给老头倒了杯水,眼瞅着他喝下,还给他拍着背顺气,那颗在胸腔里滚动如过山车一般的心脏这才安静了下去。 王老头目光一顺不顺的看着他,半晌,缓过了气,看着白唐的眼神才有了些变化,他道:“你说....” 要他说什么,其实老头自己也有点迷惑。 白唐机灵的接过话茬,道:“老师,不是我想逼您,实在是....那些活死人已经在A市大开杀戒,就昨天,西郊的曙光精神病院,三十多人,全死了。我没有时间再慢慢查了,我本来.....还想着绕过你呢....” 他垂着头,睫毛长而卷翘,遮住那双始终盈盈含笑的桃花眼,无端就有些忧郁,仿佛承受了他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沉重。 王老头沉默了半晌,道:“三十多人....” ------------ 正文 第三十章 暗潮涌动(6) 白唐点头,道:“对!”他用手遮着脸,声音有些低沉,仿佛瞬间回到了早上看见的那个院落:“那里面,真跟地狱一样......老师,上次新闻里说的灭门案,就是这些人干的,我必须把他们揪出来,你们都在A市....”所以要给你们一个安全的环境! 王老头难得叹气道:“你非要牵扯进来,这么危险的事.....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也一定会查下去,那样会更危险,与其那样,不如我现在跟你说,但我不想你参与进来,哪怕你真的有点本事,这件事,也最好不要参与。” 白唐没有说话,神色却是坚定,这个事,他碰到了,他就得管。 王老头鹰隼般锐利的眸光在白唐身上转了一圈,道:“这些怪物,是我们带进A市的。” 言语虽轻,却如惊雷炸于耳畔。 白唐整个人都有些呆。 ..... 已经是半夜了,墨赦从自己的白色面包车里钻了出来,啪的打开后座的车门,动了动手指,那窝在后座的几只鬼全都面无表情的下了车,静静的跟在墨赦身后。 何蔚在时经营的那家水族馆已然换了牌子换了内里,仍是颇为大气的仿古建筑,那“天道唯公”的大牌子也还在,只底下那几个小字被替换成了花艺坊。 推开那红木雕花大门,入眼便是一簇一簇艳红的花朵,两面是错落有致的花架,上面摆着各种精致的盆栽,木质地板,地板上也堆放了许多红红绿绿的盆栽。 那只黑色的狐狸就趴在一处木架的顶端,俯瞰着推门而入的人。 这里的一切都按照新鬼差的喜好来,原先摆在这里的那些旧物都已再寻不见。 墨赦没有说话,领着一串鬼径自穿过门廊,往后院行去。 身后传来狐狸低低的鸣叫,似乎是在与谁打招呼。 待通过那连通阴阳的井之后,便来到了黄泉路畔,那上面还站着一个人,浅笑盈盈,眉眼灵动。 墨赦眼睛微垂,道:“尉迟小姐。” 尉迟蓉穿着一袭白色打底、上嵌浅绿色小碎花的及膝仙女流苏裙,笑的越发甜美,衬着身后大片大片的红色彼岸花,竟有些清丽出尘的模样,恍若误闯凡间的森林小精灵。 她道:“我之前也陪你走过黄泉路,不过你总不记得我。” 墨赦道:“那很不必要。” 一个鬼差,能开一条黄泉路,那些错过机会无门可入的鬼魂都需要鬼差接引,才能踏上黄泉路,步入十八地狱为核心的地府。 墨赦自己的黄泉路走了那许多次,早就烂熟于心,根本不需要人带,尉迟蓉所谓的“陪”的确没有必要。 尉迟蓉被他生冷的回答噎了一噎,心说这人果然不解风情,不仅嘟了嘴,模样娇俏可爱,几步上前就要挽墨赦的胳膊。 墨赦身形骤然后退,避过她的胳膊,口气里含着寒冰也似,道:“尉迟小姐!” “唔,别这么冷啊,我是真喜欢你。”一身白色仙女裙的女子鼓着脸,瞪着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幽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墨赦冷声道:“先将这几个送进去,我和你的事,过后再谈。” 尉迟蓉眨着眼,道:“要是我说不呢?” 墨赦转身就走。 尉迟蓉忙喊道:“答应了答应了!你回来。” 墨赦领着一众鬼魂走在黄泉路上,尉迟蓉跟在他身边,好奇道:“你刚才不会想着去别的阴差处登记办手续吧?墨赦,我打听过你,你不是地府的正式人员,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阳间行走的呢?” 墨赦没有理她。 尉迟蓉就笑,道:“跟我多说两句啊,你都接了我的黑色曼陀罗了,已经是我的人了,你....” 墨赦骤然停住,转头看他,目光森然冷漠,那双纯黑色的眸子里仿佛含着冰晶,寒意四射。 尉迟也被那恍如深渊恶潭的目光摄住,笑靥如花的脸骤然僵硬。 面前那人身形修美,甚至略嫌瘦削,他的脸轮廓却如刀削而就,异常深刻分明,即便不说话,身上也有一种凛冽的强悍气势,令人不敢轻辱。 强悍如斯,冷冽如斯,俊美如斯。 尉迟蓉如坠深渊,骨头缝里都渗出寒意来,从面前男人身上传来的压力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但那种感觉仅仅一瞬,却见她扬眉一笑,道:“我敢送黑色曼陀罗,便做好了一切准备。”顿了顿,笑的越发甜美,指着前面那栋白色小洋楼道:“那里面还是之前那个鬼差在的样子,我懒得弄.....” 墨赦手指一伸,将那六鬼往前一引,道:“共有六鬼,身上皆有怨气。”说着他人已踏下似乎漫长无边际的黄泉路。 尉迟蓉吐了吐舌头,露出俏皮的笑,蹦跶着进去了房子内里,拉出地府给配置的专用电脑,将墨赦带来的几只鬼尽数登记。 然后她就那么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将工作电脑往一边一扔,道:“来,墨赦,嗯,黑色曼陀罗我已经送了,收回是不可能的,我要你跟我结鬼契!” 墨赦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不足他胸口高的女人,眸中沉沉如霜雪,他审视着面前的女孩,仿似要从她纯真的内里直视她隐藏至深的内里,看清她所有的目的和用心。 他道:“你想干什么?” 黑色曼陀罗,是被甜美化了的孽境之花,当时只有阎王跟他家媳妇用这种花作为定情信物,还将这花甜美化,推行到了整个地狱。 但曼陀罗,本身可并不怎么美好,它盛开在地狱的恶欲之境里,那里日日夜夜都有无数的厉鬼凶魂、夜叉修罗在交战、吞噬、厮杀。 而从几百年前地狱的黑色曼陀罗盛典后,黑色曼陀罗就成了过去,被埋藏在地狱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只在那些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地府上层之间偶有提及,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偶尔会追忆一下那段时间地狱里弥漫的绝望和血腥气息。 尉迟蓉捧着脸笑,道:“当然是想跟你恩恩爱爱永生永世啊,我说过了,我喜欢你。”顿了顿,道:“对了,忘了说我的后台,我名尉迟蓉,地藏菩萨座下修行弟子,因为看上你,所以走后门调了过来,所以,你可千万不要想着杀我。哈哈,毕竟,我就是你们口中的佛二代。” ------------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暗潮涌动(7) 美丽的少女俏皮一笑,甚至还对着墨赦眨了眨眼,一派春色无边容颜俏丽。 那只狐狸不知何时窜了进来,正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们,黄色的眸子里似含着嘲弄的光。 墨赦安静的站着,黑而纯澈的眼瞳里仿似有风暴肆虐。 尉迟蓉对着墨赦微笑,说:“我会一直缠着你呦。” 白唐给墨赦发了短信,表示又不能回去。 墨赦没有回他,白唐已经习惯那边的悄无声息,只是撇了撇嘴,不再理他。 王五依旧悄悄的留给了王老头,起码这段时间要让王五跟着王老头,他才能安心。 黄七还处于不能动弹的状态,跟在白唐身边的只有最没用的玉九。 此刻,白唐正蹲在一个没有人的马路牙子上,不远处就是嶙峋的道路和川流不息的车流,周围灯火点点,他感觉自己脑子里的东西也有点多。 他在脑子里将王老头说的话,大概过了一遍,进行了系统的梳理。 王老头当时说,那些怪物都来自C城,那座名副其实的亡灵城。 半年前,那座由政府监管的城市仿佛突然又有了生机,原先绝无人烟的城市,渐渐有了人影走动。 外面驻扎的地方军队已观察了那地方半年,科学家们也在外围探索研究了半年,甚至有军人奉命从里面取回了土壤、空气和人体样本,让那些国家顶级的研究者们对那坐城进行研究。 甚至,有人提议要烧毁那座城,毕竟那里面的尸体堆积如山,怕滋生传染性病毒,但那座城却仿佛被什么强大的气场笼罩住了,短短几天,就整个被一层薄薄的黑色气体缠绕的密密实实,很多进去的人都迷失在了里面。 有传言说,那座城里关着许多不肯闭眼的幽魂,每到晚上就会出来游走,但过了这一年多,传言还只是传言,从来没有官方证实。 王老头说这些事的时候神情非常凝重,白唐听得更加心慌。 “国家对C城的灭城案看的很重,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这座城的突然消失,尽管对民众能勉强解释过去,但恐慌一直存在,这件事,必须有个因由的。”老头的目光有明显的沧桑,他看着白唐,目光里沉淀着许多白唐看不懂的东西,“国家的睿智是你不能想象的,它汇聚了全国最聪明的大脑,C城出事后,他们就着手分析,但终生信仰科学的那些人遇到了从未有过的难题——C城里的土壤、空气都是正常的,对外说是生物厂药剂泄露,其实不是。那座城出事后的第一天晚上,部队就派人进去探查过,城里的设施保存的很完整,只有那些生命体死绝了!” “他们带出了第一批尸体,作为科学家研究的第一批材料 ,但那天晚上了,C城就弥漫起了黑色的雾气,由不知名分子构成的黑色雾气,可见度不超过10米,那些进入C城的军人在里面迷失了一些。” “这个消息让政府上层更加不安,也给了驻扎在C城周围的科学家更大压力,他们将那些军人带出来的尸体进行解剖,死因都是——细胞活性丧失,死状也整体呈现一个趋势——干尸,那时候,科学家内部出现了分歧,研究方向也走向了两个极端,不过这不是重点” “大概九个月前,也就是C城灭城案发生的第四个月,驻扎在城外的人用仪器捕捉到了里面有生命活动,那些被他们用作研究体的尸体里,有些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他们将这种变化命名为“二次苏醒”。我和老苏也受邀去参加了尸体的研究,我们都对这件事上了瘾,谁能不着迷呢,明明已经死亡,细胞也没有活性,但有些尸体居然再次苏醒,我和老苏申请了七个实验体到A市,做好了长期研究的准备。” “没想到几个礼拜前,我们的实验体,里面居然也苏醒了一个智慧生命体,趁着我们的工作人员检查实验物品的时候突然发难,抢了工作人员的识别胸卡,打开实验室的隔离门,跑了” 据王老头说,他们带到A市的那些实验体总共有八具,带回来的时候只有一具是有“苏醒”迹象的,其他的都是程度不同的半干尸状态,很多尸体都面如枯槁,仿似被什么抽干精血一样。 白唐听的毛骨悚然,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场景,他之前见过这种干尸的,那是艳鬼杀人时的尸体表现。 如果又是精血流失,会不会,又是一个厉害点的女鬼干的? 不过他这个猜想只在脑中停顿了一秒,就被他自己否决,C城太大了,什么样的女鬼才能做到这种事?而且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王老头讲的有些多,导致思维发散了一会。 白唐很快就将思维又强行拉了回来,他郑重的看着王老头,已经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牵扯有多大。 怪不得常青说上面把消息瞒的很严,那些死人的来源一旦泄露,怕就不是一般的恐慌,不知有多少人会崇信鬼神,而不是科学。 那国家辛苦树立的万物皆科学,岌岌可危。 王老头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他说:“我们研究的方向一直是细胞变异和基因突变,你你让我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岂止是偏差,即便王老头不说,白唐也知道神鬼论对这位老人的冲击有多大,要不是当时没办法了,他根本就不会考虑这么直观的让他见鬼。 白唐抓着头发,感觉有些暴躁,二话不说就给墨赦打了电话,那边的电话很快 就接了,那人的声音依旧冷冷清清的。 “墨墨,我遇到了大麻烦!我跟你说,那些活死人原先都是死人,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活了,还变成了跟僵尸一个品种的怪物,呜,太麻烦了!现在已经杀了很多人” 墨赦的声音很冷定,道:“你要追查下去?” 白唐激动的叫道:“那当然啦!我是天师,额,不,捉鬼师,我天生就是要捉鬼驱邪的啊,那帮东西既然跑到A市来胡闹,我遇见了,我一定得管啊!” 墨赦不用看,就能想象出那人跳脚炸毛的样子,那双桃花眼里也一定充满了熊熊怒火,他道:“嗯。” 既不鼓励,也不规劝。 (本章完) ------------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红尘看客 白唐心情还很沉重,却不知怎地,跟对面那人说话时,就格外的放松,哪怕他一点线索也没有,他絮絮叨叨道:“我让常青注意排查这附近的监控,可是这破地方的监控摄像头少的可怜,哼,但是那些怪物的特征太明显了,灰白色眼睛、身形消瘦、神情麻木那就全城戒严,抓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好了!” 半晌,那边都只有墨赦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白唐疑道:“墨墨?” “嗯,我在。” “你在你怎么不说话?哎算了,谁叫我大度,对了,你干嘛呢?这件事你一定得帮我我跟你说,人类兴亡匹夫有责!你” 墨赦打断他,道:“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 “美瞳。” 美瞳能遮住人的眼睛瞳色,除非机器识别,人工检测很难检查出来,尤其现在很多女人都喜欢带美瞳。 白唐嘴巴闭合了几下,觉着自己应该提醒一下常青,毕竟自己都没想到,常青那智商,绝对也想不到! 墨赦清冷冷的声音又从手机里传来,道:“你还忘了一件事。” 白唐还用力想了想,实在没想出来,声音就有些可怜巴巴的,道:“什么?” “寻魂溯怨符。” 寻魂溯怨符,能借用因果之力为死者和凶手牵线的符,他背了那么久的书,居然到用的时候全没想起来,就连招个鬼魂也只是想从鬼魂那得到个基本信息。 他觉着自己的自信心受到了致命的重创!没有几斤棒棒糖,是决计恢复不过来的! 白唐默默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严重受创的小心脏有了点恢复的意思,才勉强保持理智的跟墨赦友好的说了再见,并且要求墨赦时刻保持电话通畅,因为这件攸关A市人民生命安全的大事,墨赦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然后他就给常青打了电话,友好的提醒了他美瞳的事,接着,他就受到了现实冰冷的嘲笑。 “什么?这还用你说?美瞳我们当然考虑进去了,这种事,不用提醒的吧,难道你之前不知道?” 白唐默默挂了电话,不想理常青。 玉九小机灵鬼躲在白唐口袋里听了个全乎,也不出来,就用看智障的同情眼神看着白唐。 白唐捂紧了口袋,将那鬼的凝视堵在了里面,站起来拍腿就走。 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准备一下笔墨纸砚,画一下这种比较复杂的寻魂溯怨符。毕竟他现在还不够强大,只能引导体内的阴气画固定的几张符,像寻魂溯怨符这种不常用的符,还得用载体拖着才行。 A市出现了活死人,但这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 人类的事,总该他们自己解决。 墨赦开着车,从容的 穿过街道、穿过人群。 他刚从尉迟蓉那里出来。时间还不到午夜,周围路灯已约见明亮,冷清而宁静。 手腕上的黑色手链又躁动不已,仿佛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就在方才,他跟尉迟蓉第一次交涉,彻底谈崩。 那个女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用一副甜美的面孔,将所有心思都隐藏在了最里面。 她嘴上说的话,墨赦一个字都不信,他在人间鬼蜮都生存了着许多年,那些鬼魅伎俩见了不知多少。 他可以肯定,那个女人,别有企图。 但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有背景的人,一般用来解决黑色曼陀罗之约的血腥策略,在她这里通通不管用。 他需要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 白唐打电话来的时候,墨赦正同何蔚喝酒。何蔚自从调任,难得上来一次,顺手拎着地府特产的地狱酒,两人就窝在A市最高的建筑顶上,看着底下渺如蝼蚁的凡人,一边喝酒一边瞎聊。 何蔚说:“那小女鬼我认识,她说的也不错,地藏,唔,他在地狱是个大鳄,哈哈,不过也不用怕,你要是”他欲言又止,继而摇头笑道:“我友情建议,甭搭理她,什么曼陀罗,嗤” 墨赦喝了一口酒,道:“她在算计我。” 何蔚笑的更大声,道:“就她?都够做我们重孙子的鬼,能有什么重心思,由她闹去。” 墨赦眉眼微垂,撒着无数星光,他道:“我没什么。”这不是大话,他在地狱这么些年,总归也有些让上面忌讳的东西,所以在能与他们谈条件。 他不在乎那个女鬼,只是烦他的业务,他们需要交接,如果那个女鬼每次都来这一出,实在是麻烦。 何蔚与他相交多年,对他的秉性再清楚不过,他想了想,道:“不想跟这小鬼打交道的话,就换个地方,反正你不受地府管制,地方随便你挑,不过是新适应一个接洽鬼差的事。” 墨赦冷道:“不用。” 区区一个女鬼,还不配让他让道。 何蔚手中拿着酒瓶,他用手点着楼下斑斓的灯火,道:“你看,那底下都是凡人,你跟他们不一样。”何蔚迷离着眼神,俊美绝伦的脸上含着笑,“他们在你眼里都是蝼蚁,老范,你把自己困在这里了。” 墨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但见底下车如流水,灯火辉煌,街上小如蚂蚁的行人三三两两,他甚至还看见了一个在大街上来回走动的游魂。 何蔚道:“你不老不死不生病,你每10年就要换个地方,今年是你在A市第10个年头了吧?你贪恋什么呢?” 墨赦又喝了一口酒,地狱至阴至寒的冥河水酿的酒,带着冻伤魂体的冷冽滑过喉咙,他想,最后一次,他再 帮那个人最后一次。 然后,就开始自己的旅行。 何蔚没听到回答,显然已经习惯,也不在意,他道:“你看着吧,这人间要乱了。就这一番盛世太平,也眨眼倾颓。” 墨赦皱眉看着何蔚,道:“人间从来都不太平。” 何蔚摇头,笑道:“不是。”他扒着墨赦的肩,神秘兮兮的笑,道:“尸横遍野,魂无所依,地府难进,六道倾轧。” 墨赦面无表情的推开他:“你喝醉了。” 何蔚摆手,道:“你听我的,做个红尘看客,不要参合进去。” 天上月影遥遥,星辰密布,何蔚微微仰着脸,脸上似笑非笑,一片游戏人间的浪荡神色。 (本章完) ------------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进击死城(1) ..... 常青的消息还没传来,刘正邪先跟他进行了一次信息沟通和交换。 “那活死人可不止一两个,一窝呢。”刘正邪似乎还在野外,说话都仿似有回音,他急匆匆的交代白唐道:“我最近就不去办公室了,得去打怪,你自己小心!” 挂电话的空隙,白唐听见那边催促刘正邪别落下的声音,他们似乎是在疾行。 那吴秀芬自被放出来,就开始呜呜咽咽,整个魂看起来破破烂烂惨不忍睹。 白唐听着有些烦,这鬼哭本来就能扰乱人的心神,尤其是在夜里。 连最爱哭的玉九都受不了,他向白唐申请要将那女鬼的嘴堵上。 那女鬼似乎听见了,见玉九凶神恶煞的过去,当即停了哭声,只是低低的抽泣。 白唐也不管她,径自坐在桌前,凝神静气画他的寻魂溯怨符。 不片刻,一道泛着微弱的赤色光芒的符在他笔下成型。 但见他手朝着那女鬼一指,那新鲜出炉的寻魂溯怨符就贴在了那女鬼身上,继而迅速自燃成灰。 那女鬼神情倏然麻木,眼中光芒闪烁,立时就呈现出一副成型的画面。 白唐睁大了眼,蹲在那女鬼面前,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那是一张神情麻木的脸,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如同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木偶。 白唐仔细辨别着那身形的周遭,却看见了熟悉的东西——车窗,还有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标。 他们在高速移动,还坐的汽车。 就在此时,那女鬼的手缓缓抬起,眼睛里的画面骤然消散,口中发出底薪裂肺的尖叫。 白唐也瞬间后退,抬手将那女鬼定住。她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僵硬成雕塑的样子。 玉九伸手戳了戳那伸出的手指,纹丝不动。 白唐看着她手指指的方向,心里顿时恍然——北方,那寻魂溯怨符牵出的因果线告诉她,仇人在北方。 白唐将那女鬼团了团,立马就给常青打了电话,道:“那些怪物已经出了A市,往北方去了,你通知那边警方,最好找几个修道的,不然还有人死。还有,提醒他们——这些活死人里有智慧种。” 常青不敢怠慢,急急应了。 白唐这才长出一口气,如果那些怪物都离开了A市,起码A市短期内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正邪似乎也在追那批活死人的消息,他出身上清派,如果上清派插手管了,想来A市的其他门派也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估计也正努力搜索那些活死人呢。 版怪他们要跑路。 这时候,白唐还不知道这件事会发展成多可怕的事,他满心满眼就只有A市这一亩三分地,邪祟过了界,他爪子再长也够不着,只能让常青通知那边的警方注意,也算仁至义尽。 就连本来打算邀请的强援也没用上,白唐心里还有些唏嘘,就是不知道墨赦那黑色曼陀罗解决的怎么养了,说起来,还有些心悬。 但墨赦晚上没有回来,白唐只好悻悻然去睡觉。 次日一大早,玉九就将他从被子里扒拉了起来,拖着他去上班,就连王五也也从王老头那里跑了回来,用她的话说,既然那些怪物走了,她才不要跟着没趣的老头子,不能现身不能刷新闻。 白唐这段时间一直做着友好市民,协助人民警察办案,唯一的收获就是一面嘉奖锦旗,这当然是要挂起来的。 于是,玉九和王五盯着办公室雪白的墙面,一直琢磨着怎么将那面锦旗合理的、不影响美观的挂上去。 白唐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用笔记本电脑解答客户疑问,同时习惯性的翻看新闻和灵异网站。 自从做了专业的捉鬼天师,翻看新闻和灵异网站已经成了办公室的日常操作,正翻到一篇B市的推送新闻,正是变形的寻人启事,好像一次性失踪的还有点多,白唐也没多留心,就继续下拉,看了一圈没营养的娱乐八卦,尤其是欣赏了一下大明星苏毓秀的盛世美颜,妥妥的一个舔屏痴汉。 就在这时,办公室又迎来了两位比较特殊的客人。 那两个人敲门的时候,依旧是玉九殷勤的滑过去开门,王五貌似认真的窝在办公桌上认真工作。 白唐眯着眼打量那两个人,那是两个样貌普通、穿着普通的中年人,他们在玉九的接待下进了会客室。 在那些人走过的时候,白唐清晰的感受到了的一股灵力波动,也就是说,这几个人,都不是普通人。 那就不会是来捉鬼了。 白唐想着,就站起了身,却还是没拦住手脚勤快的玉九,只见玉九满脸堆笑的给人端水,表现的热情又好客。 下一秒,只见那两人中的一个中年人猛然出手,扣住在他面前放水杯的玉九,玉九立马就尖叫一声,感觉魂体都在颤抖。 那一瞬间,办公室里有一股陌生的气息波动,有点道行的都能发现那不是普通人。 王五倏然抬头,身形一闪,就到了会议室里,五指成勾,从那那扣住玉九之人的身后出现,钢刀一样的指甲径直切上他的手腕。 那人扣着玉九的手猛然回缩,旋身避过。 王五厉声啸叫一声,攀爬至天花板上,整只鬼身上阴气滚滚,会客室里的温度立马就降了几度。 白唐此时也已到了会客室,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只是冷冷看着那两人,他道:“王五,回来。” 王五鬼体一折,轻飘飘就落在了白唐身后,就见白唐身形似乎模糊了一瞬,空中有利刃破空的声音倏忽出现,自己额前的刘海都被吹拂了起来。 那扣着玉九的人只觉一阵清风拂面,还未反应上来,胸口便似被大力击中,整个人向后倒去,直靠在那玻璃墙上才堪堪停住。 玉九额前的刘海堪堪落下,再一细瞧,那玉九已然出现在白唐身后,他张着嘴干嚎,嘴巴都没闭上。 待看清形势,玉九眨巴了两下眼,才回过神来也似,面上露出愤怒的表情,道:“你们是什么人?眼瞎还是吃饱了撑着,就算是天师,也不能见鬼就收,懂不懂行规啊!” 那被白唐抢了手上鬼质的人已站了起来,闻言也不见恼怒,只是拍了拍衣服,又坐回了椅子,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 他旁边的另一个中年人则满脸堆笑,道:“这位鬼使不要生气,我们也是想试一试小先生的功夫.....” 白唐冷着脸,没有说话。 ------------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进击死城(2) 玉九悄悄攥紧了白唐的衣角,这才继续狐假虎威道:“胡说八道!我看你们就是纯粹来找茬的!上门就先扣人质,没有你们这样打招呼的!” “不是” 玉九厉声斥道:“那你说,好好的你试我们老板功夫干啥?你家有处理不了的邪祟?不二价,100万!” 白唐故作高冷的没有说话,眼神却悄悄与玉九对了一下,意甚嘉许。 玉九得了老板的眼神鼓舞,更是得理不饶人,很有撸袖子就上的意思。 那边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那笑眉笑眼的中年人开口,道:“白先生,请先不要生气,我们没有恶意,刚才只是出于谨慎,所以试探了一番。” 白唐学着墨赦的样子板起脸,声调上扬:“试探?” 那中年人神情诚恳,道:“ 不错。咳,是这样,我叫向东,我们来自国家神秘任务小组,这次冒昧登门打扰,实在抱歉。”说着,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军绿色的小本,上面有他的名字、职位及公章。 白唐看着那十分精致的小本,感觉有些无语。前些时日他从大学门口经过的时候,正碰上一个做假证拉客户的,还给他看了他们仿做的证件,与他面前摆着的这个,十分的相似。 想到这,白唐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着面前的两人,心说现在这些骗子一点都不上进,还没头脑。 当他傻吗?!国家天天教育他要坚信科学主义,打倒封建迷信,怎么可能还偷摸的组建这种一听就不正经的小组?! 向东狐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只觉自己说完话后,他们看自己的目光都不太对劲。 玉九不是能憋的住的人,当即就道:“你们是不是想说,发现我家大人是个玄学高手,所以想邀请他加入你们的队伍?” 向东点头,道:“对。” 王五接着问道:“待遇从优,五险一金都给交是不是?” 向东一看这反应,觉着有门,当即点头的更加迅速,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我们这个待遇很好的!” 玉九露出一种向东不太看得懂的怜悯眼神,道:“还需要我家大人帮你们一个忙?” 对面两人眼中都露出疑惑,向东停了下,继续点头,还疑道:“这个,你们之前听说过我们?” 白唐呵呵笑,心里已经断定这是骗子! “是这样的,国家现在的玄学人才缺口较大,所以给大家的待遇都很好,这是我们这个小队的基础待遇,白先生先看看。”说着,就将一份盖了部门公章的文件递到白唐面前。 白唐接过,粗略的扫了一眼,心说这些骗子准备的还挺齐全啊,连部门规章制度都出来了,看了几行,再翻不下去。 他道:“你们这么造,国家知道吗?” 就他们这样的一个破神棍,待遇那么好,这完全不符合我国国情,也不符合我们伟大领袖倡导的节省节约不浪费原则! 一看就没好好上政治课! 那两人一愣,没反应过来。 白唐将身体往后一靠,嘴角挑出不屑孤傲的微笑,道:“骗子,也是要做功课的!你们拿国家部门做骗局的套子,作为一个合格的热心市民,我坚决不允许!不容忍!五,锁门,九,报警!今天这几个,一个都别想出去!” 玉九和王五都清脆的应了声,眼神也颇为不屑的瞥了那两人一眼。 他们的身份都是机密,要是闹到警察局里,这乌龙就大了,向东急忙解释道:“不是!别冲动,我们不是....” “是不是的,到了警察局再说!” “我说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这么拗?还不相信人呢,我们真的是国家神秘任务小组,我们有证据!证据!” 白小同志冷笑,道:“证据呢?要是还是什么证,就不要拿出来显眼了,我跟你们说,别说神秘任务小组证,就是两栖返祖精英证、地狱居民证、智商180天才证,要啥证我都能给你拿一沓!” 向东等两人:“.....”买假证买的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静了静,向东道:“白先生,请你相信我们,你们A市就有我们的顾问,就天师门的张天师,你认识吧?你不信我可以给你连线,他目前就是享受国家副厅级待遇的小组顾问。” 天师门张怀德?张流氓? 白唐在脑子里将这个人的信息过了过,疑道:“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的张怀德张掌门?” 向东的脸一阵扭曲,却硬着头皮道:“.....对。”总不能在一个晚辈面前说张怀德一介天师是个满嘴粗话还没品位爱戴金链子的痞子吧。 白唐“呵”的一声笑,铿锵有力道:“九,报警!” 就张怀德那个流氓,能当得起“温文尔雅、博学多才”?这帮人哄鬼呢! 向东:“.....张怀德是个光头!粗鲁的光头!小同志,我这就给你连线,你别搞这些幺蛾子了!” 说着,他立马就给张怀德发送了视频申请,被挂断,再发,再挂断! 向东觉得有点想撞墙,他怎么脑子一抽就想到了这货,他再打,这次终于接了。 “这会找老子干啥?老子忙着打怪去呢,没事挂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同时那光头不耐烦的脸也呈现在手机上。 向东赔笑道:“别别别,张天师,我们在A市遇到个小同志,对我们有点误会,这个.....” “别废话,电话给他,天天让老子给你们办这种鸡毛事....咦?你这个.....墨赦家的小崽子?啧,他们是国家的人,不是诈骗团伙,具体的自己聊去,挂了!” “嘟嘟嘟——” 没有讲一句话的白唐:“.....” 向东两人组:“....” 白唐将手机放下,轻咳了一声,干巴巴道:“不好意思啊,刚刚误会你们了。”顺便将手上的资料递回给他们——本来还想留着做呈堂证供来着。 向东伸手接了,道:“那白先生的意思是?” 白唐眉眼弯弯,平和道:“这个.....我想再考虑一下,虽说为国效力是应该的,但是我还是要问过师傅的。” 虽说墨赦的这个门派没名没姓,墨赦还不认他做徒弟,但跟政府扯上关系这种事,他还是要跟墨赦打招呼的,万一他家墨神不喜欢呢? ------------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进击死城(3) 那向东听不出他话茬的意思,揣摩的道:“白先生说的是墨赦先生?是这样,我们也同墨先生接触过,得到他的同意,这才来邀请白先生。” 不等白唐继续说话,那向东就继续道:“国内有真本事的玄学大师着实不多,自上次A市动荡过后,上面领导就关注到这边了,也一直有派人跟墨先生接触,不过墨先生始终没有点头,这次实在是事件太大,墨先生就给我们推荐了你。” 白唐是多机灵的人,这话一出,立马就琢磨出意思了,感情他就是墨赦推出的...... ------------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进击死城(4) 白唐目光在办公室里逡巡,瞧着哪些东西可以带上。 玉九用手指戳白唐的脑袋,觉着那里一定坏掉了,他憋了半晌,没憋住,提醒道:“大人,他们不给钱。” 白唐重点在翻刘正邪的桌子,那家伙的宝贝一大堆,时常就弄出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炫耀,然后经常就忘了带走,随便往桌子的抽屉里一塞,比如,最初跟他见面时那面能连接其他人视线的镜子。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白唐翻了一番,觉着那镜子还有点用,径直就揣兜里,听见玉九的话,想了想,安慰道:“管吃管住,就当旅游。” 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心酸,但他是个爱国的热血青年,国家都说了需要他,哪怕不给钱自己补贴也要上的,没二话的上! 玉九还要再说,就被白唐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住,尽管他觉着那地方肯定没什么能参观的,但谁叫他家大人口味清奇! 乙亥年6月14日下午三点左右,天热的要死,A市国际机场停机坪上,停着一架特别安静的飞机,只有几个人陆陆续续的上去。 白唐也在这些上去的人里,他背着自己的出门必备黑色包,上去后,就将机舱里的众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很好,面前的基本都是老人,脸摞着脸的在一起比,都比不上他的盛世美颜。 别的不说,就这个颜值,还是能让他在这群人里独树一帜的。但白唐是个低调的人,他朝着机舱里的众人露出一个特别开朗的笑,仿似心中没有一丝阴霾。 “这么年轻?”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这件事不用他,让他走。” 那是神霄宗的赵老爷子,之前白唐曾在A市修道名人资料上见过他,听说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练得一身钢筋铁骨的暴躁老爷子。 “赵老这话不对,英雄出少年,总该给年轻人一个一战成名的机会。”另一位老爷子笑眯眯道。 赵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道:“命重要,还是名重要?” 眼见着两方要吵起来,那带着白唐上来的向强有些尴尬,只觉在那些大师眼里,自己已经成了毁坏祖国下一代的罪首,实该千刀万剐。 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组长陶建站了起来,道:“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很危险,但诸位放心,我们的目的不是让诸位去送死。”他将在场众人环顾了一圈,继续道:“现在的情况比比大家想象的更加严峻,我们希望集百家之长,尽快找到解决这件事的最佳方法,我们已失去太多人了。” 机舱里一时有些安静。 那赵老爷子道:“他才多大点,见过的能有我们多?让他走,如果他真优秀,就给国家,留点薪火。” 白唐已走到一旁的空位上坐下,脸上笑容不减,道:“多谢前辈关心,但晚辈虽然能力有限,还是想为国家尽一份心力,嗯,而且我出门前拜过师傅,我师傅说我们一定能凯旋而归。” 他说的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天知道他出门前师傅的身影只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然后就被墨赦的身影取代了,没办法,他家大神的存在感太强,以前出门拜师傅,现在出门求大神。 赵老爷子一挑眉,道:“你的师傅是?” 白唐道:“我大师傅叫白敬泽,我小师父脾气不好,不让说,咳,还请前辈见谅。” 赵老爷子眉峰耸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道:“既然你要去,就跟好我们,不要冲动。” 白唐郑重应了。 一路上飞机又听过几次,陆陆续续的上来几个人,但都没怎么说话。白唐粗略统计了下,这次他们飞机上坐着的修道者总共有九位,其中有些白唐也觉着面熟,想来失在折花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 到下午六点的时候,飞机安然降落,白唐在飞机上睡的天昏地暗神鬼不知,等飞机落地,才迷迷瞪瞪的醒来。 但他们降落的地方并不是机场,而是在野外,周围是大片荒芜的田地,不远处停着两辆军用吉普。 白唐随着众人坐上吉普,被穿军装的士兵载进了他们的临时营地,说是营地,其实是在一片旷野里构建起来的简易建筑群,但无论是布局还是建筑设施,都非常符合军事堡垒的构建形式,白唐坐在车里,被他们带了进去。 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组长陶建先将他们都安排到了一栋大楼里,让他们稍作休整。 约莫八点时分,陶建就一脸愁容的来找了他们,说营地的最高指挥官冯建兵要见他们。 还未明了整个事情的白唐,突然就感受到了那些人身上传来的紧迫感。 冯建兵是一个面容肃穆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军装,一种凶狠的强悍气息扑面而来,他是在一处简易大厅里见他们的。 他说:“各位能来,冯某多谢了。” 几位年级较大的天师忙说不敢不敢,白唐悄悄的站在人群中,暗暗的观察他们,打量地形。 白唐扫了眼大厅里的人,明显比九个人多,想来在他们之前也已经有一批人到了,此刻俱都寻了地静静的坐着,白唐作为一个年轻后辈,也没敢张扬,低调的站在人群里。 夏日的晚上,空气理应还很燥热,但白唐发现,这里一点都不热,不是开了空调的那种温度调节,而是这里本身的温度就与外界迥然不同。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影响了这里的天气和气场。 冯建兵道:“废话不多说,这里的情况想必各位也只是知道个大概,那么,我先详细说下。” 那些大师都默不作声。 冯建兵比了个手势,站在大厅入口的小兵得令,啪的关了里面的灯。 冯建兵的声音偏冷,他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按了按,身后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电子投影屏,他指着电子投影屏上出现的一座灰色的城市鸟瞰图,道:“那里,就是C城,十三个月前成了一座死城,也被黑雾封城,九个月前,科学研究一组检测到,城里有物体活动迹象,我们派出一组十二人精英团队入城探索,团灭。”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继续道:“根据他们进城后初步传来的图像,城里存在着活人,但他们没来的及说清楚,信号中断。” ------------ 正文 第三十七章 进击死城(5) “从那之后,我们的战士里就有人失踪,不管我们防控怎么严密,总有人失踪,至今,部队失踪人数已达一百二十九人,七个月前,最先从C城里运出来的一批尸体开始发生异状,科学家称为二次苏醒,那些尸体最开始呈现温和安静的状态,没有疼痛、不需要进食,像植物一样一动不动。” 那在众人最前方的电子屏上出现了一具尸体的全身照、半身照和近照,只见那尸体干瘦变形的身体呈现安静的姿势,头微偏向观影者方向,让那双灰白色眼睛径直对着众人。 底下又传来低低的讨论声,连那些大师都忍不住惊讶,白唐也忍不住睁大了眼,那没有神采的眼睛,他刚巧见过。 “五个月前,实验体初步展现出了攻击性,那座城里的黑雾外蔓延了二十米,红外热感生命探测仪检测到生命迹象,C城里有不定时的声波传出,证实里面有活体生物。” “一个月前,C城外围的黑雾已经向四周蔓延了一百米,我们经过严密部署和探查,派遣了一支特种兵队伍,共十五人,配备了顶级的防具和武器,回来了两个,重伤昏迷,伤口为撕咬伤,没撑过来。但他们带回来了一个重要的情报,C城里有活人。” 电子屏上的画面一转,开始播放一段凌乱的视频,视频晃动的很厉害,拍摄的人定然是在极速奔跑,只有短短的几十秒,声音很杂,仿佛有很多人在喊叫,视频里还传来拍摄者粗粝的喘息,他一边跑一边道:“C城市中心地段,有大量被囚禁的活人,呼~~呼~有大量的活人......他们....呼~~呼~在吃人,请求援救,请求援救....刺啦,砰!” “啊!”突然,一声尖锐的女人尖叫声从视频中传出,炸雷一般响在所有人耳边。 视频画面戛然而止。 “两个礼拜前,我们派遣了一支混合型队伍,包括特种兵、科学研究者和修道者,共十五人,团灭,他们身上的卫星跟踪仪器也被不知名物体屏蔽掉了,没有信息传回。”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那冯建兵沉默的时间更久了点,待众人情绪都稳定下来,才继续道:“这段时间,我们试图与里面的生物对话,但没有效果,布控在城市周遭的精密电子监控只捕捉到几次模糊的影子,身形为人,但....这是明显与人类不同的另一种生命体,我们称为“活死人”。” “此外,我们对失踪人口进行了重点排查,期间发现,以C城为中心的几个城市,都相继发生了‘食人’案和人口失踪案,我们推测,里面的生物,发生了移动行为。而重点是离C城最近的玉乡镇、丰饶镇,镇上居民几乎都消失了,这些新闻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我们还在附近的玉乡镇、丰饶镇等发现了活死人的影子,核心直指C城,而统计出来的失踪人口数为——一两万三千六百四十七,误差在两百左右。” 他的手又按了两下,那电子屏幕上又出现了几具尸体,那些尸体放在一起的对比十分明显,有的呈现干尸状态,全身仅剩下皮包骨头,看起来就像失去水分和营养的植物,有的呈枯瘦状态,身体呈现死亡的青灰色,仿似是长期营养不良的人。 冯建兵没有在说话,似乎是在给众人消化信息的时间,白唐看着那上面的尸体图片,心里泛起了惊天的风浪,他确定,这就是他在A市见过的那种活死人。 如果C城里都是这样的活死人......他微微抿着唇,想着纪愿形同活人的样子,以及表现出的智慧行为,有些不寒而栗。 那些活死人刚刚在A市坐下了一件惊天大案,惹得A市网络几乎全瘫,全国民众都对那件精神病院重大流血事件表现出了高度关注,如果C城里的东西都跑出去的话,那才是普通民众的末日。 冯建兵机械般冷硬的声音继续响起,带来的依然是坏消息,他道:“我们对最近发生的重大食人案信息进行对比整合,结果表示,这些人死状不一,但身上都有撕咬痕迹,也就是说,死者都是被一种类人生物,袭击人类的原因是——进食。我们对所有死者的死亡时间进行了对比,基本都在晚上12点到凌晨4点之间,我们推测他们的主要活动时间是在夜晚。” 那电子屏上的图片又发生变化,出现几个死者的死亡状态。 白唐看着上面那血腥的画面,脑子里自动脑补了曙光精神病院里的情形,顿时有些反胃。 如果那些活死人是邪祟,那么到底是什么搅扰了这些死者的安宁,让他们死后依旧不得安宁。 “啪!” 屋子的灯骤然打开,冯建兵将手中的遥控器放下,环视着底下的一众道法大家,道:“相信各位大师对此事已有自己的看法,现在我们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C城里有大量二次苏醒的活死人,还有被囚的两万群众,不知道诸位可有解救人质的良策?” “阿弥陀佛,这不是什么生命体!怨魂不愿离体,又有凝聚不是那的阴气长期滋润,这是人界尸魑。”一个穿着破旧僧袍的男人双手合十,微微垂着眼,低声道。 尸魑,地府捉鬼实例教学中记载,一种活在自我意识里的死人,他们往往死亡的极快,亡者不知道自己死了,魂魄依然附在肉体上,身体机能已经死亡,但在灵魂意识的引导下,照常生活,只是性情会越来越暴戾,直至灵魂彻底迷失,变成血腥残酷的邪祟,本能的汲取活人阳气弥补自身。 是鬼怪中较高等的存在,但那绝不是尸魑,说不上为什么,白唐就觉得那不是,上次袭击他们的纪愿太清醒了,即使他没说一句话,但白唐野兽般的敏锐直觉告诉他,纪愿是有神志的。 “不,不对!尸魑不吞人血肉,这不是尸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面色凝重,缓缓摇头,他道:“这种活死人,老道活了五十多年,未曾见过,但那眼睛,却是死人眼。” “什么死人眼活人眼,已经死了的东西,不好好腐烂还出来捣乱,这就是欠收拾,大家一起出手,超度了也就是了。关键是活人,那么多的人,这是要做什么呢?这背后的目的才让人心惊。” “不,你们没抓到核心,这些死人是在灭城后五个月开始有怪异的,这背后.....怕是有东西推波助澜。” “....” 听着那些人呢议论了半晌的赵老爷子提议道:“在这里猜测有什么用,走,去看看那座城!” 这些人里基本都是年纪大的老人,冯建兵没敢同意这个提议,他道:“不急这一时半刻,诸位大师可以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不迟。” 赵老爷子道:“不,如果情况像你说的那么严峻,那城里的东西已经出现了往外扩散的趋势,耽搁这一晚,还不知道要跑出去多少,走!咱几个老家伙先去给那地方下个禁制,别让里面的东西再出来!还有那里面的人,也必须尽快救出来。”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尽管这件事发生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们既然已经到场,没道理还放纵着那东西继续润物细无声的扩展。 白唐脸色发白,他想着那些已经失踪的人,突然间就冒出了一个十分荒诞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吓的他面色发白。 ------------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进击死城(6) 月色朦朦胧胧的,白唐随着一众老当益壮的修道界元老又坐着吉普车到了那城市附近。 他们在离c城一公里的位置停下,那城市掩藏在黑色雾气中,寂静如同鬼蜮。 白唐方一靠近,便觉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激灵灵就打了个寒颤,月光清亮,洒下大片大片的白光,照的四周旷野一览无余。 白唐修的鬼道,是在夜间行走的人,他在夜晚的视物能力也比同境界的其他修道者要强一点,此刻,他随着人群往前走了一大截,却也只能看见那如同罩子一样笼罩着c城的黑雾。 无端就有些发冷,仿似那里面,有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暗中窥探。 那位穿着僧袍六芒鞋的僧侣开始拨动手上的念珠,嘴巴里也吐出繁杂的经文来,声音不大,白唐却感觉自己听见了重音,仿似那轻微的声音将整个城市都震荡起来了一样,就连那些在城市外围张牙舞爪的黑雾都如同野兽缩爪一样,仿似震动了一下。 其他还在观看那座城市的人也瞬间回过神来,瞬间各出道法,释放出自身的灵气驱逐那些黑雾。 一位擅长布阵的大师更是动作迅速的在c城周围布下禁制,给那些蠢蠢欲动的黑雾加上另一层禁制。 他们都是正宗的修行者,身上的也多是阳刚至极的灵气,白唐有些难受的离他们远了点,他张开手,猛然用力握住。 一丝并不明显的黑雾从围绕着c城的黑雾团里飘了出来,落在白唐手心。 白唐眉心拧了拧,那黑雾成分太杂了,自己身体里纯净的阴气十分嫌弃的不愿意接纳,白唐也没多挽留,又将那雾气排出了体外。 阴气、邪气、怨气、秽气、煞气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就是这些东西,搞得c城附近的气场都变了。 那些负责大师们安全的特种兵们看着那些大师手舞足蹈,如同看一群抽风的老人在跳舒筋健骨的老年舞。 事实上,如果不是修道者,根本就看不见那些修道者身上汹涌而出的灵气流。 这一折腾,就又是两个小时,待时间已到半夜,这群大师才一个个打着呵欠表示要睡觉。 用赵老爷子的话说,就是他们该预防的已净预防了,现在该回去养精蓄锐了,那城市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沸腾,现在时辰不好,不适合诛邪除祟。 那座城市如同一个庞大的怪物,就冷眼瞧着他们在城外折腾,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叮、叮~” 清脆的、细小的声音传入耳膜。 那只纤瘦细长的手指有规律的叩击着手上的高脚玻璃杯,那被子里有鲜红色的液体,带着粘稠的味道,在透明的被子里微微晃动。 莲娜看着窗前那挺拔的背影,神色越发尊敬的低垂了头。 “费安回去了么?”那人轻声问,声音里还含着一丝笑。 “是的,他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回去c城了。”莲娜道。 那个人满意的“唔”了声,仰头将被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莲娜,我有点无聊。” 莲娜看着那人俊美苍白的面容,嘴角扯出无奈的笑,道:“龙,需要我安排一下么?食物还是性?或者,干脆来一个深夜arty,你知道,很多人都想爬你的床。” 龙戳了戳自己的脸,一副受不了的样子,道:“我一点都感受不到快感!莲娜,难道你对性还有冲动?” “额我只是假装您有两个选择” “不要皮。” 莲娜耸肩,道:“那去看看我们的新营地吧,那个纪愿也应该醒了,他已经成功进化了两级,也进化出了特殊能力。” 龙推了推银丝边的眼睛,脑子里将纪愿的信息过了一遍,似乎有点兴趣,便道:“那走吧。”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莲娜跟在他身后,只觉前面那人越发不可捉摸,分明都死在同一座城里,那人却得天独厚的保存着之前的完整皮囊,甚至连进化都比他们早的多,到现在,连她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实力究竟到了哪一步。 奢华的汽车在空旷无人的公路上行走,莲娜作为一个称职的司机,将车开的又平又稳,前面的车灯将路面照的又白又亮。 龙坐在后排,看着那些偶尔经过旷野的影子,道:“我有点好奇地狱 的结构了,传说中他们掌管六道轮回,送死人魂魄去往地狱,但是,外面分明还游动着这么多” 莲娜想了想,谨慎的回应道:“大概是漏掉了,毕竟阳间还有那么多修道者,总要给他们留点发挥作用的空间。” 龙微微笑,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他们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灵魂与便有了另一种更加奇妙的关系,就连地府似乎都拿他们无可奈何,起码他这些时日并没看见来收魂的鬼差。 谁知道这世界怎么了,神仙要人死,鬼差不捉魂,如果是这个调调,他愿意给人类一场重新选择的机会。 “对了,那件东西找到了吗?” 莲娜声音略有些无奈,道:“还没消息,那段时间出现在凤羽的人太多了,排查需要时间。” 龙沉吟了下,道:“咱们那位尊神脾性可不太好费安既然爱搞事情,就让他把事情搞得再大一点。” 莲娜微笑,道:“您放心,这次的事情肯定小不了,毕竟还要他在那里炼补位器。” 到西郊别墅群的时候,龙已经对c城的事彻底失去了兴趣,开始同莲娜聊加特林的性能和极致英雄理念。 龙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弱的红晕。 莲娜一直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在她眼里,龙只有在谈到他感兴趣的话题时,才会这样的精神。 整个别墅区已经被他们买下来了,里面的原住民要么成为了他们的粮食,要么将房子转手卖给了他们。这整个别墅群都已经是他们的了,没有人,能在不经他们允许的情况下出入这里。 占地几千米的别墅区寂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光,仿佛折服在黑暗中的怪兽,隆隆的汽车轰鸣声将整个别墅群都惊动了。 那些快若闪电的影子倏然间就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了头,莲娜微微摇下车床,露出半张脸来,那些潜藏在黑暗里的东西又悄悄缩回了头去,那些灰白色的眼睛也悄然退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去看看那些低等活死人,我想看看他们的进化程度。” 莲娜应了声,恭敬的跟在他身后。 ------------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进击死城(7) 龙踏着光洁的水泥石路面,悠然推开了门前的别墅大门,莲娜神色恭谨而虔诚,他们穿过当前别墅的正厅,走到了地下室,又推开地下室里的暗门,那底下已被打空了,这是他们耗费几个月时间才打造出来的,属于他们的囚牢。 方一打开那暗门,一阵刺耳的尖锐叫声就传入耳膜,还有那冲天的血腥味,龙静静的停下脚步,默然看着阶梯下的空旷场地里那场进食。 底下的空间很大,还有许多小小的隔间,里面都三三两两的关着些人,在两排小隔间中间便是那些低等活死人的进食地方。 龙站在楼梯顶层,没有踏步,看着地下那场专为他而起的狩猎表演。 那里面此刻正上演着十分血腥的画面,那是一群有着灰白色眼眸的人性怪物在狩猎和进食的场面,他听见那些哀叫和惨嚎。看见那四溅的血肉和残肢。 他的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他道“太脏了!太粗鲁了!” 莲娜也探头看了一眼,道:“你知道,他们就是这样的,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那些低等的活死人现在只有捕猎的本能,神志都没能恢复,他们当时被杀死的太彻底了,即便有回生咒在,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恢复人类的记忆和智慧。 好在,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原先的不吃不动植物状态了,这也是好的,他们在一点点进化,哪怕这个过程会非常缓慢,但他们终归是她的同伴。 “啊~”“不要,求求你,别过来,别过来~”“救命~呜呜救命啊” “咕~叽”“吼~” 一个小女孩挤在混乱的人群里,浑身都沾满了血污,被逼到绝境的小兽一样尖叫着跑动,那些活死人如同猛虎入林一样用自身的力量撕裂和饱食,那些淋漓的鲜血从他们的指尖滑下,如同淅淅沥沥的小雨。 “啊!”一只染满鲜血的手猛然扣住那女孩的脖颈,提小鸡一样将她提了过去,咔嚓一口就咬断了喉骨,发出清脆的“咯”声。 这场捕猎是专为他们的王表演的,场上的几十个活死人全都按住了自己的猎物,这场狩猎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分钟。 那些在大厅里捕食和吞噬的怪物仿佛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哪怕手下的猎物还在挣扎。他们一致转动着灰白色的眼眸看向那站在楼梯口的男人,眼眸里蓦然露出儒慕和畏惧的神色,仿佛幼鸟见到父亲一样,既想靠近又本能的敬畏。 龙没有动,只是淡淡开口,道:“继续。” 原本已站定的怪物像是被去掉枷锁的猛兽,立马凶狠的撕咬身下的猎物,那些哀嚎和惨叫都如同被黑暗吞噬掉一样,半点都没传出这间黑色的地下室。 那些在大厅里杀戮的怪物明显进化出了一定的智慧,呈现出了明显的配合趋势。 底下一片地狱景色,尽管 他们都没有去过地狱,但以做人的观点看,所谓炼狱,也不过如此。 龙对那些低等人的进食和战斗一点兴趣都没有,只看了一眼,就带着莲娜退了出去。 “还是不行,太慢了。” 莲娜关上那暗门,接口道:“费安活捉了一批修道者,此刻关押在二号房,他们血肉中含着灵气,能让他们进化的更快,但我们手中的修道者并不多。” “喂!不够就去抓!我要他他们更快进化!” “是!” 纪愿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黑漆漆的棺材里,他用了些力气,才将那厚重的棺盖推开。 阳光一时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了下,却感觉有人拉上了窗帘。 “醒了?”一道温和而沙哑的男声轻声道,“饿吗?” 纪愿眯眼,转动脑袋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带着金丝边眼睛的男人优雅的坐在一张长方形的餐桌旁,手中拿着刀叉对着他笑。 那笑容温和无害,还有些苍白的味道,那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久病不愈的病弱少年。 但纪愿清楚的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了上位者的威压,是比他更高等的生物,他的同伴。 莲娜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放在餐桌上,到:“龙邀请你共进早餐。” 纪愿认识这个女人,他在被之前那个道法诡异的人伤到后,只觉意识陷入了深层次的昏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中途醒来过几次,每一次都是这个女人给他喂东西,他本能的吞咽咀嚼,然后又陷入沉睡。 这一次,他终于清醒的站了起来,他爬出棺材,坐到了餐桌上的另一端。 那女人将他面前那餐盘上的盖子揭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纪愿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有动。 龙喝了口被子里的红色饮料,道:“感觉到了吧,我是你的王。” 纪愿道:“是。”他微微欠了下上半身,做出臣服的样子,“我的王。” 龙笑的越发开心,他道:“果然是高智慧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浑身充满力量。” “很好!”龙轻轻的叉起面前的一块肉,示意纪愿道:“吃啊,不要客气,这些都是上等素材做的。” “是。” 纪愿冷静的拿起面前的刀具,缓慢的切割面前红色的血肉,如同他以前切割牛排一样。 餐桌上的人都没有说话,莲娜像一个合格的女佣一样,尽职尽责的服务着面前的两人,尽管她自己本身也是一个进化出了特殊能力的高智慧一等活死人。 龙吃的很慢,他是一个讲究的人,一顿早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但房子里的另外两人没有一个人催他。 “你需要补充一下最近缺失的信息,莲娜,你带着他了解一下我们的地盘。”龙擦了擦手,缓缓开口道。“ 然后,告诉他该干什么,不要让他像迷路的小狗一样出去乱跑。” 莲娜和纪愿同时恭声应“是”。 “去吧。” 莲娜领着纪愿踏出了他们国王的房子。 那些怪物,是在圈养活人,将活人当做牲口一样,需要的时候就牵出来宰杀。 白唐被这个想法闹的一夜没怎么睡好,梦里都是吃人的恶魔。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成员叫了起来,但他们的第二次会议,不像昨晚那样仓促,白唐甚至还吃了个营养丰富的早饭,才被穿着军装的士兵带去了那间有着很大电子播放屏的会议室。 里面已坐了不少人,白唐也选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有机会细瞧众人,这一瞧就又瞧见了个熟人,正是那上清派掌门刘信真。 这人当前的脸色十分不好,甚至可以说有些铁青,也不知是不是又被自家熊儿子气着了。 白唐想了想,挪到了刘信真身边坐下,道:“刘叔,你怎么来了?昨晚没见着你啊。” 刘信真仿似此时才注意到白唐,当即道:“你也来了,你师傅来了吗?我是说墨赦。” 白唐小声道:“没有。” 刘信真点点头,眉头却皱的更深,道:“你也要进城的话,要小心,那里面的东西不简单。” 白唐敏锐的察觉了刘信真的情绪异常,以为他是担心城里的情况,当即安慰道:“刘叔,你别担心,咱们这么多人,肯定没问题的。” 刘信真只是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昨晚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那冯建兵环视了一圈,开口道:“昨晚各位大师已经了解了c城的基本情况,我们给大家准备了一些东西,希望能对诸位有用。”说着,他示意小兵将东西抬上来。 白唐转眼看去,但见几个小兵抬着两个长方形的箱子走了进来,正正放在他们的会议桌上,那冯建兵别啪的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露出里面的防弹衣、手枪、包装很精致的炸弹、防毒面罩、还有一些呈现天蓝色的手表。 “诸位中若有学过射击的,可以选择带上手枪,虽然可能没用,但总归能防身,这是轻型烟雾弹和催 泪 弹,我们综合考虑了城里的情况,还为诸位准备了超级省电军用手电、匕首和一个礼拜的压缩食品,这种是通讯手表,还能检测空气的氧气含量和是否安全,同时会自动对周遭生命体进行扫描,是个简易雷达,之后会有专人对各位进行用途讲解。另外,我们还会派出十名特种精英战士,随同诸位一起进入c城。此外,”冯建兵的手转向另一个箱子,啪的打开,道:“冯某是粗人,不知道诸位修行的是什么流派,这是比照着上次进去的大师们要求的,为诸位准备的一点东西。” ------------ 正文 第四十章 进击死城(8) 白唐伸头看了看,发现里面有鲜红的朱砂、纯黑的驴蹄子、桃木剑、柳树枝、白纸等,一应俱全,还有个透明的瓶子,装着透明的东西,据他推测,那应该是传说中的牛眼泪,还有个黑黝黝的弯角形东西,应该是犀牛角。 这帮军人,还真是费了心了。 奈何来的都是大佬,没那个掉价到需要贪图他们提供的那点东西,白唐想了想,笑呵呵的上前将那犀牛角揣在了怀里,道:“这东西蛮好看的,多谢啦。” 各位大师都没有伸手,白唐琢磨了下,觉得他们都是大佬,肯定不好意思伸手拿,但他自己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反正没脸没皮惯了,当即去摸了把手枪,摸了几个圆形的鸡蛋大小的弹,咳,白色的是烟雾弹,红色的是催 泪 弹。 那一众老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莫名的慈爱,白唐眨了眨眼,没等他想明白,那冯建兵就对身后的小兵比了个手势。 那两个小兵上前,将一张两米多长的地图展开在他们面前。冯建兵指着那地图,道:“这是c城的城市规划图,这里,就是c城的中心c城国际博览中心,建筑形态为地上7层,地下一层,地下负一层是最适合关押大批活人的地方,高约十米,呈圆环形,整个建筑外立面和屋面为兼顾美观和实用性的特质玻璃墙,建筑呈不规则形态,建筑内部屋面最高约8245米,c城的大型封闭场所并不多,我们进行了逐一分析,有75以上的概率,那些人被关押在这里,还有25,是c城内的智慧生命体,并修改了其他地方的空间,用以关押人质。之后这幅图的高清电子版会发送到各位的手机上,换!” 那两个小兵将面前的那副地图收了,又展开一副同样大小的图,这幅图上都是纵横交错的黑色管状线和黑色的线,上面还有一些绿色的点。 “这是c城的地下管道图,里面的排水管道纵横连通整个城市,有四个出口(地图上标红的地方),都与c城的护 城河连通,利用的好,这将会是诸位逃生渠道之一,这些黑色实线,是我们推测出的c城怪物可能挖凿出的地下通道,只有前半段,准确率在9464,我们还为诸位规划了最佳路线,由这里……” 冯建兵讲解的很仔细,恨不能将整张图都给印到他们脑子里,他讲了很久,终于做了总结陈词,道:“这次的行动,希望诸位能找出c城死人变异的原因,同时救出这些无辜民众。” 刘信真道:“冯指挥官放心,我们一定尽心竭力!” 赵老爷子也道:“放心!里面有怪物,我们几个老家伙都给宰了,” 其他人也都附和着,信心十足。 白唐却看见这帮人里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男人,只是那男人面色发黄,眼窝下还有浓重的淤青,看起来似乎长期睡眠不足,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脸上都是怯懦的神色,垂着头,也不说话。 白唐看着这个人,觉着很是面熟,又仔细瞧了瞧他,将他在自己的记忆库中进行筛选和比对。 那人仿佛感觉到了白唐的视线,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这个眼神一出来,白唐就认出来了,难怪这人眼熟,这是曹昌!折花会的第二名,仅次于商衡的曹家黑马啊。 这人的手段很有意思,他有堪比日本式神的纸片人,不像白唐之前玩过的那种一戳就破的招魂道具,而是真正可以用来战斗的金刚纸人。 那边冯建兵已经跟有点名望的几位道法高手沟通好了,就定的是三天后入城。 冯建兵说,他们着急救人质,但他们的人才有限,不可能什么都不准备就让他们入城,哪怕这些人都是大师,也一定要先熟悉一下能防身的基本武器,包括他们提供的新型武器及规划好的逃生路线。 很多大师都那些高科技武器表示无奈和排斥,但他们也都意识到了c城的危险性,还是配合着冯建兵进行热武器的基本 方法掌握。 白唐第一次摸到枪,激动的不能自已,当即就给墨赦打了个电话,一方面是催他过来,另一方面也有向墨赦炫耀的意思。 他在集体会议后,就跟着冯建兵特意给安排的特种兵教练练习了半个小时的射击,然后郁闷的发现,大师们不选择手枪是有道理的,因为手枪的射击速度在他们的眼里实在是太慢,稍微调动灵气就能改变子弹轨道。 还不如回去画符!起码自己一张阴雷符一劈一大片,怎么都能比他们那什么弹强。 但白唐给墨赦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将那把枪当做玩具枪丢给了玉九玩,玉九兴致勃勃的来回摆弄,连王五都感兴趣的凑了过去,一起来来会胡抚摸那黑色的手枪。 白唐将符纸在桌上铺好了,做出了勤奋画符的样子,这才给墨赦拨了视频电话,咳,不得不说,这两天都没见着墨赦,总觉着不见他一面,好像心里不太踏实。 墨赦很快接了,那张冷峻的脸出现在视频中,脸色一如既往的生硬,他背后的沙发十分眼熟,白唐粗略的扫了眼,当即笑道:“墨神,你干嘛呢?怎么还在家里?你过来c城么?这里的怪物似乎很强。” 墨赦没有回答他那一大堆问题,道:“嗯,那些活死人很厉害,尤其是高智慧的活死人,即便你现在到了魂丹境巅峰,也不能掉以轻心。” 白唐撇嘴,继而桃花眼提又冒出兴道:“嗯嗯,你什么时候到?我们三天后就出发,你跟我们进c城吗?这些活死人你之前见过么?” 墨赦沉默了下,道:“我不去,我们有规定,不能插手人间的事。” 说是这么说,但这个“插手”的概念可以很广阔。 白唐听他说这句话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在意,吐槽道:“你们地府实在是没道理,阳间的生物死了才组成你们地府的,做鬼怎么说忘本就忘本呢,原来的父老乡亲有点难” ------------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进击死城(9) “阴司是注重秩序品级的地方,一点错漏都不能有!” 白唐哼笑,道:“上次,你们地狱那个话痨鬼在网上叭叭的说牛头是正直、勇敢的好官,是谁说牛头官僚主义,喜欢结党营私还贿赂上峰的?还有那个酒驾无数次的钟馗,是谁在地狱的公共网上爆料的?” 墨赦脸色板正,道:“不知道。” 白唐:“哼。” 墨赦脸上有些挂不住,绷的更紧了。 白唐看着那张冷硬的脸,无端就觉得有些可爱,当即就又弯眼笑了出来,道:“就算不出手,你也可以来看热闹啊,来给我呐喊助威,对啦,这次来了很多特别牛叉的人物!之前都特别难见到的人。那个涂山曹家的也来了,用纸人打进前五的。” 墨赦只是淡淡的嗯了声,那些人他之前就见过不少,包括涂山曹家,那个已经没落的家族。 两人又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白唐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那种压抑的感觉似乎都被清空了,整个人也安静下来,叼着笔杆子,认真的回想有什么符是能用的上的。 玉九不解,低声对王五咬耳朵,道:“大人吃错药了?墨大都说了不来,那城里又那么危险,他怎么还这么安详?” 王五疼惜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愁道:“这么傻,以后可怎么办呦!” 玉九:“” c城上空的灰色雾气暂时被他们联手抑制住了,冯建兵给了他们三天时间准备,这些大师都没有拂逆他的好意,但这三天他们都没闲着,都各自用自己的方法探查c城的信息。 白唐也将王五放了出去,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在王五身上下了强行召唤符,还将刘正邪的那面镜子进行了二次开发利用,将王五的视线与镜子相连。 正是第二天夜里,王五嘻嘻笑着出了门,怀里还揣着白唐给她的几张阴雷符和清心固魂符,白唐和玉九一直守着镜子,头碰头的挨在一起看那镜子里的情况。 玉九速 度极快,她是鬼体,在旁人眼里无形无质,身形闪电一般掠过空旷无人的公路,一路朝着那c城飞去。 玉九看了会,揉着眼睛道:“大人,我头晕。” 王五的速度太快了,她眼前的景色如果加速16倍 的电影一样,快的让他们目不暇接。 白唐将玉九的脑袋推到一边去,道:“现在还没什么好看的,等会进了城,她速度就能慢下来的。” 玉九觉着很是,当即转头去看别处,可没过两分钟,又忍不住转回来继续看。 很快,王五就进入了薄雾区,她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镜子里呈现出灰白一片,只能勉强看清不足五米的公路。 还有那设置在公路上的加油站,玉九停都没停,径直飞了过去,她显然也十分谨慎,时不时的转头看向四周,很快,她眼前也只是灰茫茫的一片,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玉九的速度猛然顿住,她的眼睛似乎快速的抖动了几下,接着,一张笔走龙蛇的清心固魂符在镜子里一闪而过,玉九这才继续前行。 正看着镜子的白唐眼皮一跳,王五这时候就用到了清心固魂符,可见那雾是连鬼都能被影响的,王五走到了深处,明显是心神乱了一瞬。 就连玉九也尖叫了出声,他拼命摇晃白唐,道:“大人,脸!玉九低头的时候,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脸!” “什么脸?!” “没看清,就闪了一下,但是肯定有,肯定有!” 白唐没有说话,继续盯着镜子,时刻准备将王五强行召唤回来,现在他还能感觉到王五,但王五离开他的距离越远,他们之间的感应就越弱,他必须掌控好那个临界点。 王五似乎也意识到了玉九说的脸,她的视线立时就在四周扫了扫,但她的视野一直很模糊,什么都没发现,进了城里,那些灰色雾气也更浓烈了,可见度越发低,只有走到近前,才能面前看见那些大型遗留物,包括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倾倒在路上的枯死的树木。 镜子里的画面倏然一转,分明寂静无声,白 唐和玉九却都仿佛听见玉九那锋锐的指甲划过空气的撕裂声。 那隐藏在雾气里的东西倏的一下跑出老远,遁进了雾里,镜子里只出现了一个虚无的影子。 玉九也没追击,她摸索着靠边行走,镜子里不时出现公交站牌和一些高大的建筑影子,还有刻着字招牌。 白唐道:“你刚才看见的,是不是那个东西?” 玉九哭丧脸,道:“王五自己都没捕捉到那个东西的样子,我怎么可能知道?” 王五似乎在找地标,想确定她自己所处的位置,然后,她就对照着脑子里的信息,按照之前说定的往市中心飞去。 玉九看着那一片灰蒙蒙的镜子,小声道:“也不知道王五害不害怕,她虽然是个泼妇鬼,但什么也看不见,我都替她心里发毛” 白唐抽空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道:“你说你有什么用?业绩不行能力不行还胆,以后就抬个爪子蹲门口,人来了就好好的挥爪,知道不?” 玉九愤愤,心说他还能给他预警危险呢,怎么就沦落到要跟招财猫争饭碗的地步了?!正要说话,却听白唐厉声道:“别说话!有情况!” 王五心里很毛,四周灰蒙蒙一片,只能看见大型建筑物的影子,她总有一种感觉,那片灰雾里一定有东。 而且,这个地方,总给她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她刚才看见了公交站牌,她现在的位置正是c城南郊的航天城位置,那市中心也不难找,她临出发前已将c城的城市规划图扫了一眼,这时候一路向北就行了,反正她是鬼,可以飞,没有障碍。 玉九飞的很快,那些建筑物在她眼里形同虚设。 此时,她刚刚穿进一栋高楼,就感觉后脖颈一凉,玉九反应迅速的低头,手臂扭转出不可思议的角度,手指都长出犹如锋锐小刀的指甲,切向身后。 但她的手臂马上就被一只钢筋铁骨一样的手抓住了,脖颈上一凉,接着就是魂体被撕裂的疼痛。 ------------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进击死城(10) 即使已经做了鬼,但该疼的时候,那种感觉一点都没少。 身后传来咀嚼声,夹杂着寂静的吞咽声,还有那落在魂体上的冰凉尖锐感。 王五魂体登时一抖,身体猛的前倾,那被扣住的自肩膀断裂,她口中厉啸一声,直往前扑了三四米,即使她自断魂体的那样迅速,她脖颈上还是又被撕扯下一大口。 王五的眼珠都有些发红,方一回头,就看见那闪电般快捷的东西已扑倒眼前,王五脸上顿时狰狞起来,一条猩红的舌头从她红润的嘴唇里探出,那长舌头瞬间就长长数米,啪的一下就朝着那黑影抽了过去。 那是王五的战斗态,一个吊死鬼,虽然她平日一直是可爱的娃娃脸美少女,但一个修炼了的鬼,总归不会是什么善茬,那舌头柔软无比,但在抽上那黑影的时候,却似乎比钢铁还要刚硬。 “咚!”那黑影身在半空,被猝不及防的抽中,整个人被拍在了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但那东西仿似不知道疼一样,立时就翻起了身,野兽一样危险的盯着王五。 王五的一条右臂整个没了,被那东西揉了两下,放在嘴里嚼了,一般嚼还一边看着王五,那眼神就如同饥饿的野兽看见了肉味,恨不能扑上去咬碎一样。 白唐绷着脸,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镜子。 玉九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声音发着抖:“大人,大人王五,王五” 即便没有看见,他也能想象出王五现在的样子,那必然是狼狈又可怖,一条猩红的舌头垂在口中,舌尖直垂到了胸前,身形已拔高几公分,连脸都变得成熟而扭曲,变成一个成熟女人的样子,剩下的那条手上五指成钩,指甲上都闪着光。 白唐沉声道:“没事,没事,王五还没发出撤退信号,再等等” 他们视角有缺失,只能看见那袭击王五的怪物和他的动作,凭动作揣测王五的形式。 那袭击王五的,果然就是那种活死人,只是 这个活死人,明显比白唐之前碰见的那个弱一点,但这个弱,也是相对的,那双灰白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就在此时,王五的视视线看是活死人脸上,眼角却悄悄一移向了房间门口,白唐直觉王五听见了什么,那动物一样的活死人又一次扑过来,时机把握的分毫不差,就在的王五眼神闪烁的一瞬间。 白唐和玉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玉九开始小声的念叨:“加油加油!” 就连他们两人周边的气氛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白唐眼睛易错不错的盯着镜子,道:“跑!” 果然,就见镜子里突然出现窗户,玉九飞快的穿过窗户朝下落去,那活死人猛兽一般扑到了王五之前的地方,那门也被撞开,几个有着灰白色眼眸的怪物一股脑的从门口涌了进来。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王五魂体速度很快,将将落在地上,就听“砰”的一声,那怪物也从高达十几米的窗户上跳了下来,半蹲着身子,底下是龟裂的地面,那黑色的浓雾里也逐渐出现许许多多的黑色影子。 王五心中一凛,这些怪物行走都无声无息,甚至连鬼体都能撕咬,简直变态到可怕,那帮东西停都不停的群体扑了过来,王五猛的飞上高空,手中一道阴雷符直甩而下,口中长舌也倏然探出,卷向黑雾里,不止卷住了什么,借力加速就走。 身后传来阴雷符轰隆隆的炸裂声,那些怪物发出尖利的怒吼叫,仿似对食物的逃脱十分不满,那威力巨大的阴雷符将黑雾都劈开了一道口子。 趁着这个空间,王五看见底下那些一直冲着天空嘶吼的怪物,还有那些从高楼窗户里探出的麻木的私人脸,以及一只半人高的白色纸人,乱入一样在奋力的拔腿跑,时不时就手舞足蹈躲避那些活死人的抓挠。 王五的右手慢慢的长了出来,但她的魂体却呈现十分虚弱的状态,她的舌头似乎缠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待她能看清那东西时,就对上一双灰白色的眸 子,那舌头缠上的,正是那人的身体,而那活死人脸上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骤然伸手,抓住了那猩红的舌头。 “收收收!” 白唐口中大叫,片刻都没敢停留,强行将王五拉扯了回来。 四周依然安静,但见一道倒飞的影子倏然砸在地上,分明魂体无重,但玉九仿佛听见了王五落地的重击声。 王五的魂体显而易见的虚弱,几近透明,她看着白唐,还未说一句话,就闭上眼睛。 白唐给她渡了口阴气,将她检查了一遍,这才将她团了团收起来。 自己身上就散发着最纯正的阴气,王五被撕咬了魂体,要修炼,才能让魂体更加凝实,只怕短时间内是出不来了。 一时间,白唐无比的思念黄七! 玉九悬到嗓子口的心这才放心,他拉着白唐的衣袖,有些愁,道:“大人,那整座城都是怪物,我们打不过的。” 白唐露出苦笑,整个人还处于极度震撼中,良久,才从口中冒出一句脏话。 这c城里是要翻天呐!好好的社会主义好死人不做,非要死而复生搞事情!搞事情也就算了,还特么是集体搞!集体搞就算了!还特么非要跟人类对着搞事情! 玉九在一旁哭唧唧道:“咱们回去吧回去吧,墨大都不来,咱们进去会给吃了的,呜呜呜,他们连鬼都不放过,太凶残了,呜呜呜” 白唐烦躁的抓头发,一边抓一边在屋子里转圈,口中还跟玉九分析,道:“不行!你傻吗?临阵脱逃不是我们的作风!再说,来的时候就知道威胁,不然国家能出面组局让打怪?要是今天我们退了,以后在中国、在修道界都没法抬头做人!” 玉九道:“呜呜呜,我要给墨大打电话。” 白唐:“没出息!” 墨赦根本就不用他打电话催,那个人一定会来,即便他嘴上从未承认,但那个人在该上班的时候回到了家里,自然是已经请了假。 ------------ 第四十三章 亡城之战(1) 这几年下来,白唐早将那个人摸了个通透,他话很少,但只要自己一直跟他说话,他很少会不搭理,即便看着冷酷,那个人的内心却比谁都柔软,他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通透,总是能轻易看穿所有人藏在皮下的心思,所以他冷淡甚至冷漠。 但他对他们都很好,对他、玉九、王五、黄七都很好。 玉九幽怨的看他一眼,那眼神内容十分丰富。 白唐:“干什么,这么看我干什么?!你家大人我现在修为也很高的!没见我之前都废寝忘食的修炼吗?!” 玉九眼睛瞪圆了,一脸的“亲你快醒醒吧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的欲言又止。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觉着现在不是主仆相残的时候,他们得一致对外,于是他慈爱的看着玉九,露出了和蔼的微笑,道:“我刚才仔细想了想,王五视角有些偏激,城里的情况还不太清晰,九啊,你再去一趟呗。” “大人我错了!你是最棒的!” 白唐拍了拍玉九的头,只觉四周沉寂的厉害,哪怕有玉九在,他还是觉着沉沉黑夜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压的他都喘不过气来。 他想着那面镜子上惊鸿一瞥的活死人,只觉他们只抓了两万多人,实在是不怎么多。 还有那奇怪的纸人,想来定然是曹家的那个人。 那纸人也不知是什么原理,跟不知他获取的消息有多少。 想着那个略显懦弱的青年,白唐眯了眯眼。 正琢磨交换信息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一声怒吼,白唐神情一下子绷紧了,对玉九招手,玉九灵敏的化作一道白光,没入了白唐的口袋。 白唐急忙推门走了出去,就见住在隔壁的那些大师也都纷纷推开了门。 出事的是一位年纪颇大的修道者,白唐去的时候,他们房里已围了好些人,那位大师就倒在地上,周围的地面上用朱砂画着一圈复杂难懂的符文,还有散裂成几片的瓷片样东西。 周围沉默的厉害,并没有人说话,那老者已经被与他熟识的 大师扶了起来,有人还在他的周身按着,白唐不用费力,就能看见丝丝缕缕白色的灵气正顺着那人的手指没入出事老人的体内。 他眸子闪了闪,心下已知道这是徒劳,那老人脸上的死气已浓重的化不开,那些施救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更有驻守的小兵已急忙的拨打了急救电话,白唐都能听见他惊慌的声音,还有向冯建兵报告的声音。 冯建兵果然急急的来了,脸上一片急怒神色,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怎么回事?” 刘信真闻言答道:“柳大师去了” 他身后一个衣衫有些凌乱的中年男人已几步上前,动作熟练的按压柳大师的胸口,伸手探他脉息,片刻后,也对冯建兵摇了摇头。 冯建兵脸色刷的阴沉下来,鹰隼样的目光扫过地上胸口已没有起伏的人,当即下令道:“调监控!查!” 他身后的小兵大声应是,便转身去了。 那赵老爷子道:“不用查,柳大师是被反噬了,他是想给大家探查一下c城的情况,折在里面了” 其余有懂阵法的大师也默默颔首,道:“这地上的是强化法阵,柳大师用秘法探查c城,出了岔子。” 冯建兵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半晌,他才道:“我知道诸位都是有本事的,但c城的情况复杂,还是谨慎些” 想来他也是无奈,这些大师不是他的兵,不能骂不能凶,这次c城之行还要落在他们头上,此刻也只能重申c城的危险。 那与柳大师交好的大师,是一个干巴巴的瘦子,此刻脸上还有悲痛,却看着众人,道:“老柳虽然折了,但他却留下了一个中啊哟信息,c城里有能攻击灵体的东西!” 那赵老爷子脾气也火爆,当即接口道:“到了现在,各位兄弟也别藏着掖着了,这里一定还有人探查过那c城,都说一下信息,摸清楚了情况,也不用等那什么三天,咱们明天就去端了这群邪祟!我们神霄宗不擅长探查消息,今天得了兄弟们的消息,啥邪祟的时候,老赵我冲第一个!为兄 弟们保驾护航!” “对!赵兄弟说的在理,我也只擅长打打杀杀,到时候给大家打个前阵!” “不错,这不是谁家门派自己能解决的事” “” 那位柳大师的遗体已被人抬了出去,他的房间已成为一个新的会议点。 冯建兵冷静的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他也想知道,这群大师会不会真的有翻天覆地的真本事。 这时,只听一个略沙哑的声音叹道:“我们的道法多是修炼自身的,破瘴消灾的也还行,在其他方面就要弱上许多” 半晌,刘信真道:“不瞒诸位,我方才也用术法探了探那c城,城里黑雾弥漫,能见度极低,但城里的建筑都很完好,可见他们不曾破坏建筑” “对!越靠近市中心,出现活死人的频率就越高。” “” 白唐等众人都说的差不多了,才弱弱的举手,补充道:“那黑雾能迷惑神志,我的鬼使,就差点着了道!” 刘信真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发言一点都不意外,只是蹙眉道:“那我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净化这些的灰雾。” 曹昌也怯懦着开了口,道:“那里面有很多活死人他们,他们是有组织的,都围在市中心附近还有人质,就在c城国际博览中心。” 刘信真神色间露出些不易察觉的焦急,道:“曹先生,你确定吗?你这个消息,对我们很重要!” 不免有种廉颇老矣的沧桑感,毕竟他们这些老家伙虽然也藏了探查的心思,到底还是没有这个姓曹的年轻人得到的消息多。 曹昌点头,道:“我的小纸亲眼看见的,不会有错的。”顿了顿,又道:“不过那些活死人的智商不高,攻击毫无章法。” 刘信真面色沉沉的颔首,道:“这个很重要,省去了我们再探查其他区域的时间,那我们就可以重点研究怎么突破那些外层活死人的封锁,调整方案,以便最短时间内消灭怪物,救出人质。” ------------ 第四十四章 亡城之战(2) 众人神色都很阴沉,都对c城的危险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而冯建兵得了这些信息,也没再回去睡觉,直接就叫了他的智囊团,连夜开会。 这些大师年纪都大了,冯建兵打发他们回去养精蓄锐,其实就是睡觉去了,反正新路线研究出来后,是要给他们人手一份的。 只有刘信真坚持留下,说与他们讨论一下分组的事情,他对众位大师的能力都略知一二,冯建兵也没推辞,带着他就去开会了。 白唐本来想去跟那操控纸人的曹昌打个招呼,想了想,还是没去,已经深夜了,恐怕那位仁兄也要睡觉。 次日一大早,众人都带上了自己的东西,多数人手中都提着小箱子,有的人直接穿上了八卦袍带上了护心镜,连仅有的那个和尚也换上了十分郑重的袈裟,刘信真拿出了自己的符笔,那天师门来的是个面生的老者,白唐尽管去过天师门几次,却也没将他们下的人认完。 白唐数了下,集中在大厅里的修道者共有十五人, 冯建兵将众人分了两组,第一组十人,由刘信真带领,配上五名特种兵,第二组五人,由一位德高望重的田巫师带队,配上五名特种兵。 按照那些智商高达到180的高级天才科学家的推算,他们一队人走地面吸引火力,一组走地道直捣市中心,从排水井上去救人。 白唐被分在第二组,跟着田巫师一起负责救人,那天师门长老等武力值强悍的人都自己报名去了第一组,他们都想会会那神出鬼没的活死人。 白唐总觉着刘信真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像是欲言又止,但等他上去问,刘信真却只是免礼了他两句,什么话都没说。 出发时,整个营地都静悄悄的,一辆吉普将白唐这批人一路拉向郊外,远离c城的方向。粮油两辆车载着第一组的人径直开向城里。 白唐默默抱着自己的黑色背包,琢磨着刘信真那奇怪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刘正邪 总不能这么倒霉吧?!他在自己来c城前还跟自己打过电话 车还在性使,那田巫师提醒道:“大家再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调整蓝色腕表的频率,确保通信顺畅。” 田巫师头发已经花白,但他的脸却并不怎么苍老,看着也就四五十岁,此刻他也穿着军队提供的蓝色全身护服,正检查自己的装备。 其他三个分别是曹昌、赵老爷子还有一个诡宗画魂脉脉主宗长明,宗长明是个干巴巴的中年汉子,一双冒精光的小眼睛,配着嘴角两撇八字胡。 白唐也翻开自己的背包,又瞧见自己包里厚厚的两本书,略心酸,想着这次打架搞不好真的可以用那本道法万千拍敌人的头。 那宗长明也提着个小箱子,里面应该是画魂宗的法宝,闻言就拍了拍那小箱子,道:“放心吧,咱们出来时,谁不是检查了好几遍。说起来,咱们还是先说一下自己的特长,方便一会配合,咳咳,田巫师、赵老爷子,咱们三个老家伙倒彼此都知道点,这两个年轻人倒是还不太熟” 白唐十分知趣,当即就自抱家门,笑道:“晚辈白唐,不是什么大门派出来的,只是修的鬼道,对这些阴邪的东西有些了解,所以才敢来试试,别的不敢说,但绝不会拖大师们的后腿。” 宗长明面色不变,也道:“白先生谦虚了,我们诡宗的九奶奶还要劳烦你照顾呢。” 白唐面上依然含笑,桃花眼弯弯的,一派乖巧神色,道:“宗大师放心,那位老奶奶在我家好吃好喝呢。” 祖师爷诶,这个诡宗的小老头会不会下黑手?!不就是收了个狐狸,怎么感觉捅了狐狸窝一样,到哪都能碰见诡宗的人!这世界不能好了!墨神快来!求撑腰! 宗长明也笑,道:“那就好。”说着转头去看曹昌。 曹昌有些拘谨,道:“晚辈出自涂山曹家,这次,这次也是想为国家出一份力” 山曹家的确在蛮有名的,当然,他们经营的生意也有名丧葬,扎的一手好花圈,更做的一手好纸人。 赵老爷子接口道:“我就不用说了,神霄宗就只会杀妖诛邪!” 田巫师道:“田某武力值比不上诸位,待会还要仰仗诸位。” 宗昌明道:“田兄弟谦虚了,我们的小命还要靠你救呢,谁不知道你们巫师都是医家圣手。” 那田巫师矜持的一笑,没有说话。 正说话间,车就停了下来,那开车的正是特种兵之一,名字叫陆大川,是个面容刚毅的青年男人。 白唐随着众人一起下车,但见入目处一片荒凉,他们的车正停在一处旷野上,入目之处没有任何特殊,只有一望无际的大片田野。 白唐等人随着陆大川下车,那几个特种兵身上都背上很大的背包,腰间还别着枪,看起来就十分彪悍。 陆大川指着远处的田野深处,道:“各位大师,待会我们要从那里的地道口进去,诸位都悄声些,虎子与阿良先去摸,确保地下50米安全。” 虽然冯建兵曾说那些怪物的活动时间多是在夜晚,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白天就不活动了。 此时众人都已看过路线图,都知道那c城的排水道口大部分管道直径只有30厘米,只有主干道的直径为22米,因此,他们必须先通过那些活死人挖出的地道进去,如果地道里的活死人不多,那他们就能直接到市中心,反之,他们会在地道与排水管主干道交叠的区域打通c城的排水管道。 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个特种兵应了声,就要出发,却被那画魂宗的老者一手拦住,道:“人的动静太大,还是小曹来吧,你们曹家的纸人轻便。” 田巫师也点头道:“不错,小曹,你就先用纸人去看看。” 曹昌微微垂眸,应了声,低头打开手里拎着的小箱子,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然后缓缓将那白纸拆开。 ------------ 第四十五章 亡城之战(3) 白唐看着那纸人活灵活现的眉眼,不由惊叹这纸人的逼真,那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纸人,两个巴掌大,黑眼红唇,甚至面部还有人为点上的两团红晕,显然不是他放入c城的那一个。 曹昌用指腹轻轻抚了下那纸人的头,低声道:“小红,你要小心啊。” 小红弯起手臂,做了个大力士秀肌肉的动作,然后就蹦着奔下了田野。 白唐悄咪咪的观察者几个特种兵的表情,就见他们一脸难以言喻的震惊,尽管都很坚强的没有表示出来,但他们丰富的内心还是通过几个人不断交流的眼神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被鬼吓到了吧!就算那小纸人不是鬼,他们肯定也能脑补出鬼的存在! 于是白唐默默从怀中掏出一把棒棒糖给他们几个一人递了一根,道:“有益于平复心情!” 小红没一会就蹦了回来,曹昌忙蹲下身子,托着它贴在耳边,小红又在他手上蹦了一下,曹昌点了头,又将小红放在了箱子里。 阳光照耀下,那箱子里一抹鲜艳的红瞬间划过眼膜,白唐下意识闭了眼。就听那曹昌道:“小红说里面没人。” 那田巫师点了点头,便招呼众人道:“走吧。” 陆大川,领着他们及跳下了田埂,军靴踩着松软的土地,动作十分小心,行了约莫有十分钟,那陆大川才停下,对着身后众人比了个手势,那些大师都停了下来。 就见他和另一个特种兵小李在地上摸索了一会,两人对视着点了点头,手腕同时用力,便见地上一大片地皮被揭了起来,露出一个井口大小的洞。 尘土飞扬 那陆大川示意众人带上防毒面具,这才示意小李先下去。小李在自己身上套上绳子,又用绳子另一端的抓钩口住地面,这才矫健的跳跃下去。 那洞呈现斜向下的构造,上面有许多抓挠的痕迹,想来是那些活死人凭借惊人的指甲扣着爬上去的。 不片刻,众人全都进入了那地道。 线一下子昏暗下来,白唐估计了下,觉着这至少是在底下两百米处,领头的特种兵打开了头顶的矿灯,四周也亮了起来。 白唐捏着自己的护身符,还将自己特意多画的几张护身符给了那几个特种兵一人一个,那几个人都十分感激的看着他。 白唐特意嘱咐了几句,要这次事情结束了,一定要把符钱给他,一张一百块,那几个人都笑,低声说没问题。 曹昌也低声问他要了一张,那赵老爷子斜目看着他,白唐自觉的也双手奉上了一个,那田巫师和宗长明自然也接到了白唐的护身符,只那宗长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白唐心里发慌。 那地道看着十分没有安全感,有的地方甚至还往下掉土,白唐表示十分心力交瘁,走的十分提心吊胆。 四周仅有矿灯照出的一点地方有光亮,别的地方都漆黑一片,地面也不平整,时不时就能踩到个小水洼。 白唐穿着适合运动的运动鞋,奈何不防水,于是十分苦逼。 地下温度很低,众人都裹紧了袍子,除了偶尔踩空的脚步声,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地道并不宽,约莫只有一米,只能的容两个人并排,赵老爷子和小李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田巫师手中拿着一个皮鼓,那鼓约莫有碗口大小,精致玲珑,和白唐两人排在第二,接着是两个特种兵,再队尾的是曹昌、宗长明,陆大川和另外一个特种兵。 曹昌也将小红放在了他的肩头,小红一直紧紧扒着他的衣服,即使是一张纸脸,也能看出害怕的神情。 白唐:“”为什么一个纸人也有这么丰富的表情,这不科学! 他默默的掏了掏口袋,嗯,王五休息中,黄七进阶休眠免打扰中,玉九没有用的战五渣 玉九:“我,我不会打架,大人你放我回去吧” 白唐:好歹是个危险警报器,就指望着你炸毛来预知危险呢,能放你回去? 小红被突然出现的鬼 脸吓蒙了,使劲的往曹昌脖子后面缩,还一个劲的抓挠曹昌的衣领,纸手也指向白唐这边。 就连那几位大师都感觉出了不对,愤愤朝白唐这边看来。 然后就对上一张趴在白唐肩上哭唧唧的鬼脸。 白唐轻咳了声,知道这帮大师在出发前都各施手段能视鬼物,轻声道::“我的鬼使,呵呵。” 那几个特种柜都目光诡异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没有说话。其他几个早就知道他修鬼道,也没多说什么。 众人一路前行,又遇到了好几个岔路口,但一路上都静悄悄的,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遇上。 这时已走了得有半个小时了,按照他们的脚程,应该已经到了黄粱大街,一直往北,约莫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市中心那座标志性的c城国际博览中心,但他们什么都没遇到。 白唐的心却越提越高,情不自禁的向身后看去,但见身后一片黑色,暗沉沉的,已经看不见他们进来时的路。 就在此时,那曹昌突然惊叫了一声,整个人猛地踉跄了几步,指着地面,哆嗦着唇说不出话。 白唐神色一凛,抬眼去看,就见一截阴森森的白骨在地上晃了两晃,曹昌显然是踩上并看见了,他担子不大,当即就叫了出来。 那当先的特种兵立马回头,强烈的光芒扫过地面,恰看见地面上那根骨头。 陆大川上来看了看,道:“人的大腿骨,小心了,这里可能已经进入怪物的进攻范围。” 白唐立马搜寻四周, 如果只有这一根,可能还是哪个怪物当做零食吃剩下的,如果不是那这里就有长期驻守的怪物啊。 曹昌拍了拍小红,那小纸人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便跳下了他的肩头,蹦跳着奔向了前方的黑暗里。 白唐斜眼看玉九,意思很明显别人也害怕,但人家该上的时候半点都不含糊。 玉九扭头,当没看见。 那么大一只鬼,就浮在白唐身边,气得白唐直瞪眼。 ------------ 第四十六章 亡城之战(4) 众人将这处的地道四下都摸索了一边,见只有脚下的土颜色有些重,别的什么也没有,只能加倍小心的继续往前。 白唐比对着他脑中的地图,现在他们恐怕只是刚刚进入c城,离市中心还远着,手腕上的蓝色腕表发出幽幽的蓝光,如同黑暗里跳动的幽灵。 很快,那小红就一阵风也似从黑暗里杀了回来,跳到曹昌身上,他们似乎交流了什么,曹昌的面色非常不好,低声道:“前面有大量人骨,阴气很重。” 那赵老爷子哼了一声,道:“什么妖魔鬼怪,敢将人做食物?!在a市没缘分碰见,这次也该让老头开开眼!”说着,当先大步向前,手上的手电也打了开来,另一手将一把泛着铜光的剑提在手中,那小李也忙疾步跟了上去,想来是想看着点这个老大爷。 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但白唐心里知道,这个赵老爷子是个真正的大家,神霄宗的,他们宗门注重的是剑道,除了大剑,还修小剑,咳,想来这老先生一手飞剑也该是出神入化,一剑一个。 地道里其实不适合强光,因此只有那领头的特种兵开着灯,此刻他两速度飞快的奔向前面,周围立时就昏暗了下来。 那田巫师叹息了一声,也低声叫众人加快速度。 “啊!” 众人正加速往前,时不时就有人趔趄一下,前面的光没有消失,眨眼功夫,便听见一声惨叫。 那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仅仅一个起音,便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鸭子一样住了声,白唐心道不好,八成是那特种兵出了岔子。 “杂碎!竟敢?!”那赵老爷子的怒吼随之响起,就是就是一阵重物撞墙上。 陆大川等人也急了,众人一阵风也似的冲了过去。 白唐身强体健,前面又没人挡着,是最先到场的,那是一处较为开阔点的地方,开在主路的一旁,似乎是个耳室,高约三米,宽约四米,地上散落着一堆白骨 ,还有一颗颗鲜活的人脑袋,各个面目狰狞,血色糊面,此刻被那赵老爷子和那怪物带起,咕噜噜滚来滚去。 即使在这小小的斗室内,赵老爷子一把剑也舞的虎虎生风,就是这地道地方太小,不适合那种大开大合的剑法,那怪物的身形又快,这才周旋着。 那活死人手中还撕扯着一段套着衣服的胳膊,上面鲜血淋漓,它如壁虎一般贴在洞壁上,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底下的赵老爷子。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弓着身子的活死人,那是个少女的模样,头发纠结成一团,身上血污满满,舌尖缓缓舔着嘴巴上的血迹,那特种兵的身体就倒在她脚下,血液汩汩涌出,浸湿了脚底的泥土,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径直扑入鼻腔。 陆大川眼珠子都红了,二话不说,手中的枪就已拔出,飞快的射向那少女活死人。 “砰!” “奶奶的!你们看着点,老头子挨不住枪子!” 那少女活死人扣住墙壁,猛地就窜到了顶上,陆大川的手很稳,枪法也很准,一点都没伤到赵老爷子,追着那活死人的身形就移到了头顶,他们手中的抢是国内最先进的设备,后坐力小精准度高,那洞壁被打出一个个窟窿,直往下掉土,却都没打着那女活死人,那东西在墙壁上游走一般,速度极快。 片刻就朝着陆大川当头扑下,陆大川面色沉沉,持枪的手就势一弯,钩子一样绞着那东西的右臂,另一只手狠狠砸向那女怪物的太阳穴,又狠又准。 白唐左手中一道阴火符也随即拍出,那东西肢体也颇灵动,那左手照着陆大川的咽喉处就去了,白唐右手往后一扯,那怪物的左手便被强力的扯偏了,那些特种兵看不见,在场大师们却看的清楚,那是一道黑色气体缠在那东西的左手上,那黑色气体正连在白唐指尖。 陆大川反应也快,右臂绕着那怪物的右臂,配合着白唐一拉,就将那怪物在空中翻转一圈,重重摔在地上。 白唐一个健步上 前,“啪”的一道符就贴在了那少女活死人的脸上,跟定僵尸一样,然后再右手横切一刀,那女活死人的脑袋就给切了下来,只是里面并无鲜血流出,只有一股腥臭难闻的灰褐色粘稠液体缓缓流出,那阴火符也在那女活死人剩下的躯体上燃烧起来。 玉九捂着鼻子,嫌弃道:“真臭!” 白唐心说我一个大活人都没说难闻呢,你一个鬼叫唤什么。 陆大川从地上起来,不由看了白唐一眼,在他眼里,这白白净净的少年下手是真利索,也没因着人形就有迟疑,非常难得。 赵老爷子那边也结束了,那活死人被老爷子用四把飞刀钉在洞壁上,还在嘶吼挣扎。 陆大川等人围了上去,默默看着小李的尸体。 四周一片沉默,只有那被钉在洞壁上的活死人细微的挣扎声。 赵老爷子看着那几个特种兵,静了下,道:“那东西就呼啦一下从头顶扑了过来,他是为我挡了一下是老头子的错” 陆大川抬手合上小李死不瞑目的双眼,哑声道:“赵老不用自责,我们进来,也就没想着活着出去,小李保护了您,尽了职责。”顿了顿,他道:“好兄弟,一路好走!” 白唐也觉心里难受,自己的护身符都没能帮他挡住这死命的灾难,看着那钉在墙上的东西,就越发可恨。 那赵老爷子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尤其是对付邪祟,二话不说,就上前去,一刀捅进了那东西的心脏,但那东西还在挣扎,仿似那对人类致命的伤口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赵老爷子骂道:“什么破玩意儿,还真不死了怎的?!” “唰”就一刀割了喉,那属于人类的喉管筋茬一个劲的冒出来,腥臭难闻的液体也缓缓流出,但那东西居然还在动。 眼睁睁看着的白唐:“” 好顽强的生命体!如果不是这种东西太邪性,简直就是继僵尸之后又一伟大生命体。 ------------ 第四十七章 亡城之战(5) 那田巫师看着依然挣扎不止、口中嘶嘶漏风的活死人,咽了口唾沫,道:“这东西好顽强的生命,也很邪性。” 宗长明笑了笑,脸上黑豆也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瞧着那活死人,道:“老赵,戳他膻中穴!” 赵老爷子一刀戳在那活死人胸口正中,就见那活死人似被强酸融化一样,身上皮肉扑簌簌往下掉。 众人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两步,即使带着防毒面罩,那东西的臭味依然扑鼻而来。 众人全都不明觉厉脸看着宗长明:“” 那赵老爷子疑道:“宗大师,你怎么知道?” 静了静,宗长明道:“我猜的,膻中穴是人体灵气汇聚之处,多少邪术都靠着刺激膻中运行呢。” 白唐心里诧异,他方才也同宗长明一起盯着那尸体,不管是赵老爷子用刀扎入心脏,还是割喉,那活死人胸口都有一道黑光闪烁,不知道宗长明是真的没看见还是怎么? 那陆大川简单的将小李的尸体敛了敛,眼眶有些红,咬牙道:“继续走!” 赵老爷子这会说什么都没让那些特种兵走在前面,自己左手拎着一把小飞刀,右手提着一把长剑,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陆大川强不过他,只好紧跟在他身后,由着老爷子雄狮一样向前推进。 白唐深吸了口气,手里更是攥紧了一张特意针对这些玩意的阴火符,还给玉九拿了两张阴雷符,神色更是凝重,玉九悄无声息的飘在他身后,脑袋灵动的转来转去。 他们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众人的蓝色腕表都静静的,一点也没接收到地面上的信息,都有些悬着心。 白唐又在脑中对照了下地图,略心焦,他们已走完了那冯建兵说的准确度高的一大截,后面的完全是抓瞎,说到地图,能把那么复杂的地图分毫不差的记住,还要多亏这两年墨赦孜孜不倦的教诲和考试! 考试不过,墨赦也不让他做别的,就一动不动的定在那,定着也不能安生,因为他后来拿出来的那些劳什子符文书都带自动朗读功能,念念叨叨的他生不如死,定多久视情况严重性而定。 咳,扯远了,不过他居然还没来!这一点都不合常理! 思维发散的有点厉害,白唐一边翕动着嘴唇碎碎念,一边谨慎的盯着四周,脚下分毫不差的随着队伍七拐八拐,遇到了岔路,偶尔能听见赵老爷子与陆大川短暂的交谈,突然,玉九猛烈的扯白唐的头发,小声叫道:“大人大人!” 白唐头皮都快要被扯掉了,忙抬头去看,却见他 们已转入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这地方仍然在那地道里,只是仿佛弥勒佛肚腹内被凿开了一个中空,长约二十余米,中间稍微有些宽泛,约莫有三米宽,瞧着十分敞亮。 一股恶臭袭面而来,白唐面色都变了,这里分明就是坟场! 那些冯建兵来来回回派遣了多次而从未回去的人,那些被无数活死人抓来,折损在半途的人,那些被当做零食咀嚼剩下的血肉尸骨层层叠叠的散乱在四周。 那地面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褐色,不知浸润了多少鲜血, 但白唐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这地方是一个绝佳的伏杀点! 他就说前面走的那么顺,这地方,就是那帮活死人给他们的埋骨之地! 玉九在发着抖,却有骨气的没有钻到白唐怀中,而是紧张的抓着白唐给的符,睁着圆润润的一双眼,看着从他们身后缓缓露出的一排排灰白色的眼睛,以及攀爬在洞顶的一个个活死人。 白唐等人的前面也缓缓的露出一双双呆滞而麻木的灰白色眼睛,如同群狼围猎一样,冷酷而有谋略。 他们步伐不疾不徐的推进,身后一层挨着一层,每张麻木的脸上都沾着血,如同地狱来索命的恶鬼修罗,有的活死人喉中甚至发出迫不及待的吼音,数不尽的吞咽声从两边传来,就连见惯了鬼怪的白唐都觉着毛骨悚然。 他们,被这帮畜生堵在这不见天日的地道里了! 那些看似没用的岔道,白唐终于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了,那里面一个个看似通向不知名的远处,看着低矮不能通行,但那里缩着这些像是有软骨病的活死人,他们身体柔软,可以沿着洞壁攀爬,那些他们认为人不能通行的地方,都是给这些东西行走的! “啪嗒~” 突兀的一声响,曹昌忙低头看,只见脚下一根不知哪里的脆骨被踩断。 他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那些活死人仿佛有组织似的谨慎的逼近,不仅是曹昌,连经历过无数严苛训练的陆大川几人都面色惨白。 白唐感觉到队伍里无声的绝望信息,连同玉九和自己的,所有人都开始绝望。 按照白唐所说,他今日就该进去那c城了。 想来这些年他也没怎么偷懒,境界已然到了魂丹巅峰,普通的活死人已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不过 墨赦的手指稳稳掌着方向盘,白色面包车飞速疾驰在路上,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其他车辆,但拐上通向c城的那一条,路上便再没有其他车辆了 他不是要去管人界的事,他只是有点无聊,出来散个心,这一片反正也没有鬼差,连招呼都不用打。 他只去看一眼,看一眼c城里的东西厉害到什么程度,绝不会干扰c城里面的东西,他想。 缠在他手腕上的那条锁链凉丝丝的,即使在大夏天,也透着凉凉的味道,很是舒服。 那东西突然蹦了两下,墨赦施舍一般垂下眸子,瞥了他一眼,眸中有冷清如冬雪的神色,道:“急什么。” 那锁链自动从他手腕上脱离,毛毛虫一样扭动了两下,似乎在同他说话,墨赦抬手点了点他,道:“不行。” 这锁链这两年越发活泼,仿似要将前几百年的顽皮劲一股脑的全发泄起来,刚才居然还嫌弃他速度慢,想要自己飞去c城,巴巴的想去白唐身边。 简直是要造反! 墨赦面无表情的镇压了,笑话,它一件冥界法器,整天想着跟一个凡人混,可不是胡闹? 那锁链扭了扭,似乎在撒娇。 墨赦:“”不像话! 锁链急了,就想钻出车窗外跑路,墨赦伸出两指,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它的尾巴,抖了下,那锁链立刻就焉哒哒、软趴趴的了。 如同一只被主人训了的宠物狗。 即便没有形态,那一直扭动的身子也形象的表现出了它的心态。 墨赦的车速度开的飞快,冷淡肃杀的瞥了它一眼,道:“不听我的话?” 锁链一动不动,沉默以对,但那尾巴却不要脸的弯到了墨赦的手背上,蹭了蹭。 原本还是艳阳天,进了c城的地界,整个天空仿佛都灰暗了,连带着温度都降了几度。 墨赦猛然抬眼,望向西北方,锋利如刀削的眉峰不自觉的蹙起。 那里似乎有什么邪恶的东西,散发出强烈的气息,那气息一瞬即收,似乎是能量爆炸。 他停了车,遥遥眺望着西北方黑雾笼罩的天空,方要踏步,身上手机响了。 正是玉九,他用的是地府专用手机,手机信号跟人类的不走一个频道,墨赦手指划了下屏幕,道:“喂。” “呜哇哇墨大我们要死了,呜呜呜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啊啊啊,你为什么不来c城啊我和大人要被活埋了” 墨赦的声音情不自禁的一紧,道:“在哪?” “砰!” 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 接着玉九的声音就几不可闻了,那边的声音也瞬间断了。 ------------ 第四十八章 亡城之战(6) 那锁链扭动的更加急迫,墨赦二话不说进了车,将车速飙到了800,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在空中画符。 那是追人寻魂符,他们地府找人的一种最普遍手段,他与白唐站了因果,要寻他的人,自然可以找他的魂,只需脑中想着他的样子,掐着他的生辰八字,就能定位到点,但他只有出生日期,具体几点却是没有,因此,那符的效果也要打个折扣,只能定位范围。 白唐那个二货,从来没什么东西瞒过他,连生日都要追着他要礼物,还说好兄弟,就要记着彼此的生日,毕竟他们都没有女朋友,要是兄弟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多苦逼。 车窗外景色飞快,眼看就要到军队驻扎的地方,墨赦手一挥,连人带车都消失在公路上。 白唐一把曳过还有闲暇偷摸打电话的玉九,一边用阴气将一只偷袭的活死人摔到又扑上来得到活死人堆里,压倒一片,一边训斥道:“蠢货!打架都不专心,活该被咬!白痴,扔符扔符!” 玉九丢完了手中的阴雷符,又哆哆嗦嗦的将阴火符啪的扔了出去,历时就缩了脑袋,哭唧唧辩驳道:“我留遗言呢,呜呜,我胳膊都被咬掉一块肉了!疼死了!刚刚那个老头一下就把我扔出去的符给我吹了回来,差点烧死我!大人,你这什么队友?!一点都不可靠!” 说到最后,还愤怒的挥了挥拳,一拳撂倒一个儿童版活死人。 白唐都要被他气笑了,这货脑子真的是清奇!这时候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此刻这地道里尘土弥漫,嗖嗖的之往下掉,白唐毫不怀疑要是那洞顶再挨几下猛 撞,绝壁要塌下来!大家都要活埋! 那边特种兵已经又折损了一个,瞬间就被那蝗虫一样的活死人瓜分了,陆大川等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刺痛耳膜,但他们根本来不及哀悼,那些活死人也不给他们机会,一个接一个的扑上来来。 陆大川枪法很准,一直瞄准那些活死人胸口正中的膻中穴,一枪就倒下一个,剩下两个也是双手持枪,枪法奇准,专朝着那活死人 的胸口打,但那些活死人在损失了一批同伴后,竟也懂得了躲避要害,将胸口护的死死的,哪怕脑袋被打穿了,晃晃脑袋又能冲上来! 白唐简直想给跪下,这生命力,妥妥的! “都特么别傻站着,老子开路,给我冲过去!陆大川,你跟着我,用你们那炸弹,炸炸炸!”赵老爷子已经杀红了眼,脚下一片缺了胸骨的活死人,但那些初初涌进来的活死人数量就不下百,赵老爷子再凶残,也是杯水车薪。 “不能炸!炸弹威力太大,会把地道炸塌!”宗长明一抖手中巨大的笔,墨汁在半空挥洒,变成一只硕大的黑毛豹子,也不落地,径直就朝着他身旁的活死人咬去,庞大的体重立时就压倒了两三个活死人。 宗长明喘了口气,左手掐决,右手又在空中飞速一划,那不知什么质地的墨水在半空泼洒,顿时化作一只吨位更惊人的黑毛狮子,怒吼着就将攻击到宗长明身边的活死人扑了出去。 白唐给自己贴了到疾行符,游鱼一样满场窜,见到哪个快爬起来了,立马就补一刀,见自己这边谁扛不住了,也是一道疾行符,这符是逃命利器,每次打架墨赦都严禁他用,说有损他的道心,咳,这次墨赦没有监督,他才偷偷画了几张,眼见着就见底了,这么下去他们得被困死! 想着,白唐就叫道:“赵老爷子,我有阴雷符,能炸!我开路,你护着后面!” “好!快炸!” 在这方寸之间,赵老爷子杀的十分憋屈,身上已被抓出了数道血痕,那柄长剑发挥余地有限,只能用自带的那种小飞刀戳人,戳的十分火大。 白唐先伸手将自家的鬼使收了,免得误伤,伸手入怀,立马就翻出了五张阴雷符,猛然纵身,将一个活死人踹翻在地,踩着他的胸口扑到前方,一把洒出五张符,周身腾起薄薄的黑雾,清声喝道:“炸!” 众人都顾不上看那边的情况,只觉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瞬间平地而起,猛然就是几声连炸。 “砰!砰!砰!砰!砰!” 只听五声连炸,前面的活死人被炸翻了一片,脑袋都 还泛着黑色的闪电,白唐顾不上欣赏自己的战绩,当即道:“走!” 四周尘土飞扬,地道里的土嗖嗖的往下掉,时不时就吃到一嘴土,白唐憋着气,一手贴符,一手拿自己的阴气小短剑, 前方还有好几层围着的活死人,白唐虎虎生风的开道,心说今日这帮活死人似乎都不怎么厉害,貌似都没那个纪愿强,也没纪愿聪明,打架居然全靠人海战术,一点都不讲究! 田巫师是个巫祝,那面小鼓拍的“咚咚”的,众人只觉身上疲惫着实轻了一大截。 是个好奶妈!白唐一边打架一边苦中作乐的想。 奈何奶妈腿脚慢,跑不快,即使被陆大川带着,也喘的厉害。 “刷!” 只见一道黑影飞过,白唐猛的一张符贴在那东西手上,那阴火符瞬间燃烧起来,怪物横撞在侧面洞壁上。 白唐喘了口气,只觉额上的汗谁都要滴落到眼睛里,他甩了甩头,身体后仰避过一个活死人自上而下的虎扑,右手的小匕首猛然上插,一用力,就将那东西开膛破肚,自己也顺着划出去一截。 那尸体因着惯性继续前冲,撞倒了田巫师,田巫师双手抱着自己的小皮鼓,被这飞来横尸压了个正着,正对上一张血迹斑斑的脸,吓的魂都没了,当即就是一声不斯文的惨叫。 陆大川也一惊,一脚就将压在田巫师身上的活死人踢开,那田巫师身上沾着恶臭的液体,被陆大川拉的踉踉跄跄,也没出手抱怨,几乎是恶狠狠的又敲了两下小皮鼓,口中还念念有词。 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多,但他们的前进距离没有超过二十米。 “虎子!”后面又传来一声嘶哑的怒吼,接着是痛苦的嘶喊。 又一个! 白唐不用看也知道,那些精英中的精英又倒下一个,他咬着牙,心中一念无比通透闯过这里,炸洞! 他大叫了一声,整个人蜷起翅膀的鹏鸟一样奋力厮杀,身体里那颗汤圆也似的校魂丹滴溜溜转的尤其快,带动者他体内的阴气也加速运转,让他浑身都涌出一股大力。 ------------ 第四十九章 亡城之战(7) 一股黑色的阴气从他掌心涌出,转眼就成了小型的黑色气旋,旋转着碾压过去,高速徐旋转的气团带动起一阵劲风,将还在前方的不少活死人掀翻了。 众人速度越发快的从活死人的胸口踏过去,但有被缠住的,赵老爷子一把小飞刀嗖的就补过去了。 等众人都快脱离那片宽处,陆大川猛的将田巫师一推,道:“白唐,接着!” 白唐下意识回头,接住田巫师,却见那些还活着的活死人已攀着那洞壁追了上来,陆大川一蹬洞壁,整个人瞬间从队头窜到了队尾,手快速的从身后的包里掏出几个炸弹,啪啪的按在两边洞壁上,再间不容发的转身后扑。 “砰!砰!砰!” 那一块洞壁果然是没加固过的豆腐渣工程,瞬间就塌方了,将活死人与他们分割两边。 陆大川整个人都被埋在了边缘,不少土石都砸在他身上,剩下的两个特种兵忙七手八脚的将他挖了出来,陆大川咳嗽着被他们扶起来,晃了晃脑袋,耳朵里还有些耳鸣,只是对白唐他们摆手,示意快走快走。 此时就不得不庆幸他们带着的是威力极小的小型微炸弹,特种兵又是全能精英,火候掌握的极好,不然所有人都得被活埋了! 白唐等人顾不得感慨,全都没命似的往前冲,前方黑洞洞一片,白唐粗喘着气,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一手强行拖着田巫师,一手在空中画符,就是那不怎么费阴气,但需要燃烧空中游离阴气的照明符! 玉九也已从他口袋里跑了出来,拽着田巫师胸口的衣服就往前拖。 宗长明紧跟在白唐身后,带着腿发软的曹昌,身后是陆大川和剩下的两个特种兵,那两人搀扶着陆大川往前,身上血流如注,还沾着那些灰褐色的腥臭液体。 赵老爷子喘的厉害,抓着小飞刀跟在最后。 黑暗里只有他们狼狈的喘息声,夹杂着身后遥远的撞击抓挠声。 无声的恐惧弥漫开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幽幽的白色符光终于浮了起来。不疾不徐得飞在白唐前方,如同引路的幽灵。 ………… 就是这里了! 墨赦蹲下身,手指按着地面,四周灰雾蒙蒙,但他仿似一点都没收影响,神情依然冷淡。 这是以c城国际博览中心为坐标的偏南方向,那道追人寻魂符带着他一路疾驰到了这里,然后就盘旋在此不肯走。 墨赦蹙眉,身形一动就没入了里面。 地下三百米处,有茫茫尘烟飞扬不止,没有呼吸没有思维的活死人疯狂的挖掘着呆挡在面前的土石,尘土里还掩埋着一具具腐朽的尸体。 墨赦闻见了腐臭不堪的死人味道,那人的灵力波动还未消散,就在前面。 真是能瞎跑!放归了山林的野兽一样,欢脱的不知道留下痕迹。 那些活死人仿似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又纷纷掉转头来,朝着墨赦扑来,墨赦抬手,一柄黑色小剑在他指尖吞吐,他手指轻微摆动,就见那扑过来的一个活死人身上蔽体的破旧衣物被刷刷隔开,露出那灰 青色的死沉皮肤。 墨赦定睛瞧了一眼,再一握手,那活死人就被看不见的利器穿胸而过,扑在墨赦脚边,瞬间化成一堆腐肉。 其他的活死人也已扑杀至眼前,墨赦身形鬼魅般扭曲虚化,倏然消失在地道里,只有几不可闻的清冷嗓音低声道:“去。” 那缠绕在手腕上的锁链倏然伸长,毒蛇吐信一样窜了出去。 串着糖葫芦一样,将那些还沾着的活死人俱都穿胸而过,停也不停,径自钻过厚厚的土层窜到了地面上,朝着他高贵出尘的主人奔去。 远处传来隐隐的呼喊声,声嘶力竭而势单力薄,如同掉入狮群的羊羔拼命挣扎和呐喊,却徒劳而没用。 墨赦抬手止住要蹭他脸的锁链,对那委委屈屈的样子视而不见,道:“带他上来。” 办完事却没有得到爱抚的锁链:“………”这日子没法过了!分明是他让自己去碰那些脏东西的!现在居然会还嫌弃自己!一点道理都不讲! 强烈要求换主人! ………… 白唐脑子都混沌了,身后跟着一串狼狈不已的队伍,那几个老年大师身上都贴了一张疾行符,这是他的存货了!他们几个年轻点的都挣命也似向前跑,时不时就踩到地面上不平的坑洼。 那些行动迅疾的活死人不知道跟来了多少,前方却已然又出现了一波。 只是这次他们相遇的地方是在狭窄的地道里,没有开阔的空间,白唐感觉自己要哭了,如同后面那帮没杀完的东西也追上来,他们就如同被堵在两端封死的管道里,就等着活死人们来杀。 白唐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滴淌出来,他本能的停下脚步,微微弓起背,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一样,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成战队样堵在一头的活死人怪物们。 那点符光摇摇欲坠,仿佛被强烈的阴气吹动的下一秒就受不住的要熄灭,越往地道里面走,地道里就越密不透风,白唐只觉自己连呼吸都要非常努力。 “娘希匹,龟儿子,要夹饼哦!”赵老爷子还在殿后,他个子高大,一抬眼就从众人头顶望了过去,瞧见那一双双死木一样的眼睛,“让开让开,白家小子你退后,让老头来将这些龟孙都宰了!” 说着,赵老爷子就要扒开众人挤到前面去,却被陆大川一力拦住了,他挡住老爷子,得到:“赵大师方才已杀过了瘾,前面这些杂碎就让给我们几个吧!也让我们杀个过瘾!” 另外两个特种兵也连声附和,道:“队长说的对,赵大师先歇一会,让我们几个上!” 尽管没有明说,但赵老爷子的精神状态的确有些不好,这些特种兵都是进来保护他们的,这么说也只是让老爷子多休息一会。 赵老爷子心里十分通透,他们那点小心思在他眼中跟透明的一样,当即瞪眼,道:“老头子还能宰畜生,这才哪到哪,你们就想让老头子下马,不行!小陆你让开!” 陆大川没敢动,继续劝道:“赵大师,您听我说,您是我们的主要战力,一会还要负责救那两万民众出来,您的法力,不能浪费 在这种地方!” 白唐在前方跟怪物对视,听到这句“法力”,那憋起来的气势险些破功,法力?!法力那不是神仙的标配?!用在一个人间老头的身上真的合适?! 陆大川显然并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妥,依然死死拦着赵老爷子。 白唐现在顶在最前面,当即道:“都别争了!我在前面开路,这帮东西堵着我们,他们自己也进来不了多少,就当用狗头铡铡脑袋了!赵老爷子你们顾着后面!” 此刻他们离开第一次的埋骨场已经有十多分钟了,几个人的蓝色腕表都断断续续的响了,不知谁按了上面的按钮,里面传来那边人哑声的询问其他人惨烈的哀嚎。 那宗长明低低的回复了一句,便关了腕表,比照着他们之前规划的路线,和城市规划专家推测出的地道与排水主管道的重叠处,就快了。 还有两百米,要命的两百米,白唐想。 那宗长明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们的困境他们进入通道太久了,那些活死人不需要呼吸,但他们显然已出现了呼吸不畅的问题,他们必须尽打通地道与排水主管道的重叠处,从排水主管道摸索出去。 那些看着略低等的活死人都扑了过来,一下就塞了四个过来,还特么活动都很灵活!白唐手中的阴气剑倏然化成一把圆月弯刀,朝着那从正面扑过来的活死人砍去,身体同时侧倾,间不容发的避过那人钢构也似的爪子,同时一颗大好头颅咕噜噜滚在了地上。 自头顶扑下的那只被一只黑老虎叼住脖子,狠狠压在了地上,白唐在那黑老虎背上一借力,那把圆月弯刀闪电也似挑向最前面两个活死人的胸口膻中穴,弧度优美的上挑,就见那两个活死人已化成一堆腐肉掉了下去。 白唐偷空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哪怕空间狭小,他出刀的姿势、角度和手臂隆起的肌肉弧度都堪称完美,必须点赞! 那曹昌一直很没有存在感,此刻方才见着他那大号的纸人,那是与小红完全不同的彩色纸人,五官和衣服都做的惟妙惟肖,脸上妆容精致,峨眉红唇,体态婀娜,连眼睛仿似都流光溢彩盈盈含笑,头上还戴着古代宫妃的发饰,连发丝都剪裁的栩栩如生,此刻那纸人挥袖如刀,已越过白唐杀在了打怪第一线。 “咯咯咯咯”那宫装美人一边咯咯娇笑,一边用纸做的袖子切割活死人,一挥袖就能割下一个脑袋,再一探手,就能将一根胸骨生生捏碎,死在她身边脚下的活死人腐肉流满了一地,那纸人身量轻,身体薄,身形还十分灵活,轻飘飘就能从一处滑到另一处。 白唐瞧的都有些愣神,感觉这就是个大杀器,比他们都杀的轻松如意。 “嘶~” 白二货闪神了一瞬,就被又那无声无息从头顶扑下来的活死人挠花了脸,血液哗啦啦就流了出来,那白皙的脸顿时就染成了半面修罗,白二货一惊,被脸上的疼痛拉回了飞散的神智,那把圆月弯刀倏然变小短剑,左手与那怪物坚硬的爪子交错而过扣住那胳膊,猛的一拉,右手也将小短剑送入了那怪物的胸口,顿时一股腐肉气息扑面而来。 ------------ 第五十章 亡城之战(10) 但他破了相!白唐气愤的眼珠子都红了,什么都顾不上了,右手的小短剑化作一股黑色阴气融入体内,再一脚踹飞一个不长眼的活死人,提起体内一缕阴气,临空画符。 那曹昌的喘息声、宗长明的挥墨声、那些活死人吓唬人的吞咽声、特种兵扣动机枪的声音等等等等,通通都不在他耳边了,白唐凝神静气的画着阴雷符。 这阴雷符随着他修为的增长,威力会越来越大,端看他能输入符内多少阴气还有阴气的质量、 此刻白唐被破相这个事激的不行,满心里都写着“炸死它!炸死它!”那手指上涌出的黑色阴气将整个地洞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度。 那只黑色老虎被无数双手撕成了一堆墨水,只有黑色狮子还在奋战,宗长明咬着牙,手中巨大的笔撒的更快,地上很快出现一圈黑色的巴掌大小的蜘蛛,那些蜘蛛上的灵力都很小,爬动的飞快,三两下就沿着那些活死人腿往上爬。 宗长明喊道:“都坚持一下!白唐,给小陆开道,小陆,前面一百米处,炸洞顶!快去!” 进来之前他们就规划过,必要时会炸穿地道顶,转入排水主管道,白唐和陆大川心中都有数。 那些蜘蛛有的咬穿了活死人的胸膛,有的直接被那些活死人抓进嘴里吃了,还有的被他们锋锐的爪子撕成了墨水,落在地上。 那曹昌的半人高大纸人攻势已渐渐缓慢下来,连那口中的笑声也几乎没有,显然是后劲不足,要败了。 说时迟那时快,宗长明话音刚落,白唐手指已勾勒出最后一笔,那空中的阴雷符盈盈泛光,白唐迅速将手指在脸上一抹,沾了留下来的血,往那符上一甩,口中喝道:“去!”那泛着微红色光芒的符便猛然越过众人落在了前方的活死人堆里。 “寰妃,回来!”曹昌脸都吓白了,声嘶力竭的大叫,他原本躲在后方操控纸人杀敌,此刻倏的冲到前头。 “轰隆~” 只听一声闷闷的雷响,那些眼看还有好几层的活死人尽数被炸翻了,还有几个直接被炸没了,连腐肉都没能留下,空间里一时间臭味难闻。 那纸人又尖锐的叫了一声,似缓实急的在那粗如人臂的黑色雷电劈下的前一刻扑入了曹昌的怀中。 白唐呼呼的喘气,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曹昌,咳,他真不是故意的。 还不等他说话,那陆大川已奔到了眼前,现在场上几乎没有能站起来的活死人,时间似乎也不那么紧张了。 白唐眨了下眼,觉着现在就有些难办,要是炸洞顶,上面的土 如果过多,他们会被活埋,如果不炸,前面黑漆漆的地道内到底还藏着多少怪物,谁都不知道。 那田巫师看着狼狈不堪的众人,脚下走了个极有韵律的步伐,仿佛跳舞一样,接着又是“咚咚”两声,敲响了那小皮鼓。 白唐只觉一阵说不出来的气息涌入身体,那些有些酸痛的肌肉和耗损殆尽的阴气都有些回春的意思。 果然是个全民奶妈!打怪刷野必备品! 白唐更靠近了田巫师一点,想着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补血的奶妈,不然出去怎么战都是死! 就在此时,他忽然弯下了身子,右手扣紧胸膛,只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西北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不,准确来说,是在挑衅他! 那是什么东西? 白唐觉着胸火烧火燎的,那里的皮肤烫的厉害。 一定熟了!他都闻见烤肉的香味了!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隔着这么远,为什么能影响到他?! 这一点都不科学!祖师爷啊,弟子这次真的要去陪伴你了!连坟都不用挖,盖上土直接就能埋了!墨神啊,我们来世再见!来生你的大腿一定还要跟这辈子一样粗啊妈呀为毛线胸口还这么疼! 要吃! 什么鬼?!白唐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莫莫名其妙的念头,为什么这时候想吃饭?!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胸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强烈的震动,然后又瞬间寂静了下去,仿佛刚才的感觉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没时间考虑了!赌一把!咱们这几个人扛不住下一波活死人的进攻!” 那是宗长明的声音,这个干巴巴的瘦老头这时候的声音却十分果断。 “炸!咱们来的时候就是赌命的!”这是赵老爷子浑厚的声音,夹杂着气喘。 白唐听见了陆大川低沉的应允,然后就感觉有人在他的身上乱!摸! 不能原谅!趁人之危!到底是谁!这么不讲究!又不是香香软软的小姑娘! “没什么大碍,脱力了。”这是田巫师的声音。 白唐感觉略,刚才貌似人家是在给他检查身体?! 宗长明道:“小曹,你顾着点白唐,小陆,炸!” 胸口疼痛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的白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就见陆大川已经从剩下的那个特种兵手接过几枚黑色的炸弹,圆润润的、一看就很恐怖的炸!弹! 白唐用手遮住脸,身觉自己醒的不是时候,躲过了被疼死的厄运,却即将要被活 埋! 天妒英才!嫉妒如斯! 陆大川装好了炸弹,示意众人后退,引爆炸弹,自己也动作迅速的跳到一边。 众人都趴伏在地捂住耳朵,但听连续两声爆炸的声音,无数沙土猛然砸下,露出黑色的排水管道壁,上面裂纹遍布,但特么的没有碎! 白唐感觉自己头顶落满了土,那炸弹的余波震得他一阵气血上涌,在地上哼哼唧唧,觉着这次真的要死了! 玉九从他的腰间跑了出来,幻化了实体,为他挡脑袋。 白唐略感动,心说自家最没用的鬼使关键时刻也还是能指望的! “咔嚓~”一声脆弱的声音夹杂在滚滚尘土砸落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细小,却让白唐面色大变。 他顾不上那些砸落下来的尘土,爬起来吼道:“快跑快跑!这地道要塌了!快跑!往后跑!” 玉九机灵的变成了鬼体,那些泥土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紧张的扯着白唐袖子往后拉,口中还急道:“大人你快点,你要被埋了!你被埋在这里我一定不挖你!太脏了,又脏又臭,你快点!” 白唐踉踉跄跄,在隐隐的地动中连站稳都很难,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掐死这个唠唠叨叨的鬼使! “不能后退!后面也塌了!小陆,再炸一次,炸开那排水管道!快!”宗长明躲在一只新的墨水大老虎肚皮下,叫道。 那田巫师也连滚带爬的躲在了大老虎的肚皮下,出了一声的冷汗。 赵老爷子人高马大,被砸的尤其厉害,他带着曹昌靠在了洞壁上,闻言抹了一把砸到头上的血,道:“老宗说的对!在炸一次,必须出去!这里不能待了!” 大块大块的泥土脱落,砸的白唐几人几乎要眼睁睁被活埋。 陆大川被一大块泥土砸中后背,噗的就吐出一口血来,他用手背擦掉嘴边的鲜血,身体跌跌撞撞迎着那泥土下落最严重的地方前冲,手中握着一枚迷你型的炸弹。 曹昌大叫道:“不能炸!不能炸!再炸都要死!”说着就纵身一跃要去抱陆大川的腰。 宗长明那只大狮子一下就扑倒了曹昌,就听宗长明怒喝道:“小陆,炸!王八羔子,给我老实点!不炸咱们现在才要被埋,最多一分钟,这地道就得塌!” 白唐深吸了口气,吸进去一口的尘土,呛咳出声,却坚定不移的用自己体内的阴气幻化成一张小小的黑网,为路大川保驾护航。 笑话!这豆腐渣地道没怎么加固,分分钟就要塌,不炸通排水管道口,那就是死路一条! ------------ 第五十一章 刀名太初 陆大川只觉头上的土一轻,脚步更快,那处已被小型炸弹炸过一次的地方塌的最严重,此刻已将那处地道埋了一半。他艰难的挪到了前一个爆炸点,踩着那堆土,就将炸弹贴在了管道上,猛然引爆,自己则脱力的滑倒在地。 与此同时,白唐已半跪在地上,撑着那阴气网上沉重的泥土,在看见路大川挪动到了那管道口处时,才费力的拉着那网移动了一点,劲力猛的卸下,那些泥土轰然而下,伴着又一声轰隆的炸裂声,白唐的阴气绳在炸弹炸裂前的几秒猛然缠住陆大川,飞速将他扯离原地。 哪怕他们进来装的都是小型炸弹,那威力也绝不是一个人类能挡住的。 周围的土成片塌下,那大老虎瞬间就给拍进了土里,宗长明和田巫师两个老将脑袋都被埋了进去,白唐远远瞧见了,急忙叫玉九过去救援。 曹昌躲在一边,发出绝望的嘶喊,道:“完了,完了,这地道整个要塌了!我们要被,啊,活埋!” 陆大川被炸弹冲击的厉害,现在全靠白唐护着,白唐拖着陆大川,一边费力的躲避那成片的泥土其实根本没处躲。 他瞥眼看了下那排水管道口的地方,立马叫道:“那管道被炸开了!快走!能活!” 但已经没几个人能响应他了,连赵老爷子也被一大片泥土拍在了地上,曹昌就更不用指望,他挣扎着往这边跑,但他当时躲的最远,现在要过来,根本就不可能,瞬间就被中途砸下的泥土活埋了。 白唐自己也已经窒息,那些飞扬的泥土憋的他不能呼吸,脸都涨的发紫。 就在此时,一道游蛇一样的黑影从天而降,在半空中穿插来回,瞬间就编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同时缠绕出四根人身粗壮的支柱,重重扎根在地底深处,稳稳的托住那已塌陷大片的泥土,白唐眼睛中爆发出了激烈的光,身体里莫名就涌出一股力气,他重重的喘了口气,将陆大川拖到了一边,立马就跑去挖赵老爷子,玉九也将宗长明和田巫师拖了出来,双眼放光的看着那黑色的锁链。 白唐用双手刨着土,先将赵老爷子挖了出来,急急的跟老爷子按压胸腔,让老爷子呼吸,口中还叫道:“玉九快挖人!还有两个!快!” 玉九没敢耽搁,急急就去方才埋了人的的地方挖。 那锁链也从上上面探下了一个头,朝着白唐的方向伸了伸,似乎想去蹭白唐的脸。 白唐叫道:“去,去挖人!在土里,快去!” 那锁链倏的就将一头扎进了已将地道埋了一半的土里,只见那泥土表面不停涌动,不片刻,那锁链就从泥土里拉出个穿着防护服的特种兵,摔在了玉九身边。 玉九也将曹昌挖了出来,那曹昌被埋入的时间较短,当即就呛咳了出声,猛烈的呼吸,尽管空气中还有尘土,但那排水管道里的氧气已流通了进来、 白唐瘫坐在地上,抹了把脸上的汗,无意间碰到脸上的伤,疼的龇牙咧嘴。 那锁链又过来碰他,白唐一把抱住那锁链,连它身上那股淡淡的臭味都不计较了,反正还不知道它们两谁更臭呢。 锁链欢快的扭了扭,就要去贴他的脸,白唐忙一把拦 住,道:“回去给你贴!贴多久都成!乖!先把人给我弄上去!!”说着又招呼玉九,道:“把人弄上去!放上面的管道里!” 那条锁链速度很快,已向他的主人传达了接到白唐的消息,墨赦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西北边又传来一股惊人的气息,即便是在这么邪气的地方,那股力量也依然如此醒目而不容忽视。 墨赦静了下,身形如青烟般融化在灰蒙蒙的雾气里,速度快的仿若能割裂空气。 再远一点 闻到了血液的味道 墨赦狸猫一样轻巧的在可见度极低的灰雾里游走,却半点障碍物都没碰到,他的视线似乎一点都没受到雾气的阻碍。 那是一处看起来十分新潮的图书馆,此刻笼罩着那图书馆的红色气息的一点点旋转,天空上方乌云汇聚,里面时不时有白色的闪电露出痕迹。 墨赦负手站在与那家图书馆遥遥相对的大楼不出的沉重,他穿着一袭黑色的衣裤,面孔精美如同冰雕,周身衣物烈烈,他却巍然不动。 这几次,他每次都来晚一步。 虚空里的惊雷声已然如在耳侧,轰隆隆带着无尽威压,一道道粗如儿臂的惊雷在天空汇聚,即将奔赴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宴。 墨赦黑色的瞳孔骤然变得更黑,他五指张开,口中低喝,道:“来!” 不过眨眼功夫,一道黑色光芒从远处瞬间闪至他手中,墨赦一把握住,浑身灵力海啸般涌入那黑色铁链。 墨赦手腕微折,那锁链黑龙一样穿裂空气,奔着那图书馆大楼就去了。 天空上的雷电越聚越多,仿佛下一秒就能滴落下来一样,不断有白色闪电划穿黑色的云层露出一点端倪,整个图书馆如同暴风雪下的一片落叶般摇摇欲坠,甚至连地面都有些震颤。 墨赦抬着头,看了那天空的雷霆一眼,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完美如太阳神的冷峻脸庞,那双修长瘦削的双手在身前滑动,召唤已被九天神雷震散到远处的阴气,画出地府最强的阴帝诛邪符。 一符既出,万恶皆除。 黑色锁链呼啸着将那图书馆大楼缠住,猛然用力就要将那图书馆连根拔起。 墨赦的阴帝诛邪符画的很慢,似乎每一次抬手都用尽了全力一样,他的指尖有凡人不可见的光芒流转,一一汇聚到那张停在半空的符篆上。 与此同时,在c城国际博览中心,费安平静的饮完了一杯血色的酒,他透过窗外,遥遥看着西北方向的那片天空。 他身后站着几个有同样灰白色眼眸的人,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干瘪清瘦,甚至有人身上一般干瘪一般有血有肉,看着十分诡异。 费安说:“这城里除了我,再没有智慧种了吧,你们也是不争气,吃了那么多,居然还没进化出普通智慧。” 身后的五个活死人沉默,神情有些茫然,仿似理解不了他说的话,也不知道执行什么命令。 良久,费安转过头来,眼睛死死盯着这几个活死人, 道:“去吧,等那个高级智慧种的气息消失后,就点火。” 他的表情有些失望,看着那些低级活死人的表情像看着他活着时的那群不成器的学生,他生前是个初中教师,他教过许多学生,但那些孩子总特别淘气,不爱学习。 好在,他们现在都变得很听话,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不过如果再次遇见,他们一定会很听他的话,就是笨了点,跟他面前的这些一样。 低级的活死人能清晰感受到高级智慧种的威压,即便那个人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只要他还在,这座城市里的低级活死人就全能感受到他的威压,除非那个人自己收敛威压和气息。 这座c城,是龙决定抛弃的一座城,龙说,这座城太死气沉沉,不符合他的理想王国,那就让这座城成为活死人从暗到明的一个垫脚石吧。 那五个活死人这次听懂了费安的命令,身形闪电般跳出了窗外,各自去费安提前为他们安排好的地方。 就在此时,一个两个巴掌高的小纸人从窗缝里爬了进来,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向他传达了什么信息也似。 费安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的唇角越来越高,那些被各地的活死人吸引来的道法界精英们,又有几个入了城。 还是一些年轻天才,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当得起天才两字,随便被挑衅一下,居然就一路追来了c城。 他又看了一眼西北方的天空,那里的九天神雷已经劈下,震的整座城都开始晃动,那里还聚集了大量的低级活死人为那个高级智慧种保驾护航。 脑子里突然就回想起龙的话,那个他们的皇,接受上天使命庇护他们这一种族的男人,他那时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将自己原本的死刑改成了死缓,甚至还给了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是那正挨雷劈的东西太初。 “就叫太初吧,我希望是个刀形,我比较喜欢刀。”龙苍白的脸上含着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根本不听他的任何解释,还是莲娜提了一句智慧种难得,他才没有立时被那人吸收符文力量而死。 《庄子天地》中说: 太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太初,一切开始的时候。龙把他们这种形态称为新生,他要他们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他要将这个种族放在与活人同等的地位上。 龙继续说:“铸刀秘法我给你了,刀成,你就能活!不过那些修道的应该不会让你安然炼刀,尽量捉活的,他们的身体灵力很足。” 那就多引些修道的来吧,捉不了活的,就一起葬身在这里,给他们这种“新种族”一些喘息的机会,不知道为什么,分明他做人时的智力、记忆全都回来了,但他的内心全是对龙的服从,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意思,越进化,这种服从就越高,如同被催眠了一样,哪怕龙叫他去死。 新一批的修道者已给龙送了去,一定能喂养出更多的智慧种。 外面又是轰隆隆一声雷响,这已是第四道了,费安将手中的酒杯放在窗台上,静静转身。 他要去,接待一下闯入地下负一层的那些不速之客了。 总不好,叫客人多等。 ------------ 第五十二章 要推BOSS 除了陆大川之外,其他的特种兵都死了,这些优秀的军人都死在无止境的黑暗里,有一个更是直接被最后塌陷的地道土埋葬住。 c城国际博览中心平静的可怕,哪怕西北方的天空上出现了那么诡异的天象,这博览中心也一点都没被惊动,依然静静矗立在中央。 白唐等人连滚带爬的被那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锁链提溜了上来,破土而出,直接扔在了那c城国际博览中心里,白唐简直要给这锁链跪下!太不靠谱了,虽然是他给指的方向,指望这家伙能带着他们一路飞奔过来,但这么直接就破土而出是不是有点傻! 都不能等他侦查一下吗?!万一上面全是活死人呢! 但当时的锁链显然急着走,完全不顾虑他们中还有老年人! 赵老爷子从土里爬出来,都没来得及查看四处是不是有活死人,就趴在地上吐的死去活来。 那宗长明脸色也在发青,显然也被那锁链的高速折腾的不轻,田巫师瘫坐在地上,捧着皮鼓的手都在哆嗦,一头花白的头发成了大背头,半晌都没缓过来。 曹昌还在腿软,陆大川已经从地上翻身而起,警惕的查看四周。 白唐喘了口气,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一圈,这里又是漆黑一片,半点光亮都没有,他竖起耳朵听了听,这才听见那些细微的呼吸声,压抑着的,呼吸声。 白唐静了下,伸手在空中画符,仅一瞬,那白色的符光就缓缓将整个空间都照亮了。 众人也都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二组,二组,你们那边怎么样?找到人质了吗?这边撑不住了!” 不知道谁的腕表被蹭到了,发出粗粝干哑的声音。 白唐手上的蓝色腕表也还在,发出微弱的闪光,那是有人呼叫的意思,白唐没有管,只是看着那些站在黑暗里密密麻麻的人影,还有那标志性的巨大的黑鹰木雕像,用木栅栏围起来的黑鹰木雕像,标志着博览中心地 下负一层的黑鹰木雕像。 光滑的地板上有大片大片血液干涸后的痕迹,原本用于展览的那些不便见阳光的展品都被当做垃圾一样扫在了地上,四周有厚重的铁栅栏,愣生生将原来的展览间分割成一个巨大的囚笼,那囚笼里困着无数麻木的人。 活人。 赵老爷子道:“你们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场面安静的落针可闻。 如同被驯服的家犬一样,听话又麻木。 赵老爷子不耐烦,又道:“想活的都跟我们走,都别愣着,小陆,开锁!” 那些人多是老幼妇孺,几乎没几个年轻男人,他们还是安静的蜷缩在角落里,站着的也依旧静静的看着他们,这种麻木如同活死人的表情成功惊吓到了众人,连白唐也觉得悚然。 滴答、滴答。 有水珠从高处坠落,声音清脆而空洞,仿佛这里根本没有站着这许多人。 白唐下意识回头,就着微弱的符光,就看见了那一排排被倒吊在天花板上的人,那一条条伸出的铁链下,都挂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那些人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没有,但他们都在流血,一排一排,如同铁树林里结出的一个个鲜血果子。 挂在最前面的,是几个年轻人,白唐甚至能看清他们的眉眼,还有那怒睁的双眼。 白唐脸色发青,众人也相继回过头来,曹昌吓的惊叫出声。 “石头!老虎!强子啊!”陆大川目呲剧裂,浑身发着抖,踉跄着奔上前去,抚摸那几张年轻的脸,仿佛要叫醒他们一样,他拍着他们的脸,声音里都是嘶哑的哭音,仿似最凶狠的野兽受到了最致命的伤,却一直呜咽着不肯认输。 白唐手指微动,却还没来得及出手,那赵老爷子已然一剑出手,刷的削断了那些成排的狰狞铁链,一个个或干瘪或鲜活的人体下饺子一般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 此刻他们方才知道那些活人为什 么都不说话,那些怪物用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恐吓,用一批批来救他们出去的人的鲜血来驯化。 恐惧,让他们听天由命! “畜生!畜生”田巫师口中喃喃着,脸色都在发青,却似乎已经词穷,除了这两句话,再说不出话。 宗长明黑豆似的小眼睛眯缝着,手死死攥着那根能画死成活的笔,明显在压抑着愤怒。 白唐浑身也在发抖,却意识到什么一样,猛地按了那持续闪烁的蓝色腕表,刘信真仿若泣血的声音迫不及待的传来,道:“你们救到人了吗?你,你你们救到了没?你看见正邪了吗?” 白唐张口就喊:“刘正邪!刘正邪!” 没有人应,白唐咬牙道:“刘叔,正邪不在这,还有人被关在其他地方!这里只有几百人!”这里只装下了一点点人,作为引诱他们的饵,那这群活死人到底有怎样的智商,他们将那些成批的人关在了哪里? “好!我,我知道了!”刘信真说着就切断了通信。 就在这时,四盏高能灯骤然打开,白唐等人忙闭了眼,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依然能感受到那透过眼皮的强光,如果这时睁开眼睛,必然会导致短暂的失明。 黑色空间霎时被照的通明如白日,有东西无声无息的挪了过来,一伸手就直插心脏,白唐眼睛依然闭着,却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后退一步,那只手堪堪碰上他的衣襟,一抓,就将胸口处抓出一个破洞。 白唐心中一冷,身体表层就浮上一层黑色的阴气,但身体还是被重重推了出去,撞击在那铁栅栏上。 宗长明手中的笔一抖,立时就有黑色的大虎冲了过来,重重一撞,横挡在白唐身前。 白唐双手在身前一划,便在双手间扯出了一个黑色的阴气团,一甩手,那阴气团便朝着正对着他们的聚光灯扑去,将那强光遮住。 赵老爷子一声大喝,手中一把小飞刀精准的射出,又有一盏强灯被打灭。 ------------ 第五十三章 黄七苏醒 此时众人方才能勉强睁眼,就听耳边又一道灯泡炸裂的声音响过,那灯便只剩下了一盏,白唐方才觉得舒服了些,抬眼去望,除了满场的尸体,就是那盏在最东面的高能灯。 一个有着一圈小胡子的男人寂静的立在那高能灯背后,仿佛那强烈的光芒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那人背后也站着近百个双手下垂、眼神空洞,神情呆滞的人形怪物,他们一言不发的盯着在中间的人,如同盯着一群小丑,高大的天花板上也爬满了怪物,一双双空洞而苍白的眼睛倒映着几个在中间的渺小人影。 白唐觉着有些怪异,oss领着他的怪物一直在那边站着,那么方才袭击他的人是谁?总不能他们先派出一个怪物来打他一下,然后又无声无息的退回去装逼吧?! 那赵老爷子毅然挡在他们面前,将在地道里一直没什么机会使用的大长剑拿了出来,横挡在身前,身影越发显得高大而凛然。 田巫师手放在了小皮鼓上,脸上暗沉沉的看不出神色。 宗长明离白唐最近,他悄悄的靠了上来,道:“一会我们拖住,你弄开铁锁,放他们出来!”他眼睛朝着地上他们出来的那个大洞瞥去。 白唐点头,示意明白。 立在远处那活死人灰白色的眸中似有神采晃动,只见他轻轻动了动嘴唇,那些原先就蠢蠢欲动的活死人的立马就扑了上来。 陆大川放下死去多时的战友,抹了把脸,整个人黑豹一样弓起身,猛然上跳,正与上面纵身扑下的活死人撞上,两方滚落在地,那活死人张口就咬住了陆大川的手臂,另两只手也绕在了他背后,指甲都嵌入肉里,然后就突然干瘪成一堆腐肉。 陆大川将插入那活死人胸口的匕首握在手中,还未站稳就又被一道黑影掀飞了出去。白唐手中的阴气绳骤然探出,将陆大川从一圈嗷嗷待哺的活死人手中抢了出来。 赵老爷子一马当先,口中大声道:“邪灵鬼祟占世间,神霄一剑清四方!” 但见那柄长剑上灵光四溢,上面肉眼可见的一道寒光闪过,赵老爷子神色凛然,持着剑就是一挥,毫无技巧,毫无花样,就轻轻一挥。 众人心里都知道这是要放大招了,连那貌似oss的怪物都仿似投来了深情的一眼,向赵老爷子攻击的怪物也更多了。 那宗长明悄无声息的蹲在角落,眼睛死死盯着一众怪物背后那貌似oss的怪物,手中笔在地上轻画。他身侧还挡着那只重新画出来的黑色大老虎,正凶狠的咬着那些扑过去的活死人。 曹昌也缩在角落,那 精致的大纸人寰妃一边娇笑一边为他挡着攻击。 白唐轻轻吐了口气,只觉自己的口袋一动,一股阴寒之极的气息传至全场。 黄七,醒了。 一出手就将一个攻击白唐的活死人硬生生撕裂了。 白唐几乎要感动的泪流满面,这才是他家正牌的打手,修恶鬼道的凶鬼,不像王五和玉九那么不会打架。 黄七一脸血的从白唐的腰间伸出了手,慢动作一样,一点点爬了出来,黄七囫囵的出去之后,白唐腰间又探出一个怯懦的鬼脑袋,出来先四处看了看,又嗖的缩了回去,铿锵有力的鼓励道:“大人!加油!黄七!加油加油!你们可以的!你们是最强的团队!” 白唐:“” 黄七:“” 白唐告状道:“七啊,你终于醒了!快!有怪物欺负我!” 黄七斜斜的瞥他一眼,阴森森的道:“哦。” 他手猛然一抓白唐,提溜着自家雇主就闪电般穿过了从层层怪物群,落在了那终极oss前面,此刻,赵老爷子的神霄一剑也已落下,轻而易举就将他面前的那一个活死人斩在剑下。 周围一阵凉风吹过,再没有什么动静。 宗长明捂眼:“”刚才真的以为老赵能将全场怪物一招秒的! 白唐:“”为什么大师跟鬼使一样的不靠谱!说好的身后一清专心打boss呢?! 黄七阴沉道:“专心点!”说着身形顿时虚化,眨眼便出现在那oss身后,凄厉的风声也鼓胀着吹满了整个负一层。 费oss安脸上勾出一个笑,动也不动的任由黄七抓上他的头皮,抬手就抓住黄七的胳膊,狠戾的一扯。 白唐大叫:“收!” 黄七鬼体瞬间被白唐收到身边,方一站稳,就见黄七又冲了上去,十分质朴无华的就是一拳。 oss身形动了一下,躲开了,速度极其快。 黄七又追着去打,不断的在鬼体和实体之间切换,白唐恶狠狠的盯着那些反扑过来的活死人,怀里的那些符早就用完了,此时就只好舍身喂怪,肉身打架,一把阴气小剑戳的虎虎生风,时不时的还要去给那oss补两剑。 赵老爷子又大喝一声:“天地有正气,不打就要死!那些带把的,都特么给老子出来!今天不拼命!就特么得给人家做饲料!” 陆大川削铁如泥的匕首已卷了刃,也还是没能将那铁栅栏弄开,赵老爷子一剑捅死了一个活死人,见还没人响应 他的话,当即一回头,就看见陆大川还在艰难的与那铁栅栏奋斗,当即喊道:“宗长明!救人!” 那宗长明还在角落蹲着,当即手往空中一提,便见一个与终极oss一模一样的黑色人影立了起来,那切入怪物群的速度竟与真的oss几乎持平,宗长明猛 喘了一口气,额头上都是虚汗,仿佛一下子虚弱了很多,听闻赵老爷子的话,就要起身去帮忙,却没能起的来,只是在原地喘气。 那关着人质的铁栅栏浑然一体,只在正中开了一个小门,陆大川正在用那把匕首撬锁,那些麻木的人虽然都没动,但一个个的目光都紧盯着这群人,曹昌的纸人寰妃勉强护着陆大川,曹昌也爬过去帮忙弄锁。 不片刻,那小门就被打开了。 但里面的人没人动,只是眼含渴望的望着那扇门。 陆大川道:“走啊!” 人群只骚动了一下,却没有人迈步。 那赵老爷子被怪物从肩上撕下一片血肉,随之反手一剑了结了那人形怪物,抽空瞥一眼那些踟蹰不前的人,怒骂道:“都特么死了?!没见着地道都给你们挖好了?!再不走,就等着被咬死!” 宗长明也声嘶力竭道:“都走!c城地下埋了炸药!30分钟后就炸!小陆,那洞太深,装绳子!带那帮人先走!”说着指挥那仿版oss护住陆大川,陆大川也没有犹豫,当即从自己始终没放弃的背包里翻出攀岩绳,用上面的勾爪勾住地上那洞口的边缘,试了试松紧度,最后看了眼那些人质,当先爬了下去。 那炸弹的事完全是宗长明胡说,他们来的时候根本就没见着炸药,但这句话一出,那些被威慑住的人就已被逼上绝路,当即就有一个女人拖着自己的孩子从那门里钻了出去。 他身后有人叫道:“二妮!” 那叫二妮的女人浑身都在发抖,却坚定的回头道:“他爷爷,我要给娃儿挣一条活路!哪怕死了,我也要试试!” 宗长明的仿版oss动作神速的清理低等怪物,围着他们上来的那个洞,二妮牵着的孩子开始哭,那女人紧了紧握着的手,就蹲下身,将那五六岁的小孩背在了背上,顺着绳索爬了下去。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人开始一窝蜂的涌了出去,争先恐后要顺着绳子往下,宗长明吼道:“女人孩子先走!”一边吼,一边指挥仿版oss撕扯要攻击这些人的活死人,曹昌的寰妃也在旁边厮杀,只是还是不断的有人被那些怪物撕碎,又是一地的残肢断臂。 ------------ 第五十四章 认真打怪 而在宗长明等救人的同时,白唐和黄七大战费安也已到了部分,费安的速度太快了,真的就是闪电一样,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活死人高出了不止一个级别,如果说之前那些活死人的速度是常人奔跑的十倍,那费安的速度起码是常人奔跑的五十倍。 白唐对oss的打架套路进行了初步的总结速度快、身体刚和爪子尖,还不怕定身符。 费安的求生欲很强,但他几乎没有什么打斗技巧,只会凭借速度来与白唐和黄七周旋,但他的攻击力很强,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鬼。 但白唐拼了死命都没拦住费安,反倒是他身周浮起的阴气层又被费安抓了一下,狠狠的晃动了一下,白唐那被那一抓冲击的往旁边倒去,他的阴气罩虽然能费安的攻击,但照费安现在的攻击速度,它的阴气罩还不一定能挡几下呢。 “轰隆隆~” 外面又是一声响彻天地的雷声,地面震颤了一下,那些还活着的活死人都目露恐惧,动作也慢了不少。赵老爷子一边偷空伸手捶老腰,一边隔空喊话,道:“白家小子!重力符会不会?!给丫拉地上抽!让他满场窜!” 白唐:“……”他们地府的符里没有这么发达的符! 费安身体在空中一折,跟黄七的手掌在空中互抓了一下,都得到了一手的空气,相看两相厌的错身而过。 黄七也阴沉沉的瞥他一眼,道:“大人,黄泉符!造境!” 黄泉符,能将整个战场强行切换成地府气场,让鬼使的能力最大发挥,相当于人类的兴奋剂,是让鬼更兴奋的东西,黄七是万千厉鬼凶魂里拼杀出来的,如果再将他放入地狱的环境中,那些潜藏在他魂体里的戾气会进一步被激发,缺点就是,如果黄七短时间内没有从那种状态中出来,可能会兴奋过度,魂体狂躁,而黄七刚刚升级完毕,谁知道境界稳不稳。 白唐不太想用黄泉符,努力搜刮着自己脑子里的东西。 就在此时,场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阵鼓声,一声一声,敲的似缓实急。 白唐情不自禁的去看场上,但见那田巫师怀抱着鼓,脚下踩着微妙的步伐,正一边用手敲鼓一边唱,口中是他们听不懂的神秘唱词。 即使都是地球语,白唐还是表示听不懂,但他觉着难受,总觉着那鼓声似乎都落在了心坎上,一声声带着动着心脏跳动,越来越急,身体里的阴气翻涌的也越发快。 血液里似乎每个细胞都在重复着一个字战! 黄七大叫一声,又猛然冲向了费安,白唐的手抬在空中,眼睛又一次几乎凝成竖瞳,定定盯着那被黄七猛然撞击出去的费安,口中大喝:“五星镇形,光照玄冥,敕下阴魂,奉阴主命,定!” 在定魂咒念完的刹那,手中的聚阴符也已然成型,猛然拍出。 那符在空中就自燃成灰,空气里传来尖锐的爆鸣声,整个负一层里充斥了无处不在的阴气,地面还不断涌出无 形物质的阴气,这些阴气将原本纯净的空气挤榨的十分稀薄,仿似空气都粘稠起来一样。 白唐黑色的瞳孔越发漆黑,他面无表情的抬手,双手成环抱姿势,缓慢的向中间靠拢,似乎再将整个空间进行压缩。 那定魂咒落在费安身上,他历时就如被什么东西拖慢了脚步一样,但也只是速度降低了一下,并没有被定住,空气里的阴气被猛烈的挤压,移动阻力变得不容忽视的大,他移动的速度几乎放慢到人类平均水准,他道:“虽然立场不同,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以二打一本来就很不占理,如今还要再请外援,有些太不要脸面,你们怎么配做华夏人?!” “……华夏自古就是礼仪之邦,最重为人修德,你们不请自来,还以多欺少……” 那是个沉稳厚重的男声,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依然不疾不徐妮妮道来,如同上学时语文老师波澜不惊的读课文声,但他声音未落,便听一声怒喝传来,道:“老匹夫!扯犊子礼仪!你是个什么鬼祟?!敢在这跟一群道士扯礼仪?!脑子被驴踢了?!” 赵老爷子被那仿佛骤然缩紧的空气搞得有些头晕,虚弱间听见了那声音,想也不想的就怒骂了回去。 场上那些活死人还剩下不少,移动速度却有志一同的降低了下去。 白唐压缩阴气的方法不仅打击了敌人,还将自己人也弄的浑身脱力,众人都张大了嘴,却还是觉着呼吸困难,如同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 宗长明:“白唐,你,你……蠢货!你要憋,憋死我们吗?!” 赵老爷子:“白,白……快点,老头子,要窒息了!” 宗长明做出来的仿版oss在杀了一波后,如同那大黑老虎一样,被撕碎了,此刻宗长明四周撒下了大片的墨汁。 田巫师还在艰难的走步敲鼓,口中念念有词,但额上已有冷汗如瀑,连腿都在发抖,迈步变得极其困难。 赵老爷子勉强的站着,但身上已找不出几块好的地方,杀怪物的动作都缓慢了许多。 他们手上的蓝色腕表又开始三长一短的闪烁,这是约定好的求教信号,另一组必然也遇到了困境,他们在求救! 白唐对宗长明的叫喊充耳不闻,他额上也渗着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次性控制这么多阴气对他来说负荷也很大,但这种方法是他目前能想出的最佳方法,他大叫道:“黄七!” 黄七显然很懂他家大人的意思,并没有浪费这个机会的,还是升了级的,属于越战越凶类别,此刻听闻白唐大喊,当即整只鬼身上都浮出几乎实体化的戾气,眨眼就闪现至移动中的费安背后,双腿夹住对方的腰,双臂柔软的水草一样搅缠住费安的上半身,张口就咬他的脖子。 费安并没有什么痛觉,但身体被黄七缠的一顿,白唐双手立马放下,径直扑了上去,阴气小剑直插胸口,然而,费安的身体显然十分坚硬,这一下并没有扎进去。 空中那股积压的力道骤然一松,众人都如蒙大赦,仿佛快被掐死的人终于又呼吸到了一个空气,哪怕现在的空气质量不好,但他们还是在用力喘息!那些活死人也恢复了行动力一样,再次扑上去。 就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声,地面晃动的更厉害,黄七和白唐也被震了一下,但这时没人顾得上那雷声。 费安还被黄七捆着,猛烈的挣扎了下,没挣开,那灰白色的眼珠转了转,咬着牙道:“全城只有我一个智慧种,杀了我,我们死而复生的秘密,就永远成为了秘密!” 白唐用阴气小刀钻他胸口的动作顿了下,友好的问道:“你肯说?” 费安静了下,觉着自己还有生存的可能,当即道:“肯。”顿了顿,补充道:“只要你放过我。” 白唐微微垂着眼,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他眼睛里的神色,他声音里含着笑,甜丝丝的道:“筹码不够。” 费安看了看面前清俊的青年,但见那双原该笑意盈盈的桃花眼里里翻滚着波涛,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却依然不动声色的道:“你想要什么?” 白唐笑了笑,没有接话,只将阴气刀往手上一抹,带出一片血,疼的呲牙咧嘴,但那阴气剑上却有红光闪过,顿时散发出一股寒冷至极的气息,他道:“之前没想到你身体这么刚,唔,你现在试试。”说着那小刀就猛的扎入费安的心脏。 费安脸皮抽动了下,脸色都有些狰狞,灰白色瞳孔里有光芒闪动,但他左胸上的伤口却在那小刀拔出后缓缓愈合。 白唐将小刀重新抵住他胸口的膻中穴,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什么原因,他一点都不在乎,问的出来最好,问不出来拉倒,他能来就已经刷了国家政府好感度,现在放在第一位的,是他们刘老板的命。 他现在一点耐心都没有,这活死人再敢跟他多哔哔,他一定要让这货后悔死而复生搞事情,他道:“这位兄弟,很多人说视死如归乡,我从来不信,我看你也不是那么洒脱的人,不然也不会还死而复生来作祟,好好说话,说人话,说我想听的话,来,我再给你次机会,别耍滑头,你们前几天抓来的修道者呢?” 众人:“……” 黄七一脸的不忍猝视,看着白二货这次又犯蠢,心情略复杂,都这地步了还跟反派叽叽歪歪的都是傻叉,他用惯常拧麻花的方式更紧的绞缠着费安,阴森道:“别废话,快点杀,杀完我要吃火锅!算做这次的工钱!刘老板让墨大找。” 墨大的寻人追魂符分分钟定位,就算定位不到,这c城附近也有数百游魂,墨大一个指令就能召集来,搜个人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那样太费时间了,白唐盯着费安,劝道:“你看,我的鬼使脾气不好,现在不说,就再没机会了。” “轰隆隆~”外面又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声,这次的雷声格外绵长。 费安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很快,就成了。 ------------ 第五十五章 平衡规则 …… 此刻空气里的血腥味遮天蔽日,那c城图书馆已成为一座废墟,坍塌的建筑材料已成粉末状,犹如虬龙般张牙舞爪的黑色锁链时不时的从废墟里露出一鳞半爪。 这处地区的灰蒙蒙的气体已被接连劈下的几道天雷震散了个干净,此刻瞧着竟只有飞扬的尘土,所有景色一目了然。 刘信真身后已经没人了,只有那个持念珠的空明和尚还勉强跟着,在看不清的灰雾里,他们折损了好几个人。他和空明和尚就站在能遥遥望见c城图书馆的一处高楼上,远远的看着那处仿若世界末日的地方,浑身都在发颤。 那群孩子,他们上清派最出众的一群孩子,从那天被派去清扫活死人后,就没有再回去,他用了觅踪符,一路追到了这里,强忍着没有第一天就冲进来,怕打草惊蛇那些一起来额的修道者再救不出人。 可他们怎么也没算到,那些被抓去的人不止是食物,更是祭品! 刘信真只觉一口气梗在喉口,噗的一声就吐出血来,眼睛里似乎也有水泽浸出。 空明和尚身上的袈裟已布满了抓痕,沾满血污,就连胳膊也被齐根咬断了一条,他面如金纸,左手持着戒珠,低声送粘着往生咒。 “轰隆隆~” 这是迄今为止的第七道雷,又一次落在了那废墟上。 无数的哭嚎哀叫都湮灭在了雷电中,那些屈死的冤魂再也发不出任何叫声。 黑暗的地底,面前尸山血海,墨赦如污浊海里的一朵纯黑墨莲,手持黑色锁链,一抽就抽起一片干瘪的尸骨,带起一连串的血花。 但那些东西半点都没沾到他身上,磅礴的雷霆已将这里隐藏的很多低级活死人劈成了碎片,但那些符文的力量却没有消失,而是飞速的汇集向一处,显然是有人还在刻意的收集这些符文力量。 一件暗红色的三尺长刀浮在半空,底下是万余人的枯骨残躯,已经被耗尽生机的躯体如同枯死的枝丫一样 躺在累累白骨上。 黑色的锁链游龙般抽向发出耀眼红光的刀,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仿佛誓要将那刀碎在链下。 “砰!” 只听一声猛然的撞击声,那锁链被刀周身的红光狠狠弹开,那层红色的光幕上有神秘的符文闪过。 墨赦用手微微按着胸口,那里没有心跳,但是却已有猛烈的刺痛感传入脑中,这就是规则的警告。 他们这些人,虽然能光明正大在人间行走,但哪怕有天大的能耐,能涌出来的也不过十之一二,这就是平衡。 上次这种平衡限制了哮天的力量,这一次,那平衡也限制了他,眼前的邪器已被他切断了人类的生气来源,但这还不够,他来的时候,那刀的祭炼已经开始,抽取万人精魄铸就刀身,又将溢散的活人生气封存刀内,用至阴至毒的法子,要练出有源源生机的邪器,剑走偏锋又惊才绝艳。 九重天雷已落下了七道,那刀身越发凝练流畅,再经两道天雷淬刀,这邪器便算是经过天地认证,可存于世。 黑长的锁链又一次精准的撞了过去,墨赦的手也在空中画符,口中还低念道:“笔走龙庭,万法俱消!” 那是一道泛着紫色的符,在空中成形的刹那就化作了一只紫色的雄鹰,高声嘶鸣一声,就冲向了那长刀,啄向那刀柄处,那刀柄处的符文发出强有力的红光,与紫色的雄鹰交缠。 墨赦的黑色锁链上倏然爆发出震慑万魂的凛然气势,那刀身立马震颤起来,仿似能听见刀身轻微的哀泣。 黑色锁链气势大盛,再次撞击向那红色的刀,连同那紫色的符鹰一起,符鹰吞刀上符文,锁链毁邪刀刀身。 那刀颤鸣不止,但却依然强悍的浮在半空,没有挪动。 符鹰鸣叫的声音越来越高昂,但墨赦自己知道这破法符上的灵力已被那符文消耗殆尽。 那遥遥躲在暗处的人身体悚然一颤,猛然抬起头,死死盯着那悬在半空的刀。 不能再等了! 那刀上的符文被那紫色的鹰啄掉了一块,绝对再撑不起一道天雷! 他灰白色的瞳孔剧烈的抖动着,猛然从腰间拔出枪,朝着远处的紫鹰射了过去,但见一道撕裂黑暗空间的红色光芒划空而至,瞬间就将那紫色符鹰打散。 然后空气里一声尖锐的弦音刺痛耳膜,一道黑影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窜上了半空,抓起那把长刀就跑,半分停留都没有。 但那条黑色的锁链方向一转,猛的缠向那黑影的腰。 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那人挥刀斩向了锁链,刀身发出痛苦的撕拉声,与黑色锁链碰撞的地方仿似有火星迸溅,锁链十分灵活的缠上刀身,却见那刀身一转一抽,又与那锁链擦出火花。 刀与锁链倏然分开。 那人影借着那一击之力如流星般坠入废墟里,仓皇逃走,黑色的锁链脱离了主人的手,径自钻入土里,追着那影子消失不见。 墨赦脚下一个踉跄,单膝跪在了废墟里,身体第一次出现虚幻状态,他用力按压着胸口,眼睛里浮动着无数灰色的云絮,想,这就是平衡。 这还只是最初的警告,如若他再不收手,下一道粗如磨盘的天雷百分百就要落在他身上。 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立在他身侧,仙女裙在一片血污中尤其显眼,一只柔如无骨的白玉小手强硬的扶起了他,道:“你怎么这么能闯祸啊,做个安静的男神多好啊,实在无聊可以来跟我谈恋爱啊,设计我们的婚礼什么的,唉,这里离a市八百里远,中间那么多鬼差,你见哪个管了?” 墨赦甩开她的手,冷静而有礼貌的道:“尉迟小姐。” 尉迟蓉仍是扎着丸子头,一双又圆又大的明亮眼睛将视线落在他冰雕玉刻的俊美面容上,道:“这方圆几百里的鬼差都老早就感觉到这里大量死人了,却只有你一个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墨赦平静的道:“那不重要。” ------------ 第五十六章 逃离C城(1) 周围是人间炼狱,有极冲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但尉迟蓉和墨赦却都仿佛没有看见,径自谈笑风生,尉迟蓉自顾自道:“人间这一场灾祸,那是天注定的,你参合进来就是找抽知道不?别人都躲着,就你闯进来……哎哎,不说了,不然这样,咱们早早举行婚礼结鬼契,我罩着你,我是佛二代啊,我……” “不需要。” 尉迟蓉长长的叹了一声,道:“你都接了我的曼陀罗了,还挣扎什么啊,不如我们……” 墨赦冷声打断她:“尉迟小姐!” 尉迟蓉嘟了嘟嘴,投降道:“你长得帅你有理,你说什么都对!e……”她环顾了一圈周围,道:“我来的时候,天上的雷云都散了,我瞧着那厚度,没到九重呢,你把那东西废了?” 不等墨赦说话,她眼睛里浮出迷醉的小星星,做崇拜状,道:“不愧是我男人,居然能强行打断神兵炼制,哇,你太厉害了,强大的男人,可怕的男人……” 墨赦按着额角,又叫了一声,道:“尉迟小姐!” “你可以叫我蓉儿,也可以叫我小可爱,要是奔放一点,还可以叫我老婆,嗯,我都不介意……喂,喂,别走啊,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说到最后,声音里的委屈简直要透出天去。 墨赦身形一动,就出现在了c城的地面上,尉迟蓉也紧随其后,十分厚脸皮的想要跟他多说两句话。 c城别处的灰色气体又飘了过来,刘信真和孔明和尚从高楼上冲下来的时候,连墨赦的影子都没捉到,刘信真怔然的望着脚下的废墟,神情悲怆哀痛欲绝。 空明和尚并不知道他的悲伤那么沉重的原因,自然而然的以为刘信真是为了那无辜枉死的人哀悼,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一遍遍念着往生咒。 就在此时,刘信真手腕上的蓝色腕表又闪烁了起来,他木然的按下接听按钮,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道:“快跑!c城要炸了!” …… 白唐简直要给费安跪了,这真是个狠人,就他还能是个人民教师 ?! 生前讲究的人性,死后就半点都不剩了!居然还真给城里埋了炸药!要不是先行领着那几百个幸存者钻地道逃命的陆大川和曹昌,他们所有人都得被活埋在这城里。 黄七化作了实体,背着已经动都动不了的赵老爷子,一路撒丫子狂奔,各处都已经开始炸起来了,砰砰砰的听的鬼都心慌。 白唐也背着透支过度的田巫师没命的跑,还给自己在身上画了一道疾行符,但那不断的房屋倒塌声还是让他心惊肉跳,心里直骂娘。 玉九浮在白唐上方握着拳头给他加油,最是轻松不过,反正他是鬼体,根本就砸不到。 宗长明也拖着两条老腿,没命的往前跑。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身影在漫天尘嚣中急速而来,即便是在灰蒙蒙的雾气中,也让人眼前一亮。 白唐刹不住脚步,口中却已大喊道:“墨神,墨神快跑!” 墨赦身形稍顿,猛然抬手在地面一拍,众人只见地面上涌动出一只五米高的青面獠牙鬼来,墨赦就立在那鬼肩头,映着四周飞扬的尘土和远处轰鸣的爆炸声,道:“上来。” 白唐想都不想的纵身跃到了墨赦身侧,将身上的田巫师放下,瘫坐在巨鬼宽厚的肩膀上猛烈喘气。 黄七也背着赵老爷子坐在了巨鬼的左肩上,那巨鬼伸手将宗长明攥在了手心,继而周身腾起阵阵阴气,一步一里的往城外跑去,速度比他们这群老兵残将不知快了多少。 白唐缓过了气,就猛然抱住墨赦的腿原本是想来个熊抱的,奈何墨赦还青松白鹤一样站着,巨鬼奔跑的还十分奔波,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抱大腿了,“墨神啊你就是我的救世主,还有那亲爱的锁链,快,快放出来,让我好好感谢一下它!我跟你说我这次差点就玩完了……” 墨赦看了眼抱住自己腿的二货,嘴角微微抽了下,道:“出去再说。” 白唐的脸上还糊着血,三道血印几乎将他左半边脸遮全了,看着狰狞又可怜。 直至此刻,白唐方才注意到墨赦身旁还立着个女人 ,一身白色仙女裙,扎着丸子头,瞧着十分可爱。他疑惑的眨着眼,还没得及说话,就听墨赦又冷声道:“坐稳。” 白唐也知这时候不适合再说废话,当即抓牢了巨鬼的肩膀,眼睛一扫,就扫见了已遥遥可见的城门,沥青水泥的大路开始出现裂痕,整个城市的建筑物接二连三的倒下,如同一场末日盛大的灾难。 巨鬼步伐又大又快,稳稳朝着那城门奔去,路上遇见了几波也在玩命奔跑的人,有的人身上贴着符篆,有的干脆就用急行法宝,但他们的速度与巨鬼相比,还是有点慢。 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就连前路也已有了倒塌的房屋,地面不断下沉,甚至出现巨大的凹坑,白唐看的心惊肉跳,那双桃花眼里都聚起了凝重的风暴。 城门已在望,身后有许多人瞬间都被那废墟压在底下,再也出不来。 巨大的青鬼纵跃着跳过了那倒在地面上的庞大建筑,但眼看着前面塌陷,神周的各种建筑接二连三的朝着他们压过来,巨鬼时不时就要被砸一下,但他始终护着自己手中的宗长明,连同在他左右两肩的人都一并护住。 “轰!” 但听一声剧烈的倒塌声,那城门也被地下埋葬的成吨炸药炸的断成几截,坍塌在原先的城门处,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墨赦手在巨大青鬼的头上拍了一下,就见那巨鬼猛然拔地而起,越过那倒塌的废墟后就重重落在地上,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方才缓缓落下。 那巨鬼又往前奔了很久,已能远远瞧见一些踉跄奔跑的人影,白唐觑了眼去看,也还是没看清人脸,估摸着应该是陆大川带着的那批人质,也不知道逃出来了多少。 身后的城市还在轰隆隆炸响,青面獠牙的巨鬼在墨赦的示意下转了个方向,与前面那队人马选择了不同的方向,白唐坐在巨鬼的身上,一手稳着田巫师不让他掉下去,一手抓着巨鬼的肩膀,于颠簸中回头一望,但见那座笼罩了无数死气的城市在凶猛的炸药里轰然碎裂,火焰冲天而起,里面仿佛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建筑哀鸣声。 ------------ 第五十七章 逃离C城(2) 这就算结束了,白唐想。 不知怎的,脑子里又浮现出费安临死时的模样,那个人被黄七用鬼体缚住,却仍然不慌不乱,仿佛已将一切看开的样子,他嘀嘀咕咕的念叨,说他们这群人迂腐没有人性,也没有容人之量,还巴巴的跟他们扯种族进化。 费安说:“我们是上天造出的新物种,强大、勇敢、忠诚,你知道西方的吸血鬼吗?如果我们都能存在,那他们也是存在的,只是他们被造出来时就定了等级,我们不是,我们可以进化” “别废话!那些修道者在哪?!” “……神选择了我们,他让我们先死后生,再赋予我们能力,让我们更强壮、更能适应这个世界,我们应该共存……” 费安神神秘秘的笑了下,迎着白唐锋锐的刀刃,道:“我们基本上实现了人类的终极梦想没有痛苦、长生不老和超能力。你有什么理由不加入我们?来吧,把刀放下,跟我一起……” 白唐当时几乎要被这类似洗脑的话气笑了,他道:“明白了,你们死而复生是神搞的,不是基因突变也不是生化病毒,嗯,很好,现在你可以死了!” “之前那批修道者都被送走了,他们将会为我们提供更多的进化人!你想知道他们去哪了,呵呵,他们去投奔我们新的光明城了!我们有老有少,有强有弱,我们是一个新生的种族!新种族的生存总是要流血的,我愿意为了我的王,为了我的种族流血!” “什么光明城,在哪?!” 费安诡异的笑了下,灰白色的瞳孔里骤然落下大片的色彩,身体猛然一拧,带着身后的黄七撞向后面的墙壁,风驰电掣的后撞,瞬间就要撞上那处厅柱。 黄七瞬间鬼体化,身体却依然锁着费安没有松开,身后两人合抱的厅柱被拦腰撞断,发出轰然的声响。 费安灰白色瞳孔里倒映出白唐追随而来的身影,那把黑色的小刀如同魔鬼脸上扬起的绝望微笑,他脸上露出 决然的神色,口中大喊道:“我,及我的孩子们,都将为我们种族的崛起奉献我们的身躯、血液和性命,终有一日……” 慷慨激昂的声音戛然而止,白唐再没有废话,手中的阴气刀狠厉的扎入费安的膻中穴处,那个人的身体登时化作了一堆腐肉,嗖嗖落下。 四周神情麻木的活死人脸上都出现了惊慌,感觉到什么一样,怔然的看向白唐这边。 赵老爷子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几近嘶吼,道:“你说什么?!炸弹!妈的都别打了,这地方要炸了!快跑!” 白唐闻言去看,就见老爷子狠狠的放下了带着腕表的胳膊,布满泥土的脸都扭曲的狰狞了起来。 那一瞬,白唐的脸色也扭曲了起来,整个人都快斯巴达了,啊啊叫着往外奔,妈的,还有一层才能到楼上。 跳加血舞跳的浑身发软的田巫师:“白家小子,回来!回来!带上老夫啊!” 身后传来田巫师嘶声裂肺的嘶吼,白唐又晕头转向的折转回去,一把就将田老头背了起来…… 回想当时,白唐不仅暗暗抹了一把辛酸泪,吃奶的劲都拿了出来,才挣扎着撑到了墨赦来援。 于是,白唐看向墨赦的眼神越发明亮,那光亮几乎要透出眼眶,他道:“墨神,光明城在哪?” 墨赦:“……” 那条黑色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墨赦身边,正委委屈屈的浮在一边,似乎是墨赦不让它缠回自己手腕,于是那锁链就去勾着也滚了一身土的白唐。 白唐:“……”总觉着那锁链在用他的衣服蹭土是怎么回事?! …… 将田巫师等几个老大师送到了冯建兵的军营附近后,墨赦身边就只剩下白唐和那个白裙女人两个人,那是个很娇小可爱的女生,有者小鹿一般纯极无暇的眼睛,不说话的时候有些活泼泼的可爱,透着股娇憨的机灵劲,很容易就能激发出男性的保护欲。 但那个白裙的 可爱女生一点都没激起白唐的保护欲,反而有种相看两相厌的宿敌感。 那是在墨赦将巨大的青鬼送回地狱之后,白唐才知道这女人的身份a市的新鬼差,要强抢民男的花痴女。 彼时墨赦沉默的对这位新上任的a市鬼差发着逐客令,尉迟蓉走的十分不情愿,还在临走前调戏了一把墨赦,顺带威胁了一下他。 她说:“墨,你不要这么害羞,全地府都知道咱两是一对了,我难得出门,你也不说约我看电影……”墨赦的眼神冷如寒冰,她悻悻的住了嘴,眼睛却溜到了白唐身上,鼓着包子脸道:“是你吧?上次欺负阿加莎的?” 白唐脸上还很脏,身体也还发虚,但气势一点都不弱,他也跟墨赦一样板着脸,道:“是我。”或许是何蔚那样的鬼差看多了,他对面前的女鬼差半点敬畏之心都生不起来,却在这时,墨赦突然一步上前,挡在他跟那女人之间,冷声道:“尉迟小姐!” 仿佛是将一股无形的气息挡了回去,白唐未曾看清,却分明看见墨赦纯黑的衣服鼓动起来,仿佛涨满了风一样,脚下的土地也有些龟裂。 尉迟蓉的声音有些无奈,也有些小女孩的不高兴,她道:“……他欺负阿加莎!我只是教训他一下。” 墨赦面无表情的睁眼说瞎话,道:“狐狸和花都是我让扔出去的,要报仇,找我。”顿了下,道:“这块区域很快会被附近鬼差瓜分,如果尉迟小姐不想参与争端的话,请回。” 尉迟蓉狠狠哼了一句,想给白唐一个凌厉的眼神,奈何墨赦身形高大,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于是只好退场,放狠话道:“阿加莎还会再来找你的!不咬一……咬死绝对不会罢手的!” 阿加莎?那只狐狸?呵,尽管来吧,打不过鬼差,他还拿捏不动一只狐狸?!白唐露出轻蔑的微笑。 反正这鬼差看起来也不像能和平共处的样子,唔,大概是不能共处了,毕竟她居然还要放狐狸来咬人! ------------ 第五十八章 拜访鬼差 两日后,c城彻底毁于一旦的消息开始在各大媒体上争相报道,坊间各种传闻不一而论。 那废墟上浮起的灰色雾气越发浓郁,只是原先覆盖整座城的气体仿佛被压缩在了一处,只笼罩着原先是c城图书馆的那片区域。 至于那里面的情况具体是什么样,白唐有听墨赦简单的说过,但拿群德高望重的大师怎么跟冯建兵说的,他就不知道了。 那消息一上网,网上果然就炸翻了天,各种乱七八糟的言论和猜测都有,最先去刷c城迷案八卦的是王五,这个娃娃脸的女鬼在墨赦给画了一道生阴聚气符后,整只鬼就从频死状态活了过来,整天贴身带着那张符。 黄七和王五嫉妒的眼珠子都绿了,奈何白唐画出的符品级还不够,他们还不敢撒泼任性的去跟墨赦闹,这才消停。 白唐从c城离开,就开始给刘信真打电话,打了很多次,刘信真方才接了,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他告诉白唐,刘正邪并没有死,虽然推算不出他的具体方位,但刘正邪的命还在。 白唐听刘信真的意思,似乎是找了占验派的大佬,给刘正邪推了一卦。 占验派的占卜推算术法是出了名的,甚至比天师门的看相摸骨还精准,白唐断没有不信的,况且他自己也偷偷招过刘正邪的魂,没有招到,这就说明,刘正邪一定还活着。 勒颈的绳子稍微松了松,但墨赦却也出了事,他从c城回来后的当天夜里,就陷入了沉睡,到现在都没醒,白唐急的不行,什么方法都想试,什么方法都不敢用,不由十分后悔当年对何蔚不友好,连他的电话号码都没存,墨赦的手机上还有锁屏密码,他根本就解不开。 三只鬼面面相觑,聚在一起一筹莫展,按理来说他们鬼魂是不会昏睡的,不会生病不会困,昏睡什么的,不存在的……可墨神又不是会开玩笑的人,这真是急坏了几只鬼。 家里一时间愁云惨雾,于是有较机灵的 王五就想到了a市懒散的女鬼差,号称出门困难症的资深腐宅尉迟蓉。 白唐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买了一大堆的礼物,做好了十足的诚恳姿态,才跟着三只鬼又一次去了那女鬼差在阳间的驻地。 那里已经改成了一家花艺坊,白唐脸上带着笑,领着自家十分能活跃场子的玉九就要入内,两人身上都提着不少的东西,看起来就像要上土豪门求办事的乡下穷亲戚。 却见一只黑毛狐狸大爷一般的蹲在门口,摆明了不让进,白唐脸上挂起和蔼可亲的笑,向玉九道:“哎呀这是谁家的狐狸呦,真是漂亮又威风,你瞧这皮毛,啧啧,油光水滑的,再看看这双眼,啧啧,炯炯有神的,再看看这小爪子,我的天哦,真是精致玲珑又内藏锋芒啊,啧啧……” 玉九表示自己要惊呆了,之前他还觉着那位来自诡宗的神降脉老爷子习得了一身溜须拍马的硬功夫,谁成想,原来真正的大神就在自己面前,对着一只黑乎乎的狐狸,居然也能夸的这般面不改色。 白唐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玉九,示意他配合。 玉九的灵魂还没从对自家大人的崇拜中回过神来,嘴巴已经下意识附和道:“大人高见!”、 那狐狸摆了摆尾巴,凑着脑袋向玉九那边嗅了嗅,继而十分有骨气的露出十分不屑神情,横卧在门口,一副想过去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绝不屈服样,还将脑袋搁在了前爪上,头转向了内里。 白唐从玉九手里拎过一只竹筐,刷的打开,将里面的活物扔了出去,口中叫道:“玉九快看!那里有只鸡精!芦花鸡精啊,鸡肉鲜嫩鸡血香甜啊!鸡中上品!” 玉九配合的吸了口口水,道:“大人我想吃鸡腿鸡胸脯鸡爪鸡翅鸡骨架!” 那狐狸的耳朵动了动,鼻尖又耸了耸,还狠狠的用前爪刨了刨地,这才猛地窜出,恶狗扑食一般扑向了那只在大马路上疯狂喔喔叫的五彩斑斓大公鸡。 白唐 轻松的迈过门槛,对着玉九挑眉,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狐狸?哼,没有一只鸡收买不了的狐狸,如果一只不行,那就两只。 即使是在白天,尉迟蓉也一副懒癌晚期的样子,趴在前台处,连眼皮都不抬。 玉九上去扒拉她的眼皮,在她耳边温柔的叫:“上差,上差……” 尉迟上差一点反应都没有,白唐冷笑,晴天霹雳一声吼,道:“墨赦外面有别的狗了!叫我来通知你,不要再去烦他,什么曼陀罗,都比不上他心尖上的小蜜糖!” “你、说、什、么!” 空气里似乎有噼里啪啦的雷电闪动,尉迟蓉倏的从假死状态还了阳,恶狠狠的盯着白唐,道:“敢污蔑我相公清白!你想怎么死?!” 白唐眼珠微微转了下,露出悲痛交集的复杂表情,斥道:“他现在昏迷不醒,你不管他?!你哪里有做人家对象的样子?!”喊完,他狐疑的停了停,仔细端详了下尉迟蓉,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是了,这个女人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连个担忧焦急的表情都没做出来!还好意思说喜欢他家墨神!凑不要脸! 尉迟蓉道:“那是我的事,你可没资格管,我觉着你这活人有点猖狂啊,你说,你跟我老公什么关系?” 尉迟蓉身形不动,只有一双盈盈润润的小手倏然伸长两米,准确无误的卡主白唐的脖子,将他往前拖了几米,道:“你两是不是有奸情?” 白唐没有动手,只是眨着漂亮的桃花眼,口中也发出清冷的声音,坚决道:“不可能!我爱妹纸,且我有女朋友了!别瞎想。” 尉迟蓉深深的看着他,茶色的眼睛如同专业探头一样直指人心,但白唐还是挺了挺胸,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心虚,坦然的看着尉迟蓉。 良久,那女人放下了白唐,哼了一声。 白唐自己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番话里面的真话有多少。 ------------ 第五十九章 和平共处 玉九瞧着一上来就有点要开火意思的自家大人,表示心惊肉跳,已经做好了分分钟跑路的准备。 却见尉迟蓉冷冷瞥了白唐一眼,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拍桌子高叫道:“阿加莎!” 阿加莎嘴巴上还沾着鸡毛,颠颠的就从外面跑了进来,那硕大的狐狸尾巴欢快的甩着,一下就跳到了尉迟蓉面前的桌子上,横卧了下去,亮出鼓的如同怀孕一样的肚子。 尉迟蓉深吸了口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让自己给它揉肚子的狐狸,挣扎着下命令道:“去!把他轰出去!” 狐狸拍了拍尾巴,斜睨了白唐一眼,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白唐甚至能看见那猩红舌头弯起来的形状。 自家狐狸这么不争气,尉迟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口齿都有些不清的道:“滚滚滚,阿加莎不喜欢你……懒死了,吃饱了就要睡。” 白唐脑子里浮现出墨赦安静睡觉的样子,又看着自己准备好的那些礼物,想了想,吩咐玉九道:“快去,给阿加莎揉揉肚子,吃撑了多不舒服啊,都怪科学院不好,没研发出适合狐狸的健胃消食片!啊呀呀,尉迟大美女,我这里有《推倒高冷男神三十六计》,还有《论高能女友的自我修养》,以及《高冷鬼差的柔化攻略》,咳,我是说,我们是可以和平共处的,你知道,我跟上一届的那位鬼差关系就很不错……” “……你那些书网上怎么没有?” 白唐高深莫测的笑,道:“私藏版,网上找不到的!” 尉迟蓉思索了会,又看了眼已经躺在玉九怀里睡的直流口水的狐狸,故作大度的摆了手,道:“和解可以,但我必须重申我的立场,我讨厌你!你以后离我老公远一点!” 偏不!不仅不会离远一点,还要紧紧抱着粗壮的大腿不松手!坚决不松手! 白唐心里咬牙切齿,看这女人笃定的语气、轻松的神态,墨赦的沉睡分明跟她有关系!现在还想让他不跟墨赦好,做梦! 但是这个女人是个鬼差,墨赦苏醒的希望还落在她身上,他决定暂时纠正一下他们之间恶劣的 第一印象,现在刘正邪基本保证可以活着,但鬼怪他了解的虽然不少,却绝对没到什么都知道的地步,墨赦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那这个女人,一定要帮墨赦! 于是白唐又提了一句,道:“墨神他现在还昏迷不醒……” 尉迟蓉白了他一眼,道:“蠢货!受了伤要修养,当然要睡着,不然还放他出去玩耍?!” 白蠢货呵呵干笑,心里的小人翻天覆地的对着伪白莲花咆哮。 他仔细想了想,觉着尉迟蓉能对墨赦下手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在c城分手前的那时候,当时墨赦的身形格外单薄,还为他将尉迟蓉的攻击挡住,怎么说都应该是受了伤的。 那尉迟蓉是料定了墨赦会帮他挡,才故意针对他来那么一下的?白唐越想越觉着可怕,如果这女人当时对墨赦不怀好意,甚至心怀杀机…… 他有些不敢想,只觉下次决不能再让墨神对这个女人放松警惕。 尉迟伪白莲蓉继续道:“滚滚滚,别影响我做生意,看你这一张丧门星的脸,往这一站,我多少客户都不敢上门了!” 白唐憋了一口气,觉着这关系是修复不了了,就这欠抽的货,她要不是a市女!鬼!差!他今天一定要叫他知道一下为什么太阳是宇宙中心! 明明自己长了一张讨喜的脸,老少通吃走遍天下无敌手!丧门星是什么鬼?!但是他是有风度的男人!!不能跟个地府没见识的小丫头计较! 玉九绷紧了面皮,努力没有喷笑出来,但他浑身都在抖,抖的躺在他腿上的狐狸都忍不住用尾巴抽他。 白丧门星唐狠狠剜了玉九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瞪了再次瘫软在桌子上的女鬼差,扭头就走。 没成想,今天遇到了个横的,那女鬼差并没有放过他,她道:“明天给我把书送过来!唔,对了,从我男神家里搬出去,男男授受不亲,要避嫌。” 已走到门口的白唐回过头,面上挤出艰难的笑,压住心里已疯狂发飙的小人,十分冷静的道:“呵呵,跟墨赦 离远一点没有问题,但他那样子的脸,多少莺莺燕燕要往上扑呢,现在就是我在,才没有女人登堂入室,要是我走了,呵呵……” 想让他搬走!不可能!跟墨神住一起,能蹭吃蹭喝,还有助于修炼!咳,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情比金坚的友情,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的挑拨,就此分道扬镳! 绝对不可能! 那尉迟蓉露出骄傲脸,道:“我男人眼光多高,他才看不上那些人间的愚蠢凡人!”顿了顿,有些泄气的胯下脸,道:“现在的妖艳贱货那么多,小墨他那么单纯……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小墨那么单纯…… 那么单纯…… 单纯…… 白凡人的脸有些僵硬,他看着尉迟蓉,像看着一个神志不清的重症患者,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丰富的情绪。 玉九那张白净的奶油小生脸也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一人一鬼默契的对视了一眼,都默默的扭过了头,不约而同的在脑子里浮现出他们前些时日他们围在一起看片的情景。 片,是好片,大家都爱的童颜 巨 乳美女野兽片,是刘正邪给分享的,那厮本着独自嗨不如众人嗨的损人不利己理念给白唐分享了这种宅男必备品。 白唐是个好奇性子,得了这种好东西,断没有忍住不看的,当晚就招呼墨赦,将门彻彻底底关严实了,还神神秘秘的朝着墨赦眨眼,说要给他看个好东西,咳,其实他一直对墨赦非常的好奇,不管哪个方面,尽管他已经跟这个男人住了好几年,但是墨赦真的从来没跟人勾搭过,一点烟火气都不沾的那种。 咳,总之,那天白唐特意将王五收了回去,拉好了窗帘,然后将玉九和黄七都放了出来,毕竟他是个大度的老板,偶尔要给自家鬼使一点福利的。但黄七对他的福利非常不屑,因为他自从做了鬼就十分的清心寡欲,见着玉九的眼睛都在发绿光,立马就开启了嘲讽模式,对玉九和白唐这两个没经验的老处男表示了鄙视,然后就默默蹲在了一边,阴沉沉的盯着白唐摆在面前的电脑。 ------------ 第六十章 心理阴影 白唐对这种心口不一的行为十分不屑,然后就郑重的在自家的客厅里用笔记本电脑放片,还强拉着墨赦一起,兴奋的脸颊都发红。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美少女,正一个人走在林荫小路上,肤色细腻洁白,满眼都是纯纯的懵懂和欢喜,端的是青春无邪。 墨赦神色依旧是一派肃然,即便是看见了那女学生被拖走,也无波无澜。 从头到脚,半点不妥当都没有,周身气质清冷如月,又如同在污泥中卓尔不群的高洁莲花。 但这朵莲花的杀伤力有点大。 电脑里是软糯的日本女音,似乎是在挣扎。 墨赦道:“地府新近也拍了部剧,是以古代的一本名书改编的,名叫《宜春香质》,无论画面、音质、人物、立体感都强过这个。” 白唐:“……”老司机,失敬!但你是不是抓错重点了?! 玉九没出息的对着屏幕流口水,闻言转头就眼巴巴的看着墨赦。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在腿上点着,那人一张脸仍如神佛般古典而淡雅,声音里也没有半分火气,道:“地府产业健全,便连爱好龙阳的,地府也有《龙阳逸史》改编剧。” 白唐:“……”大佬你想干什么?!你绝壁是抓错重点了! 他浸着寒冰的眉眼请冷冷的往白唐身上一瞥,道:“若你画出禁魂符,”他伸手点了点电脑,道:“比这个优质多了的片,我都给你。” 画符?什么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场合?!白唐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墨赦,眼睛情不自禁的下移。 墨赦将他的脸扭向一边,冷淡道:“你最近心浮气躁,进境缓慢,就是将心思都放在了这些上面?” 白唐:“……”为毛感觉身上凉飕飕的,白唐下意识的开始反省,仔细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飘的很厉害。 玉九痛苦的捂住眼睛,感觉鬼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电脑里的视频已经开始发出甜腻的声音,但在墨赦端正古雅如僧道的面目下……他只想关电脑。 黄七那张阴沉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阴森之外的表情,他如 生吞了一只大鸭蛋却被卡住嗓子眼一样怔愣的看着墨赦。 墨赦看着白唐,波澜不惊道:“红颜枯骨,黄金粪土,人间七欲,都是能让你偏离本心的东西……” 白唐也感觉到了痛苦,耳边两种声音折磨的他只想以头抢地,只很自己当时猪脑子,有什么想不开要拉着墨赦看片。 “……鬼道虽不讲究佛道两家的清心寡欲,但你体内天生阴气至纯至阴,从外面吸收的阴气总归有些杂质,要想两者完美融合,就要注重身体底子的精纯……鬼魂是精魄,你们心有邪念,散的是自身精气灵性……” 两鬼一人都摆出了生不如死脸,都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娱乐时刻变成了家庭教育会,还是有理有据不容辩驳有助修道的教育会。 墨教导主任赦彻底摧毁了两鬼一人的旖念,尤其是身后的电脑还在吱哇乱叫,墨赦的声音夹杂在里面,所谓冰火两重天,不过如此。 但是,墨赦显然已经千锤百炼,要说他单纯?呵呵。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打断尉迟蓉,却听那女人高贵冷艳道:“你不喜欢男人吧?” “不喜欢!我们一屋子都是直男!钢铁直男!”白唐眼神坚定、信誓旦旦的保证。 尉迟蓉审视的看了他一眼,才忍痛割爱道:“……虽说长得有点蠢,也能做个大灯泡……以后给我看紧点墨赦,定期过来给我汇报!对了,他平常都喜欢干什么?爱去什么地方?衣服都是什么品牌……” 女人心,海底针!说变就变一点预兆都没有,刚才不是还叫他滚?现在这是要干嘛?拉家常?! 白唐用眼神示意玉九:上。 玉九露出无辜脸,手下继续十分有力度的给狐狸揉肚子,表示看不懂自家大人的眼神。 白唐:“……”他一定要换鬼使! 好在他不止一个鬼使,于是王五被成功的留下了,白唐和玉九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临走还被那狐狸挡在门口,悄咪咪的敲诈了一只鸡。 …… 时值正午,太阳还明晃晃的在天上照着,晒得地面都发烫。 白唐几乎一 路急奔着回到了家里,家里没开空调,也不太需要,因为住着几只鬼,常年都是阴冷的,因此方一进去,白唐就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声。 尉迟蓉那里,白唐发誓再也不会去了,他跟尉迟蓉当真是相看两相厌,用玉九的话说,就是两个都是靠脸骗饭吃的人,还都想抱同一根粗大腿,互相嫌弃再正常不过。 当然,白唐已经给予了玉九刻骨铭心的教训,以作为说话不过脑的教训。 进屋后,白唐照例先去看了眼躺在床榻上的墨赦,那人如同睡着一样,半点声息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白唐总觉着墨赦的身体有些虚化,但伸手却又能触碰到。 墨赦的脸透着一股凌厉的精致美,此刻他闭着眼,浓密的眼睫在眼周落下淡淡的影子,将他身上的凌厉稍微的冲淡了些。 白唐微微眯了眼,不知怎的,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但觉触手温软冰凉,如同上等的细瓷白玉,稍微使劲,那脸便被他捏出一个怪异的形状,这样他似乎就有了些表情,白唐心里也仿佛能轻快一点,他还招呼玉九来看。 玉九敬佩的看着自家大人,提醒道:“大人,要是墨大知道你趁他睡着轻薄他,会罚你抄一百遍的《道法万千》!” 白唐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他怎么会知道?” 玉九眨了眨眼,理会了自家大人的意思,忙并起双指做发誓状,表忠心道:“大人你放心!你拿墨大的脸当面团揉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咳,就算有,也绝不会是我说的,我对大人您一片忠心,苍天可鉴!” 这个fg怎么立的这么不详?!电视里这么说,往往门外都趴着个人或者贴了双耳朵。 白唐十分不放心,当即快速的去开门前后左右望了两下,没见着人影和鬼影,这才放心的缩回了脑袋,笑眯眯的看着玉九,小白兔一样温润无害,道:“九啊,你过来。” 玉九警惕的看着他,没动。 谁成想白唐笑脸一收,白兔皮一脱,露出狰狞凶残的真面目,揪着他的领子给拎着就到了墨赦的床前,按着他的手让去揉墨赦的脸。 ------------ 第六十一章 打怪酬金 要犯错一起犯,要趁人之危一起趁,这才是不被出卖的不二法门。 奈何,老天不作美,墨赦的眉峰就在这时耸动了一下。 玉九吓得几乎尖叫,拼命拖着白唐的手往后,白唐也睁大了眼睛,跟着玉九一致退出了一米远,屏气凝神的看着床上的男人。 半晌,没有动静。 白唐和玉九这才齐齐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继续在作死的路上狂奔,一人一鬼都忙奔了出去。 时间还早,还不到睡觉的时辰,玉九又继续去刷最近新出的仙偶剧,对着上面高颜值的小鲜肉做舔屏狗。 白唐脸上的伤还没好,自己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换药,拆开洁白的纱布,还能看见明晃晃的三道血痕扑在洁白的面孔上,尽管已上了药,但依然有些狰狞。 上药的时候有些疼,他半声疼都没喊,只是嘴角时不时的向左边抽一下,表明并不是无感。 他一边做自己给自己上药的苦逼事,一边苦逼的想,可千万不能留疤,虽说男人有疤是一种强壮的标志,但他这个疤一点都不威武,活想女人用手挠出来的一样,要是以后顶着这张脸去见林樊,百分百要被嘲笑死。 不仅是他,怕是刘正邪回来也要天天嘲讽他。 想到刘正邪,白唐心里又沉了一下,想着待会还要再给刘信真打个电话……他自己照着书画出来的寻人追魂符效力不够,昨天那符都没跑出这片区域,就灵力用尽消散了。 就在此时,白唐放在外面的手机突然响动了一下,似乎来了条; 白唐没有在意,接着手机就跟抽风似的不停的响。 玉九被那震动加响铃的声音打扰了看剧的心情,当即凶神恶煞的冲着白唐的手机杀了过去,然后就是一声惊叫:“大人!钱!好多好多钱!啊啊啊,我们发财了!大人大人你快出来!” “什么?什么钱?多少钱?”白唐刷的就冲了出来,眼睛里也开始泛光,伸长了脖子去看玉九捧到自己面前的手机,伸手一摁,给解了 锁。 白老板即使做了老板,也还有小市民的小心思,一直都十分的缺钱,而白老板如此缺钱的原因一度成为办公室的不解之谜。 只见那手机屏幕上一条转账信息赫然在目,白唐激动的搓了搓手,一心一意数那后面跟着的零。 越数内心就越澎湃,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大。 一百万,整整一百万,一后面跟着六个零! 白唐简直幸福的要哭出来,他又仔细瞅了眼,看是哪个大佬给咋转过来的钱,这一看心里就打起鼓来,因为手机短信里提到的那个账号,他不认识。 玉九还在幸福的规划:“……我要出海,我好久没做过游轮了,超豪华的那种,哈哈哈,我要邀请十个,不,二十个鬼一起来参观……” 白唐心都要碎了,望着玉九还在做梦的脸,道:“九啊,这个账号,大人我不认识……十有是打错了,人家一会就该讨回去了!” 恰在此时,白唐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玉九幸福的幻想卡在了半空,他瞪着白唐,眼神都有些凶狠,如同被虎口夺食的小毛老虎。却见白唐看着那手机,异常沉重的一点头,当即也觉的自己心要碎了,他做西施捧心状,道:“大人,你听见了么?” 白唐道:“听见了,那么清脆!”那是心碎的声音,他和玉九的心脏一同啪嗒的碎了。 两人默默对望无语凝噎,各自捡起自己破碎的心脏,本来气氛凝重十分应景,奈何白唐的手机十分不给面子,一直叮咚叮咚的响。 白唐饱吸了一口气,心说这人也忒着急了,也没说让他将前多焐一会,保不齐还能生点利息呢。 颤抖音:“喂~” 玉九已经如被判了死刑的囚犯一样,绝望而孤独的缩回了沙发,继续去看他的偶像剧,视频里的女人还没哭出一个完整的凄切音,白唐高八度的声音已传入耳膜。 “哦哦……真的?!哈哈!”第三个哈字卡在了喉咙口,白唐戳了一 下自己受伤的脸,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他板着脸道:“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你们不用这么客气!……咳,但是你说的对!国家肯定要犒劳功臣的!额……我不收着就是瞧不起国家的,你放心,我会一直坚守道德底线坚持爱国主义路线不动摇!嗯,欢迎!嗯,嗯,你说的都对……” 玉九表示已经听不下去,但自家大人的厚颜无耻显然无法阻挡他奔向幸福生活的脚步!此刻他的智商已经迅速飙到了180,一下就猜出来这肯定是国家给他家大人这次c城之行的奖励。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钱不仅可以心安理得的拿着,还能有游轮有肯德基超豪华大礼包!还有,香喷喷的火锅和海底世界! 白唐深深的握拳,勉强镇静的挂了电话,道:“玉九玉九,快过来扶着我,你家大人头有点晕。” 玉九赶紧扶住了自家矜贵的雇主,两人都缓了下,才慢慢的从巨大的幸福中回过神来。 白唐:“不对啊,向东说明天要来拜访,他钱都给了,他来想干嘛?” 再一想,脸上的神色更扭曲了,道:“他刚才还说了什么?想见见我小师傅?他找墨赦干什么?!” “窝草这肯定揣着事情呢,我就说事情都办完了,怎么会想着来给我送钱?!这是提前拉苦力呢!” 玉九想到了之前在c城被咬掉的那块肉,又想了想现在大人握在手里的那些金钱,面上露出恳切的正义模样,道:“大人!金钱虽可贵,价更高!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啊大人。” 白唐深有同感的点头,在心里坚定不动摇的狂扁向东!虽说为国卖命是理所当然英雄本色,但是能不能缓一缓,他脸上的疤痕还没退下去呢,这是不是忒着急了?!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头往秃了薅啊! 玉九又道:“这种想用金钱收买人命的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如果他这次愿意再加点价的话,我觉着……大人我们可以考虑一下……但是我们这次一定要带上墨大!” ------------ 第六十二章 钱不够用 白唐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这小蠢货变卦的也太快了,挣扎了一秒都没有吧。 他的手机还在不断的震动,白唐下意识低头瞧了瞧,就见那个名叫“华夏术师集锦”的微信群已经快炸了,这是跟赵老爷子建立生死之交的友谊后,老爷子亲自给他拉进去的,里面都是些参与过c城救援的术师,此刻群里消息如潮,眼看就要破一百。 白唐忙扫了眼,刚巧扫到张怀德发过来的消息。 张天下(张怀德):打怪不叫我!吃亏了也是该! 神霄威武(赵老爷子):这事还没完,都别放松,约束下门下弟子!别再出现被人引到c城的事。 c城最后时刻,不少年轻的子弟追着一些活死人的踪迹也到了c城,军方拦下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没拦住,进了c城就没出来,即使是德高望重的大师,他们也损失了好几个。 这显然是有人针对华夏界的术士,故意设下的局,还故意将一部分年轻修道者引诱到了c城。 算命一绝(占验派大佬齐石):我推过一卦,平底起风的卦象,尤其要看好年轻一代,这是有人要毁我华夏的道法根基呢。 空明大师:阿弥陀佛,那日邪器淬体,有大能硬扛了,谁有大能的> 田巫师:我也感觉到了,气息很强,但似乎不是正统罡气。 画画画画(宗长明):那种避世的高人,怎么会玩; 空明大师:……可惜。 白唐看了看,这些大师基本就没讨论收到国家金钱的,想来人家都不缺钱,毕竟真正的大师,出手就要十万起步的费用,人家走的都是高大上的路子,只有他还在底层劳苦大众群里捞钱,想想实在心酸。 但这些大师都将那硬抗邪器的大能吹到了天上,白唐油然而生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试问在c城的那些人,除了他家墨神,谁还有那个本事? 但他一点都没打算给这帮大师去解个惑,只悄咪咪的露出一丝欣慰骄傲的笑,看,他眼光就是这么好!当初一眼就看中了这跟粗壮的大腿!还英明神武的决 定抱着就不撒手,事实证明他抱的十分正确!这根大腿粗壮的让其他人只能仰望。 群里还在聊各种信息,聊的最多的还是修行上的问题,但白唐跟他们走的不是一个系统,对此也只是瞧个热闹,含笑不语,默默关了; 随即他又想到什么也似,拿起手机就给林樊打了个 电话,那边接的很快,但似乎还在忙什么事,只简单跟白唐说了两句,就挂了。 白唐长出了口气,林樊没事,幸好他没那么蠢。刚才看群里的消息,那些各地的大师都说所在城市前几天也出现了活死人,一些年轻的弟子追着十分明显的线索去了c城…… 幸好他的师兄一如既往的聪明伶俐。 当晚,白唐又一次在十二点凝神画符,还是那道寻人追魂符,结果还是败北,那符依然没奔跑出这片地区,白唐有些沮丧的回了家,然后就看见自家三个鬼使头碰头的围在桌前,面前是他新换的笔记本电脑,正在商量瓜分他新到手一百万。 白唐看着叽叽喳喳的鬼使们,突然就觉着温馨,眼看着王五兴奋的眼睛都发光,就连黄七都激动的又扭了扭身体。 白唐露出了一家之主的慈爱微笑脸。 王五眼尖,最先发现了白唐,当即道:“大人,我要这个亚历山大迈坤的黑色露背连衣裙,只有这款才能配上我的花容月貌!还要这个梵克雅宝的星空耳坠,还有qeel的这款猫头鹰黑钻项链,嗯嗯~大人大人,你一定要给我买!”王五终于拿出了女人的天赋技能撒娇,还是软着嗓子拖长了嗓音撒娇。 对她口中的那些品牌,白唐都没听过,想来不是什么名牌,自家鬼使连lv都没要,实在是贴心,又想到她在c城几乎没命的事,大手一挥,豪气道:“买!” 王五眉开眼笑:“谢谢大人!” “大人大人,我们出海吧,全员旅游,等找到刘三就去吧!” 白唐银牙一咬,道:“去!” 王五虽然是个胆小的鬼使,但他不能太厚此薄彼。 此时,黄七也围了上来,阴沉沉道:“火锅!一千顿 !” 两鬼一人都扭头看他:“……”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算了算,觉着也不过十!万!块,念在他是打手又出生入死的份上,准了。 三鬼眉开眼笑,领着白唐到了电脑前,先要给王五点甜头,叫他们知道跟着自己是多么的三生有幸! 一分钟后 “啊!王五你这个败家娘们,这都什么东西!一件布那么少的衣服,三万八?!一个破耳坠,居然要十五万!这特么怎么不去抢?!” “你一个鬼!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好了好了,把刀放下,我会找曹家的人给你做个精致华丽闪亮的黑色连衣裙,保证比这个布料多!还有这个耳坠!你放心,大人给你烧一车!款款都是星星!” “天呐,玉九你这个败家子儿!凯伦尼亚那是我们去的起的?一张船票二十万!你脑子瓦特了?!” “……” 遥远的天空上月光一片皎洁,从没有丝毫云朵遮盖的天空向下望去,有零星的灯火从城市里的各处大楼里透窗而出,那间隔音效果特别好的房子里,有模糊不清的高亢争吵声音传出,不片刻就消失了。 …… 次日一大早,阳光格外亮眼的从窗棂处洒落下来,那原本遮光的厚大窗帘被人为的拉开了。 昨晚折腾到半夜的人于睡梦中瞪了蹬腿,翻了个身,想再眯一会。 蹲在窗口的人影阴沉的裂开嘴,将窗户也刷的一声拉开,大吼道:“懒鬼!起床!都九点了!” 白懒鬼一脸抑郁的翻身坐起,露出赤果的上半身,一双桃花眼还有些朦胧,但怨念已经遮都遮不住了。 他就知道,王五这两天一定要闹妖! 果然,今天就开始闹了!但是!就算她闹翻天,也绝对不要想那些东西!最多……最多就一件连衣裙了! 白唐眯着眼,又在心头盘算了一下那笔钱的花销,觉着有些犯心绞痛,但鬼使还在仇恨的瞪着他,他假装看不见鬼使仇视的眼神,笑眯眯的去摸了把鬼使的头,道:“今天阳光不错啊,墨大醒了没?” ------------ 第六十三章 向东再来 王五愤怒的扒拉下他的手,用眼神宣泄对他出尔反尔的不满和怨念。 白唐也不理她,依旧笑眯眯的去卧室看墨赦,随口问道:“你那天问到了没?尉迟蓉怎么说的?墨大什么时候能醒?” 王五斜眼看他,心说你还记得昨晚我们发生了战!争!吗?!现在还指望我跟你说话?! 白唐显然一点都不记得,他没听见回话,也不在意,径自捏了捏墨赦的脸,见他还没有醒来的意思,就又转身出去了。 早饭还没着落,不用吃饭的鬼已经开始了日常的追星生活。白唐听了一耳朵,啧啧叹了两声,顺道瞅了一眼,瞻仰了一下苏毓秀的惊天美颜,那是他们全家男人共同的女神,墨赦除外。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大清早的叫外卖实在不是个好主意,还是自己动手的好,到了厨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连冰箱里有着什么食材都不知道,甚至连厨房里的碗筷在哪都不太清楚。 他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又轻微的笑了下,这几年,墨赦实在是把他照顾的太好了,也没怎么进过厨房,反正洗碗什么的又有鬼使,似乎,他除了最开始的献殷勤阶段,就没怎么好好的打扫过卫生了,咳,毕竟他可是有鬼使的人。 王五已经发动了单方面的冷战,看着白唐在厨房里挣扎,露出居高临下的袖手旁观脸。 正在此时,白唐接到了昨天打电话来说要拜访的客人向东。 向东今天是一个人来的,穿着低调的灰色短袖黑色西装裤,不起眼的就到了白唐和墨赦的窝。 白唐心里十分不爽快,这种在别人眼里一点都没有的感觉,实在是不美好。 向东脸上挂着官方化的微笑,坐在沙发上,喝完了一盏冰冷的水,也不晓得是不是直接从水龙头接出来的水。 白唐心里不高兴,但脸上依旧笑的十分温和,他道:“吃了么?” 向东客气道:“吃过了,白大师不用费心,我” 白唐装作不经意的道:“哦,那就好。对了,国家实在是非常慷慨,昨晚的一百万,多谢向先生了,嘶~”说到一半,他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眉峰也柠了起来,微偏了头,用有三道血痕的脸对着向东,笑眯眯道 :“向哥你刚才想说什么?” 向东嘴角抽搐了下,僵硬道:“……没什么,就是想来问问,上次我们给白兄弟送来的药膏,效果还行吗?” 白唐点头,恳切道:“说到那个药,真的是非常神奇,我才用了三天,你看我这脸,都几乎要好了!”顿了顿,又道:“向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来着?对啦,我看你眉心似有黑气,最近运势低啊,还是不要多出门的好啊。” 向东看着面前的人,静了静,道:“这样啊,没想到白兄弟还会看相,那个墨先生……” 白唐做恍然大悟状,拍着额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看我这个记性,咳,我小师傅现在不方便见客,你知道,他的修行有些奇怪,之前就进入了修行状态,现在还没醒呢。” 墨赦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白唐最清楚不过,这也不能说说谎,只是稍微的将他“不醒”的原因改动了一下,想来向东注重的是结果,而并不是起因! 向东搓了搓手,身体微微有些前倾,显得有些紧张和激动,道:“那墨先生修为是要晋级了吗?这个晋级危险吗?”他眼睛里似乎都要爆发出激烈的光芒。 白唐:“……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大概是的……”反正墨神就算不升级也是逆天的存在,都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那么……向东这么希望他是晋级才出现的“不醒”,咳, 那就是吧。 向东似乎冷静了下,强压着激动,道:“那就好,我们华夏又能有一个强有力的术师了!这是国家的福气,也是百姓的福气!” 白唐赞同的点头笑,心说墨神的出现的确是他们的福气,他已经救过不知道多少人,分明是一个阴间地府的编外人员,却总对阳间的生物心存善念。 真不是一个合格的鬼差,白唐想。 向东又道:“白兄弟啊,这个墨大师的晋级还需要多久啊,这个,这个我们有点事” 白唐一直用纯良无辜的眼神看着向东,又不经意的偏着头,露出受伤的脸颊,尽管什么都没说,但向东总有一种理亏的感觉,后面那些话不知怎的就有些难以启齿。 白唐道:“什么?” 向东厚着脸皮咬牙道:“不瞒白兄弟,c城的事 还没完,留下了个尾巴,我们上层经过多方思量,又评估了墨大师的能力等级,觉得这个事必须请他帮忙,当然,我们神秘任务小组会全力配合,还有田巫师、张大师……” 白唐的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却抬手打断他,十分坚决的道:“向哥,身为华夏男儿,为华夏出一份力义不容辞,没说的,我小师傅现在情况特殊,怕是不能为国出力,但我,我愿意代替他,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还希望向哥不要嫌弃,玉九!收拾东西!” 脸上一片正气凛然铿锵神色,但起身的时候脚下却踉跄了一下,向东忙按住他,道:“白兄弟别急,你先坐下。” “这怎么行,这要是耽搁了” “……也没有这么急,咳,白兄弟,不是哥哥我不相信你,实在是担心墨大师,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眼,就远远的看一眼,你也知道墨大师对国家多重要……” 白唐看着向东已有些冷汗的脸,对他这样不折不挠的毅力实在是有些佩服,但他家墨神也不是说想见就能见的,尤其是,他家墨神现在的盛世睡颜他一点都不想让不熟悉的人看见! 于是白唐也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脸,道:“向哥,也不是我难为你,实在是我也没办法,我小师傅养了一只恶鬼,现在就给他守着门,谁都不让进!连我看一眼都要被打出来的!” 玉九从白唐第一次叫他的时候就已在他身后待命,眼睁睁瞧着自家大人飙戏,内心里的崇拜如滔滔江海连绵不绝,此刻听见他家大人的话,又被他意味深长的踹了一脚,当即十分上道的悄悄隐退,去给自家大人挖出那只凶神恶煞的恶鬼。 所以,向东到墨赦房间门口时,只觉身上一寒,下一秒就对上一只满脸鲜血的恶鬼,那鬼脸上都是血,连头发都被鲜血染成了一股一股,阴冷的浮在门口盯着来人,白唐一脸受惊过度的表情看了那鬼一眼,对着向东咬耳朵,道:“向哥,凶,凶哦,这个是真的厉鬼,我修为不够,都控制不了,你可千万别招惹……” 身周阴气阵阵,向东与那双血色的瞳孔对视了一眼,脑子里就是嗡的一声,如坠地狱。 那双眼睛里,仿佛含着无尽的血海与冤魂,随时都能伸出手来将人拉下地狱。 ------------ 第六十四章 出差B市(1) …… 送走了向东,白唐拍了拍手,对自己精湛的演技点个赞,又对黄七的出色表演表示出了赞许。 黄七十分矜持的点头,表示那是当然,他就是那么厉害,然后就又蹲到角落里做个安静的制冷器。 玉九的沙发宝座已经被王五占据,娃娃脸的女鬼正襟危坐,冷冷的看着白唐,见他依然没有反省自身和觉悟未来的意思,更生气了。 “干什么!干什么打我?!我什么都没做!”无辜躺枪的玉九被揍的莫名其妙,当即大声抗议。 王五理直气壮道:“太蠢!” 玉九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的在心底扎小人。 王五气没处撒,又开始作妖,道:“玉九,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的眼神冷飕飕的,问的是玉九,视线却黏在白唐身上,锋锐的如同小刀子一样,恨不能在那个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人身上扎出几个洞。 玉九受气包苦苦思索:“清明?不对,劳动节?儿童节……”半晌,突然惊叫出声,道:“大人!” 白唐笑眯眯的从厨房探出头,道:“什么事?” “该发工资啦!大人,今天是30号,要发工资的!” 白唐依旧笑眯眯,道:“好啊,但你的工资我直接扣掉了,九啊,你忘了你还欠我五千八百六十三毛么,扣掉这个月的工资三千两百,还差我……” “白唐你这个周扒皮!你欺负鬼!我明明只欠了六百块的伙食费!” 白唐耸肩,道:“你知道我们用的是复利计息,也就是按月计息,利滚利,所以,你懂的……” 玉九痛苦的掰手指头算,然后更痛苦的捂脸,表示算不出来,扑上去就要与他拼命。 片刻,败北而回,蹲在一旁嘤嘤嘤。 王五冷静的站在一旁,白唐十分上道的从衣服里摸出一沓阴钞点了,王五的脸色略缓和,心说看那厚度应该不少,如果他能多给自己些钱的话,之前的小恩怨……不计较,毕竟她是个大度的鬼。 但是 “士可杀,不可辱!白唐!你给我过来!今天我一定要跟你一决雌雄!你特娘的给我烧了啥?!啊?一毛钱面值的阴抄能干啥?你说,你说!” “正因为地府出了纰漏,所以我才给你们补上啊,不然你们买个小东西都没零钱找啊” “……” 良久,王五被镇压,气哼哼的跟玉九蹲在了一处。 白唐十分没有眼色的又挨过去同自家鬼使讲道理,玉九和王五同时哼了声,离他远了点。 白唐摆出失望脸,谴责道:“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为了那么一点蝇头小利……唉,人心不古……” 玉九和王五几乎吐血,恨不能上去再挠花他的另半张脸。 玉九还在嘟嘟 囔囔,大意是他还赚了一百万呢,小气鬼吝啬鬼之类 白唐也不恼,只默默的看着他们。 不片刻,玉九产自地狱的手机“嘟”的响了一下,紧接着王五和黄七的手机也都各自响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大人大人,你是世上最好的大人!么么哒我爱你,哈哈哈!” “哼!就算你多给我烧了三万,也抵消不了我的亚历山大迈坤露背连衣裙、梵克雅宝的星空耳坠!不过……咳咳,如果你能再给我两张,不,十张千滋百味符我就彻底不计前嫌了……” 正在此时,白唐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应景的响了,玉九伸头瞧了眼,道:“大人大人,你女朋友来电话啦!” 白唐:“胡说八道!把我的阴钞吐出来!” 玉九捂紧了口袋,道:“都存到我的银行账号了,你别想要回去!” 阴抄其实并不是人们常想的随便买点黄纸烧就行,那是要沾一定的灵气,要沾染一定功德力的,活人给死人烧纸钱,总爱用真钞印在空白的黄纸上,或者用红色的墨水印出圆润的元宝,以为这样就能让逝去的人在阴间使用,但这种纸钱其实在阴间能换去的东西十分少,那些成堆的纸钱上面沾染的功德会在流入地府的时候被地府自动换算面值,作为地府的流通货币。 所谓阴钞,其实就是用活人的功德为逝去的亲人保驾护航,心思有多诚,能沾染多少功德力,决定着那些阴钞的面值。 白唐总是喜欢逗他的鬼使们玩,实在是有点恶趣味,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总喜欢与人闹着玩。 “……不敢不敢,蔺大小姐,我可想你了,哈哈,怎么可能?最近国内出了这么多事,你肯定忙的脱不开身,我哪敢打扰你?……” 玉九竖起了耳朵,悄悄地趴在一旁听八卦,讲真的,他对这个蔺菱美女的八卦十分感兴趣,那个妹纸虽然十分彪悍,但真的长的水灵,就是跟尉迟上差相比,也自有她的风情在。 白唐白了他一眼,默默转了个方向,这种偷听的歪风邪气,绝不能助长! “这个,国内的大师其实还是很多的,不一定非要我啊不不不,不是不愿意,实在是我这里有点事” 蔺菱正宗狮子吼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你敢不来?!你那边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这边人命关天你不知道?!白小唐!” 白小唐皱着脸,有些纠结,他家墨神还没醒,一点都不想出门的说,但是那边的蔺菱似乎有点凶…… 果然,就听蔺菱又开始咆哮,道:“人命关天!白小唐,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冷漠的人!你的血性呢?妖魔鬼怪都打到门口了,你敢给我缩着不出来?!” “……不是……” “最多后天,后天不到,呵呵,我就自己去a市 ,你给我等着,姐姐教你重新做个有担当人!身为一个有本事的大师,听闻鬼魅作祟,不想着除暴安良,就想着躲在家里做大爷?!” “不是” “白小唐,别跟我扯还有别的大师,我就认识你,也就只信你!你听见了吗?” 白唐露出“果然如此”的挫败脸,道:“听见啦,大美女,我去我去行不行, 你放心,这个事,我肯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敏敏是你朋友,也就是我朋友,呵呵。” 挂了电话,白唐痛苦的揪头发,眼睛在一干鬼使中巡视,琢磨着要把哪个留下看场子,刘正邪还没消息,但总体性命无碍,而墨神似乎只是恢复性昏睡,也用不着他,但不知为什么,让他这个时候离开a市,总有种心底不踏实的感觉。 三只鬼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意思很明显,出外勤的话绝不要留下。 白唐:“九啊……” “不!不不不!我不留下!大人我是你最衷心的贴心小棉袄,我发过誓绝不会跟你分开的!”关键是出外勤有补助!这次业绩决不能垫底!他一定要让这些小看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毕竟这次c城的外勤已记了一大功! 白唐斟酌了下,觉着旅途寂寞,这个奶油小生可以逗着玩,主要是这家伙,咳咳,略蠢,蠢的还挺好玩,于是他转头笑眯眯的看着王五,甜丝丝的开口道:“五啊~” 王五露出娇羞脸,眼睛里仿似游着一群野鸳鸯,声音都发软,道:“好呀好呀,人家终于能跟墨神独处了,你们快去吧,墨神就交给我了!” “不!不用你!黄七!大人给你记大功,业绩加20个点!你留下,任何靠近墨神的不明生物,杀无赦!尤其注意这种雌性生物!就是一只母猫,也不许它靠近给墨神添堵!” 白唐额上露出冷汗,果断敲定了留下的人选!笑话!就王五那张春 情泛滥潮 红微微的娃娃脸,谁知道没人看着的时候,她会对还“昏迷不醒”的墨神做什么! 白唐又猛的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不雅情景都推出脑外。 王五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玉九欢天喜地,黄七得到了不逊于出外勤的业绩加成,也似有似无的点了头。 白老板暗戳戳的又去了墨赦的房间,瞻仰了一番对方的逆天颜值,又捏了两把手感良好的俊美脸颊,心说之前人醒着的时候,总是冷酷到淡漠,仿似人间事物全不能入他眼中,闭上眼睛后,却眉目柔和的如同闭眼的天神,俊美的令人窒息,即使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忍不住摸了又摸,咳,就更不用说王五那种雌性生物了! 看!墨神!我为了你的贞操,将王五那只女色鬼带在身边,以身饲虎,其情可表天地! 所以,往后再考较修为的时候,一定要手下留情哇! ------------ 第六十五章 出差B市(2) 天清气朗风轻云白,端的是人间繁华高空看,过眼云烟一梦空。 蔺土豪又给报销了机费,连带着玉九和王五的飞机票一并给报销了,尽管他们都只是以普通员工的身份同蔺菱见过面,但也只有几面之缘,算不上多熟。 飞机倏的一下就飘过了a市晴朗的天空,转到了b市萧条的天空,当然,所谓萧条,是白唐在机场无缘无故右眼皮一直跳后的猜想。 对此,王五表示出了不屑,并认为这是白唐昧下她亚历山大迈坤的黑色露背连衣裙、qeel猫头鹰黑钻项链的报应。 玉九欢快的蹦着,表示对白唐的话通通没有听见,有可能是听见了,但他一点都不打算开解一下自家大人。 毕竟,据他了解,自家大人三不五时的抽风,已经不能算是个事,就比如,现在 “别别别,别拧耳朵!大美女,给我留点面子,我……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一天想你八百回,你看我这脸,都是因为想你想的神思不属,打架的时候让人给挠的!” 蔺菱穿着铆钉撞色拼接女装裙,上身是海蓝色为主调,底下是非常职场化的白色短裙,脚上穿着时下流行的银白色高跟鞋,她个子本来就高,这么一穿更有气势,整个人显出一种强硬而又妩媚的风格,此刻她正一手拧着白唐的耳朵,俏丽的脸上都是嫌弃,眼睛里却有藏也藏不住的欢喜。 白唐脸上的那三道伤成功分散了蔺菱的注意力,只见她秀丽的眉一挑,动了动嘴唇,似有什么想问,却忍住了,只扯着白唐的衣服就往外拉,还招呼王五和玉九道:“两位不要拘谨,都是白小唐的朋友,随意一点,都跟我来吧。” 白唐那么大的一个个子,委屈巴巴的被她扯着,也没敢挣开,只小声的辩解,道:“……真的不是故意躲你,前两次就是赶巧了,我有客户要接……” 等坐上车,玉九和王五十分知趣的坐在了后排,白唐坐在了副驾驶。 蔺菱熟 练的将车开上了正道,才道:“你脸上怎么回事?” 白唐笑眯了眼,眉飞色舞道:“我勇斗歹徒啊,我跟你讲,就前几天,我们市” “你们市出了恶性杀人事件,那个曙光精神疗养中心,还在我们台里的新闻频道滚动播放了了两天,白小唐,你去捉凶手了?真相真的像你们官方媒体说的那样?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报复社会?”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当地新闻报道的白唐:“……对啊。” 蔺菱微微偏头,冷酷无情的戳穿他,道:“白小唐,我是做猎奇新闻的,你还想瞒我呢?哼,这一听就是鬼怪做的,别忘了,我们可是在巫山映雪山庄一起见过鬼的!”顿了顿,道:“不过这件事你们a市官方已经出了结案新闻,涉案比较大,不适合再挖出来!但是,白小唐,你报仇了吗?” 蔺菱虽然只用眼角给了白唐一点光,但白唐还是听出了她话中的认真,他呐呐道:“报了!” 气氛似乎莫名的凝重起来,玉九小机灵鬼突然抖了一下,道:“蔺大美女,你不知道,我家大人,哦,不,老板,那就不是吃亏的主啊,那个凶手都被揍的不成人形了,光肋骨,就断了八条!八条啊!还有脸,也给大人挠成了八瓣!那血呼啦哗啦的往外冒……” 王五听不不下去,抬手敲他的头,给他堵窟窿,道:“这货就爱夸张,不过他有一句话是真的,我家白老板可从来不是吃亏的人,别人欺负他,那当场就给打回去了!” 蔺菱手稳稳的把着方向盘,斜眼看向白唐,白唐忙不迭点头,凶狠道:“对!我当场就报仇了!那帮家伙没一个囫囵出来的!” 那些在c城的家伙,通通都被埋了,当然没有囫囵出来的! 蔺菱眼睛里弥漫起笑意,略有些骄傲,道:“这才对!对啦白小唐,你先解决敏敏的事,完了我带你去见高医生,你这个脸,看的我膈应!” 白唐弯着一双桃花眼,笑嘻嘻道:“不用 了吧,我有最好的去疤痕药,经过国家认证的,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了,男人身上有疤,这……” 蔺菱剜了他一眼,道:“别跟我扯什么英雄勋章!有碍观瞻的一张脸,你还很光荣?” 怎么就有碍观瞻了?!那钟馗长成那样,不一样那么多小姑娘喜欢?!白唐偷偷撇嘴,却没敢反驳,毕竟这妹纸一只手已经明目张胆的抬了起来,他感觉耳朵又有点疼。 玉九和王五在后排眉来眼去,意思十足的明显,这妹纸说什么有碍观瞻,全是废话,那明显就是心疼呢。 白唐轻咳了声,揭过这个略危险的话题,道:“阿菱,那个敏敏的事,你再仔细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人,蔺菱的眉峰不自觉的拧起,道:“周敏她,不一样了,我是猎奇新闻节目的主持人,敏敏是电台主播,主持的也是午夜鬼话节目,专门在晚上12点到2点讲鬼故事的,名气也很大,你要是听广播,就该知道她,我们是大学舍友,毕业后还在一家单位工作,要说她这个人,怕是她姐姐,都没有我熟悉她。” 车窗外阳光正好,车里的气氛却莫名凝重起来,仿佛有不知名的东西无声无息的笼罩了下来。 “她全名叫周敏,家里有个姐姐,叫周媚,这次的事情也是她找到我后,我才敢肯定,周敏她,她说不出的古怪,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就是不对劲。” 白唐深沉脸,想了想,努力做出严肃道:“是不是失恋了,咳,我听说,这个失恋……会导致人性情大变!” 玉九在后排附和道:“对!失恋的女生跟平常可不太一样,就是表面若无其事,实际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蔺大美女,我觉着我们老板说的对哦!” 王五毫不留情的又敲了一下那脑袋,瞪着眼道:“你失过恋?做过女人?知道的这么清楚?” 玉九敢怒不敢言,小声拍了一句马屁,道:“大人这么说的,他说的都对!” ------------ 第六十六章 电台主播 蔺菱道:“不是失恋!敏敏她早都分手了!” 白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是,他们都分手一年多了,不可能是这个原因,敏敏是最近才不对劲的。” 白唐露出意味深长的脸,那双桃花眼里流光溢彩,如同会说话一样,但说的却不是什么好话,蔺菱刷的一转方向盘,车子急转向,众人皆被震了一震。 蔺菱道:“收起你怀疑的小眼神,白小唐!” 白唐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就在刚才,他们的小车与一辆小金杯擦肩而过,十分凶险,此刻那金杯的司机还伸出头来骂,他看着蔺菱的眼神都变了,道:“您说您说,我保证我都信!谁再质疑一个字,老子打死他!” 玉九和王五接收到白唐威胁的眼神,无语的一致点头。 蔺菱却突然沉默下来,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唐也不敢催,摸出手机看了一眼,黄七已完成了每天的任务,墨赦的睡颜图已躺在了他的微信上,依然安静又唯美。 半晌,蔺菱道:“她很奇怪,但她表现的很正常,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就好像一个带了面具的假人,她倾尽全力想要融入我们,但她就是不是,她所有的行为都没有问题,但那种种表现都非常的刻意,就好像……好像是精密仪器计算过的一样,计算了原本的周敏会怎么做,照着来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白唐,你要相信我,周敏她不对劲,她给我的感觉是假!就好像泥塑蜡雕的假人,可她偏偏是个活人……” 蔺菱深吸了口气,似乎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视线不自觉的落在白唐身上,似乎看着他就能让那种感觉淡一点,她接着道:“我之前只是隐隐约约的觉着周敏好像跟以前不同,但周媚来找我之后,我特意观察过她几天,越观察就越害怕,你都不能想象……如果非要我形容周敏的问题,我只能说她太懂分寸了……什么时候该笑,嘴角上翘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该哭,眼泪流几颗,都好像丈量好了一样……” 听她的描 述,白唐将脑子里的知识翻了翻,疑道:“鬼上身?” 蔺菱摇头,道:“不,不对!我觉得应该是更可怕的情况,她就好像,被人换了内里一样……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怀疑……”她惶惶的看了白唐一眼,眼睛里似乎浮动着幽幽水光,却终究没有说下去。 白唐却已经听懂了她的未言之意,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道:“不会的,人既然还在,就可能只是中邪,你带我去,我可是捉鬼专家!” 他身后可还坐着两个货真价实的鬼,如果是一般的鬼怪作祟,这两个家伙就能处理了,毕竟都是同类,说不定都不用动手,大家沟通一下就好了。 蔺菱嗤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脸上那股惶惶的感觉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车子无声无息的拐入市内的公路上,两边高楼林立人来人往,连红绿灯都比a灯主路上的多修了两个,白唐在路上的时候恶补了一下周敏家里的情况。 周敏,父亲是酒水界大佬,经营着几家酒庄,母亲是个钢琴家,家里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姐周媚是个画条漫的职业画家,哥哥周涛常驻国,经营家族在国的生意,一年基本不回来,而周敏本人,年纪仅25,是个资深的深夜电台主播,据蔺菱说,她做这个也不是为了钱,仅仅是兴趣。 这两个女人,都对灵怪志异十分有兴趣,所以走的也很近,据蔺菱说,周敏是她关系很铁的闺蜜之一,不善言谈很是腼腆,但她的胆子却一点也不腼腆羞涩,蔺菱对鬼怪的兴趣最开始就是被她撺掇出来的,也是这个妹纸,领着蔺菱走进了鬼屋探险的世界。 “我先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酒店我和周媚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我公司附近,你们先和周媚见个面,她知道的情况更清楚,也更详细,然后我带你去见周敏,你见了她就知道了。” 说话间,蔺菱一打方向盘,就将车开进了地下车库,完全没给白唐等人在上面下车的机会,也没给立在门口的门童机会,仿佛对地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果然,等白唐等人随着蔺菱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那位大堂经理带着礼貌的 微笑就上来同她打招呼,十分熟稔热络,并亲自将房间钥匙给她送了过过来,显然蔺菱是常客。 玉九和王五跟在他们后面悄悄咬耳朵,道:“这么大的酒店,不会是她家的吧,好有千金大小姐的范儿啊!” 王五高深莫测的微微点头,道:“看那经理笑成菊花的脸、殷勤的态度,还有那露出一点谦恭的眼神,我断定,她一定就是这家五星级大酒店的少东家!” 白唐回头,瞪了自家自以为小声的两个鬼使一眼,示意他们收敛点。 玉九低眉敛目做乖巧状,还往嘴上贴了个不存在的封条,王五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也闭了嘴。 白唐维持着温和笑容脸,奈何他脸上还有三道疤,效果不佳,仍显得有些狰狞可怕,那些服务员都没有多看两眼的。 蔺菱接过了钥匙,径直带着白唐和玉九等人上了电梯。 他们的房间是连号,都安排在五楼,一人一个房间,都是超豪华舒适的房间,白唐等人先去将行李放了,蔺菱又领着他们吃了饭,期间玉九和王五又各自得到了一张出外勤的陪吃陪喝必备符千滋百味符。 待他们三人酒足饭饱,时间也已到了下午五点,蔺菱看了看表,打了个电话,这才领着白唐在酒店专门设置的娱乐室里等着,此处分东西两边,中间是电梯,两边垂着半人高的珠帘门,看着很有几分闲情雅致。 此时的娱乐室内没什么人,蔺菱和白唐闲闲的靠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聊天,室内空间很大,中间还摆着几张台球桌,旁边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也在低声说笑,声音听不太清,总体很安静。 玉九和王五得了白唐的准许,出去溜达了,好不容易来一趟b市,两只鬼都早已按捺不住。 “……a市最近的连环凶杀案好像特别多,白小唐,你出门要当心点。” 白唐眨了下眼,言语含笑,道:“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只有凶手躲我的份,谁能伤到我?对了,我又新学了几道符,给你防个身。”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早就准备好的符,其中还有一张跌成三角形的红色符纸。 ------------ 第六十七章 你睡了吗 蔺菱一股脑的接过去,嘴上还嫌弃道:“顶着一脸疤,你好意思跟我提本事?咦?这个是……” “别,别拆啊,这个是保气运的气运亨通符,带着能有好运的!拆开就不灵了!” 蔺菱哼了哼,道:“用人民币做符,亏你想的出来!”说着将那用百元大钞叠成的符塞进随身的包里,道:“回头我就找人穿个线,挂脖子上,用针穿线不影响吧?” 白唐眯着眼笑,一张白玉似的脸上熠熠生光,一边捡桌上的干果吃一边道:“你给我吧,我给你穿,让人随意穿孔,是要倒大霉的,这上面可全靠伟人的功德镇着呢。再给我几根头发。” 蔺菱将符又递给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短发,随意揪了几根,递给白唐,道:“够不够?” “够啦!” 纯黑的发丝在细长白皙的手指间穿插,白唐随意的搓了搓,将那头发搓成一股细绳,也不见他怎么用力,那头发拧成的细绳便穿过了三角符,他微微斜了眉眼去看蔺菱,果然就见那丫头睁大了一双眼,却故意道:“结不结实啊,不会一扯就断了吧,这头发做的……” 白唐将那挂着符的发绳绕在手指上晃了几晃,笑道:“放心吧,你看,结实着呢。” 蔺菱将符接了过去,看了看,道:“带着这个,能让我彩票中奖么?” 白唐:“不能。” “能让我身体康健不生病?” “……那是平安符的作用。” “那有什么用?” “……交好运。” “哼。” 白唐额上滑下几条黑线,觉着她一下子就把天聊死了。 蔺菱欢欢喜喜的将符挂在了脖子上,只觉一股暖气从心口涌到了全身,也不知是符的作用,还是她胸口莫名加速跳动的那东西的原因。 白唐见她将那符挂在了胸前,也不避讳他,直接就塞到了衣服里,才道:“b市也出现了凶杀案吧,我刷微博的时候都看见了,你一个女孩,夜晚别出门啊。” 蔺菱道:“姐姐我有功夫在身,你忘了?要让我撞上凶手,那还有警察什么事,我直接就给送进局子里,还能得个见义勇为的奖章呢。” 白唐微微笑, 想想也是,蔺菱这样的性子,向来是看不惯这些犯罪分子的,没整天去抓凶犯就算收敛的了,也不知当初为什么没有去做警察,却做了猎奇新闻的主持人。 可他看过b市的新闻,那些受害人的死因大都解释为动物园里突然抛出的大型猛兽伤人,但白唐知道不是,他看着蔺菱道:“要是你晚上非得出门,我给你的符随身带着,看谁不顺眼了就贴符,管他是人是鬼,通通收了。” 蔺菱随意的应了声,又道:“唐唐,还没交女朋友吧?” “……没。” “我一直说要给你介绍,咳,最近身边有个姑娘,腰细腿长脸蛋好,嗯,工作也好,年纪比你大两岁,但人家保养的好,看着比你小……等敏敏这事结束了,我介绍给你!” “……” 两人正闲说话,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自侧前方传来,道:“蔺菱!” 白唐与蔺菱同时抬头,就见一个穿着半身水蓝色碎花小裙的女子正正立在他们桌前,那女子神色憔悴,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惶恐,如同受了惊吓的小鹿。 …… 周媚坐定后,先得了白唐白送的一道安神定惊符,看了看四周,这才开口,道:“周敏她没有什么不好的,可她就是太正常了,正常的让我害怕……家里现在没什么人,只有我和一个保姆在……就是上个礼拜,保姆王阿姨向我辞职,她是在我们家做了近十年的人,我当时只以为她是家里出事,还问了几遍,王阿姨都说是家里添了孙子,要她回去照料,我也没多想,就跟敏敏说了声,敏敏还叫我给多一个月的工资……” “王阿姨走的时候,敏敏特意回来道别,那时候我就发现王阿姨脸色很不好,好像很害怕,她拉着我的手,几次欲言又止……走的时候,才悄悄告诉我,叫我小心,小心周敏。” “其实那时候,我晚上都睡不踏实,连续好几个晚上,每晚都能听见的声音,好像有东西在哪里抓挠一样……我说不上来,王阿姨那么一提醒,我才格外关注敏敏……你不知道,她看人的时候,眼睛都直勾勾的,但她,她走路步幅的大小、吃饭时身体偏斜的角度……一点偏差都没有,就跟以前一样。原本我还怕是我想多了,只叫蔺菱也帮我留心 ,直到前天晚上……” 周媚脸上露出灰败惊惧的神色,她嘴唇都有些发青,显然是想到了极恐怖的事。 白唐和蔺菱都没有打断她,只是默默给她倒了杯热水。 那天晚上,周媚为了赶稿,画条漫画到两点多,将将躺下,楼下便传来开门的声音。 是周敏回来了吧,周媚迷迷糊糊的想。 四周寂静的可怕,半点声音都没有,周敏高跟鞋的声音格外清晰,一步一步,十分有规律的朝着楼上而来。 周媚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困,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已静悄悄潜伏在了黑暗中。 “姐姐,你睡了吗?” 门口突然传来低低的声音,如同幽灵轻浮的问候。 周媚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那分明是周敏的声音,可那语调却说不出的古怪,轻飘飘空幽幽的,听得周媚头皮一下就炸了起来。 那一刻,她心底一念无比清楚,那不是她妹妹!外面的东西,她不是周敏! “睡了的话,我就进来了?” 那细小的女声里似乎含着一点笑,低低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在临近夜半三点的时刻,无端就有些阴森。 密闭的黑暗房间里,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阴风,吹的周媚浑身寒毛根根竖立。 “睡着了啊,那我进来了。” 门上传来细细的抓挠声,似乎有人用指甲在一点点扣 弄门锁。 周媚咬着牙,重重的翻了个身,门口的声音突兀的停止了。 时间变得缓慢,心跳声响在耳边,如同擂鼓。 快走!快走! 周媚又重重的翻了个身,口中还发出凶狠的、无意义的咒骂声,然后将自己蜷缩起来,紧张的手心都被冷汗浸湿,无形的压力自四面八方而来。 良久,空洞洞的高跟鞋声才又一步一步响起,打着节奏一样从她门口过去了。 “……我的妹妹,她是个温婉的女人,绝不会做这么莫名其妙的事,第二天早上,她跟以往一样叫我吃饭,脸上在笑,那眼神却凉岑岑的,然后她问我昨晚睡得好么……”周媚身体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 第六十八章 所谓梦女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信息还是少,听她们说周敏的表现的确有古怪,但导致这种古怪的点他还推断不出来,他道:“周女士,现在信息还有点少,方便的话,我想去你家看看。” 周媚忙不迭点头,道;“这是应该的,白,白大师,我妹妹她是被鬼上身么?还请大师帮忙,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的!你一定要救救我妹妹。” 白唐露出成熟而自信的微笑,道:“是不是鬼还不好说,我要见到周敏本人才能确定。” 周媚点头,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她走,道:“她每天晚上两点四十左右会到家,白大师刚好可以在家里见到她。” 说着周媚站起身来,白唐和蔺菱跟在她身后一起向外。 天色已经渐渐黑透,昏黄的路灯照着街上密集的人群,竟有些灰蒙蒙的颓丧感。 白唐拍了拍头,将那股莫名的感觉拍出脑袋,又给玉九发了个短信,这才向周媚道:“周敏不正常必然有一个起因,周女士知道她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么?” 此时他们已坐着周媚的车到了周媚和周敏的家,那是一处闹中取静的豪华小区。 周媚家很大,正门进去便是厅堂,里面有色彩明亮的暖光色沙发,还有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鱼缸,只是里面似乎没有鱼,木制楼梯也修在厅堂左侧,很是讲究。 照着白唐草草看过的那些杂书上来看,窗明几亮敛财聚气,富贵竹摆在旺财位,仙人球摆在衰败位,是个好格局。 就是主人家显然不太管那些植物,富贵竹颜色都不怎么青翠,连花中霸王仙人球都焉答答的,没个扎人的气势。 周媚在翻找家里的备用钥匙,听见白唐的话,想了想,道:“仔细想想,敏敏最开始不对劲的时候,应该是两个礼拜前,这段时间她似乎也没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我查了,最远的一次也就是南郊的镜山,蔺菱,你知道么?” 白唐的目光也落在蔺菱身上,就听她道:“这个我 知道,她当时还叫我一起去,只是我当时有事,就没答应去。也不是去旅游,她是去搜寻故事素材的,镜山里有个啄坑村,敏敏说那村子里还保留着古时候的传统习俗,一般这种守旧的村子,鬼怪的花样也多,敏敏就想着去收集一些……”说到这里,蔺菱的目光倏然明亮起来,道:“对了,敏敏说那里有梦女的传说,传说梦女是世间最美的女子,每个看见她的人都会拜服在她的容貌下,啄坑村有个梦女石雕,据说女人去拜梦女就可以变漂亮,而且梦女还有预知的能力,心怀虔诚的人将血滴在石雕的眼睛上,直视石像的眼睛,就能看见你想看见的未来,如果看见了,就要献祭足够的祭品,如果没看见,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白唐:“……”这一听就是个傻缺传说,一个住在山里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傻鬼,还有什么是比人更好的祭品,总不见得跟阿加莎那只蠢狐狸一样,一只鸡就能满足吧? 蔺菱拍了拍额头,语气有些无奈道:“看起来,敏敏肯定真的试了……还把那梦女带了回来。” 白唐一时有些无语,眼睛无意识的瞥到周媚身后,然后就是一凝,嘴巴在无人看见的时候轻轻的开合了两下。 周媚对白唐的异状全无察觉,皱眉叹道:“敏敏真是……太莽撞了,如果真是这什么梦女,还,还有救吗?” 而且能让人看见未来的鬼怪,根据《地府捉鬼实例教学》里的记载,没有。但是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美貌,还跟梦女这个名字有关的,就只有来自冥河的那种人形怪物了,那种怪物在地府里也叫梦女,这种东西是从奈何桥上逃出来的恶灵,是从冥河深处的污秽冤魂堆里生出来的,应和千万欲鬼心底最渴望的绝世美人脸,性子里却也含着各种贪嗔痴恨的恶根,最擅长的就是千变万化能看前生,或好或坏,难说的很,也难缠的很。 但是,书里没说梦女还能让人看见未来啊,难道是进化版的梦女?! 趴在周媚肩膀对白唐做鬼脸的玉九将用力过 猛瞪出眼眶的眼珠塞了回去,露出一副不知情的学渣脸,轻飘飘就浮去了王五那边,打算接受科普。 王五也是鬼体,正坐在周媚家的二楼扶杆上晃荡双腿,显然已将二楼溜达了个遍,此刻手上还倒提着一个老鼠,照着白唐的脸比划了几下,似乎是想扔下去。 白唐露出痛不欲生脸:为什么别人家的鬼使都又强大又衷心,他家的鬼使都是神经病! 天道不公,不公如斯! 周媚看着白唐,脸色刷的就白了,哆嗦着唇道:“没,没救了吗?” 王五将白唐瞄准了,做出发射的动作,娃娃脸都发着光,仿似前两天露背黑连衣裙被截胡的郁闷立刻就能远去了。 白唐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几步,站在了蔺菱身后,警告的瞪了那作死的鬼使一眼,道:“不,不是的,咳,如果是梦女,是会麻烦一点,但应该没事,具体的,等我见到周敏就知道了。我们现在能去她房间看一下么?” 周媚已找到了家里的备用钥匙,又小心的窥了眼白唐的神色,见他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二楼,以为这位大师已察觉到了什么,忙道:“好的,钥匙找到了,这就上去吧。这件事还请白大师多多费心,只要敏敏没事,什么都好说。” 说着周媚便率先向二楼走去,白唐和蔺菱紧跟在她身后。 周敏的房间就在周媚房间的隔壁,显然两姐妹的关系很好,连住处都离的十分近,廊壁上还挂着可爱的条漫,都是阳光朝气的动漫人物,应该都是周媚的作品。 周敏的房门一打开,便有一股阴冷的风袭面而来。 王五抢先进去了,斜靠在周敏的组合式大衣柜上,抬手拍了拍。 玉九十分勤快的跟着白唐跑前跑后,似乎在认真的勘察现场。 蔺菱轻轻撞了下白唐,问道:“怎么样?有不对的么?“ 白唐一边在周敏的房间四处查看,一边深沉的点头,道:“这里气场不对,确实有东西。“ ------------ 第六十九章 深夜鬼话(1) 蔺菱将白唐给的辟邪符捏在手中,警惕的看着四周。 白唐停在那宽大的衣柜边,伸手将衣柜向两边拉开,里面琳琅的都是女士衣服,挂满了一整个大衣柜,长长的衣服将衣柜塞得满满当当,但那个灰色的东西还是露了出来。 ………… “大家好,我是夜魅鬼话播客周敏,行走在夜晚的都市怪谈。” “已经晚间一点了,今晚我要告诉你们一个真实的故事,b市有条历史悠久的巷子,名叫明阳巷,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这个藏在市区的僻静巷子,这条巷子名叫明阳,但却终年不见阳光,无论一天中什么时辰,阳光都落不到这条巷子。” 周敏带着专业的黑色耳麦,面前摆着早早定好的手稿,她脸上含着笑,眼睛却并没有看向那稿子,那些故事仿佛早已印刻在脑子里,根本用不上稿子。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天生的阴凉在里面,是老天爷给饭吃的好嗓子,她讲故事的语调也很平淡,连背景音乐也不是诡异的暗黑系配乐,没有任何可以卖弄的技巧,就只是简单的讲述,但她的嗓音却自带魔力,让听见的人忍不住由声入景。 像是一个钓鱼的人,只在钩上挂着简单的饵,就能叫听她节目的人自愿咬钩,步步深陷,最后再猛地收网,把所有惊吓点引爆。 她今晚讲的故事就发生在明阳巷,有一天半夜,天上雨很大,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女人从巷子深处走了出来,她弄丢了年幼的妹妹,总会在夜晚时从巷子东头走到巷子西口,抓着人就问“你见过我妹妹吗?”她遇见了很多人,但所有人都当她是疯子,没有人搭理她,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人是个货运司机,他开口告诉她说没见过她妹妹。 女人急切的反复问“你见过我妹妹么?” 司机一边将烟灰抖落在车窗外,一边眼神古怪的看着她,问她妹妹是不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他说她妹妹也在找她,就在巷子东头。 但女人仿似没有听见,仍扒着车窗将手伸进车里,急急切切的扯着司机的衣袖问:“你见过我妹妹么?” 雨越来越大,司机被缠的不耐烦,就告诉那女人说“你妹妹就在巷子东头,她现在正找你呢。” 故事的结局十分老套,那女人骤然翻脸,说司机骗她,藏在她影子里的怪物也瞬间伸出脖颈,将那司机拖入了见不到阳光的明阳巷里。 “……直到现在,一到阴雨天,姐姐就会从巷子东头走到西头,见到行人就会问,你见过我妹妹么?” “故事还不错啊,起码听着像是真的,就不知道那个姐姐现在还在不在,唔,要是在的话,回去就给捉了,墨神的业绩还很低啊……”躲在播音室外面的白唐小声嘀嘀咕咕,在他身边的蔺菱受不了的白他一眼。 这个姐姐找妹妹的故事就发生在b市,而明阳巷也是真实存在的,而且这个地方,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周敏又开始了第二个故事,讲的也是姐姐与妹妹的故事,白唐的脸色越发古怪。 他又看了一眼播音室里的周敏,只觉周敏说话的语调更阴森了,连脸上的笑容也更刻意了。 蔺菱也听得皱眉,频繁的看向白唐,似乎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动手。 王五缩在他身边,语调轻快的闻:“大人,上么?” 白唐摇了摇头,道:“再听听,你去看着周媚。” 周敏一直在讲姐姐妹妹的鬼故事,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不太友好,不是姐姐被行人拖走用水泥浇成雕塑,就是姐姐被妹妹变成怪物对行人动手,总是鬼怪获得了成功,其他人成了牺牲品,先不说别的,就说这有点明显的隐喻,这周敏就不正常。 王五关键时刻也不会跟自家雇主唱反调,只看了一眼那还低头讲故事的美丽女主播,悄然去了。 那周敏果然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孩,留着长发,头上带着黑色耳麦,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在灯光明亮的播音室里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的苍白。 但她身上有明显的黑气缠绕,偶尔抬起的眼睛里瞳仁也会不自觉的快速抖动。 周敏认真的讲完了今天的鬼故事,优雅的起身和同事告别,出 来时看见蔺菱,还颇为意外的睁大了眼,脸上一下子就浮现出了笑容,道:“阿菱,你特意来看我的啊,咦,这个小帅哥是?” 蔺菱脸上杨出一个挑衅的笑,正要开口,却被白唐不动声色的捏了下手臂,白唐眼睛里爆发出崇拜的光,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激动道:“周老师你好你好,我叫白唐,是您的忠实粉丝,您的鬼故事讲的太棒了,刚好阿菱说认识您,我就叫她带我来要个签名,希望不会打扰到您!” “不会,谢谢你的支持……” 蔺菱也是个人精,当即就配合道:“敏敏,这家伙缠的我不行,你就当给我个面子,给他个签名吧,对啦,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吃饭!” “不……” “对对对,先吃饭,签名的事不急。” 周敏看着热情的两人,嘴角微微的扯开一个优雅的弧度,温柔的道:“好吧。”又看着蔺菱道:“真拿你没办法。” 白唐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心说这怪物的一切言行都学习的是正常版的周敏,只是学习用力过了头,就她对蔺菱这个甜宠的态度,那能是正常闺蜜?! 桃花眼猛力的眨了眨,继续笑着恭维周敏,边说边和蔺菱默契的拥着周敏出了还有工作人员的播音棚区域,来到空旷的日常办公区。 两个女人的高跟鞋声十分一致,听着就如同一个人一样。 白唐跟在她们身后,眼神十分犀利的注视着周敏,直到她微微偏头,露出一个刻意的疑问脸,才略微收敛了些,但他心底已有了数。 不片刻,三人出了公司大楼,行到杳无行人的大街上,三人的影子被路灯拉的很长,那些一起下班的夜班工作人员都已看不见,路上已只剩了她们三人。 周敏轻声道:“阿菱,这条路上没有午夜餐厅,最近的应该在乔家庄那一块” 白唐打断她,道:“你想要什么?” 蔺菱也机灵的退开几步,身体摆出进攻的姿势,防备的看着周敏。 猛然被孤立的周敏脸上浮出茫然的神色,道:“什么?” ------------ 第七十章 深夜鬼话(2) “你想要什么?说出来。”白唐微微笑着,手上翻转着一张赤色三角形的符纸,眉眼清灵柔和,仿似在对最亲密的朋友说话一样,嗓音也含着笑。 “你在说什么啊?阿菱,这太奇怪了……” 白唐上前两步,将蔺菱挡在身后,道:“要评估一下我的实力么?”他手指弹了弹,那符纸便如活了一样在他莹润白皙的手指间旋转,发出微弱的白光。 身前身后的路灯“啪啪”的灭掉,将他们所在的区域空出了一片暗沉沉的黑夜,白唐在黑夜的边缘微笑,周身也萦绕着人眼难见的黑气。 “小老弟,不要挣扎了,趁这位爷现在还有心情跟你谈,赶紧谈个条件从人身体里出来,不然可要后悔莫及了,我给你说,在遇见你之前,他刚手撕了一个无头鬼,那场面,看的我都心慌!”玉九凄凄惨惨的在一旁劝说,神情悲愤眼神疼痛。 白唐拍了拍手,空气仿似都扭曲了一下,周敏身后的灯光已朦胧的几乎看不清,一层薄薄的黑气浮荡在她身后,那里不知何时还站了一个怯怯懦懦面白如玉的男人,此刻正眼含水光的循循劝诱。 周敏柔柔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也面露惊容的蔺菱,道:“阿菱,他们在干什么?” 蔺菱道:“在收妖!你这个妖精,快从敏敏身上出来!” 周敏露出失望又伤心的神色,齿咬红唇,珠泪欲下。 白唐道:“碰见我,你也该知道这单生意你是做不成了,不如痛快点说说条件。”顿了顿,又道:“我是新时代的文明青年,一般不爱动手……唉,我真的是个很友好的天师。” 玉九的眼睛十分生动的睁大了,看着白唐如同看着一个大骗子,仿似有一箩筐的真话要吐却硬生生的憋住了。 蔺菱在他头上拍了拍,恨铁不成钢的道:“废什么话,动手啊二货!” 白二货脑袋被拍的往下一顿,十分委屈,心说这不是不能强行动手么,周敏体内那东西可不 是普通的傻鬼,那是有智商的,万一在他动手时就撕票了呢。 况且,周敏眼仁边缘泛红,肩上两盏命灯已熄灭,只剩眉心的灯还在苟延残喘,那东西不仅附在周敏身上,还在不遗余力的将那盏命灯移位。 这个寄宿在周敏身体里的东西,明显是在找替死鬼,只要认识周敏的人都默认了这个新的周敏,那盏代表周敏的命灯就能成功的移到那东西身上,一生一死。 玉九适时的继续劝,道:“你就从了吧,挣扎不过的,你一个小小的梦女,何必跟我们老板这种暴力非人类硬碰?!” 白唐面上仍维持着高深莫测的笑,心内却琢磨着要给玉九加薪,配合的很到位啊,虽说效果不太大,但这份劝降的心是值得嘉许的。 周敏瞳仁迅速的抖动,良久,她周身的气场立时改变,一股阴冷之极的气息从她身上传出,明明还是清秀的脸,眼神却莫名的阴翳起来,连头发都无风自动的漂浮起来。 黑暗莫名的沉重起来,海潮般的黑丝从周敏的身上涌出,带着无尽的力道猛然冲向白唐,那一股股黑发用最暴力的方式碾碎了她们之间的地面,发狂的海啸一样朝着白唐袭去,无数哀哭惨嚎声夹杂期间,听的人耳膜发疼。 玉九扼腕叹息,咕哝道:“完了完了。”身形一动不知藏去了哪里。 白唐一把拎起蔺菱,间不容发的将她推到了几十米外,手指一动,一道看不见的阴气墙就将蔺菱横档在外,同时,手臂一卷,仿佛将空气都搅动起来一样,将那汹涌尖叫着的头发尽数卷成一束。 黑丝铺天盖地而来,立在风暴中心的男人眉目凝定,桃花眼里冷光如电。 …… “收!” 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周围笼罩的浅薄阴气螺旋着没入空中那道赤红色的符纸里,浮在半空的符上红光莹莹,在寂静的夜晚格外醒目。 蔺菱面前看不见的阴气墙也仿似玻璃般碎裂,她一路小跑着从 远处冲了过来,口中还急问道:“怎么样?” 玉九从白唐背后冒出头来,笑道:“没事呢,大美女放心,我家老板厉害着呢。” 蔺菱嗯了声,将白唐上下看了眼,就急急去看倒在地上的周敏,道:“敏敏没事了吧?她体内的东西没了吧?那是不是梦女?” 周敏面如金纸,显得很灰败,那张年轻的脸也仿佛瞬间衰老了许多。 白唐攥紧了拳头,颇有高手风范的立在当地,道:“没事,那的确是梦女,但它又不是传说中的那种梦女,简单说,这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蔺菱:“……鬼也有假冒的?” 这世界是怎么了,奶粉有三鹿,方便面有康帅傅,连一个鬼,居然也有假冒的了?! 一道细细的哭声从白唐紧握的拳头中传出,期期艾艾惨惨戚戚。 玉九在一旁开启同情模式,道:“早跟你说了,不要惹他,你非不听,哎,都是前辈们的可贵经验,不听老人言……” 白唐斜眼看他,玉九识相的去将周敏背起来,一转头,就见蔺菱已和白唐走在了一起,两人一高一低,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和谐。 也不知自家大人说了什么,又被蔺大美女踮着脚拍了一下头。 “傻子!” 玉九嘟囔了一声,侧头看了眼肩膀上清秀的周敏,心说好歹也算个美女,也不算太惨,只是这生气被吸的有点多,往后怕是要生大病。 他背着周敏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道:“大人!我不能背她啊,我要害死她的!” …… 王五收到了自家大人友好的问候短信,看了眼将周敏屋子清理干净的周媚,也给回了个“一切都好”的短信,抻了个懒腰,心说这事也不多麻烦,这就结束了。 周媚将周敏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打包扔了出来,脸色还有些发白,她一遍遍的擦着周敏的衣柜,似乎这样就能将那股味道擦掉。 ------------ 第七十一章 深夜鬼话(3) 王五用手撑着脑袋,眼睛随着她的身形转动,劝道:“蛇啊、蝎子啊什么的,算活物,周小姐不用这么害怕的。”而且发现的时候都已经死了,尸体都叫白唐扔了,一个残余的都没剩下,这么擦也真没什么用。 周媚勉强的笑了笑,道:“我怕敏敏嫌弃,毕竟,毕竟……” 毕竟方才打开柜子,就看见一堆毒虫,挤挤挨挨的摆在一起,一只两个巴掌长的虎皮猫团在毒虫中间,浑身都是血,被各种虫子咬的支离破碎,一只眼皮上咬着只蜈蚣,另一只双湛蓝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里还叼着一条蛇的半截身子,那猫的身体还在起伏,眼神凶厉,见着盖在笼子上的衣服被揭开,身上的毛肉眼可见的一根根竖了起来,十分凶狠,即便四肢都不能动,还是向他们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周媚当场就被吓的尖叫起来,连蔺菱都觉得浑身一寒,王五看着密密麻麻的毒虫,也觉着颇为恶心,想想当时,还是白唐将那灰色的闭口透明箱子从衣柜里提了出来,想着法的将那猫身上的死毒虫清理干净。 现在那只猫还被白唐塞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这还是白唐硬跟周媚要求的,那只猫这才避免了被扔出去的命运。 王五想到当时的情景,颇为理解的点头,建议道:“那也不用擦了,可以直接换个柜子,我看周小姐家也不缺钱,实在膈应,还可以换个房子。” 周媚一怔,仿似才反应过来一样,道:“也是,可以换的,也不知道敏敏怎么样了。” 王五道:“没事啦,我家老板已经捉住了那个倒霉的家伙,这会正带着你妹妹回来呢。” 周媚惊喜道:“真的?敏敏没事了?太好了,谢谢,谢谢你们,他们是不是快回来了?我,我去给他们做点吃的,敏敏一定饿了。”说着扔下抹布就转身向厨房走去。 王五跟在她后面,善意道:“周小姐,周敏被阴魂附体夺命,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所以,这饭做了也是白做,只能便宜白唐他们了。 周媚娴熟的从 冰箱里拿出冻饺,道:“没事,蔺菱和白大师也辛苦一夜了,该吃点东西。” 说话间,两人都听到了敲门声,王五笑道:“他们回来了。” 门从里面打开,白唐背着周敏最先进去,蔺菱和玉九跟在身后,三人都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 玉九眼睛晶亮亮的,看着白唐做了一路苦力,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鬼,身上阴气重重的,能让身体虚弱的活人病情加重! 周媚也已从厨房奔了出来,帮着白唐将周敏放在了沙发上,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敏敏,敏敏她……需要医生么?我,我……” 白唐安抚的对她笑了笑,道:“医生是肯定要的,虽说这是中邪,到底亏了身体,让医生调养是必须的!不过不用这么急,明天一早再去不迟,没大碍的。” 周媚轻抚了抚周敏的脸,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厨房传来咕咚咕咚的开水翻滚声。 周媚急急的站了起来,道:“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下饺子,先垫一垫,再去客房休息吧。” 蔺菱瘫在了沙发上闭目养神,玉九和王五都眼巴巴的看着白唐。 白唐抬手就从怀里掏出了带鬼使出门的必备千滋百味符,两鬼欢天喜地的接过去,偷摸摸的贴在衣服里面。 众人都囫囵的吃了顿饺子,白唐又将周敏背去了周敏自己的房间,这才领着玉九在一间客房里休息,王五和蔺菱也将就着睡了一间房。 这件事到这里基本已经算完了,就只差了对周媚的交代了,白唐看了眼桌子上被符困住的黑影,又看了眼自己躲在角落玩手机的玉九,琢磨着玉九这家伙应该是能看住那假梦女的,至于梦女跟周敏的那些事,还是等明天再问吧。 玉九兴奋的完全睡不着,他握着手机,满脑子都是“苏毓秀”三个字,手机里正是一个留着微波浪卷发的美女,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背心,正从一汪清水中仰起头来,微微闭目,绝色的脸庞上水珠将落未落,丰饶的躯体带着 遮掩不住的艳色,透过屏幕逼人而来,玉九吸了吸口水,只觉自己的心已经完全给女神撩了起来,一颗冰凉的鬼心都火热了起来。 他已经粉了她很久,那屏幕上的照片正是苏毓秀要来b市宣传新片剧照,明艳逼人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明天,明天他的女神就到b市了,他说什么都一定要拦住干完活就要奔回墨大身边的大人!一定要见女神一面,他好不容易离这么近,还是个谁都看不见的鬼!一定要近距离去 舔颜! 次日清早,周媚早早的请了个老中医过来,那老中医先给周敏看了看,开了些滋补的中药,又细细叮嘱了周媚一些调理身体的要点,这才告辞离去。 白唐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玉九已飘到了房间外,不知去干什么。 白唐翻出手机看了看,墨赦还没醒,他已经不吃不喝的睡了好几天,尽管那尉迟蓉说这是鬼体的自我恢复,但总不见他醒来,白唐心里一直不太踏实。 还是要早点回去,必须找尉迟蓉想个办法让墨神醒过来,白唐想。 出于礼貌和谨慎,白唐醒来之后,先跟着蔺菱去看了周敏,去的时候,周媚正跟周敏说离职的事,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达成一致,见白唐和蔺菱进来,才各自收敛了锋芒。 “我没有滴血,我见到了那个石雕,拍了照,但我没滴血,”周敏还很虚弱,但已经可以说话,她半靠在床上,手上攥着白唐给的平安符,脸色有些发青。“这段时间我一直迷迷糊糊,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昏昏沉沉的,好像一直被关在黑屋子里……” 周媚坐在她床前,看着神色已经正常起来的妹妹,半晌才道:“你总是爱乱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谨慎点,这次差点酿成大祸。好了,别想了,都过去了。”她蹙着眉,眉宇间有些散不去的凝重。 周敏点点头,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看向白唐,道:“刚才我姐已经都告诉我了,白先生,谢谢你救了我!” ------------ 第七十二章 伪劣产品 白唐露出温和的笑,还未说话,站在他身边的蔺菱便扬了扬下巴,道:“只谢他不谢我?别忘了这小帅哥是谁找来的。” 周敏虚弱的笑,道:“也谢谢你,蔺大美女,这就是你那个特别阳光蠢萌的小帅哥?你想让我怎么感谢你,亲一下?” 蔺菱嫌弃道:“滚滚滚,睡你的吧!” 周敏的确精神不济,白唐等人也没多耽搁,很快就从她房间里退了出来。 周媚又对白唐表示了感谢,充分展示了下有钱人的千恩万谢,一带你不客气的给白唐转了笔劳资,白唐面对周媚的时候,一脸视金钱如粪土、如阶级敌人的淡泊名利样,出了门就急急的看了一眼手机。 这一看就不得了,哈哈哈了一路。 蔺菱看不下去,拍着他的脑袋骂他没出息,白唐也不介意三番两次受迫害的脑袋又被敲了,坐在蔺菱车里理直气壮的道:“我穷啊,你以为法师很好做呢,那些符纸呀、符笔呀都要钱的,好点的都过万呢,我这几个员工吃的又多,一天就能吃五百!五百啊!钱根本就不够花……” 此刻他们已出了周媚家,蔺菱送他们会酒店,王五在后排用手机定机票,玉九在她身边用手机勾搭黄七瞎聊天,旁边还放着一个红色的鞋盒,里面正是那只奄奄一息的虎皮猫。 听闻老板不要脸的栽赃,王五和玉九均觉着一口老血梗在喉头,王五当即十分不客气的反驳道:“白小唐,说假话要遭雷劈的知道不?就上次c城那惊天动地的那种大雷,劈死你!” 白唐对员工的诅咒不当一回事,继续絮絮叨叨自己有多穷。 玉九心里默念员工晋升守则,心说不能顶撞老板,尽管老板是个二货,网上特别流行的《职场高手速成》上说:要想升职加薪,该背锅时要背锅! 前面正是红灯,蔺菱手点着方向盘,偏头看白唐,道:“周媚只要周敏好起来,不关心那些具体的事,但我还挺好奇的,白小唐,敏敏不是没向雕塑滴血,那东西怎么会缠上她?还有替死是 怎么回事?这东西跟那个梦女雕塑有关系吗?” 白唐正将微信打开,照例扫了眼国内术法大师的微信群,里面的大师还在水群,里面都是日常的术法交流,还有新发现的邪祟交流,黄七也给他发了微信,里面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墨赦短视频,那人还是如同睡着的天神一样闭着眼,白唐更想快点回去了。 听见蔺菱的话,他才想起自己口袋还有一个假的梦女鬼,也不知道这东西在地府能值多少业绩点。 今天的路上车子格外多,b市似乎都躁动了起来,白唐心里也有些不知名的浮躁。 车子重新启动,蔺菱仍是一脸的兴趣盎然,白唐道:“有一点关系,它原本是寄宿在雕像里的一种死灵,周敏时运走低,又是外来人,才被它看中,强行附体,那种死灵要离开原本的地方,只有这种方法,至于看见未来?都是假的,未来什么的,哪有这么容易看见?别做梦了。” 蔺菱:“……”她是要听故事的,这么三言两语糊弄鬼呢?! 白唐将这件事三言两语带过,仿似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鬼害人的故事,但他自己知道不是。 昨天晚上将那东西捏在手中的时候,那东西哭唧唧的说它是被逼的,不得不附体寻找活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场问题,白唐觉着自己遇见的这些鬼怪都是神经病,连那个跟梦女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冒牌梦女也一样,是个神经病。 早上起床后,他就将冒牌梦女的底翻了出来,还没严刑逼供,甚至连凶恶的脸都没露,那东西就一股脑的全招了,一点都没刚开始的凶悍。 “呜呜呜,大人求别动手,给我一次改过自新重新做鬼的机会!我,我就是一个山间淳朴的小精灵,别,别打啊,好吧,我就是个普通的死鬼,我特别喜欢活人,啊,别误会,我不是为了吃人,人肉一点也不好吃,酸的很……” 白唐恶狠狠的磨牙:“你还吃过人肉?” “不,不是,我是听别的鬼怪说的,你知道我们住在大山里, 谁还没几个邻居,他们吃人来着,我从来没害过人,真的,这是我第一次那个啥……” 白唐将被定在桌子上的黑色影子倒拎起来,用他光溜溜的脑袋撞了两下桌子,道:“撒谎!” 这鬼说它从没害过人,但它能在人间待这么久,还知道吸收活物生气来让自己在附身状态下强大鬼体,尤其是用那种恶毒的法子豢养阴猫,说它没害过人,白唐不信,他起身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明朗的阳光立时照入漆黑的房间。 那在光束边缘的鬼嘶嚎了一声,魂体越发淡薄,:“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求饶命!饶命!”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穿着破烂的光头鬼,,不知什么时候从地狱跑了出来,约莫是在冥河游过泳,沾了梦女的一点气息,又因缘际会跑到了梦女雕塑里,那里面有已经死去的梦女残念,它捡了个便宜,就有了点能短暂看人过去的能耐,还得靠着别人的血为媒介才能施展,就这样还有脸号称它能预知未来,也实在是吹牛吹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白唐捏着它指头大小的脑袋,将它往黑暗里移了移,道:“再说些有的没的,立刻让太阳消灭你!”这些没有与人间法师签订劳动合约的小鬼基本都很怕阳光,修为强横的也就罢了,像这种在地府底层挣扎的小鬼在阳光下被暴晒几分钟就得真的烟消云散。 毕竟,阴魂本来就不该出现在阳 物的地盘上。 那鬼抽抽噎噎,用一张丑陋的鬼脸努力传达出委屈的意思,道:“那山里时不时就有怪兽出没啊,逮什么吃什么,原本啄坑村里还能有个五六十,现在也就剩个三四十,就连山林里,原本还藏着约莫成百个游魂野鬼什么的,现在也都不剩几个了……那才是真的怪兽啊,脸鬼都不放过,逮住就往嘴里塞啊,大人啊,你不知道,我那个邻居,一个无害的婴儿鬼,在山上巡逻的时候,硬生生给那些怪物嚼巴嚼巴吞了……我也是不得已,才生了害人的心,再说了,那女娃从我这里看见了未来,她也该给我祭品的,这是提前说好的……” ------------ 第七十三章 巨星毓秀 这句“连鬼都不放过”,他好像在哪里听过?有点莫名的熟悉啊。 “你跟谁说好了?!那女娃提前知道你要的祭品就是她?知道你要占据她的身体,替代她过日子,她自己却要代替你留在那雕塑里不得超生?你还能真让人看见未来?你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呢?!还不老实?” “……真,真没说谎,哎哎哎慢着,慢着别动手,我交代,交代啊,大人你先把那金光闪闪的符收回去,那个太帅了晃眼,我,我撒了点小谎,真的就是无伤大雅的一点小谎,我听见了她内心的愿望,咳,就给她编制了一个假未来,强行跟她建立了契约关系……” 白唐冷笑,他之前心里还在奇怪,如果真是自愿的平等交换原则,这种自己承诺做祭品的事,这鬼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自己从周敏身体里提溜出来,原来根本就是这死灵一厢情愿的强买强卖。 蔺菱对白唐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但想想,白唐三言两语说的甚是有头有尾,还真挑不出什么,有些郁闷。 白唐伸了个懒腰,看着车窗外晴朗的眼光,眸子里流光溢彩,之前国家给的那些钱,一半捐给了经过国家认证、还公开财务信息的儿童福利院,一小半分给了福德巷自家师傅的老伙计们,虽说现在他为了抱大腿不常在自家师傅留给他的屋子住,但那些大爷大妈他该照顾还是要照顾的,还有一小半他用来慰劳该慰劳的人了。 上次赚的钱多,想来这一年大家都能畅快的吃肉了,就是眼睛看不见的张叔总舍不得买肉,还是得多回去两趟,不然他家那条小黑狗都该不认识他了。 想到那笔钱,白唐又免不了的心疼,暗暗握了握拳,觉着还是钱不够,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闲钱来给他买个座驾! 白唐捏了捏手机,给刘信真发了条微信,微微叹了口气,这种感觉真的是,很差劲,明明有追人寻魂符可以找人,但他的修为不够,所以符也不听话,找不到人 后座突然传来的抓挠声,玉九将眼睛从手机屏幕里的美女身上拔开,瞥了眼旁边的鞋盒子,提醒白唐道:“老板,这小猫好像饿了,在闹呢。” 白唐才反应过来后排还有个亟待救援的伤残猫,向着蔺菱道:“阿菱,先不忙回去,得先给这小猫崽子找个兽医,你在这里熟,给我带过去呗,要是救活了,我请你吃饭啊,你想吃什么都成。” 蔺菱嫌弃道:“谁稀罕你的饭,你要是有心,就多给我两张符,这世界真的太不安全了,不接触不知道,一接触才发现这鬼怪还挺多的。”顿了顿,又道:“不过那猫都那样了,估计救不活,b市有名的宠物医院就那几家,最近的是崇文路的那家,离市中心不远,我没养过什么宠物,就陪着周敏去过一次,她之前养了一条拉布拉多,那家宠物医院还可以,对动物挺细心的。” 白唐嗯了声,道:“尽人事吧,这小家伙命硬,或许就活下来了呢。” 蔺菱设置好了导航,又道:“敏敏的事完了,你多留几天,我带你好好玩玩,b市新开了家惊悚乐园,还怪有意思的。” 白唐心里挂念着墨赦,本想拒绝,却在瞥见手机上新收到的微信信息后,一口答应下来,道:“好啊,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正好放松一下,哈哈,鬼屋什么的,我最喜欢了,玉九和王五也喜欢的不行。” 玉九和王五:“……”他们自己就是鬼,还去什么鬼屋?看看自己住的房子就好了,他们一点都不想去鬼屋,只想去近距离看苏毓秀的颜! 白唐完全无视员工的内心吐槽,径自将手机揣进口袋里。 那手机屏幕上的微信界面一闪而过,里面的信息只能隐约看见两个字他在。 …… “苏毓秀!苏毓秀!” 海浪一般的喧闹声让整个广场都格外热闹,在偏郊区的开阔广场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的,那些人面 红耳赤的呼喊着那个名字,年少的男男女女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牌子,上面用醒目的颜色写着那个让亿万人都沸腾的名字,或者是那张让全世界无数人都刻骨铭心的绝丽容颜。 苏毓秀还在后台,即便她所在的房间是用隔音材料隔绝外音的,她还是听见了那些热情澎湃的呼喊。 那是她的粉丝们,只有一部分,那些从帝都一路跟着她到b市的粉丝不算,那些聚集在海蓝广场上的粉丝,只是她在b市的一部分粉丝。 那些汹涌的粉丝群里,多少人都只为了能亲眼见上她一面,顶着烈日冒着大雨寸步不离地守候,中暑感冒都在所不惜,就算是在凛冽寒冬,也有粉丝大半夜就守在片场外,只为了能早一点看到她,哪怕只是远远的从外面窥她一眼,只要她参加的活动,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彻夜在网上为她刷票,就为了让她赢一些她自己都不在乎的称号,什么“宅男最爱女神”、“年度人气最高女艺人”,甚至“最佳性幻想对象”的头衔…… 她的粉丝狂热的让她有资格猖狂,让她站在无数人艳羡的视线里,让她站在神坛上。 助理妞妞去给她拿今天要穿的衣服了,已经去了有一会,现在都没回来,苏毓秀踢掉了高跟鞋,懒懒散散的靠在椅子里,面前是一面超大号的化妆镜。 因为粉丝够多、名声够大,她无论到哪里都能有自己的化妆间,连化妆师都是御用的,那化妆师得了她的话,得再过二十分钟才会过来。 其实根本就不用化妆,她素颜也美的让人窒息。 苏毓秀轻微的笑了笑,镜子里的美人也笑了笑,眉眼生波丽色无双,她抬手摸了摸耳垂,镜中的人也抬手摸了摸耳垂,眸中有调皮的神色一闪而过。 “玉面修颈,肤如凝脂,倾国倾城?”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这些年,再美好的词都被粉丝在她身上用过,她自己也对爹娘给生的这张脸非常满意。 ------------ 第七十四章 风暴前夕 她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昨晚才结束了那个古装剧的拍摄,天不亮就被妞妞拖着来参加这个魔幻剧的宣传,真是有点困。 那双水润的眸子已眯起了一半,却倏然睁大,猛然转头看向身后。 就在刚在,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清晰的高大人影。 但身后什么都没有,门口并没有人。 “苏小姐,果然天生丽质美若天仙。”一道低低的男声自身侧响起。 苏毓秀仰头去看,正对上一双灰白色的莹润眸子,仿若灰白色的水晶一样,在化妆间苍白的灯光下,竟仿似折射出了星辰般的光芒,好看的炫目。 那男人看着她完美的精致面庞,又微微笑了笑,伸出袖长白皙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仰头看着自己,轻声道:“我是你的粉丝呢,你演过的《王朝天下》、《黄泉无渡》、《娃娃脸》我都看过,这次的新剧也不错,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美人只睁着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看他,没有说话,容颜精致的让人窒息,如同上天最钟灵毓秀的一樽琉璃娃娃。 …… 已经下午五点了,太阳斜斜的挂在天上,撒发出日落前最后的余晖。 “今天是个好日子!”龙站在自家别墅敞亮的门口,风吹着他柔软的发丝,连带着吹动他华美的黑色唐装长袍,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在家里憋闷久了,终于能出来透口气。 莲娜站在他身后,穿着牛仔裤红皮椅,整个人显得成熟而冷魅,她看着站在自己前面这个男人,觉着自己不会跳的心脏有些疼。 那庭院里光明正大的站着许多眼瞳灰白的人,他们站在下面瑟瑟发抖,却一点都不敢动,眼睁睁瞧着台阶上的这个男人,看着他们的最高主宰。 龙仰头看了看太阳,灰白色的眸子宝石一样发出耀眼的光,却一点也没闭眼,他抬了抬手,下意识去扶鼻梁上的眼镜。 摸了个空,他颇有些不习惯,道:“总是忘记现在不用带着那东西,唔,我现在都能看见那只蚂蚁的爬行轨迹。” 莲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底下一片乌压压的脑袋,再远处……也没有活物。 不知道他说的蚂蚁是哪里的蚂蚁,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家的王开心!他说什么是什么! 莲娜左边站着一个留着短短胡渣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严禁的灰色西装,一双皮鞋擦得锃亮,几乎能映照出人影来,即便衣衫紧扣,也能感受到 那人身上强劲的 力量,他立在龙身后,如同一睹铜墙铁壁。莲娜右边站着一个带着黑框大墨镜的男人,那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黑色休闲服,身体略有些佝偻,身体不自觉的往后缩,似乎是想缩回身后的阴暗里,他的肩膀上有一团白色东西,与他黑色衣服格格不入,但男人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时不时的伸手抚摸一下肩膀。 莲娜从眼角分出一点光看了一眼那人,只见他肩膀上的那白色东西已稍微抬起了身子,正张着纸糊的口做惊讶状看着他们的王龙。 龙目光从他的子民身上划过,淡淡然开口,道:“我的子民们,你们都已有了智慧,也该清楚自己的与众不同。是的,我们死过,如同蝼蚁一样被不知名的力量杀死,但我们的灵魂没有去往地狱,神给了我们新生,他让我们成为一个新的种族而存在!” “你们身体里流淌着战斗的血,骨子里汹涌着不灭的战斗火焰,你们会撕碎所有挡在你们面前的敌人,用双手撕出一条光明的路!” “掠夺者应该有掠夺者的尊严和血气,不应该像老鼠一样在地道里苟延残喘!感受到了么?你们身体里叫嚣的饥渴和愤怒,今天,你们要去捕猎、去厮杀、去向所有人证明你们的实力!今天之后,你们将平等的生活在蓝天下!” 底下那些密密麻麻站着的、在树上、房顶匍匐着的活死人们都激动起来,他们的目光激动的颤抖着,嘴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如同凶猛的野兽一样。 以整个别墅区为中心,方圆五里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任何生物敢在他们面前叫嚣游走。 龙看着那些凶残嗜血的面容,轻轻的笑,下最后的命令,道:“去吧。” 那些活死人均向着他们最高的主宰低头行礼,致以最高的敬意,然后迅速的隐没在渐渐晦暗的天色里,如同潮水一样退去。 只要半个小时,这一批活死人就能将b市变成一座梦魇之城,活人的梦魇。 但这还只是第一批,还不到他们总数的五分之一。 等那些活死人都消失后,摇晃的树叶都停止了晃动,龙偏头看向莲娜道:“你和百里、纪愿封城,天黑之前,b市要水泼不进!” “是!” 莲娜应了声,风也似的去远了。 龙移动了下目光,落在身后的另两个男人身上,道:“阿辛跟我走,咱们去给这个世界一个警告。” 辛融没有说话,只是前踏了一步,站在能护住龙身后的地方,龙的目光游离在 剩下的那人身上。 那人怯懦着嘴唇,在龙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强撑着没有后退,他道:“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剩下的,就看龙主的了。” 龙静静的看他,眼神如一把不动声色的刀,直刺那人心间。 那人肩膀上的纸人紧紧扣住他的衣服,黑洞洞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惧的神色,连它都能感受到它主人的惊惧。 龙道:“我不喜欢无间道,明天太阳升起之前,选好你自己的阵营。” “我代表着……” 话说到一半,那人却惊恐的瞪大了眼,他的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嘴唇,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再说不出一个字,两片嘴唇也被看不见的东西紧紧压在一起,他肩膀上巴掌大的纸人浑身颤抖着,却坚强的挡在它主人面前,麻花辫都愤怒的扬了起来。 辛融瞳孔一缩,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猛然向那纸人袭击而去,瞬间就将纸人撕裂成两半,曹昌的手也见不容发的将被撕裂的纸人抱在怀中,他眼中都是压抑的愤怒,却再说不出一个字,低着头做出臣服的姿态,眼睛里却有阴翳的光一闪而过。 龙苍白的脸上浮出类似害羞的红晕,似真似假的埋怨辛融道:“阿辛,曹先生是客人,要礼貌。” 辛融微微朝着龙低头,似乎是在虚心的接受批评。 龙如同灰白水晶一样剔透的眸子里掠过冷酷的光,道:“我知道你身后站着谁,但这并不妨碍你选择站边,但那不是你们曹家置身事外的筹码!”顿了顿,他看着曹昌,眼睛里却空无一物,道:“要么,带着你的家族接受我的永生,要么,成为我盘中的一道美食。” 曹昌安静的垂下头颅,说不出话,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一样,双腿发软冷汗涔涔, 龙的身形在夕阳余晖下一阵扭曲,瞬间虚化不见,辛融却仿似能看见那人的身影,灰色闪电般一纵而出,地面上仅留下浅浅的脚印。 那种泰山压顶的压力猛然不见,曹昌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他看着掌心撕裂成两半的纸人,微微抿紧了唇。 他是涂山曹家的人,小红是曹家用秘术豢养的纸人,就这么被那人撕碎,自己却还没看见他怎么出手的,这就是实力差距。 这就是他极力挣扎想要缩小的东西,这就是他竭尽全力也想与其他门派拉平的东西。 夕阳的余晖渐渐没落了,曹昌的脸隐在暗淡的光线里,说不出的凄楚。 “总有一日……” ------------ 第七十五章 冥族出世(1) …… 那只猫凶的厉害,即便已经奄奄一息,也是谁碰咬谁。 但那个年轻温柔的女兽医在看到这猫的第一眼,就给它下了死亡诊断书。 那只猫伤的太严重了,身上全是细小的咬痕,甚至有的地方还有毒虫的半截身子,看着又恶心又恐怖,它只有一只荧黄色的眼睛从未闭上,另一只眼睛则始终没有睁开,在看见兽医靠近时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还扑腾着给了兽医凶厉的一爪,挠出了一手的血花。 女兽医脸当时就吓白了,再看那猫,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似乎耗尽了最后力气。 女兽医急着去打狂犬疫苗,委婉而急迫的给白唐他们下了逐客令。 白唐“……”如果这猫死了,绝壁是自己作死的。 蔺菱不愿意,愣是用钱砸出了一下午的服务,也不用保证救活,就是给处理一下猫身上的伤口,她理直气壮的跟白唐咬耳朵,说带都带来了,总不能再原封不动的带回去,就算这猫还是要死,也得给留个稍微体面的尸体。 玉九看了眼时间,激动跑去跟白唐咬耳朵,道“大人大人,我想去看苏毓秀,苏毓秀苏毓秀,她来b市了,我要去看她!” “苏毓秀?全民女神苏毓秀?”白唐眼睛也开始放光。 蔺菱原本在看被金钱打动的另一个兽医给猫缝合伤口,听见他略大的声音,投来不屑的一瞥。 玉九猛烈的点头,十足的花痴,道“我,我可以偷偷的摸一下,啊啊啊她真的好漂亮,尤其是穿那套性感小黑裙!” 白唐原本要放行的念头霎时就熄灭了,他道“不许去!” 玉九几乎要跳起来“为什么?” 白唐咬牙道“你还想去摸?你怎么不干脆去上了她?!流氓!” “龌龊!我,我没有那么想,我是有节操的鬼!” 王五冷飕飕道“节操?你还有这东西?” 一人一鬼合力将玉九的美女梦镇压了下去,不留情面不讲道理。 在宠物医院一呆就是足足三小时,好不容易那只猫收拾好了,白唐摸了把自己空空的肚子,觉着就是给他一头牛,他都能囫囵给吞下去。 黑暗悄无声息的降临,蔺菱又劳心劳力的将人往住处送,路上就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订餐。 车子还没转出市区,无声无息的黑影便成群结队的堵住了路,撕裂的破碎叫喊充斥耳膜,白唐从假寐中惊醒。 “咚!” 一道从天而降的黑影猛然与蔺菱的车相撞,瞬间就被撞飞了出去,蔺菱猛地踩住刹车,银灰色的汽车倏然减速,轮胎与地面都擦出火花, 蔺菱猛地扯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就要下车,就在此时,一只手猛然探进,扣住蔺菱的朝着车门的左手,力气奇大的 曳着她往外拖。 白唐一把扣住蔺菱的肩膀,侧身将一张赤红色的阴火符照着那将将扒住车门探身进来的脸贴去,间不容发的将车门合上。 “砰!”“啊!” 蔺菱尖叫了一声,那被车门夹断的手还扣在她手腕上,白唐二话不说将那断手掰了下来,刷的扔到了后座,后座立时也传来一声不下下于蔺菱的尖叫。 玉九咆哮道“大人!你有毒吗?!” 那断手又在车里飞了一下,落在了王五怀里,王五眼睛眨都不眨的,摇下车窗将那东西扔了出去。 蔺菱猛烈的吸了几口气,缓过神来,道“那是……什么?” 白唐冷着脸看向狰狞着脸在车外凝视的活死人,开口道“怪物。”这他娘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刚刚端了c城的活死人窝,这转头就到b市猖狂来了! 玉九也看见了那些人形怪物,他是跟着白唐从c城的怪物坑里杀出来的,再没人能比他更明白这些怪物的可怕。 路上前后还拥堵着许多车,那些怪物已掀翻了不少车,整条主路瞬时陷入瘫痪,警报声撕裂耳膜,哭泣和呐喊充斥在空气中。 鲜红的血液如同雨水般铺满道路,凶狠的的捕猎者倾巢而出,他们面上含着笑,甚至还叽叽喳喳讨论着入口的鲜肉是否足够鲜嫩。 一双双惊惧的眼眸透过脆弱的玻璃,凝视着食人血肉的魔鬼,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游走在活人的地盘上,肆无忌惮横行霸道。 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穿着武警衣服的军人奋不顾身,用血肉之躯为无辜的民众劈开一条开满血花的逃生之路。 北京时间,19点34分,位于华夏北方交通要塞的一线城市——b市,陷入永恒的黑夜里。 …… “今天是个好日子!” 龙仍然优雅而从容的笑着,他的面前是b市最专业的摄像设备,穿着时尚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操作着机器,白色的光打在靠坐在旋转椅的男人身上,将那略显瘦弱和苍白的样貌实时直播到了无数人观看的中央台。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就在今天,我的种族要从黑暗里走到阳光下!我要给大家一个崭新的世界观。”龙的旁边还站着b市新闻台的正派主持人仲晓,那是个面目端正的中年人,以往一丝不苟的发型有些乱,向来端正严肃的脸上浮着明显的惊恐,嘴角还有明显的血迹,明显曾被人施加过暴力。 龙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面前的半圆形桌面上,灰白色的瞳孔在屏幕前放大,他笑眯眯道“这个世界,出现了一个新的种族——冥族,我喜欢“冥”这个字,我的种族,就叫做冥族。” …… “什么东西?!这是在干什么?反人类? b市地方台被攻陷了?卧槽啊!” “啊啊啊啊,这特么什么玩意儿?!冥族?还有字幕?还怕我们认错了?这怕不是有病!” “在我泱泱华夏地盘上搞分裂,国家分分钟弄死你们啊傻逼!” “我赌一根黄瓜,这绝壁是愚人节的恶搞节目!不过导演们脑残么?愚人节早过了!还玩这种烂梗!” “跟赌十根薯条,这肯定是b市官方给我们奉送的惊喜,神他么的新世界观啊!”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七十六章 冥族出世(2) “天啦噜外星人要来攻打地球吗?!为什么我看到他手上凭空冒出了火?还他娘的是窜天火!a市人民表示三观已崩!” “s市人民三观已崩!” “……三观已崩+1” “……” “三观已崩+10086!我怎么觉着我这个好像不太对?!不管,反正三观已碎裂!” 网络上已在最短的时间内炸开了锅,折断直播视频转眼间就点击破亿,一众网友在底下疯狂吐槽。有质疑的、有相信的,有趁机宣扬神鬼论的,还有号称这是世界毁灭前奏的…… 黄七看着平板电脑上疯狂的弹幕,想了想自家已陷入匪窝的大人,果断的转了身,走进墨赦的卧室。 b市整个陷入黑暗,一座座山石凭空耸立在进城要塞上,水泥地面上长出了及腰长的藤蔓,愣是将要起飞的飞机轰然从天空拉了下来,穿着红色外套的女人手中发出莹莹绿光,用右耳里插着的耳麦向自家的王汇报情况。 “龙主,b城的所有出口都封闭住了。” 城门处,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子手掌撑着地面,面前的山石拔地而起冲天直上,他灰白色的瞳孔里微微泛着光,倒映出土石山高大的轮廓,百里手指按上右耳耳麦,低沉磁性的男声淡淡道“龙主,四门已封。” “我们强壮、没有疼痛、永生不死青春永驻,我们甚至进化出了超能力,我们是人类进化的终极!我们是被神亲吻过的种族,我们脱胎于人类,却已超越人类,打个比方,你们还在草履虫的生物链点上挣扎,我们却已经进化到了食人鲨阶段,当然了,我们是欢迎人类同袍加入的,毕竟我们源出一脉。” “我发誓,会爱护我的子民,如同爱护自己的心脏!我也会爱护人类,如同爱护自己的手足!” “在此,我代表冥族,正式向人类领导者提出和平共处的愿望!” 屏幕上的男人显得瘦弱而又强悍,明明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却极为和谐的在同一个人身上体现,分明有最羸弱的身体,却又比谁都强悍。 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盛大的怪物狂潮,如同前些年一直流行着的僵尸片,只是他们更强悍,也更难缠。 作为冥族的最高领导人,那个男人自信而强势的现身在了全世界面前,以一己之力对着全世界宣战,他轻微的笑着,眼神里有偏执和骄傲闪耀。 右耳耳麦里传来下属轻微的报告声,龙脸上的微笑越发迷人,闪烁着阳光正直的味道,他继续做着他的演讲,没有演讲稿,也不需要,他说的每句话,都以强有力的姿态欺入所有人的心脏和耳膜。 “我不是在挑衅国家,也不想发起战争,作为一个民族的君主,我必须为我的民族争取到合理的权益,我的 子民不应该像猪狗一样被驱逐被迫害!” “人人生而平等,神赋予我们若干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但有的人站在虚伪的道德制高点上,肆意践踏我们的生命,侵犯我们的自由!” “我的子民曾经问我王,我们为什么不躲藏起来,我们远没有他们人多势众。我说,因为我们不能!越害怕,越恐慌,能生存的空间就越少!我们冥族是爱好和平的民族,但我们不害怕战争!上个月,我的子民被一群没有理智的人围攻致死,他们去到我们生存的地方,用最血腥的方式打开我们的大门,他们在我们的领地上大肆屠戮!” 那个苍白的男人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视频上出现了一张张全方位照片,无数在废墟里挣扎求生的人,那些人睁开的眼睛都是灰白色的眼眸,他们有的肢体残缺有的正在腐败,鲜血在灰暗的地面上凝固,猩红的颜色成为背景里最醒目的红。 滔天的大火在燃烧,一双双苍白的手从火中探出。身后的建筑在倒塌,露出掩埋一半的头颅……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我曾经作为一个错误的决定,我带领着我的子民蜗居在僻静的一寓里,我以为低调可以换来和平,可以让我的子民安居乐业!我们退避我们忍让,我们堵上民族的尊严期待能够和平!” “但是!事实证明,魔鬼不会放过我们!他们用无辜民众的鲜血铺垫他们英雄的勋章!” 字字含血,句句戳心,视频里的男人清俊的眉目逐渐狰狞,含着滔天愤怒,一字划一个血印,一句揭一个伤疤。 “我的子民曾含着血泪问我,王,我们为什么不战?我们为什么不能生活在阳光下?我们为什么要被追杀?我说,我们不战,是因为我们曾经生而为人!今天,儿郎们,子民们!我要你们战!用你们矫健的体魄,用你们无畏的灵魂,为更多无辜的民众撑起一座能自由呼吸的城!” …… a市,灯火辉煌的黑暗中,家家户户的电脑、电视上都播放着这段揭露残忍真相的视频。 网络已经拥堵,无数狂热的极端分子开始呼喊、狂欢,甚至已有人宣称要加入冥族,在网上直接发问加入的方法。 “无耻!无耻!”刘信真坐在车里,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浑身发抖,却好像突然词穷了一样,再说不出别的话、 同一时间,神霄宗。 “不要脸!龟儿子!不要脸!”赵老爷子全身颤抖着,捏碎了手中的陶瓷水杯,他苍老的容颜上浮出怒不可遏的神色。 他身后站了一片的神霄门弟子,个个愤怒无比,此起彼伏的谩骂声夹杂在龙主铿锵有力的宣言中,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的虚弱。 赵老爷子拿着手机开始刷屏放屁!全他妈放屁!一群披着人皮行走的怪物!吃人喝血的鬼祟,狗屁冥族!老子这就送你们彻底去冥府! 一条接一条的刷屏,有机灵的弟子也开始用手机帮着老爷子刷屏。 …… “阿弥陀佛!胡说八道!”空明和尚用自己仅剩的右手疯狂的点击评论,做着无名的键盘侠,希望能正视听,让人民群众已经有些歪斜的三观清醒一点。 “胡说!一群怪物,有什么脸说是被神宠爱的民族!神是疯了吗,会宠爱这些怪物!” “……” 全国各地侥幸从c城活着出来的大师都已经出离愤怒了,他们有人身上的伤还没好,凶手却已经冠冕堂皇的在民众面前撒谎。 屠夫拿着刀,刀刃上的鲜血还未干,却已经露出委屈的面容,说着自己如何被羔羊迫害,要求得到人类的眷顾,要求得到合理的对待。 b市公安局,里面能听见局长发疯的咆哮“你们都死了吗?直播怎么还在继续?!武警呢?强行突破!拒不受捕的,毙了毙了!”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已不知不觉的消失,无声无息的黑影逐渐盈满视线,一群有着灰白色瞳孔的人从各个方向进入办公大楼……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七十七章 烈火焚楼 …… 白唐粗喘着气,一手提着黑色的阴气剑,一手捏着发出红光的符,整个人豹子一样立在急速奔驰的白色雷克萨斯车顶,王五粘在他背后,一人一鬼配合紧密的将不断扑击过来的黑影打下车,为白色雷克萨斯清理出一条畅通的道, 沿路已留下许多黑色的腐肉,但那些有着灰白色瞳孔的人却仿似不知道痛不害怕死,前赴后继的扑过来。 “阿菱,再加速!” 白唐看着身后紧跟着的一溜黑影,将手中的赤红色阴火符猛然扔了过去,黑色的火焰迎风而长,瞬间就将身后那些似乎没什么智慧的活死人烧成一个个靶子。 整条街道似乎已经废了,到处都是坍塌的杂物,雷克萨斯并不是适合在崎岖路面上行走的车,幸好蔺菱的车技不赖,才能在这样坎坷复杂的路面环境下依旧保持高速。 原先还有几辆车跟在白唐他们车身后,现在已经已经只剩下两辆还在坚强的跟着,白唐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娃娃脸女鬼的后肩,道“去看着后面两辆!” 尽管这两辆车里的人有些蠢,分明他刚才将那一段主路上的怪物都吸引到他们身后,来给那些还拥堵在路上的人一些活路,这两辆车却分明没有体会到他的用心,居然还一路跟了过来。 王五应了声,也不啰嗦,身形一动,扎眼间就立在了身后那辆车的车顶,猩红的长舌头从嘴巴里探出,将扑过来的一个黑影抽飞,她脚下的汽车歪扭了一下,似乎被突然出现在它头顶的王五吓了一跳,但立刻就又正常的跟着蔺菱车后。 蔺菱原本的车速已达100,在白唐的要求下,又提升了一个档,王五坐在后座翻手机,良久冲着上面叫道“大人,b市修道者在网上发布了集结令,都已经行动起来了,我联系上了,他们也惨烈的很,没有人能来救援!” 王五又翻了翻手机,看着b市网络上加粗描红的征集令,又道“大人,那些大师都去b市电视中心了,雁新路88号!上面不断刷新,让修道者就近保护民众!驻守的门派要抽精英去b市电视中心!” 白唐站在车顶上,耳边都是震耳欲聋的嘶吼和哀嚎,他一身白色休闲服已沾满了鲜血和污秽痕迹,整个人的精神都集中到了极点。 身后的怪物紧追不舍,仿佛嗅到了肉味的鲨鱼,灰白色的眼瞳里露出贪婪而嗜血的光, 白唐又一剑精准的刺中一个怪物胸口正中的膻中穴,眼看那怪物化作一谈腐肉,哗啦啦碎裂在地面上。 白唐吐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阴气剑,那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中幽深一片,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剑,在四周血污中格外醒目。 “……闻见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香!”一个 娇脆脆的女声道。 “嗯,跟其他人的不一样。”另一道醇厚的男声应和道。“走吧,我们去撕了他。” “不急,让底下的劣种再将他消耗一阵!”女声缓缓道。 听见了!白唐猛然抬头,手掌在车顶拍了一拍,整个人猎豹一样纵身而起,黑色的阴气缭绕在他身边,形成黑色的羽翼,让他如同大鸟一样迅速飞上空中。 “咚!”白唐重重落在一栋摩天大楼的楼顶,他脚下的楼顶地面露出蛛网状的裂痕,交错蔓延着伸向四周“找到你们了!” …… “我们损失了一整个城市的无辜民众!还被那些侵略者偷走了我寄托感情的重要东西!但我们并不想报复!流血并不能解决问题!在此,我要郑重对话那些窃贼,带着我的黑纹龙玉珏来b市,我会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最后,我代表冥族,欢迎所有想要长生不老、青春永驻、无病无痛的人类同袍加入我们!” 龙的蛊惑性演讲已经结束,他转了转眼睛,看向战战兢兢的仲晓,可怜的主持人立刻处于巨大的惶恐中,他急速道“别杀我,我有用!以后你们还需要与外界进行交涉,你们需要一个能帮你们向公众说话的人,我!我最合适!我还可以加入你们!” 抬了抬手,守在外面的辛融嗖的一下就出现在他身前,龙道“客人化好妆了吗?” 辛融道“好了,已在六楼等着龙主。” 龙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仲晓道“不用害怕,冥族是爱好和平的民族!” 仲晓喉咙干涩,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只是糯糯的点头。 龙向着外面走去,交代辛融道“待会把我拍的帅点,要像一个神!对了,那个谁,就你,你负责这个小短片的推广,引导舆论吧,既然你那么强烈的要求。” 仲晓忙躬身道“好的好的,没问题。” b市电视中心大楼已经被人类的武警部队为了个严严实实,甚至周围的楼里还藏着狙击手,但龙依然举重若轻的慢慢乘坐电梯到了六楼。 六楼是个休闲的地方,拿着摄像设备的人已就位,苏毓秀背对着玻璃门,面朝着宽大的透明玻璃,穿着大红色的礼服,即便只是背影,也流露出曲高和寡的仙人气值,漂亮的让人仰慕。 这一层很干净,即便其他楼层里的鲜血还未干透,但这一层的楼道里一丝血迹都没见到,只有空气里传来让人不适的血腥味。 龙轻轻推开门,辛融跟在他身后,停在门口,为他守着门。尽管他的王并不需要他保护,但他还是尽职尽责的做着他的护卫。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底下井然有序的武警,甚至有人还拿着喇叭要对他们喊话,龙眼睛里映出那些渺小的人 ,轻微的笑了下。 b市电视中心方圆十里现在已经是整个城市最平静的地方,他放出去的那些普通种带着劣种已将这片地区圈禁起来。 底下那些蝼蚁都是要来为他的实力作见证的人,不,应该说,他们都是用来衬托主角的路人甲,负责惊讶、惊恐和崇拜。 身边的美人安静的站着,红色纱裙烈烈如火,脸上画着精致而浓艳的妆,露出的肩膀和脖颈白皙细腻,如同上等甜白釉,白的仿若透明。 龙看了看她没有神采的脸,咕哝道“百里真是粗鲁,美人空有皮囊,没有神韵,这可不太好。”说话间他用食指挑起美人的下颔,灰白色水晶眼眸发出婉转的光芒,他看着苏毓秀似有星辰坠落的眼睛,温柔道“好了,不要害怕,跟着我走。”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七十八章 横空冰桥 漆黑如夜空的眼睛眨了下,那张绝美的脸蛋上浮现依赖的神情,甜蜜蜜的挽住龙的手臂,银白色的流苏耳坠微微摇动,苏毓秀脸上露出甜美的笑,看着龙的眼睛里藏着无限温情。 龙的神色有些遗憾,却转瞬就化成了和善的笑,他轻微的踏出了一步。 面前透明的玻璃墙瞬间爬满冰霜,在龙和苏毓秀即将要碰上玻璃的时候,哗啦一声碎裂成粉末,在室内白亮的灯光下,发出晶莹的光,如同一颗颗散碎的星子。 辛融眼睛直直盯着那在站在碎裂玻璃前的龙,在他又抬步的时候,双手微握。 只见一道宽约两米、厚约十厘米的拱形冰桥从那玻璃碎裂的边缘伸展而出,龙每迈出一步,他脚下就出现一个台阶,如同最优雅的绅士,牵着最美丽的淑女,两个人一步步走到了半空。 天上星辰闪烁,地上人如蝼蚁。 龙的黑色绣金丝唐装和苏毓秀的大红色长裙被风吹拂着纠缠在一起,只是天色有些黑,地面上的人根本看不清冰桥上的两个人。 龙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见他抬了抬手,与b市电视中心相对耸立的另一栋大楼倏然从底部开始着火,冲天的火焰瞬间点亮了整个天空。 龙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美人含笑道“这样别致的烟花,好看吗?” 绝色的美人眸中跳跃着火焰,诚实道“很壮观。” 绯红色的纱裙如烟入雾的笼在她身上,被半空的风吹的猎猎作响,更凸出她玲珑的曲线,她睁着眼,浓密的睫毛扑簌簌扇了扇,娇俏的蝴蝶也似,带着甜美的气息“我很喜欢。” 熊熊大火在映着他们俊俏的脸,竟无端显出一丝妖异。 那两个人站在冰雪铸就的冰桥上,肆意绽放他们的美丽,男人苍白优雅,身体里却蕴含着惊天动地的力量,抬手间便是燃尽一切的熊熊烈火,女人穿着一身妖娆的露肩红色纱裙,皓腕霜雪,姿容绝世,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身后烈焰如火,映照着绝色容颜,美的如梦如幻,如同在火中跳舞的精灵,带着不属于凡尘的美,游走在人世边缘。 超出人们认知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底下还勉强站着的人都睁大了眼,愣怔的看着那个人向他们展示出神一样的能力,汹涌跳动着的火焰仿若顺着那光跳跃到了他们心里。 不仅震撼,还恐惧。 …… 无数人的心已经开始动摇——如果网上最后那段视频是真的,那么他们真的是被神亲吻过的种族,是人类进化的终极吗?他们真的能青春不老长生不死吗? 没有人给他们答案,但世界各地却已有许许多多的人蠢蠢欲动。 他们震惊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苏毓秀。 那个在全世界拥 有数十亿粉丝的华夏女星,用她特有的古典魅力为那个男人的英雄添尽风姿,她美的飘逸灵动,美的宜仙宜妖。骄矜也可,哀婉也可,清纯如水也可,媚色入骨也可,纷杂万象,尽数归于那一个承载数亿人旖念情思的女子身上。 “这是我苏女神!我女神已经加入了吗?啊啊啊啊,表示要入冥族,求女神给个眼神!” “那个咸猪手,放开我女神!呜呜呜,我全家都加入冥族,你快放开我女神!” “不对!不对啊,女神笑容婉约朦胧,眼中含情,卧槽卧槽,苏苏是不是看上那小白脸了?d,来人,快拿朕的屠狗大刀来!” “麻油!这特么不是宣传新片吧?这次玩的也太大了吧,女神是不是又皮了?背着我们接了个新剧?!” “呜哇哇,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冰桥!火焰山!就算是邪教,老子也入了!” “……” 就在最新的视频被投放到网络上之后,几乎整个世界都沸腾了,华夏领导人也被惊动,召开紧急会议进行讨论,同时调遣距离b市最近的地方部队前往压阵。 各方风云涌动,各地网民更是空前热情澎湃,转眼间“冥族卫权”和“横空冰桥,抬手烈焰”的视频就被转发了成万上亿次,底下的评论更是突破一亿,并且还在以恐怖的速度增加。 而在网上战争已经如火如荼的时候,b市也彻底沦为恶魔游走的地狱。 楼顶的风非常锐利,切割者上面那人有些细嫩的肌肤,两滩腐肉发出浓烈的刺鼻气味,站在楼层边缘的年轻人猛地甩了甩手,仿似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楼底下死命追着那两白色雷克萨斯的怪物们又追了一阵,便零散的循着本能去追寻猎物,白唐遥遥看见那车后面似乎没跟着几个怪物,略有些放心。 远处有明亮的火焰冲天而起,滚滚黑烟被风送了过来,里面似乎还掺杂着肉体被烧灼的腐臭味。 白唐眸色冷冽,他还没看过网上的视频,只是听玉九骂了两句,但想想也知道,这些东西会怎样撇清自己的罪。 刚才立在楼顶的两名活死人都被他在一分钟内刺中了膻中穴,都没来得及尖叫一声。他们的实力并不强,还不如c城的费安,但无论是速度、身体刚度还是智慧都比那些一路跟着他们的活死人要强。 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那些没有智慧的活死人是劣种,他们自己却不知叫什么,目前白唐只遇见了这两种,在他眼里,不管这些活死人怎么进化,都始终是站在他对立面的怪物。 茹毛饮血,视人命如草芥,怎会不是怪物? 远处火光映亮了几乎半个天空,白唐脚下用力,又大鹏展翅一样从楼顶扑了下去,轻飘飘落在路 中。蔺菱的雷克萨斯已开出了许远,白唐只能看见那车冒着烟的后车尾。 白唐又从口袋翻出一张疾行符,啪的贴在自己肚子上,下一秒双腿轮换如飞的奔了出去。 坐在车后的玉九一直透过后车窗看着后面,一道急速奔跑的影子倏然窜入眼膜,他不由道“来了!” 蔺菱轻舒了口气,车速不减,眼睛却从后视镜里瞄着那个越跑越近的摄影。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七十九章 玉九求援 那人速度快的肉眼几乎看不清,只说话功夫便行到了车辆旁边,只见他停也不停,一边跟着车跑一边神色冷定的在车窗上画了个看不见的符。 玉九尖叫一声就被逼出了车外,整只鬼顿时十分暴躁,连正开车的蔺菱都被吓了一跳,“白小唐,你干什么?”她的脸色有些发青,虽然一直吵着要见鬼见怪,但前一秒还是活生生的人,后一秒就穿透车窗飘出去,她甚至看见了那脚隐没在金属车壁里的全过程!她没晕过去真是了不起得很! 老天!这世界真是太鬼畜了! 白唐没有理她,又跟着车跑了一阵,那车身上的符才算完,画完后,他又多跑了一分钟,道“我得去b市电视中心看看,你找个地方躲好!这车我下了符,一般的活死人不敢靠近,你放心!如果有不长眼的靠近,就用我给你的符!” “我……” “阿菱,你不能去!”少年眉眼清灵,却十分沉稳,一句话就将蔺菱的打算噎了回去。蔺菱张了张嘴,还待说话,白唐却已停步,雷克萨斯与少年擦肩而过,车后镜里映出少年弯起来的眉眼,桃花眼里似有绵绵春光。 白唐拍了拍胸口,默念王五的名字。 玉九凄凉的站了会,发现自家大人完全没搭理自己的打算,觉着也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了,他又掏出手机,给黄七去了个真正的鬼来电。 电话还没接通,便有一股阴风从远处刮过,一个飘忽的影子白纸一样轻飘飘的落在眼前,正是王五。 白唐指着蔺菱车开走的方向道“去护着她,我给她车上画了神憎鬼厌符,别靠太近。” 王五翻了个白眼,心说老娘那会离她可比离你近,就又带着她的阴风瞬间去远了。 白唐这才轻舒了一口气,转头去看自家最没用的鬼使。 “呜呜呜,黄七,你快叫墨大来,呜呜呜,再不来我就要被吃掉了,那些怪物特别凶!呜呜呜,墨大醒了没啊,你快点让墨大醒过来!” 白唐“……”这么丢人的货是谁,他不认识! “呜呜呜,大人?他一点用都没有,还想着去怪物最多的地方凑热闹!呜,我一定会被吃掉的……七啊,我好想你啊,你快跟墨大一起来啊,b市太可怕了!” 没有用的白大人磨了磨牙,从从后面靠近蹲在地上小声讲电话的玉九“九啊,你干什么呢?” 玉九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抬头看他,理直气壮道“我搬救兵呢!” “搬什么搬!蠢货!快走!”白唐一把扯住自家哭唧唧的鬼使,边拖边道“有大人我这香喷喷的白玉糕在,谁还稀罕你这快糟糠饼,老老实实的跟大人我一块干活,保证你完好无损!” “胡说,你上次还说保护我呢,我被那 些怪物咬掉好大一块肉,疼死了!” “你一个鬼,哪里有肉?” “我怎么没有?!我告诉你我的魂体就是我的肉,我的肉就是我的命!我上次掉了那么大一块肉,你都没给我补偿!你这个小气鬼!” “……这次回来,给你10张千滋百味符!” “20张!还要墨大的生阴聚气符!我垂涎那个好久了!” “……” 一人一鬼以一种极其和谐的频率吵架,吵着吵着就又和好了,没两分钟就又开始互相伤害。 …… b市电视中心大楼附近的厮杀更加惨烈,却也更加高级。 这里聚集的修道者并不多,但被密密麻麻的怪物困住的人却不少。 那栋被烧着的大楼上火焰还未熄灭,但被烧化的各种钢材已成液体状缓缓从高楼整体上往下滴,足见火焰温度之高。 约二十多米宽的公路上还横躺着许多车,有的已被掀翻在地,有的只碎了策玻璃,分割两边道路的绿化带植物上还挂着残破的肢体,鲜血淋淋。 白唐没有贸然靠近那个中心圈,老远就听见了厮杀声,血腥味浓烈的让人恶心。 白唐轻巧的猫一样攀爬上了一个不算高也不算矮的房顶,静悄悄的趴了下去,玉九也依样画葫芦的趴在他身边。 尽管觉着自家大人有点傻缺,哪里有坑哪里钻,但玉九觉着自己是个十分称职的鬼使,他要时刻拉住自家脑子有洞的大人,避免他一发疯就跑到怪物窝里面。 底下的场景混乱的厉害,都是活死人们与普通人类厮杀的情景,中间有好几个修道者,此刻都不再隐藏术法,他们的打法也很精明,径直照着怪物胸口正中的膻中穴攻击——想来赵老爷子等人在c城那一战后,就将这种怪物的死穴公布了出去。 底下最醒目的,就是一个头上攒着红色小花的长发女人,这女人立在怪物圈里,却不见怎么动作,只是偶尔的抬手折腕,身边便有一批怪物倒下,似乎用了什么极厉害的杀招。 但在白唐看来,这女人连武器都没有,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修行的道法实在有些邪性。 “总觉着在哪里见过啊。”白唐悄悄嘀咕了句,眯眼仔细去看那女人。 他快速的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准确定位到了这个打扮特殊的女人——折花会前五之一的,方如许。 那底下明显都是比劣种更高级别的怪物,底下厮杀的修道者已死了大半,尸体都被那些怪物拖走,瞬间就被撕扯个干净,十分血腥。 玉九倒抽了口冷气,又开始猪八戒附体,道“大人,这还只是外围,咱肯定打不过!你又不是救世主,可没有各种光环护体,死了就真死了!走吧,回去吧,等墨大来了让他收拾 !” 白唐忍了忍,没忍住,伸手“啪”的给他脑袋来了一下,小声反驳道“胡说,老子是上天宠儿!奥特曼算什么,能跟我比?”顿了顿,他咬牙道“这帮怪物明显是要占据b市,外地的修道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今天来这里要擒王的估摸都是b市的顶尖力量,他们要是都折在这里,九啊,不是大人我吓唬你,不出两日,你肯定就被那帮怪物嚼巴嚼巴吞了。” 玉九默默别过脸,面色发苦,觉着自己每次都在又一次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今年实在是流年不利,回去一定要好好的去寺庙里拜一拜,求菩萨保佑他这条鬼命。 白唐心里也苦,谁能想到就是来帮朋友个忙,就把自己帮到了狼坑里,但他同时也有点庆幸,他在b市,因为他在蔺菱车上的时候,得到了一条消息,就是这条消息让他决定留下来。 那条消息只有四个字——他在b市。 发信息的人是刘信真。 那就很明了了,他们家刘三,已经被费安那帮怪物送到了b市。 这就很好办了,只要人在b市,就很好找了。 思维发散的有些远,白唐吸了口气,忙敛神静气,琢磨着怎么去给底下的怪物们捣乱——现在情况已经很不妙,那些怪物已呈现出合围的趋势,再拖下去,那些人只能被困死。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八十章 剪刀地狱 …… 方如许将头上插着的红色小花捏在手里,又扯下一片花瓣,猛然扔向空中,一阵奇异的香气四散开来,方如许口中轻喝道“剪刀狱!” 地狱黑焰包围四周,无数把寒光锃亮的剪刀浮在她身周,咔嚓咔嚓的自己开合,仿似在剪什么东西一样。 周围爬满恶鬼,他们在泥土里翻滚,一把把锋锐无比的剪刀在他们身上来回裁剪,从手指头开始,一剪就是一根手指头,再一点点剪向手腕,剪向头颅。 方如许皱了皱眉,看着四周依然麻木的敌人,在一挥手,那些剪刀扑棱棱便剪向了被她拖入剪刀狱的人性怪物。 剪刀狱里的幻象对那些怪物没用,也就不用费力再让恶鬼们继续装腔作势惑乱心神! 那些原本在她脚底翻滚求饶的恶鬼也一个个爬起来,口中喊着“疼,好疼,疼啊……”脚下却半点不含糊的扑向了那些活死人。 时间越来越久,方如许暗暗握紧了手,眸中映着剪刀狱的森罗鬼像,她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那些恶鬼的手脚不断的被怪物们挣开,甚至那些看起来寒光凛凛的剪刀都再扎不穿怪物的胸口。 森罗门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她来也不是为了拯救什么人类,只是想在生死战中磨练自身,提高修为,她的“泥犁十八狱”只有火山狱达到了五级,剪刀狱是她修炼出的第二道狱,并不成熟,但并不弱。 真是难杀啊,她想,不受幻境蛊惑,不怕疼不怕痛,伤口还以比常人快百倍的速度在愈合,这才真的是一群怪物。 她这样的,哪里配称为怪物? 她的面色越发苍白,身体里的灵力几乎被抽空,连那朵辅助法器——黄泉花都已快用完了,看来真的不能再呆了。 她身前浮动着五米长的宽厚剪刀,正咔嚓咔嚓剪着那些扑到她面前的怪物,一剪刀就能从头到脚剪开一个怪物,留下一地腐肉。 耳边都是剪刀开合的声音,她又动了下手指,剪刀开合的频率越发快,那些恶鬼也哀嚎的更加凄厉。 就在此时,一股寒气从远处直接蔓延而来,地面也开始咔嚓咔嚓起来,一层肉眼可见的白冰蜿蜒着向她脚下袭来。 方如许眼睛一凝,身形间不容发的后跃,脚尖方才落地,就又大鸟也似轻飘飘的再往后倒退。只见她原先站着的地面上突兀的涌出了密密麻麻的冰刺,如同骤然开放的荆棘丛,一根根尖锐的冰刺擦着她的鞋尖 拔地而起。 方如许一边倒退一边挥动手臂,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剪刀顿时在她眼前浮动,咔嚓咔嚓剪着不断冒出的冰刺。 还有几把剪刀猛然插在地面上,迎风而长,愣是给她在冰荆棘里插出一片可以借力之地。 冰刺碎屑哗啦啦的 蹦碎着,不少穿着武警服装的人都被迅疾若白蛇的冰块插上半空,血液淋漓而下,连有些修道者也来不及闪避,瞬间被寒冰冻住,再轰的一声碎成几块,内脏、肠子都散落一地。 方如许踩着那些剪刀直倒退了五次,那些带着透骨寒气的冰刺才堪堪停止,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缓缓由远而近,挡在他面前的冰刺如同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一样井然有序的为他让开了路。 那男人一步一步走到了战场中心,身后高耸林立的冰刺将他衬托的恍若冰雪之王,他冷漠的眼睛缓缓扫过还在苟延残喘的人,口中发出有金属质地的声音,道“投降者,永生,顽坑者,死。” 还活着的那些武警战士不少都窃窃私语起来,更有人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用行动表示投降。 方如许冷静的看着那个男人,只觉那人灰白色的眼瞳里似乎凝聚有雪花的样子,森寒的让人心悸。 她没有动,眼睛片刻不敢离的盯着那个男人,心里的恐惧一点点从心脏扩散向全身。 “太可怕了!竟然在短短一分钟内将近两千米的场地全都冰冻起来,竟然完全看不出力竭的样子!”方如许在心底默默对这个人做个能力评估,越评估就越觉得面前的男人深不可测。 那个人,毫不迟疑的踏入了她的剪刀狱范围,却一点都没收到影响,这说明对方的实力远在她之上,所以她没有办法将那人拉入她创造的剪刀狱里。 周围还站着的修道者只有寥寥几个,他们的年纪都不小,那些人看起来都很平凡,看着就像是最普通的小区大爷大妈。 “小伙子,我看你这能走能跳能说话,也不像邪祟啊,怎么净干些没人性的事,啧啧,有本事还是要用在正道上的,你小学的政治老师是哪个?是不是没好好给你们灌输咱国家的思想?”一位穿着花衬衫的胖大妈锤了捶腰,大着嗓门道。 辛融没有说话,一道锋锐无匹的尖刺从他身后的冰刺林中窜出,眨眼功夫就延伸出数十米,轰的一声扎在大妈方才站立的地方。 电光火石之间,大妈“哎呦”叫了声,肥胖的身躯猛地向左边跳开,口中还教训道“这小伙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你跟你媳妇出现问题不找居委会?我告诉你,全国居委会是一家,以后你们夫妻矛盾啥的,再也别想有人给你们调解了!” 方如许“……” 躲在一旁伺机偷袭的白唐“……”感觉自己走错了片场,分分钟出戏! 还活着的其他修道者“……” 那冰刺还在不依不饶的围追堵截那居委会大妈,眼看大妈要被扎个透心凉,却听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道“张翠花,不是我说你,你死也是死在你那张嘴上 ,都这时候了扯什么居委会!”说着一杆旱烟锅子嗖的跑了出去,转眼就变成了床上用的书桌大小,板砖一样朝着大妈那边飞了过去,“啪、啪、啪”几下砸碎了困住大妈的一簇冰荆棘,“不过,小伙子,以后你们家管道走水,再也别想找管道工给你修了,就算水道堵成狗,也别想有马里奥钻进去给你通!我们修管道协会,别的没有,义字那是第一位的,哼,你得罪我们?!”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八十一章 画风歪了 白唐不是在生死战场吗?为什么他觉得画风不太对?! 大妈大爷的画风有些歪,但那个能操控冰的人画风却一直没歪。只见眼睛微微一缩,那些在他身后的冰荆棘便野草一样疯狂的顺着地面缠绕过来。 “哎呦这小崽子不听劝,哎呦呦,我的老腰啊!” “死了都不安生,哎,就是死的太早才不懂哦,造反哪是你想造,想造就能造的,国家那” “咔嚓咔嚓” 老头老太太一边矫健的碎冰一边忙里偷闲的碎碎念,尽管如此,还是显的十分狼狈。 那个看着眼熟的女人似乎体力用尽,躲避的速度逐渐变慢,那件黑色的长裙已破破烂烂,露出白嫩的肌肤。 白唐扣着手中的一张符,又望了一眼另一边的空地,默默嫌弃了一把玉九的龟速。 分明是个鬼,却比人还胆小,也不知道怎么在鬼界混了这么久! 底下的大爷大妈已经没空碎碎念了,成百上千条冰刺又开始拔地而起,甚至空中也时不时的出现若干尖锐的冰刺,专门朝着人的死穴戳。 不片刻,就又有两个修道者被那冰刺刺穿胸膛,鲜血在洁白的冰晶上格外醒目。 场上情势已经格外危急,那个穿着一身黑色长裙的女人已被四面的冰荆棘逼到了绝境,那张巴掌大的脸都在急速下降的温度下冻得发青,她的双腿上也已鲜血淋漓,极为费力的用灵力打碎那些伸至面前的冰刺。 那些大爷大妈的情况也很不好,有几个已经被寒冰缠住了双脚。 白唐紧紧扒着身下的房顶,眼睛死死顶着场上,眼见那些锋锐的尖刺就要将在场众人撕个粉碎,他心底猛地骂了句脏话,整个人大鹏展翅一样从房顶纵身而下,长达十米、宽约三米的阴气剑猛然从空中劈下,重重砸向操控坚冰的男人。他自己则飞跃到那黑裙女人旁边,一拳砸碎了她面前新一轮的冰刺,口中低喝道“快跑!” 耳边只听“轰”的一声,那把巨剑被密密麻麻的冰刺抵在半空,一双阴寒冷酷的眸子透过冰刺间隙精准的刺向白唐。 白唐后背一寒,许久不曾出现的那种惊悚感觉猛然爬上心头。 他片刻都没敢耽误的又扑向被冰困住双脚的修道者们,帮着他们用阴气刀凿冰,心里只有一个字——快。 他已经能感觉到那把阴气剑的摇摇欲坠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把阴气剑就轰然而碎,大量的阴气充斥整片空间。 白唐如遭重击,气血翻涌,额上都冒出了汗。 冰面又一次翻涌起冰刺,朝着白唐疯狂袭来,那修管道的大爷还在用旱烟锅子邦邦邦的敲击脚下的冰面。 居委会的张翠花张大妈下半身被冻了个结实,白唐刚到她身边,那 大妈的上半身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那男人身后的冰刺倏然消失,却又瞬间在白唐他们脚下长出,如同一个个不断冒头的地鼠。 “大人!”玉九的声音突兀的在远处响起,被那冰刺追的到处窜的白唐身形倏然顿住,迎着那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的冰刺群猛然一挥手,一道浓黑如墨的阴气便从他掌心透出,形成最锋锐的两米长大锤,轰然砸在那成群的冰刺上。 冰屑乱飞,冰刺稍停。 “走!” 白唐轻而急的声音从口中爆出,只见他将手中那道赤红色的符猛然拍在地上,一道赤色的火焰在他掌缝间透出,天空突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只眨眼功夫,一道手臂粗的黑色雷电便精准的劈在冰面上,立时就将浑然一体的冰面劈开无数条裂缝。 辛融脚下升起了一条圆柱形的冰柱,如同疯长的小草一样顶着他升到了高空,他的身体四周还浮着无数不断旋转的冰刺,如同他尖锐的铠甲。 他神色不动,那些冰刺却仿佛捕捉到了主人的意志,疾风骤雨般从高空朝着那场地上蹦跶的最欢快的人射去。 同时,一条搅缠旋转如同水龙的冰柱划破空气,在空气的嘶鸣声中倏然闯进战场,由最刁钻的角度,以让人无法躲避的速度同样袭向那个在用黑色阴气屏障挡住万千冰刺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那个人的肉体会格外香甜,在他手臂上的鲜血涌出皮肤的那刻,自己许久不曾有过的吞噬进化本能倏的苏醒,叫嚣着要吞噬。 辛融脸依然板着,看似平静而淡然,但他的心里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个脸上有三条伤痕的青年,对他们这些已经进化到四阶的智慧种有致命的吸引力。 难怪自己突然感觉到了那些三阶普通种和二阶劣种的焦躁,几乎不受控制的要扑上去。 不管怎样,先抓起来,慢慢吃。 辛融打定了注意,浑身上下对低等活死人的威慑力猛地收敛,那些还在四周爬伏着的普通种和劣种顿时一窝蜂的从藏身的地方扑了上来,普通种还稍微有些理智,没有野兽一样的厮杀过去,而是躲在劣种群后伺机而动,那些浑身脏污不堪沾满血迹的劣等活死人疯狂的在地面上奔跑,滑到了就四肢着地跑,如同一群饥饿的饿狼,眼前只有白唐那一块肥美的大羚羊。 白唐听着耳边冰刺不断碰击在阴气墙上的叮咚声,眼角瞥见无数条黑影从不怎么遥远的地方冲他奔跑过来,本能的觉得不妙“……怎么感觉全世界都在看我?虽然我这两年的确又帅了,但这么热情澎湃的眼神请你们收回去!收回去收回去!” 虽然嘴巴还在念念叨叨,原先肥壮的胆子被惊吓的小了一圈,但他逃跑的速度 还是一等一的快,嘴巴还没停,身体已在十米开外,只听“轰”的一声,数道赤红色的符纸从冰面裂缝中钻出来,瞬间暴发出黑红色的火焰。 阴火符,玉九方才趁乱钻进地底埋的。 这东西,燃烧阴气,焚尽鬼物,与阴雷符是一个体系的攻击符,是探阴符的究极进化版,天生克鬼怼阳,特立独行的没朋友!白唐曾用这种符烧过活死人怪物,效果十分不错,现在看来虽然是阴火鬼火,但燃料给足了,这东西温度也是够够的,起码融个冰烧个水没啥问题,就是有那么点后遗症。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八十二章 夺命逃杀(1) “都特么别愣着,跑跑跑!” 白唐眼瞅着那些身强体壮又脏又凶的怪物尽在眼前,他的阴火符丰富已点燃空气,忙大吼了一声,用双手撑起来抵挡冰刺射击的阴气墙倏然虚化散做大量的气体,跟他原先那把阴气剑碎裂的阴气融合在一起,将这段公路上的温度降到了极致。 空气被黑红色的火焰灼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无数冰刺都软化在黑红色的烈焰里,但那汹涌的连天都能烧穿的烈焰,却没有让在场的活人觉得温暖。 冷,刺骨的寒冷。 那些刚从寒冰里挣扎出的人一边哆嗦一边连滚带爬的跑,还有的人直接扑倒在逐渐融化的冰面上。 铺天盖地的冰如怒吼的海浪一样从百里所在的地方往前推进,冰融化一寸,他就再将冰加厚一尺,面容冷肃的男人神色不动,带着他的冰雪王国碾压全场。 “张翠花!你这就死冰里了?!快出来跑路了,这肯定是打不过了,谁在帖子里说要擒贼的?擒他娘个姥姥腿啊擒!日!” “啊啊啊,快跑快跑!别沾上那火,会冻的更僵!” “……这小子是来救人的还是帮倒忙的?!谁家的愣头青小崽子啊啊啊啊!妈的,老子脚指头冻没了!!!” 阴火阴火,沾上的人还得倒霉一段日子,但好歹不会直接被那寒冰裹成雕塑,也不会哗啦一声就碎裂成八块吧!白唐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吐槽! 反正场面他是给搅乱了!祖师爷作证,他可也算是见死就救了!英雄侠义不负年少! “咚!咚!咚!” 巨大的冰锥接二连三擦着青年的鞋尖钉在地面上,他的运动鞋都破破烂烂的了,冻得他也脚指头疼! “啊啊啊,我早说不能来的!你偏来!你跑快点啊!你这么龟速会出人命的!啊啊啊前面!” 玉九偷眼瞧了一眼后面的冰山,两只眼睛顿时瞪圆了,回头的瞬间看见已有数个活死人爬到了他们前面,顿时就要哭了,跟在白唐身边跑的十分犹豫,后面有怪物!前面也有!他打不过的,他就是个无辜可怜又柔弱的小鬼使。 白唐额上流满了汗,眼睛里也映出了那几个横档在前面的活死人,但他速度一点没减,也朝着那些挡在他逃跑路上的活死人们冲去,身体里的阴气已放空了大半,此刻有点虚。 但他的小命还没有着落,那些饿狼似的眼神刺激的他不得不硬起来!十指上冒出黑色的寸长指甲,每一根上都泛着冷冷的寒光。 拼了! “九阴白骨爪!” 白唐大喝一声,在与那几个活死人碰撞的瞬间,脚下在地面上猛地一蹬,纵身跳至半空—— 身前共有四个活死人,每一个的速度都很快,祖先冲上来的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 打手样人物,衣裳整洁进攻有度,手上持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捞出来的大砍刀,出手就砍他的周身要害,比如他的脑袋。 明显是比那些没智慧的劣种更高一级的东西,他们的身体也更强悍,速度也提升更多。 白唐手掌上缠绕了一层阴气,硬接住了那活死人的大刀,身体也被他从半空逼到了地面上,还被迫后滑了几米。 身后传来血肉被压碎的声音,连带着活人四声裂肺的哀嚎,白唐单手抓住那怪物的砍刀,在他差异的脸色还未收起时就欺身而上将另一只手送入对方的胸膛,在一堆腐肉中猛的拔身而起。 “砰!” 身后从两方夹击的活死人撞在了一起。 白唐不敢回头看,全力向前奔跑,但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身后的那些怪物并没有放弃,还在穷追不舍的跟着他,速度也快的不可思议。 玉九快速的瞥了一眼身后,正与一双灰白色的瞳孔对上,浑身就是一个激灵,也不费力的跑了,嗖的一下就化作白色光芒窜入了白唐的口袋里,只从他腰间伸出一个鬼脑袋盯着后面“大人,你身后跟着好多怪物啊啊!一个活人都没有!!他们全跑了!一点义气都不讲!两边也出现怪物了,从窗子里爬出来了!” 白唐粗喘咆哮“求求你说点好消息!或者闭嘴别说话!” 这次回去,他一定要换鬼使!一定! 就在此时,那原本游走在最后冰刺骤然加速,一个巨大的冰拳笼罩住他头顶的星空,空气似乎被撕裂,凌厉的拳风刮的人脸生疼。 白唐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缝,漆黑的瞳仁里映照出那巨大的冰冷拳头。 …… 那个人,叫白唐,一个光明正大修鬼道的家伙。 折花会前五之一,在修道界的青年一代里也很有名,因为他修的是鬼道,走的是阴魂一路的修炼功法,还承认的他的修为已经不俗,但他的身上却并没有那种阴沉沉的死气,脸色也并不苍白,在折花会上时,这个人身上缠绕的阴气就古里古怪,浓烈的仿若墨水,尽管寻常人看不见,但他们这些修炼过一眼就能看见。 但现在,他身上的阴气似乎都收敛起来了,外表上几乎看不出阴气。 刚才的惊鸿一瞥,她看见了那人的漂亮活泼的桃花眼,即使是在这样血腥的战场里,那双眼睛里也干净明亮的如同星辰,仿佛所有坏情绪都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那人来救她的时候,显然也没感受到她的剪刀狱,显然实力已远远超过了她,明明都曾是五强,这才过了多久,差距已拉的这么开? 阴火轰的就燃烧了整个天空,方如许收起了自己的黄泉花,将那剪刀狱里的森罗万象都收了起来,尽数化作一把无形的大 剪刀,环绕着她咔嚓咔嚓的抵挡前赴后继的活死人。 那些冰刺无差别攻击,甚至更多的是向着他们这些修炼过的人倾斜,方如许腿上都是被划伤的血口,那件黑色的长裙也变成了短裙,露出白花花的小腿来,高跟鞋踩冰的效果并不好,很容易就陷下去。 方如许脸色越来越差,只觉驾驭那把大剪刀也越来越困难,身体里的灵力完全跟不上消耗,那些越来越懂得偷袭的活死人仗着他们超然的速度和强悍的体质,已经很难一剪刀就剪成两半了……她被四五个活死人围在一个小圈子里,那些东西开始学会根据风向躲避她的大剪刀, 周围那些年纪大的修道者还在叽叽歪歪,方如许却敏锐的注意到一点——那些活死人的速度突然降低了一倍! 然后,不到一分钟,那些原先还像跟她有生死大仇的怪物竟然放弃了追逐猎杀她,转身,跑了。 方如许跳上自己的大剪刀,挤榨着体内所有的灵力,驾驭者大剪刀飞速逃离战场,在无数冰刺疯长的间隙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场上的怪物,无论是否咬开了活人的皮肤,或者隐藏在什么角落,全都疯狂了一样跟在那个最后窜入场子的人后面。 天上明月郎朗,星辰闪烁,一把常人不可见的硕大剪刀再者狼狈的黑裙女人快速的在冰山压迫下遁走。 身边已没几个怪物,那些怪物军团已经跟着那个白唐穿街走巷去了,方如许几不可闻的舒了口气。 也不知那人干了什么,能让这些怪物们都如此锲而不舍的追杀。 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冰手从天而降,猛然扣下。 ……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八十三章 夺命逃杀(2) “要命要命!他们还跟着呢,而且越来越多了大人!你可千万要撑住,这是考验你意志力的时候!” 玉九看着那些攀岩走壁进准不舍的怪物,觉着心里发慌,上次被咬到的地方似乎又开始疼痛起来,但他还是坚定的扶着白唐的胳膊,一人一鬼都用出了钱啊所未有的速度逃命。 “大人,你说这次墨神还能及时出来救命吗?就跟上次在c城一样?” 白唐嘴角还沾着未曾退却的血迹,脚步都时不时的踉跄,却始终没有倒下,他似乎听到了玉九的声音,又似乎没有,脑子还有些昏沉。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发凝重,那些无声无息的怪物似乎已经近在眼前,白唐觉着自己的灵魂似乎已经离开了躯体,只有肉体还在机械的奔跑,避免被那些东西做成口粮。 玉九死命的一手抱扶着白唐的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确保自己对他的速度有益,只恨自己没有生出四条腿来! 王五就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赶到的,两方见面一句话都没有说,王五的娃娃脸上狰狞一片,轻飘飘的就挡在了白唐他们的身后,身形倏然拔高,变成一个成熟女人的样子,脸色青色肿胀,眼珠外翻,长长的猩红舌头从口腔里伸出来,垂在胸前。张开的十指上是三寸长的锋锐指甲。 上一次她在一个厉害的活死人身上吃了大亏,这一次,可不一定。 随身带着生阴聚气符,就能将她所处的地方变成最适合鬼魂战斗的聚阴地。 只见那个明显是吊死鬼的女人张开了口,舌头骤然窜出口腔,毒舌吐信一般,一下就穿透了一个活死人的胸口。 以王五为中心,阴暗的地府黑色阴气从她身上涌出,那条扭曲流窜的舌头在黑色的阴气中若隐若现,纵横来往,愣是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活死人缠住,那舌头十分滑腻,泥鳅一般滑不溜手,即便被猛然攥住,也会有一股猛力拖曳,瞬间就将那舌头拖了回去。 一般活人看不见的阴气在这些活死人的眼里却是最为明显不过的黑气,他们无可避免的被遮挡了视线。 同样变成猩红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些前赴后继的活死人,王五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啸,身上的气势再一次攀升,那条已长约十几米的舌头猛的在地上一拍。 扬起灰尘无数,但那些活死人却并没有被吓住,依旧片刻不停的冲向那女鬼,想要撕裂她。 陷入战斗模式的王五凶性大发,仿佛也失去了害怕的本能,那条狠辣的舌头抽打着地狱恶犬一样撕咬过来的活死人,时不时缠绕着路旁停放着的汽车砸向那些企图掠过她追击玉九与白唐的人。 直到那条长舌头被数十只坚硬的爪子抓住,碎裂在顷刻之间。 面目狰狞的女鬼发 出刹那都的哀嚎,身上的血腥之气越发浓重,却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 那些活死人蚂蟥一样扑了上去,眼看就要将凶狠的女鬼撕裂,就在此时,却见那女鬼似乎被什么强有力的东西撕扯着一样,迅速消失。 不甘心的怪物们发出愤怒的咆哮,灰白色的死人瞳孔里倒映着纷乱的街景,血腥的味道铺满了整座城市,街道上到处都是食物的甜美味道,那些劣种无望的追击了一阵,便又去撕咬别的猎物了。…爱奇文学……更好更新更快 白唐瘫软的靠坐在不知名的墙角,身上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上是璀璨无比的星空,身边还蹲着奶油小生脸的鬼使,另一只鬼使被强制收回来的时候几乎碎裂。 白唐心疼的摸着玉九寄宿的那张符,后悔的厉害,早知道就该在平时就多给他的鬼使门一些厉害的符,而不是总给他们没用的千滋百味符。 “大人,王五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我好害怕!” 白唐咽下涌至喉口的腥甜,沙哑着声音道“不会!”喘了口气,道“黄七怎么说?” 玉九没跟上自家大人跳跃的思维,露出愚蠢的疑问脸“啊?” 白唐道“你那会不是搬救兵吗?咳,救兵怎么说?” 玉九道“黄七已经去摇墨大了,他一定有办法摇醒墨大的,呜呜呜,刚才咱们几乎跑遍了半座城,还被那该死的喷泉淋了一身水,大人啊,你是不是偷拿了人家宝贝,比如说尸丹什么的,赶紧扔了吧,咱们保命要紧啊!” 白唐想给自家鬼使的脑门敲一下,那些东西明显是垂涎他的美色……肉体!天地良心!他可从来没拿过那些怪物任何东西!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缘由的话,应该是墨赦曾经提醒过他的“招邪体质”,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人见人爱,哪怕是个邪祟,也对他钟情的很。 他道“你待会再给黄七打电话,叫他一定要叫醒墨神,叫不醒墨神,就叫他去天师门、神霄宗搬救兵!” 说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并不想让墨赦来b市,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看一眼活蹦乱跳的那个人。 玉九嗯嗯的点头“大人你终于开窍了,孤胆英雄死得快,关键还是要群殴啊!你看咱们被群殴的多惨!” 白唐缓了缓,觉着他们应该先找个不四面透风的地方呆着,最好能有网,看看最新消息也好。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正是一处不知名小区的后墙,前面就是一栋耸立的大楼,约在他身前五十米处,他的身下还有软软的绿草,两边还有不甚粗壮的风景树。 白唐扶着自家鬼使的肩膀站起来,道“走,去屋子里!” 这时段,肯定不会有开门的,那就翻窗进去,不过得先让玉九去看看哪 家没人。 玉九得了指令,也没有废话,当即化作鬼体,奔到了那大楼里。 身边有清风徐徐吹过,死里逃生的感觉这才涌上心头,白唐伸手抹了把脸,觉着自己命真大。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差那么一点就被巨大的冰拳头打成肉泥,要不是他踩中圆滚滚的人胳膊脚下打滑猛摔了出去,立马他就能命丧当场。 但就算那拳头没砸中他,只狠狠的砸中了地面,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那拳风搅碎了。 疼,钻心的疼,脸也疼,身体也疼,哪里都疼。 白唐皱着脸,觉着自己最近倒霉的都能哭出来,为什么每次遇见这种厉害的怪物都是墨神不在的时候!运气太背了! 正感慨多舛的命运时,玉九已经回来了,利用鬼的便利性,将自家大人光明正大的迎到了一间温暖的两室一厅里。 白唐被玉九扶着倒在了沙发里,刚要张口,玉九就一脸紧张的打断了他,急急道“别说话!” 白唐狐疑的看他,玉九道“大人啊,这时候你千万不要立任何fg,按照电视剧的一般套路,凡是立fg的,都会立刻死!” 白唐“……”他怎么这么想掐死自己的鬼使呢!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银行密码,你跟墨神也没有吵架,王五肯定已经把蔺菱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什么都不用交代!你只要好好的躺着别说话,这时候话多的都死的快!我,我不想一只鬼孤零零的留在这里,太可怕了!”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谁在巴巴说话?再废话,大人我现在就给那些怪物送一顿免费的鬼餐!” 玉九对他的威胁听而不闻,理直气壮道“我没有受伤啊,而且我是个鬼,跟在你身边就能修炼的!” 白唐想了想,有点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鬼,而且对自己依然贪恋人世的执迷不悟深感痛心,关键是他还不打算悔改! 虽然做鬼千般好,奈何人间有美女! 似乎……还漏了什么问题? 玉九已经自觉自发的用自己的手机给黄七打电话,鬼电话还未被接通,就听身后传来嘶哑的、愤怒的大吼“你为什么知道我银行密码?!玉九!你给我过来!老子卡里的钱一直那么少,利息只有九毛九,是不是你干的?!” 玉九偷偷的离他远了点,叫屈道“那可赖不着我!你银行卡里就没几个钱!一点油水都没有!” “一定是你干的!等等,你,你什么时候换的手机?!还特么是苹果10!三万块!啊啊啊啊,你一个鬼为什么还要人间的手机?!我要杀了你!老子的存款!” 玉九又挪的离他远了点,神色一点都不惭愧,道“这是你答应给我买的,你说人家 是你的贴心小棉袄,你要送给我做鬼节礼物的!” “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好啊,你还学会撒谎了,看来家规还是太松了!” 玉九道“我没撒谎!没撒谎!就c城啊,我救你逃命那会,你看我的眼神里都是感激和愧疚,我后来琢磨了一下,觉着你那愧疚可能是因为你不知道怎么表达对我的感激之情,看!这笔烦心事我都替你解决了……干什么干什么,刀放下!放下!大人啊,现在不是同室操戈的时候!况且我真的是为你好啊……我错了,阴气收回去收回去!呜呜呜……” 白唐心力交瘁心如死灰,他感觉自己被那超高级活死人用冰拳捶击出来的内伤都不疼了,没有心疼,他看着玉九那张奶油小生的俊俏脸,有点想让他再死一次! 天爷啊!他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派这么一个鬼使来收拾他?! 玉九看了眼生无可恋的白唐,想了想,挪了过去,用手在他眼前挥动了几下“大人?大人?” 白唐目光呆滞。 玉九伸手戳他的脸,善良的解释道“那不能怨我啊大人,上次刘三嫌我没懂他的眼神含义,掐死我那么多回呢,后来我就学乖了,t到了读眼神技能,第一个我就用到了你身上,不过你怎么这个反应?是感激的说不出话?” 白唐眼角有可疑的痕迹划过,眼珠子机械的转了转,视线投到了玉九脸上,然后脸色瞬间狰狞,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老子感激你!感!激!死!你!” 已经接通电话的黄七“……”似乎事情也没那么紧急,感觉大人那边还很欢乐?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八十四章 冥族之神(1) …… 与此同时,在电视台发完和平宣言的龙也已将他的客人送回了住所,带着自己的几个骨灰级干部开会。 面前仍是燃烧不息的熊熊大火,龙站在三十三层楼的楼顶,足以俯瞰方圆十里的最高位置,他身后也随意的站着几个黑影,都不是正统开会的样子,他们也并不需要的什么正统开会的形式。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发浓重,那场以饥饿为名的屠戮还未停止,尽管这片 冷淡的声音从龙的口中传出,道“阿辛,收” 辛融应了声,按了按自己右耳耳麦,对着那头的人轻声道“收。” 在这道简单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几乎遍布全城各处的活死人们几乎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了厮杀,仿佛野兽收起了沾血的獠牙,结束了令人绝望的杀戮,潮水一样无声无息的退了回去,放过了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 从高高的楼顶往下看,还能看见无数迅疾的影子从四面八方窜出,游蛇一样聚集在这栋楼下,等着他们的王发出新一步的指令。 底下汇聚的黑影逐渐占满b市电视中心大楼前面的广场,甚至将整个路面都挤占的没有空间。那些或高或者低的房顶上也落满了一个个人影,无声无息的站着。 在四阶智慧种外放的威压下,那些为数最多的普通种何劣种半点都不敢放肆。 莲娜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艳丽精致的侧脸,原本有些锋锐的眉眼含着笑,竟有些柔软,她的目光停留在看底下熙熙攘攘的黑影上,道“我刚才看了宣传视频,龙主,很帅。” 龙露出微笑,道“是有一点帅,咳,不过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帅。” 莲娜十分贴心,恭维道“您的目的是展示实力,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的能力,是为了冥族的伟大事业做的宣传!” 莲娜面上正经严肃,话说的也漂亮,但她心里吐槽的也很欢实什么为了冥族,就是为了耍帅!女神在怀,帝王霸业,俯瞰天下,呵,男人! 百里面上露出遗憾,道“苏小姐也很漂亮,啧啧,天下万千宅男的性幻想对象啊。” 说到这个,几人不免都有些唏嘘心痛,他们各方面都进化的堪比超人,但他们真的已经不是人,那种活物才有的冲动,他们都已经感受不到。 尤物在前,却只能看不能动,实乃天下第一憾事。 龙摆了摆手,揭过这个让人伤心的话题,道“明天应该就会有大批的人来投奔,经过今天,应该又有不少劣种进化出智慧了,你们看着点。” 百里、莲娜、纪愿和辛融同声应是。 “注意引导舆论,网上的风向可不能偏,” 莲娜应声道“龙主放心,普通种里有黑客在,还有为数不少的网 络专家,风向绝不会偏。” 龙的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火焰,略显苍白的脸庞上浮现甜美的笑容,他看向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道“纪愿,太初怎样?” 那是一个样貌十分锐利的男人,俊美的有些生冷,他站在一片黑暗里,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此刻才摇了摇头道“还在修复,希望不大。” 龙沉吟了下,道“这一个月,华夏还活着的修道者一定会从他们的老巢聚集过来,注意太初的反应吧,只要有人使用那块玉珏,它就会有反应。太初……用那些修为精纯的修道者精血修补,有多少填多少。” 他们可没时间再来一场祭练了,如果太初不能修复,带走了玉珏的修道者又不出现,那位的怒火必然会发泄在他们身上,那可一点都不美妙! 纪愿应了声,依旧抱胸站在他身后,沉默寡言到有些木讷的样子,那双灰白色的眸子里似乎承载着无数伤痛。 这才只是第一步,获得b绝对的控制权,用实力来让源源不断的人涌入b市,成为他们的后补族人,还有那个拥有数亿粉丝的苏毓秀,有她作为冥族的形象大使,必然也会影响一些人,这样,他们的种族会越来越强大,只有一个小小的瑕疵。 就在此时漆黑的天幕上似有光亮一闪而过,龙眼睛眯了眯,道“你们去吧,整理队伍,可别让人钻了空子。” 在他身后站着的几人恭声应是,转眼消失在楼顶。 刹时,一个灰色人影悄无声息的立在楼顶。 龙朝着那人影单膝跪下,道“大人。” 那个人影往前走了一步,火光照耀在他年轻稚嫩的面庞上,那是个梳着发髻、穿着一身灰色道袍的男孩,他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眉心一点朱砂,生的雪白粉嫩,即便身量不足,那股纯正的僧道气息也已几要透体而出,他看向那个微微弯身的男人,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所过之处铮铮作响。 半晌,他道“没找到。” 龙低声道“很快,会找到。” 男孩古井无波的眸子定定落在他身上,似审视似打量,又仿似什么都没有“我随时能捏死你。” 龙头颅垂的越发低,道“是的,大人,您创造了我,创造了冥族,是冥族的神,你掌握着我们的生死。” 男孩水晶般通透的眸子里倒映着尚未熄灭的大火,静静的凝视着龙。 龙的声音低沉华丽,继续道“屠灵一定会为大人找到,能将屠灵气息完全隐藏住的人,必然是已经得到屠灵认可的修道者,那就一定会来b市,不管是为了拨乱反正一朝成名,还是为了长生不死绝色美人。这就是人。”顿了顿,又道“另外,您吩咐的那把替代法器也已经祭练完成。” 黑色的夜空上星辰闪烁,却有些莫名的沉寂,男孩明明站在他身前两米处,声音却仿佛来自遥远的未来,他道“哦?” “只是……” 一声尖锐的鸣叫声自不知名的地方响起,狭长的黑影从遥远的地方风驰电掣着划过长空,白皙稚嫩的手掌轻轻一握,便握住了那把还兀自震颤不止的暗红色的三尺长刀。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八十五章 冥族之神(2) 只看了一眼,男孩便松了手,那把刀铮的一声插在地面,钢筋水泥地面上炸裂出一道道裂缝,不到一秒,那刀就一路穿透三十三层楼,直直插入到地底深处方才停住。 “废品。” 龙声音更低,似乎极为羞愧,道“已经在用人魂修补了……” “我赐予你们不死的法印,让你们进化强大,还将神兵祭练方法给了你,这就是你回应我的东西?” 男孩脸上不悲不喜,即便是在问责,也平淡的如同在说闲话。 龙道“还请大人再给我一段时间,如果找不到屠灵,也修不好太初,我……” “没有如果,十天,必须找到!” 声音略急,不耐的打断龙的话。 龙有些怔忡,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男孩的语气里听出着急的意思,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素来平静到冷酷的人都隐藏不住情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龙垂着头的身影似乎极为恭敬,嘴角却微微的翘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的地位更加稳固了,时间越紧,这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男孩就越依赖他,只有他能为他取来屠灵,至于曹家?呵,显然已经是被放弃的棋子了。 他道“是。只是冥族如今人手不足,还请大人赐下苏醒神咒,如果更多的一阶眠种苏醒,找屠灵的力度也会更大。 他们的基地里还躺着许多有潜力的眠种,只差一道唤醒的神咒,就能从沉眠中苏醒,成为他子民中的一员。 男孩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干净澄澈的夜空,道“找到屠灵之日,就是我赐予你苏醒神咒之时。” 龙还待说,那男孩却已经踏空而去,一一步数里,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他遗憾了看了眼什么痕迹都没有了的天空,琢磨着下一次一定要早点说苏醒咒的事,他们这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主宰,似乎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虽然相貌年轻,但那种白骨瓦砾的漠然眼神,对b市人间地狱般的情形不闻不问的冷淡态度,绝对也曾挥手屠刀,从万万千千的尸山血海中踏步而出。 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沉重的黑暗洒落在被鲜血染红的城市,也照在龙苍白俊秀的脸上,在黑色绣金丝的飘逸唐装衬托下,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孱弱,有一种一击即溃的脆弱美感。 龙朝着太阳渐渐升起的地方看去,灰白色的瞳孔里映着朝霞绚烂的色彩。 天上干净的半分杂质也无,地面脏乱的一寸净土也没有。 …… “白大师!白兄弟!你在b市?啊,你怎么能在b市?!b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里面活死人有多少?” 向东很崩溃,几乎吼叫出声,他们特殊任 务小组头上的压力堪比泰山,b市那个神经病脱了屠夫皮,转眼就成了遭受迫害的无辜民众,还特娘的是个新种族! 网上已经出现了大批愚民跟风质问政府,质问那些消灭c城怪物的人,说他们草菅人命没有容人之量,什么华夏本来就是多民族混居的国家,如今再多这样一个强悍的民族也没有坏处,成千上万的人要求政府接纳新民族,甚至要求政府与冥族的王何谈,要求接纳冥族。 向东等神秘任务小组的人看的气的砸桌摔杯,先在网上跟那群跟风的无厘头网友干了一架,才在上头领导的催促下紧急联络国内著名大师,这一联络,就开始此起彼伏的尖叫。 哪怕沉稳如向东,听闻白唐已经身陷b市,也忍不住尖叫“你怎么这么能跑啊!你不是刚从c城回来?!咳,那墨大师呢?是不是跟你在一起?有他在的话……不在?!那他在哪啊白大师,现在可不是躲懒的时候啊……喂喂喂……” 电话突兀的挂断,向东抓着头发,一脸暴躁的又拨了回去,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器”的忙音,向东抹了把脸,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b市断网了,信号全部中断!” “电话打不通,卫星信号也被屏蔽了!” “紧急修复中,网络专家在通过专有渠道联通b市网络。” 技术部里乱成一团,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霹雳巴拉很是急促,每个人心中都像压着一块巨石,那些恐怖的言论在蛊惑着每一个人,这件事拖的越久,对国家就越不利,将会有越来越多得的人被“不老不死、不痛不病、操控自然”吸引到地狱的深渊里去。 如果那个冥族,真的可以不断吸纳成员,那么,这将不仅是华夏的灾难,必然会逐渐成为世界上所有还向往光明生物的灾难。 向东想着这些,感觉饭都吃不下去,他的同事也都已熬了一个通宵,马不停蹄的联络所有他们能联络到的大师,间或在网上跟苏毓秀的脑残粉、看不清事实的愚民水战。 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组长陶建虽然没有说,但嘴巴上已长了好几个燎泡,眼睛也熬的通红,此刻他大踏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向东就问“怎么样?那个超神级别的大师来不来?” 向东几乎要哭出来,一张中年油腻大叔脸上写着大号的“愁”,语速极快的道“联系不上!那位大师的电话打不通,他的徒弟白唐已经在b市了,说莫大师没跟他在一起,应该还在a市。” “张怀德联系上了吗?让他去找!一定要把人请到b市去!” 向东声音洪亮道“是!” 他们现在并不在a市,c城事情之后,他们就都退回了帝都总部,只有向东前 些日子为了那把刘信真口中的邪器又去了一次a市,本来想请那位见过邪器的墨大师出手继续追踪邪器,奈何没见到人。 本来还以为事情不会这么紧迫,谁曾想,这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b市就又出事了。 整个神秘任务小组的人都恨不能一个当两个用,很多已经退休的成员也都从隐退的地方返回了神秘任务小组。 但这依然杯水车薪,情势可预见的向最不利的方向走。 向东瞥了一眼电脑上新收集来数据,心直往下沉。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八十六章 墨赦警告 …… 醒醒。 该醒了,你睡的太久了,醒过来。 是的,该醒了,墨赦想。 躺在床上的俊美青年猛然坐起,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猛然睁开,纯黑的眸中似有神光一闪而逝,刹那间,原本清冷的房间……更加清冷了。 但满室的阳光却都不如他脸上散落的那一片有光泽,所谓霜雪天降、月华满堂,不过如此。 即便是个鬼,黄七表示还是被晃到了眼。 “墨大出大事了,大人他又闯祸了!” 一个“又”字用的十分的精妙,将他的心情刻画的无比生动。 墨赦“……” 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太对的黄七“……好像也不是他闯祸,咳,b市出大事了!” 墨赦揉了揉眉心,声音里仍是沉稳的冷定,道“慢慢说。” 听到这句话,原本脸上阴沉的能拧出水来的鬼使脸色似乎晴了一点,简明扼要的将b市的事情做了个概述,重点突出了昨晚自家大人的求援。 墨赦翻身下了床,径直走到了卫生间,黄七跟在他身后,一点不妥当都没意识到。 墨赦也没做什么掉身份的事,只见他在镜子前站定,抬手用指尖摁在光滑的镜面上,指尖有白色的光华流转,极为缓慢的在镜子上滑动。 黄七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镜子,总觉的墨大要从里面召唤出什么厉害的东西,然后分分钟就能把他们带到b城。 镜子里的人面目俊美冷漠,微微垂着眼睛,也抬起了手一点点在滑动,镜面逐渐模糊,上面的人影仿佛被一层白雾遮挡了一样,变得朦朦胧胧。 墨赦修长的手指在镜面上划出最后一笔,那镜面上的繁复符文猛的发出紫色符光,空气里似乎还夹杂着一声暴鸣。 黄七慢慢的睁大了眼,只见墨赦面前的镜子如同水文一样荡开,一点一点,里面冷漠俊美的青年身影也模糊成另一个模样。 还不等黄七将那人看清楚,就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墨神!” …… “墨神!你终于醒了!呜哇哇,有人欺负我!这里特么的都是怪物!我好惨啊,我怎么这么倒霉!” 白唐原本跟玉九缩在一起用玉九的地府出产手机刷新闻,了解b市的现状,心中突然就动了一下,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着他去卫生间。 一去,就看见了那诡异的镜子,眼睁睁瞧着自己帅气的影子消失,他手上的阴气剑都凝出来了,就准备等那不长眼的鬼东西钻出来当胸一剑,谁成想那个模糊的身影刚浮现了个轮廓,他立马就认出来了。 那是他家墨神啊,高大冷酷、俊美无双的墨神啊!终于从睡美人状态苏醒过来的墨赦啊! “我跟你说墨神,这帮活死人太能搞事情了 ,跟蝗虫一样,昨晚几乎将b市杀了个干净!我,我……你看那个视频了没,他们说自己是冥族!还新种族,不要脸!” “嗯。” “墨神,他们怎么还进化了啊,太恐怖了!地府那个捉鬼实力教学上没告诉我怎么捉这种高级进化版的妖怪啊,而且,我觉得我被封印已久的招妖招鬼体质触发了,他们昨晚追了我一整晚啊!” 玉九看着在镜子前手舞足蹈的白唐,忍受着他有些激动的声调,表示已经习以为常,但是——他的倒霉体质被封印过? 没有吧?要是封印了他遇到鬼怪的频率都这么高,那以前他是每天都跟鬼怪邪祟来贴面热舞么?! 想到一大群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邪祟围着白唐嘎嘎笑,玉九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看着自家大人的眼神都含了十分的同情。 白唐浑然未觉,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镜子里的粗壮大腿,嘴里还在噼里啪啦的叨叨叨“墨神,你这个是什么术法,还挺神奇的哈!跟视频电话一样!这个叫什么,你教我呗!以后我想找你的时候也搞一个,阳间的网络太弱了,动不动就没信号没网了,我看你们地府的服务都很好很稳定啊,你看能不能给我的手机也连一个阴间的网……” 玉九深沉的叹了口气,眼神越发沧桑。 果然,一看见墨神就想抱大腿,好像自力更生能力瞬间倒退到了幼儿园,世界如此凶险,雇主这般不靠谱,作为一个无辜善良的鬼,玉九很忧伤。 外面注定不会被载入国家的“冥族”成员还如同游魂一样在城市里游走,爬满了大街小巷。 但白唐心里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了,他眯着眼跟镜子里的墨赦笑,桃花眼里都是明晃晃的阳光,好像镜子里那个人醒来,即便他身在无间地狱,也能心在桃源。 “……你在c城到底碰到了什么怪物啊,回去就躺啦,一直都没时间跟我说!” “没什么,不重要。” “哈哈哈,我也觉得不重要……” 玉九琢磨了下,觉着自家大人可能还要再跟墨大撒会娇,反正那两人自成世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玉九表示他已经被“孤立”习惯了! 等玉九又用阴阳两界通用的手机玩了一局游戏,追完了两集某国催泪爱情剧,再去卫生间,就听那两人终于聊到了正事上面。 白唐还是伤患,站了没多久就嚷嚷着腰疼肝疼,然后就爬上了那宽大的洗手台上靠墙坐着,两条大长腿十分没形象的盘了起来。 “……虽然是个大麻烦,但是我苏女神就是这么强!粉丝就是这么给力!颜值就是这么逆天!不是我说,墨神,看见苏女神你都没反应的哦?咳咳,你真的……” 墨赦原本在低头刷手机, 闻言抬头扫了他一眼,眸中似有冷箭嗖嗖。 白唐无所畏惧的承受了冷箭,继续笑眯眯道“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一个这么想……” “闭嘴!” “啧。”沉默了三秒,那声音又贱兮兮的响了起来,道“墨墨,你看完了吗?怎么半天都没声音……” 墨赦“……” 他没搭理那边话痨附体的白唐,继续将手机上的资料翻完,道“他们还会持续进化,那个出现在直播视频里的男人,你离远一点。” “他比那个用冰锥子锥我的人还厉害?” “嗯。”顿了顿,墨赦的眼睛幽深起来,他看着白唐道“这次的事情,跟你有大因果,你脱不开。” 他将手机揣进口袋,神色冷厉而平静,无比郑重的道“白唐,如果你还没看那视频的话,待会就看,现在,我要交代你两件重要的事,别插话,听我说。” “第一,遇上那个男人转身就跑,片刻都别停。” “第二,我会重开阿鼻幻象小地狱,直接将你拖进来,这是你活命的机会,懂了吗?”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八十七章 黑龙玉珏 白唐听的脊背发凉,墨赦这次实在太郑重了些“你真的不来啊?墨神,你真的要抛弃我了?!你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墨赦被他吵的头疼,却还是冷冷道“你不是小鸡,也不应该有雏鸟情节,c城你做的很好,这次……你也能。” 白唐敏感的听出了里面不同寻常的停顿,悲愤的指责道“你说的一点都不肯定!” 墨赦神色不动,重复了一遍,道“你肯定能活着出来!” 白唐“……”一点都没被安慰道!而且,这不是他的事啊!他真的就是个路过的!“万一我给打死了呢。” 墨赦道“我会保证把你的魂魄送到地府。” 白唐伤心欲绝,凄凄惨惨悲悲切切道“……墨墨你变了。”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墨赦,只觉那人五官的确俊美凌厉的不可鄙视,但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冷硬,没有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墨大!”凄厉的叫声从卫生间门口传来,玉九双眼含泪的扑到了镜子前,“你要抛弃我们了?不要啊,呜呜呜,我还想投胎,我不想被当做饲料吃掉啊!” 墨赦“……” 玉九继续嗷嗷叫,道“我跟大人都被怪物包围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墨大!” 墨赦轻描淡写的道“加油。” 冷酷无情的让玉九瞠目结舌,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墨赦,就见那位大神微微垂着眼,伸手在镜面上抹了一抹,那镜子便又水纹一样激荡开来,片刻后恢复正常。 玉九还有些不能置信,他们家最粗壮的大腿,居然就这样抛弃了他们! 白唐看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扣了扣脸颊,镜子里的人也扣了扣脸颊,镜里境外的人都露出一脸苦相。 玉九嗷呜一声抱住自家雇主,干嚎出声,道“大人,墨大他不爱你了!他居然要把咱们扔在这里!太过分了!” 白唐翻了个白眼,也不管身上挂着的鬼使,慢吞吞的移动到了客厅,脑子里都是疑问。 方才见到墨赦的欣喜一点点退去,他欢腾的脑子也才冷静下来。 墨赦原本还在沉睡,尉迟蓉说他在自我恢复,能让墨赦都不得不用自我沉眠来恢复的魂体伤害,恰好在今天好了。 也不可能这么巧,他这边刚出事,墨赦那边就醒了过来。 他绝不信这种巧合!现在看来,墨赦特意醒过来,就是为了给他开阿鼻幻象小地狱,他说这是他活命的机会,是要让他自己修炼变强大吗? 阿鼻幻象小地狱就是个实战训练的地方,墨赦绝不会再将白唐已通关的鬼物在给他,那就值得思考了,他这次想让他学会什么? 白唐嘴角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看的玉九都心里一抖,却只见自家大人十分 精准的从他手里摸走了手机,嘴巴还咕哝道“这件事怎么就又跟我有关系了,还跟我有大因果……” 用阴阳网络都连通的手机上网,好处就是能不受阳间信号和网络的限制,就算阳间的网络信号被切断,阴间的八卦鬼也还是多的很。 白唐现在看的就是被八卦鬼传到阴间a市热门贴上的视频,底下群鬼沸腾十分热闹。 前面龙的那些肺腑之言白唐全当没听见,不管他的渲染力有多强,白唐全没往心里去,他一边看视频一边看视频底下的群鬼慷慨激昂的发弹幕刷存在感。 “哎呦呦,人间真是了不得,这么快就繁衍出新种族了,啧啧,还用‘冥’做族名,够狂!” 《庄子·在宥》中有“至道之精,窈冥冥”之语。 冥之一字,为阴字,是专为鬼神创造的字,其含义何等广大,又何等神秘沉重,那个人,敢用冥为种族名,何其狂妄? 这条评论下方的点赞量已超过了10万,还有知识渊博的鬼专门为那些没什么文化的鬼做了解释,白唐默默翻着,假装自己原本就知道。 “正经说,永生不死青春永驻我也动心了哈哈哈,我一个死鬼都动心了,那帮活人还不乱了套,嘿嘿嘿,地府又要扩建了!” “b市最新消息,小钻风冒死报道b市鬼都被吃干净了,连那两个鬼差都早早跑啦!” 白唐吞了口口水,好,好彪悍。 “b市一下少了那么多鬼,上面也不闻不问,这帮家伙是不是上头大佬搞出来的?瑟瑟发抖g~” “给苏毓秀颜值点赞,希望早死!” 白唐脸色有些古怪,看着自家女神被无数鬼怪惦记着希望早死,竟有些生气不起来,这可能是因为这帮鬼怪都太不走心了。 “……我们损失了一整个城市的无辜民众!还被那些侵略者偷走了我寄托感情的重要东西!但我们并不想报复!流血并不能解决问题!在此,我要郑重对话那些窃贼,带着我的黑纹龙玉珏来b市,我会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直到听到这句话,白唐才真正的认真起来。 毫不意外,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和林樊一起时得到的那件东西——环形雕龙玉珏。 虽然那人并没有明说,但白唐却一下就听出了这个意思,那东西当初那么邪性,虽然后来藏在他身体内后就没在有什么动静,但总归不是个好东西。 看,这不就把他扯进来了么! 怪不得墨神说b市这件事跟他有大因果,原来这才是那个因果的起因。 白唐心里立时就明镜一样,心里也有了个度,他关掉了视频,默默梳理现在得到的信息。 最主要的是,活死人的不断进化。这点很重要,刚发现他们时,王老 头说那些活死人像石头一样,短短几个月,他们进化出了惊人的攻击力,然后,在a市发现了有目的性的杀人案,证实活死人已进化出了智慧,并且带着生前的记忆,然后顺着a市活死人案,白唐接受了国家神秘任务小组人员的邀请,去到了c城,见到了比a市的活死人案主凶手纪愿更加可怕的c城boss,昨晚看见的活死人里甚至出现了许多与费安同等级的,最后更是出现了一个神级活死人。 是什么,让他们进化的这么快?!他们进化的动力是什么?!那些刻在他们胸口膻中穴上的符文又是什么? 白唐静静思索着,疑问一点点提出来,又一丝丝琢磨缘由。 c城一战,他本来以为活死人的主力军应该已死的差不多了,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足为虑。现在想想,那件事应该只是个开端。 就连c城最后的爆炸,都仿佛是有预谋的一样,不然,大家都在拼死拼活,那自成冥族王的龙主手上凄惨的照片谁拍的? “妈的!那是存心想弄死我们呢!”白唐越想脸色就越黑,跟还处于被墨神抛弃怨念中的玉九叨叨叨“为什么有人在我们还在c城的时候不断将华夏的年轻修道者引诱到c城?为什么军队明明将c城封了个严实,还是有那么多人后来又进了c城?为什么c城最后要爆炸?为什么最终的boss分分钟就给解决了?!为什么?!” 玉九使劲从白唐攥紧的拳头里拔出自己心爱的手机,没什么兴致的接口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呢!”白唐似乎在问玉九,又似乎没有,他的脑子转的飞快,迅速梳理着所有的信息。 玉九爱怜的看着自家雇主,劝慰道“大人,虽然墨神抛弃了你,但你不要太伤心,你,你都魔怔了,这可怜见的……” 刘正邪还持续失踪,刘信真说他被送到了b市,他分明是费安抓住的,为什么会被送到b市? 就在此时,白唐脑子里闪过昨天在战场上看见的一幕幕。 那些被废弃在地上的新鲜血肉,还有被争抢撕碎的躯体,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差别那样大的情况? “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能给这些问题一个答案……”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八十八章 正邪如许 …… 四周漆黑一片,倚靠在黑暗深处的人寂静的喘息。 “哐!” 类似牢门的东西被打开,罩在头顶的黑布被掀开,外面的灯光漏了一丝进来,朦朦胧胧的可以看清,这是一处十分宽敞的地下室,周围是一排排不知名坚固金属打造的铁笼子,每个笼子约莫有一米宽一米高,除了还未长成的孩子,所有陈年人在里面都没办法站起来。 隔壁笼子里的人今早刚被带出去,现在里面已经换了新住户。 刘正邪眯着眼看了一眼,然后就低哑的笑了一声。 盖住笼子的庞大黑布很快就又放下了,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里。 “哗啦啦~” 手铐抖动的声音。 刘正邪没有动,这种起初的挣扎他已经见多了,最多两天,就会安静下来。 这帮死怪物精明的很,用黑布遮住视线,刚把他们弄过来的时候,每天只有一点清水,等他们快饿死的时候才开始每天给食物和水,也只有在给食物和水的那一瞬间,他们能看见一点光。 用熬鹰的手法消磨人的意志,真他娘的有想法! 他已经被熬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那帮蠢怪物怎么想的,居然把他留到了现在。 也不知道老爹他们怎么样了,可别跟他们一样以为这帮傻东西没智慧,轻易的着了道。 他轻微的闭了眼,心中默念上清派的静心法诀,尽量让自己的道心稳固,不然恐怕会发疯,也不知道隔壁新来的熟人能熬多久。 隔壁的熟人还在窸窸窣窣移动,半晌,仿佛终于移动到了一个妥帖的舒服位置,才安静下来,连呼吸声也轻了起来。 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惊恐嘶叫。 折花会前五名果然还是不一般,估计这妹纸也能活很久,刘正邪脑子里过了一下妹纸精致的脸庞,苦衷作乐的想。 旁边的女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渐渐连呼吸似乎都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半点光亮都没有的地方竟偷偷的亮起了一点微红色的光。 刘正邪眼睛下意识的看过去,正对上那女人面无表情的脸,那女人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很短一瞬,就轻微的移动手臂,那将她双手铐在一起的手铐似乎一点都没影响到她的行动,那女人的侧身就着十分通过皮肉透过来的红光看向另一边。 一张枯萎树木一样颓败的死人脸出现在她眼睛里,即便感觉到微弱的光线,那人也只是眼皮动了下,半点反应都没有。 刘正邪睁大了眼,尽管他也被这似乎永无尽头的黑暗折磨的不清,但他的精神状态远没有那个人糟糕。 他知道,有人会来救他,就算他们一时找不到他,他也会在可以拼命的时候奋力一搏! 这个折花会前五的女人似 乎给他带来了一点,别的希望。 那女人慢慢又转过了头,她的嘴巴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但刘正邪明显看懂了她的口型——过来。 “你……” 嘶哑的声音刚从喉咙发出,那女人眼睛倏然射出犀利的光纤,光滑的手臂上亮起的红色光芒猛然灭掉。 覆盖在笼子上方的黑布明显的往下凹陷了一块,极静的环境下,刘正邪听见了黑布下凹的声音。 他笔直笔直的脑子突然就转过弯来——那些死怪物听见交谈的声音会立马过来!那个女人虽然来得晚,但显然极为小心,对这些怪物的情况也摸的很清楚。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微弱的光芒才又小心翼翼的亮起。 方如许又等了一会,那种邪祟特有的气息又远去了之后,她才小心翼翼的驱动体内的黄泉花瓣发出微弱的光,尽管有黑布遮挡,外面根本看不见这么虚弱的光,但她一点都不敢大意,万一那些怪物在这方面也进化的变态了呢。 方才那人虽然胡子拉碴看着十分脏,但那双牛玲大小的眼睛却还很有神,是个可以打听情况的人。 方如许想着,轻微的偏过头,正要警告那还算有点活力的牢友时,一抬眼,就对上一双晶亮亮的眼睛——那人竟也无声无息的移动到了靠近她笼子的地方。 两个人隔着一层坚硬的铁栅栏,几乎头碰头的靠在一起。 方如许嘴巴又开合了两下,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刘正邪快速的小幅度点头。 两人都尽量靠对方近一点,以便看清对方的唇语。 方如许眼睛朝着左右转了转,又道都是修道者? 刘正邪道嗯。 方如许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思索的光,她的脸色很差,黑色的裙子几乎遮盖不住身体,很是狼狈。 停了停,她指了指自己的头锁灵钉,有吗? 在她的头顶百会穴处,也被刺入了一根绣花针粗细的钉子样东西,在那东西刺入的瞬间她身体里的所有灵力就再也不能形成完整的运行回路。 但她们森罗门的人,总习惯在身体里为自己埋一道保命的东西,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她又一直是个听话的弟子,埋在身体里的,正是黄泉花中最精髓的一片。 薄如纸片的东西,此刻却是她逃生的手段。 刘正邪点头有。 那就是所有修道者被送来这里前都要被那些怪物钉上这东西,防止他们逃跑。 也不知道这种专门针对修道者的道具,是谁教他们制作的。 片刻后,方如许道他们中有修道者,修为不俗。 刘正邪沉默点头,这是他这些日子唯一琢磨出来的东西,不管这些怪物来自哪里,他们中间或者背后一定有会修炼的修道者。 但那暂时都不重要,刘正邪目光移动到她发光的手臂上,道能带我们出去? 方如许虚弱的白了他一眼,用口语道等人来救。 那锁灵钉钉在头顶,这黄泉花瓣中储存的灵力是给她保命的,虽说可以试着将那深藏在头皮里面的锁灵钉冲出体外,但这花瓣一点都不精细,万一没冲击好,给她脑子弄坏了呢,再说,她们现在还在怪物老巢出的了这里,也躲不过那冰怪物的追击。 还不如里应外合,用那花瓣让她师门的人来救一下她。 刘正邪…… 怎么感觉这个希望也没什么用? 想了想,他决定激励一下这个新来的牢友,道他们每天都会拉走一个人…… 方如许淡淡点头,补充道吃掉。 刘正邪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靠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八十九章 网络狂潮 …… “进化!”白唐道,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厉,脑子也前所未有的清醒:“所有修道者的尸体都被瞬时争抢的一干二净,是因为修道者的**能加快他们进化的速度!” 玉九挠着头:“你刚才自言自语了那么多问题……” “c城只是一个诱饵,所以他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引诱的全华夏几乎三分之一的精英大师都到了c城,毁一半抓一半,呵呵呵,到了那个时候,还能有人进去c城,说不好,是有内奸呢。” 玉九露出思索的神情,抬头看向自家努力思考的大人。 白唐脸上露出不明意味的笑,他道:“我们的敌人,可不只是有这些东西呢,九啊,你看着吧,最多七天,只要七天,b城将会成为一座没有救援的,孤城!” 最后两个字如炸雷般降落在耳边,似有无形的黑暗从不知名的地方汹涌而来,瞬间能将所有人拖入地狱。 ……... “孤城!根据机场、车站的统计数量,从全华夏各地赶过来的人堪比国庆期间旅游人数,每日到达b城的群众高达1000……这还只是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8点的数据。”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组长陶建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电脑,那电脑上显示的正是最新采集到的机场、车站数据流量。 技术部给出了具体的数据统计图,蓝色底板红色曲线,赤果果的显示这一日一夜激增的人流量。 向东眼睛里都是红色血丝,他看着冰冷的电脑,接口道:“老大,上面已经下了封城令,禁止群众靠近b城,但是……完全封城几乎不可能,那些人太疯狂了!老大,这还只是第一天。”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陶建十分清楚。 不仅他清楚,国家领导人们都清楚,他们不可能对无辜民众使用暴力手段,那就不可能挡住疯狂的民众。 而此时,原本就在c城附近驻扎的冯建兵带领他的第十四军团被调了过来,防止暴乱。 “疯了疯了!这真的是疯了!”面容肃穆的最高指挥官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面容扭曲的厉害。 那是一个从上空俯拍的视频,他又一次将分辨率调高,同时将视频放大,里面潮水一样的群众看得这位冷厉的指挥官都觉得脑仁疼。 里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步行的有开着车的,前面是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他们有人手上还举着牌子,上面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画像,还有无数的横幅,上面几乎都写着一些荒谬的言论,比如—— 跟随女神,投奔光明! 苏毓秀!我们爱你! 毓秀十川,天下无敌! 拯救苏女神,打倒冥族狗! 女神不怕,我们与你同在! 除了支持这个女人的脑残粉,还有 一些更加中二的少年,他们一脸愤慨,幻想自己是勇士,要去拯救被坏人抓走的女神。 …… 而在同一时间国负责国家军队调派、领导着全国的武装力量的国家军委会主席秦鸿飞也在观看b市负责人传来的最新视频,眉峰皱的紧紧的。 他的关注点更多的是在那些高举“自由、民主”、“冥族无罪”、“接纳冥族”的牌子上。 这些人认为冥族是人类进化终极,还有那些被癌症、病魔折磨的病人,他们就仿佛看见了拯救世界的神一样,狂热的信仰者那个视频里出现的人,疯了一般涌向b市。 整个世界都已经沸腾,就连外族,都有蠢蠢欲动的,不怀好意的那些国家都隐晦的表明了对可怜冥族的支持,甚至有的国家还派出了间谍,带着为数不少的武器偷偷潜入华夏,力图将这一以自由、独立和求生为主题的邪祟作乱扩大化。 甚至与华夏接壤的部分强国在这个时候开始了军事演武,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搞到了那个冥族人发布的直播视频,还有展示他能力的视频,现在这些视频已经完全封不住。 全世界的人民都在看,即使不用特别留意,猜也能猜到那些人的讨论。 无非分为三类,支持灭杀冥族邪祟、持观望态度和狂热的支持者。 国内支持灭杀冥族的人中,以赵老爷子的神霄宗为首,成立了肃清网络邪风的打死冥族不留手正义联盟,无数参与到c城活死人之战的修道者都约束自家弟子,自觉自发的在网上为民众解说真相。 这批人坚定的与国家站在统一战线,并且获得了当地部门的支持,将那些活死人在各地犯下的罪状都以有图有真相的方式po到了网上,又有无数的人对他们的真相解说进行了评论和转发,与那些神灵垂青论的冥族支持者撕的不可开交。 这就是网上攻击力最强的两个联盟——打死冥族不留手正义联盟和人类复兴冥族先锋联盟。 打死冥族不留手正义联盟里的苏毓秀粉丝还直接截了她在当晚直播视频中的几张图,有理有据的表明女神是被挟持的,这帖子底下自然而然也盖起了高楼,虽然拉回了部分狂热要追随苏毓秀投奔冥族的粉丝,但也给国家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因为那些相信苏毓秀被挟持的粉丝发起了一场千万人签名的“拯救苏毓秀”游行。 全华夏的大型城市几乎都有这些年轻的少年男女举着牌子喊着口进行游行,要求拯救苏毓秀! 而剩下的基本都是清心寡欲的路人和持观望态度的人,网上还出现了各种科学知识讲座,从各个角度阐述活死人的不合理性和神的不存在性,这一下又将无数宗教分子惹怒,几乎在网上杀得血溅满地尸横 遍野。 但最让中央与军方担心的,却不是网上的言语战,而是那些乌泱泱涌向b市的各地居民。 他们不可能对华夏的无辜民众使用热武器,如果无穷无尽的民众如蚂蟥一样涌向b市,他们将彻底处于被动地位。 而这,还仅仅是冥族挟持b市后的第一个触发事件,如果这件事不解决,更可怕的是那些被镇压住的异族,一旦华夏压不住这个冥族,边境上蠢蠢欲动的豺狼们会瞬间一拥而上,将整个国家的所有子民都拖入战火。 “让网络部控制舆论,快点,国内的舆论导向一定要向着我们这边,决不能让那帮吃人的怪物占据道德制高点!”秦鸿飞拍着桌子,怒吼。 他身后是一面高分辨率的投影仪,上面将将播放完那哄闹的视频,视频里群众疯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会议室里前所未有的沉默。 秦鸿飞继续道:“中央已做出了反应,今天下午两点,主席会在全国所有民众面前对这一事件进行回应,我们在这期间必须稳住!通知网络部将主席要直播演讲的新闻发出去,必须引起民众注意!” “将第十四、六十八、三十五军团各抽调三分之一调往b市,封锁所有通往b市的公路,必须挡住各地的群众!” “加强各地治安巡逻,排查可疑人影,防止犯罪分子趁机作案!” “…….” 国安部、军委、国防部都在召开紧急应对会议,制作应对方案一二三四,同时为国家领导人的演讲做安全部署,而全华夏民众也已翘首以盼。 (本章完) (=) ------------ 第九十章 向东请求 …… 抹掉镜子上的符文,看着那个眼神活泼的青年消失在眼前,墨赦轻轻吐了口气,双手扶着洗手台的边缘站了会,才转身出了卫生间。 黄七脸色依然阴沉,道:“你不去?” 墨赦道:“去。” 黄七露出疑问的神色。 墨赦面不改色的回看他,却什么都没说。 这次人间的大能们一定也会聚集在b市,他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与视频里的最强邪祟对抗,他也管不着那些事。 他去b市,就是为了看顾白唐,再给他一些活下去的资本,他的命不该终结在b市。 这两年,白唐已经很少依赖他,他自己已经是一个步入正轨的鬼道修行者,但他骨子里还是不够强,他在遇到大事的时候还有靠别人的思想,这不行。 不敢他去不去b市,那个人,都要先做好自己不能到b市的准备,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 黄七背后灵一样又跟着墨赦出了卫生间,阴森森的道:“墨大,我是战鬼,带我去。” “好。” 他招了招手,黄七便化作一道白光没入他衣服口袋。 就在此时,墨赦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没有备注的人间电话。 不巧,他对这个陌生的电话有些印象,于是拇指滑了滑,按下了接听键。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喂。” “喂,喂?喂?”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激动,然后那听着已经欣喜若狂的声音仿似才反应过来,声音都高了八度,道:“墨大师!祖宗!亲娘诶,你闭关出来了!我,我就在你家门口,你放我进去!我,我有话跟你说!”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啪啪啪”的敲门声。 墨赦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为向东开了门。 向东似乎刚从地上爬起,身体还没站稳,一张中年油腻的脸上几乎肉眼可见的亮起了光,他向前扑了一下,想要给这位年轻的大师一个熊抱。 墨赦后退了一步,让开门口,恰好避开他的熊抱。向东也识趣的没有进行第二次,但他还是激动的语无伦次,道:“大师,大神,你看网上视频了吗?没看也不要紧,我跟你简单说…….” 墨赦冷淡的看着这个聒噪的男人,见他要开始长篇大论,不由开口道:“我知道。” “知道?知道那就好,现在是这样,国内的所有大师都被国家邀请赶往b市,我代表国家政府,希望墨大师这次一定不要推辞,请助我们一臂之力!您的神通我们都有目共睹,墨大师,你,你一定要跟我们去啊。” 墨赦垂眸看他,一双寒岑岑的眸子仿似能直透人心,道:“还有?” 向东没跟上他的脑发散的思维,露出愚蠢的疑问脸:“什么?” “还有事?” 不然何必让这人一直死守在他家门口,如果只是为了驰援b市,华夏能人众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好,何必非要一个似乎还颇有地位的人在这里蹲守。 向东望着那双沉寂冷淡的漂亮眼睛,心一横眼一闭,道:“的确还有一件事!” 墨赦只是看着他,没有应答。 向东自己接下去,道:“c城出现的那件邪器,墨大师是唯一跟那件东西有接触的,我们希望墨先生能将那件东西追回来!”沉默了下,又道:“那件东西我们一直不知道是什么,虽然也有几位大师在追查,但效果微乎其微,我们担心,那东西出现在了b市,所以,我们希望墨先生能跟其他大师一起去b市,将那些邪器的信息跟所有大师共享!当然,国家……” 墨赦道:“没空。” 他会去b市,但不会跟这些人类一起走。他们地狱明明白白规定,不能掺和人类的事,上次c城的事情,他依然越过雷池,不仅被那该死的规则警告了,还收到了监察司的严重警告,只是因为他死活咬定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才阻止那东西出世,加上魂魄震荡和那些老朋友的暗中阻挠,监察司的鬼差才只是象征性的警告了他,但第六府君已亲自来看过他,看着他的时候笑的有盐有酱,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他绝不会犯同样的错,人间的事,他不能管。 向东的所有劝说卡在了喉咙里,不敢置信的看着墨赦,道:“什么?” 墨赦淡淡看了他一眼,道:“c城里引动天雷的是一把刀,刀长三尺三,威力无穷,上斩神明,下斩鬼怪,谁碰谁死。” 向东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那,那……” 墨赦绕过他,将门开的大了些,已然一副送客的样子。 向东劝说道:“墨大师,国家不会亏待你的,人民也会记住你们,你……” 墨赦冷道:“没空。” 向东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转圜的余地,他有些着急,激将道:“墨大师你是怕死吗?你知道现在响应国家号召的修道者有多少吗?那里面,有33位的年龄都在23岁以下,他们都敢跟那些邪祟拼死一战,他们的本领不如你,可他们都是我华夏的好儿郎!他们都有我华夏人的风骨!墨大师,你呢?” 墨赦道:“我没有。” 向东:“……”这个回答实在有些干脆的无赖,但偏偏他说的坦然自如坦坦荡荡,没有一点正常人该有的羞愧。 他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觉着脚下不自觉的移动起来,快速移动到了门外,那位高冷俊美的大师一手握住门扶手,就要关门。 向东忙一把撑住门,挣扎着劝道:“这不是我们自己的事,大丈夫当为国为民 ,墨大师你再想一下,再想一下!你拒绝了国家的邀请,会在……” “不必了。”那个人的声音冰冷的一如往昔,平淡的似乎从未有过波澜。 向东有些绝望,他看着的深深的看了墨赦一眼,只看见那人高高抬起的下颔,脸色白皙的近乎透明,却也冷漠的如同冰雪铸就。 “那刀不是你们能动的,除了甄俊、东郭良,谁去都是送,就把这话带回去。” “砰。” 那个冰凉的声音刚落下,那门便在他面前关上了,向东拍了拍门,叫道:“墨大师,墨大师我错了,你再说两句,那刀有什么不同吗?危险系数是几?危险点在哪?那两位大师在哪里啊……” 屋内一片冷寂,如同一间没有人的空屋,向东看着那纹丝不动的红木门,有点想劈碎它。 (本章完) (=) ------------ 第九十一章 我要一枚 墨赦的确已经不在屋子里,他径直入了地府通道。 华夏的治安虽然一直不错,但那个活死人的煽动性演讲太过成功,不仅煽动了许多没什么主见的人,还煽动了许多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他们认为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机会!此外,这也让那些一直被人王朝气运压制的不得不躲藏的各种邪祟频频出世,人类自相残杀只是个开始,会有越来越多的种族搅入,而天上那一双双锋锐而残酷的眼睛会一直看着,也只是看着。 地府鬼差专用通道上还来往着许多车,各种各样的鬼差开着自己的车以各种猎奇的姿势穿过,时不时互相伸个头打招呼。 墨赦的白色面包车毫不起眼的在其间行驶,通往b市的那一条阴间道上站了许多鬼差,还有叽叽喳喳的地府鬼民,那些鬼民都是在地府挂了号的,此刻众人正看电影一样排排坐着,围观b市的情况。 在那些鬼面前,正摆着一个房屋大小的棋盘,那棋盘竖在众鬼面前,上面是真实无比的一座城市缩影,有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正一边往那棋盘上落子,一边笑道:“…….大家可都看见了,现在b市里的游魂多的数都数不清呢,这可是抓业绩的好时候,就是危险了些,我这个地府研究局新研究出来的天地一局棋,可以将危险性降到最低。” 墨赦看了看前面密密麻麻的鬼群,没停车,径直开车就要碾过去。 那群鬼有见机快的,忙飘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这他娘的谁,没见着前面有鬼?!” “下车下车,前方不让通行!有大老爷在!哎呦!” “哎呦!老衲的老腰!这谁的车,谁的车……” 白色西装的男人全身心的投入自己的演讲里,对众鬼之外的事情充耳不闻:“……我这个天地一局棋,能将你们安全的送到b市,全程有第十八符君的法力加护,来来来,都看看,只要手中有白棋,在b市找到任何一个有黑棋的地方,大喊三声‘十八符君地府最帅!’就能瞬间返回这里,怎么样,安全吧?除了冲业绩,你们还可以选择去参观,去见见前所未闻的冥族!千百年做鬼的经验告诉我们,做一个有见识的鬼是那么重要……啊!停下!停下!” 天上鬼影飘飘,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一手按住车头,俊俏的脸都有些扭曲,那辆白色面包车的车轱辘还在告诉转动,但车没有前进一步,停在了半空中。 嘴歪眼斜的众鬼都睁大了眼,看着那悬浮着的白色面包车和车前力大气沉的怪力鬼。 “哎呀我的天爷啊!这是什么体力?徒手撕鬼车?西楚霸王项羽?还是那个李元霸?” “谁家的二愣子!这真的是想去十九地狱训练了!敢在地府这么横!” “打打打!上差打上差,期待期待!” “……” 众鬼议论纷纷,墨赦全当没听见,只是冷静的摇下车窗。 单手抵挡住车头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怒喝道:“下来下来!” 众鬼只见那车里的人不慌不忙的从车窗里探出半张脸,也不下车,道:“何蔚。” 何蔚:“……你把车停下来,我手酸!快点,别墨迹!” 看到那辆标志性的面包车,他就知道是这个人!但还是很想揍!他不信这个人之前没听出他的声音,居然还开着车撞过来! 墨赦也有些无语,娴熟的熄火停车。 面包车落在地上,墨赦却没有下车。 何蔚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四周道:“一枚棋子,只要9999!你,就你,去帮我登个记,想要去b市参观的、捉鬼冲业绩的、约会体验绝境求生的、都先去排队!棋子只有100个!” 被他随手指中的是个女鬼,那脸上还有不加掩饰的兴奋,像终于中了彩票一样,青灰色的脸上居然有些可疑的红。 何蔚见她要开口,忙朝着她温和的笑了下,道:“帮我一下好么?美丽的小姐?” 美丽的小姐晕乎乎的去了一边,那些有意向的鬼都跟着去了,何蔚又看了看还滞留在原地的鬼魂散差,道:“没意向的都散了吧,散了吧!” 那些看热闹的鬼见这两人貌似认识,肯定打不起来,也嘟囔着散了。 此时,墨赦才纡尊降贵的从他的面包车里走出来,站在何蔚面前,道:“你怎么在这里?” 何蔚俊美一如往昔,他一边活动刚才硬生生挡住疾驰面包车的手,一边用眼睛上下打量墨赦,道:“先不说我,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虚?”顿了顿,道:“你掺和c城的事了?” 墨赦沉沉的嗯了声,道:“恰好碰上了。” 何蔚不置可否的笑了下,道:“行了,别跟我这里装,你现在的魂体都没有以前凝练,吃大亏了?啧,那东西这么厉害?” 墨赦淡淡道:“不是,被规则制裁了。”不等何蔚反应,他微微抬头,是饶有兴味的看向何蔚身后还没收起来的那面巨大棋盘,道:“空间投影法器?” 那棋盘上的b市是三维立体场景,此刻正缓慢旋转,还能看见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显然又是研究局出产的一个结合黑科技的法器。 何蔚看他感兴趣,笑着介绍道:“我最近升职到第十八符君下辖的研究局了,这不,这东西就是他们针对b市研究出来的东西。我刚搞到手,可有意思呢。” 墨赦眼睛在那上面停驻了几秒,才道:“嗯。” 何蔚看着他的神色,略想了想,直指核心道:“你不会,想去b市吧?” 墨赦微微敛下眸子 ,没有说话。 何蔚长长的叹气,道:“你要是去旅游参观,诺,我送你进去,要是去干别的,老范,我得拦着你。” “去旅游。” 何蔚:“…….”这回答真是特别的果断,但一听就不是真话!何蔚与他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太了解这个人了,他可绝不是喜欢看这种热闹的人,现在去b市,八成是要搅事。 墨赦的神色十分坦然,仿佛他就真的是好奇b市的活死人一样,面对何蔚几乎谴责的目光,不闪不躲,道:“那棋子,我要一枚。” (本章完) (=) ------------ 第九十二章 内有蠢鬼 说着,掏出手机就要给何蔚转账,意思很明显,他一定要进b市。 何蔚一把按住他的手,无奈道:“到底什么事,你非要进去?那b市现在是个大泥潭,上面都不让管,你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这事,有小道消息说是又跟天上有关,地府向来对天上退避三舍的,你上次拦了哮天,那二郎真君嘴上说的好,要来给阎君赔罪,你可见着他来了?” 墨赦仍是一脸冰雪疏映的神色,淡淡道:“阿蔚,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个屁!何蔚忍不住想爆粗口,但他很好的忍住了,只无奈道:“我越来越不明白你了。” 墨赦道:“我有分寸的。” 他知道何蔚担心他,所以才在这里费口舌,但他必须去,白唐还在b市,他得去把他助他了结这场因果,况且,认真说起来,当初是他逼着白唐去抢的屠灵,那冥冥天意未必只将这因果算在白唐头上。 何蔚向来知道他的脾气,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他看着墨赦清冷霜寒的脸,心里突然就有些怀念这个人微笑的样子,他道:“老范,笑一个,笑一个不仅放你过去,还附送一枚白棋,连带黑棋落子的分布图,怎么样?” 墨赦:“……..” 何蔚弯弯狐狸一样的眸子,笑出一脸痞气,道:“你自己都不记得你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了吧?来,给哥哥笑一个,让哥哥重温一下你当年的盛世美颜。” 墨赦看着这突然抽风的好友,半晌,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清浅至极的笑,琉璃样的眸子里落进地府那假太阳的光,显得瞳色有些浅,那笑容一瞬即收,快的仿似幻觉。 不只是何蔚,连他自己,也不太记得他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 何蔚捂着胸口后退,抬起一手遮住眼睛,道:“闪瞎我的眼了!给你给你。” 一枚圆润光滑的白色棋子从他手中弹出,径直落入墨赦手中,墨赦也不多话,攥住那枚棋子,转身回车上。 何蔚没有在看他,只用手在那棋盘边缘点了点,闪开身去,那两土的掉渣的白色面包车就开入了那庞大的立体三维影像里,缩成一个芝麻大小的黑影。 何蔚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去,他真的已经很久没见过墨赦笑起来的样子,自从与他形影不离的那个人不在后,那个人脸上就再没有一丝笑容,仿若一夜之间冰冻了所有情感。 恍然之间,已过了这许多年,那两人曾在地府掀起的风云也已消散了这么久。 “大人,大人,打起来了!他们为了棋子打起来了……” 旁边的喧闹声将何蔚从缅怀过去的沉思中拉出来,他不羁的笑了笑,笑容落拓风流,依稀还是地府里的翩翩公子俏 郎君。 “哎呀别打架,都斯文点,要争做文明鬼…….”【@@..*#更好更新更快】 …… 已经三天了。 那些怪物们自从最开始大肆屠杀了一场之后,就收刀入鞘,洗干净街道上的鲜血,做出菩萨般的随和面容,朝着所有b市民众宣布,他们是善良随和的民族,第一天的杀戮是迫不得已的夺权导致,所有无辜民众都不用害怕。 他们关闭了b市与外界连通的网络,但他们自己却能连通所有b市的网络,他们向b市的所有人宣称他们是神的子民,是带给他们福音的,他们每天都组织大批的人走街串巷,劝说依旧顽抗的人投降。 如同豺狼游走在绵羊村里,用沾着血的獠牙发出诱惑的呼唤,但那些被吓疯了的人,居然有相信的,白唐已见过好些被哄骗出去的信徒,他们虔诚的认为他们也会成为高贵的冥族。 呵!一群吃人的怪物!狗屁的冥族! 白唐和玉九暗戳戳的骂了整整一上午,方才发泄出内心的愤懑。 此时,天色又一点点暗淡下来,白唐大喇喇的躺在沙发上挺尸,其实说挺尸也不对,他是在运转自己体内的阴气修复自己受创的五脏六腑。 玉九蹲在他身边叹气,一会叹一声,一声比一声绝望。 白唐终于听不下去,翻身坐起,拍玉九的脑袋,道:“别叹了!有你家大人我在,保管你妥妥当当的回地府投胎!” 玉九捂住脑袋,幽怨的抬眼看他,道:“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你被人家,咻的一下就打跑了!” 玉九很形象的比划了下,以说明白唐是怎么被人家“咻”的一下打跑了。 白唐又一次产生了掐死鬼使的冲动,但他自认是个宽厚有度的雇主,还是个自制力很强的强大男人!这种危急时刻,他绝不能同室操戈削减己方实力,于是他对玉九宽宏的笑了下,尽管笑容有些扭曲,但那的确是个笑,他人认真真给自家鬼使讲道理道:“放心,大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真的!九啊,你看王五,人家一个弱弱的小姑娘,每次打架都冲在最前头,你说你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老躲在小姑娘身后,还这么怂,不就是几个怪物,咱该上还得上,你说是不是?” 玉九看着自家大人慈眉善目的脸,呼的一下就窜到了一边,警惕道:“你别打什么坏主意!男人当然不怕死,我又不是,我是男鬼!那怕死也是应该的!再说,王五是修炼过的!我又没有!我就是个可怜的小野鬼!” 白唐:“……”似乎有点道理。 他想了想,觉着男性尊严这东西已经鼓励不了玉九了,玉九这胆小鬼的帽子是妥妥的摘不掉了,于是放弃了激发他潜质的不切实想法,道:“咱们一定不会死的!你要对大人 我有点信心,别忘了!你家大人我是天道宠儿!” 天道宠儿的脸上露出骄傲自信的笑。 玉九开始抽泣,道:“嘤嘤嘤,大人,你快醒醒吧,你对自己的认知怎么错的这么离谱?!你是不是给满城的怪物刺激傻了?!天道宠儿那么大的光环都臆想出来了!” 白唐脸皮抽搐,他眼神利剑一样看向自家鬼使,觉着自己可能等不到以后了,他现在就想干掉鬼使。 就在此时,空气突然扭曲起来,仿似一切都有些遥远,白唐从自家鬼使眼里看出惊恐的神色,那窗子都扭曲成灰色的线条。 (本章完) (=) ------------ 第九十三章 称霸天下 这种感觉... 有点熟悉。 身体明显的下坠,也不知下坠了多久,等双脚终于踏上结实的地面,白唐脸上立马露出笑,叫道:“墨神!墨神你先出来!总不能还是原来那个规则吧,肯定添加新的规则了吧,你出来跟我说一下啊!” 眼前正是熟悉的黑红色天空,连身后的那城堡也一如既往的熟悉。 地面仍然龟裂的厉害,仿佛已千百年没有过水流,有些地方还在滋滋的冒着黑烟。 白唐正对着面前的欧洲古堡,歪歪斜斜的站着,也不着急,就看着那黑色的古堡门口。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扣住他的肩膀,白唐反应极快的沉肩扭身,右手刷的就去扣那人的手臂,却被一只指骨漂亮的大手半路截胡,低沉清冷的声音道:“别动。” 白唐立马乖乖的站住了,只觉从那人指尖上有浓郁而清凉的气息传入体内,很是舒服。 他偏了偏头,正好看见那人低垂的眼睛,那睫毛上似乎停了一只孱弱的蝴蝶,不时的颤动一下,白唐瞧的有趣,不由笑开,道:“墨墨,你不是说不来么?怎么来的这么快?走地府的快捷通道了?” 墨赦道:“我没说,嗯。” 一板一眼的回答他的提问,自动跨过中间没答案的问题,嗯,这种感觉很对。 白唐仔细想了下,的确,一直是玉九叫嚷着墨神不来了,墨赦只是没否认,却也从未承认过。而且,说实话,他早就猜到墨赦要来。 因为他说会让自己重进阿鼻幻象小地狱,那他总不能在千里之外设下地狱,再把他抓过去吧,这不可能,再说了,墨赦自己说他跟这次b市有大因果,必然也不会强行将他带走,那要他进那幻象地狱,可不就得墨赦自己来b市吗? 也只有玉九傻,才想不到这点。 “墨墨,那个屠灵,到底是什么?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东西吧?” 墨赦从胸腔里哼出同意的“嗯”声,淡淡解释道:“屠灵,是神器,很久之前遗落在阳间的,凡人都用不了。” 白唐面色沉重,十分认真道:“那么说,我是被它选中的人?这场灾难阴我而起,墨墨,我果然是救世主!我果然是被苍天赋予伟大使命的男人!”说道最后,那张漂亮的脸上已然一片欣然神色,桃花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我就知道!我一定是传说中要拯救地球的男主角!我就知道!一时的衰算什么,我是最终要站在巅峰的男人!” 墨赦:“…….闭嘴!” 白唐豪迈的摆手,道:“墨墨你不要嫉妒,你放心,等我称霸天下绝对不会忘了你的!到时候我做老大你第二……” 墨赦声音里似乎掺着冰碴子,道:“你还想称霸天下?”【¥¥..##免费阅读】 白唐敏锐的听出了他话 语里的寒意,心头的热火瞬间被浇灭了一半,咕哝道:“是你说的啊,那屠灵是神器,它又选择了我做主人,那我……” “屠灵选你,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一个是极阴之体,至纯至洁,还走的是修鬼通神的路子,它没有别的选择,不认主寄宿,就要降品沉睡。”墨赦的声音冷而清晰,继续点破白唐的白日梦,道:“屠灵并没有认你做主人,它只是寄宿在你身体里,借用你的天生阴气冲击封印。” 想到这里,墨赦的眼神阴沉下来,他原本让白唐去取的是封印版的屠灵,那样的屠灵功能普通,白唐拿在手中温养,总有一日能掌握这神器。 但那神器突然的暴走,将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加速到危险的阶段,那神器寄宿在他体内,一旦苏醒,第一个吞噬的,就得是白唐。 “白唐,屠灵不是一般的神器,它是用至阴至邪的法术强行炼制出来的神器,以前是封印住的,但说是神器,不过是品阶到了,但那东西,却比神器更危险,你要压制住它,任何时候!” 白唐的肩膀被他扣的有些疼,但他没有动,依然笑呵呵的,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那东西有多危险,道:“放心吧,我还能压不住一件死物?!墨墨,你放心!” 他的脸上还有疤,但眼睛明亮的如同星辰,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墨赦,似乎刚才那些阴霾一般的话未曾落进心里半点。 墨赦不自觉的有些愁,这样没心没肺心怀长空,即便天塌下来也能付之一笑的洒然,他做不到,也不理解,但他曾真的想守护。 他果断抬手,敲了下那人的头,在他跳起来抱怨之前,手指往后一划,道:“这里有三只妖鬼,打败他们就能出去。”顿了顿,又道:“你已经在b市了,必然是要跟人类站在一起的,也一定会碰上活死人中的高级进化种的,他们的能力都比现在的你强大很多。” “这三只鬼怪,都是最狡诈最擅战的恶鬼,你必须让自己的实力再晋两级,至少一级。” 白唐几乎要跳起来,一级?!开玩笑的一级啊!升级靠嘴说的啊!他眼里的愤怒几乎凝出实际的光线射向墨赦。 墨赦仿佛半点都没感受到,径自看着那几个已在外围虎视眈眈的恶鬼,继续道:“这次升级,是你活下去的资本,做不到,就做好考公务员的准备!” 神特么的公务员!他好好的人还没做够!媳妇都还没有!他的小命金贵着呢! 还未及抗议,墨赦身体又开始虚化,白唐脑子一转,急忙叫道:“墨墨!b市都翻天了,这里不安全啊,我要待几天啊在这里……” 空气中只有风声瑟瑟,并无半点回音。 白唐深吸了口气,眼看着那一双双妖异的眼睛 ,感觉身上一寒,然后拔腿就跑。 “啊啊啊啊!为什么鬼还会瞬移!这是橡皮人吗!还特么会伸长!墨赦,墨赦救命啊!” ……. 墨赦稳稳坐在沙发上,打量他们暂时的落脚点。 他手腕上的锁链按捺不住一样缓缓的移动着,仿若活物。 玉九激动的热泪盈眶,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背后,碎碎念道:“墨大墨大,你怎么才来啊,你还骗我说不来了,吓死我了!” 墨赦没有说话,开头低头翻手机。 玉九习以为常,继续道:“都怪大人,把墨大带坏了!居然学会吓唬鬼了!对了,墨大,刘三也在b市呢,大人这两天晚上都有用寻人追魂符,但没找到,墨大,你能不能找下刘三啊,他虽然蠢,但是……” (本章完) (=) ------------ 第九十四章 地府安全 跟着白唐的鬼果然也都不是一般鬼,实在是能叨叨的厉害,墨赦听的头痛,粗暴的打断他,道:“闭嘴!” 玉九抬手给自己的嘴巴拉上封条,眨巴着眼睛看他,眼神意思十分丰富。 墨赦完全没有接收到他丰富的眼神语言,只是微微拧眉,似乎忘记告诉白唐一件事——那阿鼻幻象小地狱里的时间流速是正常世界的二十倍,外面一天,够他在里面待20天的了。 不过,这不要紧,他知不知道都没用,打败那三只鬼才能出来。 黄七十分识趣,飞速过来一把拎起玉九,闪到一边去蹲着 墨赦滑了下手机,发现手机里多出了好几条信息,是刘信真等人发过来的,什么内容他心里多少有数,大概翻了翻,无非是劝他加入打死冥族大队伍,还有一条是义正言辞的怒骂,不用想,也知道来自天师门那个暴躁的张怀德。 他一个都没回,又翻了翻b市的最新消息,权当打发时间的八卦看了。 华夏领导人已公开表示,绝不会置无辜百姓的生命于不顾,他们会尽一切权利与恐怖分子斗争到底! 对,他们将那些冥族称为恐怖分子,并否定他们的超能力和永生不死理论,国家领导人当时慷慨激昂的表示,现在是社会主义新时代,宣扬神造人的都是封建迷信,永生不死是不存在的!无病无痛是他们吹嘘的说法。 国家始终坚信科学的正义性,至于这些联合外族企图从内部分裂国家的宵小之徒,国家绝不会放过!同时列举了这种危险生物对人类的敌意,国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尽管沉痛,但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妥协也绝不会妥协!国家会站在冥族的对立面,会用对待敌人的方法对待伤害它子民的人! 但国家的这种激进态度引发了国民的不满,网上一片硝烟,为的全是“苏毓秀”这三个字。 “多疯狂啊,都是让救苏毓秀的留言!”玉九也跟黄七聚在一起,现在他们除了翻新闻,也没别的事情可做,“还有说国家不重视人民生命的,啧啧,胡说。” 黄七同意的点头,阴沉道:“要是不在意,会直接用导弹!” “七啊,你看你看,b市被围了,果然成了孤城了!” 黄七扫了眼,道:“最靠近b市的那一大圈,都是冥族的信徒,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 玉九道:“怎么感觉事情闹大了……” 黄七道:“本来就不小,这段时间咱们公司没怎么接单,但各地的妖怪都开始下山吃人了,地府里添了许多被妖怪杀死的鬼魂。” 玉九哭丧着脸,道:“我以前总觉得人间好,我现在觉着,地府比这里安全多了,我想回地府!”【@…..…#最快更新】 黄七阴沉的笑,没有说话。 ……. 又将一批活人送入地狱,纪愿淡淡的用纸巾擦着手,尽管手上什么也没有,他还是觉着有些脏。 那把赤红色的刀笔直的插在地上,四周一片白骨,如同最开始祭炼时一样。 刀名太初,本来是最为美好干净的意思,但它的秉性却与刀名没半分关系,它已经吃了许多活人,但刀身上的裂缝没有半分合拢的意思,它仍然不完美。 或许,这刀身上的缺陷根本就填补不了,所谓补刀,也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 自从龙主将整个b市控制在手中之后,他就没有再出过这件地下室,安安心心的守着这把刀、 如同莲娜所说的,他才像个真正的死人,不吃不喝不动弹,没人叫他的话,他能一个人缩在黑暗里一个月。 纪愿坐在台阶上,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在看着那把刀,又似乎没有。 四周落针可闻,寂静的连呼吸都听不到。 身后地下室的大门突然打开,纪愿释放出四阶超智种的威压。 但他身后的人并没有走,而是一步步走下阶梯,立在他身后,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了?” 纪愿不耐烦的皱眉,没有说话。 莲娜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这些新晋进化的超智种个个都有问题,辛融冷漠,百里没耐心,而纪愿,这个人每天都想死,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超智种的确可以长时间不进食,但只是比那些智慧种、普通种和劣种的耐饿性好一点,但纪愿他有厌食症,他觉得那些能让他们生存和进化的食物都很脏。 标榜自己要吃素! 吃你妹的素啊!你已经进化成最强大的猎食者了,连最有灵性的人类都只能上你的菜谱,任你煎炒烹炸随便吃,顺便还能升个级做个高手,这会你说你吃素还厌食,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但纪愿不这么想,他认为那些人都很脏,因为他们死前肯定都没想过要洗澡。 莲娜为了让他正常活着煞费苦心,但也就只是能让他勉强维持在不死状态。 还是龙主看不下去,吩咐自己时常来看一下,省的这家伙悄无声息的死在角落都没人知道。 “西方那边来了个人,吸血鬼,能变蝙蝠的那种,龙主叫你去看看。” 纪愿起身就走,看也没看莲娜。 莲娜一阵气苦,觉着这货上辈子肯定是个单身狗,她一边追着纪愿往外走,一边道:“你走慢点,唉,我当年把你弄回来时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啊,你知道龙主在哪么?” 正疾行间,将将转过几栋高楼间的小花园,迎面就见一队六人的普通种活死人压着二十几个活人路过。 纪愿老远就闻到了那些人身上浓郁的灵力气息,这是一批修炼过的,想必又是要喂那群 还没有进化出智慧的劣种。 那队活人里有些瑟瑟发抖的少年,还在低低的抽噎,浑浊着灰白色瞳孔的普通种却已然麻木的推着他们往前。 纪愿厌恶的皱眉,快步往另一边转步,对那样的情况视而不见,这些他已经看过了很多次,也做过很多次,只是进化越多,就越觉得那些食物恶心,他看都没看那些抽泣的活人一眼,快速的前去了。 那对普通种都已老老实实的站住,莲娜向他们比划了个手势,他们才领着那些被锁住的活人慢悠悠的走过去。 (本章完) (=) ------------ 第九十五章 占验游魂 ……. 就在西方古老种族也打算浑水摸鱼趁机大饱口福的时候,刘信真、张怀德、齐石等修道界的元老都已积极响应了国家号召,秘密聚集在了b城外。 这次负责招待他们的依然是老熟人冯建兵,这些人几乎每天都在关注b市的情况,眼看b市周围围着的群众一日比一日多,各个愁的头发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又一次,大师们吃饱喝足望着散发着邪恶气息的b市开会讨论,只是这次主持会议的并不是原先的熟面孔,而是一个十分陌生的老人,那老人花白头发、国字方脸,满脸都是风霜色,似已有七十余岁,刘信真等人在他面前都只能算小辈。 那老人面容端肃,满脸都是褶子,正瞧着齐石占卜。 齐石身后还站着他们占验派最杰出的两个弟子——商衡和秦瑶,一个是面色桀骜的天才打手,一个是容颜温和的占卜高手。 这是一处简易的会议室,只在中间摆了一张长方形的实木桌子,上面摆着各种瓜果差点,各大师都依次坐在椅子上,坐在最上首的正是那名国字方脸的老者,正是早已退出江湖的上一代国家高级顾问东郭良,因为听了自家孙子在家里唠叨的那些网络上的事,特意重出江湖来斩妖除魔的。 他一出现,就被早就听闻他光辉事迹的小辈碰到了联盟精神首领的位置,只是老人家话不多,也表明了不参与拟定计划,只负责出力打架,虽然大家都对这国宝级别的老爷子是否能打的动架持怀疑态度,但依然尊重老爷子的选择,一概开会事宜都是由道法协会副会长樊梨景代理的。 樊梨景此刻就坐在老爷子的右手边,也聚精会神的看着齐石。 三枚铜钱哐当掉在桌上,齐石看了眼,叹了口气,又将那几枚青铜色的古铜钱一一捡起来。 张怀德脾气最急,当即道:“怎么样?什么结果?有没有破局的办法?” 齐石摇头,道:“是游魂卦,不妙。” 神霄宗的赵老爷子也在座中,当即不耐烦道:“有什么不妙的,你只管说,管他用用没用,我们这么多人,都一起给你担着。你那个游魂卦,是个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老头我读书少,不懂。” 众人齐声称是,齐石也不再犹豫,道:“游魂卦,是八宫卦十六变卦中的第六变,主变化,是一个心无所安、身无所定的卦,且本来就不是寻求破局法门的卦象,偏偏却出现在这里,这卦象意思是说生机如游魂,一念生一念死。” 张怀德道:“什么生生死死的,你既然推算不出破局的法子,还不如照我说的,咱们杀进去,将那群人邪祟的老窝端了,我看他们还继续蹦跶?!还新种族,呸!” 刘信真道:“你知道那里面有多 少怪物?靠我们几个老骨头,能杀几个?何况里面还困着近千万的无辜百姓,都不要了?” 张怀德:“那你说咋办,咱们都来了两天了,啥都没做,就干看着?!” 樊梨景看向齐石,道:“齐老弟,你能推出那缕生机在哪吗?现在咱们这完全是被那群邪祟牵着鼻子走,国家只能提供外物支持,但诛杀妖邪靠的还得是我们。” 齐石道:“占卜只能推算事情大致走向,并不能精确的告诉你生机在哪,或者是什么?要真能那么准,我们占验派早就称霸修道界了。” 商衡眉目都含着笑,静静听着这些老一辈的大师谈论,脑中也默默转着年头,上一次的c城大战他没赶上,还有些遗憾,这一次的活死人看起来似乎更强了,只希望能在他的九葬下坚持就一点,嗯,尤其是那个能喷火的男人,光看着就能让他热血沸腾。 秦瑶微微拧眉,有些不安的看了眼商衡,她心里又不好的预感,总觉着自己这位天才师弟那笑容有些不安分。 商衡立刻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冲着她妖娆的一笑,暗暗伸手拍了拍她的手。 秦瑶立时就转回了头,没有再看她的天才师弟,只是原就苍白的脸上有些红,却没多来师弟的手,任由那双手将她的手攥在手心。 樊梨景思衬着道:“各位同修们,外围那群百姓的思想干预是国家政府的事,咱们得负责将那些邪祟处理干净啊,想必大家都看过网上的视频了,大家对那些已经进化出异能的活死人怎么看?” 此时,坐在上首的东郭良突然道:“火色近白,五级异能,等同于修道者破丹巅峰。” 这一句话,让在座的许多大师都沉默下来,他们之中几乎没有破丹巅峰级别的,破丹巅峰啊,堪称人间半神的破丹,在他们眼中就是个遥不可及的神话,就连刘信真,也不过金丹巅峰,连踏入破丹境的门都没摸到,金丹与破丹之间的差距,又岂是一个鸿沟可以描绘。 他们这些出世的各派掌门里,也就张怀德堪堪踏入了破丹境,却也已在初期停留了五六年,修为不能寸进。 而所谓金丹,也不过是给体内灵力一个寄存的依托,加速体内灵力运转,实力算是在修道界迈出一大步,却也并不像那些玄幻中说的那般夸张,能移山填海搞天搞地。 看,现如今那活死人中就进化出了至少两个能吊打他们的存在——五级异能活死人!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连张怀德都抹了把脸,悄悄的没说话,笑话,以他的实力,之前都是吊打别人,现在听了那老前辈的实力评估,咳,这上去是给别人吊打,谁再出头就是傻。 赵老爷子也呵呵干笑,觉着可能自己大展身手的地方并 不在前方,而在那方寸大小的网络世界上。 樊梨景活跃气氛,道:“大家也不用悲观,进化毕竟是件艰难的事,至少目前他们只有四个进化出异能的人……” 众人:只有四个展示出了异能而已,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个。 东郭良又道:“一场硬仗,要赢,得里应外合。” 樊梨景心领神会,道:“东郭老先生说的不错,b市肯定还有不少修道者,只要我们联合起来,一群邪祟,不足为虑。” 众人做思索状,虽然来的时候都抱的是为国为民的崇高念头,现在貌似也没有退路,但敌人实力实在太强,他们都想回家请祖宗。 会议室格外清净,半晌,张怀德耐不住,道:“行了都别说了,那b市的网都给切了,怎么里应外合?找人混进去?你们先说个法子,娘希匹!老子还不信正压不过邪!怕怕怕,怕个球!” 跟在他身后的那两名弟子偷偷以手擦汗,表示掌门彪悍。 刘信真想了想,道:“要派人潜入b市的话,我愿意去,只是我上清派的符篆中少有千里传讯的,那b市没信号,谁有办法构建通道?”问是这么问,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看向张怀德。 (本章完) (=) ------------ 第九十六章 和睦共处 张怀德斜眼看向后方,他身后站着的两个年轻男女不得不抬起头,对着众人呵呵的干笑,其中,那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女人睁着一双浅蓝色眸子,道:“天师门有一道子母阴阳一线牵符,嗯,灌入灵力后可千里传音,就是……就是晚辈功力不够,画的母符只能与几个子符相连,多了就不行的。” 张怀德又道:“婧丫头的确修为不够,至多也就有五道子符,刘大傻,这符你来画,老子为你们开坛加血,保你们竖着进去竖着出来!” 刘信真的确功力较深,而且也是画符出身的,他身上那支锦绣笔还能给符加成,最合适不过。 于红婧苦笑,人家门派都是把画符法门藏着掖着,只有他家掌门完全不把绘符秘法当回事,要知道,上清派虽然跟天师门关系好,但他们也是竞争对手啊,都是用符的,那以后是要抢市场的啊。 刘信真也不矫情,点头应下。 当晚就在于红婧给了符文绘法之后,一口气绘制了一张母符,三十张子符,还都是赤符水准,九成九的通信质量保障,一次到位,手法娴熟,十分干脆。 ……. 白唐浑身的衣服又已经破破烂烂,此刻正死鬼一样躺在呈四十五度斜角的古堡里面大口喘息。 那古堡的铁门外,依稀能看见三双绿油油的贪婪眼睛,他们就眼巴巴的趴在门口,跟听话的小狗一样顶着白唐。 白唐:“……求求你们了给点喘息的空间。” 三鬼:“小乖乖你别怕,快出来,外面的阳光很美好呦。” 白唐:“……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 是的,没错,这三只鬼会说话,不仅会说话,还特娘的从地狱里带来了新鲜出来的异能模仿器!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上次还是打死三千妖鬼就能出去,现在只有三只,墨赦却说打败就能出去,原先就觉得这三只的能力可能会强一点,现在看来,那哪里是强一点,分明是强出了一个银河系! 那古堡里面的血红色蝙蝠图案已经扭曲成一个古怪的样子,如同一张变形了的嘲笑脸,并且还在持续向他靠近。 白唐十分惆怅,他瞪了蹬腿,觉着墨赦绝壁是设定错了!对手太强,他没有可能打败的啊! 整张脸都贴在地上的黑面鬼裂开大嘴,口水滴答了一地,露出一个自以为温和的笑,哄骗道:“小乖乖,塔塔快倒了呦,再不出来就要被活埋了呦,乖乖,你出来,我给你做肉吃呦!” 红面女鬼也娇俏的笑,用那一根根黑色的铁刺定定担当的互相敲打,道:“快出来呀小宝贝,我给你唱歌歌啊!” 蓝发妖怪不知去了哪,没瞧见,但白唐想着多半是藏在他的视野盲区里,这三个,根据他的粗略估计,起码 都得是鬼将啊,比他高两个级别的鬼将啊!就算是鬼将中的渣渣,那也是实打实的鬼将啊! 现在那三个货在外面拼命的挑衅,花样百出的诱惑白唐出去挨揍。 白唐冷笑,朝他竖了个中指,然后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吐司面包! 拼了!老子还不信!你们还能打死我! 白唐猛的调动起身体里的先天阴气,整个人像一只翻滚的黑色煤球,嗖的一下就滚了出去,但是—— “砰!” 又被不知哪个鬼一脚踹了回去。 白唐咕噜噜滚向了内里:“……”太欺负人了! 那古堡墙壁上还在持续掉渣,白唐不得不又重整旗鼓,准备再冲一下。 红面女鬼怒道:“黑鬼,你干什么!你个蠢货!” 黑鬼吸了口口水,道:“失误。” 蓝发妖怪阴森森的磨牙,发出如梦如幻的哭声。 白唐头晕脑胀的想,莫不是吃不到他,馋哭了?! 古堡上又掉下一把血红色的漆皮,正正砸在白唐脸上,白唐一个机灵,脑子瞬间清醒了,侧耳听了听,那三只鬼似乎在内讧,于是他又把自己裹成了煤球,速度更快的飞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特意蹦了一下,正好避开那整整抓来的黑色鬼手! 龟裂的地面上有黑色的烟雾袅袅而上,一道黑色闪电样的影子飞速的逃窜,便逃窜便挥手,时不时的天空就劈下一道雷,轰隆隆朝着身后那几道鬼影砸下。 “啊啊啊,别过来!咱们就不能和睦共处吗?!啊!我跟你们讲,扔钉子是违法的,要被抓进十九层千刀万剐的!啊!草啊,别他们离我这么近,你太丑了黑鬼!啊啊啊,我错了,你貌美如花盛世美颜天下无敌,快把口水收回去!” …… 白唐在阿鼻幻象小地狱里过的不知今夕何夕,墨赦在外面,也已经巧遇了自告奋勇来b市搭建内外联合网络的刘信真。 嗯,巧遇的地点就在去往b市西郊别墅群的路上。 刘信真面前浮空有一只发光的箭头,直直射向前方,这位矫健的上清派掌门是仗着本门的潜行秘符穿过人墙,爬上土石山,悄无声息的溜进城的,还带着两个帮手,也都是擅长感应灵力的敏感系修道者,为了办事效率,他们成功进入b市之后,就分开了。 刘掌门的亲儿子刘正邪已经失踪了很久,尽管占验派的大佬说他没有生命危险必然会逢凶化吉,但跟刘正邪在一起的其他两名弟子那也是性命,他们可未必有刘正邪那样好的运气。 刘掌门跟着那指示刘正邪位置的光箭头急速的在城市穿行,天空上时不时飞过几只黑色鸟,一点叫声都没有,只是不断的在天空盘旋。 墨赦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身后跟着一串瑟瑟发抖的游魂,速度极快的悠远而近。 刘信真对那人影甚是熟悉,忙一把拦住,急道:“道友!道友!” 墨赦身形倏顿,低头看他:“有事?” (本章完) (=) ------------ 第九十七章 夜捡野鬼 刘信真脸上自然而然堆笑,心说你不是言之凿凿的拒绝了向东来b市的邀请么,就这么碰上你就不觉得尴尬?!但他是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狐狸,自然不能说这等不讨喜的话来惹这位大神不高兴,只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子符,递过去道:“b市什么情况道友也知道,这是我们研究出的通讯符,道友若有需要,灌入灵力就可求,咳,呼喊同道,也好有个照应。“最重要的是你听到了同道呼喊要回应救援,大神! 墨赦想了下,接过那符塞进口袋,顺口提醒道:“头上的东西,都是人圈养的。” 刘信真抬头,看见了三三两两来往飞驰的鸟,心里一惊,如果这些鸟都是被人圈养的,那么他们是不是刚一进城就被人发现了。 他不禁毛骨悚然,下意识看向面前这个喵呜表情的男人。 墨赦抬眼瞥了眼上方,道:“蝙蝠,看不见灵体。”所以他就算扯着这一帮鬼在街上跳舞,那些小瞎子也看不见。 至于另外那些能看见灵体的活死人,墨赦表示,他有何蔚的白棋,随便去个有黑棋的点,那帮东西就胡捉不住他。 一边看着白唐训练,一边出来作业务,两不耽误。 似乎觉得自己交代完了,墨赦抬步就走,身形挺拔面目寒凉。 刘信真蠕动了下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墨赦在走出几米后略停了停,道:“西郊那边有动乱,这几个游魂是新逃出来的。” 话完也不多停,如青松白鹤样的背影眨眼就消失在黑暗里。 刘信真再不迟疑,猛地在自己身上拍画了几笔,以平日五倍的催着光箭头往前,连神色都有些仓皇。 玉九跟着他家大人别的没学到,一双眼睛却着实明亮,老远看见刘信真跑了,才从墨赦的口袋里探出头,不解道:“墨大,我们不救刘三啦?他要是死了,大人得哭死!” 方才他们就是奔着西郊去的,要说不是救刘三,玉九表示不相信,毕竟墨大都用寻人追魂符定位到了。 墨赦脸色一如既往的清冷,道:“那是人间事,地府守则你要不记得,回去抄书。” 玉九刷的闭了嘴,心里不服气,却也不敢造次,毕竟他现在跟着的这位尊神可不是白唐,那脾气可不好琢磨的很。 墨赦又顺路捡到不少游魂,原本都对鬼差避之唯恐不及的游魂们,此刻见着一个正牌的地府鬼差,均哭爹喊娘的往他身后排,都不用他多说,没办法,没鬼差保护着,他们分分钟就跟人做了点心了,生前做粮食,死后做夜宵,怎么听怎么悲催。 于是没一会,墨赦身后就跟了一长串的鬼魂,中途遇见两队活死人的小队伍,都是那条活泼好动的锁链分分钟穿胸而过,一招秒杀 。 他再没去管刘正邪的事,反正该透露的信息已经给了有能力的人,如果不死拼,他们把人弄出来,应该没问题。 夜空干净舒朗,星子闪烁明亮,如一双双冷锐的眼睛,寂静而冷漠的看着地上的人。 墨赦领着自己捡到的一队游魂,在活死人遍地的b市快速穿行,如同行走在夜晚的黑色精灵。 …… “大哥大姐,有话好好说,我们都是好朋友啊!呼呼~不是要创建文明地府么?打架,打架伤身伤心啊~咱们和谈好不好?” 白唐喘息的厉害,被三只鬼锁在了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做着最后的挣扎,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的从差不多了,露出结实凝练的小臂,就连脸上的伤都在阴气高速旋转、细胞活性高速激发的情况下恢复如初。 但脸上的伤好了,身上的小伤口却始终没有断过,他郁闷的从手臂上又拔下一颗黑色的钉子,对着三只鬼露出讨喜的笑,试图软化他们钢铁般冷硬的心灵。 三只鬼狰狞冷笑,不为所动,步步逼近不留余地。 白唐双手抱拳,做出作揖求饶的样子:“我错了,我输了,你们厉害,你们太厉害了,我自愧不如,咱们就此罢手行不行?那什么,我会画符,聚气生阴符,五张,不,十张……” 三只鬼不屑冷笑,同时进攻而来。 白唐脸上还在笑,但身体却也倏然发力,右手猛然张开,朝着身后砸去。 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地面上尘土飞扬,白唐泥鳅也似在黑色的烟尘中滑动而出,竟未带起半分风声,还悄无声息的用凝聚而出的阴气剑横扫身后那蓝发妖怪的喉管。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一闪而过,接着又是无数铁钉钉在地面上的声音。 白唐左躲右闪的奔跑着,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阴气,尤其是体内的先天阴气,更是精确计划到丝丝缕缕,他也没有再在身周缠满阴气抵挡那红面鬼的铁钉,而是将感知提升到了极致,神情无比专注,在他跑动过的所有地方都留下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阴气丝,如同蜘蛛编网一样,将他活动的整个战场都纳入他的感知范围。 在那红面女鬼又一次将黑色的铁刺从各个角度刺过来时,白唐早早的将身体机能提升到极致,妙到毫巅的避过一阵阵宏大的铁刺雨。 而黑面鬼浑身会长满尖刺,速度奇快,以不要命的打法向白唐扑击过去,活像一个炸毛的刺猬,关键是这刺猬还特别刚硬,但他的刺一旦被消掉,会有一分钟时间的重生期,不像那个红面女鬼,她的铁刺几乎不需要凝聚,无穷无尽没有冷却时间。 而蓝发妖怪,是最狡诈最无声无息的,也是给予白唐好几次致命攻击的,他的技能到现在白唐 都没摸透,但能肯定的是,这家伙的技能之一是瞬闪,往往刚避过那两个的强硬攻击,一把圆月弯刀就带着无尽寒意横在了脖子上…… 白唐蹦跶的十分惊险,也十分欢实。 墨赦静静的站在虚化的古堡上方,眼看着那人如同灵活的黑豹一样从左窜到右,从上窜到下,一边窜还一边喊叫,似乎……很有活力? 很有活力的白唐:“……我跟你们说,你们再这样追着我不放我就叫了!我叫起来我自己都害怕!啊啊啊!快看快看,天上,天上有只猪在飞!” 墨赦下结论:果然很有活力。 这可能是他对那三只鬼将的实力压制的有些厉害,还是,再放开一点好了。 …… b市外,国家军队驻扎处。 冯建兵拿着望远镜,站在一处高地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城市和人民,原就阴沉的脸更阴沉了。 这才是第四天,b市外围围着的人已经数千,他们有的在高声呐喊,表情狂热,是冥族能力的忠实拥护者,有的沉默以待,默默形成自己的圈子,这部分大多是身患重症的病人,他们想活下去,认为冥族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他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高倍率望远镜,觉着整个人都浮躁起来。他们不害怕打仗,不害怕敌人的炮火,但挡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圈无辜的民众。 他们的枪口,永远不可能对着这些人,而那些邪祟狂悖的言论,像是伊甸园里最邪恶的果实,引诱着众人去采摘去品尝。 国家已经启动了一级紧急预案,全国进入戒备状态,对各地交通进行限流,同时被军委调派来的各军队已将b市封锁,只是军队前方也已聚集了不少民众,形成对峙状态。 就连营地里,似乎也受到了那股邪虐的歪风,人心浮动不安。 也不知道那些围堵在b市的人吃什么喝什么,总之大家都十分坚强的坚守自己的岗位,还有在网上奋力盖楼的网友也十分卖力,火药味十分浓重。 b市被拥有超能力的怪物控在掌中,华夏境内几乎三分之二的民众都被牵连了进去,那冥族的正式面世视频已经被国家全面封杀,但私下还是许多人用各种手段进行传播,事情愈演愈烈,矛盾一触即发。 冯建兵找人喊了那些大师协会的领导人樊梨景,又一次分析b市的内里情况,同时根据刘信真等人带进去的电子探测设备,对b市的现有情况进行整理,希望能讨论出一个伤亡最少的处理方案。 此刻,东郭良等一众大师都正经严肃的聚集在聚义厅里,恭敬的面对着一张泛着紫色光芒的长方形符纸。 那符纸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上面还传来零碎的声音。 “我们惨哦,在自己的地盘,被 人撵的跟狗一哦。” “胡说八道!我们那叫战略性转移!外面的道友,既然你们都来了,啥也别说了,一起麻溜的打怪!” “b市已经完了,他们进化出了异能,真的异能,现在已经出现了四个异能者……” “来人呐,西郊枫叶别墅区里有大量修道者,紧急求救求援...啊!” “诸位道友可从西延路、康庄桥两方吸引邪祟,分走南北两向!轰~” “卧槽卧槽,沿路的快帮忙掩护断后,跟他们玩一票大的,救人救人。” 听见这些消息,留在外面的张怀德等人立时就悬了心。 张怀德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外边已备好了香案香烛和符笔符纸,就等着那边发出信号,这边就开始开坛做法加血。 刚才那声音,别人听不出,他可不会听差,那分明就是刘大傻的声音,他能发出求援,必然是事情已经到了非求援不可的地步。 而且,方才那母符里传出的声响,分明是重物倒塌的声音,他很可能遇上了一个具有超能力的高手。 东郭良微微眯着眼,一双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也抬步跟着张怀德出门,赵老爷子、宗长明等大师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选择去为张怀德加油,咳,助威。 张怀德依然豪迈,他站在香案前举行自己的加护仪式,对跟出来的人全都当看不见,只对着东郭良微微欠身行了个晚辈礼。 东郭良话不多,只是站在离张怀德开坛做法最近的地方,时不时的抬一下手。 这一次的张怀德神色肃穆,连持剑的姿势也格外有型,踏着格外有韵律的步伐,剑指苍天,口中念咒,有黄色的符在他身周舞动,如同跳跃着的黄色蝴蝶。 狂风忽的拔地起,星空似被乌云遮。 (本章完) (=) ------------ 第九十八章 脱出樊笼(1) …… 外面电闪雷鸣道术横空,b市仿佛瞬间从沉睡中被唤醒,那些看不见的喧闹声似乎穿过空气传到了遥远的这边。 墨赦刷的拉上窗帘,将所有夜色都遮蔽在外面,屋子里只有一张白玉照明月符在发着盈盈亮光。 玉九在一旁蠕动了半天,才磨磨蹭蹭的过来,道:“墨大,大人什么时候出来啊?” 墨赦道:“过几天。” 玉九眨巴了下眼,一脸惆怅道:“两天没见着他,还怪想的,咳,墨大,你让我看看他呗,就跟上次一样。” 原本在一旁认真修炼的黄七闻言刷的睁开眼睛,看向墨赦。 墨赦眼睛从黄七和王五的身上一一扫过,道:“好。” 玉九还来不及高兴,就见身旁的景色倏然扭曲,只是一秒,便换了地方。 入目所及,竟是一个残破的战场,旌旗摇晃,狼烟未灭,战场上还浮着许多游荡者的孤魂,此刻全都转向这边,空洞洞的眼睛看向这边。 墨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道:“你还没见过地狱,这边做个试炼吧。” 他身后还跟着黄七,黄七的脸上已全都是血,眼睛饿狼也似的看着场上。 那些浮着的鬼怪仿佛都被什么东西挡住一样,只在他们周围越聚越多。 玉九不可思议的看着墨赦,已经完全不要脸了,他死命的扒着墨赦的衣服,惨烈的哭嚎道:“墨大你不能这样,呜呜呜我是个善良鬼,你不能趁着大人不在就欺负我,呜哇哇,你不能这样。” 墨赦皱眉,道:“闭嘴。” “不行,我不要呆在这里,你,你……不能这么狠心啊,你想想我给你洗过的碗刷过的锅!还有我为你探听到的情报!” 墨赦把他从自己身后撕下来,揉成一团,塞废纸一样塞进口袋,对着已经露出战斗状态的黄七道:“去吧。” 那无形的屏蔽被倏然打开,无数鬼怪一拥而上,墨赦身形瞬间化为无数的光点,黄七则被鬼怪群淹没。 玉九摸了摸早就凉透的心脏,心说幸好墨大只是吓唬一下他,要真把他丢进那可怕的战场,他就再也看不见太阳了,想想也是后怕。 墨赦将无所事事的黄七也丢进了阿鼻幻象小地狱,带着最没用的玉九从那里出来,也不将他再放出来,权当已经没有这只鬼了。 实在是有些吵,也不知道白唐平日是怎么忍受的。 手中的子符也在闪烁,隐约传出惨烈的哭嚎声,还有刘信真隐隐的声音,墨赦坐在沙发上的身形微微动了下,他看着手机屏幕上众鬼八卦的信息,那些用白棋在b市浪荡的鬼成了最佳的信息提供者,地府最大的八卦论坛上已经沸反盈天的热闹。 “劲爆新闻:人类大逆袭,b市西郊成战场!” 底 下是鬼怪们利用自己的便携设备拍摄的现场照片,这场大战立时被顶到了最热贴。 墨赦刚要往下翻,就又看到一个热度更高的新闻:“舍命直播——b市西郊人类与冥族的惊天大战。” 墨赦:“……”果然是太无聊了,明明是可以吃鬼的存在,但这些鬼仿佛都已不在乎,为了八卦舍生忘死奋不顾身。 他手指滑动了几下,就点到了那个直播台,虽然脸上半点情绪也无,但眼睛却盯住了那个视频。 果然是直播台,上面还有一个鬼在慷慨激昂的进行解说,就如同人类看足球塞时,有解说员总会调动看球者的气氛一样。 “看啊!来了一个人类强者,出手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道雷,手持白光隐隐的巨大符笔,在空中刷刷就是两下,一个巨大的“封”字就横在空中,哦天呐!快看,那耀眼的纯阳正气,我都闻到自己灵魂被烤熟的味道了!厉害!” 那是刘信真,一个身穿土灰色休闲服的偏老年老头,此刻他一力抵挡着那超强的怪物,身后全是零散奔跑的人,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的人在与他一起杀怪。 “哇塞!土石翻滚!无数土坑瞬间出现,大家快看!就是那一个个马蜂窝一样的大坑,啧啧,不知埋了多少人进去,呦呵,把他们自己人吐出来了,智能!” 那直播的不要命鬼似乎浮在了半空,视频里的画面已经开始是俯拍的视角。 墨赦静静看着,再次觉着这种不怕死的鬼很值得称赞,看这视频拍摄的全面程度,应该是在全场乱窜的。 居然也不怕被那些能生死灵体的活死人抓住当甜点! 底下刷刷的弹幕也有不少鬼刷了这个问题,显然大家都对这种作死的鬼十分钦佩和好奇。 “哎呀呀,为了娱乐地狱公民,我们要不怕死不怕难,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我们!哦对了对了,我要郑重向大家推荐研究所的天下一局棋,这白棋堪称护体神器……” 视频里插播的广告被广大鬼民合力骂了下去,那个神经兮兮的鬼发出无奈的妥协音,然后又开始解说。 此刻,那战场上也已近乎白热化,地面如同泥沼般不断下降,一些脚步稍慢的人瞬间就被卷入了深不见底的地下。 刘信真猛然跃起,那巨大的符笔在空中迅速挥动,继而双手下压,那“动”字符猛然落在地上,地面都震了一震,一股浩大的力量从平字符涌出,被那些翻涌的土带入地下的人又被搅动了起来,重重落在地上,顿时视频里穿来一大片猛烈的喘息和呛咳声。 “高手!人类高手就是多!据本小鬼的眼力看,这位必然是上清派的大牛,以后来地狱也能给上清派添光添彩!呦呵,给上清派加把劲!” 就在此时 ,又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知从哪里窜了过去,正与刘信真站在一起,刘信真的“封”字符也已画成,轰然砸在地上,那些已迅速冒出地面的尖锐地刺顿时被压制下去。 刘正邪不知从哪里捞到了一把铁棍,此刻正当剑使一样舞的虎虎生风,偶尔出现在画面里的面容上虽然沧桑而憔悴,但那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的明亮。 (本章完) (=) ------------ 第九十九章 脱出樊笼(2) 墨赦看了看,觉着果然不能小看人类的修道者,看这直播视频的时间已至少有十分钟,他们居然在那样的攻击下不露疲态,也着实不错。 “看啊!今天驻守冥族西郊大本营的就是这位玉树临风倜傥风流的青年!叫什么来着!对!百里!我的天啊,他为什么不来地狱,妥妥的又一个男神啊!尖叫吧,兴奋吧,同胞们,看人类垂死的挣扎,哈哈,这人类要输了!被男神砸了一头的土,哎呦,还能构建一着这种密不透风的囚笼……啊!” 视频突然黑了下去,弹幕顿时炸了,幸好地府的网络给力,并没有卡屏。 上面全是一排排播主被吃掉的猜测。 完了! 被撕了! 叫他狂妄,哈哈哈,鬼狂也是要死的! 就连墨赦,也觉的那位作死的鬼八成是要跟地狱说再见了。 谁知案视频只断了一分钟,立时一张粉嫩白皙的脸又出现在视频里,那是一张精灵也似的美丽面庞,留着长发,却辨不出男女,只听那鬼继续道:“嘻嘻,是不是担心啦,朋友们,幸好本鬼跑的快,再次强推研究所的白棋,惊险就在一瞬间,接下来我们继续直播…….咦?” 画面再度调整,正对着又一次将手从地面抬起的男人。 “啊!这是谁?” 墨赦正对那男人表现出来的能力进行评估,身后突然传来暴躁的质问音。 已经变为“黑唐”的青年桃花眼里闪着愤怒的火焰,怒斥道:“墨神你不厚道!你让我被鬼追着揍,你自己在这里看帅哥!我就说你外面有人了……” 墨赦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冷声打断道:“闭嘴,别胡说。” 很好,五个字,以前都是两个字的,有进步。 但是,还是想惹他生个气怎么办,白唐眼睛不着痕迹的左右转了下,继而更加愤怒的咆哮出声,道:“你偷看帅哥还有理了?你自己跟我说的,咱们修鬼道的,要清心寡欲啊,结果你呢,你看帅哥你还凶我?!墨墨,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咳,口味还这么清奇……诶?等会等会,这个邋遢男我瞧着怎么有点眼熟?” 墨赦斜眼看他,刚刚晋级十分膨胀的白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中的手机,目不转睛,连吵架的事都忘了,趴在沙发背上,伸长了脖子去看他的手机。 墨赦:“……”这是许久不见,所以犯一次二来打招呼吗?! 白唐惊叫:“卧槽这不是我们家刘三,这是哪?西郊?!怎么还是直播?!不行我得去救场!哎呦~” 他猛的捂住自己扭到的老腰,右臂也被墨赦抓住,急的都想咬人,却听那人如涓涓流水样的声音道:“不急,他们要跑了。” “哦呦!这是怎么回事?已经力竭的人类强 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悍之极的力量,本小鬼都被震飞了!但是,哎呀呀,那个能平地起土的冥族战士似乎没什么战斗经验啊,啧啧……人类似乎又有不少修道者来了!” 白唐去看那视频,果然就见刘信真那巨大的符笔在空中猛的砸向面容含笑的男人,那男人面前竖起一道厚厚的土墙,自己仍是指头都没动一下。 刘信真猛的扯住刘正邪,高喊了一声“跑!” 与此同时,无数黑乎乎的东西从各个方向砸入战场,白唐仔细瞅了眼,也觉着略眼熟。 “哎呀呀人类的烟雾弹,果然是新时代啊,还有……克鬼的辟邪符,我的天!” 屏幕高速晃动,显然那不要命的鬼也被场中的符弹逼的不得不跑路。 墨赦划下手机,关了视频,道:“b市的修道者都在接应,没事。” 白唐也从那视频上看见了援军,不由松了一口气,当即桃花眼一眯,想继续吵架,但看着墨赦如清光冷玉的脸,扣了扣脸颊,觉着实在没有吵架的气氛,于是笑道:“墨墨,我晋级啦,你看见没有?什么鬼将啊,哼哼,还不是被我揍趴下?!” 墨赦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默默的没有说话。 他此刻的样子的确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的胳膊上也有擦破的细小伤口,连裤子都已经变成一长一短,但那双眼睛格外明亮,跳动着阳光一样,看的人心口暖暖。 墨赦道:“你干了什么?” 这质疑的口吻!白唐不乐意道:“我当然是打架啦我还能干啥!我可跟你说,我是凭实力赢的!你找的那几个鬼,不行!” 墨赦按了按眉心,刚才太投入没有关注阿鼻幻象小地狱,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就这么出来了! 外面风雨雷电,屋子里却如同水泼不进的最好港湾。 白唐嘻嘻笑着,仔细打量墨赦的神色,好像已许久未见过他一样,但见那耸立的眉峰锋锐一如往昔,沉如墨海的眸子也寒岑如昔。 他就坐在沙发里,仍旧穿着惯常的黑色衣裤,显得冷漠又沉稳。 但白唐自己知道,面前这个人胸腔里存着多么柔软的一颗心脏。 墨赦眉峰几乎不可察的动了一下,脑子里开始重现那阿鼻幻象小地狱的情形。 白唐抬手戳他冷硬的脸,冷不防原本微闭眼的人倏然睁眼,一把擒住他不安分的手指,一用力,“啪”的摔在地上,黑漆神鬼的眸子里似晕染出冷酷的神色:“把他们放出来。” 白唐躺在地上哎呦交换,死狗一般没皮没脸,道:“摔死了,什么都不会了。” 墨赦:“……” 玉九从墨赦的怀里跑出去,蹲在他身边呜呜呜,道:“大人啊,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这两天在冷面阎王手下讨饭吃,果断没有在自家雇主手下混着舒服。 白唐一把推开那张谄媚的脸,对他时不时的忠仆样表示无感。 墨赦道:“放出来。” 又偷奸耍滑用镇魂牌收了三只鬼,虽然在要命关头晋了级,但这种动不动就把人关进镇魂牌的行为不能鼓励。 白唐眯着桃花眼,依然赖在地上,侧脸去看他,道:“他们欺负我啊,还不让我关他们两天,墨墨,你不能这么偏心的我跟你说。” “镇魂牌原本就破损,里面装的东西太多……” “那毕竟是你的鬼,咳,我这就放,那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你的面子我一定会给的,呵呵……我这个牌子上有了个小裂缝,你顺道给修补一下呗。” 墨赦:“……” 玉九:“……”看!这才是不要脸的典型! (本章完) (=) ------------ 第一百章 纷乱开端 从镇魂牌里掏出那三只鬼,墨赦又给上面加了几道符,那东西现在里面存储着浩瀚如烟海的阴气,里面的空间也巨大无比,就是质地不太好,时不时就要漏个气。 “……你是不是傻,就那么给人抓住了?有啥脸说是正唐工作室出去的?”白唐捏着墨赦给的子符,对着那边的刘正邪开启了嘲讽模式。 刘正邪的声音嗡嗡的,似乎还有些虚弱,但显然很高兴,只听他道:“老子那是去卧底!卧底你懂吗蠢货?!”喘了口气,又道:“你在哪呢?现在那帮怪物被我们惹毛了,正全城通缉修道者呢,你们也躲好点,别出来蹦跶!” 他已经听老爹说过白唐的事,知道这家伙现在就在b市,甚至连那位也到了b市,现在b市最安全的恐怕就是这家伙身边了。 毕竟能跟神打架的人,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只希望那大神能将白唐带出b市。 白唐看了墨赦一眼,道:“多操心你自己吧!我好的很。” 两个人又互损了两句,表示相看两厌,都收了符。 白唐心里又长长的舒了口气,感觉有些浑身无力,隐约觉着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他混沌的脑子完全想不起来,捏着子符就迷迷糊糊趴在沙发上睡了。 玉九蹲在他身边,扒拉了两次白唐的眼皮,人没扒拉醒,便被墨赦一个眼神瞪走了。 墨赦依旧用手机关注着鬼界小鬼的最新消息,他们地府的八卦娱乐业比人类的更加敬业,真的能做到24小时不间断直播,他们就如同最纯粹的第三方,以看热闹的心态观看这场人类的劫难。 这才是一只鬼,最该有的心态。 这也该是行走人间的阴人,最该有的态度。 ……. 天色已经大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那巍峨的土石山依然耸立在b市外,无数的百姓在山石旁静坐,沉默的与国家政府进行对抗。 政府军队搬来了最强的方位设施,甚至颁发了禁行令,将能调动起来的各种国家高级设备都调了过来,挡在所有能通往b市的路上,但这些都挡不住那些汹涌着想要活命的泱泱癌症患者和宗教狂热分子,还有那些居心不良的顶级人才。 只此一城,只此一事,却几乎吸引来了所有隐藏在黑暗里的种族,明着暗着为那些被挡在城外的人打开一个突破口,于是城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一时间,冥族几乎成为终极人族的代表,成为那些人心中信仰的神明。 城中心高高耸立的冰塔上,身穿黑色镶银丝边的青年站在塔顶上,用进化过的超常视力看着那些围在b市外面熙熙攘攘的人,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华美长裙的绝色美人,那美人虽立身在千丈高空之中,周身有凛冽寒风 鼓动吹拂,但她却站的极稳,脸上还含着淡淡的笑意。 “已经过了五天了,那视频应该已经传至五湖四海了。”龙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身旁的美人说。 绝对有资格晋级全球顶尖美人榜前十的苏毓秀乖巧顺从的听着,闻言接口道:“不错,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但是该来的人没来,该出现的人也没出现啊。”龙眼神里似闪现不明的神采,苍白羸弱的面容上仍是一片淡然。 苏毓秀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道:“龙主仁慈。” 龙禁不住笑了下,道:“我可不是仁慈,只是要为冥族留一线,毕竟我们是要长长久久的呢。” 原本定下的是用那满城的人来逼那带走屠灵的人现身,但他们现在扯的是冠冕堂皇的人类救世主名号,那就不能太过了。 b市已被血洗了一日,那还可以解释为最初的反叛者清洗,再也大肆屠戮,就有些不好招收新信徒了啊。 所以,明智的领导人都不能那么干,龙觉着自己是个劳心劳力的帝王,必须为他的族人打算。 他自顾自的赞叹了一下自己为国为民的辛劳,然后才转头对苏毓秀道:“你是个乖的,是我们冥族最好的形象大使。” 苏毓秀道:“龙主谬赞了,能为龙主效力,我很高兴。” 龙看着她娇美如鲜花的面庞,略惋惜的道:“不用急,等那苏醒咒到手了,你便能真正跟我们一样,青春永驻不病不死。” 苏毓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眸子里一片纯然真诚,但:“那太好了。” 那张脸精致如同墨画,上面跃动着最逼真的感情,连眼睛都看不出半分凝滞,仿似真心真意欢喜一样。 龙用手摩挲着她滑,嫩的脸庞,眼睛里有全不加掩饰的欣赏,如同欣赏一件精美的易碎品一样,声音都有些模糊,道:“昨晚他们劫了一批人出去,便算开端吧。” 这几天过去,国家上层只是隔空喊话,连派来的谈判使者都还只是省厅级人员,更上一级别的代表根本未曾出现,这就意味着,之前b市事件的震慑还不够,还需要一点血腥来得到足够的重视。 天上盘旋着行动迅敏的蝙蝠,那位来自西方古老家族的客人带来了足够诚恳的合作条件,连那些潜伏在黑暗里的其他东西,都开始趁着这股东风在外面翻腾。 天下将乱,妖物四起。 “太阳的光辉落下时,就杨起b市修道者坟墓的第一捧土。” 清冷的男声似乎夹杂着生铁也似,粗砺的传入耳中。 风中似乎传来还未开始的血腥味,连同那些惨白的哭喊也仿似能穿透时间响彻耳膜。 …… “据悉,b市已完全被冥族控制在手中,我国政府已派出 相关人员积极与b市犯罪分子进行沟通……冥族杀戮成性,迄今已有超十万人死于非命,情况急转而下……” “今天(七月十三日)凌晨,冥族外交代表百里斐然、莲娜联合发布最新消息,声称又遭遇了华夏修道者偷袭,会采取强硬手段进行回击…….” “……修道者联盟最新消息,已正面揭露冥族残忍本性,其与西方吸血鬼类似,以活人血肉为食……” “……” 明面上,国家当局与冥族势如水火,且频繁沟通,但这种沟通其实就是拖延时间,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妥协。 (本章完) (=) ------------ 第一百零一章 大师开会 “不能忍了!我们必须主动进攻!你们看见了吗?那帮怪物已经在b市大开杀戒了,刘掌门他们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突破!” 赵老爷子脾气暴,被网上那些新闻弄的根本就坐不住。 冯建兵身后是一个硕大的电子屏,上面是一张完整的b市规划图,那样精密的规划图看的这帮大师能看懂的,只是听冯建兵讲解也听的头疼,尤其是听说他们还要再计划,赵老爷子头一个忍不住的叫嚷出来。 宗长明道:“不能急,这次b市不像c城,不可能用上次那种策略,必须更谨慎,不然就是将b市的所有人赔进去。” 董国良眯着眼,看着冯建兵身后的电子规划图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怀德显得精神不济,原本一直在闭目养神,就连冯建兵说b市基本情况的时候都没有睁眼,此刻却猛然睁眼,道:“刘大傻他们已经进了城,现在还说什么不能急!必须急!他不是告诉我们,b市里出现的进化出超能力的活死人不多,还怕个锤子!” 道法协会副会长樊梨景道:“张大师,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首先,我们要解决的是围城的百姓,有他们在,如果我们杀进城去,就等于自寻死路,而且我们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上清派的潜形匿影符,如果只带几十个人进去,完全没有结果。” 宗长明眼睛微微动了下,突然问道:“涂山曹家呢?有没有曹家的朋友在?”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有人开口道:“曹家……纸术,似乎作用不大……” 宗长明眼睛猛然发亮,反驳道:“不!纸人身轻力大,又不惹人注意,这才是最好的斥候!根据刘掌门的消息,目前我们能确定的就是b城当前至少有四名进化出特殊能力的活死人,但我们知道的消息还是太少了。” 赵老爷子捶桌,道:“还要知道多少消息?他们的死穴我们都知道,这就够了!一个字,就是干!拖拖拉拉的,等那帮怪物把b市里的人呢都杀完了,咱们再去?” 张怀德立马点头,附和道:“老赵说的对!你们就是太怂!照我说,大家率领弟子门人一起杀进去,管他几个邪魔外道,通通宰了!” 宗长明赔笑道:“老哥哥们别急啊,咱这里的都一大把年纪了,谁还怕死的,那帮邪祟,咱肯定得杀,就是杀也得有计划的杀。” 那樊梨景喝了口茶,眸色沉沉,道:“怕没有时间给计划太详细,各位大师有没有想过,如果活死人真的跟丧尸片里的病毒一样,会传染呢……就跟那视频里的所谓龙主说的,可以让那些百姓加入他的种族呢,不断增加的有智慧、有超能力还不断进化的活死人,一旦b市的近千万人都……”【@..这话一出,厅堂里 所有人的脸都有些绿。 虽然都上了年纪,但大都接触过那些传说中的丧尸片,那才是世界毁灭一样的末日。 冯建兵原本在安静听着这群大师发言,闻言镇定道:“科学家已对这种活死人进行过研究,他们认为,当前的活死人咬伤、抓伤都不会传染,这不是病毒式的传染,诸位大可放心。” 众人又都齐齐松了口气,却听那宗长明又道:“说起来,那些活死人的致命点在胸前膻中穴,我后来专门研究过,那里似乎有一些古怪的纹路存在……” 张怀德接口道:“那是咒文,刘信真曾拓过一副,我们还研究了下,确定是咒文,这种咒能从阎王手上抢人,也是牛逼!” 在座大师全都窃窃私语起来,那少年天才商衡的脸上始终噙着笑,此时方才有些天真的开口,道:“各位长辈,晚辈有个问题想说,”也不待众人说话,便径自道:“冥族太安静了,这几天虽然总有人死,但他们还是太安静了……就好像在等待什么一样。” 就在他身前椅子上坐着的占验派大佬齐石也不再沉默,缓缓开口道:“如果是咒文,那他们很可能是在等待一个特殊的日子。” 就在此时,那一直被张怀德随身携带的母符骤然发出强烈的光芒,就听里面刘信真的声音沙哑而急迫,道:“七月十五,鬼门关开,那帮活死人身上都是咒术,若要施展新咒,必然会选在那天。” 那边传来急促的喘息,显然他还在奔跑中,众人甚至能听清风声呼啸的声音,刘信真一边跑一边道:“……他们有眠种,数不清的眠种,咳,就是都已经死了的人,绝对,绝对不能让他们苏醒,呼呼~听我说,今天那些怪物已经蛊惑了一批人自杀,城里的修道者也被全方位搜查,咳,吃掉修道者,能让他们进化的更快!” “刘大傻,你……” “听我说!咳~我们已经死的不剩几个了,你们必须找到屠灵!屠灵才是那一线生机!以邪镇邪,以杀止杀。” “明天,明天如果不能拿下这帮怪物,b市将成为另一座空城!他们,要开始屠城了!要将所有人都变为眠种!你们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必须阻止他们在鬼节启用那咒语!” “刺~啦~” 子符那边传来刺耳的刺啦声,仿佛那道符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的撕碎。 会议厅内一片沉默,无形的压力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张怀德面如土灰,光头上都仿佛笼罩着一层灰云,高声道:“都他娘的说话!我们天师门以符篆在岛上混,今天我就说了,刘大傻说的没错,鬼节之前要是干不掉这帮孙子,让人家成功将那些死人又弄回来,那可真离世界末日不远了,都还他娘的磨磨唧唧! 今晚就动手!谁他娘的都别拦着我,说什么里应外合,那里面的都快被人家绞杀干净了,合个屁!” 众人脸色一致发青,刚才那符里传来的声音,让每个人心底都不由咯噔一下,都能猜出那边的情况不太妙。 冯建兵眼睛里闪过阴狠的光芒,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今晚就得动手,绝不能拖到明天晚上,因为明晚12点一过,谁也不能保证,那帮怪物会不会当即就用那咒语。 赵老爷子暴躁道:“樊会长,你们那屠灵呢,当时说好要作为折花会的压轴奖品的,说没影就没影了,现在可不能藏私了,刘掌门说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你可别藏着掖着了!” 那樊梨景还没说话,却听那冯建兵道:“各位大师,现在事情有变,情况紧急,冯某必须先向上级报告,众位可先商量,冯某也会让战略部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说罢转身就走,东郭良目光微微开合了一下,神情也露出几分凝重,只听那底下的大师们继续说话。 樊梨景三言两语就说了折花会上奖品的事,一个电话就打给了陈家。 与此同时,东郭良言简意赅的提出了另外一个建议,让所有人都如醍醐灌顶的建议。 (本章完) (=) ------------ 第一百零二章 墨墨唐唐 在城外众人都弥漫在硝烟里的时候,白唐也睡饱吃足,开始日常从墨赦那里获取打击值。 “不是吧,啊啊啊,墨神,照你这么说,那家伙完全就是强的逆天啊,谁能收拾他?啊,谁能收拾他?” 白唐揪着头发,觉着自己略崩溃。 就在刚才,他面前那个俊美如天神的男人开口告诉他,b市气场已经乱了,无数肉眼看不见的阴气已经弥漫在各个角落,b市所有电力设施都被那种磁场影响的不能正常使用,而那个他让自己必须避开的男人,是十个现在已经到了灵噬界二阶的白唐都怼不动的人物。 墨赦没有理会他的哀嚎,捏着那子符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认为你是这场战争胜利的关键。” 白唐敏锐的听出了他话里的隐藏台词,颤巍巍的问:“其实呢?” 墨赦垂着眸,直直望着白唐纯黑色的眼睛,道:“其实不是,你终结不了这场战争,屠灵只是一件麻烦的神器,没有左右战局的能力。”顿了顿,他脸上出现些莫名的神色,道:“这场战争,你可以尽力而为,但作用不大,我等着收魂。” 白唐嘶了一声,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教育他道:“墨墨!仗还没打,你怎么就能盼着我死呢!怎么这么不友爱!我跟你说我对你们地府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想好好做人的我告诉你!” 墨赦转过头,看着外面已然一片黑暗的夜色,天空上繁星闪烁,却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也似,叫人看不真切。 良久,他道:“你听,地动山摇了。” 白唐兔子一样竖起耳朵,两只眼睛也谨慎的睁大了,片刻后,疑惑道:“什么也没有啊。” 墨赦将一枚白色的棋子递给他,道:“闭眼。” 白唐眨了眨眼,见他一脸肃穆,不自觉的就听了话,只感觉自己额头上一凉,那人的手指软软的戳在额头上,一股薄凉的气息就顺着他指尖溢进了脑门。 “把黑子的位置都记牢了,能保命。” 白唐的脑海中出现整个b市的缩影,那些黑子的位置也尽数浮在脑中,清晰的如同分辨率最高的高清电子三维立体图,他现如今的记忆已经极好,只要用心去记的事情,基本都能很快记住,这地图也一样。【!¥..…*更好更新更快】 “墨墨,这谁这么缺德,黑子怎么还有在半空的?这要过去还得先跳个楼!万一这黑子没接住,不瞬间玩完了?啧!” “墨墨,怎么只有一枚啊,多给我两个啊,万一这个我弄丢了呢,别这么小气啊…….哎哎,手别动,我还没记住呢,你戳着戳着!” “不是我说,这……” 玉九在旁旁听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为墨赦抱不平道:“大人,哪有你这样的,白拿人家东西还嫌东 嫌西!你可老实点吧。” 白唐暗暗翻个白眼,虽说在眼皮子底下没人瞧见,但那下撇的嘴角还是将他的神情展现的淋漓尽致,只听他还振振有词道:“男人间的交情,你不懂!这是男人间纯洁的革命友谊和礼物交换!” 玉九:“……” 这雇主身边是待不下去了,他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 恰在此时,那张被两人随意扔在桌子上当摆设的子符开始闪烁起来,显然是有人在呼叫。 白唐脑子里的那些黑棋分布图已经复制完毕,当即睁开眼,瞧着墨赦也退开几步,也不管他,径自捏了那子符到手边。 然后就听到那边声嘶力竭的呼喝声,却一直模模糊糊的听不清说什么,白唐神色立马就是一变,抬眼去看墨赦。 却见那人翻出手机,不慌不忙的打开了那直播频道,那小鬼果然又开始直播,还用言语煽动那些地府无聊的鬼怪们。 白唐紧着去瞧了两眼,就看着那里面一片硝烟,不过此时已到了尾声,那尾随着拍摄的鬼怪呜呜咽咽,强忍被各种气流冲击的疼痛,尽职尽责的报道完了全程,视频里黑影重重,捕猎大型野兽一样前后围堵刘正邪等人,可这帮人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虽然有些狼狈,还损失了几个人,到底也被他们跑了,那些小胡同里一钻,潜形匿影符一画,当即就没影了,只是刘信真看着有些不好。 白唐心里直发寒,刚看着那些行动迅疾出手狠辣的活死人,只觉他们跟他上次碰见的时候又有进步,这种进化速度何其惊人。 一想到这群人在b市横行无忌,白唐只觉的心里沉甸甸的,脑子里又将刚刚在墨赦手机上看到的东西过了一下,当额头冒汗,他就说他好像忘了什么! 蔺菱! 虽说当日让玉九护送蔺菱,但这几日,b市混乱的厉害,他刚一见到墨赦就被拖进了阿鼻幻象小地狱培训,才出来就先为刘正邪发急,这会才想起来。 “墨墨!”白唐忽然尖叫出声,一下就蹦到了墨赦面前,道:“救命啊!大美女有难了!我把她给忘了!” 墨赦:“...慢慢说。” 白唐抓着头发,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叽叽歪歪的说自己将人忘了,现在想知道人怎样,可千万别出事。 墨赦想了下,从怀里掏出白唐唯一的女鬼使,这女鬼使奄奄一息的躺在他手心,见被人掏出来,还有些懵逼,待看见白唐,才嗷呜一声嚎叫出来,白唐看着那掌心里的鬼使,心疼的不行,两人上演了一场难得的关切有爱,王五这番伤也没白挨,当即就提出要那被白唐剥削去的裙子、宝宝和耳坠。 白唐此时格外心软,虽觉得心肝肉都疼,还是咬牙应了,然后又问了蔺菱的事,王五 一五一十说了,直说当时给寻了个安全的房子,就感应到他这边告急,忙过来救场子,后来就不知道了,但她还是体贴的安慰了白唐一把,说她走的时候,见蔺菱从包里掏出一大把符,跟不要钱似的都贴在了屋子里,很彪悍的守着窗户,只叫她放心走。 一人一鬼正说着,那闲置了刚一会的子符又闪了起来,还是来自b市外的母符呼叫,白唐将女鬼使郑重的又交给墨赦,然后才接了那子符来听,就听那边不知是谁,急吼吼的问他屠灵的事,白唐转着眼珠子,觉着宝贝这种东西,还是要藏着的好,又砖头去看墨赦,却见那人虽然也面目凝定神色未动,那眼尾却似有若无的往他这边看着。 白唐抿嘴笑,张口就说不知道,反正那会子被那山魅拉近灵头村的,又不只他一个,林樊反正不会出卖他,听说那里面原本就还有许多也修炼了鬼术的,混水里面好摸鱼,反正问他就说不知道。 跟那帮人又忧国忧民了一会,又满口答应一定要奋力杀怪,努力上进,这才切断子符,静等那边的暗号通知。 墨赦微微合着眸子,站在窗前看浓浓夜色和月朗星稀的星空,道:“活死人会不断进化,国家绝不会妥协,那些外围的人,会直接被处理。” 白唐仰着脖子想了想,笑道:“国家不处理才怪,虽然外面围的人不少,可全是些没什么威胁力的平头老百姓,国家那科学室可不是吃素的。”顿了顿,又略有迟疑道:“那屠灵……” 墨赦平板着脸,仿若冬日晨曦里清凉的琉璃瓦,不咸不淡道:“没事,那东西现在拿出来,是个祸害。” 一件神器,如果底子都被人挖出来,可不就引的人人争抢么,顿了顿,又提醒道:“他们指名要屠灵,不会做好事,你守住……” 说着,突然转过脸来看着白唐,道:“他们来了。” 谁来了?什么来了? 白唐一脸狐疑,墨赦抬手点了点窗户。 白唐伸着头过去敲,却什么都没瞧见,只看见高大的院墙外黑漆漆的浓重夜色,但他之只觉墨赦不会说些有的没的,便又凝眸去看,在沉重浓郁的月光下,果然瞥见了几个狼狈的身影,附近的活死人都已如狼似虎的在一旁探头探脑,甚至还有几个已进行了闪电攻击,只那几个人也很厉害,这种没什么智商的活死人一下就给弄飞了。 白唐定睛瞧着,良久,慢慢笑开,身形轻燕一般由窗口滑了下去。 (本章完) (=) ------------ 第一百零三章 执行方案(1) 刘信真很苦逼,他家熊儿子更苦逼。 此刻已经夜深,他们刚从那活死人的基地里又探了一次秘,那里果然铁桶一般,他们连最核心的地方都没能进去,只误打误撞进了那帮所谓眠种休眠的地方,那是一处足有五百平的底下室,室内空气阴寒非常,他们全都惊了一惊,在退出时,才不幸被发现,当即就又是一顿打架,被那些进化出智慧的普通智慧种和一窝蜂的劣种活死人逼的险死还生。 好容易才从那里面跑出来,刘信真被那进化出超能力的人打成重伤,几乎话都说不利索,全靠刘正邪扶着。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倒霉鬼修道者,也都是b市原住民,被那些活死人一路撵着跑,都气喘吁吁,腿软的不成样子。 其中一人道:“找个地方歇会吧,那帮怪物智商有限,只要咱们进了屋子藏起来,肯定就不追了。” 刘正邪的手上黏糊糊的,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什么,越发抓紧了自家老爹的手臂,当即低声道:“好。” 恰在此时,空气中有风声骤然凄厉,似有一人大鸟展翅一样从空而至,刘正邪想也不想一手划过。手中那不知从哪捡的钢棍立时狠厉的劈了过去。 “刘三!”来人轻巧的在那钢棍上伸手一拨,口中低叫。 刘正邪:“……” 这个声音恁的熟悉,他一下就认出来了好吧。 也不多废话,招呼众人,跟着那人顺顺当当就上了二十七楼。 …… 墨赦最擅长画符,见着刘信真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也知道不好,刘正邪吃了这许多苦,也多少能看点人脸色,当即上前一步,就盯着他看,声音虽还沙哑,却透着一股子言出不悔的倔强,道:“墨赦,我知道你本事大,你救救我老爹,我承你的情,以后绝对会报答你!我上清派上下都承你的情!” 白唐一脸着急,他虽没体会过有父亲的滋味,却有一个比亲爹还亲的师傅,此刻见刘正邪整个人都瘦的脱了形,一双眼睛越发大而明亮,但脸上的焦急却一点都不掩饰,但墨赦迟迟没有动手的想法他也明白,生死有命,一个鬼差还负责救人的话,那不是砸地府的招牌么,他有些为难,只恨自己平时没好好学那些聚气救命的符。 墨赦看着那面色泛着青灰死气的刘信真,淡淡道:“我救不了他。”刘正邪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幻灭,只觉眼睛里的东西克制不住要往下掉,却听那清冷的声音继续道:“白唐,你来,阴帝阻2血符。” 白唐也不敢耽误,脑子里迅速翻阅那本要命的道法全书,阴帝止血符,名字十分霸气,其实就是用阴气的极致寒气将伤口暂时冷冻,都冻僵了,还能流血么?但这个符吧,实在治标不治本。【…@..#…更好更新更快】 刘正邪一 脸希冀的看他,白唐咬了咬牙,一边动手画符一边向他解释道:“这符虽能止血,但其实本质上人还是受伤的,一旦符力尽了,就必须就医治疗,刘三,我的符只能维持一天,也就是说,我们要在24小时内将刘叔送出城,你,……” 刘正邪咬牙道:“好!”现如今已又黑又瘦的脸上一片坚毅神色,似乎原来那个莽撞无忌的人已经不再了一眼。 …… “这里,是市电视台的那座大楼,也是当前那般怪物的临时落脚点。这里,是西郊的鸿展鹏举别墅区,是怪物们正经的老窝,b市有四座城门,原本都只有门洞,此刻却全都被高达百米的土石山堵住,四路不通耳。这里,是市中心的冰塔,可以理解为冥族的岗哨,这里,还有这里,都有高达两百米的土塔。” 时值深夜,一点已过,外面的腥风血雨已经煽动了起来,冯建兵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语气平静的为这帮大师讲解最新的战术,同时将战略部整合的信息统统灌输给这批大师。 他身后照旧是一张硕大的电子屏幕,一板一眼的说的简短而干练。 以东郭良为首的众大师都神情肃穆的听着,连脾气最暴躁的张怀德都屏气凝神,会议室里半点别的声音都没。 “……结合这几年的研究成果和大数据调查分析,我们已98.9%确定,这批怪物出自c城,按照人口比例计算,老驴死而复生概率、上次c城折损数目、在各地作乱被绞杀数目等一概因素,初步推测,活死人至少会有两百三十万,误差在一万左右,结合事发五天内各地的排查情况,均没有活死人出现,这就意味着,b市起码隐藏着两百多万的活死人,还有一把不知名的邪器,众位见着这邪器可迅速呼唤救援,东郭先生会负责处理。” “科学家给出的活死人进化实际数据,是百分之一,这是他们由最低阶进化向高阶的概率,如果互相吞噬或者吞噬高级修道者血肉精魄,速度会更快,经过推算,目前b市内可能还存活的人数最多在一百万数,可参与战斗的人员要再减少一半……” “b市这场仗不能拖,必须速战速决。现在方案有两个,方案一是我们强行炸开四座城门前的土石山,诸位可着重从一座城门入内,其他城门我们会安排人进行佯攻,来混淆视听,诸位以最快速度擒杀有超能力的几个变异活死人,方案二是用小型炸弹,将土石山炸出一个小洞,这个我们可以保证无声无息,众位进去后依然以擒王为首。” “诸位擅长符术的大师及门下日夜赶工的符纸约有七千张,除去给各位备下的,剩余均会由特种部队战士佩戴。” 东郭良之前就想到了要让人多画符,甚至可将子 弹用符纸包裹,如果活死人是有大批量的部队的,他们必然不可能靠着这一批老家伙跟人硬扛,那就只能也利用国家的军队了,国家早早做了批示,所有道路必须优先服务于b市的战争,那些因了这样或那样原因没能到b城来的,听了自家长辈或朋友一说,立马呼朋引伴的开始画符,当晚就都给运了过来。 冯建兵目光凛凛的瞧着座上诸位,又缓缓道:“国家不会让诸位孤军奋战,我华夏男儿也都不惧生死,只是我们都是凡人,只希望诸位大师能牵制住那些有特异能力的怪物,给我们的战士发挥作用的空间。” 众人也都默默点头,也知道他们必须拦住那些有翻天覆地能力的变异活死人,不然这些年轻的士兵到了那些人面前就都是有死无生,绝无幸免。 那冯建兵继续道:“我们综合考虑各种风险,认为第二种更安全,但极有可能会被堵在城中,第一种风险大,但不会让诸位堵在城中,战略组经过研讨,综合决定优先采取第二种策略,但……” 但他们会采纳底下各位大师的意见,实话来说,这两套方案没有一套是风险小的,第一套的确可以给他们都留好退路,但那样大的土石山要炸掉肯定会发出滔天巨响,就算那城市里的活死人是群傻子,也会发现不对劲,那么他们要对付的就有可能是单体实力也十分强悍的活死人军团,很可能被团灭,第二种倒是可以潜藏进去,但只要那几个有特殊能力的任何一个没有被缠住,出来将那炸出来的通道一堵,所有人的结局也就一个,团灭。 (本章完) (=) ------------ 第一百零四章 执行方案(2) 除非,这帮修道者中能有人将那些土石山无声无息的弄走,那第一个方案就可以和第二个方案完美结合。 “进城后,诸位可兵分两路,一路走子午大道,过幸福村、胡桃路……直达市电视台大楼!”随着冯建兵手指划过一条线路,那电子屏上的图像自动变化,不断扩大缩小,将沿途的风景、建筑物都模拟的十分逼真到位,如同打游戏时旋转屏幕可看见全景一样,又立体又直观。“另一组,从这边出发,走北纬街,桥梓口……到这里。”他手指在地图上圈出一大片区域,又双指拉长,将那一片区域放大,道“这就是那片别墅区,共有四个门,都是最先进的现代电子道闸……” “根据里面传来的消息,我们暂且认为他们有八位超能力进化者,这个数据只多不少。” 冯建兵的声音又冷又硬,接着道“我们分析了之前他们的战斗视频,这个土能力使用者,百里,他力量的恢复期很短,大量改变地形,中间的间隔约莫在5秒,误差在1333秒;这个冰能力使用者,只知道他发动大型攻击的技能冷却时间小于3秒,没有误差。” 随着他说话,背后那电子屏幕上也相应出现了那两个人的相片,虽然照片有些失真,可以看出是经过图像处理的,但那副样貌,见过他两的人都可以肯定那已经有九成像了,即便不认识的人看过这照片,也绝不会认错。 张怀德轻嗤了一声,低声咕哝道“王八犊子,还是小白脸。” 没有人答话,那冯建兵继续道“还有这个,莲娜,根据她的行为分析,999是进化出超能力者,但能力未详。” 那屏幕上出现一个带着太阳镜的成熟女人,那女人如同一只高傲的凤凰,即便只是随意的站着,都透露出一股睥睨的味道。 最后闪现在屏幕上的是个面容苍白身体羸弱的青年,那青年唇角含着笑,眼神里却藏着不可知的深思,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唐装,整个人显得又刚强又柔弱,矛盾而唯美,散发着一种锋利到极致的美。 冯建兵深吸了口气,道“龙,冥族之主,能力为火,能融钢铁玻璃,经过深度推算,这只是这个人能力的一种。”他的目光沉重而缓慢的扫过在座众人,道“也就是说,他至少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能力,危险等级,5s。” 这是国家唯一一个给出危险评级的人,大满贯的危险,真是吓的众人心肝直颤。 室内静了静,樊梨景干干的开口,道“至少还有一名超能力者,没有公开出现,能力未知,样貌未知。” 众人全都沉默,会议室内的风都突然有些凉。 张怀德拿眼珠子斜睨众人,待看到赵老爷子脸上,忽然一笑,道 “老赵,你怎么想?” 赵老爷子脖子后仰,硬气道“干他娘的!” 张怀德“哈哈哈,就你对我脾气!”说着话音一转,悍然道“那城门口的土石山找天师门负责了,至多一个时辰,保证给你搬的干干净净,草都不留一个!” 东郭良眼睛弯了弯,面上少有的露出嘉许的神色。 那神降脉的脉主老头默默的缩回了身子,继续做闭口的佛爷。 却听张怀德话音一转,眼睛几乎恶狠狠的瞪向冯建兵,道“那城外的活人我可不管。” 冯建兵脸上也露出含着冰碴子的笑,道“张大师放心,我们已经在处理了。” …… 刘信真的伤势暂时稳住,刘正邪及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瘫软在沙发里与白唐低声说之前的事,玉九睁着大眼在一旁旁听,时不时应景的发出各种感情音。 “啊呀呀,那个方如许,我知道,当时在折花会上,一手火山狱几乎所向披靡,不过……我们大人英雄救美了啊,她怎么还被抓住了,真倒霉!” 方听到方如许的事,玉九就忍不住叫道,末了还心有戚戚焉的道“刘三,也亏这女人倒霉,这才遇上你,借了人家师门的光,你才能跑出来。” 虽说话这么说没错,但刘正邪听着总觉着哪里不对,他想了想,没琢磨出来,就狠狠呼噜了一把玉九的头发,权当为那点不舒服出气,玉九被呼噜的一个趔趄,足见他手劲之大,正要反抗,却见刘正邪抬手,手中咕噜噜转着两个铜钱。 玉九缩了缩脖子,怂了。 刘正邪冷哼一声,翻手收了铜钱,继续大喇喇的跟白唐说话,道“那女人功法也古怪,看着像幻术,但又似乎不是……” 白唐听他说了半晌,才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那是泥犁十八狱,这女人上次修炼的是火山狱,最近我见她那次,用的真是剪刀狱,那可是大长进,至少也得到了金丹初期吧。” 接着白唐又给绘声绘色描述了下剪刀狱的情况,听的刘正邪下意识的缩了缩,心说这女人招式歹毒,要是一不开心,不知什么时候就戳你一剪刀,惹不得惹不得。 两人除了谈这些,都没提别的,似乎都知道那场大战已不远了,都在默默等待。 墨赦看着手机里尉迟蓉一条条的信息,全都没回,又看见何蔚发来的警醒之言,不由心里微哂,他即便如今想管,也没那个能力管的。 那制衡规则的警告,岂是轻易几天沉睡就能无声无息过去的。 他瞥眼看向白唐,但见那人笑容里似落满眼光,即便在这般糟糕的境地里,也能笑的心无尘垢,坦坦荡荡。 恰在此时,那放在桌上的子符里传出低沉的声音。 白唐和 刘正邪竖起了耳朵,一脸凝重的听着,就连之前跟在刘正邪等人身后的两个倒霉蛋也不由自主神情郑重。 “各位修道者,时移世易,别的也不多说,今天,就该是大家拼老命的日子,无论是老的、少的,但凡能战的,请应一声。” “陆地,天一门,带门下三十名师兄弟,可战!” “申屠辅,无门无派,身旁有50个杂牌军,坚决听中央指挥!” “王大户,身后百多个好汉子,都能打!” “……” “刘……白唐,无门无派,可战!” 虽然被大家带动的有些语句格式化,但白唐还是及时打断了刘正邪,低声道“你不能去!” 刘正邪咬着牙,愤怒的狮子一样瞪着他,鼻孔都有些喷张。 白唐神色难得郑重,又重申了一次,道“你不能去!” 刘正邪肩膀挎下去,良久,转过头去,喉咙滚动了两下,才道“多杀两个怪!” 其实他有什么话要说,也有很多飞去不可的理由,可他终究都不能。 这场战争,他无足轻重,但有一个人,他却非管不可。 白唐郑重的点头,道“放心,一定杀双倍的!” 他目光瞥向从来就窝在角落里暗自调息疗伤的两人,那两人一个方口阔脸,叫方大有,一个眉眼平平,平凡的扔人堆里都找不见的那种,叫方大财,那两人见白唐看过去,当即就朗声道“算上我们哥俩,咱们本地的人,哪能教五湖四海的兄弟打头阵,自己躲后面的?没说的,去哪白老弟你都招呼一声,咱们哥俩肯定是要去刷怪的。” 这番话一说,刘正邪的脸色越发灰暗,只死死的闭着嘴,眼睛铜铃一般睁的老大,死死的看着窗外。 另一边,b市西城门处,那些原先围堵的人都被清理了个干净,那些装载了消,音器的车辆无声无息的从城角驶离。 白色的雾气从不知名的地方开始浮起,越来越浓,遮天蔽日一样遮住整个城门口。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一百零五章 三花聚顶 ……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桃花眼里清全是明白的神色,他笑着挨过去,道“墨墨,这回我晋级打架,你可千万别插手!” 墨赦的侧面冷硬异常,如同青灰色的天际,用钢刃切割出冷漠的线条,听见白唐说话,那仿似利剑收鞘般挺立的人淡淡道“嗯。” 声音厚重而冷淡,仿佛他特意赶过来就只是瞧热闹,绝不会再做哪些插手人间的事情。 白唐微抬了头看他,心里默默腹诽他过高的个子,脸上虽还含着笑,眼睛里却透露出无比郑重的神色,道“那说好了,你可千万别冲动,打扰我打架,我可就欺师灭祖绝不手软了!” 那桌上的子符已沉寂下来,白唐被编入了b市偷袭组,要负责去西郊别墅区,毁掉那些成批的眠种,必须杜绝那些死人再被催生成手脚麻利的活死人。 此刻,白唐已从暂住的这家房子里翻出一件黑色修身小立领长袖衬衫,袖口卷起,露出蜜色结实的手臂,满眼含着笑,将那被墨赦修补过的牌子揣在了怀里,又将玉九揉成一团塞进裤子口袋,喜滋滋的看着墨赦,没有一点即将要去打架拼命的沉重。 墨赦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不要大意。”顿了顿,又道“记着我说的话。” 白唐眼珠转了两圈,笑嘻嘻的点头,说着就招呼刘正邪走人,刘正邪已将老爹背在身上,整张脸上都是沉默压抑。 那跟着刘正邪一起过来的两人都十分自觉,在他们交流的时候一直充当背景板,只在白唐等人表态的时候发了下言,其余时候全都默默的闭目休息,争取恢复体力。 此刻白唐招呼一声,对着墨赦轻微的挥手,狸猫一样窜上窗台,就从敞开的窗户翻了下去。 墨赦手指微动,一缕黑烟悄无声息的窜入了白唐的口袋,翻身下楼的那人全无所觉。 刘正邪也不废话,那几枚铜钱扑愣愣的抛出窗外,带着自家老刷的一下就翻出了二十七楼的窗子。 背景板两人组“……”大师这种行业果然是高危行业,他们这种还处于修道最低级别的人表示伤不起。 在墨赦无声的凝视下,两人推开门,一溜烟的去爬楼梯了。 诺大的房间里,终于又一干二净,墨赦淡淡然的站着,透过窗户看稀薄的夜。 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男人方一站定,就露出一个遗憾的笑,道“我还以为这次我得动粗。” 墨赦道“我知道轻重。” 何蔚微微笑,对他这句话不做表态,只缓步走到他身侧,道“那走吧,陪我去喝汤,我刚从孟婆那弄到了十瓶滋阳补肾汤。” 墨赦“……”半晌,略迟疑的问道“是我想的那个?” 何蔚意味深长的点头, 解释道“奈何桥头的油水太少,这不,她就开了个分店,卖点别的东西,咳,你别听这名字通俗,但架不住信的鬼多,不过说起来,那个活了千八百年的老太太也是鸡贼,我们去就叫滋阳补肾汤,女鬼去,那就叫美容养颜汤了。” 他啧啧叹了两声,就伸手在空中一划,道“走吧,这地方太乱了,不适合咱们谈星星月亮什么的。” 在他手指过处,有黑色的光芒瞬间生出,在空无一物的空中愣是划开一道门。 墨赦又望了一眼那漆黑的b市,抬步跨入那发出阴森鬼气的隔空大门。 何蔚满面含笑,遥遥看了一眼黑色的天空,这才躲瘟神也似迅速的迈步入门。 那门在他踏入后瞬间就自动合拢,消失不见。 …… 白唐这两天画符已经连材质都不挑了,为了更快更好的补充战斗符,什么衣服布料、白纸报纸、瓦片砖头,但凡能作为符文载体的都统统被他试了一边。 哪怕质量打点折扣,好歹能用就好,这点随机应变的能力就是被墨赦的阿鼻幻象小地狱训练出来的,还有更多不可思议的方法都被那三只不要脸的鬼给弄了出来,现在想想那几只鬼,尤其是最没有节操的蓝发妖鬼,真是尽心尽力的逼着他朝卑鄙无耻的路上狂奔而去。 于是,白唐画符越发不讲究,那跟他同行的两个背景版就深有体会。 毕竟也不是谁都有机会怀揣砖头当符用的,一路贴着疾行符,速度快的如坐跑车,方大有和方大财都表示略崩溃。 玉九光明正大的在白唐口袋里躲懒,顺便与被墨赦从阿鼻幻象小地狱里丢出来的黄七闲聊天。 黄七的头还很晕,身上的戾气都没褪尽,满脸满身的殷红,盯着玉九的眸子也通红一片,前所未有的阴沉。 玉九被他盯的头皮发麻,当即从口袋里飞了出去,对着自家大人哭诉。 白唐理所当然的嘲讽了回去,表示对自家鬼使的鄙视。 路上还是寂静一片,但b市别的地方却已然乱了起来,即便隔了很远,耳朵又一次晋级的白唐还是听见了那些惨烈的哀嚎,还有小型炮弹爆炸的声音。 血和硝烟的味道已在空气里蔓延,阴冷潮湿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已经到了晚上两点半,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 西郊鸿展鹏举别墅区如同被惊动了的野兽,里面迅速飘出无数黑色的影子,野兽一般追着进犯者不依不饶。 零碎的火光映照着那些面目可憎的怪物,将他们锋锐的爪牙都衬托的越发凌厉凶悍。 方大财和放大有互相看了眼,又对着白唐点了下头,然后迅速朝着远处那片火光奔跑而去。 白唐将一缕缕阴气从自己体内 放出,将自己整个融化在夜色里,鬼魅一样无声无息的绕过乱糟糟的西郊别墅区南门。 谁知还没摸到南门门口,就听空中传来水纹一样波动飘忽的声音,道“三花聚顶。” 白唐也压低了声音,道“……五气归元。” 接头暗号完全无误,那飘忽低幽的声音继续道“好兄弟!别动。” 白唐依言站定,过了片刻,便感觉自己肩头似乎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搭住,接着身形被往后一扯,身体上似有微风吹过。 白唐一回头,就见一个彪悍魁梧的黑脸大汉也正看着自己,见他张口要问,那人忙摆了摆手,扯着他手轻脚轻的到那北门侧面的墙根处,才轻舒了一口气,道“我叫路天,天一派的,兄弟你叫什么名儿?”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一百零六章 潜入西郊 白唐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男人,只见他手中拿着一盏青铜烛台,上面点着一根白色蜡烛,但那白色蜡烛的光照范围却十分有限,约莫只有两米,过了这个距离,四周仍是漆黑一片,此刻他们全在那烛光的照射范围内,想来应是这男人的什么宝贝,心里在本能的分析这男人的情况,口中却极轻极快的答道“我叫白唐,上清派的,咳,你怎么在门外?” 按照东郭良他们的计划,那些躺在这硕大的别墅区地下室的死人必须烧掉,决不能让他们出来作乱,但他们目前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有一栋别墅底下有大量眠种,于是众人决议弄一支精英小分队,白唐就是被赵老爷子极力推荐进这个小队的,咳,赵老爷子显然对上次c城合作的事印象深刻,并且对这个小青年印象很好。 而眼前的路天,还有三个没到的,就是外面的大佬们给合伙弄出来的小队成员,嗯,这些队员都要练过武术会道法,重要的是机灵还跑的快。 路天听了白唐的话,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道“赵大师说的对,你果然是个机灵的,咳,白兄弟你先在这,千万别动,最好蹲那角落。” 白唐看着他指的墙角,那里还零散的堆着两个铁桶,看起来实在与别墅区的风格不搭调,嘴角有些抽搐,不解道“为什么?” 路天理直气壮道“站着太显眼了,我还要去接其他人,唉,这里有厉害东西,计划有变,我一会再跟你说。” 说着,这魁梧如熊的男人就又捧着那烛台小心翼翼的走了,那男人走出两米后,身形就如化在黑暗中一样,半点痕迹都没有了,连同那烛火,都没有透出一丝半点的光。 白唐谨慎的缩在了墙角,玉九也十分乖巧的缩在了他的阴影里。 不久,白唐察觉身前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接着就被一只大手拉入了那烛火圈。 路天身后果然还站着一个人,白唐定睛瞧了瞧,那是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普通男人,约莫有二十来岁,带着眼镜,浑身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路天道“就咱们三了,剩下那两兄弟都折进去了。大兄弟,我叫路天,这是白唐,你叫啥名?” 那青年略有些腼腆,道“王铮。”顿了顿,道“樊会长不是说共有五个人么?怎么……” 路天语气瞬间转沉,道“这就是我要说的,这里,有东西在监视,你们来的时候应该发现,这附近的怪物很少,那门口明处也只有两三个,但之前来的那兄弟,就死在这,被围攻,我亲眼看见的,没赶上救命……” “我们天一派不擅长打架,更擅长的是隐匿……我来的时候,就点燃了这青铜匿息灯,刚拐过来,那兄弟吭都没吭一声,就,就给……撕 了,另一个跟他前后脚,我没拉住” 说到这,路天冷笑了下,道“起先我也不知道那两大兄弟怎么被发现的,因为我探查过,这四周真的没人,情报没错,这里是那些杂鱼活死人防守相对较松的地方,他们被捉住,是因为有不可思议的东西发现了他们,不是怪物,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白唐和王铮同时点头,路天说的并不甚明晰,但他们两脑子都不笨,一点就透。活死人这种怪物是明面上的怪物,他们几个要偷摸的过来,必然都会有防备的手段,比如白唐默默将自己围成黑色的粽子,路天点着自己的那盏灯,但之前那两人还是轻易的被发现了,那就表示他们能躲过活死人的眼睛,却躲不过某种东西的监视。 玉九还一脸懵,偷偷的扯白唐的衣服,白唐面不改色的将他的脑袋按回自己的口袋,对着两个神色各异的队友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说。 已经感应到鬼祟阴气准备出手的王铮和路天“……” 路天“我们必须找到那无声无息监视的东西,不然我们进不去内里,也没办法搜索地图。” 众人沉默了下,王铮动了下嘴唇,轻微的抬起手,道“这个不难。” 那指尖上有白色气体从他指间涌动,他又用手指在地面上敲了下。 白唐和路天都定睛看着,只见自他手指落下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出一层浅灰,上面开始一点一点显示各种凌乱的脚印。 王铮一直仔细看着,那些脚印浮现的又快又急,如同有一个人在撒了薄灰的地方飞速而凌乱的奔跑。 “九个,七个追,两个逃,这个,就是监视的……” 那些浮灰一样的东西又涨潮一样从地面升至半空,残留在空气中的影子便尽数被那些浮灰历历在目的展示了出来。王铮面色凝重,目光最终落在那趴伏在人影周围的尺长小影上。 白唐和路天看的目瞪口呆,只觉这门技术实在是神奇,但不及惊叹,就都将目光凝在那诡异的小影子上。 “那……是什么?”路天有些艰难的问。 白唐看着那小小的轮廓,心里浮起些异样的感觉。那浮灰描成的人影轮廓被风一吹,立马就消散了,王铮喘了口气,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 白唐想了下,道“看那身形,应是婴灵、鬼童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 远处的厮杀声更加惨烈,那是其他修道者给他们争取来的时间,路天吐了口气,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害怕,现在知道了,就没什么可顾忌的,咱们时间不多,人手又少,要快。” 王铮与白唐都不由点头,路天继续道“这盏灯时效只有12小时,我可以带你们潜进去,但进去后咱 们必须分开!这个别墅群前后共有七个别墅,布局图你们都看过,选吧,别耽搁时间。”顿了顿,朝着白唐道“白老弟,你受累多选一个,这里你是折花会前五,修道界青年楷模,还修的是鬼道,比我们好蒙混,还……” “停停停,快别夸了,三个就三个,咳,路哥你之前是干嘛的?”这么能忽悠,该不会是搞传销的吧?! “不瞒你们说,在怪物侵袭b市前,我们全派都在搞英语培训课销售,要是今个咱们能活着出来,以后你两孩子补英语,一缕八折!” 白唐“……”他记起来了!这就是那两个蹲在擂台上低声嘟囔门派不擅长打架的二货之一,当时自己把自己搞下台,还说他心黑手黑! 王铮用脚轻轻踢了下放在墙角的铁桶,小声问道“这是……汽油?” 路天道“嗯,我扛过来的,你们有符的烧符,没符的烧汽油,有其他方法的也都可以,我就是以防万一。” 白唐想了下,要了一桶汽油,然后才道“别说那么多了,快进去吧,要是被引出去的那些怪物又回来,咱们任务怕要泡汤!”想了想,又道“进去后,所有角落都不能放过,一定要小心!见势不对一定要跑啊兄弟们!” 他的兄弟们都慎重的点头。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一百零七章 开阴借道 …… 玉九认命的给自家雇主抱着油桶,另一桶那路天自己夹在胳膊下,王铮表示他不需要,有特殊的方法。 门口还守着三个显然有智慧的普通种,还有许多趴在树上、屋顶上的劣种,他们三人靠着那盏摇摇欲坠的灯火一点一点从那电子栅栏上翻越了过去,白唐甚至能看清那守在一旁的普通种脸上密集的雀斑。 三人有惊无险的出去后,到了一处别墅的小花园旁,借着风景树的掩映,白唐和王铮都u迅速的从路天的烛火笼罩下跑了出去。 身影猎豹一样穿梭在仿若无人的别墅区里,白唐心却一点点沉淀下来。 玉九从一进来就开始炸毛,整只鬼都很暴躁,开始跟白唐唠唠叨叨,道“你怎么这么倒霉啊大人,连墨大都放弃你了!也就只有我了,你可记着点我的功劳。” 白唐“好好好。” 西郊别墅群占地面积很大,但整体呈现众星拱月格局,以中间的那栋主别墅最为精致大气,这几栋全都自成体系,互不相扰,但又紧邻而居,那周围的假山、观景树、房顶都爬满了不吃不动的活死人。 白唐是负责探查的是左边第一栋到第三栋别墅,此刻他整个人正硕鼠一样一动不动的缩在围墙边的阴影里,身周流动着与深夜同色的阴气。两只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近在眼前的1号欧美式别墅,这栋别墅是典型的田园风格,主屋前是修葺良好的平滑大路,两侧是占地面积颇大的绿色草坪,中间间或种植着几颗高大的风景树。 外围的厮杀声一阵一阵,就连最右边的别墅,似乎也传出慌乱的吼叫声,一股股浓烟从别墅里涌出来。 白唐咬着牙,跟自家的鬼使小声叨叨,道“看见没,人家王铮不声不响就干了活,咱可不能拖后腿!” 鬼使对自家大人再了解不过,当即表示“我只是个弱弱的善良小鬼,要我单独去烧尸?别想了,我不敢。” 白唐气绝,但被鬼使这么一气,脑子却好像更灵光了一样,当即凝气在指,以地面为载体,绘开阴符,开阴符,隔绝阳道打开阴,道,可暂时借用阴间一段路。 要想人不知,就该走鬼路。 开阴符将成未成之际,白唐敏锐的察觉自家鬼使几乎崩溃的情绪,瞥眼去看,但见那张鬼脸上的眼睛已然瞪出眼眶,丝丝鲜血顺着他狰狞的面孔往下,整只鬼都陷入了完全炸毛阶段。 白唐没有管那已经将自己衣服揪扯的快破烂的鬼使,径自绘制那繁琐的符文。 玉九口中发出嘶哑的惨叫“啊啊啊鬼啊,大人大人!有鬼啊,它要叫了!” 白唐一边画符一边翻了个高难度的白眼,左手探出,还未摸到东西,就见自己怀里伸出一只满布青筋的 手臂,嗖的一下,就绕过自己肩膀,将那把玉九吓的要死的东西一把攥进手心。 潜伏在四周的活死人也已如同闻见血腥的鲨鱼一样,迅速就涌了过来,连空气都因为那些怪物的高速,发出了轻微的暴鸣声。 那被白唐身上的大手狠狠握住的东西也发出痛苦的哀嚎,那声音又尖又细,直接响在人心脏上也似,听得白唐一阵皱眉。 “开!”白唐低喝一声,手重重在地上一拍,同时回头瞥了一眼身后,恰好看见自家最强鬼使伸出的手将那东西囫囵揉了一圈,然后那手上仿佛长了嘴巴一样,嚼巴嚼巴居然就给吞了。 一阵阴凉的风突兀的从地面上席卷而出,白唐拖着自家的鬼使,瞬间就消失在原地。 那些扑击而来的活死人只扑倒了一地的泥土。 “找找找!肯定是那些修道者偷袭了!都有点智商!你们不是劣种,别只记着吃吃吃!” 暴躁的叫骂声在别墅区里的凭空响起,随后还有一群嘈杂的应和声。 …… “嘶~” 黑暗不可视物的空间里,坚硬的土地里突然冒出一个脑袋,那脑袋圆溜溜的,只眼睛紧紧闭着,嘴里还发出几不可闻的呼气声。 半晌,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也不知看见了什么,不管不顾就要往下缩。 “蠢货!你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怕个毛的死人啊!” 来自地下的声音闷闷的,含着恼怒,两只手瞬间也破土而出,同时将自家的鬼使从土里又顶了起来。 “啪。”清脆的东西落地声几乎与他声音同时响起。 白唐扒拉着土,一脸嫌弃的从暂开的阴间道上爬了出来,刚一出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间地下室似乎将空调开的很低,温度起码都到了零下。 玉九怀里那只硕大的铁桶已转移到了黄七手上,此刻呆毛乱翘的缩在黄七身边。 四周黑暗一片,白唐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然能将周围看个清楚,这也是修炼鬼道的附加技能,所有死人能干的事情,他慢慢的也都可以做。 玉九小声辩驳道“他,他们随时可能起来啊,见鬼就吃啊……谁不怕?你不怕?你不怕?反正我怕!” 白唐没有理会他,眼睛快速的扫视周围,此处确是是一处地下室,约莫有两百平方,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一排排的尸体,那些尸体上都覆盖了一层薄霜,面容或狰狞或安详,或闭目或怒瞪,但全都是端端正正的躺着。 有的尸体身上还有凝固的血液,纤毫毕现如同新死,有华发皑皑的体面老人,有不及成年的少年儿童,有眉眼凌厉的军装男人,有身着优雅的温软女人…… 愤怒、惊恐、渴盼、怨恨、期待等众生相,纷杂而来。 白唐不自觉 的按着胸口,一股莫名的情绪突然就席卷而来,他看着这些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的尸体,觉着难受,又愤怒又悲伤,那种感同身受的颤栗,还有那些扯破喉咙的绝望尖叫、痛哭求饶,仿佛一瞬间穿过时光穿透耳膜直达心脏。 地下室内很闷,空气里都是挥之不去的腥味,还有阴冷潮湿的味道,白唐有些想吐,他拼命按捺住了,在活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苍白了脸。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一百零八章 物伤其类 四周静极,身后的两只鬼也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词——暴徒。 无论如何狡辩,无论表面多么冠冕堂皇,这些怪物都不是能在阳间行走的,他们是一群扭曲的,暴徒。 玉九疑惑的看向黄七,黄七脸色越发阴沉,微微偏了下头,解释道“物伤其类。” 他们已经很久不做人了,那种为人时的愤怒也已经离他们很远了,鬼和人,毕竟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玉九挠头,初见这么多尸体的脊背发凉感觉过去后,他就又满血复活,只仍然还站在团队最强恶鬼的身边,不敢挪地方。 他们脚下的空地还是方才爬上来时掀翻尸体腾出来的,此刻白唐正站在一圈圈的尸体里面,只见他手指上突然冒出殷红的鲜血,接着便轻而快的在狭小的地面上开始画符,符文很玄奥,并开始慢慢地扩散,血色朝着四周扩散,原就阴冷的地下室越发阴冷。 空气仿佛突然躁动起来,玉九脸上露出垂涎的神色,颠颠的跑过去抓白唐的手,道“大人,疼不疼啊,哎呀一定很疼。”说着便低头去含白唐的手指。 白唐“……这手在死人堆里摸过。” 玉九脸上露出痛苦又纠结的扭曲神色,却还是坚强的又叼着白唐有一道小小伤口的手指,砸吧了两下,恨不能上手再挤两滴血出来一样,硬将脸扭曲出诚恳忠心的模样,道“放心吧大人,我不嫌弃你的!” 白唐忍了忍,没忍住,一把抽飞自己的鬼使,怒道“我嫌弃你!” 方才那股莫名的愤恨暴怒居然奇迹般的只剩了个尾巴在心底摇头晃脑,压抑的人心脏都发疼的情绪也冰雪消融般无踪无迹。 空气开始躁动,不安和血腥仿佛都被无处不在的风带了过来。 白唐脸上露出调皮的笑,朝着自己的两个鬼使道“赶着送人头的来了。” 地下室门外开始出现细碎的挤挨碰撞声,间或有怪物们低声的尖叫。 玉九又要开始嚎叫,却被黄七一把捂住嘴巴,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呜声。 白唐慢条斯理的在地上画出开阴符,冷眼瞧着那些怪物疯了一般从地下室的大门处涌进来,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自己这边跑来,如同一群被肉骨头勾引到发狂的野狗。 白唐盯着那些掀翻尸体狂卷而来的怪物,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三米。 那些怪物灰青无光泽的面孔都已清晰可见。 两米。 他们身上浓重的死气和血腥气冲鼻而来,白唐已能看见那些张开的嘴巴里滴血的牙齿,还有齿缝里黏连的碎肉。 一米。 灰白色的瞳孔里翻滚着喜悦和贪婪的光,锋锐如钢刀的手指已伸至面前, 白唐冷定 自若的将手按在地面上,抬眼看着那勾曲成爪状的几只手掌,清晰看见他们指缝里残存的污泽,缓缓启唇“开!”启动开阴符。 两鬼一人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进入阴间道,埋藏在地底深处的一截阴间道。 在进入开阴符开出的阴间道时,白唐眼神骤然冷冽,瞳孔里映出漫天黑色的大火,无声无息的烧灼着满室的活死人,那股熟悉的阴寒也席卷而出,仿佛地狱之火最前沿而忠诚的前锋。 阴火符啊,用他的鲜血和体内先天阴气凝成绘符的材料,在弥漫着死人的地方绘制阴火符,用对鬼祟邪魅有致命吸引力的极阴体质鲜血做饵,以对他们速度的精准把握,将他们引向死亡的终极。 大概是方才割韭菜般的收割了一批怪物,白唐心情有些许的愉悦。 依法炮制,他出现在了第二座别墅的地下室里,但这次的地下室里并没有放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死人,而而是有许多小小的隔间,每个隔间里面都关着三三两两的活人,在两排密密麻麻排列的小隔间中间事一大片空地,地面上有已发黑的污泽,如同人血干透后留下的痕迹。 地下室顶部悬着一盏灯,散发出脆弱而冷淡的白色光芒,那些还活着的人对突兀到来的人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发呆、傻笑和惊恐,他们的表情或有不同,但有一点却是一样的,他们都麻木的坐在自己的牢笼里。 白唐紧咬着牙,腮帮子都有些发酸,他没有说话,指挥着黄七和玉九一起暴力开锁。 黄七化作实体,阴森森的从后往前一个个拧断那些铁笼上挂着的青铜大黄锁,玉九手速慢,只知道愣扯着那大锁子往下拔,效率略慢。 看不下去的白唐纵身就到了玉九前面一段,控制着细如发丝的阴气钻入锁孔,一秒就能弄坏里面的机制,速度比玉九快了不少。 但即便是这样细微的声音,也将外面守着的那些活死人引了进来,白唐那双一直就温和含笑的桃花眼里瞬间凛冽,在那两个活死人撞进来的同时迎了上去,双手中凝出的阴气短剑精准的扎入那两个怪物的膻中穴,然后身体前冲了一下,将两滩腐肉留在身后。 这边地下室的事显然已不是能偷摸来去,白唐立在地下室门前修建的台阶之上,身后站着已自动归位的两个鬼使,眼睛扫过那些仍在牢笼里瑟缩的人,开口道“锁已经开了,我和我的同伴会从这里打出去。”顿了顿,他道“你们想活,就跟在我们身后拼一把,不然,就死在这里吧。” 他打开了关着人的锁,却开不了被恐惧之锁锁住的心脏,他做不到视而不见,眼看着这些人去死,那就只做他能做的,他家那不着调的师傅说过,人啊,无愧于心活的痛快就好了 。 这句话,他一直记着呢。 别墅里清新的空气顺着敞开的大门涌入地下室,那里面还是寂静一片。 白唐睫毛微微垂了下,继而又扬起,对着身后的两个鬼使道“走!我们一起浴血奋战!为了民族的复兴,为了匡扶正义,为了荣耀,我们杀出去!” 他说的慷慨激昂铿锵有力,奈何队友都不怎么给力,黄七阴沉的瞥了他一眼,道“二十顿火锅,出去就兑现,拖一天就翻一倍!” 白唐倒抽口气,一脸沉痛的看向自家的最强打手,苦口婆心教育道“七啊,做鬼也要有同情心啊,你看看那些可怜的人民,你的一腔热血呢?都凉了吗?你想想精忠报国的岳飞!想想全家团灭的杨家将!再想想你们本家的黄巢,不觉得羞愧吗?” 黄七认真想了想,指着那些已从别墅里各处涌出来的活死人,道“再叨叨,我就提不动刀了!”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一百零九章 王霸之气 白唐瞬间闭嘴,一人一鬼对视一眼,接着十分默契的同时纵身而出,一左一右,都用最快的身法撕扯那些只进化了身体素质的普通种和劣种。 玉九在他们身后惨叫“等等我,等等我啊大人,我不要被吃啊啊啊!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滚开滚开!” 白唐回头,就看见自家那只白痴鬼使能暴躁的抓一只普通种的脸,身上还有一张发出隐隐紫光的符,而那怪物可撕裂魂体的手指径直穿过他的身体,半点灵体都没捞到。 白唐“……”就知道这二货肯定有保命存货!肯定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哄骗墨赦给他画了护身符! 想起来也是心酸,自从他跟着墨赦修炼后,他家墨神就再也没给过他高品级的护身符,一次都没给过! 这次他没舍得让他卷入这场人界和邪祟的战争中,也不知道那人现在躲在什么地方看热闹,只希望他好好呆着,听他一次,可千万别出来。 那尉迟蓉的话还历历在目,当时他以那样清浅的态度说出那样满含血腥的话,听的他背脊生凉心脏抽搐,那种感觉他片刻不敢忘。 他家墨神,最是遵纪守法不过的人,以后也该继续遵纪守法,在人界搅风搅雨这种事,有他就够了,他们家墨神,在一旁看热闹就够了,哦,如果能偶尔给他端个茶递个水就更棒了! “啊啊啊啊!”玉九嚎叫的情真意切四声裂肺,甩着力大无穷的爪子一路拍着怪物一路奔着白唐去了。 白唐表示不想看见现在这丢脸的鬼使,转身就用自己的阴气棒捅死了一个怪物。 黄七还没有开大,这精致玲珑的别墅里就已胀满了地狱的阴气,杀怪的手法也更加暴力,扯着肩膀就给怪物撕成两半。 一路砍瓜切菜的杀上了一楼,入目已是黑压压一片的灰白瞳孔怪物,那些怪物布列的很有规则,脸上都没有低等劣种脸上惯有的呆滞,四周墙壁上趴着一只只身刚体软的怪物,守着门口的还是一只看起来就很强大的普通种。 隔着那如军队列阵的普通种队伍,白唐与那领头的普通种遥遥对望了一眼,那双灰白瞳孔里转动着漠然的光,继而那嘴唇似乎动了下,似乎在下命令。 白唐机灵的桃花眼突然弯了,对着身后的两个鬼使道“我们不能退,不能逃。” 因为要给那些人扫清障碍,打开一条生存的路,所以他们不能退,不能逃! 身后的地下室里已沉再没有一只活着的怪物,只有满地的腐肉腥气,玉九转过盯着地下室的头,不太懂,刚要开口,就被自家大人用力的、不露痕迹的拧了一下,于是委屈的闭嘴。 黄七很上道,配合自家大人的装逼,冷酷道“杀出去。” 白唐将自己的长袖微微向 上卷起一截,云淡风轻的偏头瞥着那屋子里成半圆形包围他们的怪物,口中淡淡道“杀。”!爱奇文学…~更好更新更快 话音刚落,就见那些围着他们的灰白瞳孔怪物像听到什么命令一样,尽数退到两边,将中间都空了出来。 白唐“……”难道说他的王霸之气已经外放到这种地步了?一个眼神就让怪物自动退散?! 这真是……可喜可贺! 那点子自豪还没从心底浮上脸面,便被门口出现的东西凝固住了,白唐将将上扬的唇角也僵硬在了脸上,眼睛里迸射出愤怒而又惊讶的光! 玉九“大人,快跑快跑!不然……我在阴间等你,你保重!” …… 后半夜了,b市里的跳蚤们蹦跶的十分欢快。 就是有点黑,他们彼此还看不清彼此脸上的惊恐和绝望。 龙高高的站在城中心那高高的冰塔上,身边站着站着担当护卫统领之责的百里,手上还拿着一个高倍率的军用侦查望远镜。 如同灰白色水晶般清透明亮的眼睛里转动着兴味甚浓的光,他手上的望远镜一直没有放下,听着风里传来的硝烟声,声音里含着笑,道“阿辛,几点了。” 阿辛抬手看了看表,道“四点半。” 龙道“让莲娜他们收网。” 阿辛干脆的点头,又敲了敲右耳里的耳麦,道“清理。” 七月十四日,又是个好日子。 即便阳光还没有出来,也已经可以预计到城里街头路面鲜红的颜色。 龙放下望远镜,突然有了些谈兴,道“阿辛,他们怎么搬走百里的土石山的?” 辛融组织了下语言,道“符阵,那些修道者的移山填海阵。”顿了顿,见自家主上还盯着自己,于是辛融继续道“曹家的纸人很好用……” 曹假画了几天功夫,将纸人撒在了b市所有角落,所有纸人所见所想所听,都能被曹家人知道,曹家那个人就是用这个遍及全市的监控网做了投名状,作为投靠报效的诚意。 所以那些自以为隐秘的潜入,连同神经麻痹药剂都用上的人口转移,都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的。 包括浅浅的白雾弥漫进全城做掩护,那些修道者竟以为这些都能将他们蒙在鼓里,可笑! 龙一直微笑,然后指着远处的黑暗,道“是时候放点烟花庆祝了。” 辛融看着他手指的方向,那里也是一片黑暗,但依稀能听见微弱的枪声和爆鸣声。 龙的黑色金丝滚边唐装被风吹的烈烈作响,眼睛开合之间,他们所站立的冰塔西面一栋高楼突然窜起冲天大火,似乎要将整个西边都映亮一样。 龙向着冰塔边缘走去,辛融手臂鼓动,龙的脚下生出一条透明的路,拖着他凭空而立,龙对着紧跟在自 己身后一米处远的辛融轻笑,道“都能抽出空气中的水造冰了,阿辛,很厉害。” 辛融面无表情的接受了夸奖,道“嗯,没有龙主厉害。” 龙“……这倒是真的。” 夜色轻柔似水,被点燃的大楼如同一把把燃在黑暗丛林里的火把,将底下的魑魅魍魉照的清清楚楚。 那在各个角落里穿梭的纸人仿似一瞬间从暗处移到了明处,睁着成百上千双空洞的眸子,全都冷森森的看着那些还在战斗和挣扎的人。 若从天空俯瞰,就能看见那些原先被符阵移走的土石山不知何时又耸立了起来,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四个城门口,所有已经潜入城中的修道者、特种部队都如同在泥潭里挣扎的困兽,绝望而不甘心。 (本章完)()《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伊犁可甜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谢谢大家! ------------ 第一百一十章 棋上众像 天地一局棋中,b市的情形尽数如同三维投影般精准的在上面播放。 这是一处保存完好的四进宅子,破败寂静的十里庭院,倾颓落魄的房屋宇舍,何蔚和墨赦坐在那高高的屋脊上,头顶是屏蔽了假太阳的黑暗,中间是那杀伐四起的天地一局棋,旁边的屋脊上还零落着几个已经空了的瓶子。 何蔚歪歪斜斜的半靠在半斜的屋脊上,手上还拎着一个粉红色的细颈长肚瓶子,即便已喝了那么多,但他脸上的却一点别的神色都没有,还拿眼斜着看墨赦,道:“看吧,还好我早把你拉出来,不然你怕又忍不住要插手。” 那棋盘上的烽烟、厮杀和鲜血都逼真如斯,连同方才白唐的险局也给抽调了出来,墨赦不动声色的握着瓶子喝了一口,道:“不会,他能处理。” 何蔚轻笑了声,继续喝那滋阳补肾汤,道:“说真的,孟婆这汤,驱寒暖胃还是可以的,啧啧,其他的……”他给墨赦递了个心照不宣又猥琐的眼神,喝了口那汤,才继续道:“现在b市相当于一个铜炉,里面的人都要熬死呢,连那个为了八卦不要命的小鬼都没敢再进去,你猜这一场,哪方能赢。” 墨赦道:“不知道。” 现在看来,那所谓的冥族完全将局面掌控住了,趁夜冲进去的那些修道者,还有自以为缜密的擒贼计划,都被那人类的叛徒报告给了冥族首领知道。 瓮中捉鳖,将计就计,差不多就是这么个表现了。 但一切都不好说,毕竟人类,总是擅长创造奇迹。 何蔚看着那棋盘上的风云涌动,惊奇道:“东郭良还没死呢?命真是够长的啊。” 墨赦道:“迟早会死的。” 这句话也没错,但这种话听起来有点欠揍啊,何蔚默默调整了下心情,继续看着那棋盘,道:“东郭良缠着那冥族之主,倒是很有看头,张怀德也还行。” 棋盘之上,一名清癯如竹的老人负手而站,浑身上下半点戾气都没,却堪堪将那面容苍白身形羸弱的青年拦在路上, 两人相对而站,还在拼气场。 东郭良已经是道法界元老,瞧着应是破丹境巅峰的境界,这修为在当前的人类世界已算很不错,道法虽没有里那般能惊天动地斩鬼斩神,延年益寿多增个百年的寿命还是真真的。 东郭良在这个时代也辉煌过,只是没想到还会搭理这些俗物,也算是个没有修道修傻了的。 入口之物入口辛辣,滑过喉口落入腹内,便尽数化为火热,便是他们这种千年老鬼,也能觉着身上暖融融的,墨赦浅浅尝着手中的东西,眸子里都是清浅神色,随意一挥手,那棋盘上的b市便如一个被大手抽动的陀螺一样跑扑愣愣转了个角度,里面那些如同精致小玩偶的人物景色瞬间放大,投射到上方寂静的苍穹上。 那画面里,一个眉眼灵动的青年正飞速奔跑,周身都绕着薄薄的黑气,如同一个从水墨画里蹦出来的精怪,又活泼又狡黠,他肩上还扒着一只单薄的男鬼,与他分向而驰是另一只满身鲜血的地狱恶鬼。 他们身后追着无数地刺,周边的土地也时不时的下沉,平静坚硬的地面仿佛突然就变成了布满陷阱的绵软沼泽,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一样。 这是他今天碰见的第一个劲敌,方才那样的场面,还不够看。 即便当时玉九都对白唐发出了地狱的邀请,但墨赦知道,那点东西还不足以让已回炉过一次的白唐魂归地府。 当然,当时的白唐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卧槽!”第二个反应是“怪物要上天!” 明明他们是在打非阳间物的怪,但那帮怪物进一步刷新了他对怪物世界的认知。 “七啊,你,你告诉我,他们拿,拿着的那是什么?”白唐咽了口口水,看似冷静的看着那稳稳堵住门的普通种们。 玉九已果断缩头,缩在白唐裤兜里,假装自己只是一张没有形体的薄纸。 黄七比较强,他眼神还很清晰,对着已经开始结巴的自家雇主冷静道:“f89式80毫米单兵火箭 筒。” 白唐死死盯着那一排排穿着利落军装、手持军绿色单兵作战火箭筒的前人类、现冥族普通种士兵,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能说什么?感谢他在安稳的日子里对华夏军人的狂热崇拜,让他对那些人手上的东西毫不陌生。 f89式80毫米单兵火箭筒,一种步兵个人反坦克、攻坚武器,重量轻、射程近、威力大!堪称近距离秒杀利器! 明明已经不是人了,为什么还要用人类制造出来的这种武器!这不科学!这跨种族跨的太不合理了! 挡在他们面前的火箭筒黑洞洞的炮口已经对准了白唐,几乎在他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那显然训练有素的五个士兵也测好距离,完成表尺装定,五个黑洞洞的炮口里发出森冷的火光。 “咚!咚!咚!咚!咚!” 白唐瞳孔在那一瞬间立马就凝成竖瞳,双手涌出浓烈醇厚的阴气,猛然下按。 浓重的阴气飞速搅动旋转,带起无形而狂暴的气流,间不容发的将那五枚梭形炮弹带偏了既定轨道,重重装向天花板。 空气发出被撕裂的哀鸣声,屋子里原本的家具都被那股黑色的旋风搅动起来,窗户哗哗作响,整件屋子似乎都被那股巨大的撕扯力拉扯的向内缩进了几分。 “嘭~” 五,连发的爆炸将整个天花板都炸穿了,那些原本蜘蛛侠一样趴在天花板上的普通种被猝不及防的意外打傻了,好些都没来的及跑,直结被炸飞了出去。 f89式80毫米单兵火箭筒是适合单兵作战的武器,其威力比枪支强了不知多少,但其威力远不能与那种用炮车运载的大炮相比,摧毁一栋完善的建筑非要再来几炮不可,但摧毁一个天花板却足够了。 天花板被轰出一个巨大的坑,空气里弥漫的阴寒气息让所有在场的非活人都露出舒适的表情,这样阴气盈盈的空间,正适合他们活动。 如果天花板上没有掉东西就更好了,动不动就被砸到,感觉并不好。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敏感少年 白唐眼神寒凉,没再给他们开第二炮的机会,在尘嚣还未散尽的时候就冲了过去,连带着自己心狠手辣的鬼使,两个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靠近这些素来爱以数量碾压对方的冥族。 战斗只持续了一分钟,白唐双手上的阴气小短刀就捅进了那领头普通种的胸口,那怪物脸上最后的表情很奇怪,似是痛苦又似是解脱,终归化作一滩腐肉。 那些训练有素的怪物反应也很快,当即散开成包围状,但白唐的速度更快,如果说他特训之前的速度是一两时速200的普通小车,特训后的他就是时速600的优质小跑。 那百里就是在他领着自家鬼使追击剩余怪物的时候遇见的。 彼时,白唐一路从别墅里面打出来,七栋别墅已烧了四座 ,浓重的烟尘从各个地方冒出,百里也从浓重的夜色里走了出来。 百里说:“兄弟,你好啊。” 甩手就将他站立的那块土地抽走了。 白唐心里骂娘,一边跳开一边甩手就给扔了一道阴雷符。 “怎么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咱们干嘛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好好聊天不行吗?!” 百里的速度也很快,他是四阶智慧种,比那些三阶普通种强大了至少百倍,这段时间还吸收了不少符文力量,虽然是偷偷干的,但拿到手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此刻他听了白唐的话,竟真的想了想,道:“也是,我们应该先通个姓名,不能这么粗鲁,我们都是文明。” 白唐也很上道,脚步一顿,立时就站住了,一副和善可亲的样子,回头看百里,自来熟的道:“我叫白唐,哥们你怎么称呼?” 两人之间还有五六米的距离,中间原本的土地被搅动的坑坑洼洼。 百里向他走进了几步,白唐连忙摆手,道:“停!哥们你还是别离我太近,毕竟我是个敏感的少年,一不小心就要炸的!”他手掌上还跳跃着浓重的黑色阴气。 这些气体正常人类的视网膜基本捕捉不到,但在场的基本都不是正常人类,全都 清楚的看见那一团气体在他掌心调皮的跳跃。 百里也笑,笑的让人如沐春风,道:“那兄弟你可要稳住了,我心脏也不好,一激动就忍不住要搬山什么的。对了,我叫百里。” 白唐打量了一番百里,但见他眼睛虽也是灰白色,却比那些普通种和劣种清透了许多,如果那些低等的怪物眼睛是死鱼眼,那百里的眼睛便是莹润有光泽的琉璃珠,一点都不刻板也不呆滞,就连皮肤,也看不出任何的灰败死气,如果不是早知道他早已死了,绝不会将此人跟死人联系起来。 周围已有智慧的普通种:“……” 在暗中观察的玉九:“……” 明明在打架,为什么画风突然就变成了拉家常。 白唐和百里还在看似随意的聊天,只是聊天的内容有些像邪教忽悠小白兔。 比如,百里说,兄弟我看你英雄年少气质不错,不如死一死,加入我们吧。 白唐则表示大哥我看你英俊潇洒面目可亲,不如放下屠刀我引你下地狱,我有通道,保证你舒舒服服的。 聊天正嗨,然后地动山摇,阴雷阵阵,两人又一番交手。 翻脸比翻书还快,玉九表示不能理解,但还是认真的跑路,顺手向要抓他做宵夜的那些普通种扔私藏符,黄七依然彪悍,那些普通种似也不能对他产生威胁,手撕的特别卖力,就连原本的板寸头发都长长了,说真的,玉九并没有理解这是什么原理。 “兄弟你这么卑鄙你语文老师知道吗?他给你布置的《论语》你抄完了么?君子之风都不学的吗?” 百里抬手,又将白唐方才站立的地面抽空,在他脚下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缝隙,白唐身缠阴气,一边吐槽一边腾身而起。 最后一个字还在空中回荡,白唐的脸色却立时变了,停在空中的身体仿似被什么牵扯住一样,猛然以更快的速度下坠到那黑漆漆的深渊缝隙里。 百里语气有些遗憾,道:“语文书里只摘录了《论语十则》,我老师也没罚我抄书,啧,希望你 死后的身体依然美味……” 他身前的土地不断翻涌,将白唐掉下去的那处空洞掩埋了一层又一层。 天空星辰明亮,四周建筑物都被他刚才那么一翻搅,零散的倾倒在地上,露出一批断壁残垣。有清凉的风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吹在脸上,有些许的凉。 百里心里有些寂寥,今晚他和莲娜一内一外,负责守护西郊别墅区,虽然来的老鼠多,但似乎都不怎么强呢。 也就最后这个,能让他耗费时间用出变速重力,啧,不然谁愿意跟他废话,说什么大家都是文明人,可笑! 空气里混合着新鲜泥土的气息,仿佛方才的一切阴雷阵阵天翻地动都不过是大梦一场。 玉九眨巴着眼,呜哇一声就往地下钻,喃喃道:“大人就这么给人埋了,坟墓都不用挖了啊,七,七啊,咱们还是下去看一眼吧,看看遗容拍个照,好歹要……”给墨大个交代。 最后这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没说出来,因为黄七显然不这么想,那凶戾的恶鬼道修行者周身都涌起强烈的戾气,头发已拖地上,脸上开始一点点往外渗血,一条条黑色的铁链从他四肢上冒出来,哗啦咯响动着。 厉鬼的哀嚎将人心底最深处的恶念都挑动了出来,那个深红色的厉鬼拖着长长的头发,渗着血的眼珠子直直看着百里,身上原本穿着的灰色衣服被一点点渗出的鲜血彻底染红,那个原本其貌不扬的厉鬼完全开启了战斗模式。 他极缓慢的迈步,一步一顿,但还在他周围的那些怪物却全都什么粘稠的东西粘住了一样,仔细看去,他们的脚上竟都浮现出黑色的铁链,牢牢在地下扎根的锁链。 那锁链还迅速的向上蔓延,眨眼间就绕过胸口,将那些兀自挣扎的怪物绞杀干净。 还剩下的普通种嘶声后退,只有劣种还在跃跃欲试,垂涎的看着那个厉鬼。 玉九睁大了眼,身体发抖的厉害,只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吞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子的黄七,即便是上次在c城最后的决战中,也没见过。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激战百里(1) 被锁链缠住脚踝的怪物们奋力的挣扎着,扯动的锁链哗啦啦响动。 四周静极了,别的声音都没有了,只有一声声的锁链声响起。 连百里也从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中分出了一丝精神,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只鬼。 “看起来,真的很强呢。”他灰白色的瞳孔里映照出厉鬼狰狞的身影,慢慢的将手上的白色手套褪下,“鬼怪啊,我最喜欢用手撕了,越强大的,越美味呢。” 两个怪物彼此凝视,眼睛里的杀意不加掩饰,场中已是弓满弦绷,地面上的断裂木框,无声无息的出现裂纹。 就在此时,“噗”的一声响,中间的土地上突然伸出一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那只手似乎感觉到了冷,还蜷缩了下手指,然后伸出了第二只手。 “呸呸呸!”一个脑袋从土里拱了出来,双手一撑,整个人就从土里钻了出来,先吐了两口土,才转着自己的桃花眼,打量场上的情况,一转头,就瞥见黄七狰狞的模样,立马就急了,道:“变回去变回去,七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啊?还真拼老命呢,给老子变回去!” 一边说一边冲着黄七就去了,愣是在他强横的气场下将那已蔓延到地面上的血色逼退了回去,口中不停碎碎念,手上画符的动作却也没停,一道散发着微光的深奥符文就在空中成型,瞬间就到了黄七身上。 那被血迹浸透的铁链在赤色符篆临体的时候倏然退去,只那拖地的头发还在空中飞扬。 黄七满脸阴寒的盯着朝他奔来的白唐,眼睛里的凶悍反而更甚,长长的头发潮水一样向着白唐涌去。 白唐一手攥住那散发着极度邪恶气息的头发,口中骂道:“还敌我不分了啊蠢货!”话音未落,便被那狂暴的头发卷入里面。 “我跟你说过,男人打架,用什么头发!真是的……” 那声音闷闷的,透着不满。 黑色的头发以比原先更快的速度又退了回去,黄七又变成了寸头,身形猛然一震,接着就是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个……二货!” 白二货刚刚用了定魂咒,强行将黄七开启的战斗模式压了回去,脸上也出了汗,混着泥土,顿时整张脸就脏的不能看了。 玉九大喊一声:“大人!呜呜呜,你居然没死啊,真是太好了!” 这个“居然”用的,真是一点都听不出“太好了” 的意思啊。 白唐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他的蠢鬼使,继而对着那还虎视眈眈的百里道:“是重力吧?刚刚没防备,给你拽下去了,你再来一次。” 被突然施加在身体上的成倍重力硬拖了下去,还立马就给深深埋进去了。 多亏他手速快啊,当时也不管别的,当即就将体内的阴气释放出来,把自己团成一个阴气团,咕噜噜给那些蠕动的泥土埋进了地下至少五百米! 要不说修鬼道好呢,再死人地盘跟在自家一样,就是憋的慌,画了个开阴符,但是……那开阴符限制也忒多了,最长距离就三百米,多一米都不给,还一天只能用两次,不然地府城管要翻脸! 天知道那最后两百米他刨了多少土!白唐憋了一腔愤怒,自觉眼神都冷冽了许多,企图在气势上直接压倒百里。 百里穿着一身米色休闲西装,整个人透出一股子优雅的懒散味道,即便站在黄土漫天的纷乱里,那衣服上也没沾到半点尘埃。 他对着白唐挑了挑唇角,聊异表示对他从地底深处爬出的意外,然后那灰白色的眸骤然一缩,口中道:“看在你今天愉悦我的份上,满足你好了,好好感受一下吧,十倍,重力!” 白唐只觉身体一沉,仿佛来自地球的引力已千钧重,尤其是双腿,如同被挂上了百斤重的秤砣,直欲往下跪去。 他体内的阴气沿着体内的鬼脉疯狂运转,人却顶着那强悍的重力站着,双脚都深深陷入了土地里。 控制重力和土地,真是绝佳的相辅相成的能力,看!这货又要将他脚下地面抽空了,还想再埋他一回! 这个念头刚闪出来,他脚下的土地果然开始塌陷,桃花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彩,白唐脚下浮起黑色阴气,人以缓慢的速度向后移动,手臂却突然抬起,周身涌出浓重的阴气,朝着四方飞速散去。 这是修鬼道的好处之二,体内能储存大量的阴气,需要的时候还能从那块被贴身收藏的镇魂牌里抽,那东西别的作用一般般,但却是个太难升的阴气储存场,里面源源不断的阴气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咳,也不知道那九奶奶和最后被弄进去的那些鬼怪相处的怎么样,还有里面原先就封存着的那些老鬼们,这些人都天性属阴,是最好的阴气制造场。 从那牌子里偷阴气,也是白唐从墨赦的阿鼻幻象小地狱里急中生智琢磨出来的!得感谢那三只鬼尽心竭力的让他油尽灯枯死去活来无数遍! 百里下意识的又向前走了几步,微微抬手,白唐身边的土壤又开始翻涌,逆重力飞到了空中,朝着他兜头照脸就盖了下来。 白唐脸上的笑容又阳光又活泼,也学着百里的样子一抬手,然后猛然握拳。 在空气里的阴气骤然缩紧,浓稠的如同液体一样,百里原本还被那阴气包围的很舒服,立马就觉得行动困难了,四肢如同被灌了铅。 白唐一翻手,那黑色的阴气便将百里猛的甩了出去。 在一旁围观的玉九表示看呆了,张着嘴看着突然无限an的自家雇主,黄七眼睛里浮出疑惑的光,刚才白唐出手很快,尽管比不上日常的出手速度,但也很快了,就仿佛已经适应了那超倍数重力一样。 白唐在空中一个翻身,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平整的地面上,活动者脚腕和手腕。 百里也从地上爬起,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唐,十倍重力,怎么可能有人适应的这么快!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他感觉不到疼,也没什么停滞,整个人化作一道灰白色闪电靠近白唐,白唐又握手,那阴气骤然凝成墙壁,将他挡在六米外。 白唐道:“百里兄弟,这招出奇制胜还可以,但正面的话就不行了啊,这个东西,破绽太多了!” 百里没有说话,几不可查的挪动脚尖,白唐怜悯的看他,又看着他们中间被碾碎的砖块,道:“说了让你换个招式!而且,你这个只能……作用在我腿上啊,有点不够看说真的。” 这个重力招式,是在他借机跟百里说话之后才突然释放的,又只作用在双腿上,当时他们的距离只有五米左右,无论是在地下下落时,还是刚才他的站位,都让他轻易的猜到百里操控重力的范围临界值五米,还只能作用在单独物体上,一旦目标过大过强,能作用的范围就更小,显然是修为还没有到家,不然就单一个重力,能碾压所有人!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激战百里(2) 因为发现了缺陷,所以白唐不慌,如同等待猎物犯错的猎人一样,挑衅者让他动手,验证自己的猜测!故意站在他的攻击圈里,又故意引他走动,从行为上带节奏! 看,百里多么善良的一个人,竟然都乖乖照做了! 百里似乎也发觉他看出了自己的限制,他没有呼吸上的困难,身体又十分刚硬,不会被紧缩的阴气挤爆,当即也十分气定神闲,道:“你很聪明。” “多谢夸奖!” 百里恶意的笑起来,道:“聪明的人都死的早,尤其是,自作聪明的人!” 白唐拧眉,一把阴气刀从凝聚在空气里的阴气中显形,刀锋直指百里胸口正中,漫不经心的嘲讽道:“愚蠢的人死的更早,比如你。”顿了顿,又道:“不是我说,下回要搞事情,记得找一个能罩着你的粗壮大腿,你这个有点单薄啊,还没什么耐心,啧,刚才你都不确定我死了没,就对着我家鬼使动手,也就是我了,其他人早躲起来偷袭了……” 百里身上突然释放出奇怪的气场,那双灰白色的瞳孔流转着奇异的光彩,他身后那些怪物们迅速的朝着他靠近,一个个自觉的将胸口送到他手边,锋锐如刀的手指径直穿过他们胸口膻中穴,击碎那些固有的符文,无数腐肉在他脚下堆积。 空气骤然恶臭难闻,百里的露出的肌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紫青色的纹路,庞大的灵力翻涌成巨大的海浪,冲击四周的所有生物。 白唐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种吞噬进化升级的方式看的他头皮发麻,尤其对方还顶着人类的皮在干那么残忍的事。 周围的其他普通种怪物眼里都似有恐惧存在,但飞身过去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如同飞蛾扑火。 眼看着他身上的气势一升再升,白唐没有犹豫,那阴气长刀直冲着百里胸口而去。 “跟你说了,你要死的!” 百里双手回收,微扣手指,四周的泥土砂石突然倒飞而起,迅速的一块块覆盖在他身体各处,连脸部都没有放过,转眼就成了一个身形六米多高土石巨人,轰隆隆的声音打雷一般响在耳边,道:“闭嘴,你这个话痨!” “你才话痨,你全家都话痨!我说你这个小怪物啊,怎么这么没礼貌……下去! 那么重大的石腿,你说抬起就抬起?小看人呢?” “咚!”石人磨盘大的脚轰然踏下。 “是不是傻?这种傻大个能大到我?你人猿泰山看多了?以为个头大就无敌了?诶?你不是说可以搬山,你山呢?” 已经过了最黑暗的时辰,天空里墨染的颜色也似乎有些褪色,白唐凭着灵动的身形,在凌乱的别墅区里玩耍的很欢快。 黄七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觉着自己刚才开启的战斗模式真是喂了狗! 玉九以手捂脸,无力又绝望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现在是在生死战啊大人,哪有提醒敌人招式的,你果然是嫌命太长了啊!” 白唐全当没听见,继续灰头土脸的跟百里笑哈哈。 通过天地一局棋围观的墨赦:…… 何蔚也哈哈哈笑的不行,对墨赦道:“这家伙神经粗的可以啊,你说他知不知道外面已经血流成河了,这百里还抽空去重新封了城?” 墨赦眼睛里沉着不知名的神色,道:“他知道。” 何蔚瞥眼看他,道:“这么放心?” 墨赦摩挲着手中细瓷质地的瓶子,神色泰然的淡淡道:“他心里有数。” 何蔚噗的一声喷笑出来,道:“行了,别为他遮掩了,你还能瞒过我?无论是身形还是走位,都毫无章法。”说到最后,语气重重的下结论,道:“他就是个二货!” 墨赦手指扣着瓶身,淡淡看着那棋盘四面明亮的火光,还有道法纵横的灵气波动,没有说话。 …… “……你们完了!什么里应外合一击即中,蠢货!到底是谁捉谁呢?” “咚!” 又一脚重重的塌在地上,白唐身后的地面也突兀的拔地而起,轰隆隆着形成最坚韧的墙壁,白唐手在那墙壁上一按,留在浅薄的血色痕迹,身形鹞子一样在半空旋转,在他砸来的拳头上重重一踩,就又落在了他身后。 白唐身上全是泥土和腐肉汁水,脸色很是狰狞,那家伙太阴了,升级之后对重力的把控更强了,似乎连手臂都能被牵扯住,他动不动就会被扯下去,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滚一身土! “两军交战,不就安插了个内奸,又什么好得意?” 青年 睁着明亮的眼睛,倏然转头面对着高大的泥土巨人,双手在胸前交叠,再猛然拉开。 那粗大的泥土巨人立时便如被什么切割一样,散落了一地的泥沙。 “你做了什么?”如被强力胶水黏连住的巨人高声咆哮,声音里压着愤怒,到最后却变成森然,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了?” 那些被无形东西切割的粉碎的泥土又倒飞回他身上,一时间飞沙走石,场中混乱一片。 白唐微微偏着头,双手再次交叉,声音里透着微薄的凉:“是啊,我要赢了呢。” 空气在一次被切碎一样发出悲鸣的颤音,青年动着嘴唇,宣判道:“你,可以去死了。” 这一夜似乎就要过去,东边稀薄的光线开始照耀下来,照耀着那些缠缚在高大泥土巨人身上、人眼不可见的黑色丝线。 如同无数张蛛网交错铺陈的黑色阴气线,如同砍瓜切菜一样在主人的操控下切入那泥土巨人的最深层。 哪怕外面有无数泥土不断补充,可无形无质又能切割灵魂的丝线切割进去就是切割进去了,尘间的泥土封不住挡不住。 就连重力,也没法作用在那些不属于阳间的气体上。 细如发丝的黑色阴气线在青年白皙修长的双手上凝成一束,漆黑发亮,带着让鬼心惊的寒凉。 “在黑暗里悄无声息的布网,在黎明时动若雷霆的收网。” 墨赦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柔和,声音淡淡的,却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安然味道。 何蔚啧啧两声,看着那棋盘上的青年猎豹般突然扑出,将被困在网中的猎物一刀毙命,道:“小胜,于大局何益?” 地府风景百年如一日的暗沉而荒凉,冥河里的水也日复一日的流淌迂回,不增不减。 眉目如画的冷峻青年侧着脸,棋盘上光怪陆离的光芒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出别具一格的魅力,他道:“积小成大,他在尽全力。” 况且,那些高手之间的战争可不是短短几个小时就能结束的,顶尖高手之间的战争僵持不下,底下那些卒子,是胜是负都无所谓。 就在此时,那棋盘上的b市猛然晃动了一下。 相对而坐的两鬼立时互看一眼,神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冥族之殇(1) 白唐猛的按住胸口,只觉那里又烧灼的厉害,烧灼的他忍不住要弯下腰去,大口大口的喘气。 什么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从地底苏醒的、咆哮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白唐将将用阴气刀结果了那身刚脸白的百里,这别墅里的怪物本来就被白唐他们灭了一波,黄七发飙又灭了一波,后来百里自己吸收了一波,此刻居然还剩下许多。 两百万的数量啊,果然不是吹的。 再大的象,也能被咬死。 白唐左边的胸口疼的要死,他忍不住发出哀嚎,双手死命的扣紧胸口,恨不能将那块皮肉都整个剜掉一样。 太阳的光线不紧不慢的照耀下来,局外人一般含着亲切的笑,细细品尝这城中的一场血腥盛宴。 玉九和黄七已闪到了白唐身边,两鬼听着那惨烈的声音,心里顿时就慌了。 “玉九!背着大人,走!” 黄七的眸子已然成了纯然的猩红,眼看着他头发又开始变长,玉九也不敢废话,当即实体化背起白唐跟在黄七身后。 蚂蟥一样的怪物还在叫嚣着不能让他们走,叫嚣着要吃肉,咽口水的声音竟也清晰如斯。 胸口实在疼的厉害,意识自动进入封闭状态保护机体,白唐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如同沉浸在无边的海洋里,无处着力,惶惶不安。 要吃! 脑子里似有陌生的声音传入,白唐分不太清楚,但这个关键时刻要吃饭的感觉,他以前有过。 说不清翻滚的是什么,脑袋里似乎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样,他惨叫出声,以为自己一定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声音,但实际上,他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战场,两股不同的力量在里面较量角逐。 连带着他的身体都抽搐起来。 翻涌如潮的黑发如月光倾泻,势如猛虎的撞击上那些迅速游走挡在前方的怪物,厉鬼身上的鲜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地面的颜色仿佛都深重了几分。 一双手开怪利器一样,谁挡撕谁。 惨叫、厉啸、尖 锐的空气暴鸣音,还有阴风呼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交织成最为惨烈的乐章。 玉九一张鬼脸更加刷白了,在心里求遍了满天神佛,还没有出去,就又开始求告十殿阎罗,只求能好好的囫囵一只鬼走出这别墅。 一边求,一边扭曲着手在白唐身上乱摸,口中嘀嘀咕咕道:“棋子,棋子,呜呜呜,要命,大人,你把墨大的救命棋子弄哪里去了啊,你这个二货!救命的东西你都敢乱扔!呜哇哇,走开!不许挠我家大人!” 眼神一厉,那在白唐身上搜索的手又一阵匪夷所思的扭曲,啪的抽开了一个扑上来的怪物。 黄七无边无际的头发也迅速的补了上来,将他们护在里面。 等玉九已经超纲去求十九殿的时候,黄七终于带着他们从诺大的别墅区里杀出一条血路,只是没敢走听着就很危险的南门,而是奔着北门去了,中途还看见了许多尺高的小东西,活灵活现的小纸人,脸上露着古怪的笑看热闹这是玉九自己这么以为的。 黄七都顺便逮住当零嘴吃了。 如同潮水席卷一般的黑发带着一人一鬼飞快的将追兵甩在身后。 不知奔了多久,被玉九背在背上的人却突然扣紧玉九的肩膀,幽幽的吐气,道:“停,停一下。” 玉九头也不回的道:“停什么停,赶紧跑!一刻都不能停!啊啊啊停下就要被吃掉了!”又跑出两步,才满脸惊喜的回头,叫道:“大人!你醒了!呜呜呜,你为什么总关键时刻掉链子!二货!一点都不靠谱!你,你还失去了墨大的宠爱,现在连个外援都木有……” 白唐:“……”还是继续晕吧,让这蠢鬼再背自己一程吧,好想压死他! 但他是个有理智的成熟男人,于是白唐决定默默忍了,谁叫自己当初穷,贪了他几块卖身的钱! 那黑色头发又呼啦一下退去,黄七脸上已全然一片白骨,咧嘴对白唐笑了下,白唐心里一抽,当即也顾不上再装娇弱,当即手指掐诀,口中喝道:“收!”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黄七:“……”其实没看起来那么凄惨,他本来就是在绝境中挣扎出来的恶鬼,这种精魄干竭戾 气丛生的感觉,当时几乎每天都要感受,现在又能算什么? 但他家雇主大人不这么想,白唐很心疼,自己每天大鱼大肉养的白白胖胖的小鬼,居然成了骨头架子,还是渗血的那种,忍不了,接受不了!回去养着,必须跟王五一样养起来。 他胸口还在躁动,但那股莫名的情绪却好像暂时被压制,此时余痛还在,精神很虚弱,但身体上除了脏,却只有几处已经不怎么流血的伤口,那些伤口都曾被百里的多倍重力撕扯过,已然肿胀发红,但已经不渗血了。 四周寂静如斯,活人不敢露面,死人忙忙碌碌,玉九咕哝着声音道:“大人,我想给墨大打电话!” 白唐断然拒绝,道:“不行。” 玉九露出泫然欲泣脸,劝道:“床头吵架床尾和,你认个错,墨大一定会原谅你的,只要墨大一出手,什么怪物都是渣渣……” “不行,玉九。”白唐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看着自己的鬼使,眼神格外凌厉,道:“不许给墨神打电话,要是给我知道你打了,我就把你扭成麻花,晾在衣架上暴晒三个月,还要没收所有个人财产!” 玉九脑子里都是自己喜爱的薯片、瓜子、辣条,还有为数不多的千滋百味符,居然用他的财产来威胁他!玉九怨念的看着自家雇主。 白唐没有理会他,径自侧着耳朵,神情凝重。 “咚!” 风里传来什么东西在碰撞的声音。 玉九也竖起了耳朵,依稀能听见愤怒的谩骂和嘲讽声,还有灵力激荡的嗡鸣声。 白唐揣在怀里的子符发出虚弱的光芒,上面的灵力几乎消耗殆尽,这东西也算尽职尽责,他在地底的时候无意间漏了点灵力给它,那里面便传来各种声音,几乎将别墅区外面的情况都叫嚣遍了。 那种愤怒、绝望和热血,他都听过了,所以才用最快的速度将那百里斩在刀下。 这就是晋级后的第一个能力,将所有力量都能把握的分毫不差,能把每一丝阴气都用在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先天最精纯的阴气与普通运气杂糅交织,凝成世间最精密锋锐的武器,可以切割灵魂的柔韧丝线。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冥族之殇(2) 不知道跟他一起的那些队友都怎么样了,不过现在他也顾不上那许多,混乱中,也只有各人管各人了。 他这么着急的结束战斗,也不是为了逃跑,他得去看看林樊,那个人,跟着张怀德一起来了,他在子符里听见了他的名字。 既悲且愤的女声,撕心裂肺的喊着那个名字。 他放心不下,他必须去看看!他得去! 他就参与这场战争,因为他是人。 他尽己所能,做该做之事,但他不是圣人,不会顾及每一个人,他现在只想去把那个人带出去,他一定能把他活着带出去。 白唐喘了口气,掐着那闪烁的子符,沙哑的开口,道:“天师门的,在哪里?” 天师门的,都跟着张怀德一起,就在一处广场上,跟怪物们活撕,狼少羊多,场面凌乱血腥的不忍直视,耳战争却不只在这个广场,绵延了数十里。 这座广场周围,那些摩天大楼基本塌陷了一大半,断壁残垣,一目千里。 离这里约莫三千米远的地方,阴云密布,红火跳跃,从远处,只能看见一团仿似从天空垂坠而下的红火光柱,以及时不时听见闪电碰撞的声音。 在外围指挥的是樊梨景,还有冯建兵,居后策应的还有一批元老级别的修道者,在源源不断的画符制符,甚至还将符与大威力的单兵作战武器结合,只是这些东西都被封堵在城外,那于半夜又拔地而起的土石山挡住了所有外援。 他们在每个后面进城的人身上都装了以温度感应器为基础的电子图像定位监测仪,可以完整的定位每个人的位置,并监视他们的周遭。 b市整座城都在沸腾,有三栋摩天大楼都在燃烧着熊熊大火。 广场上一堆一堆的腐肉,还有一具具倒在腐肉堆里的残肢断臂,那些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容,都仿佛沾着一层灰,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林樊!” 场地里突然传来扩大无数倍的声音。 所有正在打斗的怪物和人都愣怔了一下,就连正与一个特种兵普通种交手的张怀德都停了一下。 没有人响应。 那清亮的声音又吼了一嗓子:“林樊!” 声音已经从广场 最外围的主街道,蔓延到了战场中心,那一片的怪物突然如同被镰刀整齐割掉的韭菜一样哗啦啦碎了一地,一个浑身脏污的青年一步一步在尸山血海里行走。 走一步,叫一声。 “林樊。” “林樊。” 那青年身后还跟着一个鬼,皱着眉苦着脸的一只鬼。 “林樊!” 玉九对这个名字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自家雇主有一段时间老给这个人打电话,此刻听着雇主几近悲鸣的声音,心情也沉重下来。 那个林樊,多半已经死了。 即便周遭嘈杂如斯,各种声音也已经又开始响起,但始终没有一声应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那些看不清的断壁残垣里,一道身影倏然冲天而起,稳稳落在突出墙体的一根钢筋上,一双含着血腥杀气的嗜血眸子巡视底下的战场。 “林樊!” 斜飞的俊眉倏然挑起,爬满绿色藤蔓样痕迹的脸上微微一动,身形雄鹰一样直扑那声音所在处,口中还应道:“白唐!” “林樊你这个二货!你在哪呢?!” 林樊:“……” 那种悲壮的气氛,瞬间就没有了! …… 天色已经彻底亮了,但b市的恐慌也正正开始,大片大片的灰色雾霭将阳光阻隔在外,b市到处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纪愿守着市电视台的大门,面前尸横遍野。 那些残破的尸体里,有的是他杀的,有的是那个吸血鬼杀的,但那个金发碧眼的家伙,在天还很黑的时候就遗憾退场了。 临走时告诉他,说很遗憾不能继续战斗,但他会代表他们血族对新生种族进行祝福,然后还似真似假的告诉他,他们华夏有了不得的怪物出现,让他最好快跑。 纪愿擦着自己手中的枪,冷漠的看着那些还在缠斗中的怪物和人。 这把枪是底下人孝敬给他的,说是最先进的武器,他不太懂,也不认识,但他用的很好,这可能跟他进化出来的能力有关。 他面前还站着一个人,那是个很烦的人,听他们都叫他赵老爷子,不太强,但是真的烦。 大楼前那片空旷的地面上,此刻 还有许多怪物和修道者在混战,那些人热血沸腾,正义的让他恶心,那些死而复生的人都兴奋的发颤,他能感觉到那些冥族子民们不加掩饰的兴奋和躁动, 茹毛饮血,嗜血发狂。 也很恶心。 眼前的这个世界,真让他恶心,没有阿宁的世界,不管怎么样,都恶心。 他一点都不想动,也不想吃那些活动的食物,看起来就很脏,但龙需要他守住这里。 他用右手持着抢,眼睛里似乎有一条条白色的光线跳动。 “砰!” 正中眉心,那个修道者死前还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脑袋跟西瓜一样,哗啦一下就碎了,迸溅出一朵血花,然后四肢被哄抢分食。 恶心! 那姓赵的老头又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会画画的瘦小老头,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他多可怕一样。 恶心! 纪愿用手中的枪对准了那个狼狈的老头,扣下了扳机。 “砰!” 一个巨大的黑色豹子被轰然击碎,墨汁散了一地,如同变样的鲜血。 赵老爷子骇然回头,喉咙滚动着,没能说出话来。 宗长明猛然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身形都踉跄了一下,他与赵老爷子相顾骇然,都死死盯着那个年轻怪物的脸。 赵老爷子压低了声音问:“看清楚了吗?” 宗长明眼睛里发出颤抖的光,干瘪瘦小的身子都有些佝偻,道:“没有。” 已经几个小时了,那个怪物就坐在台阶上,时不时抬手打枪,百发百中,从无例外。 他们好几个修道者都折在了这人手下,每一次,都击中眉心,或从后脑入,或从额头入,一枪毙命。 哪怕中间隔着重重人影,哪怕尘土飞扬怪物凌乱,他一个打错的都没有。 他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就在刚才,赵老爷子身后分明还挡着若干怪物,可那枪,就跟长着眼睛一样,绕过了所有障碍,直逼他脑门。 幸好他之前就与宗长明有默契,那豹子替他死了一次,但那和豹子是借着宗长明的灵力存在的,突然被强力打散,灵力猛然溃散,将宗长明都震出内伤。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冥族之殇(3) 这样的怪物,他们可以确定,这个瞳孔如灰白色琉璃珠一样的男人,他的能力还没有施展出来。 那么,这个人,就真的很可怕了! 想着,赵老爷子眼神一厉,一把小飞刀嗖的划破半空,以几可与风追平的速度朝着那怪物射去, 但是,那把小飞刀堪堪射在了那人身前一米处,仿似力尽坠地,却铮然有声。 宗长明与赵老爷子都觉冷汗涔涔,看着那怪物的眼神越发警惕,身周的其他怪物都仿似不存在,两人眼睛死死盯着那怪物。 纪愿兴致缺缺的看着那些人悍不畏死的继续送人头,有些烦。 天应该已经和亮了,但阳光却没有透出多少来,反而有灰色的云彩在b市上空遮蔽。 似乎又是哪个修道者用了术法,也不知道图什么,难道天色暗一点,他们杀人的速度就会慢一点么? 纪愿抬头看了眼天色,觉着自己应该继续去守着太初,刚才也不知道谁动了那把坏脾气的刀,竟然发出了那样凌厉的杀气,催的这些低等怪物和人类一个个都魔障了一样,悍不畏死不知进退。 他站起了身,视线从场上最厉害的几个人身上扫过,然后默默点了下头。 只有五个,还好,一下就可以解决了。 他缓慢的步下了台阶,眼睛定在离他最近的赵老爷子身上,慢慢垂下眼睛。 …… 并排列着的十六个电子屏上都是散乱的战斗画面,血腥溅了满屏。 室内空气格外压抑,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喘气都敛着声一样。 冯建兵和樊梨景都已整整熬了一夜,眼睛都有些发红。 每一个电子屏上几乎都是一面倒的屠杀。 昨晚他们放进去的修道者队伍和特种兵队伍都被数目众多的冥族队伍围着,如同一个个被蚂蚁围住的野兽。 死亡,似乎只是迟早。 樊梨景眉峰紧紧的拧着,他们道法协会也已经折了很多人进去,现在几乎全国三分之一的修道者都进了里面,但那些怪物,仿似早知道他们会突袭,不慌不忙的巨兽一样张开大口,等着他们自己跳进去。 这场战争的前半段时间还是他们势如猛虎,那些怪物死伤一片。现在完全颠倒了过来。 网上已经又炸开了锅,因为那批半夜被国家强制撤离b市的人民都在抱怨甚至暴力抗议,网上这些最真实的视频根本压不住,为了教化那些被误导的人民,国家挑选了最真实的视频进行了公开播放。 那上面是血淋淋的吃人场面,将冥族的残忍展示的淋漓尽致,配文只有一句:食人血肉的民族,谁敢为邻? 这视频自播出后,短短几个小时,点击已经破亿,底下吵翻了天。 但身处事件中心的国家神秘任务小组、道法协会副会长樊梨景等,都没时间去上网,自然也不知道网上舆论方向的变化。 樊梨景沉着声道:“必须增援,不然他们不到晚上,就会全死在城里!” 冯建兵脸色也不好看,却拧着眉,道:“没用,普通士兵进去就只有死,即使是最低阶的劣种,他们的速度也很快。”顿了顿,他道:“这件事不能这么解决,我们不能用人命去填!” 樊梨景心里暗自思衬,之前刘信真说屠灵是一线生机,是不是指的就是这种情况,那样庞大到几乎无敌的精锐怪物队,人类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抗衡,那屠灵,是不是可以一劳永逸? 但是陈家说屠灵消失在了灵头村,完全不知去向。 必须让齐石再占卜一次了,就占屠灵的下落! 还有…… “冯指挥,我们必须做好拼命的准备了,修道者数量太少,我们必须做好牺牲的准备。” 冯建兵脸上布满了阴影,依稀从面前这个男人话里听出了腥风血雨的味道。 他稳了稳心神,道:“好!” 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么他们就是守护华夏子民的唯一底线!他们绝不会让那些怪物离开b市。 …… 朦朦胧胧的星光里,空寂的大殿上,有穿青衫的束发男孩拿着扇子懒懒的坐在台阶上,台阶两侧都各摆着一盆紫叶绿枝的花,约有半米高,只一个上面凝着一个红色的拳头大小的花苞,花苞上浮着一层浅浅的白色雾气。 大殿里十分敞亮,殿顶缀着细碎的零散星子,那都是他们闲来从天河里捡来的,虽还蕴含着星力,但也只能发发光,再不能与人相辉,定人命运的了。 那男孩眉目柔和,约莫十四五岁,眉心一点朱砂,格外雪白 ,粉嫩,只是神情寂寥,他面前的大殿也没有半分烟火气,原先有的一双蒲团只剩下一个,就连曾经一人一个蒲扇也只剩他手中的一个。 “阿月,你是不是又哭了?”他微微动着唇,用手轻轻点着那花朵上白色的云团,继续道:“没有我在,又怕黑又怕鬼的,也不知道你修炼这么多年都修哪里去了。” 室内空空如斯,没有人应。 男孩却仿佛已得到了回应一样,调皮的笑了下,喃喃道:“是啦是啦,你没哭,是我胡说的,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风从遥远的不知名之处吹进来,吹动男孩柔软的发丝,露出饱满的额头。 那张如僧道般古井淡然的脸上有显而易见的落寞,淡淡的,却格外叫人心疼。 “你又不搭理我啦?那你睡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再一起去捡星星,最近天河里落了很多,都没有人要。” 男孩似有些无奈,口气里却全是纵容,就仿佛他说话的对象真的能听见一样。 那白色云雾继续绕着那花朵缓慢旋转,男孩的眼睛里有看不清的光明明灭灭,却突然抬起头,朝着大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对着那花朵笑道:“阿月,屠灵出现了,你再多睡一会,就一会,等我回来,我带你去捡星星。” 男孩脸上漾着笑,唇角有温柔的笑涡,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他又轻抚了一下那胖胖的、没有开放的花朵,身形一转,就出了大殿。 路过灰色的云层,路过万里无人的天庭,路过恒古长存的天河,也路过鲜花遍径的南天门大道。 南天门,通往现世的天庭之门,原本驻扎着一队天兵日日守护,不分昼夜不论年月,没有人能轻易的穿过现世之门,到达人间的领土。 但现在,守门的只有两个,就连他过去,那两个天兵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睁只眼闭只眼,不太爱搭理他,因为他奉上了他新得的两粒仙丹。 …… “……你是不是傻?这边明显是大神打架,你为什么要来这边?” “是我要来的吗?不是你一路杀过来的?蠢货!” “别吵了吧大人,你刚刚还担心……” “闭嘴!” 白唐狠拍了自家鬼使一下,这个没脑子的,现在叭叭的说什么鬼话。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冥族之殇(4) 玉九敢怒不敢言,恶狠狠的瞪着眼,又把眼珠瞪出了眼眶,于是开始默默的安自己的眼珠。 林樊:“……”这是他见过的最蠢的鬼使,和鬼使的主人。 他们此刻已从广场杀了出来,身后原本还跟着好几个修道者,却也不知什么时候跟丢了。 白唐蹲在一处齐膝高的矮墙后,眼睛里也有思索的光,在找到林樊后,他那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只是本能的杀怪,心里那个念头模模糊糊,居然一路就杀到了这里。 再往前,便真的是一片旷野,一片一夜之间被清空成旷野的高楼区,那旷野上只站着两人。 白唐心里仿似有虫子在抓挠一样,模模糊糊的总想过去看一眼,他伸长了耳朵,却还是听不见那两人说什么。 林樊看着他脸上纠结的表情,莫名觉着心里发慌,不敢这时候丢下他,生怕这二货没轻没重的跑过去。 白二货内心很苦逼,他真的不想过去,但他脑子里却好像有个话痨的小人,一直在念叨蛊惑他过去。 看一眼,就看一眼。 啃一口,就啃一口。 白唐面色发苦,刚才一心一意找林樊还没这么明显,现在那念头却格外强烈,忍不住就挪了一下脚。 林樊和玉九同时伸手拉住,林樊斜眼看他,原本清秀的脸上布满紫青色痕迹,狰狞一片,一双俊目里杀气腾腾,含义却显而易见。 玉九急道:“你安分点啊大人!咱们大腿又不在,你这会上去就是个炮灰的命,你动脚之前多看那边的楼两眼!” “那边的楼”就是一片废墟,或许曾经是城市里顶天的高楼,但现在只是一堆碎瓦尘土。 白唐讪讪的抹鼻子,咕哝道:“我没想过去,咳,我又不傻……” 林樊和玉九一致露出怀疑的表情。 白唐怒瞪两人,没敢发作。 但这一激动,居然捕捉到了风里的一点声音。 “……够……死” …… “中途休战几个小时了,老头,哎你看够了么?” 龙换了个站立的姿势,感觉有些惆怅,他手里还握着一把暗红色的三尺长刀,但那把刀拿的非常不正规,只是将刀当拐杖一样拄着。 那刀身上还缠着淡淡的白色光芒,映着刀身原本的暗红色光芒,分外好看,也分外邪魅。 东郭良袖着手站在他面前,满脸的褶子都绷直了,表情十分严肃,半晌,十分缓慢的开口,道:“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龙:“……”他看着那个面容严肃的老头,有些难以理解,道:“你一见面就要打死我,到现在才想起来说废话?” 东郭良一派高人风范,心说他不想说来着,但他不说的话,气氛就尴尬了,毕竟偷摸想主意什么的,不符合他高人的身份。 毕竟那把刀在那里镇着,有点难搞。 东郭良道:“世界上的异种不止你一个,你却偏要上蹿下跳。”他上下扫了眼龙,又道:“泱泱华夏,并非容不下几个异类,僵尸、妖精、鬼怪都藏的好好的,是谁鼓动你出来?” 龙仰着头,貌似在思索,手下的刀开始嗡嗡震颤,周围也凭空涌起一阵狂暴的风来,他道:“没有人鼓动,是我想好好的活一次。” 说话间那把刀倏然临空,带起的罡风吹动龙丝绸质地的漆黑长袍,将那个青年瘦弱的身躯衬托的越发羸弱。 那刀震动的越发厉害,裹挟着白色的超高热火焰向着东郭良席卷而去。 “见着你的时候,我就想,如果能将你的精魂喂给太初,太初应当能修缮完毕,成为一把真正的神兵。”羸弱青年的声音极轻极底,却含着不加掩饰的杀意和恶念。 东郭良面无表情的站着,如同被洪荒巨兽庞大的眼睛盯住一般,身形竟有些凝滞不能动,那把刀划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割裂般出现丝丝裂缝,仿若天地都为之变色,b市上空都有阴阴的雷霆闪动,乌云碰撞不休,似在为这神兵助威。 东郭 良眉峰紧蹙,心神微动,虽只一瞬,却也可见这太初之能。 这把刀,能勾动人体内最深处的嗜血因子,如同恶魔一样,诱惑在它辐射范围内的所有人拼尽身上每一滴血去拼搏,去流血。 战场上游离的生魂原本都做了这把刀的养分,只是现在他与龙都气息外泄,将那刀散发出的威压和影响都降了一降,这才断了那些游魂做养分的路。 烈焰灼空,鬼气森然,那把刀没有任何招式的横空而来,却仿似带着幽冥地府的威压,直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东郭良眸子死死盯着那把刀,眼看着刀尖一点点靠近,只觉自他修为入境之后,再未碰见过这样的危机,就连耳边,都仿似听见了恍惚的哭声,成百上千万亡魂的哭音,如同一股洪流直入脑海。 他谨慎的探出一手,握拳,朝着那刀猛然砸去,明明干巴巴的老头,身上的气势却一瞬间巍峨起来,如同万仞高山,又如奔腾咆哮的万里长河。 他们两人周围的房屋就是在这种纯力量的比拼中被殃及的。 龙的第二种技能还未展现,东郭良却已被一把刀压的死死,看起来情况很不妙。 这种不妙,不仅东郭良自己知道,就连白唐都看起来了。 白唐现在很难受,那把刀越是发狂,他心里就越痒痒,甚至越发的焦躁起来,总觉着那东西就应该是他 的,他一定要拿到那东西。 那种蠢蠢欲动已表现的非常明显,明显的林樊和玉九都察觉到不对劲。 林樊捉着他的手腕,眼睛里有摄人的光,道:“怎么回事?白唐,你眼睛在发绿光!” 玉九一边拉着他,一边悄悄往后缩,道:“转过去转过去,大人你别对着我流哈喇子,我不好吃的!” 白唐咽了口唾沫,默默的扣身下的土,道:“没事,咳,你们别这种眼神看我,我就是早上没吃饭,饿了!”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做出忍饥挨饿的痛苦表情,道:“我想吃包子!菜包!我现在看见肉就想吐。”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冥族之殇(5) 林樊没那么好糊弄,他强硬的扣住白唐的手腕,道:“走!你不能待在这里了,这里不是我们的战场!” 玉九在选择战边的时候,总是特别的明智,此刻也扣住白唐另一边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拽他。 白唐脚跟在地上磨了磨,还是被林樊拉了起来。 此时那浩浩荡荡的战场上,局势已经更加明显,人类修道者已经被冥族的普通种和劣种军队团团围住,绝望开始在队伍里蔓延。 张怀德持着一把大剑,正正的站在最前面,任是谁来,都一剑削去,将他身后那一批人护的牢牢的,那大金链子和光头,在一众普通人打扮的修道者中格外显眼。 “老张!退!快退!你身后一千米处,是同福巷,带人从同福巷退,穿过同福巷,走人民医院,走……” 手腕上的蓝色腕表传来的樊梨景冷静而着急的声音,指挥部显然已对这种情况进行了评估,并开始指挥他们后退。 但是 “退什么退?!能退到哪里去?这城里都是邪祟!现在退了,那就是向邪祟低头!”光头的流氓大汉昂然挺胸,他原本穿着白色的大背心,此刻那背心已染成了红色,被他一把扯了,露出精壮的胸膛,肌肉虬结的手臂上也有狰狞的伤口,但这个人脸上没一点害怕的神色。 “留得青山在,我们可以徐徐图之,可以……” “输了就是输了,哪来的什么以后?!今天我们华夏这么多修道的给这帮孙子打趴下,认怂了,这个事没几天就能传遍全世界!嗤~”利剑入体的声音,张怀德利落的收起自己寒光凛然的长剑,凛然道:“到时候那些境外的杂碎!还不笑掉大牙?!一群被我们压的抬不起头的杂碎,我能给他们嘲笑我的机会?!做梦去吧!老樊,你怂你自己怂,我们天师门,没有临阵退缩的先例!” 同样的声音也响在宗长明耳边,响在林樊耳边,响在每一个参与战争的修道者耳中。 但还未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便听另一个冷静沉稳的声音道:“不能退!”那声音里含着 森然的冷漠,缓缓道:“这是华夏近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邪祟浩劫,此时,绝不能退!” 那边的樊梨景也急了,他似乎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当即道:“甄大师!现在b市又被围了,援兵进不去,他们不退就是死,不如先退了,给我们华夏留一点薪火,以后,以后……” “今天若是退了!便是真正的向邪祟低头!哪里来的后来,大半华夏术士都在里面,那就是华夏的脸面,是华夏术士的脸面!”那个冷硬的声音铿锵有力,切金断玉般决然,隐隐有风雷之音,道:“今日众人若尽数埋骨b市,也算是华夏术士的风骨!华夏术士,只战死!不败退!” 那声音凛然不屈,字字清楚如重锤击落。 b市众人即便看不见那人的神情,也从他话音里听出了那股慨然赴死之意。 战场上还站着许多修道者,一时间竟无人应声,只是方才已有逃走之意的人都缩回了脚,一个个都红着眼看着面前源源不断的怪物。 他们每一个进城的人,原本就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明知必死,虽曾有退却之意,但被那人当头棒喝一样的话一激,大多还活着的修道者都站定了脚,没有再退。 他们已无处可退,城里处处都是怪物。 无辜的市民缩在角落里瑟瑟颤抖,獠牙利齿的怪物桀桀怪笑着在城里游走,还有奋不顾身的勇士踏着血和泪在奋力反抗。 b市,似乎已真的提前到了世界末日。 林樊拖着白唐,没有贸然进人乌泱泱的怪物群,只是提着自己的青铜剑,隐在成堆的废墟里,眼睛里泛着黄金色的光,在昏暗的天色里看去,竟仿似兽瞳一样。 他半边脸又已爬满了那种古怪的痕迹,整个人原本温润的气息瞬间就变成了冷酷嗜血,似乎还有些癫狂。 那蓝色腕表里依稀还传来那略带冷硬的声音:“那座土石山,搬开又有何难?” 听到那一句话,不仅是在战场上的人心神激荡,战场外的人也几乎喜极而泣。 向东因为能力不够,没有 能进b城参战,此刻正小透明一样做着不被人注意的幕后工作,听闻那句话,当即就想给这位甄俊甄大师跪下,那是墨赦曾经说过的跟东郭良齐名的大师。 当时墨赦说:那刀不是你们能动的,除了甄俊、东郭良,谁去都是送。 现在想来,那墨赦果然对这些大师的实力评估的十分精准,看,这不又是一个大神么? 向东感动的不行,再一抬头,却已没了那大师的身影,只是地面猛地震动了一下,仿似有什么极重的东西被重重放下。 …… “快结束了!”何蔚眯着眼,看着面前的棋盘,整个人慵懒的如一只猫,面前又多了几个空了的瓶子。他一边揉肚子一边向墨赦道:“东郭良要输,那刀邪性的厉害,他镇不住,何况还有个龙。” 棋盘上风云变幻,墨赦手指间把玩着一枚黑色棋子,仿似在思考在哪里落子一样,神色严肃认真,闻言道:“那不关我们的事。” 何蔚看着他冷淡内敛的眉眼,道:“你知道就好。”顿了顿,又按捺不住的评论道:“你真的不管白小唐了?那傻孩子可奔着交战中心去了!” 葱白的指尖拨了拨棋盘,上面就又出现了一个看起来略鬼祟的身影,身后还拖着一个郁猝至死的鬼,那人身上的衣服已看不出本来颜色,正松鼠一样一点点远离林樊,朝着那东郭良与龙交战的地方挪动,眼睛里都是贼精贼精的光。 墨赦垂着眼,也有点猜不透那家伙想干嘛,只是那脏兮兮的脸上似乎有垂涎的光,就跟每次看到他做油焖冥河大虾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何蔚话音一转,评书般又道:“那甄俊亲自押送那西方的种族出了境界,啧,赶回来了,要我说,这两个也算不错,就是凡心还太重,放心不下这些东西,所以修为也就到此为止了。” 墨赦在棋盘上放下一枚黑子,道:“我们活着的时候,都有国家,死后才放下的。” 说话间,那棋子竟被猛然弹开,何蔚见了,笑道:“还当你真放心他呢,怎么,那枚白棋给他了?”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冥族之殇(6) 墨赦伸手,那被弹飞的棋子又落回他手心,他捏了捏那棋子,再次对着棋盘落子。 但这次,那棋子居然又被弹飞。 见他似还有再落子的意思,何蔚拦住他,道:“别白费力气了,放不进去,你当这个棋盘是地府做出来让你干扰这场战争的作弊神器?”他肚子里暖暖的,整个鬼的心情都特别好,还特意为墨赦解释道:“这是研究院捞钱的噱头,真到人家决战的时候,这东西立马就作废成了观战利器!” 墨赦若无其事的将黑子放入一旁的棋罐中,道:“嗯。”就好像刚才强催灵力要布棋的人不是他一样。 “甄俊来的话,应该能战一下龙,唔,老范,你猜龙进化出的第二个能力是什么?” 说话间,棋盘上四四方方的小城又震动了一下,那堵在西门口的土石山被甄俊双手一拖,猛然抬起,移动到了千米开外的地方。 遮蔽b市的云层似乎更厚了,棋盘上光影明灭,上面的人影也光怪陆离起来。 墨赦看着棋盘上已经摸到东郭良气场笼罩边缘的人,眼睛里似装载了整条的星河,里面有外放的光华浩荡闪烁,他道:“风。” 那个人影又靠近了一点,然后停下来,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他身后的鬼经不住那气场的冲击,嗷呜一声奔到了百米开外,蹲在那矮墙下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满脸都是崩溃。 林樊原本还小声的说着话,一不小心,听众没了,再一瞧,那人硕鼠一样拱着土就奔着大神们的战场去了,当即倒吸一口冷气,追了上去。 何蔚面对墨赦的时候,向来是愉快的,当即一拍手,道:“不错,火借风势,风助火生,这个怪物,进化除了相辅相成的两种能力!”顿了顿,他饶有兴味的继续道:“其实我挺想要龙的灵魂的,他看起来很有意思。” 墨赦侧目看他,口舌里含着冰一样,道:“偏执、自私、冷血,有意思?” 棋盘上的人影离交战中心更近了,连那把刀都震颤了起 来,正比拼纯灵力的两人却腾不出眼来看那人一眼。 墨赦身体不易察觉的坐的更笔直了,眼睛盯着那个人影,神情都有些凝重。 何蔚状似无意的向他那边倒了倒,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笑道:“看你的戏,别动歪心思,这半废人状态还想再继续下去?”见那人依然板着脸,看不出有悔改的样子,何蔚表示痛心,道:“你都把那白棋重新弄过了,让他一个活人能用死人的棋子保命,够了啊,我也喜欢白小唐,如果他活着,我也希望他长命百岁,可如果他命数该尽,我绝不会让你做强行阻拦命数的蠢事,他真死了的话,我……” 话说至一半,他的眼睛慢慢睁大,怔怔的看着场上,半晌,吞了口唾沫,看稀奇动物一样转头看向墨赦,道:“你到底,养了个什么怪物?” 墨赦的脸色也十分一言难尽,默默的转过了头,却十分果断的趁着何蔚放松的瞬间,抽身后退。 …… “嘎嘣~嘎嘣~” 东郭良睁大了眼睛,仿似即将气绝身亡。 龙也睁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嘎嘣~嘎嘣~” 那欢快的嚼铁声还在继续,在场所有人都石化了一般会不过神来。 林樊的表情更是如遭雷击,停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愣怔的看着风云涌动的战场。 战场四周已残破的十分不堪,东郭良气若游丝,还剩一口气的尸体般躺在场上,龙依旧如同贵公子一样立在团团火焰中,如同浴火而生的火神一样。 原本该一击毙命终结战斗的场面被那突然闯入的人骤然打乱,那人是在离叫战场500米的地方猛然加速,他身上腾着股股黑气,光速插入了战场,直奔着那压在东郭良上方的刀。 一跳,就将刀捞在了手里。 然后就旁若无人的吃起了刀!是的,就是在啃刀! “嘎嘣~嘎嘣~” 白唐叼着太初,嚼的特别欢实,看起来十分开心,如同啃到肉骨头 的二哈,不管不顾的只知道啃。 那把刀一直在颤动,如同哀鸣一样,刀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坑坑洼洼,那一股股的震颤,却将整座b市里的人凶性都激发了出去,外围的战争更加惨烈而狂暴。 甄俊到场的时候,就见一个浑身脏污的少年捧着刀,吃零食一样,掰一块吃一块,十分惬意,而站着的龙还在怀疑人生,东郭良的三观似乎也在崩。他二话没说,挥袖一震,浩瀚的灵力波就朝着龙袭去。 龙立时就反应过来,当即脚下生风,待那灵力波到时,人已浮在数十米的高空。 这两人的战争格外简单,就是最纯粹的力量较劲。 大火席卷出百米高,以恐怖的速度向甄俊袭去。 叼着刀片零食的白唐瞥了一眼,觉着无趣,当即拎着刀嗖的一下窜远了,躲在一边开始享受他的零食。 “嘎嘣~”又掰了一大块,白唐露出享受的表情。 太初在白唐的手里拼命挣动,发出破碎的求饶颤音。白唐狠狠拍了一下那刀,似乎在怪那刀的不听话。 吃刀一时爽,牙碎一辈子。 白唐心里泪流成河,但他的手还是在掰着刀,那刀薄脆的妙脆角一样,轻轻一掰居然就被掰碎了,白唐深为自己的大手劲表示叹服,但他的牙是真的有些酸,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真的吞刀了。 一股寒凉的感觉直冲百骸,他被自己震的怀疑人生!甚至怀疑鬼道的修行,他明明就是晋了个级,怎么进化的像个饿死鬼,就是一顿早饭没吃,居然馋到要吃刀! 玉九看了又看,这才挪到离白唐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小心翼翼道:“大人,你还是你么?你,你是不是被什么怪东西附身了?呜呜呜,你还记得咱家门牌好么?还有咱家的备用钥匙放哪么?” 林樊也凑了上来,谨慎的没有靠近,只接着玉九的话道:“说,我们老师叫什么名?外号叫什么?我是哪个专业的。” 白唐吃刀吃的十分忘我,没有搭理他们。 ------------ 第一百二十章 冥族之殇(7) 那一人一鬼更加惊悚了,直觉这人不对劲。林樊当即就上前去扣白唐的脉门,却见那人抬了抬眼,一把就将林樊摔到了地上,口中还道:“你不好吃,滚开!” 这绝壁是有问题了!林樊躺在地上,看着白唐那张嫌弃的脸,十分想揍上去。 周围杀声阵阵,血腥满地,那甄俊带来的新生人类力量也参与了战争,进来的都是接收过训练的军人和新增的少量修道者,这场以冥族独立为开端、将华夏泰半修道者卷入其中的战争终于进入尾声。 白唐吃完了刀,居然还打了个嗝,然后脸上享受的表情一变,迅速就变成了痛苦的表情,呻吟道:“牙疼,嘶~腮帮子疼!” 玉九感觉最为灵敏,当即就窜了过去,道:“大人,你好了?你身体里的怪物呢?你把它打败了?” 白唐用手揉着自己的脸,想要将脸揉的不那么僵硬,闻言道:“什么怪物?没有怪物!我就是饿了!那刀看着比较香!” 玉九:“…………”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林樊:“………”这真的是个智障,鉴定完毕! 白唐心里饥饿的念头在嚼完刀块之后就没了,但他此刻内心是崩溃的,面色都是青黑的,刚才吃的多欢快,现在内心就多惶恐。 那么刚的刀,他说吃就吃了,现在他总觉得肚子里都是刀片,一动搞不好就直接肠穿肚烂了! 白唐吞了口口水,想给墨神打电话!但林樊和玉九都眼睁睁瞧着,他觉着自己拉不下这个脸来。 而且,刚才那作死的感觉太奇怪了,好像魔怔了一般,白唐突然就想到了墨赦之前说的话,他说让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压制住屠灵,如果刚才那个让他魔怔的东西是屠灵,这也意味着,那东西已经苏醒了,还特么意识很强烈! 白唐要抓狂了,他揪着自己的头发,觉着自己之前那么信誓旦旦的跟墨赦说绝对能压制住那死物,现在看着有点打脸的感觉。 玉九悄悄伸手,摸着他的肚子,没摸到刀片的棱角,于是体贴道:“大人,放心吧,你都消化了!”完了又露出崇拜脸,道:“大大大大人,你真是太厉害了!那把刀生猛的不像话啊,天都要捅个窟窿的样子,我刚看着那上面还有大火,你……你手都烧熟了……” 白唐默默抽回自己的手,扭曲着脸道 :“你看错了!” 玉九:“……不要以为你藏起来我们就看不见了,我都闻见肉香了!” 白唐云淡风轻的道:“重要的是,那把邪刀,我,干掉的!” 玉九:“……” 林樊:“……” 白唐高人范的看着远处的天色昏暗,叹道:“大神就是大神,打个架,都能给天色打的走马灯一样明明暗暗的,就是厉害。” 他们三蹲在角落里,看着前方几位人界大牛的战争,都有些傻眼。 玉九道:“大人,墨大说让你见了那个人转身就跑,嗯,我觉得很有道理!” “那个人”已掀起了高达千米的滔天烈焰,火色白中带蓝,还有仿佛从天垂坠而下的巨大龙卷风,那片天空已塌陷下来一样。 白唐不能更同意的点头,道:“对,打不过打不过!” 但是,想吃! 林樊向来果断,见他知道差距,当即就拉住他,道:“别在这杵着,这边普通玩家没资格入场!去打小怪!那边缺人!” 一拉,没拉动,白唐的脚就像钉在地上一样。 林樊一阵无语,半晌才道:“师弟,你今天,胆子很肥啊!” 白唐原地蹲着,看起来十分顽固不化。 林樊眼神倏然犀利起来,他看着白唐眼巴巴瞧着那边战场的脸,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当即道:“你到底怎么了?” 白唐严肃脸,内心里泪流满面,他已经蹲的脚发麻了,但是脑子里那疯狂的念头让他根本不敢放松,生怕一放松就冲上去了,那跟龙打架打的天昏地暗的人,看起来,也很好吃! 白唐:“快拉住我!千万别让我动!” 话音刚落,林樊一只手臂已钢铁一样将他箍住,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地上,眼睛里露出凶恶的光,道:“ 怎么回事?” 白唐被他那势大力沉的一压,只觉自己的内脏都要被压出来了,同时心里涌出一股愤怒,想把压在他身上的这个人掀下去! 玉九琢磨了下,试探的道:“大人应该是……饿了?” 而且是,饿疯了!玉九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应该趁乱去给自家大人偷两个包子做早餐的,才一顿,自家大人居然饿成了这个鬼样子!看起来,似乎还打算去吞天? 林樊:“ ……”这个鬼的脑回路很清奇!果然是跟着白唐的!“不可能……” 话音未落,却也觉的这个鬼说的很有根据,原因无他,白唐吞口水了,声音特别响亮。 林樊:“……你克制一下,结束了给你十头大肥羊!” 白唐停了一下,然后眼神又看向了那边,挣扎的更加剧烈,林樊都有些按不住他。 白唐:“我就吃一口,嗯,然后就走!” 玉九帮着上手摁住他:“……你还记得你吃那把刀之前说了什么话吗?” 林樊下了狠力将白唐压住,道:“老实点!” 白唐眼里发出森然的寒光,身上气势似乎立马变了,又猛然一挣,林樊立马就被掀翻出去,玉九也哇哇叫着飞远了。 林樊被震的气血翻腾,脸上的痕迹越发明显,周身气势也是一变,一个后空翻就稳稳落在地上,双手手臂上似乎都浮出了浅浅的绿色痕迹,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声咆哮,间不容发的又冲上前将白唐肩膀扣住,伸手就锁喉,半点情面都没留。 白唐任它锁住喉咙,右手猛然扣住他的手腕,一用力,就是一个过肩摔! 就在此时,一股让人心悸的力量骤然从背后传来,即便如饿死鬼投胎的白唐都停下了动作,警惕转头看向身后,眸中阴寒之色倏退,变成一汪水也似的清亮,嘴里立马就叫了出来:“要死了!我感觉来了个oss!师兄快跑!” 说着拔腿就要跑,但四周一望,脸立马就苦了下来,前有狼后有虎,杀气罩四方啊! 林樊踏前一步,将白唐挡在身后,道:“别动。” 这时候,跑已经跑不掉了!那还未露面的人分明已锁定了白唐,这时候他跑哪里都是枉然。 人还未至,却已能让空气都压抑起来。 林樊脸上的自青色痕迹几欲透体而出,嘴巴里似也长出獠牙,眼睛里发出摄人的光芒,死死盯着那让他心神皆颤的远方。 白唐长长的吐了口气,强行将心里的那股惊惧强行压下去,只觉身体如坠泥潭,仿似周身空气突然凝固成液体一样,让他挪动一下都难。 满目废墟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缓步而来。 天空似突然昏暗,星辰铺路,一路芬芳,踏尸骸与鲜血,那个身影一点点出现在白唐眼睛里。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冥族之殇(8) …… “……老范,你这是想干什么?”何蔚看着那个意图出去人间捣乱的人,有些无语,但神情还是一片泰然,甚至还悠悠喝了一口汤。 墨赦看着挡在面前的结界,也有些无语,半晌,转头去看何蔚,眸子里沉着霜雪,道:“过了。” 何蔚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道:“老范,咱们上千年的交情,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顿了顿,继续道:“就当是我欺负你,今天你别想走出这里。” 墨赦刀剥斧凿般的脸上一片平静,眼神淡漠得令人心悸,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抚着那恍如无物的透明结界,叫道:“阿蔚。” 何蔚一抚棋盘,指着上面的人影道:“纪愿,进化出了终极光能,扭曲光线,反转明暗,几可与光速匹敌,姓赵的已死,画魂宗的那个重伤垂死,便是他一人,就能杀光金丹境以下所有人!” 手指再一敲棋盘,上面的人影倏然变换,那是一个女人,周身上都盈满了绿色的藤蔓,在别墅区的前方与一个人类青年交战,那青年眉目狂狷,那女人已然很强,葱葱郁郁的藤蔓如同成千上万毒蛇一样,朝着青年涌去,但面对她的每一次攻击,青年都只是抬手,口唇轻启“九葬!” 墨赦认得这个人,叫商衡,出了名的占验派奇才,没想到他进步的如此快,年纪轻轻修为便已然入境。 这个人很年轻,那个进化出木能的女怪物被他压制的死死。 何蔚略尴尬,本来还想一鼓作气数落人类的弱点的,谁想敲出了个厉害的,他假装没有看见,当即又敲了下棋盘,轻咳了声,道:“这个!人类……” 转眼一看,一个略面熟的男人将那个使冰的人团团困住,也没用别的,就一个一个的丢火系法宝,仿似不要钱一样,但凡辛融有要突破法宝的意思,立马就又丢一个。 这么财大气粗的打架,不用想,凤羽陈家。 何蔚脸上更尴尬了,他看了一眼墨赦,但见那人眸光深邃宛如深海,仿若能将一切都吞噬而入,心头不 由一动,心说就这样的长相,还这样看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当即又敲了敲棋盘,这次终于敲到了一个人类必死的敌手,当即道:“他来了,人类必败!” 那棋盘里所有人影仿佛都瞬间成为背景,只有那中间缓步而行的少年赫然醒目。 墨赦手掌摊开,覆盖在那结界上,声音有些清冷的意味:“我去替他收魂。”顿了顿,又道:“阿蔚,这是我的选择。” 说话间,那股无形的结界倏然碎裂,墨赦原就清霜映雪的脸上更加清寒,一闪身就消失在何蔚面前。 何蔚被那人冰冷而坚硬的眼神看的一怔,又见那人拼着魂魄受损也要强行撕毁结界,内心颇有种荒凉惨淡的感觉,眼睛稍稍下垂,就见地上留着一只挥舞着四肢的翻壳乌龟。 何蔚:“……” 地府出土的专吃结界的食灵龟!几年不见,那家伙居然偷偷从地府买了这种东西!还用在自己身上!万年冰疙瘩也会养宠物了! 这分明就是防着他呢!前面还装的大义凛然,说什么绝不插手!还不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现在多好,天上来人了!他就是插手了,地府也得从轻发落!毕竟上面的先不守规矩,他还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救徒弟! 何蔚脸色复杂,他恶狠狠的在齿缝里咀嚼着白唐的名字,都怪这个二货!把曾经地府最冷酷漠然的范无常拐成了这样! …… 那半大的少年眉心一点朱砂,穿着轻软的青色道袍,款步而来,天地仿佛都为之失色,他身后还有绵延无尽的战斗和嘶喊,但那少年步履踏过之处,却溅不起半星尘土,他眉目古雅,虽未长成,僧道之相却已然透骨而出,让人望之便觉淡然。 白唐戳了戳林樊的腰,小声道:“这娃娃脸嫩啊,就是穿着不太合群,怎么看着这么别扭,感觉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不符合现代的审美啊……” 林樊维持死人脸,不想说话。 白唐朝着一边挪了挪,那半大少年的视线也随着动了动。 白唐:“……看我干什么?我今天没带糖,发不了。” 那少年身量未足,身上也没什么了冷然气势,但他就堪堪站在那里,四周的风景都仿佛瞬间黯淡。 那些厮杀声都于刹那远去,他看也不看他曾经的同盟一眼,眼中只有白唐,或者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从青炮里伸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挥了挥,白唐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径直被提溜到少年面前。 林樊脸上浮起如白雾般的苍白,身形弓起,猛然朝着那少年扑去,却见那少年只轻轻挥了挥左手,林樊的身子便突然飞起来,朝远处的高楼狠狠撞去,轰然一声,坠落在地上,那高楼也哗啦啦塌下一大截。 白唐浑身绵软无力,如同被困在蛛网中的蜘蛛一样。 那少年上下扫了他一眼,道:“出来。” 白唐被他用无形的气劲掐着脖颈,有些呼吸困难,却还是挣扎着、有礼貌的回道:“这不是,咳咳,给你拎出来了么?小兄弟,我跟你说,做人不能太冲动,你先,先放,放……” 后半句话再说不出口,因为那掐在他脖颈上的手倏然扣紧。 那少年眉目灵动,皱眉瞥了他一样,又道:“你本就是我炼的,出来!” 白唐脸憋的通红,脑子都有些因为缺氧而发晕,但心底一念却无比清明他在对着自己体内的屠灵说话。 那少年似乎有什么顾忌,迟迟没有对他动手,只是在诱哄一样哄骗屠灵。 “我知道你醒了,人间不是你能呆的地方,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他晃了晃白唐,道:“这个人,不配做你主人,你该去见你真正的主人。” 白唐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在蠢蠢欲动,额头上顿时就冷汗潺潺了。以前他想尽办法想让身体里那玉珏滚蛋,这东西就跟赖在他身上一样,半点出去的意思都没有,现在被人家一哄骗,居然蠢蠢欲动了! 刚才还借着他的身体吃刀片!现在居然就要做叛徒!见利忘义!见异思迁!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清风明月(1) 白唐很愤怒,他觉得那个屠灵一点节操都没有!但现在显然不是内乱的时候,他默默的给自己顺了口气,艰难的侧头,看了眼那身高不足一米七的小个子,体内天生阴气猛然全部涌动而出,半点保留都没的化作一柄尺长小刀,在自己脖颈前竖斩而去。 那少年如画的眉目漠然不动,只一抬手,就将白唐拼尽全力凝聚成的那小刀击碎,白唐只觉那与自己心意相连的小刀仿似冰雪遇见烈日骄阳,只一刹那就消融的无影无踪。 “砰!” 白唐的身体被重重摔在地上,然后又瞬间被提溜起来。 “出来!”那少年指尖有白色的光芒吞吐,静静点在白唐胸口,白唐被摔的五脏六腑几乎错位,疼痛在身体的每个角落叫嚣,他却清楚的感觉那冰凉指尖的触感,还有那白光穿透胸口皮肤的细微疼痛感。 霎那就非常愤怒! 已经多远没有这种人为刀俎的感觉了?或许两年,或许三年,这几年他在墨赦背后靠了太久,根本就从没真正害怕过,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总是面硬心软,真正有危险的地方,他从不会真的放手让他一个人去,哪怕他不出现,也总有办法替他收拾烂摊子! 可是!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白唐脑子里浮现出那人淡如雪花的眉眼,以及那人躺在床上时安静的样子!这一次,他真的不会来了!就算他来了!他也绝不就让他再动手! 那白色的光焰威胁着他胸口里的东西,而屠灵也悸动的更厉害,白唐甚至都能感觉到它的焦躁,他眼睛里的光慢慢沉下来,脑子开始飞速的转动起来! 敌我力量悬殊,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先天阴气都镇不住的刚!要怎么办?他身上还有什么,能让他奋力一战? 蠢货! 谁蠢货?!白唐心跳如擂鼓,即便脑子里又闪出了莫名其妙的念头,但他完全没时间搭理,此刻他的脑子竟然格外清晰,那双桃花眼里乌黑的瞳仁也慢慢凝成竖瞳,鼻尖浸出汗珠,身体里的感觉被放大无数倍 ,他甚至听见了血液在血脉中游走的声音! 周围所有声音都远去了,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 “刺啦~刺啦!”火焰在风里肆虐的声音。 他身上还有随身携带的镇魂牌! “滴答~滴答”汗珠混着血液滴落在泥土里的声音。 他身上貌似还藏者个能时不时出来救命的大神,根据之前几次他出现的情况,应该是他频死之时,但是 自从屠灵寄宿在身体里后,那大神就从未出现过。 “噗嗤~”刀刃入肉的声音。 如果屠灵要被挖出去…… “死!”“砰!”“哗啦!哗啦!” 冷而生硬的怒斥、人体砸在地面上、滔天烈焰被夹杂着阳刚正气的瓢泼大雨浇灭的声音。 如果非要这样的话…… “噗~” 内脏受到大力挤压,血液从口中喷出的声音。 如果一定要这样 白唐缓缓闭上眼,想,那就赌一把! 手指动处,沉而浑浊的地府六气从白唐身上汹涌而出,遮天蔽日一般,含着无数怨鬼凶魂的哀嚎惨叫,一道黄色身影格外醒目的混在黑压压的冤魂队伍中,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半点打架的意思都没有。 那样汪洋大海般的阴气即便是身为仙家的清风都有些经受不住,稍微后退了一步,手指却顺势一勾,那屠灵玉珏仿似也十分配合的从面前的人类体内出来。 面目端素古雅的少年唇角不由含了笑,即便周围都是带着煞气怨恨的恶鬼,恍若踏身地狱,但他却露出堪比莲花的纯稚笑容,伸手就要将浮在空中的玉珏握在手中。 漫天黑色的阴气遮天蔽日,即便肉胎凡眼不可见,却也能感觉原就昏沉沉的天空平白暗下几度,有丝丝缕缕的雷电在云层里翻滚,时隐时现。 半空中弥漫而起的灰尘被甄俊招来的大雨拍进了泥土,那个眼睛如同灰白色宝石一般璀璨的人有些狼狈,原本飘逸的漆黑唐装上沾满了泥泞的雨水,一把 尖锐的空气之刃轰然扎在他胸口正中,又将他往后硬生生顶了几十米!但龙身形一定,那空气之刃就轰然而碎,他手在地上一拍,地面凭空又刮起数个似能撕裂苍穹的龙卷风团。 忽有狂风拔地起,雾中似有墨眸开。 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挂在嘴角,白唐眼睛倏然睁开,桃花眼似能敛尽桃李春风之色,流光溢彩的让人望之既醉,但那张脸上的神色却极冷极淡,一伸手,就在须臾间将屠灵玉珏重又捏回了手里。 他又低头看了看胸口皮开肉绽的地方,那里已能看见微弱跳动的心脏,当即右手抬起,勾出莲华净生印,只在胸口处微微一按,那神秘的符文便在胸口正中流转光华,愣是从那玉珏里抽出源源生机,让那原本快要停止的心脏又开始活力跳动。 屠灵抗议的在他手心跳动,白唐安抚的拍了拍那玉珏,旁若无人的哄骗道:“借你一点力,往后你跟着他,他必然千百倍的还你。” 屠灵在他掌心微微颤动了下,似乎在谈条件。 白唐浑不在意的一笑,道:“好!” 屠灵又颤动了一下,白唐又笑道:“好!” 这干脆利落的态度,完全就是浑不在意的哄骗,但屠灵玉珏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当即又猛烈的颤动了一下。 白唐脸上的笑越发欢畅,又是一声干脆利落的“好”! 骤然失去屠灵的半大少年难得露出了愠怒的神色,却在看向面前脆弱的人类时,出现了一丝迟疑,他从这人身上嗅出了异样的味道,于是少年谨慎的开口,道:“屠灵,给我!” 然后才抬眼看向那边有些恼怒的少年,只见他邪邪挑了一边眉毛,打招呼道:“这不是太上家的小童么?怎么?下界来玩耍?”他以手拍额,状似苦恼,想了想,才道:“叫什么来着,青青?红红?啊!对对,叫清风!其实我很早就吐槽过你们家太上,起名字一点水准都没有啊……” 清风神色更加慎重,隔着浓厚深重的地府六气,细细打量那雾气中的人,疑惑道:“地府故人?”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清风明月(2) 白唐笑道:“那倒不是,当日你跟另一个小童儿随着你家太上来地府赴宴,我见过你。可惜……”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脸上流露的意思却十分明显,可惜天酝雷霆,有神明私自下界,还不收敛神力。 白唐微笑着,将屠灵递了过去,道:“你要这个?那就给你吧。” 清风青色的道袍被阴气流窜带起的风吹的膨胀饱满,他淡然的看着那人,无所畏惧的接过屠灵,不管面前的人藏着什么阴谋,都不重要,他不怕! 清风转身就要腾空而去,他一刻都等不及了,天上追着的雷霆也不会多等。 但身形却似被粘稠的空气锁在这片时空中一样,身后传来男人清脆的笑声,道:“这就走了?却是不能!你刚刚差点掏出他的心脏呢!”说至最后,声音骤然冷冽,如同来自地狱索命的恶鬼一般,“留点东西吧!神!明!” 身形浮在空中的鬼魅一样,眨眼就到了那被禁锢的半大少年身后,五指稳而准的扣上少年的肩膀,瞬间凝出化成交错缠绕的锋利阴刃,以一种无法反抗的速度,沿着他的肩膀攀爬而下,立时将那一条臂膀绞了个份碎。 清风早已显露了神力,身形迟滞也仅是一瞬,但就这一瞬,就失去了一条臂膀,他左手倏然握紧,身体里发出纯正的神光,白唐立时就被震了出去,砰然摔在地上。 白唐大字型躺在地上,躺尸了一秒,又爬了起来,淡定的将嘴边的鲜血抹去,道:“哎呀,三级神光,已经衰弱到这种地步了?” “地府小吏,你竟敢?” 清风脸色有刹那的狰狞,臂膀迅速重生,一抬手,就是牵山动地的骇然神力,向着白唐兜头罩下。 头顶苍穹似被撕碎,沛然的神力震的底下的人神魂激荡。 “白唐!快躲开!” 隔着遥远的距离,已然面目扭曲到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青年嘶声大喊,身形也踉跄着从废墟里流星般靠近。 “大人,呜呜,大人……”风里似乎还传来某个蠢鬼的声音 ,“我会给你收尸的,呜呜,零花钱也给你打点一下,你考个地府公务员什么的,也不用怕……” 白唐手中结着含有天地至理的玄妙法印,充耳不闻,只喃喃自语般道:“再等一下,你这个,蠢货!” 他十根手指上都缠着纯黑色的阴气,额前的碎发被狂暴的风吹起,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他脸上含着笑,对着胜券在握的清风轻声道:“傻瓜!还没发现么?这里已然是地狱的黄泉之境,你要怎么将神力发挥至极限呢?你看,一道阴雷符,就能将你的力量打碎呢。” 他单手上举,无数黑色的阴气倒旋着涌入他手心,尽数化作他手心里那道符文的力量,“魍魉鬼蜮行其道,神明仙灵需让路!阴雷,劈!” “轰隆隆~” “闪开!” 一道清冷熟稔的声音传入耳膜,那个被迫陷入沉睡的啥东西居然就挣扎着要醒过来,白唐皱着眉,眼看着头顶那白云状的神明之力轰然砸下,粗如成人身躯的黑色雷霆与白色的云团轰然相撞,被笼罩在两股力量下的人渺小如尘埃,似乎下一秒就能被碾碎。 就在此时,一条黑色的锁链游龙一样从远处疾射而至,迅速团团盘起,如同最密实的磨盘一样将青年挡在身下,穿着黑衣的男人倏忽而至,扣住白唐的肩膀,汹涌的灵力涌入白唐体内,却不想白唐反手推在他身上,手上用力,当即就将他推出战圈,清冷冷的声音传入耳膜,道:“一边站着!” 头顶两股力量胶着,庞大的灵压将他压的抬不起头,整个人都猛的单膝跪地,地面上立时就以他为中心裂开一条条蛛网状的裂缝。 “咳~”白唐以手遮唇,又咳出一口血,他却仿似浑不在意,只仰头看了看天空,喃喃道:“还不够。” 墨赦被他推出后,还有些愣怔,纯黑的眸子里映着那山河倒倾样恐怖的阴阳力量对抗,以及那个在力量中心的渺小人类。 那人头上悬着黑色锁链盘成的磨盘,半跪在场上,看不清神色,只能听见依然欠揍的声音,道:“兀那娃 娃,你就这点本事了,啧,再不动真格的,我可不会放你走哦!嗯,让我猜猜,你想拿这么个东西干嘛呢?救人?呵呵,也不知道那人耗不耗的起哦” 头顶的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那大磨盘一样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轰然冲击成无数片段,白唐也被那余及,仓促间凝聚出的阴气墙被一下击破,白唐一边后退一边召集游离的阴气在身前凝聚成阴气墙,足足被击碎了五六道,那余波才算停了。 白唐喘着粗气,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咕哝道:“差点玩脱了……嗯,也该动手了啊……” 说话间就见那被无数阴魂凶鬼缠住的少年面上都是不耐烦,原本出手还有些顾忌,此刻却仿佛被触到痛处的野兽一样愤怒起来,他紧紧抓住手里的屠灵,如同抓住最后一点希望,一双淡然若湖泊的眸子里聚起愤怒,又一挥手,一道更加凌厉的攻击裹挟着摧山裂海的威势而来。 白唐避无可避,桃花眼里肃杀一片,当即祭出怀中那黑色的镇魂牌,又双手结印,野兽一般直直盯着那个洪荒巨兽一样的神明。 天空最高处的雷霆已然有凛然之威,万鬼躲藏,诸邪回避,场上被从镇魂牌里放出来的恶鬼凶魂全都尖叫着钻入地底,妄图躲进地府的幽冥之路里。 夜晚仿佛提前来临,压得人无法呼吸的黑色笼罩了神明所在地的近百米内,巨大的雷电紫色黑龙一样绞拧着从黑压压的天空上劈下来,轰然炸响。 还有细小的雷电零碎劈在四周,空气都要被击穿一样。 可想而见的四散奔逃,那些来不及奔逃的怪物都被瞬间劈碎,至于人类,也免不了皮开肉绽魂归地府。 这样可怕的雷霆,便是神罚的前奏,是对犯错神明的惩罚。 白唐脸色特别不好看,还有些腿软,哪怕是他,在面对这样的雷霆时,也免不了惊惧,这是本能,阴间物种对九天神雷的天然畏惧。 “还不动手!”他冷声呵道,刚要凝符,却突然顿住,整个人软软的倒在雷霆中央。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清风明月(3) 墨赦瞳孔一缩,身形快若闪电的闪进那雷电漩涡里,一把抄起白唐,在已摄人的雷霆中游走求生。 白唐是个天生的劳碌命,也就晕了不到两分钟,就又晕乎乎的醒转,刚一醒,就被那漫天窜的雷霆吓了一跳,一惊之下,再一感觉,只感觉脑袋充血的厉害,有些发晕他正被人抗在肩膀上,脑袋朝下,姿势十分不雅观,但可以肯定是在高速移动。 “嘶~” 眼看着一道雷霆贴着头皮劈在地上,白唐倒抽了一口气,同时叽叽歪歪道:“墨墨,那个,换个姿势啊,我头晕!”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出现了,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身上的味道太独特了,即便不看脸,他也认得出来。 他们周身都有黑色的光幕抵挡雷霆,但那光幕已摇摇欲坠,墨赦几乎被劈的寸步难行,他果断的停下来,强行将从身体里召出阴气,在地面画出一道复杂的符文,那黑色的阴气便在符文的辉映下飘若游丝,水草一样摆动,他死死的将白唐压在身下,半点都没有动。 “别动!” 压在喉咙里的一句话,此刻听起来分外嘶哑。 这片雷霆之海都是冲着那清风去的,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将他们两个的气场改为死物气场,只要扛过雷霆余威就好了! 只要,扛过去就好了! 白唐双手抱着他的后背,两人如同小兽一样蜷缩在一起,他眼睛只能看见墨赦胸口黑色的衣服,耳边是轰隆隆的雷霆,仿若能毁灭一切一样。 白唐情不自禁的颤抖着,本能的害怕,脑子里什么思绪都没有,只拼命的、用尽全身力量的抱着将他护在身下的人,他感觉到墨赦后背流畅的线条,感受到那遗漏下来的雷霆之力劈在他后背上时他的抽搐颤抖。 心疼,心悸,心酸。 再没有什么人,能在漫天毁灭性的雷霆里,将他安然的护在身下,这是他的墨神,他见第一面时就问问包住不曾撒手的墨神! 生死一瞬,他们在雷霆之下渺小如斯,只能靠着墨赦强行 画出来的地狱功德符来匿形骗天,试图用他积攒了不知多久的功德让雷霆闭目。 怎么能……让他一个人。 这种时候,他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 他是修鬼道的人,他是走阳间的鬼,他们都跟正常人不一样,他们本来就该同生同死,他们是师徒,是伙伴,是彼此扶持在人间行走的兄弟。 总不能,每次都让他孤军奋战! 思潮澎湃心无一物,身体里早就干涸的阴气却从四肢百骸里一点点涌出,汇聚在墨赦身后。 要被雷劈,那也该一起! “唔~” 五脏六腑都似要被那雷霆尾巴劈碎的疼痛瞬间加身,白唐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接着便跟墨赦一样,紧紧闭上嘴巴,再没有半分声音发出。 墨赦眼神幽暗,从身体释放出能在人间使用的极限灵力,混着白唐的阴气一样,缩在偏离雷霆之海的边缘位置。 密密麻麻的雷霆重重击在清风所在的位置,小小的少年死死攥着手中的黑龙玉珏,哪怕那玉珏里的黑龙用尽全力的要吞噬他,也没放开半分。 那是阿月的希望,他绝不会放手。 高不可攀的天穹上,恍若有一双纯粹漠然的眼睛,透过层层叠叠的雷云,从那看似娴静美好的天庭里,俯瞰着雷霆中间的人。 “轰!” 清风避无可避,被那道粗若抱柱的紫色雷电劈的身形不稳,踉跄后退。 脚下焦黑一片,土地都龟裂开来。 天上黑云压城,云中有雷霆酝酿,一道未消一道又至。 少年挺立的身躯慢慢佝偻,古雅端正的脸都扭曲起来,连身上一直笼罩着的神光都黯淡不已。 那雷霆仿佛有眼睛一样,无论少年速度多块,始终笼罩在他头顶,一道道紫色雷电从高高的苍穹劈下。 “咳~” 几可忽略不计的雷电衔接空隙里,传出少年隐忍的咳嗽,私已虚弱到极致。 就这样了吗? 他费尽心机,为 阿月抢来的一丝机会,就这样了吗? 那个身形还未长成的半大神明仰起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苍凉,再不复之前千万年的平静冲和,他翕动着嘴唇,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问着天穹里看不见的那些神明。 就这样了吗?一丝机会,都不给我们吗? “轰!” 倏然而至的雷霆将灰暗的天空映照的苍白一片,清风古雅如僧道的脸庞狰狞如恶鬼,在没有半分曾为太上双童的恭顺谦和。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黑龙玉珏,鼻子里发出剧烈的声息,身体又被强横的雷电劈的后退一步,神体将崩。 “清风,你可知错?” 高高的天穹里骤然传来厉声质问,那双漠然纯粹的眸子在厚重的云层里若隐若现。 那样冷漠到平静目光下,万物草芥,白骨瓦砾。 神!这就是神!这就是在三十三重天上、在金碧辉煌的天宫中俯瞰人间的神! 这就是上神! 是他和明月都曾仰望过的上神!是逼死明月的上神!是百万生命如蝼蚁,千亿横死一瓢水的上神! 清风咬着牙,只恨的连心都痒了,他浑身克制不住的颤抖,身上的神光一点点蹦碎消散。 “我没错!”他仰着头,握住屠灵的手背上突出浅蓝色的血管,眼神里一片阴沉尖锐之色。 “轰!” 威力更甚的一道紫雷从苍穹斩下,那冷淡的眼睛里无喜无悲,浩大森严的声音从九霄之上传下:“枉顾法度,私下凡间,按神律,当灭神体,诛神魂。” 看! 阿月,快看,什么普度众生,护持人间!几百万的人命,却连让他们提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可笑不可笑?可笑不可笑?! 清风被那粗如磨盘的雷霆重重一劈,半身都被拍进了泥土里,他缓慢的撑着身体往上爬,耳边听着这绝无错处的宣判,悲怒疼痛到了极点,竟真的想大笑出声,笑声未出,竟成了呛咳,固执自语,“我没错!” “执迷不悟。”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清风明月(4) 清风神体上的神光已荡然无存,他蜷曲着手指,将屠灵握的死紧,金色的血液从他百孔千疮的身体上渗入黑色玉珏。 “我没有错!”半大的少年将身体艰难的挪出地上的深坑,“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只是在做你们做过的事,你们不给阿月活路!我却一定要让他重活一次!” “你们,你们这些上神,踩着我们的尸骨苟延残喘!你们就没错吗?” “凭什么说我错?我没错!我要阿月回来!” 他声音高亢凄厉,有泣血之感,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有洞悉一切的恶意,森凉而悍然的凝视天上那双眼睛。 九霄之上,执掌神罚的神明漠然的俯瞰着他。 那震彻苍穹的雷霆又汇聚而来,清风没有再看那能撕碎他神魂的紫雷,他颤颤的手在玉珏上移动,强行将那躁动的玉珏压制住,还未及动作,瞳孔却骤然颤抖起来,猛然抢前一步,愣怔的看着黑云密布 的天穹。 只见那天穹上,一朵散发着耀眼红光的花苞穿过黑云密布的苍穹直坠而来,竟比那雷霆还快一步到他面前,在层层雷电之下,舒缓的绽放开来,柔软而鲜艳的宽大花瓣瞬间绽开,将那小小的神明裹进去,然后瞬间被紧随而至的雷霆击碎,露出里面拥抱着的两个的小小人影。 身边雷霆炸裂,小小的神明被那个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少年死死压在怀里,将所有雷霆都抵挡在外,少年身上的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时间仿佛停止,小小的神明努力挣扎着要翻过身,要将那呵气既融的白色身影护在身下,要将手中的屠灵给那眉目温润的少年,他眼睛贪恋的凝在面前身着温柔白袍的小少年身上,唇瓣颤抖着:“别这样,阿月,别这样。” 他扭曲着面颊,声音都因为疼痛疵了边儿,残存的神光以汹涌的样式要覆盖上那白袍少年的身躯,却刚一离体,就被强行压了回去。 明月挽着简单的发髻,小鹿一样纯澈黑亮的眼睛里含着温润的笑,道:“阿风。” “让开,快让开,阿月,你,你拿着这个,这个,这里面有无尽 的生机,你,你能” “我不要。”明月残存的神魂死死的将小小的神明压制住,那不断消散的白色神光为他们隔出一个没有风雨的小窝,他却仿佛感觉不到那些神魂精魄消散的痛苦,声音里尽是静而宁定的柔和,道:“阿风,认错。” “不,不,我没有错!”声音凄厉,带着不加掩饰的悲愤和怨毒,“你,你快,屠灵,这是屠灵啊……” “你错了!认错!” 明月小小的脸庞上神色决绝,在他背后碎裂的雷电将他温润的脸映照的格外凌厉。 “阿月,别这样,求你了,别这样,你放开我……你会消失的,你快放开我……” “轰~” “你错了!回天庭认错!向师傅认错!” “我没错啊阿月,我们没有错!啊啊啊我没错!我有什么错?错的分明是他们!阿月,阿月!” “认错!回到天上!我要你千秋万载的好好活着!听见了吗?快认错!” 身有白色微光的残魂死死扣住清风的肩膀,眸中氤氲着湿润的光,将清风古雅俊秀的脸倒映在其中,话至最后,声音惨烈绝望,转眼却又是刻骨的温柔缱绻,“如果救我,是这样的代价,我情愿现在就散魂。阿风,听话。” 小小的神明脖颈上青筋暴起,满眼都是明月安静温和的眉目,还有他背后漫天的紫色雷霆,他声带哽咽,喉结滚动,字字和血而出,“我!错!了!” 悲愤激怒未止,尊严却裂开了一条缝。 淡薄的残魂已抵挡不住那雷霆之力,轻烟一样一触既散,却露出安心的笑,微微低头,将额头抵在清风的额上,极轻极轻的道:“你眉心的痣,果真……” “轰~” 天上未曾消散的雷霆轰然劈下,清风睁着清亮的瞳孔,那里面原本温润柔和的面孔倏然蹦碎,小小神明的目光如灰如烬,身体被那雷霆的余威劈的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阿月……” 心疼至极致,便连哭都不会。 “我错了!” 他呛咳着,眼睛里仿若突然下起大雪,即便漫天雷电沸腾,也落不进去他苍凉的眼睛。 “这是什么天道?这就是我要低头的东西?哈,哈哈,一群道貌岸然的刽子手,以为洗干净手,就能坐在尸骸堆里审判别人,继续做高高在上的神?哈哈哈……绝不可能!” “今日我们不过先走,但有一日,有一日,你们也会神魂消陨!永沦不复!” “师傅!你看见了吗?你看见我和明月的下场了么?你可满意了?师傅!你可满意了?” 清风神色状若疯狂,瞳孔里血丝满布,迎着密布如罗网的道道天雷,含泪厉声怒问。 遥远而苍凉的天穹之上,似有若无的传来一声叹息,那天空上冷漠的眼睛也漠然消失。 天地间,只剩一道道覆盖方圆百米的紫色雷霆轰隆不息,似在为那两个风白月清的仙童送葬。 无尽雷光里,小小的神明环抱着他最珍贵的东西,在神魂消散的恍惚间隙,往日的时光仿佛都从时光的彼岸汲水而回,那张明亮的脸也已在朦胧的意识里倒转而回,笑声清脆宛如昨日。 清风初见明月的时候,那小小的少年刚被太上领回来,一樽玉娃娃也似安静的站在大殿里,眉目上都沾着大片大片的阳光,一点也不怕生,见着他来,就对他露出温文雅致的笑,说,我叫明月,清风明月的明月。 这一相伴,就是整整三千年。 那三千年里,他们最常在的,就是那宏大敞亮的丹房,丹房中间正正摆着一个三人高的巨大丹鼎,两个小小的身影总是一人一把蒲扇,装作神态凛然的模样在扇火,那小小的少年眉心一点朱砂,端素古雅的犹如僧道,另一个扎着同样穿着的青衣少年比他还矮,眉目温润的如同一块经年打磨的玉石,常常拿着扇子朝小少年扇风,两人嬉笑一场,待白胡子的老头重重咳一声,便又会恭敬的垂下头去,认真扇两把火。 那屋子里的生活单调而枯燥,面目温润的少年就常从衣服里掏出不知记着什么的书,那眉心有朱砂红痣的少年便糯着嗓子一行行念给他听,不知不觉两颗小脑袋就靠在了一起,靠在大殿粗壮的柱子上睡觉。 大殿顶上原本没有星子,是他们两个常偷跑出去,一个个捡回来的。 在清风的记忆里,漫长而悠久的岁月里,只有天河里璀璨的星子格外明亮,那穿着青色道袍的温润少年总会光着脚在天河边上来回踩那些细碎的星沙,一边踩,嘴里还一边哼唱乱七八糟的歌,即便手里已拿满了细碎的星辰,也还是努力往怀里塞,塞不下就转身塞进清风怀里。 那个清风多坏啊,前面的明月卖力的捡,实在太多了,他也拿不下,就时不时偷偷的丢掉几颗,明月从来没有发现过。 明亮而温暖的回忆里,总是两张欢快的笑脸,哪怕周围的环境一变再变,星河里破碎的星子越来越多,他们也从未停止欢笑,像是躲在小小世界里的两个蜗牛。 后来,后来那无声无息的岁月里,就再也没有那个明亮的少年身影,一切都好像突然就变了,少年满心满眼只有一朵红色拳头大小的花苞,日日看,夜夜看。 总盼着昔日那温润的少年能从花苞里走出,微笑着再跟他说一回笑话,嘲笑他眉心红痣秀美如同女孩。 再后来,就是小小的少年对着花苞告别,含笑说你睡一觉,睡一觉起来,我带你去捡星子。 眉心一点朱砂,鲜红如同血液润泽滴落。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最终谈判(1 …… 天空雷霆已完全聚集在清风那里,被台风尾扫到的白唐和墨赦依然蜷缩在尘土里。 “……墨神,你有没有事?” 声带哽咽,连呼吸都轻的近乎没有。 两人早先凝出的符都被劈的不剩半点痕迹,白唐放轻了力气,小心翼翼的环着他的后背。 他管不着那清风是死是活,更不关心天上的神在玩什么冤假错案,他只要他身上的这个人好好的,会呼吸会捉鬼会罚他抄书。 墨赦缓了缓,沙哑而虚弱的声音才从白唐头顶传来,道:“没事。” 白唐没有动,半晌,才道:“嗯。” 周围一片死寂,那罚神的雷云渐渐消散,b市那片土地被轰炸出一个方圆百米的巨大深坑,墨赦和白唐就躺在那深坑不远处,如同两只抱团取暖的小兽。 白唐再睁眼的时候,天边晕着橘红色的光线,已到日暮时分,他旁边还站着如同标枪般挺拔的墨赦,玉九也蹲在一边无聊的刨小土坑玩。 白唐瞧了眼前方明晃晃的巨坑,混沌的脑子刹时清醒过来,不敢置信的道:“墨神,那个清风……死了?” 这句话不是问句,也不需要回答,他们心里都有数。 墨赦瞥他一眼,声音里似覆盖着一层霜雪,“被你杀的。”他千方百计引那清风动手,用规则的力量限制他,将天上的雷霆愣生生引了下来,劈的那神明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连怪物与人类的战争都被打断。 白唐脑子还没转过弯,却本能的呵呵笑,理所当然的认了这个夸奖,道:“那是,我那叫算无遗策!” 墨赦面无表情,眼睛里沉着不知名的神采,声音肃杀冷漠:“刚才,你想死?” “诶?” 白唐奇怪的看了一眼墨赦,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道:“当然没有!我是胸有成竹谋定后动!那什么,墨墨,不带秋后算账的呀,你,你不疼么?” 墨赦:“……” 从醒来开始就在胸腔里酝酿的那股愤怒一下子就没了, 面对这种二货,谁能真正生气? 就算刚才恨不能掐死他,心里那种既怒且惊的感觉直到现在,方才有了发泄的点,但这个人,这种人他就用那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将之前那番险死还生揭了过去,死不悔改拒不认错,还巴望着别人也能随他那样心大的不予计较! 这种人,气的人心都疼了,却疼的古里古怪! 墨赦面颊上的两条肌肉死死绷紧,连牙齿都咬出了不雅的轻微声响,幸好漆黑的夜里,没有人会注意这轻微的声响。 白唐敏锐的发现了他情绪的波动,此刻才有时间对之前的事情进行梳理,看墨赦的反应就知道,之前他肯定是赌赢了,屠灵被挖出去,自己面对濒死之境,然后体内那个大神苏醒了一下,估摸着还干了什么不讨喜的事,将自家墨神惹毛了! 白唐觉着这个时候不适合再接这个危险的话题,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刚开始转,立马就想到了个严重的问题 “墨墨!我不是说了让你别打扰我打架么?你跑来干什么?!我跟你说我能搞定,我……” “闭嘴!” 白唐感觉不可思议道:“你自己做错了事,还对我凶?!墨墨,做鬼差也要讲理!咱家可是有家规的!遵纪守法人人有责!你看我,我犯错了就抄书,每次都抄的干脆利落绝无二话,你看你这次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回去也……”抄书两个字憋在喉口没能出来,因为墨赦脸色已经不能看了,黑的渗人。 “大人!跑题了,咱们还在b市呢,还没脱离危险呢,咱们不能窝里反啊!” 玉九刚刨出一个小土坑,就听到他们家大人在跟墨大闹别扭,当即有种“自家儿子不懂事”的心酸感。 周围强敌环伺,但他们家大人,居然在跟自己强有力的粗壮大腿吵架! 玉九表示心很累,操着老妈子的心,做着家里地位最低下的生物,着实不易! 白唐猛然转头,看着自家鬼使的眼睛里溢满了喜爱,道:“对!墨墨,现在不是咱们放松的时候!”顿了顿,神 色郑重起来,道:“墨赦,你刚刚动用了太多灵力?是不是要继续睡觉?你放心,这次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墨赦闻言,心里的那股火霎时就无力起来,一腔的惊怒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全无发挥的空间。 他别过脸,不看白唐的脸,没有说话。 白唐还要追问,忽然就见那巨大的坑里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来,他面露惊骇,瞳孔里映照出那道黑色影子的囫囵模样。 …… 黑色的雷霆消散之后,躲藏在角落里的活死人和修道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拼杀,那乌央央的大片“冥族”活死人几乎将人类逼到了绝境,哪怕领导他们的四阶智慧种已经身陨,但他们身上积累的符文力量却都被战场上的那那些二阶、三阶甚至一阶“冥族”活死人吸收,让她们变的更强悍。 纪愿依旧恹恹的,但他是冥族四阶智慧种里唯一还活着的,赵老爷子被他干净利落的杀了,甚至画魂宗的老头都没挡住他,他这里的战争也是所有冥族战争里最稳赢面最大的。 即便甄俊带来了沾着符纸的子弹,带来了受过训练的特种兵,但那些新加入的力量完全不足以扭转战局。 只是方才雷霆太过,所有冥族的活死人都本能的藏了起来,他也不例外,大家才暂时罢手,此刻又开始厮杀。 张怀德身后站了一群修道者,他们四周围着密密麻麻的活死人。 纪愿还坐在他高高的台阶上,手里拎着那把手枪,眼睛淡漠的扫着底下的修道者。 该杀谁呢?那个光头? 那就他吧,看起来块头大,也好打,连光线都不用怎么校准。 他抬起了手,枪口对准那颗圆溜溜的光头,面前的光线以人眼不可见的形式将他和张怀德之间的距离拉近。 张怀德原本还在听蓝色腕表里的人说话,突然脖颈后一冷,本能的就往旁边纵身闪避,铜铃大的眼睛里流出惊愕,回头去看,只看见那坐在台阶上的怪物低垂着头,眼睛又开始无趣的四处扫视。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终谈判(2) 什么都没有。 可刚才那种心悸的感觉绝不会错。 就在此时,他眼睛倏然睁大,身后传来凌厉的风声,连移动都未曾来的及,那尖锐的东西就贴上后脑头皮。 “啪!” 仿佛什么东西猛然撞在钢板上,张怀德被遮来自耳边的声音一惊,当即冷汗潺潺,身体快速前倾几步,再回头去看,就见一枚金属子弹正发出森冷的金属光芒,正正停在额头前面。 毫无疑问,如果这枚子弹刚才没有被无形的力量挡住,他的额头正中绝对会出现一道弹孔,尸体八成都会凉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还未说话,就见半空行来一个年岁颇大的老人,那老人缓缓落在他面前,被定在半空的子弹悄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张怀德一拱手,道:“刚才……多谢这位前辈了!我是天师门当代掌门张怀德!老人家你记住,我欠你一条命!”顿了顿,又喝道:“刚才哪个孙子偷袭我?!给我出来!” 手中雪亮的剑锋一抖,便似有一阵剑鸣在空中响起。 没有人应,但他的腕表里却传来说话声。 “那最上面的四阶智慧种,纪愿,不能杀,要生擒!” 与此同时,那个新到场的老人对着张怀德摆了摆手,示意他后退,当即气场外放,淡淡开口:“龙死了。” 这个声音冷而生硬,张怀德等人前不久刚听过,顿时又惊又喜,这正是那个将城门口土石山一力移走的另一位人界大神级人物,姓甄。 如果他都来了普通场,那么那个极有可能进化出两种能力的冥族之主龙,是不是死了? 但这些疑问没人能给他们解答,甄大师也只是看向坐在台阶上的纪愿,仿佛这里已经成了那两人之间的战争,其他人都插不上手,连天师门的掌门都只能靠边站。 …… “要结束了。”精致如同天使的容颜上浮起意兴阑珊的笑,她穿着大红色的纱质礼 裙,纤白圆润的肩膀露在外面,遥遥看着远处风烟俱静的天空。 “我就知道,又是那帮天上的家伙在搞事情,不过,这次他们弄出来的怪物倒是不错呢。” 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轻轻扣着自己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娇俏宛如含苞待放的郁金香,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细密的阴影,遮住那双潋滟明眸里的神色。 “呵呵,好可惜啊,那么白嫩的一双童子啊,唔,也算别开生面的大团圆了。”顿了顿,那声音又嘲讽似的响起,“这就是,天神啊。” 身材曼妙的女子伸了个懒腰,仿佛看戏看腻了一样,咕哝着从落地的大玻璃前走开,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 “妞妞……嗯,我没事……休息一个月吧,通告都往后推……嗯……嗯,派车来接我吧。” …… “要结束了。” 白唐和林樊站在一处高楼上,遥望着那处人类与怪物最后的谈判场面。 林樊脸上的狰狞痕迹都褪了下去,眼睛里有莫名的光芒沉淀,就在刚才,隔着万千雷霆,他看见了那个黑色的影子,那个他恨入骨髓的影子,但等雷霆消散,白唐身边却已没有那个人。 想来他也知道不能让自己与那个人碰面的吧,林樊想。 白唐看着那甄俊还在与纪愿说话,心里有些不解,道:“这位大师不会受重伤了吧?剩下最后一个四阶,怎么还跟他废话?直接上去弄死啊。” 说的他都想自己上,但这种最后收尾的场子,那么多大师在场,他自己还身怀“重宝”,实在是不宜高调出场! 林樊睨他一眼,觉着自家这个师弟越来越不着调了,道:“就因为这是最后一个高阶智慧种,所以他不能死!” 白唐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片刻后,面上露出恍然之色,道:“怎么就剩下了这个,啧,打怪之前他们都没想到的吗?!”顿了顿,又道:“但这最后一个不一定会听话啊,我还是觉着, 应该弄个什么办法控制他一下啊!” 因为高阶智慧种对低阶活死人有无与伦比的压制力,城里还有密密麻麻的活死人存在,如果这最后一个高等级智慧种死亡,那些低阶的失去约束,那才真正是灾难的开始!毕竟无论哪个大能,都不能保证能一举将那些拥有人类智慧的普通种完全灭绝。 现在那些怪物还能好好的跟他们沟通,就是因为这个高阶他没有下命令,他有说废话的意思。 林樊睨他一眼,淡淡道:“有可以威胁的东西,才能控制,你看他有吗?” 白唐默了默,仔细回想这个四阶的事,从之前国家方给的资料来看,这个四阶不上网络不露脸,打架不挪窝,敌人走出枪械射程就不杀,相比于其他对血肉疯狂迷恋,他好像一个没电了的旧机器,推一下才能动一下,就连杀人都很随性,仿佛只是迫不得已。 这个四阶,的确不容易被说动啊。 躲在白唐怀里的玉九听得稀里糊涂,忍了忍,还是从他口袋里伸出脑袋,虚心的问道:“大人,为什么他不能死?你们这么说话,听众很累的,我以后都没法跟王五讲的!” 白唐和林樊一致低头看着他,玉九白嫩的脸上一片茫然。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将他整个从自己口袋里拎出来,对林樊道:“那什么,师兄,这个不是我家鬼使的门面,他只是个个例。” “哦。” “你还没见过我家王五和黄七,王五长得天仙一样,特别漂亮,还有黄七,第一打手,妥妥的,捉鬼捉妖一把好手!” “哦。” 这敷衍的态度,还有那含笑的眼神。 白唐瞪了眼拉低他们家智商线的鬼使,还未说话,便见鬼使指着远处道叫道:“大人,大人,那边好像,谈崩了!” 白唐和林樊悚然而惊,抬眼去看,果然见那围着黑压压一片活死人的地方有一些骚动,那被围在里面的修道者都神情凛然,兵器都已握在手中。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终谈判(3) 林樊和白唐都没敢耽搁,当即悄无声息的向那边靠近。 待再走的近些,白唐才看清那个被普通种簇拥在最里面的高阶。 这一看清脸,心里立马就动了一下,感觉人生何处不相逢,到哪都是熟面孔。 “没兴趣。” “……我们是爱好和平的,你们之前从未试过动物血肉,或许你们能接受呢?而且科学研究院已经在研发真正的人造血,你们可以跟吸血鬼一样,与人类共存。” “他们喜欢杀人,还打不打?不打滚出去!” 甄俊原本冷硬的面孔,已经有些扭曲,任谁对着这样生无可恋一心找死的脸,都会扭曲。 张怀德听不下去,大声道:“你这小子不要不知好歹,政府都这样给你们优待了,你还想咋?” “废物,滚。” 张怀德怒,要上去拼命,被众修道者七手八脚拉住。 甄俊压力很大,因为国家政府代表告诉他,必须劝降,绝对不能再让事情进一步扩大,这件事必须在b市结束,那些邪祟如果不能一次灭绝,就一定要控制住。 于是他只能循循善诱,继续做着不擅长的苦口婆心说客,道:“……你们冥族也是爱好和平的民族……” 这句话一出,众人一致呆了。 冥族活死人怪物方:从来不觉得龙主当时随口说的这话是认真的。 人类修道者一方:到底是哪个说冥族残忍好杀不能共存,还有这些天躺倒在血泊里的,难道都不是人? 那纪愿终于施舍般的抬了抬眼皮,似乎也被甄俊甄大师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惊了一下,随机又古井无波道:“那是假的!” 甄俊:“……” 对峙双方:“……” 林樊:“……” 白唐:“……”太耿直了!耿直的都没处下手! 但这种态度,其实就是不在意,什么都不在乎,人无欲则刚,哪怕是个怪物,也一样。 因为无所畏惧无所依恋,所以才无可打动不可劝降么? 白唐眼睛里闪过思索的神色,他看着逐渐暗淡的天色下,依然在费劲与纪愿沟通的众人,又看了眼满目疮痍的街道,突然就觉着疲倦。 这场战争,他最开始是被迫参与,后来是配合国家行动,私心里其实是惦记国家给的奖金的,到的最后,却是不得不参与。 可他不喜欢打架,觉得很烦,底下那帮人还在叽叽歪歪,连那纪愿都不耐烦起来,更加噎的甄俊等人无话可说,如同一颗浑圆无破绽的铜豌豆,油盐不进看破红尘。 很不巧,白唐认识这个货,更不巧,白唐查过这家伙,最最不巧的是,白唐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白唐不愿意掺和这种事,他只想快点回家,但这个事,看起来好像还有点能赚钱的空间。 他想了想,用胳膊撞了下林樊,道:“搞定这个事,有奖金么?” 林樊:“……”他默默的打开手腕上的蓝色腕表,呼叫外面的指挥部门,“搞定纪愿,奖金多少?” 那边的樊梨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道:“这个……” 神秘任务小组组长重重拍板:“一千万!只要……” 林樊切断电话,斜眼看向白唐,就见那人已大鹏展翅一样从站立出扑向了场中,清朗的声音格外响亮。 “纪愿!你还记得孟郁宁么?” 原本已闭口不言的纪愿猛然抬起头,眼神犀利的扫向半空, 那从空中纵跃而下的青年一身脏污,脸上却有明亮而笃定的笑,他就那么随意的站着,身旁一众道法大成的修道者。 即便在这样强力的光芒下,那人也丝毫未见怯场,只那样微笑的看着自己。 纪愿仔细打量着他,但见他一双桃花眼里神采飞扬,身姿挺拔体型劲瘦,有一种阳光舒朗的俊美,面容略眼熟,似是故人。 略一思衬,便想起来了,早先他还未曾到龙身边的时候,曾与面前这个人交过手,只是当时他还没进化出超能力,远不是他的对手,后来自己吃过许多人,却越来越觉得厌倦和恶心,再没想起过这事。 不曾 想,世界如此之小,竟让昔日阻他报仇的敌人走到他面前。 他微微眯眼,灰白色瞳孔里的光线开始扭曲对焦。 白唐还未察觉,他身旁的甄俊已踏前一步,似将什么无形的东西从他身边隔开。 那睿智的老人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就继续充当震场神器了。 张怀德也向白唐投去了鼓励的一眼,毕竟他们已经给轮番噎过了,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个能让那家伙动杀机的,还是有点不同的。 白唐咳了声,假装没有察觉纪愿刚才的不友好行为,继续道:“怎么说也是老朋友见面,让我过去聊呗,这么隔着一大帮子人,聊天拉家常什么的也不太好。” 纪愿冷眼看他,没有搭腔。 白唐再接再厉,道:“比如,聊聊孟老,聊聊医院,聊聊孟郁宁?” 纪愿无波无澜的脸上突然就结了冰,他冷冷的勾了勾唇,“威胁我?” 白唐顿时如受了莫大的冤屈一样,叫道:“这怎么能叫威胁,咳,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或者,你觉着现在这寒风阵阵月黑风高的,更适合我们谈星星谈月亮谈人生?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就是孟老……” “过来!” 纪愿粗暴的打断他,他身前一直护卫着的冥族怪物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甄俊二话不说,就要跟着白唐一起过去。 白唐笑嘻嘻的一路在前,却没想,那些活死人竟胆大包天的拦住了甄大师。 甄大师目光如电,那帮怪物却凛然不惧。 白唐只好给甄大师一个安抚的眼神,径自去了层层冥族活死人包围的内里。 张怀德等人听的一愣一愣的,似乎从未听过这么强逼着人聊天的,居然还成功了。 他们似乎又往远处走了走,还压低了声音说话,甄俊将听力放到了最大,面上却仍是一片庄严的大师样,丝毫没有表现出对那边谈判的好奇。 张怀德也安静的伸长了耳朵,用自己破丹初期的听力,捕捉那边谈判的声音,但听那边已经开始了开场白。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终谈判(4) 白唐的声音有一股十分无所谓的感觉,道:“说白了啊,我来跟你聊天完全是因为国家会给钱,那笔奖金还挺多的,所以你快收起你那个死样子……活像别人都欠你钱一样。” “……” “瞪我干什么,我还真是来谈判的,那什么,你看你这个厌世的情节已经这么严重了,你考不考虑看个心理医生?我这里有个特别好的……” 即便不在现场,甄俊和张怀德都能感觉到纪愿的冷眼及无语。 但那个一力将正儿八经的谈判带歪了的人却一点自觉都没有,还在继续叭叭叭:“……我早说过面瘫、厌世都是病,得治!你干嘛去?这不是聊天呢么?咱们华夏人,办正事之前不都喜欢先拉个家常么,我觉着我这个开头起的很好啊……” “……” “怎么这么个眼神?啧,看来你不感兴趣,唔,其实咱们在a市进行友好的切磋活动后,我还特意查过你。”声音徒然沉了下去,仿佛它的主人终于认真了起来,“你爱孟郁宁。” 白唐露出了自己的刀,终于开始切割面前这块难啃的肥肉,他眼睛里透着狡黠的光,又换了话题,道:“我是个不喜欢打架的人,但你的种族却不太理解我,每一次都要给我添点麻烦。” “筹码。” “……我现在确定了,你这个人一点谈话的艺术都不懂。” 不用看也知道纪愿被这人噎的不轻,张怀德忍不住就脸露微笑,那股之前跟纪愿谈判时的憋闷之气仿佛都消散了不少,还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因为方才那个青年,就是他们a市的,还跟他们天师门的弟子情分不浅,算是一家人。 原本偷摸站在人群里的林樊突觉一道火热的视线落在身上,眼睛犀利的扫过去,然后就对上了自家掌门老怀甚慰的热烈目光。 林樊:“……” 不管张怀德等人心里如何作想,白唐还在继续他别开生面的谈判。 此刻他正与纪愿相对而站 ,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纪愿,冥族与人类订个互不相扰的盟约,就以孟郁宁为筹码,怎样?” 纪愿瞳孔一缩,紧紧盯着他,一缕人眼不可见的黑色光线成锋锐的箭矢状抵在白唐后脑。 空气如被拉圆了的弓,只待那扣在弓弦上的手指松开,就能射穿这一刻的宁静也似。 “你的孟郁宁魂归地府,可你此生此世都去不了地府,你活着,你的魂魄永远在这具躯壳里,你死了,你的魂魄随着你的血肉化作一堆烂肉!”白唐目光里藏着刀剑也似,锐利的不可直视,仿佛丝毫没意识到脑后的那致命杀机。 纪愿全身的刺都竖了起来,硬颊微微抽动,全无缝隙的防御开始破裂,白唐步步紧逼,“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你们两人绝无再见可能,你知道,所以你才厌世!” “阿宁会转世!我会找到她! 对手开始挣扎,企图再谈条件。 白唐嗤笑出声,眸光里都是咬住猎物咽喉的酣畅顽皮,“幽冥地府,阳间人世,你要花多长时间一一走遍?人间草木、牲畜、虫鱼全都是精魄轮回而成,你,拿什么认出她,找到她?孟婆汤一碗下肚,你还能找到你爱的人?人类有顶尖修道者坐镇,就连地府都得卖他们的面子,有他们在,孟郁宁的魂魄,你绝召不回。” “你能找到她?” “我能。”斩钉截铁,神情笃定,白唐唇角秋水菱一样的上翘。 猎物已在笼外探头,即便知道那里面是淬毒的鲜肉,也做好了一吞而尽的准备。 但放饵的人还没打开笼门,开始试图将辔头套上野兽的脖颈,笑意融融:“当然,我可不是无常服务的。你约束好你手底下的那些低阶冥族,接受国家的条件,我把孟郁宁还给你。” 纪愿眼睛里有深暗色的光芒闪烁,一瞬间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却终归只化作一句,“证明给我看,证明你能。”声音低哑暗沉,拼命克制住某种要满溢而出的情绪。 白唐掏了掏口袋,从 口袋里掏出一只白嫩的鬼,往地上一放,道:“这是玉九,我的鬼使,正常情况下,鬼魂不能在人间行走,不能晒太阳,但我的鬼使能。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如果他愿意,就能让孟郁宁的灵魂陪在他身边,如同他们还活着一样。 “你现在就把阿宁带出来!” “不可能!”悍然拒绝,面容俊美阳光的青年狡黠而笑,伸手轻微的在后脑上弹了弹,仿佛弹开发丝上沾染的灰尘一样,“生意可不是这么谈的。” 如弓满弦绷的气氛顿时松散下来,白唐心里大定,这场谈判,他赢了。 纪愿看着那被一指弹开的黑色箭矢,以及那青年脸上晃眼的笑,道:“你想怎么样?” “我这个人呢,就是个小喽,也不擅长说话什么的,还是要让甄大师他们跟你谈的啊,你看,把他们请过来怎么样?” 自然很好,也不能不好。 能代表华夏修道者态度、又临危受命被国家委以重任的甄俊和张怀德立时就被请了过来。 甄俊虽然没说话,但身上的气势却微不可查的放松了些许,张怀德脸上都是明晃晃的笑,给了白唐一个“干得不错”的眼神。 白唐挑眉,微微退后一步,他就知道,这些不好这里的谈话还被他们现场转播了出去,由无数谈判专家、国家政要观摩现场,分析他的谈判技巧,说不定还一边看一边吐槽。 纪愿完全没心思同这些大师扯皮,他甚至都不想管那些冥族手下,但往后要和孟郁宁过日子,偏他们又都不是普通人,要保证他们不受打扰,那些低阶冥族他就必须保护好,为他们的生存争取权益,于是他叫来了几个看起来就很精明强悍的普通种跟甄俊他们扯皮。 接下来的场面收是一场拉锯战,甄俊与张怀德一守一攻,那边的冥族也唇枪舌剑引经据典争取权益,但总体优势却还是偏在人类这边,毕竟冥族被赶鸭子上架的首领,有弱点摆在了明处。 ------------ 第一百三十章 犹有余波(1) 白唐在一旁听的直打哈欠,知道这事基本就算定了,那冥族会尝试动物血肉,也会接受国家的安排,而国家会先给他们一座岛屿,让他们先从b市迁出去,后续还会有专人与他们接洽。 白唐偷偷的用手机给墨赦发短信,噼里啪啦的说些废话。 后来他们的谈话就再没有入耳,只最后跟着甄俊和张怀德等人一道出去,张怀德狠狠的夸奖了他一番英雄出少年,连甄俊也对他表示了嘉许,周围人头攒动,白唐笑呵呵的随口应着,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b市紧张的气氛仿佛一夜间就破了冰,那些浴血奋战的人都随便找了个地方窝着,酣畅淋漓的睡觉去了。 就连冥族怪物们,也在纪愿的约束下收起了狰狞的面目,隐退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整座城里的活人没有一个在外面游荡,胆大的趁乱跑了出去被国家政府安顿下来,胆小的缩在家里闭门不出,毕竟战争并没有将整个城市毁成废墟,还有些地方没有被被波及,只有西郊和市电视塔大楼所在的南边几乎损毁较多,几乎都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 星辰铺满苍穹,那些被遮蔽的月光已悄然洒落,映照在这片饱受创伤的城市里。 白唐也很困,却有些睡不着,其实这座城里已基本没他什么事,那孟郁宁的魂魄并不难找,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若不是因为纪愿,根本就不会被人记起。 就王五他们对地狱的描述,官方办事效率并不很高,地府里还有大批的鬼魂没排上投胎的号,那孟郁宁横死而亡,必然还在枉死城里住着。 只是白唐不愿意长久的跟纪愿扯上关系,总觉着会很麻烦,原本与孟郁宁签个鬼使契约就能让孟郁宁的灵魂在人间行走,但这样的话,孟郁宁就必须时常跟在白唐左右,还要白唐定时为她清洗身上的鬼气,怎么想都是个麻烦。 想来后期维护什么的,还是要跟张怀德讨教的,毕竟那才是真正以符术修行闻名遐迩的。 直至此刻,白唐整个人也才放松下来,才有机会仔细思索这 几天的情况,越想,越觉得陌生和遥远。 分明是乾坤郎朗青天白日,到底这些怪物是什么时候开始悄然渗入人间的,那样令人惊心的能力,那样强悍的生命和存活方式,到底是什么时候,这种原该藏在黑暗里的生物,光面堂皇的走在了幕前。 到底是他进入的圈子古怪,还是这个世界已慢慢变的古怪。 原本该如隐世高人般轻易不可见的修道者 ,让他一碰就是一大把,甚至连个骗子都没出现,就连他身边的人,都已没几个普通人,准确来说,他们家里,鬼多人少。 想象之前,他那小体格放在现在这个环境里,早不知死了多少次,现在真跟禽兽也似,哪怕之前被雷劈的半死不活,不过半天,便又生龙活虎,说到底,还是墨赦帮他承担了太多。 是了,他那个人,哪怕筋骨断了也不会吭一声,他从来不喊疼,就好像真不会疼一样。 他说没事,白唐就信,就好像他们两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但这种情况,不会保持很久的,白唐想,他修道速度很快,以后会更快,总有一日,他能与他家墨神并驾齐驱,再也不用让他一个人…… 思绪还未曾翻涌出什么感动的泪花,便被一个突兀落在他胸口的东西打断。 “饿了!” 一个略带童稚的声音从那东西口中传出。 白唐抬手遮眼,有些崩溃:“饿饿饿,你一天除了饿,你还知道什么?!睡你的觉!” 自从这东西出现,一个小时能念叨十次他饿了!而且两个小时前他刚从神秘任务小组那里扒拉了一大堆吃的喂过它。 那是一个拇指粗细的暗红色影子,约莫两寸长,看起来浑似一条生错了花纹的黑蛇,此刻正昂着蛇头,黑豆大小的眼睛认真的看着白唐,半晌,蛇头点了点,道:“那好吧。” 接着,那蛇影嗖的窜出,眨眼就到了蹲在角落偷摸追剧的玉九面前,嗷呜一口就叼住了玉九的脸。 “啊啊啊大人救命啊!这东西又咬我了!我不好吃啊你快撒口 ,我们家大人皮白肉多最好下口啊,小东西你吃我们家大人吧,我真的不好吃!” 玉九被咬的猝不及防,一边拽着那小东西往下拉,一边祸水东引。 白唐看了一眼那被玉九揪扯成一条直线的小蛇,又看了一眼在它口下卖主求荣的鬼使,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他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他身边都是这种神经病! 当时这东西分明已经被清风从他胸腔里挖了出去,谁成想清风都被那天雷劈死了,这东西却没事,还有灵性一般特意在白唐醒来的时候以鬼神莫测的速度撞进了白唐胸口,又化作他心口上无法抹去的一抹刺青,又呆又蠢还粘人。 “啊啊啊我给你吃的!什么都给你!松口松口!肉要咬掉了!”玉九凄厉的尖叫声穿透耳膜。 白唐木着脸,手指捏着那小小的蛇头,道:“这个是臭的!不能吃!” “你好吃么?闻起来好香~” 白唐扭曲脸:“我不好吃!” “让我咬一口!” 白唐:“……” “再说一遍,老子不好吃!” “给我咬一口!” “敢留一个牙印,老子拔掉你的牙!” …… 次日,天还未亮,白唐就被张怀德以晨起适合练功为名从被窝里扒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脸高山仰山不可笔试的甄俊甄大师。 白唐双眼无神面色发青,表示睡眠不足不能运动。 张怀德对他的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态度表示痛心疾首,他不会端长辈的架子,但他是修道界有名的流氓,自然也不会在意欺负小辈,当即就对着白唐上手了。 “大师!大叔!快放手!疼疼疼!” 脸颊上的手一点都没省力气,白唐的生理泪水一下就给捏了出来,连声音都洪亮了两分,拼命证明自己应彻底醒了。 张怀德拎着小鸡仔一样拎着他,边往外走边道:“老子是喜欢你这个小辈,才来提携你,你看看你这个胳膊这个腿,一点都不健壮!”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犹有余波(2) 不健壮的白唐偷摸捏了下自己的手臂,但觉肌肉凝练劲瘦有力,实在看不出“不健壮”! 说是带着他早起锻炼,其实不是,白唐从看见甄俊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估计是怕夜长梦多,这会逮住他要去招魂,先将孟郁宁的魂从地府弄出来才是正理。 天下修道者不知凡几,能拘魂驱鬼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要从地府提走确定魂魄的,非要对那魂的相貌、生平、八字都了解的清楚不可,b市的这堆人里,唯有白唐对孟郁宁知道的仔细,况且论起与地府关系的远近,首推这些修鬼道的,平日就与鬼怪来往,若论疏通打点小鬼差的,鬼道修自然会比其他流派更加精通。 不巧的很,白唐也恰好认识这么几个鬼差。 “……就算是免费劳力,偶尔也得有个安慰奖什么的,我都告诉你那么多墨神的秘密了!就让你帮我找个鬼做我的鬼使,你还推三阻四?你过不过分呐?” 夜色撩人,撩的人夜不能寐,特意被清理出来的大片城市空地中,直挺挺的站着两个人,那两人的脸都隐在清晨半灰色的光线下,模糊的有些看不分明。 他们身前不远处,还蹲着一个身着白衬衫休闲裤的青年,那青年此刻已叭叭了一段时间,似乎在跟人谈条件。 “怎么能说是没用的消息呢?!我还给你传了好几张墨神的盛世睡颜照……就算是后脑勺,难道不美腻?……尉迟蓉你,你收敛一点!他的尺寸我怎么知道?”话至最后,白唐几乎抓狂。“我又不是偷窥狂况且你确定要我去看吗?!” 他已经搞不懂这女鬼差清奇的脑回路了,一个女人,为什么这么不!矜!持! 尉迟蓉似乎在剪指甲,那咔咔的小声音听的白唐心里发慌,但听那女人沉吟了下,道:“也对!毕竟我家小墨那么帅,万一你把持不住……算了,要睡衣照,那种黑色真丝性感睡衣照!” 白唐:“……”这女人有毒!还特么脸皮超厚! 他终于知道自己打从第一眼的见到她就不喜欢她的缘由了!这不仅自己脸皮厚,还逼着他也要脸皮厚啊! 但是,孟郁宁的魂能换一千万!一千万! 于是什么睡衣照什么“不喜欢”统统都往后排了!于是他正义凛然忍受负重的签了城下之盟。 旁边的两位大师也终于从石化状态下缓过神来,面面相觑,相顾无言,都觉三观有些崩。 是他们太久没跟地府打交道,还是太久没见过修鬼道的人了?现在他们的招魂都不用摆祭品念拘魂咒了?只要打电话给鬼差送礼就行了?! 白唐没有管那两个三观崩碎的大师,只在将孟郁宁的魂魄交给他们时,十分隐晦的暗示了下他的奖金问题,然后又大大恭维了天师门的符咒术,简明扼要的将孟郁宁托付给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张怀德,一溜烟的就跑了。 后来的事,白唐再没有参与,也没有他再参与的必要。 他只是在华夏顶尖大师们去与纪愿做交易的时候露了个脸,跟纪愿遥遥的对看了一眼,就全程再没什么存在感。 当天下午,他就联系到了蔺菱,这妹纸果真福大命大,b市死亡人数以百万计的七天里,她就完全躲在王五为她找到的那空房里,还收留了好几个跑到外面去的小孩,甚至在b市地动山摇的时候,果断带着一帮小孩小心的跑出了城,代价就是白唐送的那一堆符基本就挥霍完了,白唐为了弥补她受创的心灵,又承诺会给她补上。 b市最后的硝烟也开始有消散的味道,白唐给那新来的小东西闹的不行,见天的奔跑在城市里,给他家那条浑身硬鳞的暗红色小蛇找吃的,不给吃的不行,因为它会撒泼,见人就窜上去咬,见鬼也窜上去咬,就连白唐,胸口也给歹毒的咬破了几次皮。 幸好这小家伙脑子还不清醒,并没有 学的很精明,一些口味清奇的牛肉干就能应付,就是吃的有点多。 这个状态不会维持很久,因为墨赦说过,屠灵基本被那神明封印死了,这家伙只是它挣扎之下才放出来的一丝灵智,它之前吞了太初,根本还没消化,过两天就会主动陷入沉睡,进行消化。 这小东西只见过墨赦一面,却明显表示出了对那个人的好感,当时就想缠到他手腕上,还是墨赦一个弹指给弹开了。 白唐很惆怅,觉着家里似乎又要来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玉九也很惆怅,觉着自己的头顶时刻悬着一把狗头铡,还是用发丝挂着的狗头铡,风一吹就能落下来的那种。他偷摸的向白唐抗议,表示不想接受这个家庭新成员,被白唐义正辞严的训斥没有爱心! 至于白唐自己心里怎么想,那就真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时值半夜,城里一片萧索,白唐又从没有人在的超市里搜刮出大批肉,将将喂饱那条小蛇,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外面的主街上路过,身后跟了一长串的鬼,那些鬼都安静的跟着,表情各异,从他们死亡的地点被墨赦带走。 白唐想也没想的跟了过去,与他并肩而行。 “墨墨,你又回来了?咳,我的意思是,只有你一个么?你的同僚们都没人过来收魂的?” “嗯。” “你这次会有不少业绩吧?这城里都没别的鬼差来。” “嗯。” “你从来到b市就没停止过收鬼,你今年的业绩是不是已经稳居第一了?” “嗯。” “墨墨,有没有办法再把那小蛇封印起来?我最近很头疼啊……” “没有。”顿了顿,墨赦继续道:“屠灵化形,也挺好,你该给他起个名字。” “” b市街头一点灯光都没有,圆润的如一个大汤圆的月亮静静的挂在天上,两个修长的人影徐徐的漫步在b市的街头。 只是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青年走路都不好好走,带着些懒散的随意,声音也懒懒的,乱七八糟的跟另一个高挑的人低声说话。 他们身后的鬼魂队伍越来越长,但那些苍白的鬼魂都安静的仿若不存在。 “今天的月亮,真圆。” “嗯。” …… 这是第三个夜晚,月亮从满月状态转成了缺一角的不完美大饼。 夜深人静,数不清的黑影夜魅一样悄无声息的从b市里出来,他们速度极快,极轻,仿佛天生就该神在黑夜里游走一样。 数百万的群体竟一丝声响也无,普通种约束着劣种,跟着他们新上任的王,从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地方,去往一个更加陌生的地方。 纪愿在最前面,开着一辆越野车,副驾上还坐着一个女人,尽管在黑夜,那车却也一点声音都没有,如同纸糊的假车一样。 东郭良之前被龙打成重伤,现在能镇住这些冥族怪物的,也就只有甄俊,他身形如风,轻巧而迅疾的随在长长的队伍后。 他们的速度都很快,时速几乎达到寻常车速的六倍,就连纪愿的吉普,车身上也贴了一张强力的疾行符。 他们所要通行的路线,沿路都已经连夜被下了禁行令,大批的军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奉命为这些神秘的生物清出了道路。 而就在两个小时前,那个一路“护送”他们到此的甄俊终于放心的停下步伐,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踏上最后一段通往不知名海域的路程,那条路笔直顺畅,没有半分转弯。 在离海岸边不远的地方,停靠着数百只大船,船上空无一人,连海岸边都没一个人影。 不出意外的话,华夏四周的每个大型港口,都停靠着数百只这样巨大的船只。 纪愿撕下了车外的疾行符,车速瞬间就慢了下来。 “阿宁,再看看陆地吧?”他将车窗摇下了一半,微凉的风一下子就钻了进来。 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温柔而笑,眼睛朝着车窗看去。 纪愿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手稳稳的抓着方向盘,车前灯发出明亮的暖黄色光晕。 海风的咸腥气息扑鼻而来,纪愿的面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灰白色瞳孔却慢慢的眯了起来。 只见行在最前面的大片怪物仿佛被定格一样,全无所觉的停在了原地。 一个黑色的人影缓缓拨开那挡在路中的普通种,优雅从容的慢步行来。 纪愿车速半点没减的冲着突兀出现的人撞去,车至中途,却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束缚住般停在半空,车轮还在高速转动,但车子就停在离那人影半米不到的距离,再不能前进半分。 纪愿静静凝视那个人影,瞳孔里凝聚着无数看不见的光线。 那人影笼在一层淡薄的黑雾里,身形未动,那些锋锐的扭曲光线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以更加迅疾的速度消失了。 “服了?”黑色的人影平板者语调,问。 纪愿没有说话,手却悄然抓紧了方向盘,旁边的鬼魂也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们不错,跟着我吧。”。 黑夜温柔的如同一只张口的巨兽,呲着沾血的牙,将另一群手沾鲜血的饿狼纳入羽翼。 …… 那b市的风云似乎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普通老百姓又开始安居乐业,不普通的老百姓也开始该干什么干什么。 纪愿,还有最后那批怪物的下落,已成为华夏不解之谜之一。 就连最擅长挖人间秘密的地狱八卦洗小鬼都没在地府八卦频道大肆报道后续,只放了几个很精彩的战斗视频,配上差强人意的解说,然后对人类的实力大加赞扬,地府鬼哭狼嚎一片,纷纷咋舌了很长的时间。 网上对这件事的后续消息也不一而足,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们都被那些大师一个大招给灭了,有人说那些冥族的出生就是靠着那胸口的符咒,那符咒被国内隐藏的大师抽掉了本源力量,所以那些怪物瞬间就全化作了尘土,甚至还有人说,他们进化过度,集体爆体而亡。 国家政 府给出的官方说法是,国内的大师们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击溃了恐怖分子,那也并不是什么能翻天覆地的怪物,就连那突然出现的土石山,国家也请了专家出来进行了一番天体改变地形理论的演说。 那些在大战开场被强行带走安置的病人、宗教狂热分子还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犯罪分子还企图出来挑事,均被国家雷厉风行的镇压了,带头挑事的直接被警察扭送进了局子改造。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这个事情真的就很完满了,但白唐所在的华夏高端术士微信群里却显然不是这个调调,他们都被郑重告知那冥族莫名消失的事,各个都绷紧了神经,严厉约束自己门人弟子。 无声无息之间,仿佛有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华夏上空。 占验派的占卜一绝宗长明的话被设置成了群公告,还每天在群里来回刷几次阴阳渐融,妖邪横生,努力修道,守住门派! 白唐瞄见过几回,然后悄悄的将该群设置成了“信息免打扰”模式。 反正对他来说,他既没有宗门要守护,也没有传承要留下,他负责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经过b市的事,国家虽然并没有完全放开对鬼神的态度,但也并没有重声科学绝对化的立场,这件事不管网上那些专家如何解释,民众心理都已经对那些影影绰绰的事有了一定的想法。 三个月后,b市的风波彻底被别的事件代替,冥族掀起的风波,彻底结束。 ------------ 七.夜行 (一)引子 一间约莫五十平的大开间样房间里,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暖洋洋的光线从那条缝隙里透过来,照在红色条纹痕的木地板上,圈出一条微弱的光路来。 在太阳未曾照到的沙发上,窝着一个身着粉色比卡丘睡衣的女人。 那女人侧着身,蜷靠在沙发上,下巴搁在双膝上,头发从两边滑落在脸侧,眼睛直直的望着那一缕阳光,面前黑色欧式简约茶几上放着一部白色的手机。 那手机分明没有人动,上面的消息却一条条的不断自动刷新而出,没有片刻空闲的让手机一直保持亮屏状态,如同最诡异的灵异画面。 轻微的震动声持续响起,但她一点都没有将手机拿起来看一眼的意思,径直盯着那处明亮的地板。 外面的阳光真好,她想。 已经多久没出门了呢,十天?二十天?还是一个月,自从不用去上班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冰箱里的存货都吃光了,连从来不吃的泡面也已经连续吃了好多天。 实在是,有些撑不下去了。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过去? 屋外突然传来激烈的说话声,她没有用心去听,那些声音却还是固执的钻入了耳膜。 “快点,钉上去!钉紧点,最好堵死她!” “这种人就不配住我们隔壁,呸,不要脸!” “就是,那种人活着就是荼毒未成年,死了也是鬼界败类,衣冠禽兽,看她长的就不像好人!大明,你会不会啊,别弄乱了我的狂草!” “就这破字,还写在这种烂木头上,‘替天行道’,行你个头啊,我都不好意思给你钉……” “咚!咚!咚~” 那几个年轻张扬的声音中夹杂着铁锤敲击钉子的声音,分外刺耳。 女人微微转了下头,静静的看着那一点点被铁锤楔进门里的长钉,眼神空洞洞的。 那扇门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能被年少力壮的人推开一样,她紧紧的将自己蜷缩起来,忍不住的发抖,哪怕这样子 的事隔三差五的出现,她还是不能习惯。 屋外的声音闹了很久,才渐渐远去了,她轻微的动了下,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她的手有些抖,视线终于从上而下落在了那微博页面上。 “很累,想死。” 那是一条满带着绝望和求饶的信息,就在微博页面最上端,已被人送上了热搜,赤果果的躺在屏幕上任人鞭笞谩骂。 “怎么还不死?” “小三去死去死一万次!” “别只说不做啊,快去啊,坐等去死视频!” “外表美腻都是浮云,内心脏才是真的脏!” “道德沦丧,禽兽不如!快去死!” “排队求快死!” “排队求快死+1” “……” 满屏都是不见血的凌厉杀机,微弱的白光映在她雪白的脸上,格外惨淡。 她麻木的按着手机,看着那一条条充满恶意的话,还有突兀的爬满屏幕的图,那是她之前放在微博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手捧向日葵,头戴观赏为主的草帽,穿着清凉的条纹长裙,朝着镜头露出腼腆羞涩的笑,身后是大片大片盛放的向日葵。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她回头的样子,站在向日葵花地里,欢快无比的一回眸。 此刻,那照片里的向日葵都被成一个个黑色骷颅头,她手里捧着的也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那张娇美鲜妍的脸上被人恶意的补上了两行血泪,两边脸颊上也写上了字,一边一个婊子。 血红色加粗的“死”字斜斜的覆盖在照片上,只眨眼功夫,那照片就收获了近百个赞。 她攥紧了手机,心脏又一次收紧,想,或许她真的应该去死。 房子里阳光有些熹微,她甚至能看见那束阳光里细微的尘埃。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将许久未曾打开的电脑打开,调整好摄像头角度,然后换上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色条纹长裙,安静的平躺在沙发上,仿似准备睡觉。 “再见。” 她苍白秀美的脸上浮出微笑,双眼缓缓闭上。 一丝鲜红顺着细腻瓷白的手腕缓缓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她安静的躺着,四肢百骸渐渐寒凉,鲜血从身体里流空的感觉太过鲜明,鲜明的让她心口都忍不住抽痛。 她该死,不配活着,她想。 她叫吕菲,死于阳历11月14日。 那日天晴,南风,2级,空气质量,94。 …… 从b市囫囵回来后,白唐很是安分了一阵子,安心在家里陪着又陷入睡觉状态的墨赦,这次墨赦的睡眠期非常长,长到白唐都开始觉得不习惯,就连那原先很调皮的锁链,都格外安静的缠在墨赦手腕上,半点动静都没有。 听玉九说,那锁链曾经为了救他,被雷劈断过,想来还能有个囫囵样就很不错了,估计跟它的主人一样,也陷入了不知时限的沉睡。 期间,尉迟蓉自己不方便出门,就派她的狐狸来闹过一次,重点是谴责白唐他们对墨神的照顾不周,新上任的鬼差大人想要问罪,但这个被鬼差派来传话的大使被白唐用两只鸡打发了。 家里的三只鬼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只是没事的时候,黄七都不太出来了,就连王五,都开始有些认真的修炼了,只有玉九,还过着混吃等死的颓废日子,仿似曾经几度差点被吃掉的事一点都没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刘正邪隔了一个多月才回来报道,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显得那双眼睛更加的大,人也更加的精神,据他所说,刘信真已经彻底没什么事了,又开始频繁的去天师门找张怀德论道,其实就是打架。 “张流氓现如今道法高着呢,我家老头每次都兴冲冲的去,气呼呼的回,然后就更加努力的修炼,嘿,连我找媳妇的事都不催了!”当时刘正邪如是说。 白唐简单提了几句蔺菱,重点强调了她平安无事,这两年虽然他跟蔺菱联络不怎么多,但刘正邪却是很努力的联系着,显然对蔺菱的贼心不死,只是却一直没听说有什么喜人的消息传来。 ------------ (一)白家汤圆(1) 刘正邪哼哼两句,几乎是恶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又躲着人偷摸的给蔺菱打了个电话,然后才晃悠悠的回来跟他们八卦。 白唐和玉九配合着将b市的情况说了下,办公室里又掀起一阵猜测冥族最后去向的狂潮,这正狂潮最终在苏毓秀重新出现在荧幕上的新闻浪潮里渐渐不被众人提起。 生活似乎完全回到了正规上,只是正唐双雄的办公室莫名的出现了一股以白老板为首的迟到早退咸鱼风。 刘老板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但劫后余生无比恋家的白老板视而不见依然故我,他的三只鬼使也有样学样,懒散的鞭子都抽不动。 刘老板痛心疾首,严厉的指责了那三鬼一人的败坏主义作风,并很是漂亮的捉了几只小妖,接了几个大单,企图以身作则感化办公室里的咸鱼一二三四。 奈何,效果不甚佳,于是刘老板越发痛心疾首,觉着生活给了他一个暴击,他有些想念当年看见钱就喜笑颜开的白老板。 可惜白老板最近收到了一大笔国家的慰问金,除了给王五买了她怨念甚久的耳坠,连玉九都得到了一个最新款的iad做出差奖励,还剩下不少,实在是有些阔绰,也没什么捉鬼捉妖赚钱的,每天就想着回家瞧他家墨神。 而且,让刘老板痛心疾首的远不止这一件事,还有那暗红色小蛇带来的暴击。 那条蛇刷新了刘老板宠物的新认知,也刷新了刘老板对吃货的新界定。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是深冬,a市冷的厉害,即便已经到了中午,明晃晃的阳光还在天空挂着,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白唐缩在自己的老板椅里,觉着自己的手都要冻僵了,四周几个鬼散发的阴气实在太足了,空调都没办法让室内温暖起来。 “老子就服气了,你从哪里搞来这么个怪胎的?!老子的铜钱剑刚修回来?不到一天给吃了!吃了!这已经第几次了?啊?我花了大价钱弄来的百年桃木剑,都还没焐热,又给吃了?!还有你在b市给我的那救命棋子,我在群鬼 面前都没丢的东西,也被它搜刮去吃了!吃了!你还能不能管好你儿子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白唐默默垂下眼睛:“……”就因为它什么都想吃,才需要让它分散一下注意力好嘛!不然它整天在我心脏里闹腾,我特么晚上都睡不踏实!独自愁不如大家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朋友们! 王五眼神里都飙着杀气,将一沓纸质资料啪的扔在桌上,道:“白小唐,你看看这个月的业绩,看看客户的投诉!呵呵,一个月,客户被它吓走的有二十八位!你都给惯的什么毛病?我跟你说!我绝不跟它呼吸同一片空气!这小东西你教育好了再放出来!不然老娘下次就直接开揍了!” 白唐抬手遮住王五喷溅而出的口水,弱弱道:“它还小” “小个屁!我跟你说大人,这日子没法过了,你看看我,呜呜呜,我肉都吓掉了十斤,它动不动就咬我!还专挑脸咬!我跟他势不两立,绝不共存!” 白唐抬手擦汗,心说他该庆幸那家伙现在实力智力都不高,还只是处于见什么都想啃一口的二货期。 面前的三鬼一人都十分愤怒,显然今天又被那拇指粗细的小东西惹的不轻。 他抬眼看向黄七,只见黄七脸耷拉的跟驴脸一样长,磨着牙开口,道:“我就那么一点陪葬品!它每个都啃过!”说到这里,黄七的眼睛里弥漫开一片血红,“那都是我的棺材本!” 白唐饱经沧桑的一颗老心顿时就痛了,并向黄七投去了心疼的眼神。 黄七的棺材本那真的是压棺材的老物件,据家里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前富二代玉九鉴定,很值钱。但那是之前完整无缺得时候,现在…… 白唐沉痛的想,他再也没脸算计黄七的棺材本了,全被那小崽子毁了!当下又后悔又愤怒!只怪自己心太软下手太迟,要知道以后会碰见这么个牙齿硬到无坚不摧的小崽子,他前两年就该动手的! “我跟你说白唐,小妖精不能惯!你看看新闻,那些从小被惯的无法无天的小孩多气人!弑父杀母的 、逃学打架的,还有……什么什么的!” 原先的气势如虹,瞬间就被没文化打成了苍白无力。 白唐伸手捂脸,觉着刘老板这两年的确长进了,说话都一套一套的,就是长进的不怎么彻底! 众人怒火涛涛,白唐自然不能护短,于是他一伸手,就从抽屉里捉出一个暗红色浑身有顺滑硬鳞的蛇状生物,那小东西早上不知又吃了啥,原本还昏昏欲睡,一被白唐捏住蛇头,当即就醒了,尾巴一甩,就缠上了白唐手腕,然后才转着黑豆眼打量其他人。 白唐轻咳了一声,教育它道:“白汤圆!你最近是要翻天啊!怎么这么调皮?快道歉!” 白汤圆,就是那屠灵化形的暗红色怪异小蛇。 从b市回来后的前两个月,白汤圆除了刚化形时吃过一顿大的,就再没出现过,最近一个月才偶尔能出来祸害两天,但它祸害的力量有点大,于是被折磨的身心俱疲的三鬼一人决定集体暴动,展开针对白汤圆的声讨活动! 白汤圆已跟了白唐一段日子,学的很是能屈能伸,见势不对当即就用童稚软糯的嗓音道歉,十分诚恳:“对不起!” 但缠绕在白唐手腕上的尾巴尖却欢快的蜷了蜷,显然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王五眼神犀利,冷笑道:“白汤圆,这个月你道过的歉都比你吃过的饭多!” 每次都捉住,就利落道歉极尽乖巧,转身依然我行我素,品行之恶劣,性格之狡诈,简直让王五叹为观止! 白汤圆将尾巴在白唐手腕上拍了拍,拧了下头,就从白唐捏的不怎么用力的手指中挣了出来,道:“看!我就说我饿,吃饭都没有说话次数多,白白,你虐待我!” 白唐弹了下它的头,气道:“把昨晚的神户牛肉吐出来!” 白汤圆闭紧了嘴,假装自己听不懂。 玉九质问道:“白汤圆,你为什么总咬我的脸?今天不说出个道理来,我就跟你拼了!” 白汤圆小小的蛇头伸了伸,天真无邪道:“你长的好看啊,我喜欢你。” ------------ 第二章 白家汤圆(2) 玉九即将喷涌而出的愤怒一下就哑了火,有些踌躇的看着它,半晌,才弱弱的教育道:“那也不能咬!你可以亲……诶?大人,蛇有亲人这个功能么?” 白唐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说怎么这么蠢,白汤圆是喜欢你,但它是喜欢看你哇哇乱叫的模样! 王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玉九一眼,亲自出马:“那些客户呢?你也喜欢他们?喜欢到去咬人?!” “我讨厌他们!白白说了,我是家庭一员,要保护大家,他们都对你不怀好意,我感觉的到!” 白汤圆黑豆大小的蛇瞳尖锐一片,身体都绷紧了,似乎随时准备战斗。 王五:“……以后不能这样,我们汤圆最乖了!” 挟风带雨兴师问罪而来,揣着温柔的慈母心春风脸而回。 王五战败,默默回去工作,白唐瞄了一眼,发现她已经打开某宝,开始订购白汤圆最爱的零食。 黄七还未说话,就听白汤圆道:“白白说守财奴都怕东西被坏人偷走,你放心,我都给做了标记,你不要害怕,就是给人偷了我也能找回来!“ 守财奴黄七:“……我真是谢谢你啊!”谢谢你把我价值连城的陪葬品变成一堆废品! 别说给人偷了,就是白送,怕都没有人要! 刘正邪瞧的目瞪口呆,只觉这说话的方式忒耳熟了,瞥眼看向白唐,就见白唐脸色也十分微妙。 白汤圆这说话,分明是将白唐几人平日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十,装傻充愣学的是玉九,见人说话学的是白唐,先做后说学的是黄七,王五的技能暂时没用上。 墨赦当时说这东西智商不会太高,现在看来,那个“不会太高”水分还挺大,就这小聪明,谁能说它智力不够? 原本腥风血雨的一场抗议就被白汤圆三两句话悄悄化解了,白唐深觉佩服,想了想,随口问道:“上次不是说吃撑了?要睡一阵,怎么还偷吃刘三的东西?” 白汤圆也晃着蛇头想了想,道:“馋。” 这个理由毫无破绽,白唐和刘三竟无言以对。 于是白汤圆又大摇大摆的呲溜钻进白唐的胸口,睡觉去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都对这场抗议的结果有些不能接受。 半晌,玉九打开iad刷剧,黄七催客户收尾款,王五开始刷新闻找业务,刘三开始头疼他那一堆永远也整理不完的文件。 白唐摊开符纸,提笔想画符,毕竟公司存货不多,最近市场上又很缺。 但要落笔,却怎么也集中不起精神,脑子里尽想着白汤圆。 白汤圆是屠灵化形而成,却又不是完全状态的屠灵,它的身体也如同宝库,里面堆满了各种逆天神宝,却都被一道封印锁了起来,不仅锁住了它的力量,也锁住了它大半心魂,可现在看来,就算心智有缺如同儿童,白汤圆的学习能力也强的吓人。 就墨赦所说,冥族人弄出来的那把太初只是半神器,离真正的神器品相相差甚多,但也是能将人间破丹巅峰强者压的全无还手之力的存在,但屠灵还在封印状态时就能借着白唐的身体将它吞了,不可谓不凶残。 况且,太初锻造之法虽然邪恶,但其内含着的却是真正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阳元和生机,屠灵本身就有这些东西,再这么一吞,其威力更加不可预测。 想到这些,白唐心肝都颤了,只觉森然恐怖,他到现在都记着那天恐怖的雷霆声,屠灵这把刀也邪气的厉害,现在还寄宿在他心脏里。 他想起墨赦的话,墨赦不止一次的告诫他,要小心屠灵,因为它能噬主,往后极有可能会吞了他,谁也不知道,那小蛇一样孱弱的身躯里,住着怎样的灵魂。 如果他跟屠灵密不可分,那对白汤圆的教育问题就很关键了,至少让它不要对自己心怀恶念,也不要仇视人类。 “人间就是凶哦!啧啧,又有社会新闻爆出来了!”王五一边刷一边慨叹,“幸好我死的早,当年网络还没这么发达,不然我怕也会被网络暴民赐死!” 玉九沉浸在韩剧 里嘤嘤嘤不能自拔,黄七还在阴沉着脸追债,刘三光明正大的在上班时间打游戏,没人能接它的话,为了不让自家鬼使这么尴尬,白唐只好承担起接话的重责,“什么情况?” 王五道:“前段时间上热搜那个,被人网暴扒的底裤都不在的女人,叫吕菲的,前几天自杀了,啧,尸体今早才发现,还是房东去催房租赶人发现的。” 一听这人,玉九来了兴致,转头参与道:“大人,这种勾搭人家老公的坏女人,地狱要怎么判刑啊?会不会真的滚锅油炸啥的?” 白唐白了他一眼,道:“那是地狱的事,我怎么知道?!” “一定会的!那女人那么坏!人家都跟原配那么多年了……” 白唐打断他,道:“你见过她?认识她?跟她相处过?她怎么就坏了?” “那网上……” “这件事被炒的太厉害了,里面真实的东西谁知道有多少,掺没掺水分谁都不知道,九啊,别瞎跟风!” 玉九不服气,哼了哼,道:“空气不来风,大人,你要知道,她要是真的为人正,别人哪有可以往她身上泼脏水的机会?” 王五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没听过?蠢货!看你的电视剧去,这个月业绩妥妥的又是你垫底!不过话说回来,这吕菲看着还挺漂亮的,看着不像什么淫邪的人。” 玉九道:“相貌要能看出来好坏,那钟馗长那样,那就得是天下第一的恶人!” 王五翻了个白眼,道:“这话你当着那神经病的面说啊,呵呵呵,钟馗会让你知道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恶人!” 眼看自家两只鬼使要内讧,还是为了不相关的人,白唐忙举手打断,道:“别吵了,人都死了,就让人清净点。” 王五嗤笑一声,继续转头去看电脑,现在白唐那自己做的灵异小网站已经被王五完善的相当优秀,基本能做到看起来专业、专心和精致的地步,同时小网站也已经在a市有了些名气,就是客服经常不在线,群众留言中怨念甚大。 ------------ 第三章 吾家美人 这天下午的时候,王五就接到了一笔小生意,说是家里有人中邪,王五对驱邪这种事已经十分熟练,当即也不管白唐等人,领着打手黄七就出去了,不管那邪祟是什么东西,一个劝降一个威慑,怎么都能搞定了。 白老板对员工热爱工作的态度十分欣慰,当即表示等墨赦醒来,办公室全员出去度假旅游,还允许他们选择地点。 白老板难得大方,三只鬼使都表示了惊诧和欣喜若狂。 连刘正邪都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白唐,不过刘老板表示他们上清派最近上上下下都在发扬勤奋刻苦精神,就连墙壁上的标语都改成“发愤图强完爆天师”,说不好他老爹过段时间就要把他抓回去做楷模,与众位师兄弟同甘共苦,可能没空。 白唐就笑,心说这刘掌门真的是给张流氓刺激狠了,尤其是b市这一战,刘信真没能参加最后的决战,反而张怀德挺到了最后,刘信真各种心理不舒服,自然是要发泄在门人弟子身上的。 就玉九私下爆料,上清派上下都很是鬼哭狼嚎了一阵,并且这个势头一点都没有停止的意思。 员工出去办事,白老板又在办公室画了好几张平安符,虽然与天师门的不是一个体系,但功能是类似的,都是叫邪祟不侵的。 最近上寺庙、道馆的人持续增加,就连白唐这种民间小作坊,求平安符的人也不少,白唐又琢磨着给画了许多其他功能的符,尤其以诸邪不侵符和邪祟退散符这两样卖的最好。 等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白老板的工作就算结束了,也不管躲在办公室偷懒的刘老板,径直走人回家,毕竟他家里还有个睡美人等着呢。 万一今天运气好,一回家他家睡美人就醒了呢。 深冬的傍晚很冷,白唐优哉游哉的往家走,身后还跟着玉九去,这家伙最近囤了很多千滋百味符,都不怎么省着了,看见什么想吃的就径直贴一 张,大喇喇的拿着白唐给的零花钱去解馋。 白唐也不管他,径自走他的路,反正他家的鬼使不会走丢。 夕阳落下橘红的光,为他镀上一层金光一样,青年挺拔的身躯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就连脸上的笑容,都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那笑容仅维持了几分钟,就不自觉的退了下去,目光麻木的看着街上来往的人,很多人的眉心都有人看不见的黑气萦绕,甚至很多人的肩膀后背都爬着看不清样貌的灵体。 白唐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阳间有宏伟的正气镇着,还有各种伟人遗留的功德庇佑,那些邪魔鬼祟本该退避三舍躲躲藏藏才是,为什么他只是在街上走了一趟,就能看见这么多东西?!这不科学!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每一次当他凝神查看四周灵气时,总能看见除了阴气之外的一些奇怪东西,要知道,现在这个以科学为主的时代里,天地灵气当中仅有地府阴气还在阳间残存许多,其他天地灵气都少的可怜,几乎完全就是里末法时代的现实主义代名词。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妖精得了长生丹,天下要乱还是什么?他居然看见了夹杂在阴气里的杂质! 这可不得了,搞不好又是什么人搞出来的,白唐想着,顺手拍了一个路过的人肩膀,将趴在那人肩膀上的长发女鬼捉了。 那被拍了肩膀的路人转头,疑惑的看着白唐。 白唐面上露出抱歉的笑,连声道:“抱歉抱歉,认错人了。” 那路人奇怪的看了他眼,就急匆匆走了,白唐随手团了团,就将那些女鬼团成个球,塞进口袋里。 玉九手里还捧着一杯丸子,正小心的用竹签戳着吃,见到自家大人冷血残酷的拿了女鬼,暗暗腹诽了两句,心说自家大人越来越邪性了,居然连路边的野鬼都不放过,时不时顺手就得收拾两个拎回家圈着,家里光装这些恶鬼的瓶子都占了好大地 方。 不片刻就回了家,白唐顺手就将那女鬼塞入一个还空着的罐头瓶子,径自去看墨赦。 那人眉眼如画,睡的很沉,周身都笼着一层寒冰也似,几乎凝成实质的阴气缠绕着他的身体,映衬的那人越发俊美而邪气,带着一种犀利的美。 “墨墨,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向着病美人的方向发展了,你看这一年来,你都睡了多久了,不是我说,你们家老板早就开了你吧?不然你能这么放心说睡一觉,就踏踏实实睡这么多天?” 床上的人半点反应都没有,弯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层细密的阴影,白唐瞧的有趣,抬手就去拨了拨,那睫毛刷在手指上,轻轻柔柔的,仿佛能让人的心脏都一起柔和起来。 “我很早就想吐槽了,你一个大男人居然下睫毛也这么密,跟有天然眼线一样,这不是作弊么?也不怪你们公司那些小姑娘乌泱乌泱的给你送秋波。” 再一低头,发现墨赦的鼻子也好看,是那种完美的希腊雕塑式,又细又挺,在略微昏暗的光线里看简直挑不出半分不妥当。 白唐摸了摸鼻子,迅速从墨赦的美色诱惑里拔出来,又嘀嘀咕咕道:“你想睡就睡吧,你每天的捉鬼任务,我都帮你做着呢。”沉吟了下,又道:“也别睡太久了啊,差不多就醒过来呗,不然那尉迟蓉就亲自杀过来了,那妞厉害,我可打不过。” “对了,最近a市里多了很多妖怪,连地狱的阴鬼都多了不少……” 他絮絮叨叨的跟墨赦唠叨了许久,见那人仍半点清醒意思都没有,伸了个懒腰,做总结性发言,道:“总之呢,圣诞节要到了,我还计划着带他们出去旅游呢,你可快点醒啊,不然就把你一个人丢家里!” …… 次日睁眼,白唐就看见了自家娃娃脸的鬼使瘫在沙发上怀疑人生,双眼无神花容失色,于是本着人文关怀员工的精神问了句。 ------------ 第四章 开门接客(1) 王五道:“白小唐,我已经很久不做人了,原本我几年前是有机会投胎的,但我放弃了,现在想想,真是万幸。” 白唐口里还含着刷牙的泡沫,闻言漱了漱口,从卫生间探头出来,道:“你之前不是说是因为被人插队抢了机会么?还天天鼓动黄七帮你打回去!” 玉九最近很是勤勉,天天早上起来都跑到阳台上晒太阳做早操,此时刚做完高抬腿,探着脖子参与话题,道:“对哦,那时候还是个腼腆的小姑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让我用新到手的千滋百味符安慰呢。” 王五脸上的惆怅瞬间就没了,冷幽幽的看着玉九,道:“当时没想到你是个走后门的,要是早知道,我就不用骗了。”会直接抢!毕竟那会刚和雇主签合约,对雇主给发的千滋百味符十分的渴望! 玉九嗖的缩回了阳台,认真的做他的早操,这是地府新发行的焕发第二春增强体质操,据听说是从第六府君那里流传出来的,地府里最大的视频网上那条视频已经传疯了,将这套体操传的神乎其神。 白唐刷完了牙,洗完了脸,生龙活虎又是一枚好青年,收拾东西就准备先去公司报个到,继续他伟大的捉鬼大业。 说起来,最近业务量巨增,尽管自己的鬼使都非常卖力,一个顶两,刘老板也很卖力的出去干活,但是,好像人手还是有点缺,毕竟他们懒散的这些日子,办公室里已堆积了许多案子。 白唐想着,就想到了白汤圆,那小东西教育好了,肯定也能出去干活。 虽然自家大人和蠢货九都不怎么配合,但王五是个有信念的鬼,于是坚定的把话题绕回去,道:“你们都没人关心我昨天去捉的鬼么?你们不关心我捉的鬼,是不是也得关心一下我的人、身、安、全!” 白唐感受到了鬼使的怨念以及想八卦的心情,捧场道:“好吧好吧,你说。” 王五道:“昨晚的案子不大, 甚至都不能算个案子,那完全就是自残,但那人媳妇觉着是中邪了,非要让咱们去瞅一眼,啧啧,我就给三千卖了张符,你都不知道,那人凄惨哦,眼睛都瞎了,他老妈哭的死去活来,但是我看了,一点鬼祟气息都没有。” 沉吟了下,王五道:“我觉着,应该是那人受了刺激,所以通过自残来缓解心灵的痛苦,说到这里,我就不明白了,人类怎么那么多痛苦?” 白唐道:“回想一下你生前。” 王五努力回想了下,实在想不起来,果断放弃,道:“想不起来了,就是我死时感觉挺疼的,现在,就看着那人凄惨的样子有些触动,唉,我就是太善良了,看不得这种血腥场面。” “哎呀我们王五就是善良哈。” 王五还很谦虚,道:“也就一般般啦,主要人家是个柔软又善良的女孩纸,见不得血腥,咳,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觉着我没投胎还挺好的,我跟你们说啊,做人真的不容易,动不动就会得个癌、得个肿瘤啥的,一不小心还可能给人谋杀,就算不被谋杀,也可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自杀,就算不自杀,自虐也挺渗人的,啧啧,那要多疼啊。” 王五蹙眉,脑子里那人眼睛蒙着白布的样子十分清晰,就连她这样见多识广的鬼都觉着那场景有些渗人,尤其是那家人隔段时间就要为他换个纱布,但纱布上的血色却从未干净过,他们请了专门的医生到家里照顾那个被挖掉眼睛的人,但这并不能缓解那受害人的情绪,反而让他更加激动和惶恐。 “这次的客户心理素质太差了,见谁都吼叫连连,我们半点信息都问不出来,虽然很可怜,但是这么不配合的,也真是没谁了。”她伸个懒腰,漂亮的娃娃脸上露自信的笑容,“要不是我和黄七天赋异禀,怕还治不住这小伙子!” 白唐穿好了外套,手腕上缠着一条暗红色的蛇,开始换鞋,继续捧场道:“厉害,做鬼就是比做人好, 我们王五业务能力就是强。” 这敷衍的态度! 王五恶狠狠的揪掉了身下沙发的一块皮。 玉九见白唐要出门,忙忙的结束了早操,很欢快的就跟了上去,顺便还拖走了黄七,十分聪明的避开了散发着低气压的王五。 家里的男人们没一个贴心贴肺能体会到她兔死狐悲的心情,王五顿生出一种想要个妹妹的想法,觉着还是要鼓励雇主再养个鬼使,最好是个可爱的妹妹。 虽说雇主没有强制要求他们按时上班,但王五是个自律的鬼,每天还是会准时的跟着自家雇主上办公室报道,但是今天早上她受到了伤害,她决定要迟到一个小时作为对雇主敷衍她的惩罚。 王五身上贴着私囤的千滋百味符,一手拎着豆浆一手拿着包子,晃晃悠悠的朝办公室走,刚推门进去,就听到一声十分高亢激烈的哭喊。 “法师啊!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肯定是有魔鬼缠上他了!呜呜呜~我儿子被害的好惨啊,他还那么年轻……” 这是一个中年女人含泪带怨的哭诉,王五吸溜了一口豆浆,又咬了一口包子,心说今天开门红,上午就有生意上门,听起来……蛮凄厉的。 路过待客室的时候,王五瞄了一眼,就见自家雇主面上挂着骗死人不偿命的笑,正细声安慰那可怜的中年妇女,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又和善又阳光,还穿着一件灰色长衫办公室的大师专用服,一共四套,谁见客谁穿。 白唐说那样显得更庄重,甚至连他们办公室的墙壁上都挂了许多面铜八卦,虽然没什么用,但看着很有神秘气息。 白唐身旁还坐着玉九,此刻正双眼冒光的盯着那中年妇女,仿佛一只饿了很久的猫骤然见到了一只肥老鼠,眼睛里活泼泼的都是欣喜,还半点不加收敛。 王五叹了口气,觉着幸好那女人一直在哭,不然就这蠢货的样子,不给人打一顿才怪。 ------------ 第五章 开门接客(2) 白唐眼睛朝外瞄了眼,正对上自家娃娃脸鬼使的傲娇不屑眼神,当即露出个笑,只是笑意还没到嘴角,就见那女鬼使哼了哼,又吸了口豆浆,傲娇之极的转到另一边的办公区了。 白唐:“……”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又得到了鬼使的白眼。 他默默的收回视线,正好看到玉九欢喜的表情,当即暗暗踢了玉九一脚,示意他收敛一下,玉九呲了呲牙,做出沉痛的表情。 那女人还在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眼睛都哭的肿了起来,情绪激动的不能自已。 白唐又一次递过纸巾,温和道:“阿姨,您别难受了,如果真是鬼祟害人的话……” “什么叫‘如果’?!那就是,那就是恶鬼害人!” 那高亢的哭泣骤然停下,出口却是更加高亢的肯定。那是个已经发福的女人,有些胖,脸盘很圆,看起来也并不富有,面上很憔悴,连妆容看起来都十分敷衍而夸张。 白唐忙顺着她的话往下,道:“嗯,那就是恶鬼,我们一定不会放过害人的恶鬼的,阿姨您放心。不过,李阿姨还是要先跟我们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处理” 李阿姨擤了把鼻涕,又喝了一口水,这才道:“我儿子,叫鲍永安,今年二十三岁,还在上大学,呜呜~他是学音乐的,特别有天赋,还在网上发了很多原创歌,真的特别有才华,可现在全都毁了,就在前天晚上,他,他……” 他剪掉了自己的舌头。 李阿姨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一想到那天的事就泪崩,整个人哭的完全停不下来。 白唐和玉九都感觉到一阵恶寒,什么样的人,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剪掉自己的舌头。 古代电视剧里动不动就会出现咬舌自尽的桥段,女演员死的漂亮又凄婉,能赚一大把的眼泪,但实际上,咬舌的画面格外血腥和惨烈,一点都不唯美。 李阿姨说的颠三倒四,并时不 时的咒骂那该死的鬼,白唐冷静的听着,没有催促,没有打断,只是在适当的时候递上纸巾或者水。 “……那天晚上,我睡到半夜,突然就听到从我儿子房里传出来的惨叫,你没听过,你不知道,那有多惨,呜呜呜……我可怜的永安,那时候他就倒在地上,满脸都是血……他现在还在医院,医生说是舌头被剪刀剪断的,我报了警,一定是有人嫉妒他的才华,才潜进我家里害他的,可是那帮废物,居然告诉我是我儿子自己,自己剪掉他的舌头的,说什么在我儿子屋子里还找到了凶器,一把绣花剪刀,那上面都是我儿子自己的指纹!” “他们都是废物,他们在我家里检查了那么久,居然说什么没有被入侵的痕迹,说我儿子心里有问题!他们才有问题!” 虽然把警察骂的狗血淋头,可这个可怜的妇女心中却是对警察深信不疑的,不然她也不会来找白唐他们这种人。 白唐冷静的想,尽管林阿姨哭的肝肠寸断,白唐面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但他心里其实并不沉重。 鬼怪害人,已不少见,但大多数鬼怪害人都有一个前提人害过鬼。 在别人生前害过别人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死去的人回来报复是错的?只是鬼在人间横行这个事,他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不管有什么罪恶,都该由地府进行最后的审判,私自祸害活人,总该有人管一管,至少,为了丰厚的酬金和墨神的业绩,他也该管一管。 “可是如果他们是对的,那我儿子就肯定是中邪了!你们一定不能放过那个邪祟,大师,钱都好商量,我只怕它再来祸害我儿子,我家就一根独苗啊!” 李阿姨一边哭一边说,直哭了三个小时,才断断续续的说完了这些事。 玉九早听得不耐烦了,但他记着揽活做业务赚工资,愣是忍到了李阿姨说完,才拍着胸口保证道:“李阿姨您放心,捉鬼捉妖的是我们的强项,我们一定能捉住害您 儿子的恶鬼,保证给您挫骨扬灰,绝无后顾之忧!” 白唐微微笑,听玉九这意思,是打算单干了,本来自己进来就是给玉九撑场子的,此刻自然也不会拆他的台,立马附和道:“阿姨您放心,玉大师是我们公司法力最高深的大师之一,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这样,您先坐一下,我和玉大师去收拾下东西,一会就让玉大师跟您回去捉鬼。” 李阿姨对面前穿着道袍面容和煦的青年十分有好感,别的不说,就看着他敢将一只真蛇拿在手上把玩,就知道肯定是个有本事的,当即就道:“你不去?我看你就很好,你跟我去!” 玉九一听就急了,偷摸的捏白唐的大腿。 白唐不动声色的挪了下腿,避开玉九的荼毒,面带微笑道:“李阿姨,我们修道的也分流派,我主修的是巫蛊道法,在捉鬼上,并不如玉大师。” 玉九眉开眼笑,气定神闲,谦虚道:“老白谦虚了,你在鬼怪之事上的修行也不差,比起你在巫蛊道上的造诣,就是稍微有点弱。既然李阿姨让你去,不如就你去吧,也让阿姨安心。” 白唐看向李阿姨,刚要开口,就听那李阿姨道:“不用了,那还是玉大师吧,我家儿子情况比较严重!就不劳烦白大师了!” 白大师含蓄的笑,捏着在自己手腕上爬的十分欢实的白汤圆,点头道:“那阿姨您稍坐。” 说话间就领着玉九出去了,直走到会客室看不见的角落,玉九才欢快的蹦了蹦,兴奋的一张奶油小生脸都红了,道:“大人大人,第一次有人叫我玉大师啊啊!” “没出息!” “哼!我都听林樊大大八卦了,你第一次穿道袍去行骗的时候,见人说话都磕巴,人家叫了一声白大师,你激动的脸都红了,还去洗冷水脸冷静!” “……胡说!什么叫行骗?大人我那会是在实习期,也是正儿八经帮人捉鬼的!只是那会市面上没这么多真鬼!” ------------ 第六章 开门接客(3) 玉九没接收到白老板恼羞成怒的眼神,继续揭白老板的底,道:“你那会还没跟墨神学道法呢,连鬼毛都看不见!嘿嘿,我听说你捉鬼用的黑狗血里面都掺水啊大人,你胆子很正啊你就不怕遇到个凶恶的……” 白汤圆嗖的窜到玉九的肩膀上,高昂着布满暗红色鳞片的小头,声音软糯的谴责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白白,你前天还跟我说不能骗人!” 白唐:“……”有点想打死蠢鬼使怎么办? 桃花眼里肃杀一片,玉九终于感觉到了来自白老板的杀气,当即就是一怂,满目慈爱的摸着白汤圆,道:“汤圆啊,今天吃饱了没有?哎呦看这小脸饿的,都扁了,咳,哥哥今天要去捉鬼,晚上回来再给你加餐,呵呵。” 说着就恍若无事的从白唐身侧挤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跟白汤圆尬聊。 等离白唐一米远后,才倏然加速,却不想白唐幽怨阴森的声音追魂一样从身后传来。 “玉九,上班时间八卦老板,扣工资!剥夺外出资格!白汤圆,你今晚的桂花饼,没有了!” “嗖!” 一道暗红色的影子从玉九的肩膀上窜回了白唐肩上,低声下气道:“白白,我知道错了。” 玉九也露出谄媚的笑,道:“大人我也知道错了。” 白唐冷酷道:“知道错了,就更该罚了!” 白汤圆想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奈何蛇脸有点小,且那双蛇瞳怎么也圆润不起来,怎么看都是又凶又狠,但白汤圆自己不知道,依然固执的撒娇,道:“我已经认错了!你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要鼓励的,难道你骗我?” 白唐:“……”想把白汤圆回炉重造一下,这小崽子忒噎人了! …… 玉九出去的时候,很是收拾打扮了一番,穿着似模似样的灰色道袍,硬撑着成熟稳重的气质,拒绝了所有外援,拿着一口袋的符就出去了,顺带将白汤圆揣进了口袋里。 出去的时候阳光正好,回来的时候披星戴月。 “根本就没有鬼啊,连个邪祟的影子都没瞧见!”玉九愤愤道。 本来还想着要去大展神威,连威慑力十足的白汤圆都借走了,谁成想居然又是一出闹假鬼的!他 辛苦揣了一路的符都没用上,有种气势汹汹去打脸,结果连对方脸都没见着的无力感, 不爽!不开森! 白唐十分自觉的坐在家里翻书画符,努力修炼争做第一,王五趴在沙发上祈祷,希望她转发的那条抽奖微博能抽中她,那微博上说幸运的粉丝能得到苏毓秀的亲笔签名。 苏毓秀的女神形象已经彻底在家里的男人们心底扎下了根,尤其是她一身红色纱裙在冰桥上迎风而立的绝美画面,更是被玉九和白唐设置成了电脑桌面,玉九琢磨着,如果有幸拿到苏毓秀的签名,她一定要狠狠的敲诈这帮男人一把! 玉九还很气愤,道:“林阿姨说鲍永安出事后,她都没动过鲍永安的房间,我进去看了,大人,那里面干净的连丝阴气都没有,就是有些臭,地面上一片血糊糊的颜色……连汤圆都没有感觉到鬼气!大人,你听着没有?” 白唐被他突然高声的最后一句震了一下,脑袋咚的磕在书桌上,眼睛里还有些朦胧的睡意,口中却已准确的敷衍,道:“听着呢,嗯,你说的很对!” 玉九身体倏然拔长,一下就到了白唐的书桌旁,只看了一眼,就犀利的拆穿他:“你根本就没在听!你还看书呢?你那是看书的态度?你口水都糊书上了!” 白唐啪的扣下书,镇定道:“你看错了!” 白汤圆从他怀里爬出来,补刀道:“玉九没看错啊,我都看见了!” “睡你的觉!”白唐一把摁下白汤圆的头,将他摁回了自己怀里。 白汤圆扭了扭身体,成功的被镇压了! 白唐轻咳了声,一脸严肃,道:“九啊,我觉着你说的那个事,嗯,很严重,你再仔细说说!你刚才说到哪了?那个鲍永安家里没有鬼?” 玉九又仔细看了眼他的脸,但见自家雇主一脸认真,神情凝重,完全看不出敷衍的痕迹,还用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直直的看着他,心里顿时就舒坦了,当即就将刚才被敷衍的事揭过去了,接着道:“那间屋子很简单,就是普通的艺术男房间,里面放了一个大大的书架,但里面放的都是手办,墙上挂着吉他,还有笔记本电脑,里面半点阴邪气息都没有。” “嗯。” “然后我和白汤圆又去医院 见了鲍永安,那情形,真的挺惨的,感觉就跟疯了一样,一直呜呜的,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很暴躁,这次总算发现点邪祟的影子了,”玉九一脸懊恼,“但是都是围着看热闹的鬼,我还威逼利诱了一会,人家都说是医院里的鬼,还有地府发放的放假条,那是正经出来探亲的!” “所以,鲍永安身上也没什么问题?” 玉九思索了会,道:“看着好像就是精神有问题,反正我没看出我们阴间的东西,也没什么脏东西缠着他。” 白唐琢磨了下,虽说玉九别的方面不靠谱,但对感知危险这种事却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如果他说没有邪祟,那就八成真的是没有了,于是他道:“那鲍永安看精神科了吗?可能真的就是精神故障!” 玉九道:“我没问,反正没鬼,我就按照你培训的那一套,表演了一番捉鬼舞,念了一句‘天地有道,鬼神居中!人间浩然气,邪魔莫可挡!敕!’然后还给那林阿姨卖了道平安符,别说没鬼,就算以后真有邪祟,那道符也能帮他们挡一下!” 白唐嘉奖道:“干的好!九啊,你终于出师了,月底有奖金!厚厚的阴钞!” 玉九气顿时就顺了,满脸笑容的跟白唐讲条件道:“我想兑换人民币和千滋百味符,我想吃鱼!还有上次那个水晶鲈鱼饺!” 白老板最近口袋很鼓,为人也十分大方,当即摆手道:“好!给你换!”顿了顿,又道:“九啊,今天汤圆出去有什么不寻常的表现没?” “除了扑到人小姑娘的糖葫芦上、叼走人摊主的一个烤红薯、吓哭两个小孩外,没什么特别的。” 白唐:“……”白汤圆不愧是白汤圆!但听玉九这么一说,白唐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白汤圆离了他就疯了一样撒欢,现在看来之前他跟白汤圆说的话,它都记在心里呢。 虽然执行的不怎么彻底! 安抚了玉九,又对王五疯狂转发抽奖微博的行为表示了鄙视,白唐努力睁大眼,想再看两眼书学点东西,只是头上没有压力,那些文字就怎么也入不到他脑袋里,白唐略惆怅。 惆怅着惆怅着就又洗洗睡了,梦里看见了自己多年不见的正牌师傅白敬泽,然后又被老头子拎着耳朵问考试成绩,梦里都是眼泪。 ------------ 第七章 去死去死 …… 无论什么地方,到了半夜,总是黑的千篇一律。 这是一个普通的小区,里面林立着许多造型类似的高楼,几乎所有灯都熄灭了。 叶西还没睡,他刚刚跟基友吃完一局鸡,精神还很亢奋,完全不想睡觉。 “草!垃圾!特么的就是瞎,那有个三级头都没看见?!” “日了狗了!” 叶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退了游戏,习惯的就点击了微博页面,空气里似乎除了鼠标点击声,就再没别的声音,一切安静的像一个平常的夜晚。 “苏毓秀本色出演《绝代风华》,绝世美颜完爆女二!” 配图是一张苏毓秀侧头看屏幕的古装照,果真眉目含情风姿绰约。 叶西来回看了好几遍,给这条微博顺手点了个赞,然后又继续翻推荐视频。 看到高兴的就哈哈大笑两声,又顺手给许多微博点了赞,他打了个呵欠,顺手点了关机键。 但屏幕迟迟没有关闭,仍停留在微博页面,如同故障了一样。 叶西骂了句脏话,按着电源键强制关机,可电脑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西有些奇怪,莫名觉着心里发寒,全身的鸡皮疙瘩骤然都冒了出来,他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房间里的灯猛地暗了一度,他瞪大了眼,身体拼命的往后缩,仿佛面前的电脑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电脑发出冰凉而苍白的光芒,上面不断自动刷新着信息,一条又一条信息被在光幕上移动的鼠标点赞。 甚至评论框都打开了,他看见那里开始出现一行行的字…… 叶西浑身都僵硬了,手不受控制的哆嗦着,他眼睛里的恐惧几乎要凝成实质,脸色都扭曲成古怪的模样,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他看着电脑屏幕,慢慢的张开口,牙齿磕碰着发出轻微的咔哒音,缓缓分开。 猩红的、带着少许白色的舌头一点点从口中伸出,叶西右手抬起,狠厉的抓住了自己的舌头。 他瞳仁颤抖着,眼角都是电脑屏幕里那不断自动评论的文字。 “去死!” “去死去死!” “快去死!” 那些猩红的字几乎密密麻麻的一行行占据屏幕,拼凑成最大的“去死”,这两个字仿似由许多渺小的字组成,又仿似是由一个个哀嚎的血红色人脸组成,鲜红的血液从两个字的上方缓缓滑落。 “砰!” 房间里的顶灯倏然蹦碎,室内陷入一片黑暗,黑暗里似乎潜藏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咔!”“唔!” 一声闷在嗓子眼里的惨叫,突兀的出现在房间里,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似乎还有人不断在以头抢地。 …… 上午十点,a市公安局。 报案接待室的外面还等着好几个人,警局的几个报案室内都有警官拿着本子询问登记,两人一组分工合作。 此刻,刘胜和常青也在一间敞亮的房子里,那里面放着一个桌子,三个人相对而坐。 常青手里拿着本子认真做记录,刘胜面色严肃的询问报案人的情况,现在已过了最开始的个人信息例行询问阶段,报案人已经开始哭诉案情。 “……我家崽儿可怜嘛,他手指都给人砍掉了,呜呜……十个手指头,都秃噜了,骨头出来了……” “也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干的,就给手指头都弄没了……那血流的……你们不能不管啊同志!我觉着这就是蓄意谋杀!” “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严肃处理!” 年过半百的老人被送了出去,他们有五分钟的喘息空间。 常青癞皮狗一样靠在椅子上,道:“犯罪分子最近是约定好了吗?怎么还集体作案?” 刘胜抓紧时间喝了一大杯水,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就听那门又响了一下,一个年轻的的女人被引了进来。 刘胜放下水杯,道:“坐。” 那女人听说的坐下,然后就开始哭。 刘胜下意识去抽抽纸给她,一伸手才返现,早上才拿进来的抽纸盒已空了,于是只好看着那女人哭,还冷酷无情的继续审问,道:“姓名?年 龄?性别?” 常青:“……”感觉有点敷衍,但他表示能理解。 就算是个神仙,面对一上午的哭哭啼啼,都该麻木了! 那女人缓了缓,刚开口说了个名字,就又忍不住泪崩,常青默默的给倒了杯水递过去,那女人接过水,才断断续续的开始说,道:“昨天夜里,我男朋友手指被连根砍掉了……” 常青和刘胜对看一眼,两人眼里都流露出郑重的神色,刘胜继续问:“到底什么情况?你仔细说一下。” 那女人点头:“昨晚一点多的时候,我跟我男朋友在打电话,我们下个月就打算结婚了……前一秒他还兴高采烈的跟我说他看上了一款戒指,要买给我,下一秒就突然惨叫起来,我,我拼命问他怎么了,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抬手遮住脸,仿佛不想让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刘胜和常青都没有催,过了会儿,那女人才继续道:“我很害怕,当即就打车去找他,我拼命敲门,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打他电话也不接……他邻居都被我吵起来了,我们破门而入,就发现,发现……他倒在地上,双手都只剩下手掌了,一个指头都没有……” “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状况?” “没有,把他送到医院后,他整个人都快休克了……医生说,要是再迟一点,我,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半个手掌都给人削掉了!” 常青在本子上刷刷记着,又听刘胜问着具体的情况,他看了眼本子最上方的位置,那上面写了一个数字3 这是今天他们接待的第3个报案人了,不知道其他组都是什么情况,但他们遇到的 这五个人里,都是身体受到伤害,家属来报案的。 “你先回去吧,我们会慎重调查的!有情况我们会通知你,手机不要关机,这两天也不要出a市,随时配合我们工作。” 那女人也被送了出去,接着又来了两个报案人,刘胜和常青都尽职尽责接待了,其中有一个是报失踪案,说自己儿子失踪了快八个月,怀疑被人弄死了,另一个报的也是蓄意谋杀,说他媳妇被人挖掉了眼珠。 ------------ 第八章 彪悍大妈 常青和刘胜都听的毛骨悚然,两人都觉着a市肯定来了变态杀手,还是团伙犯罪,格外凶残,似乎半点都不打算掩饰。 送走了报案人,刑侦局内部各小组内部立马就召开了案件分配大会,虽说现如今的警察局实行的是首问负责制,但最近的案子实在有些多,局里又从别处调来了几个支援人员,对紧急的案子就会通过开会讨论派遣出去。 刘胜和常青所在的刑侦一队这次负责的,就是割舌的案件,而剩下的剜眼案,则由刑侦四队负责,刑侦四队也是个厉害的,叫金如兰,他认为剜眼是地下买卖器官的器官贩子,也有可能是某个宗教的一种祭祀仪式,重点是以强硬的作风愣是将这个案子纳入麾下,刑侦三队领了失踪案,刑侦二队也被派了断指案,虽然任务各有不同,但有一个大前提限期破案。 警察局里众人顿感压力巨大,尤其是b 市出事后,全国各地都接到了来自中央的加强安保指示,这时候a市自然也不能闹出什么惊天案子来,所以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 “常青,先把时间最近的那起割舌案基本情况打印出来,发给大家看,都别闲着,疯子跟我去叶西家,小方去收集附近监控,常青你和秃头再去调查下之前那个,叫……” 常青提醒道:“鲍永安。” 刘胜继续道:“对,你两去把鲍永安家的资料再调查一下,扩大调查范围,街坊邻居、路边小摊贩,都不要放过。” “是!” 众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应声,到了门口就给给咱分开,常青跟着刘胜,两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即便外面温暖如春,他们也感觉不到阳光也似,如同行走于灰暗。 一场暴风雨似乎又开始凝聚,隐藏在黑暗里的眼眸又开始流转恶意的光。 …… 正堂双雄的办公室里今天来了个硬茬,看着像是要砸场子,但白老板还不能将人强硬的轰出去。 “骗子!啊啊啊!大家快来看啊,骗子公司!连老人的棺材本都骗啊,我不活了,我家永安要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那位 看着有些胖的李阿姨就躺在正堂双雄办公室的门口,一边叫骂哭喊一边撒泼打滚,喊叫的整栋楼都要塌了一样。 玉九从没见过这阵势,只臊的脸都红了,缩着脖子站在门口,呐呐道:“阿姨,您,您先起来,有什么话……”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你们救不好我儿子,我也活不了了!你别拉我,啊啊啊,打老人了!要打死人了!骗子要打死人了!” 李阿姨肥胖的身躯在门口翻滚,头发散乱衣衫都有些凌乱。 但玉九发誓,他绝对没碰上她一根手指头,而且,就李阿姨的这个年纪,在他面前充老人? 不过,他是真的想打死这女人! 黄七又出去催款了,王五出去跑业务,刘三前天刚说完话,第二天就被刘信真叫回了上清派,白老板一大早就光明正大的翘班了,此刻办公室只有玉九守着家。 没想到这一守,就守来了个泼妇!这泼妇之前还对自己一口一个玉大师,转眼就不认人了,还叫骂自己是骗子! 玉九很委屈,感觉给他一把刀,他能让自己的头颅血溅上白练不沾地,六月飞雪掩尸身!他们根本就没骗过人,给的符都是真真的! “赔钱!偿命!你们把我儿子还给我!呜呜你们这些黑心的,天打雷劈的骗子!” 玉九眼睛都红了,眼珠又要从眼眶瞪出来,一张白面小生脸都要扭曲起来,空气里似乎都有些阴寒。 恰在此时,一道含笑的清朗声音从电梯口那边传来。 “咦?大家怎么都在外面?”话音未落,人已到了玉九身旁,一伸手,就按住玉九眼睛,将玉九脱框的眼珠不动声色的按了回去,这才转身看着还躺在地上的林阿姨,桃花眼里含着纯稚的光,道:“阿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管是对您本人的名誉,还是对解决这件事,都没什么作用,来,有什么问题,我们进去谈!” “我不……” 那肥胖的女人还要叫骂撒泼,却已被白唐强硬而又周到的扶了起来,抬头一看,就对上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深邃桃花眼,不知怎的就说不 下去。 “玉九,去给阿姨倒杯水,你看你给阿姨气的,待会好好道歉!”又转头对外面还在看热闹的人道:“这就是个误会,没啥好看的,大家都散了吧。” 说话间就扶着那林阿姨进了内里,那扇贴着各种符的门一关,里面便半点声音都没有了。 “什么情况?这正唐文化工作室是干嘛的?” “不知道,挺神秘的,只见过他们几个员工……” “员工虽少,但精品多啊,你看方才那个小帅哥,就刚才那气势,那凌厉的手段,啧啧,你看咱们周围谁能?” “听说是个灵异办公室,啧啧,说不定真是骗子,你看刚才那大妈哭的……” “哈哈,给彪悍的大妈点赞,发微博了!嘿嘿!” “……” 外面的议论白唐自然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正堂办公室也有上微博热搜的一天。 他此刻正面对着那神情激动的李阿姨,一边听着她悲愤欲绝的咆哮控诉,一边琢磨在着这个事。 “你们说你们的符能保邪祟不侵,保平安!一点用都没有!我儿子现在还在医院抢救!你们这群天煞的骗子!” 白唐昨天听玉九说这件事的时候正犯困,虽然对玉九怎么处理怎么检查的没什么印象,但他对玉九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还是有点印象的,玉九说她儿子鲍永安身上没有邪祟气息,就连他房间内都没什么古怪的气息,那这女的,就是来讹人砸场子的? 不,不会,这感觉不像! 白唐又看了那女人一眼,那是真的伤心,绝不是装出来的,她儿子应该还遇到了什么事。 “您刚才说您儿子在医院抢救?”白唐在她哭声渐弱的间隙,开口道:“阿姨说我们是骗子,是认为我们的平安符没起到作用吧?” 那李阿姨抚着胸口,厉声控诉,道:“一点用都没有!那恶鬼还在,他还想杀掉我儿子!” 她现在明显情绪激动,顺着她的话说,只会让她越发不依不饶,任何怀柔的手段都不如当头棒喝,先让 她冷静下来来的有效。 ------------ 第九章 狭路相逢 白唐沉吟了下,直直盯着那女人的眼睛,道:“那现在不是质问骗子的时候,阿姨,您有没有想过,您在这个时候离开您儿子,又可能连他最后一面都极见不到。” 李阿姨嘴唇哆嗦着,被愤怒冲击的发昏的脑子仿佛有些清醒,却怒斥道:“你咒我儿子?你敢咒他?!” “这或许是您见他的最后一面,您却将时间浪费在了追究骗子的事情上。”白唐没有理她那句怒斥,语气有些锋锐的低沉,他看着那李阿姨几乎瞬间褪去的血色,继续道:“我们就在这儿,跑不了,可您儿子能等吗?” “你,你……天杀的……” 李阿姨肥胖的身子已坐不住,撑着桌子就要站起,脸上都是惊慌。 “我们正唐办公室,不惹事,也不怕事。”意思很明显,想讹诈,不可能!封建迷信这一套,国家虽然没有明着开放态度,但有眼睛的人都对那些大师很客气,凭着白唐之前在国家政府那里刷回来的好感度,还真就不怕讹人闹事的! 李阿姨气的手直哆嗦,看着白唐俊美阳光的脸,如同看一只妖魔鬼怪,“你,你……” 白唐见她已经不歇斯底里了,估摸着应该能冷静思考了,当即那冷硬的皮一脱,又恢复成和善的微笑脸,道:“我会跟您去一趟,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顿了顿,继续看着那李阿姨,“如果不是我们的符有问题,您要公开道歉!” 那李阿姨哭嚎一声,一边天爷老爷的喊叫撒泼,一边指着白唐骂,全然没有被白唐唬住的意思,显然脑子又昏了。 白唐不得不又出声提醒。“想想您儿子!” 那女人一听这话,那哭声又是一高,却不在窝在办公室骂,而是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就要出门。 白唐也没废话,疾步跟在她身后,手指微动,就在空中划出一个隔音的小符,不动声色的就印在了前面走路虎虎生风的李阿姨身上。 登时,整个走廊一静,半点别的 噪音都没了。 白唐嘴巴微微翘起,连身后的玉九都松了口气。 玉九很委屈,见那女人还在不自觉的哑声大骂,当即就对白唐咬耳朵:“大人,我真的认真看过了,那没有什么不干净的气息,连个鬼影都没有!” 白唐拍他的头,道:“你不就是个鬼影?”见自家鬼使的脸都急白了,又安抚道:“慌什么?不管她儿子出了什么事,咱们的平安符都是没问题的,这些往外出售的符,都是经过我和刘三检查的,扭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你家大人我啊!来,说说,她儿子怎么回事?” 玉九想了想,道:“她上来就踹门,嘶声要我偿命!我都是鬼了,还要我偿命?哼!你们都不在,呜呜呜这女人还上来挠我!” 白唐顿时一阵无语,心说你一个鬼能被个身体臃肿的大妈挠到,也是本事! …… 跟着那大妈去了医院,她儿子已经抢救了回来,但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众人只能透过门上的小窗遥遥的看。 那李阿姨瘫在重症监护室外,张口又是一阵嚎哭,此刻白唐已撕下早先贴的那息声符,李阿姨哭的毫无形象,又凶又泼辣,声音很大。 周围还有不少医护人员,当即就有两个护士来制止她大哭。 白唐和玉九两个从那鲍永安病房门上的透明窗子看过去,就看见一个带着呼吸机的人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看不清面目。 但那人身上并没有任何黑气,真的是半点别的邪祟气息都没有。 他现在已经对地府六气格外熟悉,升级后更是对那些气息十分敏感,他可以断定,这鲍永安身上绝没有被恶鬼缠绕的迹象。 白唐想了下,对玉九道:“看着点她。” 玉九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机灵,当即就道:“大人你要去哪儿?我跟你去……” 白唐:“……有点出息!不就一个女人,至于怕成这样?” 玉九 还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怕,我是为她好,她那么欠,万一我忍不住露出本体,我怕吓死她!” 白唐拍了拍胸口,白汤圆从他胸口钻出来,还有些迷糊,就听白唐道:“汤圆,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玉九是个没用的,你给他镇镇场子!” 白汤圆刚要说话,白唐就又道:“别说话,在外面要收敛啊白汤圆!” 说话间将白汤圆往玉九手上一丢,自己往护士站走去。 白汤圆与玉九相对无言。 白唐轻车熟路的在这家博仁医院里穿行,在心里琢磨着得找哪个护士才能弄出鲍永安的情况,医院里为了病人的安全通常都会在病房里装上监控器,那鲍永安身上全无邪气,肯定不是什么鬼怪干的,但那李阿姨绝对不会相信,说不得得他辛苦一趟,看能不能弄到点更详细的信息,最好能将那视频弄出来。 林护士长早早做了孩她妈,现在不在这里干了,当初捏过他脸的那一批小姑娘只有几个在了,时光境迁,当初的小姑娘………现在还是小姑娘,就是不知道有木有找到对象? 还没等找到与他熟识的小护士,倒先碰上了两个急匆匆的警察。 两方对上,常青就是一愣,当即道:“你怎么在这儿?” 虽说上次已见识到了这人的本事,但要常青从此对他恭恭敬敬,也不可能。白唐还未说话,就见常青面色一冷,拉着他到一处僻静处,压低声音道:“这里是不是有那些东西?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来捉那种东西的?” 这个反应实在有趣,白唐眨着眼,表示听不懂他的话,也压低了声音道:“什么‘那种东西’?常警官,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你说清楚点啊。” 常青怒目瞪他,但又想到这人能从口袋里掏出“那种东西”,忍不住离他远了点,才道:“就是那种东西!” 白唐做恍然大悟状,拖长了嗓音道:“常警官是说‘鬼’么?就是我家玉九那样的?” ------------ 第十章 我是直的 常青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脸色一阵扭曲,眼睛直直盯着白唐。 白唐笑道:“那可不能说,这是我的私事。” 常青道:“那你给我两张符,嗯,我跟你买!”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想了想,又道:“多少钱?我是人民警察!坑我就抓你进去!” 常青心里发毛,总觉着见着白唐就没什么好事,况且他是知道这人职业的,下意识就就觉着这人出现的地方肯定不干净! 白唐道:“探阴符五千,平安符一万,邪祟退避符两万,诛鬼杀妖符一张五万,阴雷符十万,嗯,我们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给你打个五折,你要哪种啊常警官?” 常青看着自己钱包里薄薄的几张红钞票,“……”突然就有些仇富!自己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人家一张符! 常青脸色铁青,用能喷火的目光瞪着白唐。 白唐若无其事的伸手弹了弹,将那迸溅到他衣服的眼火花弹开,疑惑道:“干嘛这么热情的看我?我是直的,不好你这一口,色 诱对我没有用!” 常青嫌弃的离他远了点,目光中露出不可思议,想来正直的常警官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遇到白唐这样的人,两个男人,开口居然就是色!诱! 没节操!没下限! 白唐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看着自己,恶趣味上涌,突兀的凑近他,道:“阿青!” 星眸如醉,眸含春光,端的是一腔深情蕴眼中,满腹心事桃面上。 常青却猛然后退几步,像看着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一样看他,浑身恶寒,脸色更扭曲了。 白唐长的好,此刻又存心恶心常青,脸上那份深情就更真真切切,他又向着常青走进几步,低眉敛目做出要亲吻的样子。 不想他的“阿青”一拳就砸了过去。 “白唐!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 “啊呀脾气真大!哈哈,我不开玩笑了,冷静冷静!私自斗殴是要被扣分投诉的常警官!住手,这里是医院,你忘了你来干嘛的? 跟常青一起来的那警察也奔了过来,连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白唐看着面目狰狞的常青,笑嘻嘻道:“阿青脾气忒不好了……” 常青一脚踹过去,“我叫你‘阿青’!” 白唐利落的躲开,伸手从怀里掏出两张符,叫道:“平安符!五百块!赔本卖了!要不要?” 常青憋着气,一把夺下他手上的两张符,知道这人又捉弄自己,但没什么恶意,就是欠,又狠狠剜了他一眼,才顺手给了他身边的警察一张符,恶声恶气道:“走开别挡路!” 白唐举手做投降状退到一边,常青领着莫名其妙的另一名警察就过去了。 白唐对警察的案子没什么探听的,反正那种事知道了也没钱赚,还不如踏踏实实的解决李阿姨的事。 上面有人好办事,白唐很快就亲眼看见了那鲍永安出事的经过,可惜小护士坚决只让看不让动,非常的有原则。 仔细说来,鲍永安那事还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只是那平安符也真的没有用。 白唐表示有些惆怅,觉着上天给他把常青送到了面前,不用一下实在是过意不去,想来小护士不买他的账,人民警察的账却一定会买! 想着就掏出手机,准备给常青挂个电话,此时他已迈出电梯,将将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就听一声格外熟悉的女高音尖声道:“警察同志!就是他!他就是主谋!就是他要害死我儿子!” 白唐:“……”他才刚上来,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常青斜睨了他一眼,三两步就走了过去,正直无私的道:“我们接到群众报案,说你涉嫌诈骗和谋杀,白老板,稍后还请配合我们调查!” 玉九一脸苦哈哈,绕在他手指上的白汤圆适时窜到了白唐肩膀上,对着常青怒目而视。 常青被那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白唐维持着微笑脸,十分配合的道:“配合警方当然不是问题,咳,但是常警官,公报私 仇什么的,现在可不是时候。”他眼睛促狭的眨了下,对着站在一边的李阿姨努嘴,道:“你办案这么多年,这点事还看不出来?” 李阿姨神情激动,还在跟常青的同事絮絮叨叨,时不时杀气腾腾的看白唐一眼。 白唐居然连慌乱都没有,常青有些失望,从李阿姨刚说白唐密谋杀人时常青就知道这不是真的,别人可能还会怀疑一下,但他不会,因为他看见了玉九,还知道白唐的能力有多强。 一个能控制鬼怪的法师,杀人还用什么“密谋”,派个鬼去,吓都吓死了,连血都不沾。 他就是心中那口气还没撒,这才来吓唬一下,现在……更气了! 白唐一点也没体会到常青的糟心,还没眼色的将头凑过去,道::“你们怎么回事?那女人不是说你们都查过了?说是鲍永安可能精神有问题?怎么还来查?” 常青没好气道:“警察办案,少打听!”顿了顿,又道:“护士说鲍永安是割腕自杀的,你看了没?是不是有‘那种东西’作祟?” 白唐:“法师办案,少打听!” 两人相看两厌,当即就要不欢而散,但都没有挪脚。 白汤圆拿不准要不要扑上去教训这个敢跟自己饲养员吵架的人类,就拿一双黑色的蛇瞳去看白唐,只见白唐眼睛不断闪烁好像又在打什么主意。 “咳。” “那个……” 两人几乎同时转过脸,很有默契的揭过了刚才那一幕。 白唐提议道:“交换信息吧!” 常青心里也实在没底,尤其是他和白唐现在都在抓着一个对象,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鬼怪干的,现如今他已不是那个铁齿无神论的愣头青,他见过真正的诈尸,因为知道,所以格外敬畏。 他不怕人,但他对那些他不知道的物种心存恐惧。 白唐内心里也计划着利用常青的正牌警察身份将那鲍永安的自杀视频弄出来,彻底跟那李阿姨说清楚,如果她再要闹,自己也能有个铁证。 ------------ 第十一章 交换情报 他是真正做生意的,a市就这么大,他走的还是中下阶层客户路线,要真给这人到处嚷嚷自己骗钱,不说修道者圈子里的嘲笑,就连客户量都能缩减一大半! 这个亏,他可不吃! 两人心里都想勾搭对方,当即对看一眼,都十分厚脸皮的揭过了之前的不愉快,十分默契的走到了角落,开始信息交换。 “这个鲍永安,身上到底有没有鬼?他在凌晨4点割腕,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正常人不会割自己的舌头吧?” “我需要他的割腕视频,你能弄到么?” “那视频没什么用,我看过,是正常的割腕,用的是桌上削苹果的刀子……” “我有用,你帮我弄。”顿了顿,继续道:“割舌头的事,也不是鬼干的,他身边没有邪祟,不是灵异事件。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你自己查吧。” 常青若有所思的点头,眉峰却不由自主的蹙起,似有什么不解之处。 白唐催着他去要视频,自己才走向那还在絮叨的李阿姨。 他道:“阿姨,您儿子不是被鬼祟伤害,他是自己要自杀!” 那警察早被李阿姨叨叨的头大如斗,见白唐吸引了火力,当即松了口气,立马退到一边,与常青低声说着什么。 李阿姨怒目圆睁,愤然驳道:“不可能!” 白唐墨黑的眸子分毫不让的看着她,道:“他是学音乐的,骤然失去舌头,心里压力多大可想而知,为什么不会自杀轻生?鬼神的事,可以信,但你不能把所有事都推给鬼神!” 那李阿姨脸上的肉一颤,又要说话,但见白唐手一翻,一张黄符就在他手上出现,那符上还燃着火焰,“我们的符效果纯正,童叟无欺,但再好的符,也救不了想死的人。”他手指轻动,白汤圆就顺着他的衣领爬进了他衣服里,“这次鲍永安不会死,但你如果不做好他的心灵辅导,下次死不死就没人知道了。” 李阿姨看 着青年神态消散的领着他的员工走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在刚才,她亲眼看见那人两指夹着张黄符,什么都没做,那符就燃了起来,心里也不由一阵胆怯,没敢再纠缠上去。 白唐转了个弯,那抬手燃符的高人范就丢过了墙,连脊背挺的都没那么直了。 玉九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犹自不能相信,道:“大人,这就完了?那女人不会还来闹吧?” 白唐眯着眼,一边翻看手机一边道:“基本完了。”他将手机里新收到的视频信息随手转给了玉九,道:“那鲍永安是自杀的,但多半不会跟他妈直说他想死,视频证据发你手机上了,等白汤圆回来,叫它跟你去收尾。” 他们正堂办公室出去的大师,哪有给人这么砸面子的? 玉九闻言去看手机,口中还硬道:“要不是你说不许在人前露本体,我早吓死那女人了……不用白汤圆,我自己处理。” 白唐伸了个懒腰,笑道:“那随便你。好了,你留着吧,我走了。” 玉九应了声,也没管他要去哪儿,径自琢磨着待会怎么让那女人道歉认错。 白唐出了医院,也就将这事撂开手,没再多想。 在他眼里,这鲍永安之前割舌头那事虽然诡异,但也不是不能解释,毕竟有些宗教就认为人生来就是有罪的,需要时时鞭打自己才能稍减罪孽,鼓励人们自虐,说不好鲍永安也是个什么邪教的信仰分子呢,况且,他相信玉九。 白唐这两天总觉着心里不太安生,还梦见了自家师傅,他觉着这是老头子提醒他要去照看福德巷的老伙计,因此白唐特特抽时间画了许多符,都拿去悄然埋在了福德巷周围,还偷摸给那些老邻居家里都放了护佑家宅平安的神憎鬼厌符。 鲍永安的后续,白唐只是粗略的问了句,玉九也简单的答了,大意是那女人原本见着视频都不想认,但她儿子醒了,情绪很恶劣,一直撕心裂肺的嚎哭寻死,连医生都提议他们找 心理医生辅导,那女人再没空来找他们麻烦了。 就是医院医生都有些诧异,因为那鲍永安当时实在是危机,基本不可能那么快就醒,但这种事,大家也就顺口议论两句就过去了。 白唐就摸着白汤圆的头,欣慰的笑,许诺以后会补给白汤圆更多的阳元生机,还把答应它的烤全牛兑现了! 白汤圆也很满足,丝毫不觉着亏,在它看来,费点力气从本体里挖一点白云团出来,就能换一头香喷喷金灿灿的烤全牛,实在划算的很。 一人一蛇都对这次交易的都很满意。 白唐原本想着鲍永安的事也就是个日常生活里的小浪花,翻过了就完了,谁成想这小浪花还挺厉害,不仅没过去,还有越掀越大的趋势。 去医院解决鲍永安事件的第二天傍晚,白唐的正堂办公室就又迎来了两位白老板不怎么喜欢的客人。 “这件事绝对有古怪,你看看这些数据。”常青在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按了案,将电脑屏幕往白唐那边推了推,道:“博仁医院里这三天里割舌就诊的数据是六十八,第一军医大的就诊数据是一百二十六……”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地图,那地图上是a市地图,上面许多地方都插着红色小旗标注起来,每个小红旗旁边还写着具体的数字。 白唐面无表情的看着,觉着这常青跟刘胜才是真正的招邪体质,一碰就能碰见个全市范围的案子,也算是种本事了。 常青丝毫没在意白唐没收购聘礼的恶毒大舅子脸,径直继续往下说:“全市大型医院共有一百多个,每一个都有割舌的病人入住,局里也接受了很多报案的,说法也都很……不寻常,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白唐将桃花眼翻出了死鱼眼的效果,道:“酬金呢?我出手很贵的我跟你说。” 常青看着他,眼神中都是失望,道:“这么多人受害?你良心呢?这时候你居然谈钱?白唐,你太让我失望了!” ------------ 第十二章 案件洪流 白唐执迷不悟,道:“好说好说。”眼皮子一翻,“总不能你常警官红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就跑断腿的给你干活查案吧,你满天下去问问,看有没有正义感这么强的人?” 常青振振有词道:“也不是让你白干……” “对对对,有锦旗,我说常警官,你自个有没有为了人民一面慰问旗跑断腿的觉悟?来,摸着你的良心发誓说你有!想好了再说,天上不定有什么东西看着呢。” 常警官干瞪眼,没敢发誓。 刘胜眼看常青战败,开始打感情加苦情牌,道:“白兄弟,我们是过命的交情,你也知道我们做警察的,都没什么油水,我也不瞒你,为了这个事,我们队已经没日没夜守了一个多礼拜,我女儿前天生日,唉……你放心,我和常青拼着工资不要,一定给你凑够酬金!” 刘胜全方位的展示出了一颗拳拳的老父心,又欲言又止的表示出砸锅卖铁不亏待外援的态度。 奈何白唐郎心如铁,是个捂不热感不动的铁公鸡,道:“那就好!一万块!少一分钱我都不行的!那什么,常青,你刚才说哪了?你继续说。” 常青原先还死命的瞪着白唐,生怕他狮子大张口,待听到他的要价后,脸色还诡异的僵硬了一下,似乎敢相信他的要价才一万块,停了下,这才继续指着屏幕道:“这些医院分布均匀,没有偏重区,我们技术员用大数据统计分析过,得出的结论是没有规律。” “这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没有非自然力参与,那么凶手需要在短短一个礼拜内,走遍a市的每一个地方,且每一次犯罪都要做到悄无声息不留痕迹。” “而且,是同一个晚上,在a市的各个角落同时犯罪,从人类行为学、犯罪团伙惯性思维、人员素质等方面进行综合分析,这绝不可能!” 白唐默默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的确有点奇怪,但也不能说就是鬼神做的啊,毕竟就他所见过的鬼怪,能同时做到在多地犯案还不被 发现的,尤其是有选择性的犯案。 “这有没有可能,是一种病毒?神经性传染病毒啥的?你们不能遇到个啥都往鬼怪身上推啊,这口锅太重,我感觉没什么小鬼能背的动。” 常青摇了摇头,切换到几个人物图片页面,开始幻灯片式的播放,道:“我们在接到第三个报案人时,就组织过a市顶尖心理科、神经科还有病理科的专家进行研究,他们走访了记录在案的所有受害人,只有少数几个有心理问题的,其他都是正常人。” 刘胜补充道:“今天早上,我们还在网上发现了一些其他市的新闻,你看。” 说着就将手机递了过去,白唐大概扫了扫,那刘胜显然非常敏锐,直接将那些新闻截图保存,那上面全是一条条细小的新闻,但这些新闻连在一起就很不得了了。 刘胜道:“这些信息我们还在跟周边市的同事联系,明天早上数据分析科就会给出一份明确的报告,我有预感,这绝不是偶然。” 白唐面色也凝重起来,这个事情,预感不太妙啊,难道还真出现了他也查不出来的鬼怪? 只见那手机屏幕里的截图全是“某小区一男子持刀自割舌头,血溅一地!”“同安市北郊某职工自虐嚼舌,内情究竟为何?”“s大学生深夜自腕眼,疑为嫉妒同学!” 如此这般的题目,仅被照片上的就有二十多条。 常青接过话头,继续道:“如果不是鬼怪能力,这该是多大的一个犯罪团伙啊!” 白唐抬头看向那电脑里的视频,那里面正在播放的是一个个受害者的照片。 “根据我们统计,这些受害者的年龄在15到50岁范围内,女多男少,而且,这些人的口述大相径庭,很……诡异。” 常青很谨慎的用了“诡异”两个字,同时从随身携带的黑色背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白唐显然是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各种资料。 白唐接了过去,仔细的翻看。 那是警 察整理过的内容,想来应该是录口供时受害者用笔写的,上面的内容实在千奇百怪,连可称捉鬼小专家的白唐都看的一脸懵逼。 他脸色古怪的看向常青和刘胜,道:“你们确定,这是神志正常的人写出来的?” 那些资料里每个人的供述都不一样,有人说当时只感觉脑子混沌,别的什么都没想,等回过神来舌头就被自己割掉了,有的说半夜时分,房间里爬出长头发的厉鬼,直接扯着她的舌头连根拔起,还有的说电脑里伸出白骨手,捏着她的嘴愣是掐断了舌头。 更有甚者,清楚的说自己被夺舍,身体不受控制的用自己的手扯出自己的舌头,然后狠狠的咬下去,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血液堵塞喉咙的那种窒息。 白唐忍不住身上发寒,如果这真是鬼怪所为,那这个鬼怪的能力简直强的要命!能让不同的人看见不同的场景,这绝不会是简单的幻术。 他亲自去看过鲍永安,那个人身上绝对一点邪祟的痕迹都没有,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根本没有鬼怪,二是时间过去太久,鬼怪的气味全散了。 但这两个可能,细细推敲,便都有些站不住脚。 白唐拍了拍脸,先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头绪撇开,道:“最近的案发现场在哪?我想去看看。” 鲍永安的身上找不到一点阴邪痕迹勉强可以推做时间过去太久,那找个近期发生的,怎么也该有点痕迹吧。 刘胜道:“在崇梧路民航104家属小区,离这里不远。” 白唐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个小区的名字,这小区是个老小区,也在雁新区,跟他们办公室在同一个区域,离的的确不远。 当下白唐就随着两人出门,留下王五和玉九看家。 白汤圆缠在白唐手腕上探头探脑,也跟着要去瞧热闹,它最近对人类的事感兴趣的不得了,总是悄咪咪的跟在白唐身边观察人,但又不能随时开口说话,也就跟着白唐时,能直接在他脑子里开口说话。 ------------ 第十三章 古怪气息(1) …… 白唐几人都不是磨蹭的性子,当即就去了民航104家属小区。 那是一个普通的小区,时间还不太晚,小区路上来往有许多行人,看着很是热闹,叶西家就在路左侧的三号楼六楼。 叶西还在医院,房间里还维持着他被送进医院时的样子,是两室一厅的标准格局,白唐打开了灯,眼睛探针也似的从房间里一寸寸看过去,客厅里有一套沙发和一张茶几,沙发靠背上堆着几件寻常的衣服,茶几上还有没吃完的桶装泡面,厨房里的家具都落了一层灰,显见叶西并不常做饭。 一丝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房间坐北朝南,窗户也都开着,屋子里空气流畅,并没什么阴晦邪气,白唐又推开主卧的门,那门半掩着,红色木地板上还有凌乱的脚印,应当是医护人员冲进去救人时留下的。 主卧空间很大,中间一张大床,旁边还有一张豪华书桌,桌上摆着电脑,电脑键盘上还有喷溅状的殷红痕迹,书桌前的椅子翻到在地,地面上一摊乌黑色的血泽。 白唐心里骤然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憎光的植物突然被拉倒沙漠暴晒,有种强烈的想转身就走的感觉,就连眼睛里都腾起肉眼不可见的黑色气息,将感知力放到了最大。 但屋子里依然很干净,一点阴邪之气都没有,反而干净纯澈的厉害,就连正常人家里都会多少有些的污气也没有,他一寸寸的在房子里搜索,生怕漏了什么能隐藏气息的邪恶物件。 刘胜和常青不知道白唐要找什么,也不便打扰,就安静的站在房间门口。 白汤圆也悄悄从白唐身上爬了下去,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晃荡。 白唐不让它开口说话,怕吓到普通人,白汤圆十分听话,就默默的不说话。 “咔嚓!” 白唐猛然回头,“白汤圆,你干什么!” 将书桌上贴着炫酷游戏贴画的鼠标拍成两半的白汤圆无辜回望:“……” 白唐三两步上去将它拎起来,看着 书桌上被分尸的鼠标,一阵无语。 白汤圆显然对那些贴了游戏图画的东西十分感兴趣,那覆盖半个书桌的超大鼠标垫也被它啃掉了一个角,就连做了贴画的键盘都没幸免,上面不少按键都出现了小孔。 白唐脸色发黑,就一个没注意,白汤圆就给他杨出去了近两千块的大洋,他咬着牙,摇晃那面相凶恶的暗红色硬鳞小蛇,“你给我好好的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 白汤圆被他捏的不舒服,扭了扭身子,尾巴欢快的绕上白唐的手腕,“那里面有好吃的!它不给我!” 言语中还很委屈,似乎它只是想跟新朋友玩,但新朋友却藏起了好东西不跟它分享。 白唐深吸了口气,觉着这家伙非常需要被墨神改造,等墨神醒来一定、必须将这家伙交给墨神调教!太丢人了! 虽然这么想,但白唐还是认真的将那鼠标拿了起来来回翻看,但鼠标上的确什么都没有。 白汤圆挣开他的手,刷的就扑在了电脑屏幕上,白唐眼疾手快,在它下口之前将它捏了回来,眼睛却也扫到了那亮起来的屏幕。 叶西的电脑显然还处于开机状态,此时被白唐和白汤圆那么一折腾,立马就亮了起来。 上面是打开的微博网页,白唐大概看了下,都是八卦娱乐,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这一切,似乎真的跟鬼神没关系。 刘胜见他一直盯着那电脑屏幕,就开口道:“叶西是个小有名气的游戏达人,微博上粉丝不少,平时很活跃,时常转发新闻,但没跟什么人结怨。” 白唐点点头,拎着白汤圆往外走,常青等人随即跟上。 等出了叶西家所在的那栋楼,转到一处无人处,常青才压低声音道:“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白唐做斟酌沉吟状,常青神色不由紧张,仿佛连心脏都跳动的快了两分,却不想,都走出了老远,白唐一脸正经的开口, 道:“你这么眼巴巴的看我干什么?我也知道我长得帅,但 是阿青,我真的不喜欢男人!” 常青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看着白唐那张白净的面皮,只觉手痒。 刘胜脸色颇一言难尽,半晌,才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踢出去,冷静的拨乱反正,道:“白兄弟,这件事我们都悬着心,这个,不知道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白唐一边用手机下单打车,一边淡声道:“想法啊,没什么不一样的。”仿若黑水晶一样的眸子在路灯昏黄的光照下流转着莫名的光泽,“半点鬼祟邪气都没有,干净的都能做和尚的佛殿道士的观堂,啧啧,比我家那阴风阵阵的地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刘胜品了品他的语气,迟疑道:“有问题?” 白唐将手机揣进兜里,微偏着头冲他笑,道:“别这么严肃啊,虽说这次事件十有有问题,但这不是有我呢么,我们正堂办公室接的单子,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常青一听他说这事里掺着鬼怪,心里就有些发慌,牵扯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里面去,是他最不希望遇见的。但他最近被他戏弄了好几次,有些拿不准这家伙是不是又在戏弄人,便抱着一丝侥幸虎着脸道:“你认真点!这事干系重大!你,你有几分把握?” 白汤圆高昂蛇头趴在他肩膀上,冷不防就给白唐捉了在手,只听那人用清亮的声音道:“九成九吧,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办公室的吉祥物,白汤圆,我们汤圆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吃!” 常青感觉额上青筋直跳,手指都捏的嘎巴响,却听白唐继续道:“我们汤圆,最爱吃的就是天地灵气凝聚的东西,闻着那些味道就像闻见耗子味的大馋猫!” 白汤圆想说话,却立时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捏住了上下颚,只能发出一阵不满的模糊音,白唐又捏了把白汤圆的身子,将它塞进了口袋,这才对着常青道:“汤圆从进了房子,就一直在叶西的电脑前活动,那傻东西自己都没察觉,它扒拉着那书桌不放,拍鼠标咬垫子的,就是找那股奇怪气息的出处。” ------------ 第十四章 古怪气息(2) 远处一道车灯打过来,成束的光线从黑暗里透过来,白唐声音有些奇怪的清冷,道:“走吧,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倒是那个叶西,我还得再去看一眼。” 刘胜与常青对视一眼,跟着白唐坐上了出租车,报了医院地址。 天色已经很晚了,医院都应该只剩下值班护士了。 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一派盛世繁华和平景象,司机打开了车载广播。 “据本台报道,‘职业小三’吕菲自杀事件过后,a市之声新闻记者付强再一次扔出实锤炸弹,称该吕姓女子过往情史混乱,曾多次堕胎,行为极不检点,又一次引爆网络狂潮并再一次呼吁人们关注小三插足事件和道德问题,这条配有高清打马 图片的新闻又一次在微博顶端高居不下……” a市之声是一家以八卦娱乐、民事趣闻为看点的国内著名网站,在年前的行业评估报告中,人气流量稳居前五,那付强原本也没这么强的影响力,但就因为吕菲事件,一跃成为a市之声 的著名记者,更是几度引导舆论,将这件事推向了全国视野。 那吕菲事件在11月初的时候被爆出来,原本热度并不高,但万能的网友扒出了出轨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娄巍奕,而随着这个人身份被扒出来,那件事才真正的被送上了巅峰。 白唐坐在副驾驶,头靠着座椅,听见广播里的声音,脑子里这个事一闪而过,微微慨叹了下,当即就开始一条条梳理今天得到的信息,耳边是广播女声没有起伏的报道。 白汤圆是神器化灵,天性就对天地灵气格外敏感,不管是地府六气还是人间罡气,其本质上都是天地灵气,白汤圆对这些气息的感应有天然的优势。 白唐虽然感觉也灵敏,但他还远没有到能捕捉一切天地灵气的地步,甚至玉九,他其实也是对危险有一种本能的感觉,但他自身却对各种气息的感应并不很强。 就像刚才,白唐只是隐隐觉的不舒服,但白汤圆却几乎在瞬间就捕捉到了那奇怪气息的来源,那股气 息太淡了,要不是白汤圆,白唐可能就直接忽略掉了,但,那股古怪气息确实存在。 不属于地府六气,不属于人界气息,莫名其妙的存在着。 刘胜他们猜测的不错,这件事的确有古怪,可这个古怪,却什么线索都没有,伤人毫无逻辑可言,连半点线索都没给他们留下。 就连这次去见叶西,白唐也觉的可能是空跑一趟,那叶西多半也是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就嚼了自己的舌头,但他得亲自去问问,看叶西身上是不是真的半点术法痕迹都没有。 叶西身上干净的清可见底,别说鬼祟邪气,就连人气都快没了,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一见关灯就发出尖细的惨烈嚎叫,病友们受不了,医院只好给他腾出来单独的一间病房。 常青给拿了纸笔,白唐眼睛一直盯在叶西身上,却没什么开口说话的意思,常青只好接过询问的重责,问一些警察问询的常规问题,场面有些难言的尴尬。 刘胜摸了摸鼻子,心说这些问题他们之前调查的时候都问过,为了缓解白老板动物园看猴子一样看叶西的尴尬,常青也是不容易。 转眼一看,就见白唐眼睛盯着叶西的脸,脸上还挂着腼腆的笑,半晌,暗地里戳了戳常青的肩膀,示意可以收工。 “找找这些受害人的共同点吧,他们一定至少有一个共同点。”白唐说。“人是铁饭是钢,神仙都没睡觉大,事情是挺大的,但也没那么严重,起码目前没死人,可见这搞事情的也不怎么凶残,你们这个哭丧脸赶紧收起来,把我的符拿好,保家宅平安。” 刘胜与常青神色都有些黯然,他们也都模糊的意识到这次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鬼怪在搞事情了,这案子估计还得落在能驱鬼的白唐身上,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他们心里其实也知道,跟之前的那灭门案案件相比,没闹出人命的确差了点力度,但他们心里绷紧的弦却一点都没放松。 …… 与此同时,a市之声电视台,一名带着黑框眼睛的平头中年男人正站在办公室 的大玻璃窗前打电,声音里含着谄媚。 “……赵哥,这事还麻烦你帮我推一下啊……我就知道老哥仗义,这吕菲身上还有能挖的点,只要扯上娄巍奕,不愁没有关注的人,嗯,嗯……哈哈,放心,我强子有好处什么时候不惦记着你,哈哈,这次还能耳再赚一笔大的,嗯,嗯……改天请老哥吃饭!” 他背后的办公桌上还开着一台电脑,电脑屏幕上被一张有许多曲线的后台数据曲线图占据了半个屏幕,那张图底下还有一个打开的网页,那网页上标题是黑色加粗宋体,居于最中间的位置,也最显眼。 付强眼光稍微下瞄,就看见那标题《疑原配怀孕 某吕姓女子趁机插足威胁原配》,他的手指不自觉的在黑色手机外壳上摩挲,掩藏在眼镜片下的眼睛里射出冷定而精明的光,随手按亮了手机,继续拨打电话。 “喂,小柔啊,帮哥一个忙……你给我在你们网站、论坛什么的都推一下,这个吕菲的事还能热一阵子……” “……麻烦兄弟了,哈哈,等这段时间过去咱们一起聚一聚,费用我出……” “……” 付强背对着电脑,没有发现那篇自动往下翻阅的网页,也没看见网页里配图上女人微笑的脸,那笑脸含着刀剑一样,浸着冷冷的光,眼睛恍若会转动也似,微微偏移着就将正对着空气的视线移到了付强身上。 付强又打了几个电话,才重重舒了口气,发泄一般的骂道:“王八蛋,一群吸血虫!” 脸色刚刚扭曲成愤怒神色,看见电脑上不断上升的曲线,就又恢复了笑容,“分就分吧,就当是成名的代价了。” 他关了电脑,活动了下酸软的脖子,这才走出夜班工作室,走廊里响起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空洞而惨淡,渐渐远去。 办公室里突兀的传来一声压抑的喘 息,留在黑暗里的那双眼眸里含着压抑着的怒焰,粗哑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也似,如同最深沉的地狱里恶魔的低语咆哮。 不着急,慢慢来。 ------------ 第十五章 剜眼割舌 …… 当晚夜色一如既往的宁静,但次日清晨,微博又一次炸了,服务器都有些崩溃。白唐一大早就接到了常青的电话,早饭都来不及吃,只匆匆去看了一眼自家的睡美人墨神,就被常青一分钟催一次的电话催出了家门。 原因无他,死人了。 死的人数还比较多,全部都是口舌被拔,眼睛被挖,现场十足血腥。 白唐去的是常青他们在的一处现场,那是一个高级小区的高层,白唐只去看了一眼,就先给自己贴了道清心降火符,这件事看起来真的麻烦。 刚进房间,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让人不舒服,忍不住就想退出去,且这股气息没有在地府给的百科全书上出现过。 死者叫赵刚,外号赵哥,是个自媒体大亨,死亡现场就在卧室,穿着睡衣,蜷缩在地上,一部黑色苹果10插在他嘴里,撑开了的上下颚,将那人的脸撑成一个狰狞的样子。 这是硬生生塞进去的,死者的嘴巴几乎裂开到了耳后,满面都是鲜血。 常青跟在他身后,低声道:“法医说,死者是在生前被拔掉舌头,又用手指硬扣下眼珠的。” 白唐点头,面色未变,只是空气里血腥味太重,熏的他不怎么舒服。他看了眼还在忙碌的法医和其他工作人员,抬手示意常青出去说。 两人离开那房子后,都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白唐道:“你电话里说不止一个死者?” 常青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道:“你就是个乌鸦嘴!” 白唐:“……”老天作证,他那天就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有想过真的死人。 常青神情严肃起来,继续道:“这次事真的非常大了,就连上面,也已经在邀请顶级大师出面了。”顿了顿,又道:“但我和刘队只认识你,你就负责到底吧。” 白唐眼神一厉,寒声道:“你们要请谁来抢我的饭碗?” 常青有些后悔自己嘴快,道:“这不是重点!” 白唐执着道:“谁?” “天师门掌门张天师!” 听说是张怀德,白唐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那颗圆溜溜的大脑袋,搓了把脸,硬忍住没有破坏张怀德在常青心目中超然的地位,默默道:“你继续说。”张怀德擅长的也是捉 鬼除妖,但他们要先把妖怪找出来,不然他来多半也是抓瞎。 常青见他不纠结这事,忙继续道:“这两天我们基本都连轴转,更早之前刘队去开会,局里已正式将割舌案与剜眼案、断指案并案,由我们一队负责查,二队辅助。” 白唐露出疑问的神色,但常青抬手打断他,道:“你听我说,这些案子特征明显,从没错乱,剜眼割舌断手从没同时出现在一个受害人身上,我们原先就将这些案子作为不同案件处理,但四队队长金如兰在昨天提出并案,因为我们发现了这些受害人的一个共同点,唯一一个共同点,他们死亡的时候都正在用手机或电脑,而且,不止是a市,周边的同安、顺城、州津,沿海的乌良、广州、东岛,还有内地的凤羽、宁川等等,几乎国内所有地方都传出了类似新闻,信息部的同事做过统计,剜眼、割舌、断手的发生率全然没有规律,但死亡前都使用了不同的终端,所以我们决定并案!” “这些案子最初发生时间是在11月19日,直到11月22日晚,也就是昨晚,全国范围内发生肢体残疾的人数初步统计在30万,白唐,这个事已经不止是我们a市的事了,所有城市都组建了专案组进行调查,甚至连请大师都成了不用名言的规定。” “但数据显示,a市是是受害者最多的城市,约占全国受害者的5043。” 白唐眸中有锋锐的光隐隐闪烁,他听着常青说话,越听越觉着a市倒霉,别的城市搞一次大事情基本能歇息个五六年,他们a市就特立独行,时不时来个震惊全国的大事情。 虽然常青的表情很肃穆,但不知为什么,他脑子里竟然出现了之前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张调侃漫画,那漫画作者将全国最倒霉的十座城市都化成了三头身的可爱动漫,他们a市赫然跻身其中,代表a市的是个耷拉着眉眼的哭唧唧正装男,配语是“我今天又被玩坏了!” 是的,他感觉a市这次又要被玩坏了,常青那数据一报,不就说明那背后的凶手最厌恶的是a市? “……今早已确认死亡的,共有5人,都是被剜眼割舌而死,尸体全是刚才你看见的那样,法医详细的报告下午才能出来,但是不用法医的验尸报告,你……” 白唐看着楼下生机勃勃的花卉树木,打断他道:“我 也能断定,这不是人力所为,是个大妖怪!” 常青觉着心脏一紧,颤声道:“妖怪?” 白唐嘴角一斜,道:“你连鬼都能接受了,还怕妖怪?” 常青有些生无可恋,感觉自己从食物链顶端瞬间被挤兑到了负一层,道:“那不一样。” 虽然早做过世界上有妖怪的心理准备,但从他接收鬼怪这几年期间,一直都没听过妖怪杀人,感觉也就没这么深刻, 常青喉结滚动了一下,面上都有了些慷慨赴死的悲壮,却听那人一脸正色道:“哦。”顿了顿,弯起桃花眼,“我一般对未知的神秘事物统称为妖怪!唔,不过你这么害怕妖怪的话,那我们就当妖怪处理吧!” 常青:“……”我真的想打死他怎么办! 但他是个以大局为重的坚强男人,所以他忍住了心里的冲动,冷静道:“能收拾么?需要我们做什么?你什么时候收拾?” 收拾个鬼收拾!连人家毛都没捞着,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收拾?!我现在就想先看一眼对手是谁! 白唐心里想的欢脱,但说出来的话可没那么没气势,仍然一派沉稳的高人模样,教育常青道:“收拾当然是要收拾的!但不能操之过急,要稳!稳扎稳打,这家伙这么大动静,全国三十六个省三百多城市的影响力,怎么也得让我准备一下。 ” 常青想了想,觉的很是,但还是忍不住道:“你倒是快点,现在已经开始死人了,媒体也都爆出来了,我……” “你们压力很大,我知道。”白唐道:“但现在的信息还不够,你们做刑警的应该知道,要抓捕罪犯得调查他的犯罪心理和活动范围,但现在我们连它的行为逻辑都没掌握,你懂我的意思吧?” 常青沉默了下,点头。他明白白唐的意思,任何凶手行凶都必然有一个推动的理由,如果他们摸不准凶手杀人的逻辑,就永远捉不住背后的鬼。 外面阳光熹微,两人的心上却都浮现出莫名的阴影,如同被不知名的庞大东西压上胸口。 相对无言了会,白唐想起来什么也似, 道:“刘队呢?发生了这么大事,怎么不见他露面?” 常青道:“在别的现场,要过去吗?” 白唐沉吟了下,道:“去看看吧。” ------------ 第十六章 工作会议 …… 早上凡是看新闻的都知道。a市又开始离奇死人了,甚至有敏锐的记者迅速将这件事做成了悬疑感十足的专题,这个专题甚至与a市之声官网上点击量最高的吕菲事件及后续并驾齐驱,同时受到了各地吃瓜群众的关注热点。 而此时,刘胜就领着一批人在勘察现场,法医部的同事也配合着他们对死者的死因进行初步判断。 “……死亡时间在凌晨2点20到3点,死因是喉管堵塞窒息……” 法医尽职尽责的描述死状,刘胜十分认真的听着,眼睛不由自主的扫到法医的手,那只手正将一部银白色手机从被害人口中取出,死者面部扭曲,嘴巴却合不上,呈现一个古怪的表情,衬着眼窝里的两个黑洞,格外渗人。 刘胜暗暗握拳,看了眼地上醒目的两颗带血眼珠,默默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剥出烟丝放进嘴里,那股淡淡的苦涩味道顿时就将不断涌上心口的另一股情绪压了下去。 法医不知何时听了下来,正询问的看他,刘胜摆了摆手,示意尸体可以搬走了。 他们该采集的证据已经采集了,果然又是什么异常东西都没有的干净。 他沉默的走出屋子,掏出手机给常青打电话,想问问他那边情况,恰在此时,从楼梯口转过两人,正是白唐和常青。 三人简单说了两句,就又进现场溜了一圈,很快就出去了。 白唐心里越发笃定,这事绝不是人力可为,因为这里残存的古怪气息更加浓郁。 案发现场周围已经被警务人员封锁住,整栋楼里十分空旷,刘胜还要在现场指挥,常青也被安排去汇总所有资料,两个官方警察都表示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确定这五起案子的始末,要白唐随时待命,准备干掉鬼怪。 白唐想了想,立时就感慨颇多,以前这种跑腿找线索的活都是他自己干的,不仅调查麻烦还经常得不到想要的,现在这些小事都由最官方的人员去完成了,他不知不觉就升级成了能压阵解决oss的重量级人物。 白唐感觉心里十分熨帖,觉着自己这两次为国家出生入死简直划算的很,堪称名利双收的典范! 现在那些询问受害人、搜查受害人人际关系的事都不用他,他一时之间就成了最闲的人,晃悠着就出了那小区,就近买了四个包子,就蹲在马路牙子上啃包子,一边啃一边遥遥望着那发生杀人案的小区,若有所思。 良久,他啃完手中的包子,下意识伸手去袋子里拿,谁知伸手竟掏了个空,瞥眼去看,就见白汤圆鼓着细小的脸,正将一只包子拖到了一旁,费力的啃着。 白唐没吃到最后一只肉包子,略有遗憾,他伸手戳了戳白汤圆,白汤圆艰难的吞着比它体积大了一倍的包子,扭了扭身体,避开了他的手指。 白唐又昂头想了想,觉着独自愁不如大家愁,他是有鬼使的人,鬼使是用来干嘛的?就是用来给雇主解决麻烦的啊! 所以在刘正邪还被刘信真捉回去接收魔鬼训练的间隙,正堂办公室迎来了一场十分凝重的会议。 “搜魂!”玉九拍腿提议道,“现在不是有人死了么?大人你用招魂符招他的魂出来问一问,啥都清楚了! 这有什么愁的?” 王五看着又犯蠢的同事,眼珠子都翻到了天灵盖,幽幽问道:“最近改追中国神话剧了吧?是不是还有移魂?” 玉九默默的将手中的追剧神器扣在桌子上,道:“这不是重点。” 王五嗤笑一声,道:“要真有这么简单,那警察还混个什么劲,每次死人也不要调查了,找个法师拘魂来问一下,啥事都没了。” 玉九似乎也有些想不通,道:“对哦!”顿了顿,拍手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人类有规矩,不让法师跟警察合作!” 白唐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觉着自家的智商真的都被他拉下去了,道:“人死后就归冥府,当然不能再参与人间的事情,不说从地府里提出亡魂,就说留在人间的鬼魂,有多少还有自己死时的记忆?” 玉九努力回想自己死的样子,半晌才 有些怔忡的抬头,道:“我忘了……我是怎么死的。” 白唐拍他的头聊做安慰,道:“嗯,很正常,《道法万千》里记载了缘由始末,以后再说,都别偏离主题,说说案子,这种影响力巨大又气息古怪的东西,你们谁见过?” 他的目光看向黄七,道:“七啊,墨神不在,咱这里也就你见多识广,咳,你有什么想法?” 黄七是积年的老鬼,还在地狱里混了多年,的确可以算是个见多识广的鬼,只见他沉吟了良久,十分认真的道:“没有。” 白唐:“……以后不要想这么久再说!” 黄七疑似羞愧的低下了头。 王五回想了下自己去过的剜眼现场,娃娃脸上一片疑惑,道:“一般的鬼祟害人必然会留下点痕迹,起码会让人的气运走低,印堂发暗,但咱们见过的这些都没有。我有种感觉……”娃娃脸鬼使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白小唐!你快抽身,这肯定是某个大佬搞的,你干不过。” 白唐此时格外清醒,冷声道:“他都欺负上门了,躲不掉的,不仅是我,怕是a市的其他修道者也躲不掉,除非他现在收手。” 王五摇头,道:“你还不明白。”葱白手指往窗外一指,声音仿佛从遥远的不知名处传来,“你感觉出来了吧,人间的气息已经斑杂起来,你恐怕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白唐倏然抬头看着坐在办公桌上晃荡双腿的娃娃脸女鬼使,女鬼使脸上似乎罩着一层清寒,说不出的阴森,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内心一直在回避的东西,正在被女鬼使一点点撕开。 室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女鬼使脸上还挂着笑,歪头看着白唐,眼睛里都是调皮神色。 白唐脸上的笑容褪去了几分,方要张口,就听办公室门被猛力的拍打,疾风骤雨一样的声音瞬间就打破了空气中原有的凝滞 女鬼使轻巧的蹦下桌子,身体一滑,就到了门前,刷拉打开门,然后就被听一把粗粝的声音叫道:“白唐!快出来!有新发现,快跟我走。” ------------ 第十七章 女鬼杀人 王五都还没看清那人长相,就被人拨到了一边,眼看着那没礼貌的警官径直冲着白唐去了,当即一撇嘴,砰的关上门。 相比于王五,玉九好歹看清了那人的脸,当即十分热情的迎了上去,“常青!” 跟在刘胜身后的常青抖了一抖,略有些僵硬的打招呼道:“额……你好啊。” 玉九很热情,当即就拉着常青,道:“你是来看我的?我刚还想找你呢,警察里我只认识你,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查一下,嗯,你会帮我的吧?” 上次跟玉九玩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常青不敢不帮,“……没问题。” 玉九眉开眼笑,终于放他去跟白唐等人说话,自己还十分温柔的给两位客人倒了杯热水。 白唐对突然献殷勤的鬼使有些无语,即使不听玉九和常青的对话,他也能凭着刚才两人的脸色变化猜出来。 玉九找警察还能什么事,八成就是刚才被王五勾出了生前记忆,要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白唐颇同情的看了眼常青,心说这要是能把几十年前的案子都查出来,也就真的厉害了。 待玉九又体贴的将他们送上了车,常青才松了口气,重重的将身后的背包放在腿上,还没来得及抱怨,就听刘胜道:“天快黑了,咱们时间不多,要快,常青,我开车你来说。” 说着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刷的就将车开了出去。 与白唐并排坐在后座的常青应了声,当即正色道:“那我长话短说,白唐,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不出所料,都是自杀,每一个,都是自己挖出了眼睛,割掉舌头,”说到这,他阳刚的面容上爬满阴翳,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阴狠,道:“这当然不可能!那诡异视频就不给你看了,是死者之一诡异自杀的视频,呵,这帮邪祟!妈的!” 刘胜默了默,沉声道:“冷静点,说正事。” 唐从见到他们开始就没来得及发表一句表态,只被玉九塞了一口袋的符,然后就被常青和刘胜一起拖下了楼,连一句让鬼使好好看家的话都没交代囫囵,此刻也丝毫不明白刘胜和常青着急忙慌的要带他去哪,总不能真的就稀里糊涂的拼命去吧?他一边在子那里嘀嘀咕咕,一边努力保持严肃深沉脸,但说真的,这种事他都有些习惯,那些义愤填膺似乎都没以前强烈,就连愤怒也淡的几乎没有味道。 见的太多,就都麻木了,但叫他碰上的,就断没有放过不理的。 对比之下,常青的心态显然还很年轻,白唐顿生一种看遍天下鬼怪的寂寞沧桑感,寂寞沧桑中还带着一丝隐隐的骄傲。 常青已平复了心情,继续道:“我们发现了所有受害人的共同点,不止是那些被残害肢体的人,连同今天的五个死者,我们找到了他们的共同点。” 他从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自己腿上,一边打开一边道:“之前的挖眼割舌断指案暂且不说,他们共同点还不那么有说服力,今天发生的这五起死亡案的共同点就十分明显了,他们都跟一个人有关系付强。” 常青在电脑上点了几下,调出一张照片,道:“就是他,我们从接到报案起,就调动了大量的警员对五名受害人的情况进行调查,这五个人临死前都跟付强通过电话。” 屏幕上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平头中年男人,方脸小眼,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是个很憨厚老实的面相。 图片旁边是对这个人的履历介绍,白唐看了眼,这人是个记者,一直在a市之声里工作,上面介绍详尽细致,连同这人最出名的几篇报道都有,最近声名鹊起的娄巍奕出轨吕菲的视频也是他爆出来的。 那娄巍奕是近两年当红的小鲜肉流量男星,但他走的路线却跟别的小鲜肉不太一样,走的是温文尔雅纯善心软引发大众保护欲的别人家情深义重男朋友 路线,之前一直都是在跟他早年就一直在一起的女朋友秀恩爱发糖,吃瓜群众都对这对银幕情侣十分看好,他的人气并不低,绯闻却很少,因此那出轨绯闻一出来,受到的关注度也就格外高。 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乖的,就连他媳妇宋问夏也在微博上公然“埋怨”他的心软,吃瓜群众义愤填膺的心情无处宣泄,于是另一位女主就成了亮点。 这件事也让一直可算是籍籍无名的付强一跃成为圈子里的名人,而吕菲的自杀更是将这件事又一次推上。 这付强,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厉害人物,白唐想,连他这样对八卦看的不那么勤勉的人都知道吕菲的事,足见这件事的影响力。 “今天的五名死者,有四个是做自媒体的,都是粉丝量超过500万的大咖,还有一个,是a市之声的网络审核员,从职业相关性上来看,可以将他们归为一类型,他们死的时候都是手机硬塞进嘴里,犯罪心理专家分析过,这基本可以定性为复仇。我们又迅速排查了这几个人的仇怨关系,”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抬头去看白唐,“重点找的是已经死亡的仇家。” 白唐点点头,示意他继续。既然已经确定有非自然力生物参与,又确定是仇怨性伤人,那范围就很小了,时间又很紧,他们着重查死人也无可厚非。 常青道:“事实上,他们都或多或少跟人结过怨,但并没致人死地,我们又排查了他们的微博圈,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常青将一张图放大了出来,指着上面的人物关系图,道:“他们的背景都很清白,基本都是草根出身,后来借新媒体的东风火了起来,他们五人都跟付强有联系,付强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而这些人之间做大的联系就是主推过付强爆出来的那新闻,用的都是煽动性语言。” 常青说的太直白了,直白的白唐都不用去细想,径直就道:“你们的意思是……女鬼杀人?” ------------ 第十八章 致命视频(1) 常青将电脑合上,道:“嗯。从大数据上分析,吕菲是今年唯一一个能跟他们五个都扯上关系的人,她的死亡也离的很近,并且复仇逻辑也很合理。” 白唐脑子里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一个新死没多久的女鬼,就算给她吃了大力菠菜让她武功爆涨,那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大的案子,影响力还这么巨大,第二个反应是狐疑的去看常青,半晌,道:“这些都是推论吧?没有证据的吧?警察办案要讲证据的吧。” 常青白他一眼,道:“不是推论,我们是收集了大量数据,做了筛选和对比,从数据共性、相似度方面分析……说了你也不懂,老实的接受我们的线索,捉鬼打怪就行了!” 白唐不服气,道:“老子当年学的计算机,大数据技术我比你懂!” 常青哼了哼,想到他是沣泽大学王教授亲自调教出来的,还真对大数据比较懂,当即就决定揭过这个话题,暂时放下私人恩怨,展示一下大局为重的高尚情操,道:“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没有?那闭嘴吧,准备好捉鬼。” 白唐:“……就算你这么想结束聊天,该问的我还是会问的。” 常青死鱼眼翻他。 白唐推了他一把,道:“幼不幼稚你,咱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还敢嫌我?” “你问你问!” “五个死者都跟付强通过电话,电话内容呢?是什么?” 常青直接用动作回答了他,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刷刷点了两下,丢到白唐怀里,道:“看头条。” 白唐:“……”这真是最差劲的合作伙伴,没有之一。 他低头看常青让他看的微博界面,那微博热度榜前三新闻有两条他都知道,排名第一的居然还是娄巍奕出轨对象吕菲的事情,标题是“震惊!疑原配怀孕 某吕姓女子趁机插足威胁原配!” 底下评论数高达一千万,点赞量也超过六百万,关注度 之高实在令人瞠目,白唐点开看了眼,评论里多是跟风和谩骂,甚至有人将之前扒吕菲个人信息的帖子连接了过来,也被网友顶了上去。他有点不明白,这么小的事,怎么过去这么久了大家都还在津津乐道?有点不符合八卦群众喜新厌旧的铁律啊。 位居第二的是“多地现残忍挖眼割舌案,是恶鬼作祟还是别有隐情?” 位居第三的是“a市又现杀人狂魔,手段残忍骇人!” 常青见白唐的表情有些微妙,半带嘲讽的道:“想不到吧,杀人案都比不上一个男明星出轨小三的事关注度高,呵。那死了的五个,就是将这个吕菲再次送上头条的幕后推手,也是微博上的大v,还是第一批转发扩散的,以前不知道鬼神存在,现在……那吕菲可以说是被这帮人逼上的绝路,回来报复合情合理。” 白唐粗略的翻了翻,将手机扔了回去,道:“这上面……” “多半是假的,我们顺手查过这个吕菲,中规中矩,还是国家体制内的公务员,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以前的伤疤被血淋淋的撕开……”常青摇了摇头,似是感慨,转而语气又严厉起来,道:“但她做的太过了,法不容情!” 看来常青他们已经认定是女鬼复仇了,白唐将事情从脑子里过了过,吕菲的新闻11月初被爆出来,11月中旬自杀死亡,头七没过,a市就开始出现诡异的自残案,让整个a市都陷入了恐慌中,导致平安符一度供不应求,终于,昨晚(11月22日)开始正式死人,一死就是五个,还是直接导致吕菲死亡的关系人员,怎么看,这事情看起来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前来复仇。 因为被众人唾弃,所以残害众人,因为被自媒体人推上绝路,所以绝了他们的生路。 无可厚非,合情合理。 但白唐还是不信,一个新死的女鬼能翻出这么大的浪花?如果真能,他觉着他的修炼都可以去喂狗了。 “我 们去哪儿?” 常青随口道:“付强家。这不明摆着么,如果是吕菲鬼魂作祟,下一个死的就是这个付强。” 白唐拍了拍脑袋,觉着自己真是发晕了,现在可不就得去付强家么。 刘胜一直安静的开车,见他们安静下来,便道:“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你们先眯一会,今晚肯定又是通宵。” 常青应了声,靠在后座上闭眼养神,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能睡着。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 白唐昨晚睡的好,现在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欲 望,就拿出手机去翻那娄巍奕与吕菲出轨的视频,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正忙着在办公室里摸鱼睡觉,还有时不时给墨赦床边扔个聚阴符,还真没看过最初的那个视频。 如果这件事真的跟那个女人有关,他至少要知道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视频不难找,白唐立时就点了进去。 视频只有短短三分钟,灯光很昏暗,抖动的也很厉害,显然是偷拍的。 画面一开始就是两个窝在角落的人,那两人头靠的很近,似乎在沙发上坐着,都侧对着镜头,只能看见那男人俊美的侧脸,但娄巍奕长的太有特色了,即便只是侧脸,也能轻易的被人认出来。 他不知说了什么,那在他身侧坐着的女人轻微笑了起来,更将脸转向了镜头,对着他笑颜如花,然后又立马低下头去,跟娄巍奕说了几句话,娄巍奕时不时的点头,两人头又靠近了一点,然他后伸手碰了碰那女人的嘴唇…… 视频里当即祭就传来一声抽气声,隐约是个男声,似乎就是拍摄视频的人,听的十分清晰。 白唐看到这里,心说完了,就这一个动作都够吃瓜群众yy的,更别说周围环境昏暗,孤男寡女什么的,看起来的确有够暧昧的,恰在此时,视频里又闯进一个身穿蓝色裙子的就上去厮打。 ------------ 第十九章 致命视频(2) “啪!” 耳光声十分响亮,那女人声音也十分尖锐,“贱人!敢勾引我老公?!” “不,不是……” “问夏你冷静点,别……” “你还敢护着这个狐狸精?贱人,贱人……” 拍视频的人似是怕看不清楚,还特意给那正在撕扯的几人来了个正脸照,此刻那原本举止亲密的两人也都露了正脸,一个确然是白面小生大众情人娄巍奕,另一个却是个面向柔和的姑娘,正是吕菲,她正被娄巍奕的正牌老婆宋问夏扯着头发从娄巍奕身边拽开,宋问夏一点力气都没留的劈头盖脸就抽她耳光,吕菲一边尖叫一边躲,娄巍奕忙着去拉宋问夏,但似乎并没有用全力。 视频不长,正停在吕菲惊慌抬脸的瞬间。 那是一张看起来很婉约的瓜子脸,上面两只温柔的杏眼,琼鼻小嘴妆容很淡,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失措的望向屏幕。 白唐瞧着吕菲的面相,怎么看也不像死后能做厉鬼的,不由唏嘘一阵,这姑娘长的温柔和善,看着就让人觉着舒服,不知怎的,脑子里忽然又出现墨赦的脸,仿佛下意识就将她与墨赦做个比较,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看见漂亮的人总忍不住先跟墨赦比较一番。 摸着良心讲,墨赦的颜值能甩出这女人十八条街,也比吕菲的美更有侵略性,锋利冷淡的让人望而生畏,但那个人如同一只将柔软的肉裹在坚硬外壳里的蚌,任谁去看去摸都只能摸到他冷硬的外壳,只有自己,能触摸到他温柔的、炙热的内里。 那么温柔的人啊,白唐想。 总算他还记着他当下是要去捉妖的,忙将发散的思维硬扯了回来,继续低头去看吕菲的信息。 甚至都不用特意翻找,那被连接过来的帖子里几乎将她的生平都八卦完了,电话号、地址、工作、就读学校……应有尽有,更多的是被网友恶搞的照片,一张张都扭曲成怪物的样子。 底下最热评论竟然是“婊子去死!”“拆c的恶心女人快去死!”,甚至有网友另外盖了一座高楼,将宋问夏与吕菲 进行全方位的对比,从颜值、身材、学历、工作等等。 那宋问夏是华夏著名珠宝大亨的爱女,生的也是小巧玲珑,表现出来的性格是豪爽而天真,率直又讨喜,她虽然不在娱乐圈行走,但经常去娄巍奕出演的剧里客串,两人时不时就晒出甜蜜幸福的秀恩爱照,就连白唐看来,这两人也十分匹配。 因了娄巍奕和她身份的关系,她的粉丝量丝毫不比三线小明星少,她热情开朗,从来不避讳记者和路人,总是大大方方的对着娄巍奕撒娇卖萌,娇憨可爱,人设非常好。 那视频爆出来的当晚,她就在微博里发了一条信息“感谢大家对我和巍巍的关心,巍巍总是心太软,希望某人不要再缠着他,要点脸。” 也就是这条微博,让本来还持观望态度觉着是误会的许多粉丝纷纷怒了,剑指小三,正式将吕菲送上了热门。舆论几乎一面倒,全部都在谴责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几乎在宋问夏发微博的十分钟内,就有网络大咖转了这条微博,并态度暧昧的表示希望大家关注个人素质和道德,尤其严厉谴责了插足别人感情的问题,引起了一大片捍卫爱情捍卫婚姻的妇女声援。 这真是一石激起千重浪的典型了。 正想着,冷不防车子突然停下,偷懒没系安全带的白唐当即就扑了…… 刘胜一边解安全带一边道:“到了,白唐,你叫下常青。” 白唐头撞到了前排的靠背上,撞的眼含热泪,但面上还揣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眼见旁边常青睡的口水都出来了,当即就猛推了他一把,寒声道:“鬼来了!起来干活!” 常青被推的一哆嗦,听到要干活身体下意识就一弹,然后就被安全带勒的呻 吟了一声,“哪儿呢?是不是妖怪来了?在哪呢?” 白唐没事人一样下车,额上一块显眼的淡红色。 常青随后下车,已然一副精明能干的警察样,身姿挺拔的小白杨一样,眼神锋锐的在白唐身上过了一圈。 白唐恍若未觉,正直严肃的跟着刘胜朝里面走,常青狠狠瞪了他一眼,也跟了 上去。 那付强住的是普通的小区,还是三人合租的合租房,白唐他们去的时候,房子里只有付强在,刘胜说他的舍友都被提前清场了,就连他隔壁的几间房子都被警察征用,里面埋伏了不少人。 白唐稍微感觉了下,就发现了不下于50个警察,也不知道刘胜是怎么跟他们讲的。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他只负责付强的安全。 那是个长相堪称平庸的普通男人,很瘦,平头小眼睛,还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此刻正神情委顿的缩在沙发里,周围还坐着两个警察,见到刘剩与常青来了,都上前打招呼。 白唐转着眼睛打量这房子的布局,简单的三室一厅格局,中间是沙发和茶几,那沙发是皮质的,可以多塞几张圣火符,到时那么一点…… 那电视墙上可以弄几张染黑了的符,如果敌人眼瞎的话,绝对看不见。 还有那门上…… “白唐!” 正琢磨间,就又听见一声熟悉的喊声从门口传来。 白唐立马转身,奇道:“刘三,你不是给你爹抓回去修炼了么?怎么来这儿了?” “别提了,老刘跟张流氓比武输了,就把我输过来跑腿了!”刘三仍是一副彪悍的糙汉子样,穿着蓝色的臃肿羽绒服,手里提着个长布包,见着白唐就道:“你收钱了么?咱正堂办公室出了两个人,总不能都白干吧!” 这个“都”字用的十分微妙,白唐嘴角抽搐了下,道:“你没要钱?” 刘正邪嘴角下撇,道:“这个比较复杂,总之我是干白工的!你……” 白唐痛心疾首怒其不争,道:“没出息!咱公司的收入就是给你这种工作态度给拖下去的!”他好歹还收了一万呢,刘三居然真的就是来干白工的!实在是有违他们工作室的赚钱宗旨! “放屁,明明就是你那几个鬼使不努力,还有你,你……” 两人眼看就要同室操戈先行厮打,周围的警察十分无奈,就连被保护的付强都一脸懵逼,愣是被两个大师从恐惧中拉了回来。 ------------ 第二十章 长夜漫漫 刘胜正想去劝,却见那两人已勾肩搭背的一起到角落去了,似乎是有什么事要交流。 刘正邪道:“这次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心里有谱没?” 白唐面上表情奇怪,道:“他们猜是那吕菲的鬼魂。” 刘正邪道:“你是认真的?” 白唐道:“他们是认真的。” 刘正邪:“这特么脑子有坑啊,一个新死的女鬼是吃了什么神仙丹药了,能这么厉害?这绝壁不可能啊!不听他们扯犊子,你说,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今晚咱们怎么弄?” 白唐脸色顿时就有些凝重,道:“这事我跟了两次,现场也去过,但我没发现阴邪鬼祟的气息,刘三,我完全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们两个人知根知底,眼看今晚还要合作,白唐也没必要在他面前充大尾巴狼,当即就照实说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刘正邪看着他,脸上也有些不大好看,压低了嗓音道:“我也去看过现场,就刚死的那个,里面气息很正,不像鬼怪之流干的。” 他无意识的抚摸手里的长布包,继续道:“五钱剑都没反应,肯定不是阴间的东西。”说着,又想到什么也似,狠狠瞪了白唐一眼,道:“这是老子新弄的,开元通宝市面上都没几个了!你管好白汤圆,这次要是再毁了我的五钱剑,老子就炖了它!” 白唐咕哝道:“白汤圆桐皮铁骨,炖不熟的。” 刘正邪怒道:“这是重点吗?!” 眼见刘三又要暴起,白唐深觉此时不是混闹的时候,聪明的将话题拉回正轨,道:“说正事说正事,连你也弄不清是什么东西,这下可麻烦了,搞不好咱正堂双雄的牌子就要砸了。” “砸个锤子,咱们一阴一阳,管他是哪路人物,通通都给弄趴下!走,去看看那付强,不是说他给吓破胆了,好像遇见了啥事。” 付强就像一只被吓破胆的耗子,仍缩在沙发里,即使周围都是警察,也不能让他稍微安心,还是白唐见机快,先从怀里摸了张黄符给他,他才勉强冷静下来。 “昨晚,我看见她了!真的是她来索命!可她不是我害死的,真的不是我!”付强眼睛里射出恐惧的光,紧紧攥着黄符,“昨晚我在公司加班,到凌晨两点才回家,感觉很累,就直接上床去睡了,可是,可是我刚关灯,就听见一声冷笑,阴森森的,就好像在我耳边一样,我敢肯定,肯定 有人笑了!我吓了一跳,顺手就去摸床上的灯……但灯一直没有开,就在这时,我听见,我听见……”他咽了口唾沫,恐惧达到了巅峰,声音都尖锐的颤抖起来,半晌才接道:“我听见,她说,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我!” 付强脸色都有些青白,攥着黄符的手几乎扣进肉里,盯着白唐和刘正邪的目光如同快被淹死的人抓住大海上唯一的浮木,似乎他们已是他唯一的希望,“大师大师,你们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什么都没做,那个女人是自己自杀的,跟我没关系啊。” 付强精神似乎有些崩溃,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身体前倾,似乎忍不住要靠近白唐他们一样。 白唐与刘正邪面面相觑,都忍不住怀疑,难道真的是个变异了的女鬼? 刘胜和常青原本一直听着,此刻见付强还在逃避责任,不由都有些恼怒,常青厉声道:“她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逼数?这会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付强惊慌的看了白唐等人一眼,才急声道:“警察同志你可不能乱说,我真的没做什么,也没逼她去死!她死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唐嘴皮子动了动,立马就想反驳,桃花眼里都露出了明显的厌恶神色,这付强的确让他同情不起来,那视频就是他放出去的,居然还有脸说跟她没一点关系! 但这里既然有警察在,要教育、要对峙都轮不到他,当即也就闭口没说话,只冷眼看那付强怎么辩白。 反正长夜漫漫,就让他看看这人憨厚的面皮下藏着什么样的灵魂。 常青冷冷的看着他,付强仿佛也意识到刚才的话站不住脚,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我承认,那视频是我拍的,也是我传到网上的,可我是名记者,我做的是我的本职工作啊!她吕菲要是行为检点,也不会被人拍到!我错了吗?” 常青道:“你是名记者,记者是人民的耳目口舌,是有操守的,你有吗?” “我……” “你没有!记者是报道实实在在东西的,你在发视频前求证了吗?吕菲是什么人你关心过吗?” “她勾引娄巍奕,她既然敢做,就要有会被发现的觉悟……” “啪!” 常青重重的将手拍在茶几上,眼睛死死盯着付强,道:“她做了吗?” …… 她当然没有做。 是那么单纯的女孩,从小到大,乖乖的上小学、上高中,再上大学,连男朋友,都没谈过几个。 准确来说,只谈过一个,是个普通之极的男人。 真难看,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 想着,身着亮黄色皮衣的俊美男人手指微动,就将手上那张照片上的另一个人撕了下来,只留下一个漂亮温柔的女孩。 那女孩满眼都是笑,他觉着那笑容就是冲着他的,那是他的天使。 这是一处十分敞亮的酒店房间,面容冷峻孤傲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堆着一个小箱子,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杂物,依稀可见灰败的模样。 他轻轻的将那被撕掉一半的照片放入一个铁盒子里,又开始在那箱子里翻找,良久,拿起另一张,那张是女孩一个人的单人照,难得的调皮表情,风吹起她宽大的裙摆,穿着的沙滩裙的女孩在蓝天碧海下对着镜头做鬼脸,笑的像太阳。 他不由看的痴了,微微低下头去,轻柔的用嘴唇碰了碰冰冷的照片。 “你乖乖的,我办完事就去接你。” 这是个看起来就很凌厉的男人,紧身亮黄色皮衣,头发是潮流的明星发型,将刘海往后梳后呈扇形发散,带有微微的爆炸感,将他整张脸都显的更加立体,一双眼睛凌厉而傲然,即便不言语,也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丛林猛兽。 但此刻,这只猛兽收敛了所有锋芒,用粗大的手轻微的捧着女孩的照片,亲吻。 小心翼翼,又满脸欢喜。 “还有好几个该死的人,他们都该享受最痛苦的死法,嗯,人类最恐惧的是什么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我有分寸的,多嘴多舌的人自然该拔舌,不会用眼睛看的人留着眼睛也没用。” 他声音低沉宠溺,仿佛那个会穿着广袖长裙同他置气胡闹的女孩就在面前一样。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将手里的照片也移到自己精心准备的盒子里,接着继续淘宝一样,在面前的箱子里翻找。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黑下去,星辰慢慢从不可见的银河里游荡出来,明亮的闪烁在穹顶上。 他终于找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珍而重之的将那盒子收起来,看着外面黑洞洞的颜色,露出一个残忍的笑。 “天黑了,他们开始做梦了。” ------------ 第二十一章 变故突生 …… 常青很愤怒,尤其是在调查过吕菲的事情后,就更加对付强这种人痛恨异常。 付强还在狡辩,道:“我只是个记者,我不是警察,我只报道我看见的!” “到了现在还在狡辩!付强,网络为什么会变得可怕,就是因为你这种人!你故意将视频地点拍的模糊不清,当时就计划好了要将事情闹大,是不是?” 常青的眼神太过锐利,命悬一线的付强本来就心里脆弱,被常青这么一喝问,心里更为胆怯,鼻尖开始冒汗,连反驳都有些无力。 这种事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确是故意的,他故意将视频的拍摄背景模糊化。 “你太想出名了,之前a市的几个大案子都是别人报的,你没有机会,但这次,你居然看见了娄巍奕,你觉得自己的时机来了。” 所以哪怕他们是在一个不怎么暧昧的地方说话,也能被有心人拍出暧昧的角度,上天还给他派来了娄巍奕的正牌女友,这女友还非常给力的上去撕扯。 想到这些,白唐都忍不住笑,连他现在都觉着,这简直是老天给他付强的成名机会,尤其是那个糊涂的宋问夏还在视频发出的当天就发了一条微博,简直就是坐实了吕菲勾搭娄巍奕的事实。 果然,就听付强道:“那是老天帮我,我只是顺势而为!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要买房要挣钱!我这一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一次成名的机会,就一次!换你是我,你不做吗?”话已经说到这一步,这个普通的男人已全然不再遮掩,语气里全是质问。 常青还要再说,却被刘胜拦住,只听他道:“常青,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白唐也劝道:“先过了今晚再说,人在做天在看,什么都逃不过去的。” 那付强做的,显然不止这一点,从常青愤愤的脸色就能看出,这人显然还做了一些别的,但现在的确不是计较他那些事的时候。 夜已三更,正常人都开始进入梦乡。 白唐也想做梦,但他却无比的清醒。 挂在客厅墙壁上的钟表缓慢而平静的走动,指针没有片刻停息的一格一格移动,房间里落针可闻。 众人都屏气凝神,四个人八只眼睛全方位的盯着付强。 夜色越深,付强的恐惧就越深,即便周围有那么多人,但他却让觉得害怕,即便轻微的 衣料摩擦声,都能让他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蹦起来。 白唐和刘正邪一个守着付强的正面,一个守在他背后,刘正邪手中的长布包已彻底退去,露出那把古里古怪的五钱剑。 白唐手插在口袋里,看似懒懒散散,但能引动雷霆的阴雷符已夹在指间,蓄势待发。 但周围一直很平静,一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 付强原本歪靠在沙发上,此时却突然站了起来,见众人都看向他,不由赔笑道:“太紧张了,我,我去个卫生间。” 常青撇过头去,不想看他。 刘胜和白唐却几乎同时站直了身体,白唐道:“卫生间可凶的很,最能藏污纳垢了,我们一道吧。”说着那桃花眼对着刘胜微微一斜,刘胜当即又缩回了原地。 付强一点反对的余地都没有,就拖着小尾巴白唐进了卫生间。 白唐没一点不好意思的直直盯着付强,盯的付强冷汗都出来了的。 付强憋了半天,觉着不能酣畅淋漓的宣泄,痛苦非常,于是对白唐道:“大师,你能不能,稍微,那什么,转一下头……” 背后那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付强忍不住就心里发慌,总觉着背后那脑袋会伸过来一样。 白唐顶着一张俊帅讨喜的脸,却一点也不爱惜自己色相的翻白眼,道:“都是男人,怎么这么扭捏,啧,恐怖片平常都不看?你这种人,在恐怖片里通常都活不过两分钟,咔,一下就给女鬼拧断了头,再不然,就是背着人扭捏的时候,给女鬼‘咻’的一下拖走!” 他没安好心眼,叨叨叨的就是为了吓唬付强,让付强听话点,毕竟听话的人要比不听话的客户好保护多了,况且,现在都快半夜了,是鬼祟出没的最佳时辰,这要是他一转头,付强真给弄死了,那可就丢人了。 付强看着白大师义正辞严的脸,想了想,觉着跟自己的小命相比,什么都能忍,于是就在背后一双桃花眼灼灼的视线下,艰难的解决生理需求,然后自然而然的去洗手。 一切风平浪静,什么古怪的气息都没有,白唐稍微方了心,脚步也往卫生间外挪。 洗手池的水声哗啦啦响,付强一点点搓洗双手,似乎过了很久,一直都没有结束,水龙头中流水的声音在寂夜中格外清晰。 白唐倚靠在卫生间门口,徒然就觉着不对,眼神一凛,周 身涌动起人眼看不见的黑雾,上前几步就去拍付强的肩,心直往下坠。 他厉声呵道:“付强!” 付强充耳不闻,依然在洗手,仿佛要将手上的皮都搓掉一样,用劲越来越大,甚至都搓出了一丝丝血花。 付强眼睛直直看着镜子,双手还在不自觉的搓洗。 白唐的手没碰到付强就倏的缩回,但那股锥心的灼痛还是直击灵魂而来,让他额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另一只手却片刻也没停的脱手就是一道阴火符。 但预想中的幽冷阴火并没烧起来,那张符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撞飞到了地上。 白唐悚然而惊,整个人都要斯巴达了,周身凝聚起黑色的阴气,一手黑色短刀一手在空中绘制招邪引祟符,这是一种地府鬼差叱命阴祟的符,但有阴魂鬼祟,都需随他牵引听他召令。 当然,这是理想状况,也是这道符的巅峰状态。 但白唐画的符显然威力并不够,在靠近付强时就被瞬间弹开。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那股奇异的、令人窒息的力量波动,那股力量纯正阳刚,与他浓郁的阴气在斗室内轰然相撞。 强劲的冲力盈满整个卫生间,瞬间就将白唐冲出了斗室。 白唐直退到客厅中间才堪堪稳住身形,刘正邪五钱剑一抖,整个人已猎豹一样窜出。 “呵~呵~”付强的喉咙里发出破旧风箱一样的声音,左手食指已被他自己硬生生的拔断,鲜血将水槽里的水都染成了一层红色。 卫生间的镜子格外清晰,映照出付强恐惧至极的眉眼。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却微微的挑动了唇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然后慢慢的,伸出了舌头。 付强如同被恶灵操控身体一样,也慢慢的跟着镜子里的人伸出了舌头,口水顺着下巴滴下,颤抖的摇摇晃晃。 “咬啊~” 他听见有人在对他说,声音轻柔而阴森,呼吸都仿佛吹在脖颈上,他想大声呼喊,喉咙里却只发出微弱的吞咽声因为嘴巴里的舌头被拉的太长导致呼吸困难的声音。 他张大嘴巴,瞳仁里凝聚出最深沉的黑暗,黑暗里有披散着长发的女人,面容覆血,白骨透胸,眨眼功夫就到了他面前,那双怨毒的瞳孔死死的盯着他,如蛇一般滑腻的手指一点点刺穿皮肤。 ------------ 第二十二章 付强之死 …… 站在空中的冷峻男人嗤笑出声,高耸的楼层在他眼中犹如无物,那房间中的情况一目了然,尽数呈现在他眼中。 “咔嚓~” 分明寂静无声,他却仿佛听见了那鲜血迸溅的声音,以及那淹没在喉咙里的哀嚎和惨叫。 还有,刀片割肉的声音。 一片一片,从那个低贱的人类身上撕下来。 那房间里另外的蝼蚁还在反抗,似乎拼命要将那人抢救过去一样。 蜉蝣撼树,螳臂当车,凭借那样的力量,也妄想突破他的术法? 他如同看一场闹剧一样冷眼看着,面上半分表情也无。 “刘正邪,按住他,快按住他!” 他听见那渺小的人类声喊叫,看见他划破手掌要以血为引,寻踪觅迹,用的还是阴间的术法。 一丝黑气以神鬼莫测的速度从他手掌蔓延而出,缠绕着他的灵力就要追上来。 同时,那蕴含着天地灵气的五钱剑已敲击在那付强头顶,企图以力醒神。 “愚蠢。” 在星空中凭空而立的男人露齿冷笑,慢慢吐字,左手下意识的握住右手腕,如同克制什么一样,待那股阴气已近在眼前时,才微一眯眼,便有看不见的气息轰然将那黑色的气息撞碎。 “这么想他活着……” “那就……看着他死吧。” …… 白唐的寻踪觅影符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挡了回来,整个人的脸色都发苦的厉害,手上动作却不停,猛虎扑食一样扑向付强。 刘正邪的五钱剑也被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但二愣子常青居然扑到了付强。 白唐脑中一个激灵,立马就撤了灵力,肉身上阵,忙着去按将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撕扯下来的付强。 “刘三,撤灵力!” 刘正邪将五钱剑往身后一抛,大鹏展翅般就扑了上去。 付强口中的舌头也已被他自己咬断,鲜血流了满脸,但他却仿佛不知道疼一样一边对着镜子笑,一边用力撕扯自己胳膊上的皮肉。 他左手手指全断,骨茬上连皮带血的沾着参差的肉末,整个人却还在叽叽咕咕的笑,诡异而阴森。 常青身上都沾了血,下了死力去按他右手,却被那看似孱弱的人一把甩开。 白唐和刘正邪也已扑了上去,一人按住一个肩膀,将付强按倒在地,两个人都有些气喘。 那付强还在挣扎,嘴巴里的血一直往下流,左臂上的鲜血瞬间就浸透了白唐的衣服,空气里血腥味凝重的让人作呕。 刘胜已掏出手铐,几人配合着就要将付强铐起来,但那付强力气极大,即便被白唐和刘正邪两人按住,仍凶狠的挣扎。 刘正邪急道:“你符呢?清心寡欲符呢?” 白唐整个人都半压在付强身上,忍不住反驳道:“清心明目符!没用!这他娘的来的到底是什么啊?!”唇齿间颇有些咬牙切齿。 刘胜终于寻见了付强的手,咔哒一声,就配合着白唐和刘正邪用手铐将付强双手反捆在身后,那冷硬色调的金属手铐立马就给染成了红色。 刘正邪劲道一松,喘着粗气道:“是个厉害东西。” 刘胜看着瞬间就被鲜血染红的手铐,还有付强没有指头的左手掌,心有些凉,叫道:“医生!常青,叫医生!” 常青片刻不停的就冲了出去,大声道:“医生!肖医生!快来!” 他们来的时候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救急的医生也有备着,但还不等医生赶到,那付强便死了。 死在自己手下,单手捧着心脏,对着白唐等人微笑。 那几根断指碎裂在地上,散落成嘲讽的模样。 白唐抿紧了唇,整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就在刚才,那付强显然已平静下来,甚至还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手铐将他铐的结结实实,场面瞬间被控制住。 突然之间,就崩了,那个之前还活生生的男人,瞬间就用光秃秃的手掌生硬的脱开了手套,那只看似完好的右手就径直穿插进了自己的胸腔,鲜血灼热而下…… …… 已经后半夜了,付强的尸体被警察悄无声息的带走。 夜风将房间里的血腥味吹的更散了些,即使躲在角落里,也依然能闻到那股奇怪的腥甜味道。 白唐和刘正邪都侧身站在不挡路的角落,眼看着穿着制服的警察来来往往 ,刘胜在跟什么人打电话,常青则负责现场控制。 刘正邪点燃一根烟,抬手就递给白唐一根,白唐摇头,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棒棒糖,也剥了一个塞进嘴里,两人沉默了会,白唐才叹口气,道:“总有人不喜欢世界和平。” 刘正邪一双铜铃样的眼睛睁的老大,恨恨道:“正堂办公室的招牌要砸了!” 白唐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似乎最近发生的这么多大事,他都是边缘打酱油的,好不容易做一回镇场子的大师,还被那东西当面杀了人。 怎么想都觉着憋屈,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憋屈过了,好像新时代人民一夜回到解放前,有种力量不强的深层无力感。 “付强死了,这里没有他的目标了。” 嘴巴里的糖果很甜,白唐的心里却有些苦,他现在只想回家,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他步伐飞快的走出了付强的家,完全没理会刘正邪在身后的叫唤。 后半夜的风寒冷刺骨,他裹紧了羽绒服,缩着脑袋极速前进,风从衣领灌进来,吹的他直哆嗦,但他一点也不想减速,晚上车少的可怜,他却想快点回家。 他迫切的想见到墨赦,想见到自己的三个鬼使。 白唐身周缠绕着黑色的阴气,整个人幽灵一样轻飘飘的在大街上驰骋,即便偶尔遇见夜行的车辆,也一闪而过,互相无视。 他身体冷的发麻,但脑子却格外清醒,他已经知道作祟的是什么东西了。 即便没有真正见面,他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一个立在人类修真巅峰的东西,甚至于比人类巅峰等级还高的存在。 他打不过,他就是个可怜的鬼修,才修炼了不到10年,还没体会过生老病死,他达不到那种高山仰止的修道境。 他活在新时代,却好像没跟别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虽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当年一心一意死皮赖脸都要闯进来的世界,但这意外也发生的忒频繁了些。 自家那个不靠谱的师傅就是混在这样的世界里啊,也不知道他当年是不是也跟自己现在一样,动不动就遇见个把神经病,还都是超级牛逼的神经病。 一路乱七八糟的想着,竟也飞快的回到了墨赦的小区。 ------------ 第二十三章 一夜好梦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门,在三鬼惊悚的目光下挨个给他们了一个慈爱的微笑,然后就直奔墨赦的房间。 玉九捂着没有心跳的胸口,颤颤道:“刚刚回来的是谁?是咱家那个二百五的大人?回来的是人是鬼?” 王五冷静的点头,肯定道:“是他!嗯,虽然身上血多了点,但都不是他的,估摸着还是个人。” 白唐的血对他们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但她刚才只隐约闻见了个味道,还隐藏在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里,丝毫不明显,那他多半是沾了别人的血。 黄七默默在心里给刚才白唐的笑打了个分,觉着不管从哪个方面考察,都只能给30分,因为太刻意,还太着急。 玉九总算放了心,继续扒拉着自己的iad看剧,顺口道:“大人他知道墨神醒了?你们怎么说的那么快,我还想趁机敲个东西呢。” 王五意味深长的眨眼,道:“他不知道。” 黄七重重的点头,表示同意。 白唐进去的急,丝毫没听见自家鬼使的窃窃私语,他身上还满是血污,之前为了查明那奇怪气息来源而滑破的手掌还隐隐作痛,原本汹涌的情感却突然沉淀下来。 墨赦的容颜一如既往的精美,带着蛊惑人心的冷漠和苍白,白唐的心格外柔软,他习惯性的伸手捏了捏墨赦的长睫毛,然后才道:“墨墨,你怎么还睡着?这世界都要玩完了啊。” 墨赦的睫毛抖了抖,那双亮如寒星的眸子瞬间就睁了开来,他的瞳孔本来就深邃,在灯光的映射下流转出琉璃样的光芒,深邃的令人心悸。 白唐先是一惊,接着脸上立马就挂上了大大的笑容,整个人都兴奋的不能自已,“你总算醒了,大哥!你睡了三个月你知道吗?可真能睡!那什么,我刚刚在给你按摩眼部来着,你知道很多昏迷不醒的人一觉醒来,身体就萎缩了,但你看你连睫毛都很健康,哈哈,墨墨你醒了,太好了!” 墨赦从床上坐起来,上下扫了眼他,十分嫌弃,道:“去洗澡。” 白唐:“……咱们是不是得先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他刚刚明明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但墨赦一点都没体会到 他激动的心情。 墨赦道:“脏。” 白唐恶狠狠的给了他一个熊抱,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哐当一声就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墨赦按着额头,几不可查的笑了下。 上次的天雷太厉害了,即便他用功德做抵消了不少雷力,到底也受伤不浅,比在c城阻止太初问世的伤还重,但他们是鬼,只要灵魂不灭,不管受多重的伤,都能通过休眠来修复。 这一睡,居然就是三个月,也不知三个月发生了什么,白唐似乎遇到了麻烦。 他摸出手机,觉着冥府的娱乐八卦事业还是很火的,就连他们的爆料也都确有其事,此刻他错过的太多,刷个新闻应该就不会错过什么大事了。 果真,a市头版头条就是又一起离奇杀人案。 然后是地府选美大赛,选的还是地府最受欢迎的一百张面孔,还有他认识的人,连何蔚都赫然在位,排在第二十三位。 没的说,前二十位是被地府各府君承包的,毕竟都是地狱大佬,自然要每个都占据一席之地。 白唐洗的是战斗澡,没五分钟就出来了,沾着一身水汽就又蹦到了墨赦房里,叽里呱啦的要跟他说话。 “你没事了吧?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墨赦依然翻着手机,头也不抬的道:“睡觉去。” 白唐深觉自己一腔热忱都喂了狗,十分不满,当即两腿一缩就上了床,盘着腿挑衅的看着墨赦,“墨墨你看你这个脾气,怎么一点都不友善,我是关心你啊。” 墨赦施舍般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见青年头发上还滴着水,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都是满溢的热情,顿了顿,道:“别害怕。” 白唐一挥手,道:“我有什么可怕的,啧,睡了一觉,睡傻了啊。” 墨赦也不点破,只抬手拍了拍身边,道:“睡。”见他没有动作,才补充了句话,道:“有事明天说。” 那张脸仍旧冷淡的人神共愤,但他身边似乎格外安宁,白唐还矜持的想了想,然后瞬间就滚到了他旁边,那些没有明说过的担心和忧虑瞬间就去远了。 墨赦常年都是冷淡而疏 离的,身上也似带了一股别样的寒凉,在冬天里格外醒目,却也格外让人放心。 “墨神,a市又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就是神经病。” “嗯,睡觉。” 真的已经很晚了,什么都不用说,该睡觉了。 白唐很快就睡熟了,一夜好梦,仿佛自从墨赦不声不响的开启休眠状态后,他再也未曾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 墨赦依然在翻看他的手机,里面信息并不多,重要的几乎没有,他便又开始去翻地府最新的八卦信息。 趴在门缝上朝里面窥看的玉九和王五悄悄缩回脑袋,还体贴的将那条小缝给他们合上。 “没事了,睡吧!”娃娃脸的女鬼使舒了口气,判断道。 次日,a市一片风平浪静,昨晚的死亡事件显然完全被警方遮掩下去,常青和刘胜还没有找上门,白唐乐的清闲一针。 “墨墨,我再努力一把,有没有可能拿下他?”白唐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试探的问道。 墨赦将盆里的鱼翻了个个,无情的戳破他的幻想,道:“没有。” 白唐一路看着他宰鱼处理,口水都开始分泌,立马就丢过了那个恼人的话题,双眼放绿光的守在厨房门口,道:“你都不知道,你睡着后,咱家就没开过火,王五忒懒了,每天都吃外卖,你看我的脸,我都了一大圈!” 墨赦瞥了他一眼,没瞧出来,于是就保持沉默。 白唐见人不说话,不乐意,道:“你都三个月没说话了,跟我多说两句呗,嗯,做饭什么的是要劳逸结合的啊,你看我看我。” 墨赦将鱼放进蒸锅里,闻声看去,就见那人手中浮着黑色的阴气,笑的骄傲而张扬。 白唐右手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阴气,那阴气原本是一团蒙蒙的雾气,倏而就化作一只鳞甲俱全的黑色小鱼,活灵活现的在他掌心跳跃,转瞬又化成大片黑色的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他整个人却消失在黑色的气息中,声音里都是得意,道:“我昨晚睡觉时琢磨出来的,以前我的阴气也能化形,但总不细致,你现在看看,是不是更真实,以后打架我也能藏起来了的说。” ------------ 第二十四章 墨唐家常 墨赦道:“对阴气的运用是更加细致,但这些在真正的道法高手眼里都不算什么。” 说着手中也浮出一股黑色气流,猛然撞入黑色的花雨中。 只听白唐哎呦叫了一声,那些洋洋洒洒的黑色花瓣就归于虚无。 墨赦修长的两指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那黑气明显分两层,外面的一层只是云烟样绕着墨赦的手指转动,里面的那些则在横冲直撞,十分活泼,“幻术匿形,都是小伎,不要花太多心思。” 白唐按住揉着胸口,不服道:“我打不过你多正常啊,但就刚才那个阴气匿形,跟我平辈的肯定没有能破的,你敢说不厉害?”他瞪圆了双眼,威胁一样盯着墨赦,似乎他敢开口说一句不厉害,立马就会扑上去咬他一口,连糯米小白牙都呲了出来。 墨赦一阵无语,只觉面前这人太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憨的可爱,但又不太讲理,他手指一松,那被困住的一缕黑气就倏的窜回了白唐体内,“大道万千,择一而行既可。你就是不专注,总将心思花在这些地方。” 白唐撇嘴,道:“打架么,那当然是要花样百出了,都像你那样一符碾压,观众还有什么看头?” 说是这么说,但他为人极聪明,心里还是明白墨赦意思的,就又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虽喜欢修道,但总归也对别的感兴趣,分心的事情多。但是墨墨,我从小到大统共就做过两件专注事,一件是捉鬼做天师,一件就是抱紧你的粗壮大腿不撒手,现在多半是改不过来了,唔,咱两反正一直在一块,就算我不能问鼎修道巅峰,不是还有你么,也不可惜。” 墨赦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只抬手敲了下他的头,无甚力道的训斥道:“要努力。” 他太明白白唐这样的人了,好奇心重的神鬼不惧,他虽没问过白唐当初为什么一心要修道捉鬼,但想来必然有一个让他不得不为的理由,后来的修道虽然也很努力,但总归是欠了三分力道,时不时就需要他敲打一番,也才勉强有个囫囵样子。 他好动、贪玩、爱新鲜,整个人活的阳光又洒脱,即便身负那样的招邪体质,也大咧咧的全不当一回事,每天欢脱的都不知道在开心什么,他爱钱、胡闹甚至还有些不着调,但他总能在该做决定的时候毫不迟疑的下决定,在风平浪静的时候,他是一尾随波逐流的鱼,在邪祟肆虐的动荡岁月里,他是一只无畏凶悍的小老虎,在日常捉鬼的生活里, 他是贪财嬉笑的一只大懒猫。 但每一次,他都站在他自己的那一方,谁让他不舒服,谁就是敌人,即便是警察,也不能让他白干活,但不管是c城还是b市,他都没有让那些代表国家的人三催四请,麻溜的就去了,出生入死,打生打死,虽然回来会唠叨,但要是让他重选,那个人绝不会选另一条安稳的路。 他,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白唐笑的满脸都是褶子花,一双眼紧巴巴的盯着墨赦手边的锅。 墨赦漆黑的眼瞳既明又透,如融融月色下山涧中清澈的一汪清水,带着令人心动的粼粼水光,瞳仁里还有那人笑颜如花的脸,他转过头,去看蒸在锅里的鱼,道:“去洗手。” 三只鬼也已趴在了厨房门口,听闻此话,麻溜的就去寻符贴符,拉凳摆桌,显然也准备混饭吃。 白唐小朋友被墨赦撵了出去,二话不说就洗了手,跟自己的三个鬼使抢占最佳吃饭位置,甚至力图将那三只无底洞一样的饭桶赶下饭桌。 眼看自家大人不怀好意的目光移了过来,玉九警惕的抱住自己的椅子,同时厉声谴责道:“吃独食不要脸!大人!咱们可是同生共死过的,你想想咱们往日的情谊!” 谁成想白唐六亲不认,翻脸无情,道:“咱们有情谊?呵,没有情谊,咱们只有仇恨,从你知道我银行卡密码的那一刻起,咱们就不死不休了!” 玉九委屈道:“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再说你都偷偷改了密码了,这事该翻篇了!” 白唐怒拍桌子,道:“你果然又试图动老子的存款!你一个鬼,整天惦记阳间的东西干什么!你给我过来,我得好好给你普及一下家规!” 玉九哧溜一声就从他旁边滑到了他对面,辩解道:“你还好意思说?上次我生日,你答应送我的环海一日游呢!还有七七鬼门关开那天,你还答应送我一个十寸奶油大蛋糕,蛋糕呢?” 白唐理直气壮道:“都烧给你了,你自己没看住,怪谁?” 贪污了玉九蛋糕的另外两只鬼扳平着脸,都表示不知情,继而都露出了愤怒脸,王五更是冷笑一声,狠削了玉九一手,道:“你有蛋糕居然想独吞?蠢货,你胆子肥了?” 黄七散发出阴冷的气势,毒蛇一样盯着玉九。 原本还有些怀疑他的蛋糕给这两货私吞了的玉九一脸懵,委屈道:“没有!我打算共享的,可我没收到 啊!” 王五道:“借口!” 黄七露出獠牙,浑身阴气肆虐。 玉九顿时就想哭了,指天誓日道:“真的真的真的。” 白唐面露慈祥的笑,心里琢磨着怎么将三只鬼使三振出局,正打算再用一招挑拨离间,就见墨赦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当即什么话都没了,双眼就黏在了那不大的盘子上,一只手也已悄然按在了桌子边缘。 王五眼尖,立马叫道:“白小唐你干什么?还想动手护食?!手放下去!” 黄七眼睛也立马扫了过去,白唐一点心虚的意思都没有,道:“你们都是鬼,吃了也没用!浪费可耻!” 王五已迅速的拿起筷子,道:“我们有权利享受美味!” 墨赦已习惯了这些不靠谱的鬼使,安之若素的将鱼放下,四双筷子立马狭路相逢的在中途相遇,龙争虎斗,各不相让。 墨赦冷声道:“吃饭!” 四双筷子顿时都是一缩,继而十分温文尔雅的重新夹菜,餐桌上一时十分和谐。 白唐吃的满嘴都是油,只觉心口也胀的满满的,那些什么杀人作祟的案子,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但他想不起来,有人可时刻不能忘,比如正义的常警官。 常警官的追魂夺命连环call就在白唐刚吃饱喝足准备躲懒补觉的时候响了起来,如同追命一样的冷厉声音从电话那头直传到了这头。 “白唐!你人呢?昨晚一转身人就没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处理?你快点过来!” 白唐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特意沉淀了一下凝重的气氛,才道:“我在搬救兵,那个东西……嗯,太厉害了!” 常青那边突兀的沉默了下,声音里都是不可思议,“你刚才……在打嗝?” 白唐严肃冷静的断然否认,道:“没有!我愁的睡不好吃不下,你听错了!” 常青咆哮道:“我们都忙死忙活,你自己跑出去吃饭?!还特么的打饱嗝?!太过分了!你现在马上、立刻、迅速的来警察局,带100个包子!要肉馅的!” “常警官你这是敲诈!” “神棍没有说话权!态度良好就给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不然……哼,档案室那添一笔一点都不困难!神棍!” 还想为这次失手扳回一城的白唐:“……” 常青阴沉的哼了声,果断的撂了电话。 ------------ 第二十五章 警局包子 白唐死鱼一样痛苦的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然后又艰难的爬了起来,觉着是时候面对那惨淡的人生了。 墨赦就坐在一边,似乎在给谁发消息,指节分明的手指不断在手机屏幕上移动,侧脸看着既英俊又迷人。 白唐想了想,觉着可以让他给个意见,但绝不能让这人再参与进去,他最近做的太出格了,不到一年,就睡过去了近四个月,他可不想再让自家的粗壮大腿再昏睡一次。 白唐在微信里的“华夏术师集锦”里发了条信息,大意是召集帮手,准备群殴。 华夏修道圈里又不是没人,还轮不到墨赦赔上性命去赌。 他一边弯腰换鞋,一边道:“我要出门了,墨墨,晚上我想吃五花肉,你给我做呗,用你也能吃的那种肉做。” 墨赦还在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将将编辑完一段话,点了发送,闻言就淡声道:“去哪儿?” 白唐笑嘻嘻的扒着门框,道:“去哪儿你不是知道么?我去给常青他们送包子。” “那个人,你打不过,我跟你去。” “不用!” “走吧。”墨赦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迈开长腿就到了白唐面前。 白唐靠在门框上不让路,只拿一双眼直直看着他,口中还道:“这可用不着,我约了打群架,放心,吃不了亏的,再说,我们办公室已经出了刘正邪一个打白工的,要是你再去,真的就亏死了!” 墨赦没理会他扯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径直道:“他们不一定能过来。”顿了顿,见那人还是半点让路的打算都没有,继续道:“我知道分寸,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白唐心说你知道个屁!但他看着墨赦冷淡端正的眉眼,却说不出来。 墨赦那人看着冷淡,心中主意却拿的极定,白唐觉着自己做不了他的主,只好再三的跟他约法三章,要他保证不能动手。 墨赦淡声应了,两人这才出门。 …… a市警察局里,刘正邪正被常青和刘胜围着,十分痛苦的陪着他们委顿着。 常青和刘胜都彻夜未睡,只在会议室草草的窝了一宿,此刻两人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疲惫,警察局里其他几个队的队长都过来瞧了好几次,但刘胜一点沟通的意 思都没有,只是不知道跟谁打电话。 常青除了给白唐打了个电话,就整个怨妇一样的盯着他。 刘正邪被盯的心里发毛,不耐烦的道:“看我干什么?那东西邪门着呢,昨晚面都没露,我们逮不住的!” 常青道:“张天师呢?刘掌门呢?他们都在a市,你打不过,就叫他们来。” 刘正邪撇嘴,心说我巴不得他们来呢,但那两人最近抽疯疯狂对撕,一不小心就打过火了,现在估摸着都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就在此时,刘胜也打完了电话,神情更加肃穆,道:“张天师和刘掌门都来不了。”他看了眼刘正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内讧打架!这不是要命么!这,这也太……”不会挑时机了!况且,他们都是大师,怎么一点都没有大师的气度! 常青脸色顿时如被流氓调戏的良家妇男一样,既愤怒又绝望,对这个无厘头的世界和那些不靠谱的大师绝望。 刘正邪摸摸鼻子,难免有些尴尬。 正在此时,一位已来过几次的警察又一次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堆资料,这次也不见他敲门,直接就推门进来,开口就道:“事情还没完,不是能躲懒的时候。” 刘胜抹了把脸,拍着自己的脸道:“吃了么?” 刑侦四队队长金如兰:“……没吃。”昨晚一队冲锋在最里面,他们四队作为辅助,自然也一夜没睡陪了一夜,“怎么?” 刘胜道:“哦,那等一会,白大师带着包子来了,叫兄弟们先吃一顿,待会一起说。” 金如兰捏了捏手上的资料,沉吟了下,道:“嗯,那等白大师到了就开会,就咱们几个。你们可以先看下今天的新闻。” 刘胜点头,送走金如兰后,带头刷手机。 刘正邪疯狂的给白唐发微信,要求蟹黄包,公然要搞特殊,顺便攒动他一定要把墨赦带着,心说能不能找回场子就得看那位大神了。 外面金如兰已通知了众人白唐要带早饭过来的事,登时外面就是一阵欢呼,顺带一群人都眼巴巴的盯着办公厅门口,犹如一群期待绵羊自己踏入陷阱的饿狼。 …… 阔别多日,白唐又一次坐在了墨赦那小破面包车的副驾驶上,心情还有些 莫名的激动。 车后座原本载鬼的地方堆满了大袋的包子,还顺带有不少杯豆浆,都腾腾的冒着热气,顺带散发着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墨赦车速依然很快,快到在他们小区门口买的包子,到达警局门口的时候依然还是热乎的,这阴阳通吃的小面包车理所当然的被拦在了外面,白唐当即就给常青打了电话。 说来也奇怪,分明他跟常青相看两相厌,倒是刘胜对他还客气些,但他更多时候却是无意识的就选择跟常青联系,这大概就是年轻人之间的交流? 常青很快就出来了,顺手就从车后座掏出一个袋子,给门口的警卫一人发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自己还顺嘴叼着一个,对这白唐口齿不清的道:“路你也熟,待会自己过来。”说完大踏步就进了内厅。 墨赦微垂眸去看白唐,白唐笑的十分欢畅,道:“这里的路我熟,一会我带你进去,啧啧,公安局呢,一般人可进不去。” 墨赦:“……”这炫耀的口吻! 白唐他们刚一下车,就见那办公厅里又奔出不少人,约莫都是各队派出来的代表,先都面目可亲的对白唐表示了感谢,接着就如狼似虎的抢走了车里的那一堆吃的,眼见人都拎着大袋包子走完了,白唐才慢悠悠的从前座拎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正是刘正邪要求的蟹黄包。 怎么说昨晚也是他把刘老板一个人丢下的,现在给他点优惠什么的,就当补偿了。 墨赦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随着白唐一起往里走。 白唐果然熟门熟路就摸到了刘胜他们的办公区,此刻那办公区里正飘着一股包子香,刘正邪显然也已吃到了两个,正窝在一个旋转椅上吮手指,姿态甚猥琐,眼神却敞亮,眼看着白唐和墨赦转进这边的办公区来,当即就纵身虎扑了过去,“墨大,您老来了!欢迎欢迎!咳,那什么,你知道这次是个什么东西吧,那个……” 刘正邪双眼放绿光,伸手就要去抓墨赦的胳膊,白唐唰的抬手,将手中的白色塑料袋往前面一推,恰好挡住刘正邪的脸,道:“刘三,你满手都是油,离墨神远点。” 刘正邪一把抢过袋子,随口就道:“行行行,就许你靠近!”话音未落,身后已围上来几只饿狼,全都瞅着他手上的一堆包子…… ------------ 第二十六章 事实真相 片刻之后,包子被瓜分的干净,好在刘正邪也抢到了两个蟹黄包,怨念不是很重。 白唐和墨赦围观了一场众狼夺食的戏码,也觉心旷神怡,勉强也能接受坏消息。 刘胜拍了下常青,常青立马会意的去喊了金如兰。 “这是今天早上发布的微博,也被推上了头条,”金如兰准备的十分充分,直接用电子投影仪将那条微博投影了出来。“我们查了i,是付强家里的i。” 白唐看着那正在无声播放的视频,觉着有些眼熟,再一琢磨,心里就有谱了。 这分明就是之前吕菲视频的完整版,只是就清晰度而言,这版视频更加优质,也更加全面,甚至连娄巍奕与吕菲周围的那些人都拍了进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哪里是什么私密场所,那分明是一处甚为幽静的高档咖啡厅,那吕菲手中还拿着纸质的资料,正对着上面的内容同娄巍奕说话,虽然听不出内容,但他们显然并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视频很清晰,就连那一下碰触嘴唇,文都看的清楚,分明是一丝头发扑在了吕菲唇边, 娄巍奕伸手帮她拨了下,虽然动作有些轻佻,但跟暧昧全然扯不上关系。 可付强的视频角度选的好,灯光也处理的好,最后那宋问夏也出现的好,总之除了吕菲,一切都很好。 视频是俯拍的。从拍摄角度来看,应当是咖啡馆里原有的监控,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网上最不缺的就是跟风的网民,这条微博一经报出,立马就又被另外的自媒体人推向了热门,底下舆论又一边倒的开始骂,骂宋问夏,骂娄巍奕,骂跟风的自媒体,骂别的网民,但很少有人骂自己! 即便不看评论,白唐也能想象的到那些议论。 “这视频发的蹊跷,别说付强不可能发这个视频,就算他肯,也没有机会,他昨晚就死了!”金如兰一直是斯斯文文的模样,此刻那双略显阴柔的眼睛里却爆发出摄人的光芒,分析的头头是道,“这种借死者名义发布的澄清视频,再犯罪心理学上,其实是一种极端情绪,背后的人要为吕菲洗清污名!而且他极端自我!” 白唐睁大眼睛,觉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娘的警察身上突然就有一种强烈自信的感觉。 墨赦似乎在认真的听,他身体坐的笔直,脸上一片严肃,但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人眼神是放空的,都不知神游去了哪里。 但他表现的很认真,简直比正儿八经听讲的白唐还认真。 白唐偷偷用手肘撞他,墨赦眼睛立时就瞥了过来,示意他安分点。 “……甚至可以说,他认为自己是神,能对所有人进行审判,那些断肢残体的,每一个,都曾在网上对吕菲进行过言语攻击,但他们只是愚民,所以略施小惩,那些推手是帮凶,所以处死,付强是元凶,所以凌迟处死,层层推进,条理清晰,量刑清楚!但根据的全是他自己的标准!极端自我!而且,还没完。” 室内一时有些安静,众人仿佛都陷入了思索。 刘正邪不耐烦,指着金如兰道:“什么没完?警察同志,你分析了一大堆,你到底想说明啥?这么着急的给我们开会,不会就想告诉我们背后这东西是个自大狂吧?” 白唐轻咳了一声,觉着有些丢人,自家出来的天师智商堪忧,他都感觉到金如兰眼睛里几乎实质化的鄙视了,为了挽回天师们的颜面,白唐直接接口道:“这事的罪魁还没收拾,背后那人不会收手!” 刘正邪从桌子下踹白唐,道:“说明白点。” 白唐看了看那扳平着脸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的刘老板,有些无语,道:“按照金队长说的,那出手的神经病极端自我,那他可不会管什么三七二十一,那拍视频的付强该死,跟风的人该死,那视频里的另一个主角呢?” 刘正邪虽然鲁直,但并不蠢,听白唐这么一说,当即也就明白了,那搞鬼的人不会放过娄巍奕和宋问夏。 金如兰也点了点头,终于收起了那带着颜色的眼神,道:“对!就是这个意思!”说着又鼓动了一下自己的电脑,那电子投影仪上就又出现了两张图片。 一张是当红明星娄巍奕,一张是他娇俏的官方c宋问夏,两个都是青春靓丽的模样。 金如兰的眼睛看向白唐、墨赦及刘正邪。 刘胜是做了多年刑警的,自然也早就嗅出了金如兰话里的意思,当即也将眼睛瞥向白唐,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白唐顿时就觉着压力扑面而来,昨晚他们也是提前预料 到了那人的轨迹,甚至早早埋伏了,但一点用都没有,那个神经病还不是一样当着他们的面把人弄死了! 所以就算分析出那人准备做什么,他们能做什么? 场面陷入诡异的沉默。 常青用眼刀子嗖嗖的射向白唐,道:“你怎么说?” 白唐眨眼,道:“控制可能被弄死的受害人啊,干什么,这时候怎么都看我?” 常青气道:“控制以后呢?看着他们死?你昨晚早早溜了,就没想出个什么方案?不是捉鬼捉妖的大师吗?”他一口气问了许多,不等白唐回答,又甩出一个问题,道:“昨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当时可就在现场,别告诉我说你没看出来!” 白唐的目光立马就沉了下去,就连刘正邪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金如兰是学过心理学的,最擅长察言观色,看他们两个面色,心也直往下沉,觉着这次事情可能不好,他道:“那东西……很厉害?” 在参与这件事前刘正邪还觉着没什么拿不下的,昨晚与那人交过一次手后,那股子自信原本有点受挫,但他看见了墨赦,心里顿时就有底气了,毕竟面前这位可是曾经跟神对打过的人,于是他恢复了那浑不在意的一往无前气势,道:“实话说吧,那东西厉害的能日天日地!但我们有墨大,墨大你能弄死那东西吧?白唐已经跟你说过那是什么东西了吧?” 昨晚白唐就那么奔了出去,刘正邪拦都没拦住,只能一个人在瑟瑟寒风中发抖,抖着抖着脑袋就突然灵光了,他想到了那神秘莫测的气息,想到了刘信真告诫过他的那些话,想到了第一次躲在小秦山顶偷看的那场人神战,想起了死而复生的活死人,还有那些活死人背后的推手,这一想,顿时就冷汗淋漓,什么都通了。 刘正邪殷切的看着墨赦,脸上的谄媚都能满溢出来。 常青等人的目光也顺移到了墨赦身上。 墨赦点了点头,还未说话,白唐就猛的按住他,面色沉重的对众人道:“他受了重伤,也就勉强能行走,动手跟神经病硬刚什么的,做不来。” 所以他真是来看戏的?!刘正邪心里的三字经立马就飙了一句出来,很不能理解,他眼睛瞪的老大,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墨赦,然后又去看白唐。 ------------ 第二十七章 大师不靠谱 白唐的脸扳平了,半点心虚都没有,就那么将墨赦护在身后,好像护着一朵娇贵的花。 墨赦没有理会常青等人期盼他否定的眼神,也没理会刘正邪诡异的视线,仿佛周围那些人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只默默的拿着手机打字。 金如兰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当即严肃道:“白大师,这里面有两条人命!” 白唐道:“啊,我知道,我会尽全力救他们的!”绝口不提墨赦 刘正邪看着面无表情的墨赦和挡在他面前的白唐,他不知道墨赦身上的“伤”到底有多重,但他已经明了白唐的选择,也从那双无比坚定的眸子里看出了绝不退让。 虽然不知道白唐为什么坚决不让墨赦出手,但他想多半与那个人的身份有关,即便当时老爹说的不十分明确,刘正邪也知道墨赦的身份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常青想骂人,但看着墨赦清冷的面庞还有白唐似乎隐隐含笑的眼睛,不知怎的就又憋了回去。 空气一时又有些凝滞, 刘胜和金如兰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用眼神就交换了什么信息,刘胜开口道:“那各位大师还有什么办法?” 刘正邪将视线从白唐两人身上移开,道:“装糊涂吧,装不知道那事,盼着那家伙弄死这两明星后能息怒,哪来的回哪去。” 刘胜脸色顿时就有些发黑。 刘正邪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反正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肉,他觉着自己绝不会猜测,虽然还没有证实过,但他想的应该不会错。 如果墨赦不出手,凭他和白唐,完全就是送,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来着,但这是他们办公室的单子,大不了就拼了,也没什么好怕。 他看向白唐,心说这个时候这二货总不能还有别的主意吧? 谁成想,这家伙还真就能翻出别的浪花,只见他微微挑眉,就露出一个跟在场众人迥然不同的表情,那双桃花眼弯的如同月牙,脆声道:“别胡说,虽然墨神不能动手,但咱们也还不到这么绝望的时候。”他往后靠了一靠,歪靠在椅子上,面上都是明媚的笑。“你们也别这么看我,好像我就撒手不管了一样,放心吧,我们正堂办公室接的单子,一定有始有终!” 他这么一笑,仿佛那凝在空中的冰凉都被解冻,春暖花开,清风徐来。 刘正邪哼笑道:“干什么?你有什么大招要放?可别告诉我你昨晚回去奋发图强了一把,又突破了!” 常青原本死气沉沉的脸也闪亮了起来,追问道:“到底什么办法?靠谱不靠谱,别卖关子,快说!” 金如兰和刘胜也凝目在他身上,只有墨赦一点反应也没有,依然不紧不慢的在手机上打字,也不知道在跟什么小妖精勾搭。 白唐暗自撇了撇嘴,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手机,两指捏着手机在他们面前晃荡,道:“全国大师又不是死光了,a市最强的没用,太远的短时间过不来,那隔壁市的呢?单打独斗干不过,打群架总能有点用吧,我联系了其他外援。” 常青脸色瞬间又灰暗下去,道:“能联系的我们都联系了,但是……” 刘胜接口道:“但是上次b市很多大师都受了重创,现在都没缓过来,国家神秘任务小组……他们的大师也很紧凑,还在处理a级案子,过不来,我们……” 其实更多的原因是别的地方,那些剜眼割舌的案子都过去了,国人各扫门前雪的本性就又上来了,反正死人的是a 市,他们其实也没感觉多么紧迫。 白唐解锁自己的手机,道:“我们资源不一样!”说着就扫了眼那个国内术法大师的微信群,一扫屏幕,但见上面一溜的支持鼓励和呻吟。 张天下(张怀德):老子不是把刘正邪给你弄过去了?年轻人不能老指望我们老一辈! 算命一绝(占验派大佬齐石):这次的事我推过一卦,大事化小、化险为夷的卦象,看似凶险,实则生机处处,不要怕。 空明大师:阿弥陀佛,我离的远,赶不过去,爱莫能助,施主要自强,唉,可惜赵老爷子…… 田巫师:赵老爷子为国为民,没说的,我上次透支灵力,还瘫在床上,人老了,不行了。 画画画画(宗长明):小白别急,洪中已经赶去了,咳,你们两个好好交流一下,也是时候让后辈们经点事了。 白唐回忆了一下洪中,觉着这精明的诡宗老头是故意的,派谁不好,居然派了洪中来,要知道之前他可还把那洪中请神请来的那只狐仙关进了镇魂牌一阵子,虽然上次b市决战的时候镇魂牌一下就被弄碎了,那狐仙也跑了,自己后来也没心情搭理。现在总觉着,那洪中可能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寻衅 的! 空明大师:邪不胜正,华夏气运很正,邪魔鬼祟不敢来犯。 算命一绝(占验派大佬齐石):商衡离的也不远,已过去支援了,别怕。 天下最帅白小唐:各位大佬,这事事关天下存亡啊,你们不能这么草率,好歹把b市最后的甄大佬交出来镇场子啊! 张天下:没出息!a市的事自己解决!我再踢几个下去帮忙,退下吧! 白唐感觉自己退不下,尤其常青等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画画画画(宗长明):隐士高人早隐了,要自力更生。 空明大师:华夏的薪火就在你们身上,加油。 白唐感觉大师们完全没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热血心肠,十分愤愤。 常青道:“怎么样?” 白唐收起手机,道:“大师们都派出了得力干将!” 常青还要说话,却见墨赦将自己的手机揣进口袋,淡声道:“走了。” 白唐一愣,身体却下意识的离了凳子,道:“去哪儿?” 墨赦道:“找人。”顿了顿,又向常青等人道:“这事不是你们能参与的,别查了。” 白唐心念电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娄巍奕在a市?” 再一想,的确,娄巍奕所在的剧组近期一直在a市取景,官方还宣传说要拍摄一部改编的电视剧,因此他在a市一点都不奇怪。 刘正邪忙表明态度的跟上,道:“我也去。” 明明是最该管这事的几个警察,却轻而易举的就被排除在外,常青有些不服,当即上前一步拉住白唐,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本事的,可你们再厉害也不能让警察不办案!我们能封锁现场,不会让人妨碍你们,我们有用!” 刘胜也道:“常青说的对,我们不能置身事外,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我们的职责!” 白唐耸肩,道:“这时候你们抽身最好,如果不愿意,那就控制住娄巍奕和宋问夏吧,也能帮我们省不少时间。” 墨赦径直往外走,没有多说。 白唐随后跟上,刘正邪却被常青拉住了,但听他问道:“那昨晚行凶的到底是什么?” 刘正邪的声音似乎从地底深处穿越而来,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气,轻轻的道。 “神。” ------------ 第二十八章 下一个,就是你 …… 娄巍奕整个人都很崩溃,这一个礼拜以来,他每天晚上都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什么都不清晰,但那种恐惧的感觉却格外清晰,那道站在门口瞧不清面目的影子,以及那似有似无的呻吟,还有那不断有鲜血流下的眼睛,阴狠的、恶毒的盯着他的女人,却一次比一次清晰。 每一次,他都坐在现在的位置上,身体恐惧的发抖,双脚却怎么也挪不动,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越来越近,第一天晚上她还在门外,第二天就移动进了门里,地三天又移进了一截……而昨晚,那女人的手已经卡住了他的喉咙,那种滑腻阴森的感觉,格外真实,他甚至能听见那女人从齿缝中发出的声音下一个,下一个…… 一想到那种感觉,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但就在这个时候,宋问夏还来招惹他,他没忍住,跟她吵了一架,觉得头疼。 他以前早就觉着她无脑还泼辣,现在看来,这两个词对她的评价最为中肯。 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既恐惧又烦躁,感觉脑子里还嗡嗡的,全是宋问夏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她已经被那网上的信息逼疯了,微博的评论功能都不能不关闭。 但她这个人就受不了这种委屈,当即在微博上与网友互怼起来,她就是那样,无论什么时候都绝不会认错低头,也绝不会忍着委屈,曾经火一样的热烈性格,他也曾喜欢过,但到了今天这一步,居然还硬扛着跟网友骂战,真的让他厌恶。 这一刻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的事业,他的性命,都会葬送在这个女人手里。 娄巍奕面无表情的翻着手机,看着自己微博里那些骂人的话,烦躁又愤怒。 “虽然脸很美,但是性格渣!那么美好的小姐姐,你当时就不能出来解释一句? 你害死了吕菲!杀人凶手恶心!” “娄巍奕、宋问夏一对大傻逼,应该把他们也处死去陪吕菲!” “愿逝者安息,坏人得到严惩!一对畜生死有余辜,祝你们早点和吕菲见面!” “懦弱是原罪,你走的有点远!救不回来了!娄巍奕就因为你不说话,你害死了一个人,你晚上别睡觉,她会来找你的!” “自私懦弱没人性的东西,亏我之前还那么喜欢你!该死该死!” “你以为冷眼旁观就不是罪了吗?吕菲死了,那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有那些无脑跟风的人,你们每一个,都是凶手!” “……” 他的粉丝原本不少,但就因为这 件事,不少粉丝已经彻底粉转黑,他微博的私信每天都能收到上百万条私信,他都不敢看。 经纪人要他发文道歉,说这件事已经遮不住了,不知道是谁把那清晰版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这样一来,完全就是将娄巍奕和宋问夏推上火刑架。 娄巍奕的经济公司在第一时间为他发了文,依然是维持他护妻狂魔的温柔好男人形象,直说是因为宋问夏不舒服,所以他们去国外休养了一段时间,没注意网上信息,更没想到刚回国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表示道歉。 但网友完全不买账,甚至有网友o出了他近一个月的行踪表,他们只去国外待了一个礼拜,根本不像他说的在国外呆了一个月,各种恶毒的语言如同江海一样汇聚在他的微博下,即便他购买了水军,但显然有人也操控了水军,舆论根本掰不回来。 而且宋问夏那个蠢货居然在这个档口也在网上发文怒怼网友,说吕菲就是不按好心,要来勾引他。 娄巍奕很气,那天出了事之后,他就向她解释过,说一切都是误会,但那个看似小巧的女人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解释,甚至将他拉黑,还在晚上的时候发了微博,这才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已经有那么多人都死了,他也快了,她也快了,他们都要死。 卧室里还传来宋问夏嘶哑的怒吼和叫骂,那个蠢女人一点也没意识到死期将至,她甚至从来不看娱乐八卦、名牌奢侈品之外的任何信息。 突然,一阵极度危险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娄巍奕的头不受控制的拧向卧室的方向。 …… “哗~” 刀子划破皮肉的声音,如同刺入了装满水的布袋。 鲜血从滑腻如蛋羹的小巧脸上喷溅而下,瞬间就染红了那白皙的皮肤。 “我错了!” 穿着华丽白色短裙的女人声音清脆如黄鹂,她留着齐肩的长发,还染成暗金的颜色,又华丽又调皮,眼睛大而明亮,此刻却盈满了眼泪,纤巧的右手上还握着一把精巧的水果刀,一下就在自己的脸上又划了一刀。 她的手很稳,一点颤抖都没有,手背上青筋毕露,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前方,背后是装饰华丽的敞亮房间,整体呈粉色,显示着青春靓丽的感觉,此时却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惨淡的白。 “我是贱人。” 她又一次抬手,又狠狠的在自己脸上划下一刀,皮肉翻卷而出,原本小巧美丽的脸上狰狞一片。 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滴落,顺着 被鲜血浸透的裙摆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周围安静极了,连方才颧骨与刀子剐蹭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原先的白色短裙已被鲜血渲染出大片大片的红,刺目的映照在屏幕里。 在面包车里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气,饶是见惯大场面的白唐都忍不住浑身一抖,那一声骨头与刀子剐蹭的声音太过分明,让他都忍不住感觉疼痛。 墨赦坐在驾驶位,车速一如既往的飞快,但顾及着车后死皮赖脸要跟上来给他们做炮灰的人类,没有走阴间道,而是正常行走在阳间的公路上,按照金如兰给他们提供的娄巍奕和宋问夏地址,穿过半座城,去提前等那个要那两人命的人。 但现在看来,他们估计错了一件事那个人不会只在晚上动手。 此刻艳阳高照,这样血腥的视频却已在网上疯传。 背后的那个人,似乎已不打算再和风细雨的慢慢来,也或许,有什么东西让他加快了复仇的速度。 刘正邪和常青并排坐在后座,都盯着常青手上那大屏手机。常青的手都有些抖,整张脸都绷的紧紧的。 那是刚刚才发布在微博上的视频,完全无视了网站审核的视频,是宋问夏自己发布发的道歉视频。 “……堕过胎的是我,第一次是在高三……” “……我没有怀孕,她也没威胁过我,我冤枉了她……我错了!” 说一句,她就抬手给自己脸上添一道刀口,鲜血糊了满脸,但依稀可见那刀口的纵横去路,依稀是个“婊”字,跟当初被网友在吕菲照片上的那个字一模一样。 白唐捏着手机,看着那视频,突然就觉得过分,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以这样不加掩饰的直白闯入大众视线,全然不管不顾,只宣泄自己的愤怒。 “……娄巍奕是我买的,我们私下都还有情人……” “我会用鲜血洗涤罪孽,向无辜的人赔罪。” 那沾满鲜血的手放下了刀,慢条斯理的提起身后的一个瓶子,站在一地鲜红中将那瓶子里的液体一点点涂抹在自己全身。 “啪嗒!” 银灰色的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音,细小的火苗映着那双明亮的眼睛,竟有一丝狠毒。 她将火焰靠近了自己的头发,沾满汽油的头发上瞬间就烧满了火焰。 沾满鲜血的脸扭曲着,喉咙里发出非人的惨叫,还有急促的、人类最后的喘息,声音又尖又细。 “下一个,下一个……” “就是你!” ------------ 第二十九章 最后的罪人(1) …… 视频足足有半小时长,汹涌的大火铺满了整个视频画面,那女人染满鲜血的脸被大火烧灼成恶鬼的样子,视频画面猛然一黑,戛然而止。 穿着日常亮黄色皮上衣、修身米色裤子的男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笑,他脚上穿着一双带铆钉的硬底短靴,显得双腿修长笔直,他面前还隔空浮着一部白色笔记本电脑,里面正是宋问夏发布的死亡视频,刚刚才播放完毕。 此时他正坐在一处高楼顶上,俯瞰着人类世界,阳光从高空照耀而下,落在他俊美张扬的眉目上,让他的眉眼都奢华明媚起来,张扬的华贵一点点从他身上倾泻出来,几乎让他身后的蓝天白云都黯然失色。 面前浮着的电脑屏幕自己往下滑动刷屏,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上面那些评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它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可以侃侃而谈,就可以肆无忌惮,就可以大谈那些莫须有的“正义感”。这就是报应!是吕菲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了!” “没想到宋问夏是这种人!平常果然都是装的,我早看出那是个小贱人!” “太残忍了,太血腥了!微博审核视频的都死了吗?” “信息量好大,娄巍奕之前是干什么的?我仿佛看见了偶像的崩塌!” “看的我直想吐!人恶心,死法也恶心!网审已死,鉴定完毕!” “这是死亡预告,‘下一个’是谁?谁是‘下一个’?我想了下,吕菲小姐姐被喷的时候我心疼过,没有跟风。” “只有我一个人被吓到了吗?感觉这是警告啊!对无脑键盘侠的警告啊!” “害怕~” “害怕+100” “……” 网上的视频自然而然的上了热搜,那帮低贱的蝼蚁果然又开始在视频底下评论,人类发明的低等软件已经炸了,居然还有人试图删视频关闭评论。 呵。 黄冲宿弹了弹手指,那价值不菲的高级笔记本就从高空倏然落下,“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一堆废料。 “愚蠢的,人类啊!” 那些缩 在网络后面的懦弱人类,现在才知道害怕,但这还不够! 他左手下意识的握住右手腕,仿佛在揉动酸痛的手腕,眼睛里突然就溢满了温柔,那个娇俏少女的身形在脑海中栩栩如生,面容却仿佛遮了一层朦胧的纱,只待他吹一口气,那女子就能鲜活的对他笑出声,跟他温柔的说话。 高空中有风吹来,他从甘美的回忆中醒过神来,突然就有些浮躁,人间让他有些腻,他迫不及待的想去接回那个人。 想到她孤零零的一个在那黑暗的地方,他的脸上就浮出狠毒神色。 宋问夏凄厉的喊叫声似乎又在耳边出现,如同最动听的歌谣,她爱容貌,他就让她自己毁了容貌,她爱娄巍奕,那就让她再亲手毁掉他。 很好,就这样。 凌厉又削薄的唇角浮上一层浅薄的嘲弄笑容,他眼睛里似有光芒煽动,穿过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将那个蜷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的男人收在眼中。 那张脸上的惊恐和畏惧都在他眼中呈现,如同最美妙的画卷,让他心情舒畅。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闭眼,那些刺骨的寒风吹拂在他身上,他却一点都不觉着冷。 享受恐惧吧,那是最甜美的果实。 黑暗还没来临,他会欣赏着那些恐惧,只等月上中空,他要在最美的月亮下,摘下这颗果实,用最极乐的方式将他送下地狱。 …… 娄巍奕惊惧欲死,他看见了那样的场面,甚至闻见了皮肉烧焦的味道,恶心的想吐。 他想跑,想尖叫,却浑身被冻住一样,半点都动弹不得,他就趴在门缝处,惊骇欲死的看着宋问夏烧死自己,看着那些迸溅的鲜血染满白色的地板。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居然会装着那么多的血,几乎将整个地板都染红了。 他闻见了那股浓烈的腥味,如同屠宰场里猪血浓郁的味道一样,同样腥甜而让人作呕,他眼睁睁看着那火炬一样燃烧的人,听着那骨肉被烧灼殆尽的“滋滋”声,那大火仿佛能烧进他骨头里一样,将他从头到尾也烧的干干净净。 下一个,宋问夏说 “下一个,就是你。” 他知道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知道那个恶鬼已经找上了他,他跑不掉的,恶鬼要让他在无尽的恐惧里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拼命从房子里逃了出去,他不要再呆在充满死人味的房间里,他受不了。 他不想死。 他感觉腿还在发软,踉跄着就奔出了房间,迎面却碰上了一群自称警察的人。 “娄巍奕!” 他听见一个人叫他的名字,视网膜上映照出一双灿烂的桃花眼,那人一边扯着他的肩膀,一边叫他。 “娄巍奕!你冷静点!我们是来帮你的!你冷静点!” 白唐抓着娄巍奕的手臂,强行将他按在墙上。 娄巍奕还在嘶声大叫,仿佛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瞳仁高速转动,仿佛被鬼怪附体一般。 常青和刘正熙一人一个方向,配合着白唐压制娄巍奕。 但那个人却拼命一样挣扎,嘴里还喊着“放过我,放过我”,似乎在他眼里他们都是一群食人血肉的鬼怪 墨赦看着状若疯狂的娄巍奕,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记,冷静道:“放开他。” 白唐第一个放手,然后向后跳开。 常青和刘正邪也全都听话的松手,后退了几大步,但见那娄巍奕似已冷静下来,只瘫在地上拼命喘息。 众人一时没有说话,只等那娄巍奕自己缓过来。 良久,才见那人手撑着墙壁慢慢爬起来,声音干哑道:“你们,是谁?” 这群人里三个天师一个警察,最能拿的出手的身份也就是常青的身份,这时候也就只有他能出面说话了,只听他道:“警察!”说着就从上衣里掏出警察证在娄巍奕面前晃了一晃,上前一把扶起他,道:“走,有什么事进房间再说。” 他们目前所在的正是一处高级酒店,娄巍奕和宋问夏都住在公司给他们定的高级酒店,酒店人员都被吓坏了,常青他们来的时候,酒店大厅经理正在让人报警,整个十三楼都被清空了,只让两个保安守在两处楼梯口,防止有人上去破坏现场。 ------------ 第三十章 最后的罪人(2) 那些跟娄巍奕同剧组的人都聚在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白唐等人都没搭理,只常青应付了两句,给刘胜打了个电话,就跟着白唐等人从电梯上去,一上去就瞧见那娄巍奕疯狂的在走廊里叫喊哭嚎,形同疯魔。 此刻那娄巍奕被墨赦的醒神符拍的神智回笼, 才勉强安静下来,却被常青的一句话又吓得惊叫起来,死命掰扯着常青的手,道:“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进去,啊啊啊我不进去。” 刘正邪上前一把反扭住娄巍奕的胳膊,单膝顶在娄巍奕的后背上,将人死死的按在地上,暴躁道:“老实点!该你雄起的时候不见你有血性,现在倒凶残起来了!” “我不去,不进去……呼~呼~不进去!”娄巍奕脸被按在地上,还在死命挣扎,向来温雅白皙的脸上都在地面上蹭出了血痕。 刘正邪压根不管他,压着他就要往房间里拖,娄巍奕看着越来越近的房号,声音更加尖锐起来。 白唐见他那副惊吓欲绝的样子,心思一转,就知道那宋问夏多半就是在他们那房间里录视频的,这娄巍奕饱受精神折磨,估计对房间里都有了心里阴影,便道:“刘三,往旁边的套房去,别吓唬他。” 两边的套房门都是开的,显见原来的客人走时有多么惊慌,刘正邪随便踢开了一间房门,将娄巍奕推了进去。 常青看的直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待白唐他们走进去后,就关上了门。 娄巍奕还瘫软在地上起不来,白唐看不过去,上前拎起他,道:“行了,别抖了!我们这不是来救你了吗?去那边坐着去,大男人,有点骨气。” 娄巍奕鼻腔里似乎还能闻见那浓郁的血腥味,瑟瑟的说不出话,就被白唐半推着坐在了沙发里,常青倒了杯水给他,道:“我是警察,你现在被歹徒盯上了,随时有生命危险,我们是来保护你的,请配合我们行动。” 娄巍奕接过水,声音里全是灰败,道:“没用的,你们帮不了我,我需要法师,只有法师能帮我!那是个 恶鬼,我,我看见他了,那不是人!” 白唐已拉着墨赦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闻言就笑道:“法师啊,巧的很,我就是,我身边的也是个师,唔,这里面三个都是法师,阴阳两道都有!” 娄巍奕此时方才抬起头来,面上还是惨烈灰败的颜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不安,但眼睛里却闪动起希翼的光,他惊骇欲死,但他不想死,他声音里含着不确定的颤栗,道:“真,真的?你们救救我,我给你们钱!多少都行!你们救救我!” 白唐含着淡淡的笑,道:“反正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对吧?你的时间要到了吧?”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两根棒棒糖,递给墨赦一根,示意他含着,“很甜的,吃一个。” 墨赦向来不爱说话,此刻神情更是冷淡,从进来开始眼睛就在四面移动,冷不防被人送了一颗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抬眼去看白唐。 白唐也不管娄巍奕,见终于吸引了他的目光,当即就是一笑,道:“咱们可早都说好了,你就跟着我,不能临时变卦。你等着看吧,我觉着那商衡挺强的,神降脉的洪中也还好,如果他们都来了,我们打群架未必会输。” 墨赦正用手拨糖纸,闻言就道:“嗯、” 他答应了白唐不出手,自然不会轻易出手,但这件事,他会帮着解决,这不是白唐能解决的事。 白唐那家伙,从来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即便明知有些事不可为,却也还是不避不退,如愣头青一样横冲直上,问他,他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结果天定,过程他定,成不成是老天爷的事,做不做就是他的事,末了,还说如果真做了鬼,就真去考个公务员,反正他头上有人。 白唐一路来已叮嘱了不少次,总觉着他忒不让人放心,又暗暗骂了两回那该死的平衡规则,这才有心情继续搭理娄巍奕,道:“你老老实实呆着,在我们身边,总比在外面不知道怎么就给人弄死的好。” 虽说可能面对的是不知名的强大神仙,但有墨赦在身边,他就觉着心安 ,其实本来不想让他出现在这个场合,但想想上次在b市的结果,就觉着还不如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些。 刘正邪打量着四周,琢磨着怎么在房间里布个符阵,闻言却嗤笑道:“现在怕也没用了,那人肯定是要取你命的。” 常青觉着这话有点直,虽然不太妥当,但还真就没说错,自从知道他们这次面对的是什么敌人后,常青整个人都有点飘,害怕到极致反而就释然了,反正都没有胜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尽忠职守对得起他头上的警徽就对了! 娄巍奕没听见一句保证的话,反而从他们的话语里听到了自己必死的意思,整个人就塌了下去,手里的水杯颤抖的几乎端不住,里面的水都衍了出来,眼神重又变得灰扑扑的,仿似失去了一切希望,道:“他不会放过我的,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救我的……” 娄巍奕是最温柔不过的明星,是无数女人的梦中情人,从来都是温柔从容的,但此刻,他眼泪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常青看着他不复光鲜的样子,又想起宋问夏惨死的样子,半晌,才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白唐两下将嘴里的糖果嚼了,凝眸看向娄巍奕,忽然就想起了吕菲的脸,声音里满是疑惑,道:“我就想问问你,你明知道网上的视频是假的,怎么一开始就不澄清呢?就是一句话的事,你就眼看着那个女孩被人肉?你到底是为什么?” 娄巍奕没有说话,眼神都是呆滞的,陷入自己的恐慌里不可自拔。 白唐身体前倾,靠近了娄巍奕一点,盯着他的眼睛,神情蓦然凝重起来,道:“宋问夏发的那条微博你也知道吧?分明简简单单就能处理的事,你为什么就不管不问任由它发酵,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嗯?娄巍奕,你看着我!吕菲的鬼魂不能来,那我替她问一句,为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你的朋友被这样污蔑伤害,你为什么不替她说一句话?” 声至最后,逐渐冷厉,那双向来含笑的桃花眼竟仿佛浸染了冬日的霜雪,肃杀逼人。 ------------ 第三十一章 懦弱原罪 娄巍奕瞳孔中倒映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惶然后退,直至背后挨上沙发的靠背,面上全是冷汗。 白唐眼瞳中有肉眼不可见的黑气弥漫,室内温度似平白降低了两度,他紧逼着娄巍奕,道:“为什么?!” 娄巍奕怯懦着嘴唇,脑海里浮现出宋问夏歇斯底里的样子,这些年他的事业都是靠她一点点撑起来的,宋问夏对他有变态的占有欲,他有时候甚至觉着他只是宋问夏最喜欢的一个布娃娃,不许人碰,却时不时拿出去炫耀。 那个视频传出去的当天,他就想跟宋问夏解释过,可那个女人一点机会都不给他,还发了那样的微博,事情一下就被推到了民众面前。 他不能再说,哪怕他跟吕菲是朋友,但他们的友情并没有重要到让他得罪金主舍弃一切的地步,他那时候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我想说的,我就是……” “你不敢,也不想!娄巍奕,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的懦弱!那视频刚出来时,对你的舆论全被水军导向了正面,甚至宋问夏也在微博上帮你说话,你们的c站的稳稳的,你的名气只升不降低,你没有必要澄清,而且宋问夏也不许你搭理这件事,所以你就当没发生过,对吧?” “我……” “你和吕菲私下见面,宋问夏气疯了,你不想再惹她生气,所以哪怕明知道那件事是假的,也只想跟吕菲撇清关系吧?” 即便不曾亲见,但就凭之前警察给的娄巍奕和吕菲资料,白唐也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扭曲的,宋问夏从小是被骄纵大的,看上娄巍奕后更是千方百计将他弄到了手,虽然对外表现的恩爱,但这种表面恩爱是经不起细查的,尤其是官方人员细致入微的调查,一查就查到他们扭曲的相处模式。 宋问夏对娄巍奕有极强的控制欲,这种控制欲变态到不允许他跟任何别的女人私下来往,她所有的乖巧娇憨都表现在了公众 面前,对着娄巍奕就完全是骄纵而蛮横的样子,所以娄巍奕不敢反抗宋问夏。 娄巍奕被白唐如锋如芒的目光看的无处躲藏,浑身仿佛被不知名的力量束缚住,只能愣怔的跟他对视,也不知是不是他惊慌之下的错觉,那白大师的脸在他瞳孔里一阵扭曲,竟定格成吕菲那张清雅娟秀的脸,她含着血泪也似,一连声的逼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原就濒临崩溃的神志一下就崩了,嘶声大叫道:“因为我害怕!我不是不想解释,我害怕!我过够那种穷日子了,我不想回去!我害怕宋问夏,我害怕网民,我害怕我的形象被毁,我甚至害怕你!你死了也不放过我!吕菲,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我们是朋友啊,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你害死了她!” “不是我!我只是没有说话,该死的不是我,是发视频的记着,是那些网络暴民,是隐藏完整视频的咖啡店老板,是宋问夏!不是我!” 到现在还在怪别人,从来不会反省自身,这个男人,从来没想过只要他稍微反抗一下,吕菲就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那件事情从发酵到终结,历时近一个月,中间有无数机会他能拉那个女孩一把,但他始终沉默,甚至到了真相视频被揭露的时候,他还是选择明哲保身,道歉也只是在网上发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甚至没有问过吕菲葬在哪里,后事如何。 他的懦弱、自私已经深到了骨子里。 白唐深吸了口气,身体后仰,觉着自己再没什么可问,也没什么可说。 这娄巍奕,不是个男人。 其实也是,这世界上男性虽多,真正当的起男人两字的却少。 白唐还特意想了想,觉着自家墨神算一个,自己也算,唔,刘正邪勉强算一个!常青?不算!太小家子气了不禁逗! 小家子气的常青被娄巍奕那咆哮质问气的不清,怒道:“他们是凶手,你就是帮凶 !别忘了,就因为你懦弱自私,这件事才到这一步!原本,你一句解释,就能救一个人!但你没有!你将她推向了网络暴力的漩涡中!” “付强,宋问夏,那些推手,你,你们一起,逼死了吕菲!“ 娄巍奕神经质的抬起头,尖声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 刘正邪已在墙角刻上阵纹,粗暴的打断他,道:“你再狡辩都没有用,神判了你死刑!” 白唐听的有些腻,这样的对话没什么意思,他正打算也去撒点符什么的,就见墨赦突然站了起来,对他指了指隔壁,抬步就往外走。 白唐也忙站了起来,对众人道:“我们去看看宋问夏的死亡现场,一会回来。”说话间人就窜出了门。 墨赦已循着血腥味到了宋问夏录视频的房间,里面皮肉烧焦味夹杂着汽油味刺鼻难闻,墨赦却仿似没有闻见,径直走进了卧室。 白唐也紧跟其后,面不改色的就进了卧室,道:“知道是谁了么?” 里面的地板一片凌乱的焦黑,将宋问夏临死时的挣扎呈现的淋漓尽致,那女人徒劳伸出的手、嘶哑凄厉的哭喊惨嚎仿佛都随着那还未曾消散的味道从之前的片刻光阴倒退至眼前。 墨赦用手在空中抹了一抹,擦拭什么看不见的尘埃一样,但在白唐眼里,却分明看见他手指尖有一缕黑色气息跳跃而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来回,片刻后又潜入墨赦指尖。 墨赦缓缓放下手,面色全无变化。 白唐看了半天没看明白,有些心痒,当即出声道:“怎么这个表情?不会是……熟人吧?” 他捂着胸口,一脸“你不要吓我我心脏疼”的生动表情。 墨赦微微垂眸去看他,道:“嗯,认识。” 每一个修道者身上都会形成独属于他们自己的灵力气息,如同每一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灵魂一样,他们的气息也不能复制。 ------------ 第三十二章 未谋面的敌人(1) 常青深吸了口气,稳住惊慌的内心,沉声道:“如果真那么严重,你们尽力而为就行,不用勉强。” 白唐看着他绷紧的脸,有些诧异,道:“我两也就算了,你说你,大好青年一枚,干什么这么着急送死?虽说我觉着做鬼其实比做人好,但你真的想好了?” 常青还真的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轻声道:“我不能走!” 他的神色太认真了,认真的白唐都觉着有些陌生,半晌,他笑了一下,道:“这是警察的职业操守?” 常青道:“这是我身上这件警服的意义所在。”说到这里,他轻微的笑了下,道:“我怕死的,但我也该来,你可能不明白,但这就是警察。” “你别看只有我跟你们在这里,好像只有我一个是来送死的,但外面,”他用手比划了一下,道:“外面围着的全是我们警察局的人,你不要以为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做好牺牲的准备的,哈,神神鬼鬼的我们管不到,但他们现在在人间、在华夏、在a市杀人!我们是该管的!哪怕拼上性命!”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不是伟大,我更不想保护这个娄巍奕,但是没办法,我得对得起纳税人交的税,那个谁,你按时缴税了吗?”常青踢了一脚娄巍奕,问。 娄巍奕愣愣道:“交,交了。” 常青点了点头,对着白唐和刘正邪道:“看,他交税了,真是的,一点都不给我临阵脱逃的理由。” 其实还有一点常青没说,他再来之前,金如兰就告诉他,说那个凶手有自己的正义,或许还有什么东西制约着他,所以之前的剜眼割舌案里,每一个都曾在吕菲那件事里用恶毒的语言攻击过她,警方核对过,竟没有一个是错漏的。 可见那个人对有罪和无罪的评判是多么严苛,同时又是多么神通广大。 所以金如兰给了他十六字方针争取沟通,绝不挑战,见势不妙,跪倒就拜! 但看白唐等人以这种庄重的眼神看他,常青想了想,没将自己的十六字方针说出去。 刘正邪哼笑了声,转过头去,“傻子。” 在这一刻,白唐竟觉着这傻子身上还颇有值得敬佩之处,因为他不仅是在维护自己的信仰,更是在维护警察的尊严,维护国家的尊严。 哪怕没有人看到,他,他们也要守护人类的安全。 他道:“虽然你蠢的出人意料,但是谁叫我是个守信的天师,我会尽力不让你死的,嗯,如果不小心死了,我会破格让你跟玉九作伴。” 常青:“……”想弄死法师怎么办?! 室内又是一片寂静,星辰浮上天阙,黑夜终于来临。 墨赦的手机上也终于接到了一条短信,他翻开手机看了看,但见那屏幕上一个美少女图像的人发来消息还没找到,别着急。 墨赦默默的合上手机,凝目看向白唐。 白唐正缩在沙发里,豹子一样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感受到他的视线,立马就回过头来,低声道 :“怎么了?” 墨赦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尽管周围还很压抑,但白唐还是挑眉,对着他呲了呲牙,笑的欢畅,一点都不像是即将与强悍到无与伦比的敌人对战。 就在此时,那娄巍奕浑身突然抽搐起来,翻滚着就摔下了沙发,双手死死的按住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伸进胸腔里攥住一样。 墨赦身子微动,就见白唐已猎豹一样扑了上去,口中还大喊道:“一分钟!常青,老子给你争取一分钟!” 一缕至纯至阴的阴气从他体内溢出,迅速将娄巍奕包裹进去,他整个人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撞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咳了一声,突然厉声喝道:“墨赦!不许动手!” 刘正邪手持五钱剑,脚踏道家天罡步,剑指苍穹,猛然下滑,道:“借力阴阳,以生护幕,起!” 肉眼可见的银白色光幕倏然从房间四壁的符上发出,连接成一个半圆形的光幕将屋内的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常青也已跑到了娄巍奕面前,但见那人被已实质化的黑色气息包裹住,当即喊道:“我不知道您是哪位上神,但您既然来惩恶扬善,就该量刑清楚,该死的都死了,娄巍奕罪不至死!” 白唐强行用自己的阴气将娄巍奕包裹起来,也就等于为娄巍奕建了一个保护膜,所有施加在他身上的神力都会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碾碎了,连身体里的黑气都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刘正邪那至刚至阳的阵法一出,他差点被气晕过去,当即大吼道:“刘三你脑残啦?特么你,你是对方派来的奸细吧你弄这破阵,啊啊啊你想搞死我吗?” 刘正邪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闻言也骂道:“蠢货!这是道家最强的金刚防护罩!谁叫你一上来就阴气外泄!” 白唐硬忍着没有翻滚,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的手哆嗦着,“老子,是,鬼修!” 常青:“……” 墨赦:“……” 这个时候还能先内讧的,也是厉害! “咔~嚓~” 那光幕上爬满了细密的裂痕,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猛然崩裂,贴在墙壁上的符仿佛被风吹动,尽数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里。 那股神秘气息又一次袭向娄巍奕,却被白唐保鲜膜一样的阴气罩挡住,又尽数招呼在了他身上。 白唐觉着自己眼神都有些恍惚,模模糊糊间觉着金如兰说的不对,这玩意不像是不牵连无辜的,天知道他多无辜! 墨赦见白唐脸色已开始泛着灰青,微一晃动,就到了他面前,手指快速在他身上画符,见那人还要挣扎,就低吼道:“别动。我只是不能用超过规定的力量,普通的,没事。” 最多,最多在挡一次,如果常青那个二百五还不谈判成功的话,他立马就撤! 孤胆英雄死得快,舍己为人做不到!尤其还是为了这么个自私懦弱的东西。 一缕黑气猛然窜入白唐体内,白唐身体肉眼 可见的震动了一下,那股让他灵魂都要散架的力量被猛然震出体外。 空气发出嗡的颤音。 白唐剧烈的喘息,觉着前所未有的无力,他环视四周,黄冲宿居然还没有出现,胸口处突然钻出一个暗红色的脑袋,那双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却本能一样扑了出去,嗷呜一口就挂在了半空中,那条小尾巴还欢快的甩了甩。 白唐:“……”虽说吃相难看,但是……白汤圆背景牛逼啊!他突然大叫道:“黄神仙!你先别激动,我们今天不是来跟您老人家作对的,我是来给您送礼的!顺便瞻仰一下您老人家的绝世风姿!” 在场众人一脸懵逼,就连墨赦都没摸准他的脑回路,就见白唐按了按墨赦的手,继续道:“您是我们修道者的楷模!是我们大中华的荣耀!我,我们这几个仰慕您很久了!您老人家惩治那些网络渣渣的手段堪称神来之笔,简直大快人心!”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白唐有些气喘,但他的耳朵却一直竖着,不放过周围的一点动静,那双挑花眼里全然是崇拜与狂热。 周围众人都看呆了,刘正邪捏着自己已有了裂痕的五钱剑,卡在了冲和不冲的半道上,两眼懵逼。 常青手里的枪有些软,连脸皮都僵硬起来。 墨赦悄悄转过了脸,希望那个已经来了的故人没有认出他。 白唐依然饱胀了一腔热情,如同见到了自己信仰真神的最虔诚信徒,还猛的踏步捏住白汤圆的尾巴,道:“黄神仙!这是我们给您的见面礼!是个天地灵物,平常给您端茶递水绝对没问题,还能招财进宝卖萌耍贱, 闲来还……” “砰!” “啊呀呀~” 白唐连同白汤圆一起被一股沛然大力扫了出去,白汤圆形象的发出了三重调的惊叫,一条蛇影被猛地拍出了墙壁。 白唐背后也重重的撞穿了墙壁,连同一大片碎屑向着窗外飞去,却在中途被一缕游丝一样的黑气拖了回去。 墨赦斜眼看他,道:“皮?” 白唐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心说这神仙怎么一点都不好糊弄,电视剧里果然都是骗人的!谁说神仙下凡就是个蠢蛋的!一点都不蠢!还不懂礼貌!他话都没有说完。 突然,他整个人都猛地佝偻下了腰,眼睛犀利的看向那被阴气包裹着的娄巍奕,那层薄薄的阴气罩被看不见的力量以强硬的姿态一点点剥开。 娄巍奕像是被剥皮的鸡蛋,整个人都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 白唐整个人的脑袋都是炸的,那阴气……硬生生被那力量截断了,如同伸出去的手被人一刀砍断,疼痛异常,却连残骸都收不回来。 刘正邪一看这情况,二话不说就持剑冲了,然后整个人就也似流星一样飞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这特娘的,没法打!场面完全一面倒! 对方连脸都没露,己方已经跪了两!还有一个看着也似被打残的!常青心很凉,当即就惊慌的看向传闻中很厉害的墨赦。 ------------ 第三十三章 未谋面的敌人(2) 刘正邪哼笑了声,转过头去,“傻子。” 在这一刻,白唐竟觉着这傻子身上还颇有值得敬佩之处,因为他不仅是在维护自己的信仰,更是在维护警察的尊严,维护国家的尊严。 哪怕没有人看到,他,他们也要守护人类的安全。 他道:“虽然你蠢的出人意料,但是谁叫我是个守信的天师,我会尽力不让你死的,嗯,如果不小心死了,我会破格让你跟玉九作伴。” 常青:“……”想弄死法师怎么办?! 室内又是一片寂静,星辰浮上天阙,黑夜终于来临。 墨赦的手机上也终于接到了一条短信,他翻开手机看了看,但见那屏幕上一个美少女图像的人发来消息还没找到,别着急。 墨赦默默的合上手机,凝目看向白唐。 白唐正缩在沙发里,豹子一样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感受到他的视线,立马就回过头来,低声道:“怎么了?” 墨赦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尽管周围还很压抑,但白唐还是挑眉,对着他呲了呲牙,笑的欢畅,一点都不像是即将与强悍到无与伦比的敌人对战。 就在此时,那娄巍奕浑身突然抽搐起来,翻滚着就摔下了沙发,双手死死的按住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伸进胸腔里攥住一样。 墨赦身子微动,就见白唐已猎豹一样扑了上去,口中还大喊道:“一分钟!常青,老子给你争取一分钟!” 一缕至纯至阴的阴气从他体内溢出,迅速将娄巍奕包裹进去,他整个人却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撞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咳了一声,突然厉声喝道:“墨赦!不许动手!” 刘正邪手持五钱剑,脚踏道家天罡步,剑指苍穹,猛然下滑,道:“借力阴阳,以生护幕,起!” 肉眼可见的银白色光幕倏然从房间四壁的符上发出,连接成一个半圆形的光幕将屋内的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常青也已跑到了娄巍奕面前,但见那人被已实质化的黑色气息包裹住,当即喊道:“我不知道您是哪位上神,但您既然来惩恶扬善,就该量刑清楚,该死的都死了,娄巍奕罪不至死!” 白唐强行用自己的阴气将娄巍奕包裹起来,也就等于为娄巍奕建了一个保护膜,所有施加在他身上的神力都会转移到自己身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碾碎了,连身体里的黑气都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刘正邪那至刚至阳的阵法一出,他差点被气晕过去,当即大吼道:“刘三你脑残啦?特么你,你是对方派来的奸细吧你弄这破阵,啊啊啊你想搞死我吗?” 刘正邪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闻言也骂道:“蠢货!这是道家最强的金刚防护罩!谁叫你一上来就阴气外泄!” 白唐硬忍着没有翻滚,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的手哆嗦着,“老子,是,鬼修!” 常青:“……” 墨赦:“……” 这个时候还能先内讧的,也是厉害! “咔~ 嚓~” 那光幕上爬满了细密的裂痕,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猛然崩裂,贴在墙壁上的符仿佛被风吹动,尽数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里。 那股神秘气息又一次袭向娄巍奕,却被白唐保鲜膜一样的阴气罩挡住,又尽数招呼在了他身上。 白唐觉着自己眼神都有些恍惚,模模糊糊间觉着金如兰说的不对,这玩意不像是不牵连无辜的,天知道他多无辜! 墨赦见白唐脸色已开始泛着灰青,微一晃动,就到了他面前,手指快速在他身上画符,见那人还要挣扎,就低吼道:“别动。我只是不能用超过规定的力量,普通的,没事。” 最多,最多在挡一次,如果常青那个二百五还不谈判成功的话,他立马就撤! 孤胆英雄死得快,舍己为人做不到!尤其还是为了这么个自私懦弱的东西。 一缕黑气猛然窜入白唐体内,白唐身体肉眼可见的震动了一下,那股让他灵魂都要散架的力量被猛然震出体外。 空气发出嗡的颤音。 白唐剧烈的喘息,觉着前所未有的无力,他环视四周,黄冲宿居然还没有出现,胸口处突然钻出一个暗红色的脑袋,那双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却本能一样扑了出去,嗷呜一口就挂在了半空中,那条小尾巴还欢快的甩了甩。 白唐:“……”虽说吃相难看,但是……白汤圆背景牛逼啊!他突然大叫道:“黄神仙!你先别激动,我们今天不是来跟您老人家作对的,我是来给您送礼的!顺便瞻仰一下您老人家的绝世风姿!” 在场众人一脸懵逼,就连墨赦都没摸准他的脑回路,就见白唐按了按墨赦的手,继续道:“您是我们修道者的楷模!是我们大中华的荣耀!我,我们这几个仰慕您很久了!您老人家惩治那些网络渣渣的手段堪称神来之笔,简直大快人心!”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白唐有些气喘,但他的耳朵却一直竖着,不放过周围的一点动静,那双挑花眼里全然是崇拜与狂热。 周围众人都看呆了,刘正邪捏着自己已有了裂痕的五钱剑,卡在了冲和不冲的半道上,两眼懵逼。 常青手里的枪有些软,连脸皮都僵硬起来。 墨赦悄悄转过了脸,希望那个已经来了的故人没有认出他。 白唐依然饱胀了一腔热情,如同见到了自己信仰真神的最虔诚信徒,还猛的踏步捏住白汤圆的尾巴,道:“黄神仙!这是我们给您的见面礼!是个天地灵物,平常给您端茶递水绝对没问题,还能招财进宝卖萌耍贱, 闲来还……” “砰!” “啊呀呀~” 白唐连同白汤圆一起被一股沛然大力扫了出去,白汤圆形象的发出了三重调的惊叫,一条蛇影被猛地拍出了墙壁。 白唐背后也重重的撞穿了墙壁,连同一大片碎屑向着窗外飞去,却在中途被一缕游丝一样的黑气拖了回去。 墨赦斜眼看他,道:“皮?” 白唐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心说这神仙怎么一点都不好糊弄,电 视剧里果然都是骗人的!谁说神仙下凡就是个蠢蛋的!一点都不蠢!还不懂礼貌!他话都没有说完。 突然,他整个人都猛地佝偻下了腰,眼睛犀利的看向那被阴气包裹着的娄巍奕,那层薄薄的阴气罩被看不见的力量以强硬的姿态一点点剥开。 娄巍奕像是被剥皮的鸡蛋,整个人都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 白唐整个人的脑袋都是炸的,那阴气……硬生生被那力量截断了,如同伸出去的手被人一刀砍断,疼痛异常,却连残骸都收不回来。 刘正邪一看这情况,二话不说就持剑冲了,然后整个人就也似流星一样飞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这特娘的,没法打!场面完全一面倒! 对方连脸都没露,己方已经跪了两!还有一个看着也似被打残的!常青心很凉,当即就惊慌的看向传闻中很厉害的墨赦。 墨赦:“……”人类真的渣,实力上。 他目光凝向那大开的墙洞外一点,右手猛然握住,仿似拧断什么也似,空气中都传来力量拉扯的爆鸣声。 但仅眨眼功夫,墨赦就猛然后退了两步,一道黑色的阴气墙瞬间挡在面前,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白色气刃无声的碎裂在那黑色的阴气墙上,那层以墨赦手掌为支点的阴气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仿佛被强硫酸侵蚀一样,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 那被无形力量拉扯的娄巍奕发出了人类不可能发出的凄惨叫声。 黄冲宿不知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发出那样渗人的声音,但他显然是故意的,故意让娄巍奕在他们面前这样死去。 这是蔑视,也是警告,用绝对的力量对弱者的警告。 白唐心里发急,一缓过了劲,立马就站在墨赦身边,身体里的阴气被压榨到了极致,竟真又被他从血管里挤榨出一丝阴气,但还没来得及融入到墨赦那阴气墙里,那墙便轰然而碎,他和墨赦被一股阳刚之气的气息猛然撞击而出。 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立时那钢筋水泥混凝土的结实墙壁就给轰出了两个人性的大洞,风从洞里刮进来,寒冷刺骨。 转眼房间内竟只剩下了常青和娄巍奕两人,周围一丝声音都没有,房间里的顶灯早就坏了,黑暗从四面八方侵来。 娄巍奕还躺在地上,喉咙仿佛被塞了烙铁样,发出破碎的难以入耳的声音。 常青双腿发软,觉着无形的力量包裹住了他,让他忍不住想瘫软跪拜,他下唇都咬出了血,身体筛糠也似的瑟瑟发抖,但他还是坚持道:“以强欺弱,自私偏执,你跟你要处决的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你是神,你是我们的保护神!” 常青身体被迫爬伏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但声音还是从胸腔里发出,“人命在你眼里不算什么,可他是我们华夏的人民!我,我们,拿了他的纳税钱,就算做不到,我也还是要保护他!” “他懦弱、自私,但他是条命!他……” “砰!” 又一个大字型的人形坑砸在了墙上。 ------------ 第三十四章 地府谛听(1) 白唐浮在空中的身子一折,就火箭一样扑上去给常青当了肉垫没办法,常青是个真正的正常人类,摔下去直接就嗝屁了! “蠢货,你这时候还跟人讲哪门子的道理!快滚滚滚!你,你特娘的,胖死了!” 白唐被常青仰面压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被他压出来,当即就吐着舌头怒骂。 多亏他这些年努力修道强身健体,不然两人一起玩完! 常青被他推到了一边,干呕了两下,才从高空坠落的眩晕中缓过来,立马就道:“快,快救人!” 白唐翻了个白眼,心说这特么的没法救,那位怕还折磨的欢。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迅速的爬了起来,毕竟他拿了人家的钱! 他不再管常青,猛然一拍地面,人就大鸟一样跃上了高空,身周环绕着轻薄的黑色气体,只一双桃花眼在浓重的黑色里熠熠生辉。 墨赦已抢到娄巍奕身边,似乎在和什么僵持着,在白唐过去的同时,微微后退了一步,他拦住白唐,道:“他不会滥杀无辜,但他要这个人!” 所以,弃车保帅,皆大欢喜,不是吗? 白唐有些愕然,面上表情几度变化,似是愤怒似是恼怒似是失望,却最终都沉浸下来,他转过头,没有看墨赦,眼睛看向还躺在地面上的娄巍奕,看着那一点点被鲜血染红的身体,他嘴角绷的紧紧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道:“墨赦,这不对。” 他瞳孔张大,明亮的桃花眼里似有朦胧的气息晕染,黑色的瞳仁里闪着莫名的色彩,里面的景色却倏然变换。 分明那娄巍奕还是囫囵的人形,但白唐却分明看见他蜷缩在身体内的灵魂。 “他要的,不是这个人的命!你知道的吧,所有死掉的人灵魂都没有去地府!” 娄巍奕的身体里仿似被开辟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他的灵魂被强制摊平在那个阴暗逼仄的空间里,如同一只被绑在粘板上的鱼,一把细小的刀从他的头颅开始,剖开皮肤,蜿蜒而下,开膛破肚,摘心取肺,挑出经络,挑出骨头,撕下皮肤,拔出血肉。 那眼球又一次被一刀扎穿,里面的神经细管又一丝丝的被硬生生拔断,灵魂本来无血,但娄巍奕的灵魂被锁在他自己的体内,内心里却涌出了无数的鲜血。 “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该放弃一个,绝望的人!” “哪怕他有错,偿一次命也够了吧!” 白唐的声音如烟雾缥缈,却仿佛将那个绝望的空间撕开了一条缝,躺在粘板上的灵魂用空洞洞的带血眼孔望着上方。 一张鲜血淋漓的人皮被从那灵魂身上完整的剥了下来,滴落着殷红的血挂在那空间里的一侧墙壁上。 那墙壁上形象的布满了钩子,那些被一次次从灵魂身上剥下来的皮就挂在上面,仿若战利品一样,微微摆动。 “永生永世,就过分了!” 那灵魂一次次溃散,又一次次重聚,然后重复被剥皮被拆 解。 白唐身体表层涌起黑色的阴气,朝着墨赦微微一笑,道:“我总该为他争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他游鱼一样的阴气还没沾上娄巍奕的身体,就被一股浩然气息消融殆尽,那气息歹毒的窜上他胸口。 墨赦一手按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已自然而然的探出,帮他捉住那强悍冷厉的神息他已习惯这样了,哪怕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他总会站在他那一边的。 白唐咧嘴笑,桃花眼都弯了起来,如同初一时天上挂着的新月。 但那神息不是哮天那种半残的神息,而是含怒的真正神息,强悍的让只能使用三成力量的墨赦都抗拒不了,他抓着白唐又一次被击退,重重的落在地上。 白唐按着胸口,觉着自己的胸骨肯定被弄断了。 “墨墨,”他低低的道,“娄巍奕的灵魂要被抽出去了,我,尽力了。” 声音轻的仿若呢喃,那种失望却莫名让人觉着心疼。 墨赦道:“嗯。” 他已经被地府警告了两次,绝不会为一个人类再触底线,他只要保证白唐活着就够了,他本来就只对他有责任。 该来的人没来,一切已不可逆转。 那娄巍奕已必然成为那黄冲宿的怒火宣泄者。 墨赦和白唐都仰起头,看着高空上终于露出一个身形的黄冲宿,看着他脸上不屑的笑,以及那又一次抬起的手。 “吼!放下!” 一声粗狂的吼叫过后,接着就是一个粗狂醇厚的男音突然由远而近,远处漆黑的天空上突然流星一样划过一道青光,那声音初初入耳时,那光还只是一个点,最后一个字落下,那青光已到了眼前。 “叫你快点,你就知道玩!你要是耽搁了墨墨的事,我就去师傅那里告你,说上次那地……” 脆如黄鹂轻啼的女音也从远而近,语气里全是愤怒和埋怨。 “师妹我错了,你别去告状,我好容易出来一趟,你也体谅一下你师兄!”那个男声讨饶道,“这不,给你抢回来了,嘶,师妹快撒手!” 那巨兽嘴巴鼓了鼓,吐出一个白色的灵魂,又吹了口气,那灵魂便闪电般落在了娄巍奕体内,娄巍奕原来已渐渐停止起伏的胸膛又开始规律的鼓动起来。 白唐被这莫名的声音惊了一下,睁眼看了那娄巍奕一眼,迅即抬头,就见半空中祥云涌动处,径直落下一只造型古怪的巨兽,那巨兽两只耳朵都被坐在它身上的白裙少女紧紧揪着,正呲牙咧嘴的说话。 又是一个会说人话的动物!白唐想,这家伙多半能跟白汤圆聊得来,反正两都不是人。 那少女不待那巨兽落地,就先蹦了下来,径直就到了墨赦身边,呼的一巴掌就推开了白唐,然后母夜叉的脸一转,就成了温良恭俭的小可爱脸,糯着嗓音道:“小墨你怎么样?疼不疼?快起来,地上凉!” 被障碍物一样推开的白唐:“……” 来的居然是尉 迟蓉!那个花痴女色鬼!一直垂涎他家墨神美色的a市女鬼差! 墨赦避开了尉迟蓉的手,自己站了起来,道:“多谢。” 尉迟蓉眉开眼笑,包子脸上都是欢快的笑褶子,道:“不用不用,你记着答应我的事就好啦。” 墨赦冷淡道:“嗯。” 白唐悚然而惊,如遇到抢食饿狼的狐狸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警惕的瞪着尉迟蓉。 墨赦答应了她什么?竟然能让从不轻易出宅邸的尉迟蓉离开她的花艺坊,还带来了她的“师兄”,有什么代价能让尉迟蓉这么做? 总不能……是卖身吧?! 白唐一下子胸口也不疼了,也不忧伤了,呼啦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头凑到了那两人旁边,笑道:“尉迟美女好啊,多谢你刚才出手相救!”他一把拨开墨赦,继续道:“我跟你说啊,你可不知道,刚才那个危急啊……” “滚开!” “怎么说也是熟人,别这么不近人情啊,我也蛮久没见了,我家那个王五老跟我念叨说想你呢。” “闭嘴,别挡着我!” 尉迟蓉被白唐隔开,只能看见墨赦沉沉的眼睛,看不到全脸,有些暴躁,对者白唐这个大灯泡一点好感都没有,她抬起手,威胁道:“追魂夺命掌!” 白唐胆子十分正的对她指了指后面,道:“敌人在那里!”顿了顿,凑过头去,小声道:“尉迟大美女,黄冲宿知道不,你干不干的过啊?” 尉迟蓉又扒拉了他一下,没扒拉动,当即一掌就要拍过去,白唐手脚麻利的缩在了墨赦后面,碎碎念道:“怎么还动手了呢,墨神最不喜欢粗鲁的女孩了,他喜欢温柔一点的女孩子。” 尉迟蓉脸上顿时温柔的能掐出水来,眉眼都带着娇羞,默默含情的看着墨赦。 墨赦:“……” 他没搭理这两人,只将视线集中在四周上,尤其注重那巨兽和天空中的黄冲宿。 却听半空中传来一个清冷矜贵的男声,道:“你是何意?” “都是朋友,小黄,下来见个面,总躲在云层里干什么。” 那巨兽后肢蹲坐在地面上,仰头瞧着天空,脚在地面轻踏了下,就见一道周围景色都隐约起来,那巨兽显然布置了结界。 这一句小黄,让白唐激灵灵的抖了一下,脑子里办正经事的那根弦才回了窍,顾不上跟尉迟蓉掰扯,凝神去看那口吐人言的巨兽。 只见那巨兽形如白犬,身长约有三米,虎头、独角、犬耳,另还有狮尾、麒麟足,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浑身覆青色硬鳞,只头上有白色长毛,獠牙尽露,让人望之既生敬畏。 白唐眼中露出惊诧之色,已认出了那巨兽谛听。 传闻中地藏王菩萨的坐骑,因为在吴老爷子的《西游记》中露了脸而广为人知,但白唐能凭其外貌就能认出它来,却不是因为吴老爷子的书,而是源于地府发达的网络和墨赦给的那本《道法万千》。 ------------ 第三十五章 地府谛听(2) 那本书里也详细记载了谛听的传说,传闻它虎头表示智勇,犬耳表善听,狮尾表有耐性,麒麟足表四平八稳,是谛听能断天下事,一双犬耳听阴阳,辨真假晓人心,当的起“法力无边”四字,是地藏王菩萨坐下第一兽,真身高达万米,长逾十万里,此刻这身形,应当也是变化缩小了的。 尉迟蓉称它做师兄,显见她身边必不会低,白唐心里不由对尉迟蓉的忌惮又多了一层。 星星缀在暗沉沉的天幕上, 被结界隔离出来的空间格外寂静。 良久,一道身着亮黄色皮衣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那人似缓实疾的从天空中一步步塌下来,正正落在谛听面前。 离的近了,方才见那人高鼻深目,棱角分明,五官线条利落俊美到无懈可击,头发朝后呈扇形发散,唇角扯动着,露出阴冷的笑,道:“谛听,好久不见。” 谛听人性化的上下晃动它硕大的头颅,道:“嗯,有一千七百三十三年不曾见你,你还好吗?” 黄冲宿冷冷道:“你抢了我的东西。” 谛听道:“他名叫娄巍奕,不是你的。”顿了顿,又道:“精魄灵魂,原本给你也没什么,你与他们不同,但你此次要他,却不是为了点化服侍。” 黄冲宿只用一双细长的俊目看着它,寸长的白色神息在他指缝间吞吐,如同吐着长信的白蛇,森然的盯着那传闻中的神兽。 白唐安静的做着一个听众,只一双眼睛咕噜噜转着,肚里将这帮爱搞事的神仙来来回回骂了一个来回,一转眼,就见那结界边上趴着一只暗红色的小蛇,似乎……又在啃结界上的灵力! 顿时额上冷汗就下来了,这里面可有两只超级大佬,白汤圆这小崽子是想死啊,还是想死啊,还是想拖着大家一起死啊! 白唐在脑子里疯狂的呼唤白汤圆,要他住口放过那结界,奈何白汤圆猪油蒙心不肯撒嘴,像啃着大象腿的蚂蚁一样勤奋的偷人家的灵力吃,半点懒都不偷!白唐恨得牙痒痒,此刻却也拿它没办法。 墨赦原也在认真的听那一神一兽对峙,奈何旁边的人开小差开的忒明目张胆,心神就被牵回来一部分,微垂了眉眼,往白唐频繁怒瞪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也不禁有些无语。 屠灵本性好杀,能似饕餮样将吞吃的东西都化作自身养分,白汤圆对这种至纯的灵力最为喜欢,就是这东西智力确然有缺,对危险的感知力弱的近乎没有,所以才这般胆大。 白唐急的抓耳挠腮,狠狠的对白汤圆比划着杀招,奈何白汤圆胆子十分肥硕,完全视而不见,白唐气的不行,几乎恶狠狠的盯着那边,生怕白汤圆将那结界咬出一个洞。 “这灵魂我要保的,他阳寿未尽,我保他安然做人,阳寿尽了,我保他一路下地狱,黄冲宿,你做的够了。” 谛听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说话也很稳,一双黄灯笼也似的眼睛直直看向黄冲宿,对他身上露出的神息并不以 为意。 黄冲宿并不说话,手指间的神息一闪,只听“叮”的一声,两道强横的气息在的娄巍奕身体上方相撞,继而化成流转的风,在密闭的结界里吹拂开来。 谛听站起身来,身体横跨了一步,将尉迟蓉等人都挡在身后,这才又蹲坐下来,道:“对一个凡人动手,你也不怕你的那些兄弟笑你。” 黄冲宿眼神如刀,仿若要割裂那灵兽厚重的皮毛也似,声音里都含着冰渣子,道:“你能听天下事,号称从不徇私,从不说谎,我问你,你现在在干什么?” 若不徇私,为何会干涉人间事? 黄冲宿黑眸朝那与谛听同来的女人身上看去,却只望见谛听高大的兽体,他呵的一声冷笑,嘲讽意思十分明显。 谛听对他那表情视而不见,只道:“不曾徇私,是你先过了界,抢了地府的鬼,我来管一下,不算徇私。” 虽说有师妹的情分在里头,但到底未曾真正插手,不过是与老朋友打个招呼。 黄冲宿身后神光隐约,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身后的空气里碎空而出,他道:“你找死?” 谛听站了起来,尾巴都绷直了,道:“地狱冥众数亿亿,幽冥十九殿,又有十九府君,你有多少底气,跟地狱叫嚣?” 他声音原就醇厚,此刻居高临下吐言,无端就有一种森然压迫之感。那麒麟蹄下骤然涌出烈火,让空气都灼热起来,黄眸仿佛能望进人心里,窥探人内心处最核心的秘密一样,道:“我知晓你做事的缘由,但你胸中恶气已出,也该袖手抽身才是,多亏獬豸不在,否则焉能与你干休?” 听到一个新名词,白唐下意识就在脑子里搜了一下,还真被他搜出了獬豸的信息獬豸,形似羊,黑毛,四足,头上有双角,乃帝尧座下之兽,又称为法兽之灵,象征着司法的权威和神圣,平生最恨徇私枉法狂悖公堂,曾发下宏愿阴阳规整,法相恒一。 就说天上的神仙敢来挑衅国法,连身上有国家浩瀚如海的功德震着的正牌警察都不放在眼里,想来多半都是这个獬豸不在的问题。 玩忽职守,没有职业操守!不过獬豸是跟随帝尧征战过的神兽,想来实力也是强横无匹,不然也不会被谛听用来吓唬黄冲宿,也不知那獬豸干什么去了,啥时候能回来? 谁知黄冲宿一点都不怯,道:“别恁多废话,獬豸神魂都散的干净了,扯他没用!人间,呵,蝼蚁样的人间,我没什么兴趣折腾,但你这次阻我,除非你往后常驻人间,否则我定要这人间永无宁日!”他面色冷厉如恶鬼,即便对着忽然狂卷而来的火焰也不退分毫,依然故我的冷笑,“我说到做到。” 墨赦眉峰一动,还未说话,就听尉迟蓉叫道:“师兄,不能给他!我别的可不管,你要是将那灵魂给了他,我就去师傅那儿哭,就说你眼光光的瞧着别人对我耍流氓,还……” 谛听是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灵兽,但听她这么说话也表示替她 脸红,但他为兽厚道,也不便在人间斥责她,只回头道:“蓉蓉,你闭嘴吧!” 尉迟蓉三两下窜上了它的后背,刷就揪下一撮毛,愤愤道:“都是你不好,非要追那只猫,你缺那只猫么?叫你先办正事你不听,小墨都受伤了!” “那猫不是一般的猫……” “那就是猫!你要多少只猫我都能捉去给你!但我的小墨只有一个!你快给我揍他,他竟然欺负小墨受规则限制!” “蓉蓉,他没有受伤。” “胡说!没看他脸色那么白,你打不打?你不打我这就去向师傅他老人家说,说人家都扒我衣服了你就在一旁看戏!” 谛听:“……” 墨赦:“……” 白唐:“……” 谛听黄色的眸子刷的就转了过来,墨赦与白唐并肩而立,微微垂着眼睛,不上前不后退,泰然的就像一块石头。 白唐原还在恐吓白汤圆的脸瞬间都拧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挥手道:“嗨~谛听大人好。” 谛听大人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径直落在墨赦身上,开口就道:“劝她,她听你的话。” 墨赦终于抬眸,眸光清冷若山泉,嗓音里有男性特有的低沉华丽,道:“尉迟上差的事,在公,我无官无爵,在私,我非亲非友,是以无权干预。”他说话的时候微微欠身,既恭敬又守礼。 谛听静静的看着他,眸子里流转着沧桑的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 墨赦只是安静的垂着头,没有答话。 尉迟蓉爱煞了墨赦这样又冷又硬恭敬守礼的模样,分寸总拿捏的那般到位,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总是这般态度,不卑不亢不孤傲不自负,只做该做的事,只行该行的道,只不知他当年具体犯下的是什么错,要被罚出地府,以游离之身在人间上百载。 当即也不理自家师兄,只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墨赦,身体一滑,就腻到了墨赦身边,扯着他说话。 被当做背景板的白唐一阵尴尬,也替那被这一对师兄妹忽略的黄冲宿尴尬。 幸而这些话说话虽长,但实际也不过几分钟时间。 那谛听见自家师妹已全然顾不上这边,当即又转过头看向黄冲宿,毛茸茸的脸上扳平着,努力没露出尴尬,只道:“那魂我断然不能给你。”那毛脑袋偏了偏,对黄冲宿阴冷的表情视而不见,自顾自道:“杀心太重,凡人命数,不过弹指一瞬,我用那灵慧魄,换你收手吧。” 白唐的视线被谛听庞大的兽形挡了个结实,完全看不清黄冲宿的表情,也看不清谛听的动作,但想来那娄巍奕的灵慧魄必然已被剥离了出来。 半空中瑟瑟发抖的灵慧魄如昙花一现,轻易就碎了身形,白唐只来得及瞥一眼那灵慧魄脸上凄惶的神情,然后就是一阵阴气袭面而去,就听那谛听浑厚声音继续道:“灵慧魄既散,此人便已从世上消散,你若再寻人间晦气,地府不会袖手。” ------------ 第三十六章 这是神吗? 黄冲宿的声音很是冷厉,含着压抑的怒火,道:“你威胁我?” 他要弄死一个凡人何其容易,若他只是想让那娄巍奕死,何需等到现在,他要那该死的凡人生不如死,永生永世受罪,方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那主宰人心智感觉的灵慧魄既已碎,那人即便活着,也如行尸走肉,再不是原本的那个人,那他最后的怒火,该泻在谁身上? 谛听通澈澄明的眸子盯着黄冲宿,道:“我在警告你。” 它俯地一听,便能听闻天下事,就在方才,它听见了黄冲宿心中一个危险至极的念头,虽然还不清晰,但那瞬间闪现明灭的几个字还是让这通达纯厚的公正之兽心弦一跳。 四周徒然一静,有强而冷冽的威压从黄冲宿的身上涌动而出,一双细而深邃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谛听。谛听身上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根根竖起。 弓满弦绷,空气静的落针可闻。 白唐也不禁绷紧了身子,悄然向墨赦靠近了一步,那尉迟蓉也不知何时停止了絮叨,此刻也凝神注目那谛听兽。 “你就这样吧!谛听,我们往后,再见吧。” 良久,那森然如刀剑的气势倏然而退,周边的结界轰然碎裂,暗红色指头粗细的小蛇被猛然炸飞,摔晕在不知哪个角落。 白唐只听见黄冲宿最后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再一抬头,只见天上星辰闪烁,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巨大的谛听缓缓转过了头,朝着尉迟蓉道:“这魂也给你留下了,可不能去师尊那里胡说了。” 尉迟蓉偷眼去瞧墨赦,但见他眼睫低垂,一片清冷丽之色,即便在黑暗里,也俊美的如神祗妖魔,依稀还是当年初见时的模样。 墨赦没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那谛听在地府地位尊崇,以往成百上千年,也未曾有缘得以一见,倒是曾经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总是巴望着能见这传言中的灵兽一面。 那时他总说想象不来那随地藏王镇压地府的第一灵兽该是何等模样,又想向他问一件事。 脑子里的那个人仿似瞬间就从重重白色迷雾里走了出来,含着一抹笑,白衣纷飞在空气里,声音里掺了砂糖也似,一路能甜进人心坎里,他说:“我想问问那谛听,我这大哥是不是真真是冰雕玉人,哈,竟从没过春心萌动的时候。” 却总归胆子不够肥硕,话未说完,便晃荡着白色的衣袖一溜烟去远了。 “嗯嗯,师兄你快回去吧,这里可是人间,你不能多待。”尉迟蓉过河就拆桥,见色忘兄,做的自然而然十分熟稔。 谛听见自己捧在手心里捧了几千年的师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不由有些唏嘘,又将那边修竹样的墨赦看了一看,略觉怅然,当即也不多话,径自遁入地府。 见那大佬走远了,白唐才长出了一口气,转了转脑袋,就捕捉到了那一直在原地徘徊的常青。 那倒霉孩子,在黄冲宿与谛听双双现身时,就 被骤然改变的气场迷了双眼失了心神,此刻怕还在不自觉的在自己的臆想中救人。 尉迟蓉还在与墨赦说话,道:“小墨,后天我就生日了,你明天晚上零点就要出现在我家里哦。” 墨赦道:“嗯。” 尉迟蓉笑的甜美又可爱,白色连衣裙被夜风吹拂,如同绽放在夜晚的待宵花,又道:“要生日礼物,嗯,一定要你用心准备的哦。” 又圆又亮的大眼睛里缀满了少女般旖旎青涩的眷恋,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她站的离墨赦很近,近到都能嗅见他身上清冷干涩的味道,或许是阳间的风太温柔,又或许是这人今日的轮廓格外柔和,竟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靠近他。 墨赦后退了一步,眸中有了然而漠然的光,道:“嗯。” 以纯然拒绝的姿态,从过于暧昧的距离里抽身而出,无情而拒绝,半点旖念都没给这个面相甜美的女鬼差。 白唐原本炸起了全身的毛准备捍卫自家墨神的贞操,听那的女鬼差这么一说,才悄然的放下了心,心说幸好墨赦没有为了这件事卖身,不然那真是亏到了家。 不过那娄巍奕,也勉强算活着吧,只是活着的只是他的肉身,他的灵慧魄,已被两个高高在上的大佬做了交换,想来这个结果常青也能接受。 白唐判断出自家墨神清白无危的情况后,当即心思就转到了一旁,也不在听尉迟蓉和墨赦说话,悄悄就溜开了他两身边,反正看墨神的样子,那女鬼差十成十是勾搭不到墨神了。 常青还在呼哧呼哧喘气,时不时还凌厉的朝着空气挥拳伸腿,凶狠异常,白唐脚下在地面一蹬,就绕到了他面前,抬手迅速的在空中绘制清心醒神符,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常青的脑袋正中,甚至拍出了闷闷的声响。 可见一点都没省力。 常青脚下一顿,继而踉跄一下,眼中茫然神色已然退了许多,只还惯性的向前冲了两步。 “嘶~” 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从常青口中传出,他胸膛还起伏的厉害,人却已警醒的朝着四处看去,下意识就要挪步。 却听白唐在他身后叫道:“常警官。” 常青三两步走过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怎么回事?你……没受伤?娄巍奕呢?你真把他给卖了?” 白唐道:“怎么说话呢,就他那样,浑身没有二两肉,能卖几个钱?我明明每次都站在歹徒的对立面,你这人民公仆怎么老是把我想的这么坏?还能不能愉快的合作了?” 他现在只是外衣有些脏,脸上还有些擦伤,但看起来的确没有奄奄一息的凄惨,也不像是被强敌碾压后的劫后余生,也难怪常青会怀疑他交出了娄巍奕。 常青见他还在胡说八道,急道:“人呢?是不是……死了?”说到最后,他脸色转为黯然,仿似心里已早知道这个结局,此刻不过确定一番。 毕竟来的是那样强横的神灵,护不住, 才是正常的。 白唐朝墨赦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墨赦一人站在那里,尉迟蓉竟不知何时走了,便领着常青朝那边走去,边走边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常青终于接到了判决,觉着有些难受,便闷头跟着他走,竟连去干什么都没来得及去问。 他们离墨赦那边很有段距离,只白唐目力已不似平常人,才能将那边的情况看个清楚,此时走去也颇费些时间。 白唐没有刻意加快速度,常青也将将能跟上。 夜色还很深沉,街道上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知过了多久,常青骤然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可笑?” 白唐道:“没有。” 即便常青没有明说,白唐也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他是在问,明知不可为还要这么折腾,是不是可笑? 白唐不知道他们选择的是对还是错,但是他不觉得可笑。 任何选择,都有一个必须那么做的理由,不管那个理由看起来多么荒唐多么不可理喻。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完全的明白另一个人的想法,既然不明白,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可笑? 常青看着白唐的影子,脚下半步未停,继续道:“我们局里,这几年受到的投诉信是以往五年的总和还多,你知道里面都是什么内容吗?”没等白唐回答,他就自己将诶下去,道:“指责、侮辱、谩骂,我们只看过一部分,很多都是处理投诉的同事自己消化的,嗯,他们说我们无能,说我们白拿钱,a市发生了那么多离奇的案子,我们抓不住凶手,甚至,我们还要像你这样的神棍求助。” “连我也觉得我们没用,但是,我们接到的每一个案子,我敢拍着胸口说,我们都全力追查了,他们的钱,我拿的问心无愧,刘队,秃头,他们都问心无愧!” “白唐,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神会来人间作案?你是神棍,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是对人类失望了,还是因为国家禁止封建迷信,所以才来显露神力的吗?可是……不对啊。” “自私、偏执、残忍,这是神吗?” 常青的声音里全是困惑,仿佛完全不理解神的行为,他轻声问着白唐,希望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白唐仰着头想了想,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人类信仰的神成了他们租可怕的敌人,也不知道曾经是人类保护神的神怎么就站到了人类的对立面。 “白唐,你说啊?你说那个神,到底是为什么?” 白唐眼角瞥见了一个挂在路边观赏性植物枝叶上的暗红色东西,当即一伸手,一缕黑气从他掌心窜出,将那小蛇收拢在掌心,才道:“我不知道。”顿了顿,忽而一笑,转身对常青道:“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跟我们无关,各有立场,各行其事就对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打算转行做哲学家,有这时间,不如想想娄巍奕的下半生怎么安置?” ------------ 第三十七章 并行于夜 “还有什么可安置的?往棺材里一放,一把火就烧……嗯?下半生?” “你可真残忍,他不过是被吓傻了,你就要烧死人啊,啧啧,阿青,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常青猛然上前几步,一把抓住白唐的胳膊,还有些不敢相信,道:“你说什么?” 白唐眯着桃花眼,道:“说没想到你是……” 常青打断他,“娄巍奕没死?” 白唐诧异道:“你希望他死?哎呀,早知道不这么拼死拼活了,你怎么不早说?” 常青脸色几次变化,终于也停在诧异上,道:“你,你连神都干的过了?” 白唐苦恼的想这个逼是装还是不装,口中却已然道:“快醒醒,别做梦!我离踏神斩佛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快停止你脑中疯狂的念头!” 正准备以后都硬气跟鬼神刚的常青:“……” 白唐看常青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潜意识绝对猜对了这货刚才的想法,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心说幸好自己本能的说了实话,不然……呵呵,下回常青该拿着一万块让自己去弑神了! 常青还有些失望,颇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白唐。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娄巍奕身边,白唐朝着地上点了点下巴,道:“交给你了,唔,我困了,一会刘三估计还要爬回来,你让他早点回去上班!” 说着就对常青摆摆手,晃晃悠悠的就去了墨赦那边,走路速度却快了许多。 常青抬眼,只能看见那两人迅速消失的背影,和谐的旁人半点都插不进去,仿若一对行走在夜间的神灵。 这才是神灵,能守护人类的神灵,常青想。 …… “墨墨,你什么时候跟尉迟蓉做的交易啊?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背后的是黄冲宿?” 并肩而行的两人不疾不徐的在夜间的大街上行走,启明星已遥遥可见,天色可预见的破晓,最深沉的黑暗已然过去,留在睡梦里的人全然不知深夜里曾有两个不属于人间的强大来客在a市停留。 路灯发出微暖的黄色光芒,将两人修长的身影拉扯的怪异离奇,仿佛形态扭曲的鬼怪。 一双半弯的桃花眼似有若无的瞥在那冰冷如覆霜雪的面容上,轻声发问。 那挺拔如山峦的身影步伐未停,口中却自然而然的答道:“不是。” “诶?” “只知道是天上的,没想到是他。”那沉稳而岑凉的声音停顿了一瞬,才继续道:“他身份贵重,是二十八星宿之一,我没想到会是他。” 白唐伸手搭住他的肩膀,笑道:“原来你不知道,哈,我还以为你能未卜先知!之前老见你用玩手机,不会就是在那会给尉迟蓉发的消息吧?你早知道这妹子厉害?” 墨赦扯下他的手,训斥道:“好好走路。”接着又道:“知道。” 白唐就笑,笑的如同一只偷到蜜罐的小浣熊。 “之前你还答应我说不出手,你看你,说过的话一点都不算数,墨墨,不诚实守信,家规里怎么罚来的?” 墨赦:“……” 半晌,他 努力板着脸,道:“没出手,他打我,我防御。”顿了顿,又道:“家规,是给你的。” “哈?虽然说你专门为我写了那么一厚本的家规,我觉着很有被关心的感觉,但是我一点都不感动的我跟你说,而且,凭啥家规只对我有用……” “不凭什么。” “墨赦你不要以为你实力强我就不敢打你啊,你忒欺负人了我跟你说……” 夜风习习,启明星在灰蓝色的天空上慢慢消失,两个行走在暗夜里的身影也慢慢消失。 …… “吕小姐,请问您和娄巍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怎么开始的?” “大概是几年前吧,我们是高中同学,但是我们真的没有……” “吕小姐,否认没有意义。” 面相柔美的吕菲露出苦笑,投降似的道:“我道歉。” “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如果吕小姐认为自己没有错,可以不道歉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观,但就我个人认为,做第三者这件事并不光彩,尤其宋小姐还有孕。” 吕菲揉了揉脸,认真道:“我错了,由于我个人的不当行为让别人受到了伤害,真的很抱歉。” “请问您和娄巍奕上床了吗?您贴上娄巍奕的时候是否知道他女朋友怀有身孕?” “我不知道,我根本就没……今天不是说只是道歉吗?这些问题有什么关系?我道歉行吗?” “对不起,但您方才并没有道歉的意思,请问您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道歉的吗?” 屏幕里的小女人深吸了口气,又一次认真道:“不是。我真的认识到错了,我错了,我为我之前插足别人感情的行为表示歉意,也对受到我影响的大众道歉,希望大家不要再揪着我,我想好好生活。” “吕小姐是被舆论逼迫的不得不道歉吗?” “……” 次日傍晚,白唐方从补眠中挣扎起来,就拿起手机看了眼,一翻,就又翻到了一个之前被截住的视频。 此时那视频底下已盖起了万层高楼,评论数疯狂上涨。 “可怜的小姐姐,打死那个记者!” “明明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非要逼她承认?还有,谁能告诉我一下,这视频是从哪里放出来的?为什么之前不放?” “回答楼上,是a市之声官网上的,发布人似乎就是他们的网审。” “可怜小姐姐,之前那些网络喷子都去死!希望大神再大展神威惩治键盘侠!” “宋问夏忒恶毒,娄巍奕舔狗,一对贱人,不解释!” “没有看清真相的人,不要轻易下结论去指责和评判,迷失在表相上的人,最容易被左右。” 白唐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扔掉手机,刷的一下拉开窗帘,傍晚的阳光一下就照了进来,虽然没有温度,但是让他整个人的心情都明媚起来。 那视频的发布者,肯定不是a市之声的那个网审,九成九是常青,他之前本来就在查这件案子,查到这隐而未发的视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刘胜居然还真的同意他将这视频发出来了。 大概他们也是想通过这最后的视频,来告诫民众要谨慎言行,只不知能有多少人吸取教训。 毕竟,人都是健忘的,或许两周,或许两月,最多两年,吕菲用生命溅起来的浪花,就又会消失在人们视线里。 而吕菲的事件还未结束,新的舆论又已经被推了出来。 “当红小生懦弱畏女友,逼死朋友,人类懦弱的极点在哪?” 那个曾经被无数女人奉为男神、偶像、欧巴、梦中情人的娄巍奕,也已经站在了万众瞩目的受刑台上,接受着数万人给予的一次审判。 懦弱是原罪,白唐想,谁能没有懦弱的时候呢,可是人总该在该勇敢的时候做勇敢的事,一味害怕、逃避,那可真是没有意思。 之后,娄巍奕再也没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白唐也再没关心过,他只乐滋滋的收了自己的佣金,就又回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两个月后,临近年关,a市又开始下雪,连绵下了一个星期,是a市从未有过的大雪。 白老板早早给大家发了奖金放了假,都让各自回家里窝着,反正刘正邪自从上次爬回现场没见着真神后,整个人就有些受打击,老早就回去自家上清派修炼去了,办公室都没个活人。 三只鬼也惫懒的不成样子,白老板琢磨了下,就果断带着众鬼休假去了。 直至今日,白老板的日子都过的蛮顺心的,唯有一件事始终没八卦到墨赦那天答应陪尉迟蓉过生日时到底送了那女人什么东西,略感遗憾。 白老板好奇的很,可又不想扒拉着墨赦问,显得自己多八卦一样,本来派玉九去打听,奈何鬼使不给力,没问出来,于是最近白老板看玉九的眼神都有些幽怨。 外面还是大雪,已是年三十的晚上,a市骤然就空了下去,还不到晚上八点,路上已几乎没有人,皑皑白雪覆盖了整座城市,小区里的路上,一脚下雪都能将脚背没住。 只有外面的主街上,还有人在扫雪,时不时清理出一片褐色的柏油路面。 此刻,就连公交车也已停了,小区里的家家户户门上都贴上了新门神和对联,一派喜气洋洋。 “白小唐,咱们干脆把墨神叫上,去那边过年吧?那里多热闹,汤圆都不想回来!对吧,汤圆?” 跟在身后的鬼使很久没有在大雪里跋涉过,眉目里都是兴高采烈,正一手拎着大大的袋子,一手捏住白汤圆长条形的身子,跟白唐说话。 “嗯嗯,白白,我喜欢那个大黑狗,汪汪汪!” 要偷吃的白汤圆被王五捏住身子,十分欢快的扭动着,尾巴啪啪的甩打在王五的手背,还叫道:“王五王五,快放开,我就再吃一个奶糖。” 前面裹着奶白色围巾,穿着灰白色羽绒服还带了一顶黑色羊绒毛线帽的白唐正艰难的将脚从厚厚的雪里拔出来,闻言就笑道:“你喜欢小黑,于是就啃了它耳朵一口,不是我发现的早,连皮带肉都能撕下一大块,你快别喜欢它了白汤圆。” 白汤圆还很委屈,真跟蛇也似吐了吐信子,口吐人言,道:“它不陪我玩!” ------------ 第三十八章 温馨新年 小黑虽然是个能看见鬼的纯黑狗,但它再怎么不寻常,也不过是凡间的普通狗,它敢跟你玩?呵呵,它看见你都吓死了好不! 白唐道:“张叔宝贝小黑跟什么似的,你快消停点,没见今天咱都给扫地出门了?!说起来,王五,你今天收了多少红包?” 王五此时穿着红色羽绒服,也带着一款黑色羊绒毛线帽,像是一个正常的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她嘴甜,今晚又是特意给白唐撑场子去的,自然施展出十八般武艺,乖巧听话又懂事,直将福德巷一众老爷子老太天哄的眉开眼笑,避开了她就跟白唐夸奖这小姑娘,还偷摸的给王五塞了大把的红包,据白汤圆报告,连张叔都摸出了不少钞票给娃娃脸女鬼使递了过去。 想到这,白唐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心里暗暗琢磨着这次他们都给了王五不少红包,得想办法给他们补上,眼珠子一转,就对王五伸手道:“来,红包上交。” 王五誓死捍卫自己的红包,瞬时就离他一米远,叫道:“那是叔叔阿姨给我的,你休想要回去!” “你年纪都能做人家阿姨,好意思叫他们叔叔阿姨?再说人那红包也不是给你的!” 王五要钱不要命,以下犯上道:“白小唐你不要脸,连自己鬼使的钱都抢!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揍人了!” 白唐嘴角抽搐,看着女鬼使眼珠子都红了,显然绝不会吐出来,当即哼了一哼,道:“阳间的钱,你拿着有什么用?”继而又气定神闲道:“阴间的工资可还在我手上,五啊……” 王五万没想到白老板挟工资以威胁,十分愤怒,吵吵着就扑了上去,道:“你敢动我工资,下次就再也不要想叫老娘装你女朋友了!我现在就转头回去,告诉那些大爷大妈,说……白汤圆,那饺子是生的!” 趁那两人吵闹时偷摸溜进王五手上袋子的白汤圆冷不防被捉住了脑袋,嘴巴里的生饺子原还卡在嘴里,顿时就咽了下去,还欢快的摆了摆尾巴。 王五复又教育白汤圆,白唐顿觉不妙,扒拉着那袋子一瞧,果然里面的那一袋猪肉白菜馅的饺子被糟蹋了个干净那是隔壁老太太给早早包好的,里面的腌肉、包子也凄惨的遭到了荼毒。 顿时,白汤圆迎接上了两双怒火熊熊的眸子。 正吵闹间,就到了家门口,他们门上也应景的贴着对联,玉九老早就给开了门,见着他们回来,高高兴兴的喊新年快乐,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白唐。 白唐换了鞋,见自家的蠢货九幽怨的眼神,略想了想,心说这蠢货不会等着自己发红包吧? 果然 “大人,过年呢,红包呢?” 见白唐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玉九身体倒挂在天花板上,脑袋就垂在了他身前,十分明显的提示。 白唐笑嘻嘻的装傻充愣:“什么红包?没有红包!红包?不可能的!” 玉九举着手机,鄙视道:“刘三都在群里发红包啦,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你羞愧不羞愧?小气鬼!” 白唐一弹指就将鬼使作怪的脸弹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快的又去抢了个刘三的限数红包,还给群里发了个“谢谢老板jg”“土豪求包养jg”的动态小人图,十分的不要脸。 玉九见了,也忙去抢,继而又叫道:“把我的红包吐出来!那是刘三给我们的!你快吐出来!” 白唐哈哈笑,不理会鬼使,径自摸到了厨房,果然就见墨赦在细致的捏饺子,空气里一片冷清。 白唐当即洗手,就挨了过去,帮着捏饺子,还道:“墨墨,地府也过年么?你们过年是怎么过的?让不让放鞭炮?” 墨赦默默看了眼他放在盘子里的饺子,继续拿起又薄又圆的一张饺子皮,填上充盈着地府纯粹气息的饺子馅,道:“那里没有新年。” 白唐就笑,又将一只活灵活现的老鼠样饺子放在盘子里,炫耀道:“好看吧?是不是没想到我还会包饺子?哈,墨墨,我们家老头会的可多,我之前也跟着学了。”顿了顿,又道:“说到老头,他一直想着让我给他找个正经传人,啧,最近我得琢磨着将那书给找一个。” 墨赦道:“嗯。” 他知道白唐说的那本书,里面确然是精妙的道法修行,埋没了确实可惜,只是那书是手札,能看懂的人怕是不多。 “老头那字真跟狗爬似的,哈哈哈我都看不懂,更别提别人了,你说要不我去玄学网上发个帖,就找那能看懂他字的怎么样?” 他嘻嘻哈哈笑着,又捏了一个月亮形饺子,放在了盘子里,登时那原本整洁立着的一众饺子里仿似混入了两个异类。 墨赦道:“不好。” 白唐瞥眼看了下还剩下许多的皮和馅,当即一把抄起那装馅的碗,道:“走,去外面弄,谁想吃谁动手,想白吃白喝,咱家不养闲人。” 他原本就是在与墨赦乱七八糟说话,全没个重点,想一出是一出,转瞬给老头子找徒弟的事又给抛到了脑后。 墨赦身形挺拔,气质又冷,即便做着做饭这样繁琐的事,也气质高华的如冷月一般,丝毫不损其气度,他见白唐已携了包饺子的器具出去,也没说什么,就跟了出去。 电视里的节目也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氛,国家官方的跨年晚会已经开始,里面正是别开生面的小品。 玉九和王五倒灶沙发里哈哈哈,不成想天降大手,白唐一巴掌就将自家好吃懒做的两只鬼使拨到了一边,道:“都特么还想吃白食?!去去去,今天谁手上不沾面粉,明早我就给谁下禁食令!” 白汤圆拱着长条身子攀上墨赦手腕,探头在面粉堆里沾了一点,一缩头,尽数落在墨赦蜜色的肌肤上,它还道:“沾了!要吃墨墨的饺子!” 近来白汤圆十分爱缠着墨赦,尤其喜欢对着他手腕上那黑色的锁链舔舔啃啃,仿佛十分感兴趣,白唐拽都拽不下来,不过他本就有意让这家伙跟着墨赦,加上墨赦说白汤圆跟那锁链一处,能让那半死不活的锁链尽快活泛起来,白唐就更加不管它了。 王五和玉九从地上爬起来,均对自家大人的冷酷无情表示了谴责,然后就嘻嘻哈哈哈的开始糟蹋面团。 玉九生前是不怎么靠谱的富二代,从没做过这些,跟了白唐后也没多少长进,捏饺子捏的十分苦痛,时不时被王五嘲笑。 王五充分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心灵手巧,还慨叹自己从死后就再没过过年。 白唐数了数自家的鬼使,觉着缺了一个,就拍了拍口袋,果然拍出了黄七,这厮一出来,立马就是阴风怒吼,空气凝结,连桌面上放着的饺子皮都要给掀飞。 还是墨赦在桌上重重一拍,那无形的厉风才被荡开,屋里恢复平静。 白唐爱怜的慰问了一番修炼修傻了的黄七,就让他一边蹲着去了。 笑话,一看那爬满鲜血的脸,还有不自觉扭成麻花的身体,让他捏饺子?怕是会做成血饺子! “墨墨,你那工作是辞了吧?过完年是不是还要找工作?诶?你喜欢做什么,不然也开个公司吧,现在老板多坑啊,都是资本家!” 墨赦还未说话,却听玉九不能更同意的点头如捣蒜道:“对!大人说的对!” 白唐斜眼看他,玉九缩头,指着电视道:“苏毓秀!苏女神!声音好酥~我化了~” 果然,玉九化成了一滩水,仰面倒了下去。 王五踢了他一脚,嫌弃道:“没出息!地狱里的女鬼比她美艳多了!就我,我哪点比她差!”她挺了挺胸膛,十分悍勇的迎接屋内几个男人的注视。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道:“五啊,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觉着你跟苏女神是一个等级的?” 玉九也露出“亲你快醒醒”的表情,生动又形象。 王五脱口说了那句话,也自觉牛皮吹的有些大,但被屋里不解风情的一众男人用那样别具特色的眼神看着,当即就恼了,抬手就抓了两只饺子十分精准的的朝着拜白唐和玉九投射而去。 墨赦微垂着眉眼,认真的捏他的饺子,白汤圆缠在他手腕上乖巧异常,似乎在用人类听不懂的方式同那条锁链勾搭。 苏毓秀唱的是她今年新发布的古风歌曲《云水灵》,专为她的新剧配的,她嗓音婉转,此刻听来,倒别有一番韵味。 “一风一雪 一花一叶 一念之间 人世成双,地府未分 手拿灵灯持黑锁 鬼门关外含笑看 醉里美人成白骨 醒来千秋功业毁 一朝投身幽冥路 万里黄泉踏成川 红尘梦里不曾到 往事尽付一纸上 ……” 墨赦面色沉静,那股岑寒之气却仿佛更重了点,白唐原本在跟鬼使嘻嘻哈哈,此刻却敏感的转过头来,一双桃花眼探针也似的上下扫了扫,但见他面色全无异样,不由有些奇怪,暗自纳罕刚才周身一瞬间的黯然来自何处。 临近零点,白唐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林樊和刘正邪都打电话来拜年,一阵嘻嘻哈哈,其他人都是微信,那华夏术士微信群里也颇为热闹,白唐在里面领了好几个红包,心里之前那洪中和商衡没来救场的怨气就彻底散了个干净。 ------------ 第三十九章 何蔚婚请 说起那两人,没在黄冲宿闹的最凶的时候赶到,倒是在事情都结束了之后才来慰问了一嗓子,据他们说是因为堵车才没到场,但白唐觉着多半是跟在商衡身边的那个占验派妹纸给占了一卦,他们都觉着凶险,才没赶过来。 心里不免腹诽了那两人一番,白唐又偷摸领了大师们的几个大红包,顿时满脸都是高兴的褶子花,也顺手给他们办公室的群里丢了几个大红包,然后就看着玉九嗷呜一声用满是面粉的手去抢红包。 一转眼,看见如芝兰玉树般的墨赦,就随手又给他也发了个大红包,含笑道:“墨墨,我们等雪停了就去旅游吧,刚好上次答应玉九他们的旅游还没带他们去,你想去哪儿?” 虽说是答应玉九他们的旅游,但白唐一双眼睛只是看着墨赦,全然没有征询自家鬼使的意思。 玉九当即喊道:“大人我想去南沙群岛!那里超棒的,我攻略都查了!” 王五把他激动的脑袋拍到一边,道:“去格尔木沙漠,我要去体验大漠风情,那种长河落日圆的辽远感……白小唐,听我的,去格尔木!” 白唐对鬼使们踊跃的建议据不采纳,只看着墨赦。 墨赦想了想,道:“冥河。” 这句话一出,整个气氛都变了,仿佛一瞬间冷风就贯了进来。 玉九默默扭过了脖子,王五脸上的笑都僵硬了起来。 白唐适时的表现出了雇主的绝佳风范,冷静且镇定的道:“冥河能旅游?墨墨,我们还是去人间的好,春光明媚啥的……” 墨赦抬眼看他,道:“那随你。”这人间山河,他早已看遍,去哪儿也无所谓。 白唐正要说话,却听一道轻幽的铃声响起,他眼睛一转,直直往墨赦身上看去。 果见墨赦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面色便奇怪起来。 白唐敏锐的发觉了他的面色变化,当即凑过头去,道:“怎么了?” 墨赦在手机上打字,然后抬眼看他,郑重道:“过几日,我要去地狱。” 白唐一点窥人的不好意思都没有,当即伸过头去看,这一看,就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停不下来。 还抢了墨赦的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恭喜恭喜!恭喜脱离光棍行列!”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同墨赦之间,早过了那层界限,两人同生共死,仿佛再无什么可言,虽不曾真的追问过对方的过往,做到全无秘密,但两人之间却也比朋友之间更为亲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墨墨,何蔚他媳妇什么来头?长的漂亮不?你见过没有?哈哈,这就结婚了啊。” 墨赦道:“不知道。”顿了顿,又道:“没听说他对什么人上心。” 地府相交近千年,那人从来都是光风霁月一身清贵,从未听说对谁上心,他虽曾在地府里耀眼过,身边也曾环绕过无数莺莺燕燕,但他从未真的动过心。 自他被贬基层,更是修身养心,安然做他的引渡鬼差,从未与任何地府 女性有染。 只这一次,却不知是谁,能让他发消息给这一干好友,邀他们共赴黄泉观礼。 白唐揉着脸笑,道:“去地狱去地狱!何蔚结婚,怎么说也是朋友,我也要去参加婚礼!哈哈哈,去长长见识,也不知道他们能生孩子不?不是说鬼都是精魄所化,那生殖功能,咳咳,墨墨,你……” “闭嘴!” 屋子里一群鬼均觉手痒,有些想以下犯上揍死那说话没正经的人。 …… 幽冥地府,冥河九川,极北酆都城内。 这是一座正儿八经的鬼城,城里众鬼交错来往,面貌栩栩如生,只有鬼爱好以活着时最美好的样貌现身,有鬼则以死时最阴森恐怖的样子穿行其中,更有鬼拖着自己残缺的肢体在街上晃荡。 位于酆都城外酆山上的宏伟城主府,犹如皇宫一般,有着自己的城墙和护卫,甚至连外面也有繁复的幽冥阵法纹路,远远看去,那绵延数千里的酆山竟仿佛全被朦胧黑气笼罩。 此刻,城主府内,一处布满黑色藤蔓的精致院落里,一人着白色西装端坐庭院,面上全是郁郁之色。 一位身着清凉夏衣的女子噔噔的转过回廊,径自朝着他过来,笑眯眯道:“好啦,你的朋友我都通知到啦,七天后,你就能见到他们了,开森不开森?” 何蔚见着她,顿感头痛,道:“没有用……” 那姑娘极欢快的就黏到了他身边,啪叽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道:“怎么没用?咱们签了婚书,焚天告地,再请那一帮小鬼宣传一下,全地狱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我看谁还敢打你主意。” 何蔚这段时间都被亲麻木了,两眼呆滞,道:“强扭的瓜不甜……” 那姑娘仍旧一副笑模样,道:“让我先扭掉再说,蔚蔚,你为什么不看我?我不好看?”顿了顿,又道:“你要是说我不好看,我会生气的。” 何蔚生无可恋的转头看她,但见她天庭饱满唇红齿白,眼睛黑葡萄也似又机灵又俏皮,这时还微微笑着,颊边一对小酒窝,还露出嘴里两颗可爱的虎牙,虽不是什么绝色美女,到底也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他向来不是什么疾言厉色的人,哪怕对着这个害他至此境地的女人,也和气温言道:“好看。” 那姑娘立时脸上就起了娇羞红色,伸手就去牵他的手,道:“我们结婚,我让酆都万鬼朝贺,还有冥河上燃放三千天灯,连结婚场地我也办好了,你同我去看看,看你还有什么喜欢的,你都告诉我,我都听你的。” 何蔚避开她的手,感觉脑仁更疼了,他道:“酆狱,我们真的不合适,我,我……” 酆狱对他那些话全当没听见,只拣自己爱听的,喜滋滋道:“别胡说,我们是最合适的,嗯,这城主府你不喜欢的话,等咱们结婚后搬出去,冥河辽阔,我之前就见你老在冥河上盘旋,不如定居在那吧,那里我也有产业。” “不是,酆狱,先别讨论那么久远的。” “嗯,喜服我 让人给你送来了,你穿了么?快穿给我看看,你虽然现在穿的是人类的西装,但我不喜欢这种,咱们按照地狱的风格来,那喜服上我给你选的是云纹花样,你喜欢么?还是说你更喜欢蔓草?” 何蔚伸手遮脸,觉着自己真是没法同这自说自话的妹子讲话,她根本就不给人表达意见的机会。 “说啊,蔚蔚,你喜欢哪种花样?还有,那床你喜欢什么质地的,我倒是觉着阴沉木不错,沉沉的,没声。” 何蔚自暴自弃道:“云纹。” 酆狱哈的一声笑,又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道:“我就知道你更喜欢云纹,走吧走吧,去看看结婚时的场地吧。” …… “哎呀,这彼岸花还是这么凶哦,啧啧,倒是比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更多了,不过还是那么美。” 时隔多年,终于又一次踏上光照之路,白唐不复原先惶恐惊奇心情,就连那彼岸花里隐藏的诡异人脸也吓唬不到他。 他今天穿着爽利的白色衬衫加灰色休闲裤,显得整个人既清爽又阳光,一双春水样的桃花眼里映着大片大片的红,显得既喜庆又活泼。 墨赦带他走过长长的光照之路,两边的彼岸花不时张口咬一下,然后就是白唐哈哈哈的笑声,他似乎对第一次来时被咬的场景还记忆尤深,这次来又为了一桩喜事,心情愉悦,就频频逗弄那凶恶的彼岸花。 墨赦也不管他,只叮嘱道:“你以魂体入幽冥,但你本身仍是生人,身上那九幽符绝不能摘下,否则生魂沉重,你在地狱寸步难行,白唐,你认真听着!” 白唐方曲指弹开一朵咬过来的彼岸花,闻言就笑道:“嗯,你放心,这东西我随身带着,一刻都不会摘下。”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发出幽幽紫光的符篆,绕在指尖把玩了两下,才在墨赦冷凝的目光下又塞回口袋,三两步追上那人,与他并肩而行,道:“墨墨,你都说了几遍了,我又不是没脑子,哈哈,放心,你看你,从来了这地狱,怎么都不见你笑一下。”顿了顿,又似想起什么来一样,“对了,墨墨,你在这阴曹地府干了多久了?我看你比谁都勤勉,也没见你升职加薪啊……” 墨赦眼神仿似辽远起来,唇角几不可查的抿了抿,没有说话。 白唐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立马又换了话题,道:“这次怎么不见何蔚那惹眼的小别墅,换地了?” 墨赦眼睫垂下,稳了稳跑远的神思,这才道:“黄泉路有千万条,这一回,不过交接任务的点。”那小别墅现如今住的也不再是一身清贵的何蔚,即便去了,也徒惹麻烦,不若经黄泉路过鬼门,再取道冥河,过地府背阴山,再去往酆都。 突的,在彼岸花海深处,竟似有一个毛茸茸的头颅在期间一闪而逝,白唐眯了眼去瞅,只隐约觉着像是只猫,却也没看的分明,心底讶异了一瞬,也不知是怎样凶悍的动物能在花海里游弋,又或许是被吞噬,他只微微向墨赦提了一句,墨赦当即也看了一眼,却道:“不要理,那是彼岸花里的孽障。” ------------ 第四十章 魂游地府(1) 得这一语,白唐便也丢开手,继续与墨赦闲聊。 不知不觉间,彼岸花海已将将踏尽,白唐不由抬头去看,但见前方一道横无边际高逾万丈的厚重黑色铁门竖在面前,那门上森气缭绕,浑然一体,既庄重又气势磅礴,仿若汲取了上万年的幽冥鬼气,让任何初窥门面的人都步履唯艰,神魂俱失,上挂一大牌,上书“幽冥地府鬼门”七个烫金大字,一股森然远古的气息从那门上传来。 白唐与墨赦还在百尺开外,便觉心里一阵激荡,但觉遍体生寒,忍不住便双腿发软俯身下拜,待他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后,才觉那股压迫力减退不少,再去看那门,原先浑然一体的门上竟出现了两个狮口衔环,仿佛在等人扣环推门。 白唐是借助墨赦的符咒以生魂入地狱,此刻也没有做人时的气喘神虚,但那种心魂皆震的感觉却更加明显,心里对幽冥的敬畏不由就更盛了几分,反观墨赦,却见那人仍直挺挺的站着,静静的看着那扇门,待他从地上爬起,方才淡声道:“幽冥鬼门,初见必拜,以示对地府的敬重。” 白唐点头,神情也不由肃穆,在那庄重的门面下,竟也收了平日的嬉笑性子,谨慎的随着墨赦慢慢走过褐红色的地面,四周幽冥气息缭绕盘旋,两人的身影在黑色浅雾中若隐若现,只听墨赦声音沉而干涩,道:“地分阴阳,六道轮回成型之日,万千阴灵汇聚而成鬼门,一门隔阴阳,踏入此门,才算是真正入了地狱冥府。” 说话间,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按上那门,微一用力,沉重的大门就被缓缓推开,露出里面一片郎朗山色,犹如人间。 门里门外,竟依稀又是两番景色。 白唐揉了揉眼,有些傻的站在门口,被墨赦一拉,才一步踏入门里,身后鬼门不知不觉间消失无踪。 门里一片辽远无疆的空旷,周围隐隐浮动着墨黑色气息,如同一层被污染了的雾霭,但天上那太阳却瞧的真真的,只是似乎没什么温度。 白唐诧异道:“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地府里诡异莫测,动不动就有恶鬼凶魂魄,还有牛头马面什么的,现在这个……看上去不像啊,怎么一点都没恐怖的感觉。” 墨赦招了招手,将自己那白色的面包车从不知什么地方招了出来,径自上车,待白唐也坐在副驾驶位,才道:“内里,是一样的。”都是阴森恐怖,即便表面看起来再怎么平和,也掩不住着存在不知多久的地界里森然的血腥。 那泥犁十九狱里的冤魂千百年来从未停止哀嚎,就连奈何桥上的孟婆,也早鸟枪换炮改头换面,将那一方地界占为己有,连向来不能住人的奈何桥畔,也住了人。 那两白色面包车开的飞快,中途也遇见许多其他车辆,更多的却是懒散的领着一队队冥魂行走的鬼差,白唐扒着车窗往外瞧,竟还瞧见一个骑着大黄公鸡的鬼差,吊儿郎当的领着身后一队鬼魂晃悠悠前行。 转眼就到冥河,冥河千里黑水,上有幽幽灵息翻腾不息,漫无边际的黑水上一苇小船 飘飘荡荡,仿佛随时能被那不时翻涌的波涛掀翻开去,但那小船却始终稳稳在水上沉浮。 墨赦遥遥看着,并不作声,白唐看的心焦,当即就要出口喊,却被墨赦拦下,道:“不用,它知晓有人来。” 冥河水波荡漾,墨赦与白唐并肩立在冥河河畔,风吹起两人衣袂,那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竟仿佛格外和谐,以至于那撑船而来的老鬼都晃了眼,开口就道:“小黑,小白,你两崽儿回来了啊。”待那船分开幽沉沉的黑水行至近前,才喟然一叹,道:“真是老糊涂,竟认错人了。” 墨赦敛眉垂目,恭敬叫道:“船叔,好久不见。” 那撑船的人方面短须,一身粗布短打,做古代人装扮,头上一顶破草帽,船头挂着一盏白色灯笼,晃晃荡荡,一双看透世情的眼睛微微凝注在白唐身上,只对墨赦点头,道:“百年多不见,你也变了。这是你的小朋友么?” 白唐向来机灵,此刻见这冥府长者,立即也漾起一抹笑,眯着桃花眼,恭敬的随着墨赦称呼,道:“船叔好,我叫白唐,是墨赦的朋友。” 那船叔看似浑浊的眼睛里有通达明澈的光,颔首道:“也是个小白,嗯,给钱,上船吧。” 墨赦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冥币,递了过去,随后一步跨上冥船,白唐虽听那人说话听的糊涂,脚下却也不慢,当即就随着墨赦踏上了那船,两人并排在船尾坐下。 “渡船上路,游魂坐稳~” 那船夫拖长了语调喊了一声,继而船篙在岸边一点,那不大的小船立即就晃晃悠悠冥河中央。 白唐只觉心跳忽然加快,那沧桑的船调仿似传进了心里,竟让他心智一瞬颤抖,莫名的熟悉,仿佛已听过千回万回。 耳边阴风涛涛,河里的有无数生灵潜匿其中,突的,一尾白豚在冥河里摆尾跳跃,溅起一片冰凉,那岑凉的水珠正落在白唐脸上,立时就给他凉的个一个机灵,从莫名的状态里醒过神来,眼见那一只白豚又跃入水里,叫道:“墨墨,这水里的鱼肥的很,回去的时候咱们逮几条。” 他双眼放光,满目都是水里穿行的鱼虾,仿佛那些无辜的鱼虾瞬时都抛媚眼扭腰身的勾搭他一样,直至此刻,初游冥河的兴奋劲一股脑的就涌了上来,他看了看那水,又看了看墨赦,勉强保持着稳重,道:“这水能碰的吧?里面不会有水鬼啥的吧?” 墨赦见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船外,掰着他的肩膀给拽回来一点,道:“冥河水下沉了许多怨灵,给拖下去,便再上不来,你坐好。” 白唐不信,笑道:“那我们经常吃的冥河水产不会是从这里捞出来的吧,那可多脏,用死鬼泡出来的……你别点头,把头正回去,我有点心慌。” 墨赦一点都没顾忌他脆弱的小心脏,依然故我的点了头,眼看着他面色发黑发青,原先一直绷紧的面皮不由松快了些。 白唐心如死灰,想着自己曾经还叫嚷着说冥河的大闸蟹好吃,现在想来,那大闸蟹不知吞了多少阴魂鬼气息,才能 那般阴气纯正,美味无比,但是……感觉有点恶心。 却听那前方乘船的人一声长笑,道:“冥河里的东西味美气足,确是好吃。小黑,你这朋友倒是与小白有几分相似,当年他也贪这河里的吃食、” 墨赦面上神色不动,只在眼底蕴了一层浅薄的笑意,仿佛那个人也在记忆里鲜活起来,道:“嗯,他时常来河里偷偷捕捞,还多亏船叔给他行方便。” 那船叔背对着他们,语气怅然道:“冥河空旷,这摆渡船老旧,也就只你们几个还记得时常来坐。” 墨赦道:“他性子活,总爱与众不同。” “是哩,倒是地狱里难得的晴朗性子,这次你回来,是为了他么?” 墨赦缄默,半晌才道:“不是。” 那船叔点头,自顾自掌着船篙,划开冥河水面。 正在此时,一股千尺高的大浪从身后袭来,阴寒的狂风吹的船头那灯摇摇晃晃,白唐睁大了眼,眼看着那黑黝黝的喝水兜头盖脸而来,甚至能看见那黑水里闪烁的雷电,他脸色就是一变,下意识就双手抱头,只道要被淋成个落汤鸡。 良久,不见那水岑凉感觉落下,船也只摇晃了几下并未侧翻,这才睁眼,一睁眼,就见这小船已浮在千尺浪头,脚下正是翻滚汹涌的冥河黑水,背后是阴间没有黑夜的万里明朗长空,迎面阴风如刀,白唐却只觉得痛快,入目所见,一片天高海阔,连人都仿佛更加明朗起来,忍不住就想纵声长啸。 他也学船夫立在船上,魂体被吹的摇摆不定,但脸上全是明媚的笑,一双桃花眼弯的几乎只剩一条缝。 墨赦怕他被吹下去,一边低声训斥一边抓牢了他肩膀。 不知行了多久,那浪花终究熄灭下去,船又复行水面上,却听那船夫操着沙哑的音调道:“前方便是对岸,水平无浪,你也能平安来回。” 两人随即上岸,再一回头,那小船便又在冥河中心飘飘荡荡。 “那是冥河摆渡人,是我的……故人。” 墨赦见白唐目光还留在那船上,便开口道。 白唐懒懒一笑,道:“听你们说话我就知道了,不过,他方才叫我小白,怎么又说认错了?你之前有朋友跟我相似?” 他一边随着墨赦往前,一边不在意的问道。心说总不能这么巧吧,要真是借了他那朋友的光,才能抱稳墨赦的大腿,那以后说不得要给人家道谢。 墨赦喉结滚动了一下,良久,平静道:“嗯,他跟你有点像。” 白唐哈的一声笑,道:“那一定也是个讨喜的人,他人呢?这次咱们顺便去看看呗,嘿嘿,这么下去,过几年我就我就能在地府建起自己的关系网,再过几十年,死了都不怕,哈哈。” 墨赦的面包车仿佛留在了冥河另一侧,不能像在阳间一样随召随到,此刻两人只能联袂飞行,鬼魂之类,在地狱里的速度都快的堪称恐怖,白唐起先还不习惯,现时已能一边借助地狱里天然的阴风前行一边跟墨赦胡说八道。 ------------ 第四十一章 魂游地府(2) 墨赦眼眸凝光流墨,其中仿佛沉着万千情绪,道:“他犯了错,在思过,见不到。” 白唐哦了声,就揭过话题不谈,径自去看地狱的湖光山色,片刻又道:“传言地狱十八层,咱们要穿过那里么?” 墨赦道:“不必都过,我们要去的是极北的酆都城,必然会经拔舌狱、孽镜狱、火坑狱北方三狱。”缓了缓,又往前方指了一指,道:“往前便是背阴山,你跟紧我。” 背阴山,又称虚危山,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涧不流水,其峻如蜀岭,高似庐岩,处处荆棘,黑雾漫漫。饶是身经百战的白唐,也不由心里发寒,只紧跟着墨赦,眼角瞥动间,就见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耳边也全是各色妖魔鬼怪的桀桀怪笑,果真不愧是阴司险地。 白唐一路闭紧了嘴巴,等跟着墨赦翻过那横跨不知多远的连绵鬼山后,方才舒了口气,道:“墨墨,地府里的东西怎么感觉都比阳间的大,单就刚才那山,少说也比秦岭山脉长个两三倍吧,地府这山都没人开辟的啊,种花种草搞创收啥的。” 墨赦收回之前那在前方开路的黑色锁链,这才答道:“地狱无边无际,十八狱散在五处,另有第十九狱还设在更幽深的地方,你所见的,不过地府一隅。” 白唐点头,目中也全是对地狱辽阔的敬畏,他此次前来地狱,因有墨赦同行,本就不似寻常修道者战战兢兢,加上自觉不会作死的在地狱闯祸,心中实端不起那厚重惶恐之感,竟是将这趟地府之行全然当做一场旅行,恁的自在。 墨赦面上素无表情,心中却似有些沉重,越是往里,记忆翻滚的就越厉害,那人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就越清晰,那些经年里沉淀的感情竟仿佛一股脑的全涌了心头。 酆都,酆都。 倒是个好地方。 …… 酆都是不是个好地方,旁人只怕不清楚,但何蔚却清楚的很,因为他此刻正被那酆狱强硬的牵着手在酆都城里转悠。 这百年来,那些位于上首的大佬们都厌倦了千年如一日的阴鬼怒号冤魂惨叫,便将这黄泉阴曹摇身一变,成了能媲美人间盛世的繁华城池。 只表面虽改,但骨子里仍是让生灵畏惧的九幽冥府,即便城里来来往往这许多鬼,看似繁华热闹太平盛世,但那一声声从极遥远处传来的哀嚎仍依稀可闻。 那热钳狠厉拉扯舌头的拽拔声,还有那皮肤被小鬼从身上扒下的皮肉撕扯声,都仿若群鬼最深沉的梦魇,在耳边萦绕不休,以作提醒。 “蔚蔚,方才那人我瞧着有些眼熟,你认得他不?”酆狱固执的拉着何蔚的手,一边随着他在众鬼里穿梭,一边昂首问道。 就在之前,她正缠着何蔚问喜糖的款式,琢磨着该弄那种叫鬼怪都喜欢的甜美糖果,或者全都弄回去,那第十八府君这些年实在勤恳,带领着他麾下的研究院着实研究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糖果,满足了一众鬼怪的口腹之欲。 那人就在那时出现在她视线里,酆狱贵为酆都公主,千万年来对酆都城可说熟悉至极,寻 常的鬼怪她扫一眼就知晓实力等级,全无留心必要,只方才那人却不同,那人身上虽也阴气肆虐,整个鬼看起来却甚是惹眼,一双眼睛寒星也似直直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她抬头的瞬间就消失在鬼众里,她竟也没看出他的能力等级。 地狱里无昼无夜,群鬼行事全凭喜好,因此这酆都城从未寂静之时,这就意味着,他已陪着这酆都公主转了不知多久,并且不知还要再转悠多久,此刻听闻她问,便随口敷衍道:“不认识,酆狱,这酆都的每一寸土地你都走过不知多少遍,不如回去吧。” 酆狱杏眼一瞪,悍然拒绝,道:“不,以前都是我自己转,那有什么意思?现在不是有你么?蔚蔚,虽说咱们先婚后爱,但也不要拒绝中途的甜蜜约会么。” 这么一说,立马就将刚才那行迹鬼祟的人抛在了脑后,反正不管什么人,敢在酆都闹事的,结果都不怎么好,随他去,她现在只想甜甜蜜蜜的谈恋爱。 何蔚欲哭无泪,上天作证,他真的从没撩过小公主,也不知小公主对自己这一腔情思来自何处,但就他转悠这许久的结果来看,酆狱半点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他,那街上所有鬼见了他们都是嘻嘻哈哈的打招呼,一副热心老邻居的热情样,但那长在他背后的眼睛却从没闭上,当即也有些心灰,只希望自己那一干好友快点来,好一起合计一个好方法,因此也没了陪酆狱瞎逛的心思,当即道:“该买的都有底下人帮你买了,方才也去看过场所,也没什么了,回去吧。” 酆狱想了想,道:“那去冥河瞧瞧吧,那赢勾消失后,他的宅子一直空着,我前些年进去溜达过,那宅子很不错,就送你做聘礼吧,咳,说起来,你这要是放在五百年前,可就是我酆都的驸马,哈哈,其实我觉着这个称呼还挺好的,谁见着你都会说,看,那是酆狱公主的驸马!” 何蔚抖了一抖,当即就阻止道:“别胡说,地府网络无处不在,你这称呼一出,我脸往哪搁?” 所有人都知道他做了酆都的上门女婿,他这前任第七府君的脸还要不要?还不得被那些前同事们嘲笑死? 酆狱见他脸色都青了,笑的更欢畅,宠溺道:“好吧,都听你的,我嫁给你也成,以后人家看见我就会说,看,那是何蔚的媳妇!怎么听着气势这么弱?”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乱,酆狱凝神听了听,就又是一阵笑,拉着何蔚就随着那群奇形怪状的鬼群往前面跑,道:“前方有热闹,咱们也去瞧瞧,哈哈,那个话痨神经病第六府君来了,还跟一个小鬼吵起来了。” 何蔚被拉的一个踉跄,心里却不住打鼓,心说那第六府君出了名的话痨,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跟他吵架?关键居然还吵的起来,那第六府君居然也自降身份跟人在大街上掰扯虽说他向来觉着这第六府君没什么身份。 那是他们府君里的奇葩败类,端的是比他还诡异的异类。 前行几步,众鬼退避,在主街中间留下一个方圆三尺的诡异空间,何蔚与酆狱还没见到真人,就听见两个破空而来的激烈声音。 ……你看你这桃花眼薄情嘴,一看就是风流种,进了地狱也是个色鬼,挨着蹭着就想占便宜!呵!你那点龌龊心思,我早看透了!” 这声音略耳熟,貌似真是那第六府君。 “脑子有病的?想英雄救美想疯了?干什么,你把我朋友弄哪里去了?把他交出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郁闷又窝火的响起,厉声疾色。 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也有点耳熟? “你这种鬼,简直就是鬼中败类,老实点呆着,不然分分钟叫你散魂!” “轰!” 巨大的阴气在街上轰炸出一个大坑,显然有人忍不住动了手。 何蔚探头瞧了一瞧,想着是哪个小鬼这么有种,敢跟第六府君叫嚣。 却在此时,只见那在外围的阴魂全都一拥而上,朝着那空地上剩下的魂扑了上去,依稀还能听见叽叽喳喳的细语。 “好香啊~” “大补的鬼,嘻嘻嘻,一起吃啊哈哈哈” “哎呀呀真香,真白嫩,看这一身细嫩嫩的皮肉哦~” “府君大人走了,嘿嘿嘿,开餐开餐~” “哇呜不要跟我抢,滚开~” “滚开!” 蓦然一声大吼,夹杂着几许抽气声,想来应该是被那不断伸过去的鬼爪挠到了。 再次听闻这声音,何蔚终于反应过来,高声道:“白唐!”同时一挥手,那围绕着白唐的众多鬼魂全都仿佛被风吹散一样,猛的就消失开去。 白唐原本被众鬼包围,入目尽是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鬼脸,连还手都颇费力,整个人已被呈大字型按在地上,处于暴走状态,听见有人叫他,那些压在他身上的阴鬼都被掀飞,猛的就撑地站起,一回头,就见何蔚身边跟着一个清丽女子在身后探头探脑。 何蔚依稀还是当年见到的样子,丰神俊朗一身西装,只再没有初见时的惫懒随性,手还被一个女人牢牢牵着,面露惊讶,貌似还有些复杂。 白唐举目四望,没寻见方才那神经病鬼的踪迹,正茫然无措,连魂体仿佛都有些沉重,一见何蔚,仿若看见了救星,脚下也生了风,竟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急道:“老何!救命啊!墨墨被个神经病弄走了,这里你熟,你有办法的吧?” 白唐觉着自己十分倒霉,他途径了地府拔舌狱和孽镜狱,虽然没能真的去参观,但那种种渗入灵魂的声音还是让他胆寒了一路,将他游历地狱的新奇心情磨了个七七八八。 直到看到这现代化明显的酆都城,那心惊肉跳的感觉才好了点,虽说城里也都是鬼,但好歹还有个人的囫囵样子,那种哭嚎惨叫声也小的多了,至少不会让人精神崩溃。 方一进城,白唐也犹如死鬼还魂神采奕奕,脸上全是看见新奇事物的欣喜,自然而然的就对着墨赦叽叽呱呱,尤其是看见一个鬼在摆摊算命的时候,更是觉着好玩,脚下一滑就出溜了过去,要让那鬼给他算命,顺便伸手去扒拉墨赦的口袋找阴钞,谁成想他阴抄还没扒拉出来,肩膀就给人使劲推了一把,后退两步再一抬眼人没了。 ------------ 第四十二章 第六府君 面前只有一个横眉立目的清秀男人,还指着他的脸骂他薄情寡相,天知道上次阳间那铁口直断摸骨看相登峰造极的天桥常客还夸他相貌堂堂情深义重还能大富大贵上天入地! 白唐很委屈,但现在不是他委屈的时候,他在地狱才真是人生地不熟,幸好老天派了个何蔚过来。 何蔚根本没想过能在地府见到他,不想居然在街头就碰见了,仔细觑了他一眼,道:“你死了?终于想通撞墙来地府考公务员了?” 何蔚面上全无为墨赦担心的痕迹,开口就是调侃,白唐原先还在发急,此刻心里念头一转,道:“你是不是知道墨神给谁带走了?不会是你吧?我跟你说,我们都是来参加你婚礼的,作为东道主你可要负责任的!” 听到这话,何蔚还没说话,倒是他身边那女子先笑道:“是蔚蔚的朋友啊,不用担心,到了我酆都,什么事都不会有哦,管叫你们好去好回。” 蔚蔚? 白唐抖了下,将这个软萌的称呼跟何蔚那张脸对了下,然后默默转过头去,片刻后转过头上,脸上已经挂上了甜滋滋的笑,对着那女人道:“嫂子好,咳,我是白唐,那什么,是来道贺的……” “哎呀,你这小鬼倒乖,嗯嗯,你放心,刚才跟你胡闹的那个家伙我认识,保准让你的同伴出不了差错。” 那女子眉开眼笑,顺手在白唐脸上捏了一捏,又道:“还是从人间来的,山高路远的,哈哈走走走,去我的酆都府里吧,过会就能见 开去,再没有偷摸 朝这边靠近的。 白唐被她拉着手臂,身形仿佛更加轻盈,飘飘荡荡的就随着她前行。 何蔚一直没插上话,此刻见白唐已被酆狱拽住手,还傻兮兮的冲人家笑,当即就开口道:“这是酆都公主,你生魂入地狱,碰上地狱司法官,还失了九幽符,你这是不想回去了啊唐唐。” 从方才见他时,见他身上地府阴气隐隐,何蔚就知道墨赦必然给了他九幽符,只看刚才情形,他身上却分明是没有那九幽符的,何蔚一探手,就想将这家伙送上去。 到底是墨赦的朋友,总不能真的看他魂归地府。只希望他有些常识,知道这酆都是什么地方,酆都公主又是什么人,自己不要作死。 那手却没挨上白唐的身体,就被酆狱一侧身挡住。 白唐这次也没被他吓道,依然笑眉笑眼的道:“你要不介绍嫂子我还害怕,你这一说,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哈哈我们皇亲国戚怕什么,对吧,嫂子?” 酆狱但笑不语,只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何蔚,脚下生风,径自往那酆都城主府去。 虽然面上不显,实则心花怒放,看着白唐的目光都格外欣慰,那几句“嫂子”真是让她不由不喜欢。 但是…… 生魂入地府,总要留点什么下来。 穿着一身清凉夏衣的美少女微微而笑,笑容里似有诡谲之意。 …… “哎呀,你别冷着脸啊,数百年不见,我还是想念你的。”眉目灵动 的青年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对着一旁微微躬身的人微笑,还道:“方才那小鬼还非礼你,我都给你赶跑了!” 墨赦以最简洁的礼仪表达完敬重,立马直起腰来,道:“有事?” 此处正是一处高山顶上,高崖临石,花香盈鼻,天上白云清透,阳光微微,连徐徐轻风都描摹的入木三分,竟让人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的青年仰头做风雅状喝酒,但见他面如施粉,眉若墨画,琼枝玉树一般立在山崖之巅,竟真有几分出尘之姿,只脸上那古怪的笑和一身黑衣却将他周身飘然气息毁坏殆尽。 “你不觉着,我有什么变化?” 那人衣袖上隐约落了几朵粉色桃花,看着也算赏心悦目。 墨赦抬头扫了他一眼,道:“府君龙章凤姿,仪表堂堂。” 那男人无趣的切了一声,咕哝道:“你每回见我都这一句话,连用词都不换一个。” 墨赦默默垂眼,又冷淡又疏离,只道:“府君用结界相召,所为何事?” 那男人不满的瞪他一眼,觉着自己这多年锻炼出来的饮酒风姿是白瞎了,这人是个石头,半点都不懂欣赏,还是下回回家给小包子欣赏来的有意思。 他面上笑呵呵的,一出手却是光华满眼,银白色的月刃猛然袭向墨赦面庞,迎面而去的剑气逼得他黑色的衣裤都更贴近了身子,发出猎猎声响。 但墨赦只是静静站着,面色不变,不还手也不抵挡。 那把巴掌长的月刃堪堪停在他鼻尖,果然没有存进。但强烈的剑芒还是在墨赦脸上划开一条裂痕,自眉心至颔,齐齐裂开,将他整张脸都从中剖开一样,没有血,那道伤口却也没有迅速愈合,而是狰狞的呈现在他脸上。 “很好。”那男人此时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再不见身上那惫懒泼皮的样子,他定定看了墨赦许久,才收回月刃,道:“如果真成了没用的孬种,我就宰了你!”顿了顿,又道:“这些年,地府故旧你全部不见,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回来了。” 他又上前几步,静静凝视墨赦,忽而一笑,道:“回来就好,哈哈,还是老何有面子,不过老范,我还是那句话,别动我的人。” 墨赦眉峰微不可查的蹙起,道:“府君……” “干什么?总不会因为刚才那一剑,何蔚就还是何蔚,月戎就不是月戎了?!你也忒小气了吧,你也别叫我府君了,地府这么多府君,鬼知道你叫的谁?”月戎哥两好的搭上墨赦的肩膀,状似无意道:“只要你不搞事,咱们就是好朋友,嗯,该你的酒我一点都不克扣。” 墨赦身形一动,离他三米远,道:“你放心。” 那第六府君月戎就笑,像一只欢快的狐狸,继而从怀里摸出一个泛着微紫色的符,上下抛了抛,道:“让生魂入地府这种事,以后还是要少……” 话音未落,他布下的结界轰然而碎,那人的身影已闪电般窜上大街,揪过一个摊贩,狠狠往地面上一砸,冷声道:“那生魂呢?” 那摊主被揍的莫名其妙,却敏锐的感知到了幽冥鬼差的力量,当即颤颤道:“酆都,酆都……” 墨赦又摔了一下,将那鬼摔的都有些崩溃,这下也不敢结巴,立马就说全了,墨赦放开那鬼摊主,身形闪电一般窜出,片刻就不见踪影。 月戎揉着头发从破碎的结界里走出,弹了弹衣袖上莫须有的灰尘,自言自语道:“实力又强了啊,不是说都没怎么修炼么……” …… 酆都公主,传闻是酆都北阴大帝的独生女,居于罗酆山,在酆都北阴大帝不出时,代其执掌酆都城,就何蔚所说,也是心狠手狠,闺名酆狱,是一方大佬。 此刻,那大佬笑的跟个小傻子一样跟白唐炫耀,道:“怎么样,罗酆山城主府不错吧,配得上蔚蔚吧?” 蔚蔚在一旁生无可恋生不如死,白唐早过了生不如死的阶段,此刻为了自己的小命计,正配合着酆狱狂点头,道:“嫂子,没说的,这山,这水,这房子,绝对配得上我蔚哥。” 他们三此刻正站在城主府巍峨的大门前,瞧着那气势磅礴的城主府,那城主府巍然耸立在罗酆山上,门上挂着一对血红色的大灯笼,映照的看门的两个鬼也面泛红光,透着有些渗人的喜悦。 白唐一直被酆狱拉着胳膊,魂体也格外轻盈,只感觉一阵阵充盈的阴气从她手里涌入自己身体,就连之前被鬼撕咬的那些伤痕都好像没了一样。 酆狱领着他们从大门走进,边走边道:“这房子年代久了,蔚蔚似乎不喜欢,他喜欢人间那些新建筑,我们以后可能不住这,有点可惜。” 白唐随着她往里走,在脑子里将这建筑的样子过了过,觉着像是唐时的风格,大气疏阔,就连用色都很明媚,明明坐落在地狱这样阴郁的地方,却半点都没有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山石小溪上还依稀能看见嬉闹的飞鸟游鱼,很是活泼。 白唐已习惯了听她说“蔚蔚”,就接着她的话,回头朝何蔚道:“有这么大一座房子,蔚哥你知足吧,你还有啥可挑的?你看你这不知好歹的。” 何蔚道:“你知道什么你这个二货!也就老范纵着你,你要来地狱,居然还真的带你来!” 他后面那几句话的声音很小,但白唐耳朵尖,分毫不差的捕捉到了,反驳道:“那是墨神对我实力的认可!他知道我来了地狱也能自保……” 何蔚嗤笑一声,提醒他道:“九幽符。” 九幽符被那神经病第六府君抢走了!白唐很愤怒,谁知道他刚到酆都城就遇上那么个神经病,二话不说先给墨赦弄没了,然后还要嘲!笑!他! 他现在都有点怀疑,那家伙是不是墨赦在地府里面的仇人了,一上来居然就摸走了他的九幽符。 想到刚才没了九幽符的感觉,白唐不由有些后怕,那种沉重感,仿佛能将他撕扯成碎片一样,让他连行走都难。 白唐想到这一茬,心里腹诽这地狱的治安,面上却还含着笑,向酆狱道:“嫂子,我那九幽符还寻的回来吗?” ------------ 第四十三章 兄弟有难 虽然现在得了酆狱给的一次性通行令,但墨神给的符还是要拿回来的! 酆狱侧脸笑道:“那可不好说,不过要是你那符给毁了,我赔给你一件别的。” 恰在此时,一个身着英伦管家标准服的小鬼从他们身后跑了过来,对着酆狱弯了弯腰,道:“公主,有客人拜访,说是驸马的朋友,姓范!” 驸马?白唐忍不住咧嘴,总觉着这个称呼一出,何蔚的脸就有些绿。 再一想,那何蔚之前叫墨赦“老范”,这已不是第一次,虽不知其中缘由,但白唐有一种预感,这个“姓范”的人十有是他家墨神。 酆狱笑的见牙不见眼,口上却还要斥责道:“叫什么驸马,驸马不喜欢这个称呼,叫何少!”继而对何蔚眨眼,道:“走吧,蔚蔚,咱们去见见你的朋友!” 见白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十分善解人意道:“白唐一起去吧。” 白唐欣然同意,桃花眼里的光如春日阳光下的一溪浅水,明亮的晃眼。 何蔚此时面上终于露出些许笑容,脚步都快了许多,连带的酆狱脚步也快了许多。 白唐也颇为急切,尽管他自跟墨赦分开,从未表现出任何脆弱来,但他确实慌乱过,幽冥鬼域,他只有一人,总觉得有些不安稳。 锦堂晴暖,燕子啄泥,回廊九曲十八弯。 待那人身影在日光照耀下出现在视野里时,白唐心竟跳了一跳。 黑衣如夜,眉眼如画,周身似笼着一层寒霜也似,踏过迷雾重重,就站在他面前。 即便分别才不到一日,但他居然已许久未曾见过。 白唐立马就冲了上去,叫道:“墨神!”语气里都是盎然的欢喜。 墨赦见了他,眼神明显呆滞了一瞬,继而冷峻的脸上神色松了一松,转脸对何蔚道:“恭喜。”又对着跟出来的酆狱微微颔首,道:“弟妹,初次见面,这是我和白唐一点心意,贺你们新婚。”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递过去。 白唐在他身边点头笑,道:“对对,祝贺你们新婚快乐。” 何蔚面色立时就变的有些妙不可言,频频给墨赦使眼色,在酆狱之前一把接过那盒子,道:“老范你太客气了,呵呵呵,你累了吧,走走走,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下。” 说着还对白唐投去威胁的一瞥,道:“白唐,你还没来过地狱,叫酆狱带你多转、转!” 酆狱见这些时日来何蔚脸上终于露出开心神色,也不当面忤他的意,便对墨赦微微一笑,道:“范……大哥,多谢你啦,那你们兄弟两聊,我领着白唐出去转。” 自认表现的十分贤惠,应当给足了何蔚面子,酆狱又不避讳的在何蔚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对白唐道:“走,教你看看我给蔚蔚的嫁妆!” 白唐:总觉着你不是要给我看你给何蔚备下的嫁妆,而是要给我看你给何蔚打下的江山! 他注目看向墨赦,但见那人已被何蔚拖着往另一边去了,这才 冲着酆狱一笑,道:“好啊,我还真没仔细看过酆都城。” “这城里没什么可看的,要说有点意思的,还得算围绕酆都的拔舌狱、孽镜狱和火坑狱,啧啧,走走,我带你去参观一下。” “不不,我,那什么,地狱重地啥的,我就不去了。” “哎呀呀,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要尽兴,不然蔚蔚大概也会怪我慢待你的,走吧,这会先去瞧一瞧,回去的时候再给你装点特产!” 酆狱十分热情的拉着白唐,白唐觉着自己额上肯定已流下了痛苦的汗水。 一路身飘魂荡,酆都城很快就成了身后一抹暗色的影子,阴风怒号,那些从三地狱里传出来的惨叫声声在耳,白唐脸色发苦。 酆狱兴致高昂,扯着他在地狱诡异又明媚的天空下飞行,白唐一路垂死挣扎,“咱们不去了吧,嗯,你都要结婚了啊嫂子,见那些影响心情啊!” “没事没事,我们都看惯了的,晚上不听着高高低低的惨叫都睡不着。” “……总归不好吧,人间讲究婚前不能见血,你这个,这个虽然不是人间,多少也避讳一点啊,避讳一点,吉利,咳咳,能跟蔚哥长长久久千秋万代。” 酆狱指着前方一处绰约的影子,道:“看!那是拔舌狱,听见惨叫了吗?如果有生前犯了口舌孽业的鬼被发配到这里,就会有两个小鬼,拿着这么长的热钳子,就这么……探入嘴里,夹住舌头,一股脑的就给拉出来,哈哈哈,前些年泰山王觉着那些连着肠腔都拔出来的舌头没用,就交代让他们用舌头拖着犁去犁地,倒是很有几分意思。” “挺,挺好。” “火坑狱在这边看不见,那里比这儿场地大,里面烧着滚滚的岩浆,把小鬼推进去,能叫它死去又活来,活来又死去,啊,忘了说,那里可不是一瞬间就给人烧死的,是一点点从皮肉毛发开始烧,一点点烧到骨头缝,再一点点烧到骨髓骨筋……身子化成灰,头颅还在叫,第二天清风一吹,前天被烧死的魂又会都活过来……” 白唐:“……”大佬你到底想说什么请直说,不用吓我!我!一!点!都!不!怕! “哈,在阳间拆人姻缘毁人夫妻情分的人,犯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罪,罚入拔舌狱,罚期最少一年,啊,拔舌狱以人间300年为一日,30日为一月,12月为一年,嗯,这个在人间得过去个几百万年吧。” 白唐感觉自己心有些抖,一双桃花眼里都蔓出了惊恐神色,他仔细窥着酆狱,此时方才有这人是酆都公主的真切感觉,那种森然气息也才从心底一点点蔓延上来。 四周阴风阵阵,他被酆狱拉着,不由自主的朝着前方那巨大阴影处飞去,酆狱的声音还在耳边,意味深长:“我们酆都,是最讲道理的地方,也最好客。” “对,很好客。” 那浮在空中浩瀚穹顶样的建筑依稀还是影子,凄惨的嚎叫声仿佛自四面八方响起,直穿人心震耳欲聋,酆狱拉着白唐的手骤然停在半空, 她伸手抚摸着空气,她指尖过处仿佛有白色的光划过,如同窜动的电蛇。 白唐眼睛睁的老大,知道那是结界,没有动,也没说话。面前的正是拔舌狱,即便没见着里面的情况,听着声音,也能想象出里面是怎样的惨像,他知道,无论酆狱要做什么,都是时候了。 凄厉的风吹起她及腰长的长发以及那裙摆有些大的海蓝色长裙,面容明亮清丽的女子砖头看着白唐,道:“要是有人拐带我的驸马,嗯,任他是谁,都要在那十八层地狱里来来回回,你明白吧?” 白唐举起右手两指做发誓状,道:“明白!嫂子你放心,我跟墨神,都是诚心诚意祝你们百年好合的,哈哈,谁敢搅乱你们的婚礼,我第一个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他此刻额上正正印着一枚缩小的桃花样暗红色纹路,跟那双诚挚坚定的桃花眼相得益彰,越发显得他清俊明亮,在黑雾隐隐的凄冷地狱天空映衬下,整个人如一只落在暗沉黑夜里散发着莹润光芒的珍珠,那种夺目的明亮光华直叫见惯人间颜色的酆狱也觉眼前一亮。 见白唐这么上道,她也笑的欢畅,一拉白唐,折转方向,两人直如两颗流星般滑过半空,迅速就离了那拔舌狱周围。 白唐心里不由松了口气,但他心里也更加肯定何蔚的婚事有问题。 在酆都街上初次见到他两时,那种感觉还不明显,但跟着酆狱和何蔚一路回去罗酆山上的城主府那一路上,白唐就心里存疑,实在是何蔚表现的太冷淡了些,完全没有一副要结婚男人对即将结婚妻子的心动和热情。 但当时白唐还想着,或许是他们活了千八百年的,感情比较含蓄内敛,毕竟那城主府一看就是古代建筑,却被强按上了许多现代人类建筑的风格,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协调的地方,但细细在那城主府内逛,心底都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违和感。 比如看见那摆在客厅里的明亮色沙发,虽然跟屋子里暖黄色基调的建筑风格并无不搭,但城主府里有积藏千年的沉厚底蕴在,更有无形的北极酆都大帝气息镇着,用色再怎么明朗,也自有一种千年沉淀的厚重透出,那沙发摆在那里,就如同藏在深水里的古老宅邸里突兀出现一个跳肚皮舞的印度舞娘,给人的感觉便是配不上,那沙发不配被摆在那里,甚至不配出现在城主府。 这几日出现在城主府里的鬼虽然都穿着现代的服装,甚至那些男鬼的头发都是寸头样式,但他们身上依然带着古人说话做事的习惯。 酆狱在迎合何蔚。 但这个女人也极聪明,明白过犹不及,所以哪怕刚才何蔚做的那么明显,她也装作没看出来,依然顺着他的意思带自己出来。 只是,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敲打他呢?白唐一时有些想不透,明明他没表现出一丝一毫对她和何蔚事情插手的意思。 酆狱拉着白唐瞬息就是千里,青天之上,阴风呼啸,她如同一只展翅的苍鹰,任它万里长风山云催动,也自有一番明亮颜色,巍然故我。 ------------ 第四十四章 不要做梦 “你是蔚蔚在人间的朋友,自该知道他的喜好,我先前带他来看那冥河长灯,也不见他欢喜,还有我们的婚礼场地,他也不肯多说,我不喜欢你们人间现在办婚礼的样子,不够庄重,只这一件事不能听他的,其余都听他的。”酆狱微微笑着,笑容强大自信,却仿佛含着不易察觉的阴霾,“我先前一觉睡过了头,也不知道他这些年都喜欢什么,你多跟我说说。” 两人身后是万里长空,脚下是冥府芸芸杂气,酆狱期盼的看着白唐。 白唐看着那样的笑,突然就从她的双眼里读到了深情,那种情谊,轻易就能让人动容,这女人提到何蔚时的柔和,将她身上酆都公主的凌厉气势涤荡的分毫不剩。 迎着那样的目光,即使刚才还被她恐吓了一番,白唐也不由开始在脑子里回想跟何蔚的那几次见面,琢磨着何蔚喜欢啥。 半晌,道:“他喜欢机车,就那种海魂重机,开起来特别拉风!” 何蔚喜不喜欢他不知道,但他喜欢!想来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海魂重机的诱惑!就跟色鬼拒绝不了绝世美女的赤果勾引一样! 酆狱露出认真倾听脸,还顺手一模,就从不知什么地方捞出一个灰色的册子,翻过那册子,在背面做笔记。 白唐恨不能自戳双目,缓了半晌,才在酆狱的连声催促下继续说:“他还喜欢穿白色衣服,尤其是西装,哈,蔚哥,蔚哥他还喜欢打游戏,哎呀,说的有些杂。” 天哪,他刚才看见了什么?!那册子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地府阴阳册之类的东西,他虽只看见了那上面的“宝印”两字,但那两字就够了啊! “没事,想到什么说什么。”酆狱刷刷的在册子背面上记笔记,即便没有桌案,也丝毫不影响她写出一手娟秀的隶书。 “他还喜欢打游戏,还喜欢……” …… 同样俊美的两个青年又一次站在房顶,只是这一次他们面前再没有孟婆汤,只有阴冷的风。 四周看起来真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廊檐下张灯结彩,一片红彤彤的喜庆颜色,但再远些的地方,却不断有红色一点点被添置出来。 但蹲在房顶上的人却不喜庆,相反,还十分惆怅。 何蔚看着墨赦,郑重道:“老范!你说,兄弟有难,你帮是不帮?” 墨赦面色不动,仿似没看见他殷切的眼神,只淡声道:“和酆都公主有关?” 何蔚重重点头,想要说什么,却有些不好开口似的踌躇,表情很是一眼难尽,道:“确实有关,这,这个……” 墨赦扫了眼四周,目光停留在下面花园里的一点,那些即使看不见却依然存在的数缕气息,他都能感觉出来,何蔚不可能不知道。 何蔚一见他目光落处,当即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也不说话,身形如大鸟一样直向下扑去,身还在中途,却见那花园里径直钻出一个穿着燕尾服彬彬有礼的千年老鬼来,那鬼对着他微微弯腰,道:“何少要什么?” 何蔚落在地面上,微笑,道:“我就看看你们会不会出来。” 那鬼仆也恭敬的笑, 道:“何少放心,我们肯定随叫随到。” 何蔚赞道:“服务真到位。” 那鬼仆谦虚道:“何少满意就好,公主还命我们轮番去皇室管家培训学院学习,一定让您舒心如意。” 何蔚点头,露出嘉许的笑,然后脚尖点地,倒掠而回,落在墨赦身边,道:“看清了?” 那鬼仆对着空气微微鞠躬致意,然后身形就像雾气样散在空气里,再看不见。 墨赦看着那鬼消失,神色莫名,良久,道:“这就是城主府。” 声音里无波无澜,仿佛这样严密才是应该的,他跟白唐不同,白唐是被酆都公主一路领进去的,看的最多的便是亭台楼阁,是城主府的慈眉善目,但他是被看山门的小鬼领进来的,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情景,是城主府的凶名赫赫,是一道道刮骨食髓的刺探目光,以及那隐藏在城主府层层房屋中无处不在的磅礴压力不可匹敌的无上气势 墨赦看着何蔚清朗的脸,忽然微笑了一下,道:“能跟酆都公主成亲,以后闯再大祸都不怕了。” 何蔚面色发苦,摆手道:“不是这么回事,唉,你知道的吧,我想请你帮什么忙?” 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如果老范还不清楚,那就只能是他不想清楚了。 墨赦微微颔首,脸上有了然的神色,那是几百年时光堆积出来的睿智,不用明言,三言两语几丝痕迹之间,就将整件事情在心底模拟个大概,只是神色间流露出些许不解之色。 无非,痴男怨女,而已。 何蔚有些惆怅,为他解惑道:“你也不用奇怪,我现在无论在哪说什么话,她都知道,但她不怕。”顿了顿,道:“感觉我有些叫天天不应,酆都城外松内紧,上千万阴魂驻扎,她根本不在乎我做什么。” 方才何蔚表现的那么明显,墨赦都看出了不对,那酆都公主自然也不可能亦无所觉,但她却置之不理,因为她知道,无论何蔚做什么,都是徒劳。 墨赦道:“月戎都来了,阎罗王就不会来,但其他的几位多半也会给酆都面子,至少会遣个判官来酆都庆贺,这件事,收不了场。” 酆都是地狱标志性的存在,与阳间众人口口相传的十八层地狱一样,不仅是阳间人,就连地狱数亿亿鬼众也都知晓仰慕,酆都城主人的面子,谁敢拂逆? 如果那一干大佬都默认了这件事,就算何蔚坚决不肯不承认,这漫漫地府,也绝不会再有一个鬼,敢跟他再有任何情愫暧昧。 何蔚不是想不明白这点,但他心里不愿意,就总想着反抗,总还怀着一线希望,他咬着牙,静静看着墨赦,牙根在嘴巴里互相碾摩,道:“还不到那一步!” 墨赦眼神冷锐,道:“别做梦。” 他少有这么郑重的时候,此刻声音里却仿佛掺杂了一捧新雪,寒岑岑的,让人不得不清醒,道:“何蔚,你不是不懂事的年纪,别做梦。” 何蔚本来是想着找基友来解决一下问题,顺便排遣一下这段时间的郁闷,谁成想,基友跟个冷棒槌一样一下下敲他的头,半点逃婚的梦都不让他做。 那张脸,上面千年如一日的冰凉,将所有情感都掩藏在那张面皮之下。 何蔚突兀的笑了下,手上上下抛着那小小的黑色盒子,道:“老范,好男儿宁死不屈,你看我像不像孬种?” “你不会。”切金断玉,掷地有声。 沉默。 沉默里突然就有融融光亮穿透灰色迷雾到了他们面前,映照出何蔚面上奇异的表情。 他无声的裂开了嘴,面上有莫名的情绪一点点蔓延上来,良久,道:“……怎么不会?老范,你啊……”言语中有许多未尽之语,最终却都只在喉头滚动了两下,就尽数吞回了肚子里,前任第七府君喟然叹道,“你该说你会誓死捍卫我的清白的,老范,你还是这么冷血!” 墨赦凝视着他,眼神有穿透一切的光,开口却道:“她对你别有所图?” 何蔚一怔,摇头道:“没有。” 墨赦又问,道:“她伤害过你?” 何蔚再次摇头,道:“没有。” 墨赦就道:“那就成亲吧,何蔚。” 成千上万年的孤寂,有个人能一起分担。这没什么不好。 地狱空灵的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不见一丝血花,却刻骨铭心。 …… 这地狱里的时间真的很诡异,没日没夜,很容易让习惯人类生活的人感觉迷惑。 反正白唐就是被迷惑住的那一种,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酆狱领着反回了酆都城。 后来粗略一算,竟然陪着那酆都公主在天上浪荡了差不多两天48个小时,等他浪荡回来的时候,那城主府已然焕然一新,一片火辣辣的喜庆。 而见到墨赦的那一刻,他突然就福至心灵,明白了酆狱为什么威慑他,那些警告都不是对他的,而是对墨赦的。 借他的口,警告墨赦不要轻举妄动。 真聪明,白唐想。 就连婚期,也是那公主一言自定的。 没有夜晚,不知疲惫,连睡觉都省了,身边还没有能逗趣解闷的三只鬼,白唐表示十分无聊,无聊的他想作妖。 墨赦正泰然的坐在石阶上刷手机,脸色漠然而冷定,对外面热闹的声色听而不闻,安静的如同一尊石雕。 白唐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凑上去道:“墨墨,外面来了很多人啊,你都认得不?” 墨赦手指停了一下,道:“不认识。” 好了,话题结束! 白唐悄无声息的瞪了他一眼,继续道:“酆都公主和何蔚的故事,你知道多少啊?我看着不像是纯粹的爱情故事,那什么,你跟我说说呗,那公主看起来超凶,你知道她都带我去什么地方了吗?她带我去拔舌狱!我这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他抖了一抖,不自觉的觉着舌头疼,面上沉痛,眼露悲凉,道:“那你就只能一个人回阳间了!墨墨。我真不是八卦,咳,你相信我!” 墨赦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继而继续低下头,道:“他们的事,别掺和。”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们只是现在有些艰难,以后就好了。” ------------ 第四十五章 想八卦吗? 千年万年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慢慢好起来,哪怕初始这千年会艰难一点,但总归,会慢慢好起来。 白唐略捉急,道:“你说,何蔚是不是给人抢回来的?” 墨赦抬手推开他凑到脸前光溜溜的一颗脑袋,不搭理他。 原本灵魂是他生前的样子,此刻却端的有些不伦不类一颗脑袋上全无头发,光的熠熠生辉,偏他额上还有一枚代表酆都通行令的桃花印,幸而他这些年棱角已十分分明,脸型也定格在阳刚上,即便有了桃花印,也不至于被错认成貌美的小姑娘。 墨赦自在酆都城主府上见到他时就被他这光溜溜的脑袋震了一震,只是他涵养好,当着众人的面没有说,后来一想,就知道那是酆狱赠送通行令的代价,还是看在何蔚面上索要的最小代价。 生魂入地狱,未被发现便罢了,被发现了还想全身而退,自然得留下点东西。 白唐顺势就倒在了地上,觉着鬼生无望,墨赦一点都不配合,他八卦之魂似乎只在网络上燃烧。那地府的网络上似乎也全被酆都公主要成亲的消息覆盖,真正的万鬼沸腾,都在各种惊叹。 他们早都知道酆都有位掌权的公主,但这位公主十分神秘,已经千年不曾公开露面,新来的鬼们都没那个荣幸一睹芳容,只能从零星的地府传说里遥想那位公主的绝世姿容。 据传说,这位公主曾于千年前的动荡岁月里大放异彩,让万鬼仰慕,而今,那位公主要成亲了! 墨赦的思绪又有些飘远,依稀又听见当年那人清朗的声音“酆都公主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招驸马,到时候大哥可以跟我一起去试试,凭咱两的姿容,保不齐就能混个驸马做做,哈哈。” 那时谁也没想到,未来的酆都驸马是他们都认识的人。 白唐还在地上哼哼唧唧,觉着没享受到来地狱的乐趣,全都是惊吓了,墨赦来了地狱后,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真是让他看的心痒又无奈。 正在此时,却听门外一声轻笑,有人敲了两下门,隔着门就道:“想八卦啊,找我啊,哈,地狱什么八卦瞒得过我?” 白唐此刻正闲的发慌,当即也不管是谁,跳起来就去开了门也不知道无形的鬼,要这门干什么。 门外的人一见白唐,即时就不客气的爆发出一阵大笑,道:“哈哈哈,桃花印,哈哈哈,不错不错,原来酆都的通行令还有点额修面的作用,哈哈哈这个不错……”一边嘲笑他的桃花印一边窥着他光溜溜的脑袋,显然连那脑袋一起嘲笑了。 白唐一见那人的脸,当即就认出来了第六府君,月戎。登时心里更来气了,他这都是因为谁?他的头发就是因为面前这家伙抢了他的九幽符才没的!已经被何蔚嘲笑了一轮,说什么他要做和尚,做个锤子做!现在始作俑者居然还敢来招惹他! 当即手臂一横,卡着门不让进,横眉冷对,道:“你来干什么?!”他还记恨这人当街抢走他九幽符的事。当时害的他差点被万鬼分 食了! 月戎丝毫不介意他的冷脸,道:“哎呀呀还记恨呢,俗话说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那会我当你当街非礼老范呢,这不就没忍住,哈哈,不过也怪你,你说你就算再急色,你也不能当街扒老范衣服啊,你让我们这些老朋友可怎么看的下去啊……” 白唐没想到地府的鬼脸皮如此厚,还这么能胡说八道,痛斥道:“放屁!我跟墨神是纯粹的友谊!收起你龌龊的眼神!” 月戎一点府君的样子都没有,就隔着白唐,探头往里面瞧,道:“老范,不少老朋友都来了,见见呗,大家都怪想你的。”继而对白唐道:“行啦,也不用藏着掖着,我又不是那些老古董,你们放心谈你们的恋爱,谁都不敢哔哔一个字,哈哈哈,不用太感谢我!” 室内有衣物摩擦声,墨赦似乎动了下,继而那人冷定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道:“没有故人,不必相见。”顿了顿,那声音又继续道:“月戎,不要再来找我。” 那叫月戎的又道:“别这样啊老范……哪有你们这样的待客之道的?还拦着门不让进?”顿了顿,又道:“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害羞,嗯,这次来的是陆判、肖星星啊,他们可都想你的很。” 月戎推了白唐撑着门的胳膊一把,没推动,也不好用强,只好老实的被挡在门外,愤愤。 室内一片沉默,墨赦再也没说话。 白唐向前垮了一大步,然后反手就将门关上了,对着月戎挑眉道:“墨神他现在有事,不适合见老朋友,走走,你刚不是要跟我八卦?” 他跟墨赦相处多年,一听墨赦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见月戎,自然而然就替他挡回去,只是这月戎上次差点害死他,实在是欠抽的很! 但是,这家伙貌似和墨赦很熟,他们谁见了墨赦都叫“老范”,这个事,墨赦从没在他面前提过他,他就知道这件事不能问,但他想知道。 这一趟地府之行,或许能让他真正的认识这个人,从他的过去开始,入木三分,重新认识。 月戎看起来就是一个中二少年,寸头轻衫,浑身都自有一股清俊气质,跟白唐站在一起,倒颇有几分相像,两人都是一副机灵样子,眉眼一斜,然后都朝对方露出了洁白的小牙齿,笑的欢欢喜喜。 “我的九幽符呢?” 白唐一边领着月戎绕开自己和墨赦所在的庭院,一边笑眯眯问。 月戎也笑眯眯道:“扔了。” 白唐脚步一顿,眼睛里仿佛都射出了一缕寒光,却忽而又变成笑意融融的样子,道:“你手这么贱啊真是没想到!” 两边的鬼仆急匆匆的来来去去,身上都穿着红彤彤的衣服,看着十分喜气,见着他们都会有礼貌的退避一旁,等他们先过去。 月戎和他一道吊儿郎当的走着,一张笑脸背后也不知藏着什么,道:“何蔚和酆狱的八卦,还想不想听啦?” 白唐狐疑的看他。 月戎神秘兮兮的道:“那可是地府秘闻,哈,除了我,你找 谁都 打听不到!”他说的无比自信,一双狐狸样的眸子眯起,上下打量白唐,诱捕兔子的灰狼一样,道:“酆狱她啊,当年‘裂冥’一战中,可大放异彩啊。就连老范,也与那件事牵涉甚深啊,你,不想知道?” 想! 当然想,但白唐死命克制着自己没有开口。 月戎就哈哈笑,看着他像一只初出茅庐的幼猫,明明对面前大的异常的鱼垂涎不已,却本能的知道害怕,不敢上前。 “只要你用一点东西来换,我就告诉你哦~” 聪明的老翁将大鱼垂在了小猫的鼻子前,给它嗅着那喷香的味道,只等年幼的小猫一口咬上来! 白唐早过了幼猫的阶段,也再不是一只鱼能骗走的时候,但他还是如那月戎所想,好奇的伸了爪子,“什么?” 月戎眼睛漆黑如夜,微微靠近了白唐,嘴唇张合:“只要……” …… 喜乐终于响了起来,无数冥府子民来来往往,此起彼伏的恭贺声盖过了地狱里常年都有的阴风呼号声。 阳间历20xx年三月十四日,阴间历7932年九月二十六日。 宜嫁娶,宜搬迁,星宿居北,冲煞移位。 按照道家的说法,是个群星庇佑、月老当空的顶好日子,所谓良辰吉日,就是如此了。 红色如潮水一样蔓延入整个酆都城,城主府更是一片艳丽娇俏的红色冲天而起。 厉鬼收起了戾气,凶魂暂停了厮杀。就连围绕酆都城的极北三狱都赦免罪人三天,以为酆都公主婚礼积攒功德。 酆都城里,所有的烛火、明光全都熄灭了,就连天上那个假太阳,也被一只大手从遥远的地方一把遮住,耀目而冰冷的光再照耀不进极北的酆都城,也照耀不进幽幽冥河。 黑暗重新覆盖在这片地狱里,那些遮蔽在地狱表面上的明媚仿佛一夕褪尽,星星点点的各色光芒开始在各个角落闪烁,就连幽魂,都仿佛成为这永恒黑暗里的点缀。 冥河涛涛,黑水泱泱。水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烟云雾气,凑近了水面,透过清澈流动的水镜,依稀能看见那下方仰首的万千眼睛,还有那萤火虫一样散碎的幽灵之光。 背阴山里妖魔躁动,群鬼沸腾,却都在这一日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酆都城城门大开,红色自遥远的不可见处一直铺到了城里,那样煊赫的喜悦烧灼了整个酆都。 冥河上燃放起了成千上万盏长明灯,每一盏,都是红彤彤的颜色,将整个冥河都映的一片红光淋漓, 漫长而看不见脸的黑夜里,有人仿佛终于打开封闭的内心,有了倾诉的。 “你可知晓,那冥河上的长明灯有多少盏?” 红色的长明灯从冥河河面上一点点升上高空,从高达六万四千尺的罗酆山上望去,能看见那一片黑沉沉的水域上,无数红色的萤火翩跹而起,穿过水雾,穿过阴风,穿过看不见光的黑气,仿似要为那个人照亮整片黑色的幽冥地狱。 ------------ 第四十六章 酆都大婚(1) “那些灯上,每一盏上都写着一个愿望。”略低沉的男音从黑暗里响起,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什么愿望?”对地狱传闻还很陌生的生魂低头看着如繁星般闪耀的红色长明灯,问。 藏在黑暗里的人用低沉冷冽的声音喟叹,“冥河灯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所有的灯都由一个人亲手扎成,又每一个,都用那可定阴阳的笔,写上对同一个人的愿望。” “传闻里,鬼魅成婚,是被天神厌弃的,气运都无法彼此勾连,那婚礼,自欺欺人而已……” “自欺欺人?” “现在不是了……不是那个时候了,她还用十万染灵长明灯明志,自然会不一样……别回头……那灯,我取下了一盏,水满则溢,命数也一样。” “哈,墨墨,你偷了人家的灯!” 漫漫长夜都被那红色的灯照亮,绮丽无比。 煊赫升天的热闹里,大红的喜轿终于踩着点从城主府里出发,无数烟火在黑暗里绽放开来,一路相送。 十六个鬼将抬轿,华丽的流苏挂满了精致的轿子,轿衣通体皆是轻盈如空气的大红色流云纱,五色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 两边还浮着两列手持红色宫灯的垂髫女童,红衣黑发,眉点桃花,在城主府里一路走一路洒下零碎的大红花瓣。 美人披着新嫁衣,身姿窈窕不可见。 那华美无匹的流苏红轿自城主府门抬出刹那,万千明亮的烟火从城主府内轰然升空,所有平日隐藏在虚无里的鬼魂显出实体,微微弯腰致敬。 罗酆山下,城主府门外,有人牵着发出白光的冥马来,新郎已然穿着崭新的喜服,隔的太远,看不清脸色,只能看见他对着轿子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即便骑着冥马踏着风领那送亲的队伍前行。 普天同庆的喜乐蓦地又是一高。 瑰丽的十万明灯在幽冥鬼蜮里闪闪发亮,熠熠生辉,如最瑰丽的梦,壮美至极,足以叫地狱里的万万阴魂屏气凝神心脏停跳。 酆都城里也燃放起明亮的烟火,配合着城主府那指示性的烟火,一起为他们酆都的主人照亮出嫁的路。 罗酆山陡,我们为你抬轿送嫁,愿你顺遂心意不磕不绊。 地狱天黑,我们为你烟火照路,愿你前路通畅不迷不惘。 冥河水深,我们为你执戟握枪,愿你千里万里自在来去。 酆都的护城鬼众全都心甘情愿的低下高傲的头颅,收敛阴郁遮天的鬼气,为他们的掌权公主保驾护航。 在黑暗里的人欢然而笑,声音里都有郎朗晴天,道:“有这十万灵灯相护,他们往后的千年万年,必然能完美尽兴,互不辜负。” “嗯。” 有清朗的声音在黑暗里低声应和,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酆都公主与何蔚的相遇故事,以及那个不可避免出现在那段记忆里的人。 …… 冥河水深,那一次清剿里,无数鬼魂埋葬在冥界深不见底的地狱里,四散的幽灵的生物喝饱了血,从被人忽视的角落里扑了出来。 连酆都最优秀的女战士都栽在了那一丛江河湖海 样的红色冥物里无能为力。 无数沾满泥土的手从黑色的土地里钻出来,扣住她的脚腕,锁住她的佩剑。 鲜嫩白皙的无数柔软手臂藤蔓一样挥动,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原先秀美的手上都长出了青黑的指甲,带着能侵透鬼体的罪恶毒素,朝着她全身抓挠而来。 “丝萝!” 那些长在地府外层的黑暗生物,名叫丝萝。 她咬牙切齿,艰难催动那被无数利爪扣住的佩剑,猛然横削。 剑光划破长空,将已靠近的一片丝萝斩落而下,鲜红的血从被斩断的手上的汩汩涌出。 黑暗遮蔽了光,通往幽冥的路上,这些不肯往生也不肯死去的灵魂,就化作了这样的东西。 她的佩剑终于也被那一只只纤弱的手死死扣在地上,被吞进了黑色的土地里。 即便隔着护卫罩,她也被那一只只悍不畏死的手死死的摁在地上,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开始窃窃私语。 “吃了吧,吃了吧~” “吃了吧,能量不够了,我们需要吃~” “来自地狱的味道,真纯粹……” 她感觉到那些手已迫不及待的撕扯她的灵力罩,漫天漫地地扑过来,没有一丝顾忌,连原本雪白的手臂都变成鲜红的血色。 她不会死,但感觉屈辱! 这些低贱的东西! 然而就在那一刹,一个鸿鸟一样的人从空而过,清亮的声音穿过重重交错缠绕的丝萝传入耳中。 “这一片的丝萝居然长这么大了?唔,又在吃鬼了。” “虽然我自身难保,哈,但既然遇上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倏然跃入密林一样的丝萝林中,枉顾那些奔着他去的手臂,径直伸手,将她从丛丛血色丝萝中拉出,看也不看的在她脚下一撑,送她离开了那片湖泊样汹涌的丝萝丛里。 在一上一下,一低头一抬首的交错瞬间里,她看见了那个满是狼狈的人影,以及那已经破败不堪的官服冠冕镶珠金冠,蓝色打底绣云纹的府君官服,还有那张,看一眼就绝不会再忘的脸。 “一群被彻底亡国灭种的东西,苟延残喘在黄泉路上,不好好躲藏,拾人牙慧长成这幅样子……” 他用的灵力很足,顷刻就将她送出了那丝萝丛林范围,只隐隐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后来,她灵力恢复泰半,再不是被震出地府时的重伤样,她再一次找到那处丝萝丛,那时候,那丝萝丛里的手臂更加茂密,也更加凶残。 她面上浮着冷笑,剑斩万千柔软手臂,将那一片如江如海的丝萝夷为平地。 那些死不瞑目,不算活着也不算亡魂的东西,再也没有在那一段路上出现过。 那一日,她将万千丝萝从地里拖了出来,眼见它们化作赤 裸的老幼,对着她哀哀痛哭,述说那些不让它们安息的守候和执着,渴求一条生路,但她什么都没应,将那些低贱的东西斩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在塌陷的泥土里寻见一方白玉雕琢的的官印,上面刻有三尾狮子,属轮转殿下府君印信。 那印信上主人的灵力已被侵蚀的 分毫不剩,只有印信本身的威压让那些魑魅魍魉不敢靠近。 那方破损的印信成为她片刻不离身的心头所爱,连同那个面容染尘的俊朗面容也一同被她珍藏在心底。 可是清剿没有结束他,她不敢稍离,等她终于空闲下来,却开始害怕。 不能言说的害怕持续的时间不长,她终归是手沾鲜血的女将军,所以她去了轮转王的第十殿。 却不曾想,她还是没见上那个人,听说他犯了错,又听说他魂魄尽散,消弭世间。 再然后,她就出了事,一睡千年。 无边的黑暗里,依稀有人在耳边低语,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身经百战的酆都公主悚然而惊,从千年前的陈梦里转醒,在昏暗中慌乱地摸索。 剑呢?她的剑呢? 手,手抬不起来! 为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黑? 她长在地狱黑暗里的眼睛都看不见看不清,她到底在哪儿? …… 大红的喜轿落在富丽堂皇的府邸前,前呼后拥的鬼嘻嘻笑着,哄闹着让新郎抱新娘下轿。 来观礼的冥界宾客里有太多墨赦不想见的人,所以他只在何蔚被拉去迎亲前与他寥寥几句道贺,便停留在了城主府。 白唐没这个顾忌,见墨赦对随后的冥界婚礼不感兴趣,就自告奋勇代墨赦去新郎家围观……恭贺。 他与墨赦分开后,顶着一颗耀眼的秃瓢,大咧咧的就跟着一众小鬼飘去了冥河水畔的新郎官宅邸,咳,据听说连这宅子也是酆狱给置办的,白唐不由深深感慨何蔚这软饭吃的好。 一路上一边跟个聒噪的小鬼叽叽呱呱八卦地狱的传说,一边还将那月戎的事理了理。 “只要……你跟他谈恋爱,我什么都告诉你。”彼时,月戎如是说。 白唐当时就喷了,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然后立马就开揍了,可惜没打过,于是只好含蓄的大骂了半个时辰,这货居然还敢几次反驳,引经据典的侮辱他跟墨神纯粹的友谊,哪怕他是个府君,白唐也表示不能忍,几度撸袖子动手,又几度被镇压。 那神经病还强行把酆都公主的事讲给他听,强制性单方面的要跟他结盟,连名字都想好了,叫“管好老公预防出轨从我做起联盟!” 白唐:“……”他简直想掐死那个神经病! 往事不堪回首,白唐拍了拍脑门,将那个神经病贱兮兮的脸拍出脑子,继续兴致高昂的看向门口。 何蔚用来成亲的新宅子是也是典型的中国古代园林风,门口还立着两个活灵活现的鬼玉石狮子,嘴里还叼着两个火红的喜字球,此刻却全都眨巴着眼睛看那轿子。 何蔚被众人簇拥着来到那轿子前,面上竟仿佛有些惆怅,一丝笑容也无,怔忡的站在那轿子前,目光辽远,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 “哎呀蔚蔚,还等什么呀,快踢轿门,抱你的新娘下来啊,咱们酆狱公主都要等不急了,哈哈!”站在围观人群最前面的月戎笑道。转而又对身侧的那些同僚们笑道:“酆狱今晚倒是好性子,贤惠的紧哈哈哈,都没听见她说话。” ------------ 第四十七章 酆都大婚(2) 他身边也还站着几个看着就很不一般的人,那些人有的身穿古代繁复华贵的长衫,有的穿人间形式类似的现代西装,甚至还有人穿随意休闲的运动装,闻言也只是笑,只有零散几个与他笑道:“做了新娘子,自然不同,不收敛性子,怕给新郎嫌弃哈哈。” “别逗了,酆狱会怕人嫌弃,别闹了哈哈,多半是高龄出阁喜极而泣,不好意思见咱们。” 众人一阵大笑,笑声几能掀翻天去。 何蔚一直没动,对那些人的调笑听而不闻,直等众小鬼催了又催,他才倾身,掀开轿帘,将柔弱的新娘从轿子里爆了出来。 新娘轻的不可思议,何蔚心里只有一丝喟叹,继而再也没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他抱着新娘迈入门里,心里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愫终归没有宣诸于口,便悄悄淹没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因为逃无可逃,他们已伤痕累累,蜷缩在地府夹缝中苟延残喘,酆都城,他惹不起,老范也不行。 那些与权贵抗衡的风骨,他早没有了。 一步迈入门里,黑色曼陀罗绽放最妖娆的美丽,沿着庭院一路开至廊下,如同最致命的鹤顶红,艳丽而要命。 原本种植在地狱不可见处的曼陀罗被人从那些地方移了出来,精心培养,细心呵护,最终用在这一日的酆都婚礼上。 黑色曼陀罗摇曳着,开放的时机将将好,彷如一场早先被黑色幕布遮蔽好的假景,只待新郎抱着新娘迈步入门,就一把掀开。 黑色曼陀罗在他们走过后,又掐着时间一样枯萎下去,仿佛那一刹那的绽放已耗尽光华,无数黑色花瓣被阴风一吹,洒洒洋洋落满了整个庭院。 白唐也拍手笑着,跟着何蔚他们进去,想知道他们拜堂的细节,看是不是与电视剧演的一样,拜高堂拜天地互相对拜。 直到过了前院,何蔚才将新娘放下,众人齐声调笑,要看一眼貌美的新娘。 白唐混在鬼群里,听着滔滔不绝的私语,那些小鬼都疯了样的叫唤庆贺,酆都城四面的烟火仍然未停,听说要放足整整三日,三日酆都城不开光。 新娘指了指自己被盖头覆盖的脸,娇声笑道:“妆花了,待去补妆,再来与众位喝酒。” 月戎笑的最欢脱,道:“很是,新娘子是最爱美的,不过新郎官怕是不介意的,对吧?” 何蔚面上挂起礼貌的笑,笑容里有些许游离之意。 “新娘子快去快去,待会还要来签婚书,拜咱们自己的天地和菩萨,哈哈。”有不认识的鬼差笑吟吟催促。 新娘在一众鬼婢的陪同去熟门熟路的进了内院。 何蔚与众人说笑,神色几无异常。哪怕对着有人似有若无的嘲笑,也不动声色,显出一派从容安定。 白唐在一旁瞧着,突然就福至心灵,模模糊糊间似乎猜到了这人在门前的踌躇,也似猜到了他藏匿起来的细腻心思,又复想起第六府君对他说的话,当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月戎。 月戎也精准的 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当即就笑嘻嘻的望了过来,还特意挑了挑眉。 四周喧闹盈天,大批大批的鬼怪聚集在了屋子周围,就连围墙上都伸满了鬼头,但那些鬼头都伸的特别有层次,就跟有人特意嘱咐过一样。 熙熙攘攘,却半点不愉快都没有,所有鬼怪都笑呵呵的,众人都很开心。 “哎呀老何,真是想不到,你悄莫声息的就跟酆都公主谈恋爱了,哈,苟富贵勿相忘,咱们还是好兄弟!”月戎看着同样阔别多年的何蔚笑道。 何蔚眼神里的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看着往日的同僚,也微笑,道:“你还用我不相忘?你的包子呢?” 地府第六府君与阎罗王的事已在地府传的人尽皆知,他们两还从不遮掩,虽然不知道月戎怎么能说动那样呆板的人做这样离经叛道的事,但这两人已然是板上钉钉的官配,有那样的大佬照着,这些年里,混的最精彩的也就是他了。 更别提,他手下还掌管着监察司,他让地府其他掌权者都无能为力,因为他的背后不只是阎罗天子,还有地府最高掌权者。 月戎仰首笑的欢畅,道:“你不要这么说啊,人家会害羞的,我家小包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又不会徇私,怎么会照顾我?咳咳,还是要靠兄弟们啊。” 旁边一个同样眉目俊朗的男人面上也全是笑,道:“秀恩爱遭天谴,月戎,要点脸。”又对着何蔚道:“一众兄弟里,也就你们几个算是真正有着落了,恭喜。” 月戎跟着笑,笑容如空山新雨般空清新,道:“陆啊,你要是羡慕,也可以在地狱焕发第二春啊,咱地府风气开放的很,你放心。” 陆判笑着摇头。 何蔚跟着打趣了两句,周围一时全是上来恭喜声。 欢喜的气氛被烘托到了极致。 白唐顶着秃瓢,远远的躲在人群后,如鱼得水的跟着几个地府的老鬼八卦聊天。 地府的婚宴上也有适合他们享用的东西,全都被地狱研究员做成了适合阴魂食用的东西,包括八卦必备品瓜子和糖。 此时白唐就正跟着一个南宋时的鬼头碰头的聚在一起,两人正说到地狱里的染灵明灯祈愿闻。 “……传闻么,活着的时候听鬼怪传闻,那人死了,也还得有点念想,自己又还是个鬼,那就只能传天神的事啦,这染灵明灯,就是地狱的鬼向着众神祈求庇佑的东西,传说天上每年都会有斗灯会,那至高的神祗会在天上俯瞰世间,点的灯越多,他就能看的越清楚,孝感天地的故事知道不,道理是一样的……”一直坚持不被现代流毒荼毒的落魄道士还穿着南宋时的道士袍,一边不甚斯文的从旁边的桌子上抓着糖豆吃,一边道:“你看我们身在地狱,但传闻里说只要心够诚,那灯能穿透地狱,让那九天上的神祗看见。” 白唐眼见的窥见他面前的那一碟子糖豆都没了,忙将自己面前的那一堆也推了过去,道:“那照老哥你这么说,这灯还真只是用来寄托感情的废品啊。” “那也不能这么说,天道这东西吧,贼的很,你说它没有吧,有些事又玄的很,你说它有吧,它又看不见摸不着,唉,兄弟,我看你头顶光光,你哪个门派的?跟酆都公主关系不错吧?咱两也算谈得来,不然借着酆都公主的良辰吉日,咱们也拜个兄弟,怎么样?以后咱哥俩也在这地府创出一片天地来,也再找个美貌女鬼……” 白唐挪动了一下脚步,离他远了点,心说拜什么兄弟,这南宋的老哥以后要是真去人间死命要勾搭他下地狱,那可真就呵呵了,再说,一个南宋的老鬼,在地府混了这么久都没个名堂,现在还想聊发少年狂?别逗了,他才不奉陪! 白唐干干一笑,道:“老哥有志气,嗯,要说还是公主阔气,看这场面,啧啧……” 那老鬼眯着眼,伸长了脖子朝着何蔚的方向看,道:“公主当然阔气,那驸马也财大气粗,人间的十里红妆算啥,你看看驸马那冥河上点的明灯,至少不得有个三五万,还有刚才进门时的黑曼陀罗,你是刚死的吧?我跟你说,花开有时,那都是要应着节令的,曼陀罗虽然是冥花,也一样的,现在可不是那花开的时候,驸马强行拘着不让开,这得耗费多少心血,啧啧,也不知道驸马是什么人。” 白唐只好也同时摇头,口中羡慕连连,心中却暗自嘟囔,那花是何蔚搞回来的?怎么总觉着不像…… 那老鬼还要说话,却在此时,突听一道尖锐的鬼啸划破长空。 白唐目光一闪,身体本能的朝着何蔚靠近如果是墨赦,他一定也会第一时间向最显眼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何蔚靠近。 被围在中心的几个人瞬间就闭紧嘴,任何声息都偃旗息鼓,所有眼睛都盯着新娘离去的方向方才样的厉啸就是从哪个方向发出的。 何蔚纵身去往那边查看,其他人都没动,空气变的压抑,久居上位的几位府君都敏锐的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互相打着眼色。 外围的鬼怪还不明就里的大声调笑,但稀薄的恭贺声已击退不了浓郁的黑暗。 挂在廊下的红色宫灯微微摇曳,地狱里亘古不变的阴风变的格外凌厉,白唐前进的路被一个身着银黑两色军服的鬼兵拦住那是酆都城城卫戍军的统一服装,白唐在酆都城里见过,还是酆狱恐吓他的时候让他遥遥的看过一眼。 那鬼将仿佛是突然冒出来的,只对着月戎等人行礼,声音冷硬,道:“驸马一会便回,请诸位稍等,不要乱走。” 月戎笑眯眯的拉过白唐,朝着那鬼将道:“哎呀今天来送亲的居然是你啊,银临,这可是你们驸马的好朋友,你别这么凶。” 银临眼光刀子一样扫过白唐,微微颔首,继而又不说话,只挡在转向内院的那条路上,眼睛鹰隼一样扫视众人,仿佛在探查什么一样。 白唐看着那森幽的小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阴霾浮上心口。 …… 灿若流星的烟花里,墨赦从黑暗里走出,借着那将黑夜照的犹如白昼的烟火,鬼魅一样掠下了山。 ------------ 第四十八章 想干什么 头顶上依然是星星点点犹如星辰的红色染灵明灯,即便是在阴暗地狱里,也一点都不黑暗。 四周空旷一片,看不见半个鬼影的确,也不该有什么孤魂野鬼,大家都跑去参加酆都城空前华丽的婚礼了,不会有人注意他的。 他速度快到了极致,径直翻过罗酆山,朝着茫茫黑暗冲去。 就在刚才,他打通了一直在手机里沉睡的一个电话,这是第五次。 “让我见见他。”他说,“我用手上的十万业绩来换。” 那隐藏在遥遥对面的人低声不语,却道:“不行。” 那个声音又冷又涩,混杂着铁和血的味道,一路冰冷入疲惫的心脏。 就和……前几次一样。 墨赦浑身的血液又一次一点点冷下来,终于第二次开口抗争,道:“就算是罪人,也有被探视的权利。” “不行。”电话那头的人仍是干脆的两个字,一丝余地都不留。 墨赦握紧了手中的手机,眼睛忽然微微黯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弥漫上了他的心头,他的声音也有些冷涩,道:“我们真的,这么不可饶恕吗?” 这一句话,似乎在问那人,却又似乎在问他自己。 那边没有说话,只冷笑一声,就挂了电话。 记忆如潮水一样在阴暗的心里翻涌,与他并肩同行的人声嘶力竭的质问和决然的背叛,让他迷惑不解。 既然要叛离,那就做个彻底的出卖者吧,大哥。 那么明亮的人,明亮的如同太阳一样的人,曾经在阳间如血的残阳里对他微微而笑,说要分道扬镳。 他闭上眼,都依稀能看见他俊美健气的眉眼,闪着光一样,在漫长顾忌的黄泉路上与他添一点温暖。 阴风怒嚎着,他又一次在幽冥鬼域里踽踽独行。 生来一人,归去一人。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看见那个人,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见一面,哪怕只是背影。 黑暗迎面而来,他修身的黑衣突然就幻化成了五百年前那样的黑色长衫,缠在手腕上的锁链仿佛感觉到了主人心里翻涌的怒气,倏然伸长,缠绕上他整个手臂,如同暗红色的蛇。 一直不怎么使用的黑色木棒也从袖中滑落,铮然如金玉相击,化作不起眼的木簪,将他持续长长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 墨衣玉面,手缠黑链可惜官身被削,印信被夺,不然该是有袍服的。 这才是,他的样子,才是那个人熟悉的样子。 …… 不知过了多久,何蔚牵着依旧蒙着盖头的新娘从深院里走出来,身后跟着身着银黑两色军服的酆都城守卫。 煊赫的热闹声音再次回荡起来。 白唐敏锐的发觉到了不对,哪怕欢喜的唢呐依旧响彻天穹,但气氛却怎么也欢欣不起来。 几个处于高位的人都不怎么说话,只剩下不知内情的鬼在喧哗恭贺。 何蔚眼光掠过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白唐心里一跳,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加明显因为他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背后好几双明目张胆的眼睛,丝毫不避讳的盯着他。 就连何蔚身后,也多了好几个守卫他的酆都城护卫,虽然他们面上也都挂着笑,但那笑在白唐眼中,竟显的十分僵硬。 何蔚拿着签好的婚书在众人面前晃了一下,继而手一扬,那红色的婚书就自燃起来。 他面上挂着笑,一边随口应付着月戎乱七八糟的说话,一边装作不经意的转头四处瞅着。 在那些普通鬼魂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窥见了宅子四周凭空多出来的森然气息。 “哎呀要结束了,你要去哪儿啊?要不要随我去第五殿看看,怎么说你也是老范的人,我跟老范那是多铁的交情……”月戎自来熟的拦着白唐的肩膀,提议道、 白唐转过头,傲娇道:“不去。”继而又狐疑的问他:“这就结束了?这么多鬼都来了,不给人吃饭?” 月戎喷笑,道:“吃什么饭?这又不是人间,还讲究招待亲戚,老兄,你来的是地狱!酆都城里办婚礼,难得的热闹,你以为那些鬼都是过来吃饭的?看见那城里满溢的各色气息了吗?呵呵,那才是正主。” 白唐回忆了下,酆都城里还真是地府各色气息弥漫,他甚至看见了许多灵魂发出不加掩饰的舒畅声,原来,那些糖果瓜子都是小计,那满天满地的纯粹气息才是吸引万鬼来朝贺的主要原因。 月戎眨着眼,神秘兮兮的笑道:“你看这酆都城地广千里,里面驻扎的阴魂不知多少,但那里可都没有流窜的哦,每一个,都是有丹书造册的。”顿了顿,拍着头道:“用人间的话来说,每一个酆都城民都有自己的身份证,独一无二,酆都城里最年轻的鬼都有千年啦。” 白唐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却见月戎吭吭哧哧笑着,趴在他耳边小声道:“酆都城为了迎接她的新主人,才对外开放一个月,唐唐啊,还是你有眼福,能在酆都城里多溜达几日,我们却不行啦。” 白唐总觉着这厮话里有话,当即就将之前的那些不快暂时忘记了,凑过去笑道:“干什么着急回去,咱们可以多聊聊,咳,你刚刚什么意思?” 月戎大咧咧的笑,道:“不成,我出来好几天啦,再不回去,还不知道小包子要把我的监察司搞成什么样……” 白唐用奇异的眼神看他,道:“你跟阎罗王……” 月戎比他更奇怪,道:“你不知道?”继而一脸懊恼,道:“看来我宣传的还不到位,居然还有人不知道我跟小包子是一对的事!这帮小鬼太不知趣了,少交代一句都不行!” 上次只让他们在地狱印发小册子,将他两的爱情故事编成传说传出去,但没交代他们去人间动手,月戎有些遗憾。 白唐嘴角抽搐了一瞬,他真没想到有人跟自己同性谈恋爱还谈的这么高调,在人间,这种事虽然已不如古代那么禁忌,但总归还是被大多数人不理解,怎么到了地府,这人就这么明目张胆了! 月戎嘟嘟囔囔着,脑子里已经在转着各种话本子里的故事,琢磨着要将哪个套在他和小包子身上,让监察司的鬼差去人间散播一 下。 就在他两说话的间隙,无数的鬼魂被笑呵呵的送了出去,被身穿甲胄的城戍军带领着,消失在隐约的黑暗里。 “听说了吗,酆都城要再增加一倍的灵气输送……” “哎哎所有从别处赶来的鬼都有优待,能去他们新开放的阴气灵地修炼……” “这算什么,酆都城前几天一直不开放的东市开放了,嘿嘿,里面什么都有,哈哈哈走啊~” “赚大了!果然不愧是酆都城,哈哈!” “乃们看见了吗?看见了吗!穿军装的鬼好帅啊啊啊!果然男人要帅还要靠军装!就算他们领我去刀山火海,我都愿意啊!” “哈哈哈,金色麒麟标志,帅的掉渣,老夫的一颗粉红少女心呦~” “很奇怪啊……好像哪里不对……” 零碎的鬼语散入耳郭,所有鬼都在欢笑,只有少数在地狱里厮杀过的鬼嗅到了风雨的味道。 月戎拍了拍白唐的肩膀,又一次发出邀请,道:“跟我去啊,还能叫你领略下地狱别出一格的风景,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白唐冷静道:“你是不是对我有啥企图?你说!” 月戎两眼一翻,反驳道:“放屁!谁对你有企图,我对秃子没兴趣!” 白唐忍气,道:“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月戎像看一块呆瓜一样看他,道:“蠢才!我是为你好呢,你活着才能好好跟老范谈恋爱,嘿嘿,一直留在人间。”他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小,眼珠子却咕噜噜乱转,“这酆都城风水不好,克我,我是不能多呆的,唔,我看你这面相,跟酆都也不和,嗯,不和。” 白唐摸不准这第六府君什么心思,但听他这么胡说八道,感觉十分听不下去,当即怒斥道:“莫名其妙!胡说八道!你自己喜欢男人……嘶~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我跟你说我不喜欢男人!” “不是!我不……” “不用否认了!在街上你都那么想引起我注意了!之后还有机会就往我身边凑!你不是看上我是什么?但是我不喜欢你!老子不喜欢男人!” “闭嘴!老子没看上你!我心里只有我家小亲亲!” 白唐离他远了点,力透纸背的冷笑。 月戎被他一番胡扯气的肝疼,见此他也冷笑一下,眸光凝注白唐。 白唐立时就感觉四肢沉重,一下就给摔在了地上,分明是魂体状态,他却感觉到了那摔下去的疼痛感。 四周鬼来鬼往,白唐很是努力的挣扎了一下,才爬起来。 恰在此时,就见何蔚笑着过来,将那月戎一拉,低声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全都笑了出来。 旁边的几个看着就久居上位的人也含笑与何蔚说话,白唐远远瞧着,似乎是在道别,毕竟他们都不是闲人。 月戎临走时还恼怒的瞪了白唐一眼,碎碎念着白唐不知好歹,才被何蔚送出了门。 白唐眼见着这座府邸里的人被清的差不多,唢呐和喜乐声渐渐停歇,只有酆都城里的各处烟花升空声发出沉闷的声响,心里不由浮上一层不安。 ------------ 第四十九章 酆狱失踪(1) 酆都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那些千年的老鬼才会急着告辞,不管告辞的理由多么正直,合理。 酆都城留不住那许多高层,所以干脆就全清走了,但剩下的没什么身份的鬼怪全都被羁留在城里。 那月戎几乎都在明示意要带白唐脱离这片是非之地了,但白唐装傻充愣就是不接茬,原因很简单墨赦还在酆都。 墨赦在酆都,就算他脱离了这酆都城,又有什么用? 他这次是代替墨赦参加何蔚婚礼的,现在明摆着何蔚出了问题,墨赦不会不理,那他就不会不理会。 白唐微微而笑,眼看着潮水样的阴魂在身着银黑两色军服的城戍军指挥下井然有序的退出宅邸。 原本喧嚣的宅子徒然冷清下来,一双双阴寒的眼眸从庭院深处浮现出来,阴森森的盯在背上。 白唐挺直了脊背,就站在他们的视线当中,不躲不避,若无其事的掏出墨赦给的阴间手机刷新闻。 阴间最大的八卦网上全是对这场婚礼的评论,即便隔着屏幕,白唐也能感受到那些来自无数阴魂荡漾的嫉妒羡慕恨。 又想到自家那个总是用一张天怒人怨的正经脸刷八卦暴事实的大神,不由也跟着那帮阴魂在评论区刷了一波羡慕嫉妒恨。 接着又下意识去搜集第六府君的消息,看那人高调的样子,想来网上的信息绝不会少。 越搜越觉着自己真是太年轻了,他从来不知道的一个人可以高调的如此风骚,呵 “夜半相会,书生心魂系一人:地府楷模的爱恨!”内容系抄袭崔莺莺与张生,就是将里面的悲情戏份全删了,还给崔莺莺改了个性别!特么的全是情!意!绵!绵! “府君与阎罗天子公开撒糖,甜翻一片!” 不要脸! “皇者与皇者的强强之恋,寒冰狱里绝情疑分手!” 白唐只觉眼前一亮,立马就点了进去,看到一半,没忍住,摔了手机。 无他,标题党太糟心,里面还是秀恩爱! 正等他犹豫着又上前将那手机捡起来时,却听见那隔着重重庭院的大门轰然关上。 “轰~” …… 十万染灵明灯已灭的不剩几个,被遮蔽住假太阳清冷光线的酆都城只有不断燃放的烟火能为他置身黑暗的阴魂们带去一丝明亮的光。 骑着地狱黑马的酆都城守卫不知何时已守住了酆都城的各个角落,一股冰冷刺骨的寒冷气息席卷了整座城。 无知的鬼魂还迷惑在充裕阴气的欢乐里,少数警醒的阴魂已开始慌乱,但看见那些混着铁与血味道的鬼兵,全都偃旗息鼓。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酆都城主府给出的解释是酆都公主的陪嫁里少了一样寓意华贵吉祥的嫁妆,公主很生气,一定要找回来。 所以出动了酆都城戍卫军,所以离开的地府大佬都给记了名,所有涌入酆都的阴魂都必须配合酆都卫。 红色宫灯笼罩着的酆都公主新婚府上,森冷的酆都卫团团围住了这座府邸。 被驱散的幽冥雾气朦朦胧胧的笼罩着整 座宅邸,大红色的喜悦尚未褪尽,要命的肃杀已扑面而来。 大厅内,何蔚与白唐面面相觑,一人一鬼都面露愁容。 何蔚面色凝重,却什么都没说,白唐寻了几次机会都没问出什么来,心里越发忐忑。 墨神还在罗酆山上,也不知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希望他能机警一点,早点发现情况不对,不要被困住。 “少将,四城已封,酆都锁了。”从院外骤然现身的鬼兵对着冷厉的少将躬身行礼,道。 身着银黑两色军服的少将银临挥手,那鬼兵便身形消散不知所踪。白唐眼看着那看起来冷厉的少将踩着标准的军步踏着地板踱过来。 “驸马……” “你将我软禁起来,甚至连我的朋友都一块监禁起来,你心里在怀疑我?”何蔚打断他,直奔主题。 银临面上一片坦然,阴鸷的盯着何蔚,道:“别人不知道驸马与公主的事,当你们是恩爱夫妻,驸马自己心里却该清楚,你是我们抢回来的!” 何蔚俊美的脸上一阵青白,很是难堪。 虽然这个事白唐等跟何蔚走的近的人都早心知肚明,但从来没当着何蔚的面说过,这种被人抢亲的事,说起来可笑,但对一个男人来说,不啻于一种羞辱。 何蔚身上的气势一瞬间锋利起来,背脊微微弓了起来,眼神虎豹一样盯着银临。 就算抢人的是个美女,这件事的本质还是违抗何蔚本人的意志的,哪怕他选择屈服,也不代表这件事能被随便什么人拿出来调侃,白唐心里将这些事想的清清楚楚,此刻他跟何蔚都被困在了这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看的就更加清楚。 鬼将银临,根本就看不起何蔚,甚至是厌憎何蔚的。 酆都城卫的酆都公主密令这件事不许外宣,他们就不讨论不议论不外传,但他们内部都门清,一个被胁迫的男人,又有什么可敬可怕? 冷冽的军人又踏前一步,咄咄逼人,道:“公主失踪,驸马就不用成亲了,顺遂心意,对吧?” 及至此刻,白唐心里那股忐忑才终于落在了实处。 酆狱失踪了! 这才是酆都城骤然封城的原因! 这才是送嫁女婢骤然变为酆都铁卫的原因! 这也才是所有阴魂被羁留在酆都城的原因! 白唐倒抽了一口气,只觉大事不妙。 何蔚显然已知道了这件事,此时只是冷笑,道:“你惹不起月戎,也不敢把那些人强留下来,你对酆狱的衷心,不过如此!” 银临眼神越发阴鸷,道:“不用狡辩!交出公主!” 何蔚气极反笑,道:“你脑子被狗啃了,在地狱里泡的久了,连眼睛也被泡瞎了?酆狱不是我劫持的!” 他自从被酆狱找到,就被从第九殿的研究院半强制的逮到了酆都城,每时每刻都有人看着,要说他劫持了酆狱,绝不可能! 但这银临却非要将这件事栽在他头上,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银临审视的看他,手按在腰间的挎剑上,胸前的金色麒麟呲着牙,做出咆哮的样子,如 同那蓄势待发的少将,“你再废物,也该发现被你抱进门的新娘不是鬼体!你敢说,你不知道?” 何蔚不知道,他那时只觉着新娘轻的不可思议,丝毫没发现新娘已被法器掉了包。 白唐窥着何蔚的脸色就知道他真没发现,想来也是,本来就是被逼娶亲的,那酆狱对别人来说,是美貌而位高权重的新娘,对何蔚来说,却是斩断他往前种种情思的女人。 他的心神定然不会在她身上,只是……如果在何蔚抱着酆狱进门时她就是假的,那她什么时候被掉包的? 是在罗酆山城主府?还是路上? 而且,这银临似乎认定了何蔚是公主失踪的元凶,为什么? 凌厉如刀的气息铺满了整个屋子,积威甚重的少将面目狰狞如恶鬼,伸手一抓,一道黑色的气息就朝旁观的白唐闪电般袭去。 猝不及防的白唐被一抓就中,瞬时就给那黑气提溜了过去。 一股阴冷的气息袭上白唐身体,他只觉自己如小鸡仔一样被人掐住了脖子,魂体都震颤起来。 白唐:“……。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位大哥你先放开我!祸不及三代,罪不及亲朋啊我是无辜的!” 妈的!倒霉!果然还是被牵扯进来了!哪怕尽量将自己边缘化,也还是躲不开被牵连的命! 银临没理会白唐的叫屈,只冷冷看着何蔚,道:“那个姓墨的,几个时辰前,为什么飞速离开落酆山?你们密谋将公主送去了哪里?说!” 他的手放在了白唐的额头上,手指点着他眉心的酆都城通行令,森冷道:“再多拖延一分,我就废了酆都通行令。” 何蔚看着白唐,宽慰他,道:“大不了就留在地府,舍了肉身,放心。”继而又向银临道:“他自然有他离开的理由,但酆狱的失踪绝对跟他无关!” 白唐无暇为何蔚的冷酷表示不满,只怕他那生邦硬脆的话将那银临激怒,只用力向上翻着眼睛,急声道:“少将大人冷静,千万冷静!” 那脑门上的酆都通行令可是他在地狱来去的凭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白唐脑子转的飞快,道:“墨神他离开肯定是去办事,但他肯定会回来,而且你听我说,这事不对,酆都公主那是谁?她是最强的女战士,你看我们三,我是个没啥用的生魂,我家墨神连地府正儿八经的鬼差职位都没混上,何蔚?何蔚被你们看的死死的,我们没有作案时间和作案能力啊!” 墨神居然在这个要命时候离开罗酆山?!白唐觉着有些头晕,但这样一来,银临老盯着他们这事就说的通了。 怪只怪事情赶巧,他们墨神却在这个档口,赶在所有人之前离开了罗酆山,那嫌疑可不就得落在他们身上! 银临盯着那老鼠一样在自己手下挣扎的生魂,眼神里都是漠然冷肃,说出来的话却含着愤怒也似 “动机!” 白唐忙不迭的摇头,道:“动机也不成立啊少将,酆都公主那是真正的大佬,多少人巴不得跟她结婚联姻啥的,别看我们何蔚嘴上不情不愿,他心里欢喜着呢,还经常偷偷……” “我……” ------------ 第五十章 酆狱失踪(2) 白唐怒瞪了何蔚一眼,将他否认的话都瞪了回去,继续快速道:“经常偷偷跟我们说能跟公主成亲真是三生有幸!公主是个大美人,谁不想要谁傻子!”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就是个鬼,也得喘气,于是白唐猛烈的吸了一口阴气,缓了缓紧张的情绪。 何蔚冷笑,接着道:“亏你们也是活了几千年的鬼,这点事还想不明白!逼问我们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酆都这些年树立的敌人,还有她失踪,谁能获得最直接的利益!” 他冷冷的看着银临,并没有为被他攥在手心的白唐担忧,因为他知道,银临不会动他。 这个在酆都屹立千年,护卫酆都千年不倒的年轻少将从一开始就在试探他,带着假意的愤怒,先从看起来嫌疑最大的他开始排除。 这些活了千年的老东西,多大的风浪都见过,白唐都能想清楚的东西,他不可能想不到。 银临眼神刀子一样一寸寸刮过何蔚和白唐的脸,心里的那点怀疑始终没有放下,就算他们表现的毫无异处,只墨赦一天不露面,他们身上就一天还担着嫌疑。 哪怕这个可能性很小,但冷血的少将也绝不会放过。 银临早在接到公主失踪消息的时候就将酆都这几年的敌人一个个过了一遍。 根本没有。 地狱在“裂冥”之战后,平静了近千年,酆都更是封闭城门自给自足,安心的等待他们的主人苏醒过来。 敌人?早没了。 至于那些积年的宿敌,还真没几个能在酆都城劫人的。 银临没有说话,嗜血的眸子流转着冷定的光。 白唐被他抓的不舒服,挣扎着提议道:“不是有寻魂追踪符么?找个公主的贴身东西,烧一烧,就能找到……再不行,就全城搜啊,这么多鬼,无孔不入的样子,肯定能找到的……” 他自觉说的没什么问题,那两人却都没有搭理,看他们的脸色,似乎那个建议糟糕透了,根本连考虑都不用考虑。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细微的拔高了几声鬼啸,银临眉峰微不可查的一挑,几近于恶狠狠的看了何蔚一样,身形浓雾一样化开。 白唐身上的束缚骤然松开,整个人都活泛起来,在原地扭动脖子活动身体,嘴里还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似乎是在咒骂。 何蔚有些出神,眉目间也都是凝重,仿佛刚才那几声鬼啸并不简单。 白唐斟酌着开口,道:“怎么回事?刚才那是鬼叫吧?” 何蔚眼神雪亮,道:“外敌入侵。呵,银临只在我们这儿纠缠,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人侵入了酆都。” 白唐对酆都的形式了解的并不透彻,他此刻能看到的也十分有限,脑子里将事情转了转,发现还有几个关键点没想通,当即道:“我现在还是蒙的,好端端的公主怎么就丢了?我眼看着你抱她进门的,怎么又说那是个假的……你快跟我说说,我这身体还在阳间的,不能就待地府的啊兄弟!” 当时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他当时死皮赖脸跟着墨赦 进来,就是为了瞧一眼真正的冥魂,但绝不想做鬼来着。 而且,墨赦去哪了?这时候能送他还阳的人不在,他有些慌好伐! 何蔚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白痴一样的白唐,觉着老范不知去了哪里,他的这个小朋友自己还是要照顾一下的,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好,恰好还能多一个人帮他梳理,当即道:“酆狱被人用高级的傀儡替换了,就是那会说要去补妆,迟迟不见出来,婢女才发现不对的……” 一个活灵活现沾满阴气的替身傀儡,那傀儡能走能笑,甚至还能跟在他身后与众人说话。 就连酆狱身上的气息都模拟的差不离,那时他心神不宁,没发现情况不对,那些前来恭贺的府君判官又自持身份不会离新娘太近……呵,掳走酆狱的人算计的可真好! 何蔚微微冷笑,一边言简意赅的跟白唐说明这件事暂时的信息,一边在脑中分析。他之前做过几百年的府君,凡事都看的清楚,关键也抓的好,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出来。 并不复杂,但很离奇。 酆狱坐上花轿之后,就被所有人簇拥起来,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要替换,也只能是在上花桥之前。 那段时间,城主府里还住了许多陌生人,虽然银临他们防备严密,但那人显然是他们防不住的。 那些受邀前来的府君、判官位高权重,银临他们没权利拦着,但是 “为什么他们要把这件事瞒下来?是防着谁?那批被最先请走的地府高层?”白唐问。 何蔚赞许的看了白唐一眼,还忍住赞扬了他一句,道:“老范这些年调教的不错啊,还会抓重点了。不错,他们要防备那些地府高层。” 仿佛知道他要再问一样,白唐只动了动嘴唇,何蔚就道:“地府可不是什么铁桶一块,老范跟你说过监察司吧?这部门可不是为了监察他们那伙文官的,唐唐,人间的文武分治在地府也是存在的,那是他们联合弄出来恶心别人的……酆都主人失踪这事一传出去,那伙人可会第一个来讨……阴帝令。” 阴帝令?难道是跟黑木令一样的东西?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十有就是这玩意了,也不废话,立马跳到了另一个问题上,道:“所以也不敢让他们帮忙,也不能搜城,这么说的话,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自己私下去找。” 何蔚微笑起来,道:“酆都城铁卫的辉煌,已经过去了,地狱不需要他们,呵呵,旌旗十万斩阎罗,也是曾经了。”他看向白唐,眼睛里有睿智的光,道:“他们不会放我走,但是,他们要求你。” 白唐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光头,疑惑道:“我?” …… 大红的喜铺天盖地,十万烟火照明前路。 身着华贵秀美嫁衣的女子含着藏也藏不住的笑,从容的上了十六鬼将抬的骄子,隔着重重帘幕,看见那一缕白光从遥远的天际又一次落在自己面前,常年平静的心终于忍不住狂跳起来。 “蔚蔚。” 她一把掀开头上的盖头,待她的新郎走进,便忍不住掀开那厚重的轿帘,迎了上去,“这劳什子太麻烦,我想跟你一起走过酆都城。” 牵着马的男人嘴角抽搐,道:“随你。” 她就笑,又看了看自己拖地的大红嫁衣,要求道:“九天风大,一不小心就能给咱们吹散了,你牵着我。” 何蔚像是十分头痛,叹了口气,还是牵住了那在自己面前晃悠的白嫩小手,道:“你既非要嫁我,以后,以后但有不如意的地方,也不要后悔抱怨。” “不抱怨。”她道,“不后悔。” 长风果然很大,她站在九天之上,攥紧了他的手,却还是觉着冷,从心底透出的冷让她忍不住哆嗦。 “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啊,酆狱。”眉目俊朗到有些犀利的男人在九天之上朝她伸出手。 “什么啊?”她问。 “阴帝令啊。”他说。 那声音与房间里的另一个声音完美重叠,温柔的有些不可思议。 趴在女人耳边的男人声音慈和,用声音引导着她的思维。 这是一间十分敞亮的房间,外面依稀能看见各色晃动的鬼影,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身着大红嫁衣的女人平躺在床上,胸口放着一块青碧色的石头,那石头原先有成人两个拳头大小,此刻只剩了婴儿拳头大小,依稀发出微弱的青碧色光芒。 在她床边还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蟒袍、高冠束发的男人,那男人面目普通,还有些平和,此刻却扣住她露出的洁白手腕,一次次将她握紧的手掌抚平,声音里有冷漠的柔和,道:“乖,说出来。” “噗~” 那女人身上又有无形的灵光溢散出来,拼尽了全力抵抗。 片刻后,那男人道:“失败了。” 仔细看去,那房间里竟还有一人,就坐在那窗台边,透过窗子看外面游离的鬼魂,他穿着亮黄色衣服,五官也俊美的让人仰慕。 听见那男人的话,他也不回头,只淡声道:“继续,蛟,一块幻梦石不够,就再加一块,反正那东西,咱们以后也用不上。” 角蛟叹息一般道:“倒是个人物,已失败了二十八次,不愧是酆都公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每一次都会被她认出来。” 说着又将一缕白色气息输入她体内,动作间将她的衣袖又往上卷了卷,露出在她皓白手腕上的翠绿色玉镯来。 酆狱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身体周围阴气肆虐,呈波浪形向着四周扩散。 “酆狱,你醒了。”那个内心温柔的男人对着她轻微的笑,那笑容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她原来充满阴霾的心顿时就明媚起来,朝着他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道:“早啊蔚蔚。”说着就双臂上举,环上他的脖颈,吧唧一口就啃在了他脸上,然后看着他无奈的脸放声大笑。 “酆都反正没什么事,咱们出去浪吧?你想去哪儿?蔚蔚,去哪儿都行,我都听你的。” “额……好,那去冥河钓鱼吧。” ------------ 第五十一章 地府冥气 “哈哈,你不要以为去钓鱼就可以让我不说话,就算钓不上鱼,你也还是要跟我说话的……” 久违的阳光仿佛照进了地狱黑暗的世界,两个孤独的灵魂已决定抱团取暖。 …… 白唐站在厅堂里抓耳挠腮,感觉幸好自己现在没头发,不然也要给自己薅秃了! “我们不能出动,那样事情会闹的很大,但你必须将公主带回来。”冷面的少将冷声道,“如果十日内公主回不来,那公主去了哪,你们就去哪里陪她,尤其是你,何先生,祈祷吧。” 祈祷酆都的公主没什么事,不然第一个要被那些铁骑弄死的就得是何蔚,哪怕他现在在第九府君带领下的研究院工作。 白唐看着他冷梆梆的脸,有些想揍人。 却听那人继续道:“那傀儡用过就,什么都没剩下。跟你同来的人必须返回酆都,绝无商量余地。” 阴郁桀骜的眼神里有刻骨的狠毒,青年少将盯着白唐,没有半分求人的感觉,全然都是铁血的命令。 白唐从被扣住开始就憋着气,此时终于可以爆发出来,仗着他们对自己的需要,“搞清楚啊少将,现在是你在求着我,客气点!而且,地府没人了么,居然要让我来帮你们找公主。” 银临眼睛里露出讥讽的光,似乎为生魂的自大感到可笑,他伸出手,再一次扣住如香甜蛋糕般散发奇异气息的生魂,面上闪过诡异的光,“不是我求你,是你们需要酆都给予的,证明你们无辜的,机会。” 阴森的气息蔓延上白唐的手臂,一路从手腕冷到了心底。 何蔚身形如闪电划过空气,却在中途被两个突然从空气中幻形而出的鬼将挡住身形。 三人的交锋眨眼既过,空中灵气消弥的味道开始弥漫,强劲的风吹动阴魂的衣袂。 身上红衣未褪的新郎手中幻化而出的武器也同时消弥,他微微冷笑,慨叹道:“好啊,真是,好啊。” 白唐只觉神智都有一瞬涣散,脑中重回清明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挥拳,锋利如刀的黑色阴气从五指间露出,切割向少将的脸。 就算墨赦说过,在地狱里不能惹事,也顾不得了。 这特么的什么少将欺人太甚!已经第二次了,动不动就扣住他的手腕,当那是鸡爪吗?!说抓就抓! 白唐瞳孔里凝聚出雪亮的光芒,猎豹一样迅疾的在空中抓握出一把黑色的长剑来。 “叮!” 两把同样质地的剑在空中倏然碰撞,白唐手上的黑剑倏然化整为零,又尽数化作黑色的鬼气。 那把黑色闪电一样的剑以雷霆之力刺向白唐的左胸,白唐只来得及偏了偏身子,避开左胸的要害,分明无声无息,白唐却仿佛听见了剑穿皮肉的声音,“噗”的一下就刺穿了他的左胸。 白唐剧烈的颤抖起来,死死咬着咀唇,“可别想着地狱生魂少,就是弱势群体!”身体骤然前扑,右手五股细韧的阴气凝成一束,且向少将的脖颈。 面目如钢铁冷硬的军人用金属质地的 声音生冷的笑,不躲不避,任由那阴气缠绕上他的脖颈,手上一用力,将将那个生魂钉在了地上。 “驸马不用担心。”拦住何蔚的一个鬼将面上堆笑,道:“明天酆都的风一吹,又会活过来的。” …… 大量的黑色突兀的就蔓延上了床上之人的身体,一股从地狱深处延伸而来的寒气将他的身体都覆上一层薄薄的黑色霜花。 原本在一旁熬夜追女神新剧的鬼使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疑惑的抬头,咕哝道:“怎么这么冷……” 想了想,自己都是个鬼了,还怕什么冷,当即抖了抖身体,继续沉醉于偶像剧中嘤嘤嘤。 “呜呜呜,阿诺好可怜,苏女神好可怜~” 无声无息的寒冷一层层从床上青年的身体里弥漫开来,一点点将他周围的墙壁、书桌冻个结结实实。 “玉九!你个蠢货!白小唐出什么事了?!”尖锐的女鬼啸叫声从房间外传来,娃娃脸的女鬼使寒着一张脸瞬间出现在房间里。 玉九仿佛已适应那股寒冷,头也不抬的摆手道:“他跟墨大两人世界呢,出不了事!你放心~” “放心个屁!”娃娃脸的女鬼使忍不住爆粗口,一下就越过他奔到了白唐的身边。 房间已整个覆上一层透明的黑色冰晶,连桌子上的电脑都给冻在了里面,那层阴森的寒冷还在向外面蔓延。 鬼使手上的iad也霎时凝住,迟钝的鬼使“啪啪”两下拍掉了那上面的冰晶,这才惊叫出来,下意识回头去看床上的人,道:“黑,黑色的冰啊,五啊,这,这是什么……诶?大人怎么了?天呐,这是堕落入地狱后的折翼天使路西法啊,不过大人这样虽然好看,但是王五你这样冻住他,不会出事吗?” 白唐原本就长的好,经过时间的雕磨,棱角越发分明,退去了孩子气的稚嫩青涩后,整个人也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锋利和沉稳,虽然没有墨赦那样纯粹的阳刚锋锐,却也能在闭上那双桃花眼的时候,让人觉的危险而强大。 此刻他浑身弥漫着黑色的透明冰层,如同世间最手巧的匠人用寒冰雕刻出的完美冰雕,完美1的不像真人。 王五原本在凝神看着白唐,听到这话,头也没回的反手就一个巴掌,精准的拍在了玉九的头上,怒道:“蠢货!这是地狱冥气,居然顺着他的灵魂爬到了身体上!他们在地狱出事了!” 玉九听出了王五话里的惊慌,登时心急如焚,忙抢步上去,就见玉九只盯着白唐脖颈上浮现出的黑色印记。 玉九也看见了那诡异的蛇一样的痕迹,不由诧异道:“这又是什么?王五,大人身上这是什么啊?” “看不出,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女鬼使伸手触摸那层黑色的冰层,登时一股寒意从指尖传至全身,她情不自禁的抖了抖,手指闪电般的抽回。 这熟悉的、让她心胆俱寒的地狱气息啊。 那段漫长无期的黑暗岁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娃娃脸的女鬼使不自觉的竖起了浑身的硬刺,声音擦着牙缝传 出:“他们不是,只走有秩序的半边么?怎么还会出事……” 玉九没去过地狱,不知道她说的“有秩序的半边”是什么意思,但王五明显不对,他扯了王五一把,将她从那种杀气四溢的状态扯出来,“王五!你怎么了?大人,大人很严重吗?咱们要怎么做啊、” 王五眼神空茫的扫过他,忽而想到什么一样,微笑了一下,道:“严重啊,你看他放出来的这些地府冥气,处理不好的话,这一片人,都得夜夜噩梦缠身,说不好还得大病上一场,运气不好的就直接玩完了。” 玉九叫道:“不是,我是说大人……” “他啊,他跟墨神在一起啊,能出什么事?”王五转头看向屋外,那里是蒙上一层黑色的客厅,“我们得想个办法解决一下这些外泄的地府冥气,不然a市还活着的天师可就找来啦。”说着娃娃脸的女鬼是就从容的走出了房间。 玉九觉着她完全没抓到重点,追在后面叫道:“你刚才不是说大人在地狱出事了吗?怎么这会又没事啦?王五,王五,你干什么去啊?亏大人还给你买老贵的猫头鹰项链,你一点都不……” “行啦,少废话,快帮我找符,白小唐之前画过的,虽然销量不好,咱们积攒不少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王五在书房里翻翻找找,一副忙碌又苦恼的样子。 玉九愤怒道:“大人都要死啦,人类身体脆的很,被冰冻久了就没了,咱们做鬼使的,要急雇主所急,你怎么能这么事不关己!” “啊,对!叫除恶扬善符!这都什么破名字,我要是客户,听了也不买!明明是个清除邪气的符,偏要弄这么个名不副实的名字!” “喂,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发觉了王五的敷衍,站在房间里转圈圈的玉九愤怒起来,连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样。 “都怪白唐,说了让他把符归类放好,看吧,非不听,现在要用就找不到了!”女鬼使啪的合上打开的抽屉,又弯腰去翻找更下一层的抽屉。 玉九还在愤怒的碎碎念吗,道:“大人还给你买了猫头鹰项链呢,十五万,你,你一点情谊也不讲,你不救大人,我找黄七去!” 女鬼使只挑了挑眉,并不搭理,依然故我的在屋子里翻找,漫不经心道:“黄七还在墨大的阿鼻幻象小地狱,你不怕被撕了就进去。” 地狱那是她和黄七挣命一样逃出来的地方,绝不会再回去,就算是黄七,怕也绝不敢轻易的再踏足那片红黑色的土地。 况且,如果是连墨大都解决不了的事,她们去了也只能是炮灰,完全不会有任何助力。 地狱啊,那是大佬们玩的地方,她们这样的小鬼,没资格在里面翻天。 就连白唐,也只能跟着墨大看到地狱最外层的东西,那隐藏在最里面的,如同腐烂果实一样的内里,他还没资格触碰。 从灵魂上蔓延出来的冥气啊,到底是什么呢? 带着那么不详的死亡气息,仿佛要将他拖下地狱一样的印记……到底代表着什么? ------------ 第五十二章 只能求,不能抢 …… “十日之内,找到公主。” 黑色的剑从地上拔起,面容冷峻的少将直起身子,眼神冷冷扫着地上瘫软的虚弱生魂。忽而又想到什么也似,他的声音有些回暖,道:“如果证明是误会,酆都卫会向驸马赔罪,也会向驸马的朋友致歉。” 白唐大字型躺在地上,身体还冷的厉害,完全没缓过来,闻言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良久,何蔚的脸出现在视野里,脸上简直一言难尽,还抬脚踢了踢他,道:“还没散?别装死,起来干活。” 白唐以看瘟神的嫌弃目光看他,半晌,咕哝道:“老何,你确定你不是倒霉体制吗?为什么我每次遇见你都没什么好事?好不容易你结个婚,喜庆一次,还搞出这种事?别是你忒衰了,酆地狱临时反悔跑路了吧!电视里都这么说的。” 何蔚一阵无语,又踢了他一脚,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话痨,滚起来,没见着自己身上多了东西?” 白唐摸了摸胸口,那块的黑色团龙印记还安稳的存在,就连白汤圆也安稳的躲在里面睡觉,时不时还能听见它在自己脑子里欢快的打呼。 这家伙贼的很,仿佛知道地狱不是什么好闯的地方,只在感觉没危险的时候偷摸出来吞几个弱小的地灵,碰见强横的二话不说就钻白唐胸口睡觉。 何蔚见他摸右边胸口,更无语了,道:“那刀插你左胸上了,你摸右胸干什么?傻了?” 白唐也不搭理他,径直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扒拉自己的衣领,一扒拉,顿时人就不好了,“这什么东西?怎么……怎么看着像是活的?是不是又是那银临弄的?这也忒不友好了!你媳妇的手下你还管不住,老何你个没出息的!” 原先被欺压的愤怒,尽数憋在了心口,面上却还是惯性的露出了笑,对着何蔚也嘻嘻而笑,仿似刚才的一刀没有插进他的身体。 何蔚眼隐藏起心底的诧异,只眼睛闪了闪,道:“禁灵之咒。就在刚才,银临给你下了禁灵之咒。” “什么?” 白唐还在查看那个在自己胸口上的奇怪印记,觉着那黑色的两头无尾蛇印记十分别扭,整个蛇身呈弯曲状,两个蛇头都朝着内里弯曲,像是要互相撕咬一样。 那蛇栩栩如生,爬满了白唐的半边胸膛,恰好将心脏圈在里面,两个头遥遥相对,仿佛随时都能拱起身子,腾空而起,两头相交。 其实何蔚说的那四个字他听清了,甚至已下意识在心里搜索有关禁灵之咒的相关信息,但还是条件反射的就问了。 何蔚指着他露出大片肌肤的胸口,微笑,道:“禁灵之咒。你不会不知道吧?老范从地府图书馆借的《道法万千》没给你?以他的脾气,能不让你背熟?” 对了,就是《道法万千》,那书里还真有“禁灵之咒”的记载,那是一种针对灵体的诅咒,以枳首蛇为印记,是地狱鬼使特有的诅咒,也是幽灵与人缔结的一种单向契约。 “……等枳首蛇两头碰撞,身体成环,就会开始撕扯中咒者的灵体,直至吞噬殆尽… …幽灵心愿不了,咒语会永不停止……”白唐饱吸了一口气,才愣是将不雅的三字经憋了回去。 寻找酆都公主这件事,真是死扣在他头上了! 何蔚这个前任第七府君、现任酆都驸马显然没什么用,还是作为鬼质被扣押的命,而墨赦也不知道去了哪,短时间内指望不上。 真的,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啊。 虽然不知道酆都那帮人什么想法,但自己肯定被算计在内了,就好像一盘象棋中冲在最前面的卒子,吸引所有火力,要是能一路过去杀了隐藏在黑暗里的地方将领最好,要是不行,也能给对方天添点赌。 白唐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无止境的抱怨,无论落入怎样的境地,都不会认命认输,哪怕知道处境不佳,也会想尽办法脱困,从小就混迹市井的孩子,总是比别人皮实一点。 “老何,我这次可是为你找媳妇去的!你要牢记在心,人家都说点滴之恩涌泉相报,你记得以后要还我!”白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对何蔚郑重道。 何蔚看着他全然含笑的模样,一阵无语,半晌才道:“你知道去哪儿找?蠢货,没我你能找到个屁!” 白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道:“你有办法?快说。” 何蔚微微笑着,手掌一翻,只见一枚刻有三尾狮子样的四方印信正正躺在他手心,道:“这个你拿着,联系老范,他不会不管你,用这个做引,不愁找不到酆狱。” 白唐将那看起来很是精致的官印握在手里来回看遍了,没发现什么启动机关,甚至他偷摸将自己的一缕阴气送了进去,也被丝毫不差的吐了出来,那看起来像个宝,但貌似又不是。 他道:“这是什么?” “酆狱贴身温养了几百年的废印。” 白唐点头,道:“懂了,你们的定情信物,啧,真会挑东西,用这种官印做定情信物。”一个本就有灵性的东西,还被人贴身带了几百年,早就跟那人气息相合。 何蔚将这东西给他,还说要联系墨赦,那必然是墨赦能用这东西找出公主。 白唐将那东西收紧了口袋,眼睛似有若无的瞥过房子四周,又转头看向何蔚,道:“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我觉着我这一走,你肯定要被关进小黑屋,肯定不怎么好见面。”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欠抽,但那些潜伏在四周的酆都铁卫已然将这间房子团团围住,说不好还真有囚禁他的意思,何蔚想了想,又提醒道:“我去的时候,那傀儡已烧没了形,但上面泄漏出的气息,跟我们都不同,你仔细琢磨一下。” 白唐眼睛眨了一下,对何蔚摆摆手,大步流星的跨了出去,对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视而不见。 何蔚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脸色一瞬间意味深长起来,方才银临的那一剑,分明可以将白唐的魂魄撕裂,就算他没用全力,至少也会让那生魂虚弱一场,但白唐只在地上躺了一会,那些来自地狱深处的冥气浸润着他的身躯,他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老范到底给了他什么东西?当年的神棍,如今到底被调 教到了什么地步。 真是值得期待一下,而且那样无所畏惧的模样,笑容满面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地府故人,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白唐飞速的穿梭在红灯映照的地府宅邸里,对何蔚那复杂的目光全无所觉,他只知道自己一刻都不想再呆在这里,他想找到墨赦。 他得知道,墨赦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 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头顶的假太阳发出森冷的光线,连习惯地狱黑暗和寒冷的灵魂都忍不住颤抖。 一个黄色的猫脚步笨重的从面前跑过,路过他时还侧头瞧了瞧,绿色的瞳孔里还流转着奇异的光。 但深陷在即情绪中的人显然没有认出它,那猫抬了抬爪子,一扭腰,咚咚咚的跑远了。 “你只能求,不能抢。” “硬闯第十九狱,你要他的命?” “回去。” 那个声音冷冷淡淡,半点情面都不肯留。 他又一次没有见到那个人,又一次。 面前是地府最著名的地点奈何桥。 奈何桥下是无数顽固不化的灵魂凝聚而成的忘川河,里面充斥着人间最毒的七种情感,一旦涉足,就能将轻飘飘的灵魂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忘川河长几千里,奈何桥却只有一条,任他是谁,死后都要跋涉千里,来走着一条桥。 桥是老式的弧形拱桥,桥上还弥漫着河水蒸腾而起的白色雾气,将那矗立在桥头的三生石映的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下来,连同那座在这桥边的房子也丝毫未变,在地狱整体都在改革变化的洪流里,估值的维持着它几百年前的模样。 “大哥。” 记忆里的人仿佛突然变的鲜活起来,晃悠着就能从遥遥的奈何桥彼岸牵着一队同样闲散的鬼魂,拨开薄薄的白雾,一点点出现在他面前,然后懒洋洋的叫他大哥。 墨赦突然伸手捂脸,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仿佛最凶悍的野兽被人扼住咽喉一样,发出破碎而疼痛的声音。 但那声音一出既收,连突兀站在原地的人一起,沉寂的仿佛从未出现过。 口袋里那已经用了许久的手机一直震动,催命也似的震动,但他的主人一点都没有搭理的意思。 墨赦将脸埋在手掌里,仿佛这样就能将同样疮痍的内心也掩盖起来一样。 那样苍冷的话和如出一辙的拒绝,让时光恍惚倒转回昨日。 原以为那些日子都早死在无尽的岁月里,也早死在那一回的分道扬镳里,现在在想,却原来,他从未退却。 地狱阴沉的天色里,那奈何桥上却仿佛迎面行来两人,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冷一热,说些没营养的话。 “大哥,今儿个这姑娘真真漂亮,虽说咱们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偶尔也该欣赏一下美色啊,不然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穿着白色宽衣窄袖的男人将一根灰色的木棒在手上轻敲,含着笑跟他旁边的人道。 ------------ 第五十三章 酆都闭城(1) 穿黑色同款宽衣窄袖的男人声音清冷,道:“她名绿珠,自尽而亡,脑袋着地,颅骨碎裂,颈项折断,满面是血,好看?” 白衣男子一双桃花眼登时就横了过去,道:“生前还是有些好看的,就是死后不肯再用那张脸,可惜。” “哼。” “哎呀,怎么又不高兴啦?咱两明明一般年纪,你老板着脸,显得多不好接近,好多人可偷偷的跟我抱怨过你好几回了,听说以后地府还允许鬼差结婚啥的,你说你可怎么办。” “少废话。” “放心吧大哥,兄弟不会不管你的,那忘川河尽头住着的姑姑,是个好性子的,改天我就去跟她说说,让她给你介绍啊,哈哈不用太感谢我!谁叫咱们是兄弟。” “滚。” “那可不行,身后一群鬼呢,让你一人带去交差多不好,万一那老头以为我偷懒呢。” “不会。” “哈哈哈大哥我逗你呢,对啦,上次去人间吃的栗子糕和红豆酥好吃,咱们下回再去。” “……” 终于,那大笑的脸还是如泡沫一样散开,再也寻不见。 那三生石前终于也站了零碎的几个鬼,看着均是成双成对,想来这些年地府的确是开放多了,那些迟迟轮不到投胎的鬼都可以谈恋爱了。 墨赦脚尖一转,终归没有走过去,那条路他们走过太多次,如今一人,再走未免情寒。 口袋里的手机催命一样响着,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墨赦伸手将手机掏了出来,喉结滚动,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喂。” 那边立马就炸了,惊喜仿佛能沿着看不见的网络爬出来,“墨神!墨神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啊,你怎么给我一个人扔地府了?说好的同舟共济共同富有呢,你,你跑哪里潇洒去了?” 墨赦安静的等那边声音稍微冷静了下,才道:“你还在酆都?”他走的时候,明明给何蔚留了信,如果24个人间时辰还不见他回去,就让何蔚送白唐回去,看来中间出了差错,所以白唐才滞留在地府。 电话那头的人叫道:“当然,墨神,这边出大事了,你快回来,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墨赦淡淡应了一声,就摁了电话。 天上那象征性的太阳还散发着清冷的光芒,照耀在暗红色的地面上,格外森凉。 身姿挺拔的男人拢了拢黑色的衣服,身形浓雾一样化开,扭曲的光线般游走在广袤无限的土地上,向着还被黑暗笼罩着的酆都风驰而去。 …… 白唐离了何蔚结婚的新房,脑子里的信息还有些乱,就漫无目的的在酆都城晃荡,反正他现在头上顶着酆都同行令,冠冕堂皇的在鬼城行走,心里一点都不虚。 只是那些时不时飘过来的恶毒视线让他有些不舒服,不免在心里吐槽,那些视线也忒露骨了,赤果果的全是垂涎。 按说自己的体质是至阴体质,是招鬼招邪的绝佳体质,那他现在都是鬼了,怎么感觉那些鬼还是能被他吸引?这不科学! 酆都公主是在罗酆山就被掉包的 ,那他就必须再去一趟罗酆山,说不好能找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想着,白唐就挥别了那繁华的仿似一切正常的酆都街道,朝着罗酆山的方向行去,待行到城门口,看见那紧闭的城门,以及那在门口严密把控的酆都铁卫,才恍然回神酆都还没解禁。 要去罗酆山,就必须出城。 “该死的!连酆都城都出不去,找什么公主!”白唐暗自腹诽了一句,再一转念,觉着那银临看着不像这么蠢的人,当即大步流星的朝着那城门走去。 果然,那些手持斧刀的军人完全对他视而不见,别的鬼都远远的避开了城门那一块,只有他一个满面堆笑的迎了上去。 那守城的鬼兵目不斜视,甚至还将原先封的死死的能阻鬼怪灵魂的城门打开了一条缝。 白唐:“……”果然,银临已经交代过这些鬼了! 这么说的话,他的形象真的是在鬼界传开了,想着,白唐不由挺了挺胸,虽然不知道银临怎么宣传他的,但他也算是个名人了,必须抬头挺胸维持形象! “兄弟,你这个缝,有点小啊……你看我这么高壮,这个过不去吧?” 白唐趴在那只有两根手指宽的缝隙处往外瞧了瞧,又转回头对着视他为无物的守门鬼兵道,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了下他和那条缝的宽窄。 那守门的鬼兵们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有一个踩着沉而稳重的步伐走了上来,道:“走。” 白唐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一双桃花眼都瞪圆了。 那鬼兵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越发丰富而明显,明显到白唐都清楚的感知到了那里面的鄙视,当即就要怒起,却听那鬼兵重又开口道:“蠢货,鬼无形体,一缝便可通行。”说着推了白唐一把,直将他推入那条缝中。 白唐惊恐的看着自己身体流动的水一样顺着那条缝隙拉长,变的薄纸一样,轻易的就从那缝隙里钻了上半身出去,他正要将自己的双腿也从缝隙里拔出去,后腰突然给人拉住,就听后面传来几句低语。 “确定是他?别放错了人。” “是他,秃头,桃花印,男生女相,还蠢,跟少将传来的人相也一样,没错。” 白唐感觉自己又给人推了一把,厚重的城门在他身后无声无息的关上,挡住了白唐的愤怒的视线。 白唐犀利的瞪着那不可能再开合的城门,恨不能将那门瞪出两个洞,让他进去揍死那最后还要对话一番的鬼兵。 心里又狠狠给银临记了一笔,原来这就是他给手下鬼兵传达的信息,说他“男生女相,还蠢!” 这么毁坏他的形象,这仇结大了,比当胸捅他一刀的仇还大! 白唐一边走一边愤愤,却在此时,心里莫名一动,白汤圆已扭着身体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白白!” 白唐捏着它的尾巴将它拎了起来,道:“睡饱了?” 白糖元身子下意识的盘起来,绕着白唐的手腕缠了一圈,才仰着头道:“唔,还困。这里有好吃的,来吃一口,再睡。” 白唐:“……你这个小肚皮里是有个无底 洞的么?从进来地府,你偷摸着逮了多少小东西填进去了,你还吃?”他用指腹摸着白汤圆的硬鳞,面上有疑问的神色。 白汤圆在他手腕上游了一圈,瞳孔里有兴奋的光,道:“好吃,好吃的,白白,就在里面,你帮我抓,帮我抓啊。” 白汤圆扭动着长条的身体,就要朝着酆都城的方向扑去,却被白唐眼疾手快的捏住尾巴。 白唐道:“你脑子睡傻了?说话都结巴啦?那里可没什么好吃的,就是有,我也抓不住,你别捣乱。” 白汤圆急道:“我闻见了,那里大把大把的好吃的,你答应过我的,会给我找吃的,我就要那个!” 白汤圆的词汇量非常有限,说了半天也只会这个那个的,白唐戳了戳那绷直的身体,忍不住笑道:“那个是哪个?白汤圆你话都说不清楚了啊,乖点,回去睡你的觉,地狱里除了小鬼,其他咱都惹不起。” “你叫墨墨给我捉,就在里面,啊,就在里面。” 白汤圆瞳孔里都冒绿光了,虽然被白唐捏住尾巴,却一直没停止挣扎,甚至还将白唐带的往后退了几步。 白唐也不得不加大了拽它尾巴的力气,道:“你冷静点,冷静点,那里面的东西不能吃……” 一人一蛇兀自争论吵闹间,只听一声沉闷的声音从地下传来,白唐身体也莫名晃了一下。 白汤圆还在疯狂的扭动,被察觉到不对劲的白唐拍了一下,一力镇压,“出事了,酆都城里又出事了……这就是入侵的外敌吗?” 四野弥漫起冲天的煞气,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被释放了出来。厉鬼咆哮的声音震彻寰宇,不少在野外游走的弱小灵魂都被顷刻震碎。 “白白!好吃的!很多好吃的,我们过去吧过去吧!”白汤圆更激动了,身体在与白唐的角力中绷的笔直,瞳孔里是迷幻一样的光。 白唐勉强稳住身体,死死按住白汤圆,道:“回去,汤圆听话,这个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强硬的将白汤圆赛回胸口,白汤圆剧烈挣扎着被它不讲道理的主人塞回了胸口那团龙刺青里。 然后白唐就感觉到了一个狭小的毛毛虫一样的气息清楚的出现在身体里,铆足了力气将它的住所往外扩张了一点,伸着脑袋在边缘打滚。 白唐没顾得上管白汤圆的事,只神情凝重的看着酆都鬼城,那座城非常大,即便他已走了很久,暗红色的城门依然清晰可见。 白唐想了想,身如一缕青烟般折返而回。 能将酆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才是有实力劫走酆都公主的存在。 他悄然爬伏在城墙边上,将自己的阴气凝成极细的丝线,万千触手一样攀沿着高达千尺的城墙往上,这么大的鬼进不去,那么细小的丝呢?无孔不入的阴气呢?酆都城里到处都有的阴气呢? 白唐按在城墙上的十指上有黑色的光悄然闪过,被黑暗遮蔽的严严实实。 突的,他嘴角一撇,仰头看了眼爬满了身前墙壁的黑色丝线一眼,就将所有阴气线都收了回来这城根本就对探查的灵力有屏蔽,哪怕再细的阴气丝都透不过去。 ------------ 第五十四章 酆都闭城(2) 城墙内冥马的铁蹄声越发响亮,骷髅嘶吼的声音也格外清晰,众鬼在黑暗里嚎哭,飞散的灵魂碎片零碎的飘过城墙。 白唐听的心魂皆震,他牙根紧咬,从身体里抽空那股一直储存在身体里的天生阴气,全无规划的散了出去,让那些与他气息相连的气息以最纯然的姿势飘散,与地狱里森寒的空气融为一体。 “这次肯定行!一定能看清楚出了什么事 、” 他眼看着那至纯至黑的阴气飘过城墙,进了内里,猛然闭上眼睛,隔空操纵虽然距离十分有限,但他可以将眼睛深入城里了。 白唐得意的一笑,片刻后,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 …… 酆都城里,看不见的鲜血和火焰一同扑了下来,将整个酆都都笼罩在一层诡异的暗红里。 绚烂的烟花依然从四面八方持续响起,仿佛酆都公主出嫁的盛况依然继续。 何蔚站在庭院里,满目都是发出微红色光芒的大红宫灯,天空被无数双黑色的羽翼遮蔽住了,翅膀扑簌的声音轻微的传入耳膜。 前任第七府君嘴角露出寒凉的微笑,用旁人听不到的语调低声道:“果然是为了那个东西啊。” 酆都城珍宝无数,但值得费劲掳走酆狱的珍宝,只有那一件。 方才那样强横的灵力冲击,分明是有鬼帅境以上的强者将酆都供养的东西弄到了手。 这个地狱,沉寂了近千年的地狱,终于又要开始动荡了。 俊美的前任第七府君瞧了瞧被火光映亮的半边天空,身形倏然一动,就跃上了高高的房顶,他身后也随之无声的落下一个人影。 那是看守他的红鸯,也是酆都城守卫军地六军团的首领。 何蔚也不回头,只掏出地府特制的手机,拍摄肉眼看不到的景象。 “居然有人掀开了酆都地底,真是厉害。”他眼睛看着被长方形镜头框进去的纷乱场景,喃喃道:“红鸯,你不去阻拦吗?你们的银临少将,是在屠城啊。” 天空上悬浮着一个银黑色的六翼麒麟,那麒麟眼如铜灯,羽翼轻轻拍打,坐在麒麟里的年轻少将冷眼看着地上喷泡四散的鬼魂。 旁边坐着的鬼兵灵活的操纵那庞大的机器,无数特制的劲弩从空中密密麻麻的射击而下。 如同一场暴烈而强劲的风雨,那些劲弩从麒麟的嘴巴里射击而下。 所有酆都的原著民都牢牢闭紧了门窗,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用鬼气铸起一座屏障。 还在街上流窜的鬼魂们瞬间就遭了灭顶之灾,被那些劲弩射中的都顷刻惊叫着化成一缕青烟。 “城里那么多酆都子民,你们也不怕他们造反。”何蔚笑道。 红鸯也穿着银黑两色的军服,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她目光窥视着何蔚的面前的手机屏幕,道:“造反的话,更好。” 现在还只是杀一部分,如果反叛,他们就有理由出动所有蛰伏在黑暗里饿着肚子的酆都军团,再一次对酆都进行清洗。 何蔚听出了她话里潜藏的意思,想了想,摇头道:“我真搞 不懂你们,之前还怕事情闹大,现在你们自己倒是将事情推到了这种地步。” 厉声惨叫和哭嚎远远传来,竟比周围的几个地狱里的声音更让人毛骨悚然。 一片灵魂碎片穿过了高门,悠悠飘在了何蔚面前,他抬手捏住,瞬间就感觉到了那里面充斥的绝望和畏惧,还有被那劲弩一点点腐蚀魂体的私心裂肺的疼痛。 红鸯一把扫开飘到她面前的灵魂碎片,漠然道:“少将自然有他的考虑。驸马也不用想太多,公主回来之前,您的安全绝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的眼睛直直看着从天空掠过的银黑色六翼麒麟,脸上浮上一层嫣红,仿似激动。 那是他们酆都卫特有的战斗武器。没想到,少将连同这种强大而古老的武器都出动了。风里杀戮的味道让她眼睛都也些发红,缠在腰间的兵器颤抖着叫嚣着,亟于要去与它的同袍们并肩而战。 酆都也安稳的太久了,随便什么人都敢来撒野了。 天上一共有十个六翼麒麟,每一个都是酆都铁卫无往不利的武器,每一个都蓄满了地狱里最纯粹的能量,能在人间历48个小时内飞遍极北三地狱,任它是谁,也绝逃不出六翼麒麟的追踪。 红鸯嘴角浮出冷笑,眼前已出现那些人被撕碎的模样。 黑色透明的羽翼扑啦啦划过天空,高坐在麒麟里的少将眸光冷锐。 地上有快的不可思议的闪电瞬忽而至,灵活的躲避着暴雨般射下来的灵力箭。 “笃、笃、笃!”疾风骤雨般的响箭钉在地上、屋檐上,将地狱暗红色的地面都钉除了一条条裂缝。 底下奔跑的身影游鱼一样在地上穿梭,虽仓皇却不狼狈,时不时就窜进那些民居里,等那民居的门板窗户被无数强劲的利箭射成筛子,就又一股脑的钻出来。 “下降!”面容冷冽的少将冷声丰富。 “是!”那灵活的操作着六翼麒麟的鬼兵用格外灵活的手指扣动操作面盘上的摇杆,同时按动上面繁琐的按钮,一边提速,一边将在高空盘旋的六翼麒麟降了下去。 麒麟腹部上的灵力防护膜骤然打开一条裂缝,一道黑色的闪电倏然从高空扑下。 借助六翼麒麟给予的强大推力,瞬间就追上了地面上身影模糊不可见的影子。 “叮!叮!叮!”细密的金属相击的声音隔空传来,看不清身影的空气里,四散的灰色气息被无形的风切割的不能成形,向四周荡开,然后又被强力的力道吸入那模糊的空气里。 盘旋在高空的麒麟顾忌着己方的少将,不敢随意再射下劲弩,但麒麟明亮的眼睛里始终注视着那一片虚无的对战,如同潜伏在黑暗里的毒蛇,只等对手露出脆弱的咽喉就能一击毙命。 终于,两个黑色的影子交错而过,风割裂了空气,将四周朦胧的黑色气息都震的四散开来,一道黑色的剑突然碎裂成无数嘶吼的气息,融进地狱无尽的鬼气中。 那原先被追逐的影子无声的裂嘴一笑,猛的将手中雪亮的剑一甩,“酆都少将,不过如此。”带着森冷杀气,那全身都笼罩在一层黑雾里 的人声音里带着杀气,“困守一方, 名剑生锈,我送你归鞘!” 一把含着冷冽光芒的剑刺向银临胸口那里是青年少将最致命的精魂藏处。 坐在六翼麒麟里的鬼兵目光凝聚,迅速操控着麒麟下降,射出劲弩,阻击那人朝着正在恢复的少将袭去。 青年少将眼看着那闪电般错过来的长剑,眉峰耸动,瞳孔有一瞬间冷凝,“你是谁?” 那把剑上带着的气息明显被人用高明的术法遮掩了,他看不出也闻不出,这样掩饰身份在酆都捣乱,难道是熟人? 那把剑快的几乎看不清,飞快的闪过了麒麟上射下的劲弩,眨眼功夫就逼近了银。 银临眼眸冷寒,双手交叉横在胸前,猛然一拉,便有一道黑色的光为他架住那把剑,又骤然一松,朝着那剑撞去,一手瞬间就触摸到了那人的身体,一手点向他眉心。 “砰!”那黑影立马弃剑,后退,一手竖切向银临的手腕。 …… 白唐蹲在墙根下,觉着亏的厉害,那些混入地府的天生阴气飘入了酆都城后就再也不受控制,仿佛瞬间就给看不见的利刃切断了与他的联系。 白唐试着在那城墙上挖洞,还试着用自己魂体的状态挤过城墙,甚至让自己的身体柔软成了一滩水,希望能顺着城门上的缝隙渗透进去……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 酆都城里的惨烈嚎叫勾的他心都痒痒的,总觉着那里面肯定有厉害的东西,肯定还是跟酆都公主失踪有关的那伙人。 但是他进不去! 乌黑的天空上还有绚烂的烟花时明白时暗,白唐一脸郁闷的扣着地面,那暗红色的地面已被他扣出了两个洞。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他嘟囔了一声,换了个姿势,仰头望天,希望能看见什么东西从天上飞过准确来说,他希望那里面闹事的家伙能真的想他们表现的这么强横,顺便将酆都城上的那层防鬼防妖防神仙的结界毁掉。 时间一点点划过,墨赦没什么消息,连白汤圆都折腾累了,团在他胸口睡觉,酆都里的厮喊声还没停歇。 白唐下意识就掏出了手机闲来玩玩手机刷新闻,已成为他多年坚守的美德。 这一翻手机,就翻到了地狱的实时八卦新闻 “惊爆,酆都闭城疑有重宝遗失!” “何蔚:酆都驸马不可言说的过去!” “酆都深情:冥河十万明灯,只为照你一瞬风华。” “……” 全是无关痛痒的八卦,下面对于酆都闭城的猜测都是五花八门,没几个有准信的,白唐随手翻着,突然就看到了墨赦的来电。 白唐脸上露出明显的欢喜,立马就接了起来,高兴道:“墨墨,你到哪了?我跟你说……” “快走!离开酆都!” “啊?” “别废话,白唐,酆都最要命的东西被盗走了!酆都要乱了,快走!” 墨赦的声音急而冷冽,浸着森森寒意,从那边急切的传来,就连呼吸也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急促。 ------------ 第五十五章 四相归一 白唐向来是听他话的,当即也不敢再刨坑,立马就转头朝着远离酆都的地方跑去,口中还道:“墨墨,到底怎么回事?你到酆都了吗?你在哪?” 突然,白唐的脚步慢了一瞬,一阵刺眼至极的光芒映亮了黑暗的酆都周围,晃了他的眼,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就看见一层红色的光笼罩着酆都城,水纹一样的波动着。 那样瑰丽的光芒,将那些还在燃放的烟花都比了下去。 连已奔出老远的白唐,都感受到了那股森然而古老的镇压气息,那样带着强烈杀机的气息,压得所有鬼魂都只能匍匐。 白唐也一下子就被压制在地上,他奋力的挣了下,就听见墨赦那边隐带着急的问候,还有衣袂急速掠空而带起的风声。 已经不像最初那样白目而无知的白唐开启了的视频模式,将他身后那瑰丽的红光拍给墨赦看,道:“墨神,酆都乱不了吧,这么强力的结界,没有人能打开的……” “有人!”墨赦的声音如旱地惊雷一样,闪亮的划过白唐的心底,他道:“有人能打开酆都的结界,一旦结界碎裂,那帮人就疯了,白唐,快走。” 突兀的黑色闪电从高空掠过,翻越城墙,翻越黑沉沉的云雾,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从酆都城里掠了出去。 密集的翅膀闪动声也随之而来,银黑色的六翼麒麟锲而不舍的从城里追了出来。 …… 一道红色的光膜将整个酆都城都笼罩了进去,莫大的威压压制的城内众鬼形神不稳,只有少数几个还能勉强站立,甚至还能交锋。 银临心里越发笃定,那是酆都的护城灵阵灵阵开启,这帮盗贼一个都逃不出去,就算强行破除结界拿到了那东西又能怎样?还不是要再吐出来! 呵,酆都还没有真正的苏醒,但他们既然已经将护城灵阵都招惹出来了,那这件事就怎样都不能善了了,那些觊觎酆都瑰宝的人,怕再也瞒不住了。 但是公主的事,还是不能泄露出去,这肮脏地狱里,可不知有多少魑魅魍魉等着要她的命。 那些念头一瞬既逝,在地面上与黑影纠缠的阴冷少将身体骤然分裂,从四三个方向分裂出三个同样面貌的少将,即便那黑影的术法强横到无可匹敌,一剑就削掉了银临的右手腕,但他的后背也被无声无息从身后刺来的剑刺穿。 “噗嗤~” 利剑刺穿皮肉,鲜红的血落在地狱暗红色的土地上。 非鬼非魂,银临心底登时雪亮一片,左手持剑,对着黑影子上而下一划,那将黑影刺穿的少将唇边挂着冷笑,瞳孔里有阴翳的光,右手微转,将黑色的剑在那人体内转了一圈。 那黑影用冷冽的声音冷笑,含着杀气,道:“四相化身,好啊。”他肩胛骨耸动,身形猛地后撞,让那剑更深的刺进身体,甚至于连那只手,都刺进身体,然后左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绕了一百八十度,抓向那黑色少将的胸口。 四个银临少将配合精妙,每一个都是少将本人,实力完全未曾 削减,那黑影一时被困在里面,但他胸口上的伤口却一点点愈合,哪怕速度并不快,却已然没有鲜血滴落。 五个身影在空中飞快的交错,术法与剑光交替出现,甚至连空气都撕裂的不成样子,时不时有破碎的哀鸣传出。 正在此时,一声既轻微又清晰的“咔嚓”声传来,那层稀薄的红色保护罩竟在展开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碎裂开来。 银临的身形不由自主的一顿,一把利剑从侧面穿过,将他的身体刺穿,其余三相却都没反应,只都仰着头,看向红光消散的空间,那被困住的黑影将剑轰然插进地面,强劲的灵力让四相身形为之一振。 被四把剑网住不得脱身的黑影裂唇笑,骤然腾身而起,如流星消失在天空,身后还有一连串追不上的劲弩。 四相归一,面目冷凝的少将眨眼间就回到了六翼麒麟里,他翕动嘴唇,对着身边的鬼兵吩咐,“通知渊离,东南方,六百里外背阴山连脉,实行围堵。” “是!”那鬼兵熟练的在面盘上操作,六翼麒麟的背后又伸展出一对羽翅,速度瞬间比原先的六翼麒麟快了一倍,鬼兵的手指又按下一个按钮,扭转八翼麒麟的方向,朝着少将吩咐的方向光速飞去,同时嘴唇开合,用发音古怪的低语将少将的命令传达了出去。 已在酆都执掌少将印千余年的少将凝视前方,脑子里还在推演方才的战争。 从被那人刺中一剑开始,他就摸准了东西不在那人身上,自己追着的是个幌子,于是用鬼语通知另外三处的鬼将。 他继续与那人对抗,不过是想要生擒,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敢来打酆都的主意,还将酆都百万阴魂供奉的东西偷了出去。 但现在,他发现了更加重要的东西公主。 只有公主,能于顷刻间将酆都护城灵阵破坏。 她就在附近,就在灵阵最先崩坏的那个方向东南方。 银黑色的八翼麒麟飞速前进,不片刻,后面就跟随上两架同样颜色的六翼麒麟。 …… 就在片刻之前,在酆都城浩大的外墙高空,有身穿黑色蟒袍的长发男人抱着身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子凭空而立,冷眼俯瞰着酆都城四起的烽烟,以及那分散在各个方向的六翼麒麟。 他的嘴巴微微开合,说出世界上最甜蜜的情话,如同最瑰丽的美梦,侵蚀女战士苍白的内心。 虚无的平静中,地府又恢复了一惯的冷清和阴暗,但成婚多年的两人却都不觉着孤寂。 “快点啊阿狱,今天是百鬼夜行的日子,我带你去瞧热闹。”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微微而笑,牵着女子的手从在酆都内城的宅子里出来。 身穿清凉短裙的女孩典雅而稚气的笑,道:“百鬼夜行有什么好看,一群疯魔了的鬼,还是地府给鬼差们的福利,长的又丑又没意思。” 何蔚就挑眉笑,半埋怨半宠溺的道:“地狱也就这点地方,这几年你都拖着我走遍了,还能有什么新奇劲?连冥河的鱼虾,也叫你祸 害的瘦了一圈,船叔昨天还找我抱怨。” 酆狱自然而然的过去牵他的手,两人十分默契的飘起身体,在浩荡的长风里继续闲聊。酆狱道:“那个啊,船叔也真是的,哈哈,肯定还是个单身狗,还来让你找我的麻烦,蔚蔚,你答应人家教训我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他你是个妻管严?” 何蔚抬手戳她的头,道:“胡说八道。” 酆狱就笑,拉着他的手微微摇晃,道:“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难道你还真要为了那糟老头几句话来教训我?哈,我可不信。” 何蔚也笑,道:“船叔的事我就不说了,咳,那孟婆的事又怎么说,人家地盘离酆都八百里远,你跑去折腾她干什么?” 酆狱扬眉,笑的更加欢畅,道:“她那里不是有个三生石,我去看了你的前世,想给录下来,她忒小家子气,不让,说什么地府有规定,哼,不让我录,我就干脆毁了那石头,总不能她有你的前世视频我没有……” “你毁的倒是爽快,我却给人家赔了几百万的钱……诶?等等,我好像过不去了……这是什么?” 何蔚和酆狱的手自然而然的松开,被那一股突然出现的红色光膜隔开,何蔚站在空中,用手触摸着那光膜,疑惑的看向另一边的酆狱。 酆狱眉心不耐烦的蹙起,道:“酆都的防护灵阵,怎么今天又抽风了,麻烦死了!” 何蔚凭风立在酆都城内的上空,俊美锋利的面容上露出无奈,道:“这灵阵经常这样,不如撤了吧,有阴帝令镇着,谁还能把酆都怎么?快点,去晚了就要再等好久才能看百鬼夜行。” 酆狱就笑,将脸侧了过去,道:“你亲我一下,就放你过来,哈,这灵阵虽然不靠谱,但我可撤不掉,最多只能让它小小的断电一下。” 何蔚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面前暗红色的光膜,道:“别闹,以后多的是机会,先让我出去。” 酆狱看着那千年如一日的俊美脸庞,心头甜蜜都要满溢出来,她从未想过,当初那样强硬的开始,居然还有一日能与他这样恩爱,她半点都不舍得他不高兴。 这个防护灵阵的确老是抽风,恼人的很。 她伸出手,轻轻的按在那防护罩上,嘴巴微微开合…… 暗红色的防护光膜骤然褪了下去,临空而立的男人勾起唇角,将怀中女子纤细苍白的手从那层肉眼可见的暗红色光膜上移开。 那只手有些痉挛的弯曲着手指,仿似拼命要抓住什么一样,不肯放下来。 男人笑了笑,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发出白色光芒的幻梦石,一弹指,那拳头大小的石头就又没入了酆都公主的体内,再一次将她伸出的手收回来。 他临空看着那掀起腥风血雨的酆都,低声道:“只有一分钟,快!” “好。” “出来了!” “你先走,他们捕捉到你的方位了,我去撕碎那七架六翼麒麟。” 空中传来三个低声的应答,连带着烈烈风声。 ------------ 第五十六章 灵阵碎裂 临空而站的男人微微抬眸,就看到远处流星一样急速靠近的银黑色光芒,还有另一道冲天光芒突兀的横切而至,那侧面一架六翼麒麟霎时就倾斜身体,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曳住了翅膀…… 身穿黑色蟒袍、高冠束发的男人低声笑道:“不要太过火。”继而袍袖一挥,便身化流星,飞快的消失在视野里。 在他转身的刹那,那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猛然睁开了双目,目中眼白翻涌,红色的血丝爬满白色瞳孔。 …… 那股强力的结界突兀的碎裂后,酆都城里的鬼魂都疯了也似嚎哭着汹涌出来,庞大而炫目的六翼麒麟在天上盘旋,如同遮蔽在酆都上空的阴影。 城门依然紧锁,但原先就游离在旷野里的阴魂们却仿佛嗅到了碎裂的味道从酆都里传来的,秩序碎裂的味道。 连爬怠滚的幸存鬼魂在城里挣扎,纷杂的乱象将已出现秩序的城市又一次带入无秩序的混乱时代,偷袭、撕扯、咀嚼和捕猎开始肆意在酆都的领地上上演。 城门外的无数冤魂开始微笑,潜藏在黑暗里的生物蠢蠢欲动,都有些急不可耐的伸出了爪子。 白唐在感觉到那股力量消失的第一时间就爬了起来,他身子羽毛一样的车浮上没有被雾气遮蔽的高空,继续仰头看着更高更远的天穹他努力睁大了双眼,将自己的视线强化到了极致,就看见分成几个方向的银黑色流星倏然远去,只有东南方向,是成纵队急速飞远的银黑色流星。 虽然不知道那代表什么,但白唐本能的顺着朝着那边的方向追了过去星辰最集中的地方,就是珍宝最可能隐藏的地方,如同明火之于萤虫,总能吸引关注珍宝的人蜂拥而上。 手机不知何时已自动挂断,墨赦的警告还历历在目,白唐一边用鬼魂的虚无速度朝着东南方银黑色流星追击的方向奔跑,一边默默想怎么能确定那被这群大盗惦记的珍宝是不是酆都公主,又或者是别的能让酆都上层都顾不得会打破表面平衡的东西。 地府广袤无限,白唐用尽全力奔跑,对路途上痛苦呻吟的阴魂视而不见,一边跑一边抬头确认那六颗流星的方向。 风从耳边掠过,悲悲切切的声音又从环绕着酆都的极北三狱中传出。 已经过了地狱历三天了吗?那些在地狱里挣扎的灵魂又开始被鞭笞和受刑了啊,白唐想。 就在这个瞬间,天空骤然一明,那遥远的天边有东西爆发出强烈的赤红色光芒,继而炸裂开来,连大地都被震的动摇了一瞬。 第一颗流星,坠落了。 白唐伸手,拈起一缕阴气,在自己身上又画了一道疾行符,整个人都更迅速的窜了出去。 …… “咔嚓~”“轰!” 轻微的碎裂声后,继第一架被摧毁的特制六翼麒麟之后,第二架也被一个人徒手撕碎,那张狂的眼眸让在地狱纵横多年的鬼兵也感觉到了胆寒。 原本还在精微的控制六翼麒麟的鬼兵被一只从天而降的黑色爪子从塌陷的 麒麟头颅里掏了出来。 那浑身笼罩在层层地狱六气里的影子咧着大嘴,将那还在挣扎的鬼兵塞进了嘴巴里,黑色的云雾从地面席卷而上,被他尽数吞进了肚子,他立在一架着火的六翼麒麟里对围住他的敌人张开双手,做出拥抱的样子,尽管没有开口,但酆都的军人都仿佛听见了他无声的挑衅来吧。 八翼麒麟上的少将眼眸微眯,死死盯着那踩在侧面一架六翼麒麟身上的黑影,眸光冷定,吩咐道:“渊离迎战,其余人继续追。” 空气里古怪的鬼语一起响起,汇聚成斩钉截铁的“是。” 同样穿着银黑两色的副将倏然从座驾里翻身而起,同样立在六翼麒麟背上,与他搭档的鬼兵晃动摇杆,将六翼麒麟横在那架被强大灵力托着不曾坠落的六翼麒麟面前。 银临的八翼麒麟丝毫没有停留的朝着前方追击而去,少将的手死死按在跨剑上,他已经感觉到了那熟悉的、他守护了千余年的气息。 但是,八翼麒麟突然一顿,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身形一样那样高速的移动,突然就被彻底遏止住了,操纵麒麟的鬼兵惯性前倾,上半身“啪叽”一声就摔在了 前方的控制板上。 少将稳稳踏着地板,好险没有被摔的身体变形。 当鬼就是这点不好,身体不刻意控制的话,会适应各种物质体型,那鬼兵控制力稍微差些,五官都摔的有些平,被少将一瞪,立马就调整了回来。 “加速!” 感觉到那股气息越来越远,少将冷然命令, 眼睛四处一扫,就看见那毁掉一架六翼麒麟的影子又从遮蔽容貌的黑雾里探出一爪,爪间有白色丝线缠绕,密密麻麻的将缠绕住八翼麒麟,猛的一拉,就将八翼麒麟往回拉了一大截。 另外三架六翼麒麟也被无形的力量拖住,不得寸进。 追不上了。 银临看了一眼天际,抿紧了唇,他翻身而出,四相瞬间分离,朝着四方各自挥剑。 …… 做鬼真的笔做人好,起码做鬼不会感觉到累。 白唐已不知奔跑了多久,但他一点疲累的感觉都没有。 白汤圆已又饱饱的睡了一觉,开始死命的作妖,一条细长的蛇身绷直了,眼睛发光的看向东南方,继而又转头看向西边,似乎犹豫不决的样子,片刻后,就死命的扯着白唐往东南方奔去。 与白唐心中的方向一致。 白唐干脆就不管它,只拽住了它的尾巴,避免这家伙又瞬间放飞自我,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给他闯祸。 白汤圆得了准许,马力全开的奔向了它心目中的天堂,速度很快,白唐抉择和猝不及防。 等白汤圆停下的时候,它脆弱的、来自阳间的生魂主人已经被强有力的阴风吹成了一张薄纸如同一幅画家恶作剧时画出的搞笑人物画。 白汤圆留着口水看着高空中盘旋的麒麟,嗖的一下就窜了过去,对那交错纵横的杀机全然无视。 白唐鼓了口气,才从薄纸状态恢复了正 常体态,他猛烈的摇了摇头,觉着自己一个鬼。都要被白汤圆那样的速度带的想吐了。 “别别别,别这样!”脸上突然刮过一阵风,白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带火的巨大麒麟,拼命的躲闪开去。 “啊!死了死了~擦,虽然是在地狱,但这种乱丢废弃物的行为,绝壁是违法的,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去有关部门告状!” 一缕幽怨的男声飘忽着从巨大的麒麟下溜了出来,在火光里格外醒目的光头迅速从火焰间隙拔出自己的身体,恶声恶气的低咒。 四周只有火焰噼噼啪啪的燃烧声,神俊的折翼麒麟一点点被那颜色明亮的火焰烧成灰烬。 这是今晚的第三次坠落,第三架六翼麒麟。 白唐滚在了茫茫鬼气包裹的环境中,从远处打量那已经完蛋的东西,后怕才一点点涌上胸口那火焰可以烧鬼,哪怕是在最适合鬼魂作战的阴曹,那火焰威力至少被削减六成的情况下,也还是灼伤了他皮实的灵魂,让他身体都有些半透明化。 白唐虚弱的瘫软在原地,想,谁能有他倒霉啊,分明已经要追到的公主又变成了天边的一颗流星那是在看见高空上从八翼麒麟里钻出来的少将后,瞬间做出的判断。 墨赦说,只有一个人能打开酆都的结界酆狱。 银临又不要命似的朝着这边追击而来,那能有什么呢?异宝?不,白唐更愿意相信是酆都公主酆狱。 他摩挲着何蔚给的那一方废印,那东西剧烈的震颤也已逐渐停止,偃旗息鼓。 高空上的战斗还在继续,那架八翼麒麟盘旋的身体却骤然倾斜了下,接着就迅速往下坠落。 白唐右眼皮莫名的一跳,连许久没有跳动的心脏都仿佛鼓动了一下。 将八翼麒麟拱卫在中间的四架六翼麒麟里齐齐传来抽气声少将的座驾被那黑影打下去了吗? 不可能啊,完全没感受到有力量接近。 “咔!”又一次力量碰撞,那已由原先的人形黑影扩大了两倍有余的黑影探出一爪,与那把剑交互碰撞,借力跃向另一架六翼麒麟,比金属更锋锐的爪子瞬间就撕裂了麒麟身上的灵力庇护罩,将它坚硬的外壳都撕扯下一大片。 银临丝毫没在意那下坠的八翼麒麟,四相灵活的在空中交错,渊离看的脸色发青,完全插不上手,只能指挥手下配合围堵已经跑了追踪目标,那面前这个东西就绝不能再放走。 被重创的银黑六翼麒麟勉力维持着平衡,从麒麟口中吐出红色的地狱业火,那耀眼的业火映亮了半边天空,里面的鬼兵临危不惧,依然沉稳的操纵着强力的武器。 其余几架六翼麒麟盘旋着朝着那黑影射出染灵劲弩,以最精微的角度将那个身影驱逐下同伴的六翼麒麟。 银临的四相用剑交织出剑网,与那盘旋着吐出业火的武器配合,将黑影逼至不能退缩的绝境,形势危急。 那黑影身形一顿,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瞬间改变了硬抗硬刚的全歼策略。 ------------ 第五十七章 麒麟坠毁 那还没有散灵的鬼兵都在渊离的手势下回收能用的残骸,顺便销毁那些不能再用的部分。 银临冷眼看着白唐离开的方向,心里念头急转 制造司总会有法子抽出那东西身上的能量,作为一个活的、能源源不断为八翼麒麟提供能量的聚能核。 但是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那人既然已经看穿他不会对他下死手的事,再纠缠也是枉然。 地狱的风千年如一日的冷冽,吹动少将的银黑色军服。 酆都显露在人前的少将微微冷笑,朝着黑暗的、看不见前路的方向。 去吧,找到公主,我会在抢夺阴帝令的路途上,等你。 …… 极北方那黑暗的苍穹上,明亮的光一闪而过,从高空坠落入黑沉沉的大地上。 恍如烟舞缥缈的人影突然停住脚步,身形慢慢凝聚,一双清冷狭长的眸子看向不见光芒的远处、 “哗啦啦……哗啦啦……” 轻微的锁链拖地声从远处传来,这样熟悉的锁链声,用来捆住危险灵魂的锁链,会锁住他们的脚踝、锁住他们的手腕,然他们不能化形,如同凡人一样一步一行。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从那片黑暗里走出,都穿着地狱鬼差的官服,他们身后跟着一串魂魄,每一个灵魂身上都发出幽幽的白色光芒。 每一个灵魂脚上都拖着一条黑金色的锁链,一步一步,从黑暗里木然的走出。 墨赦微微侧过脸,对那一行人视而不见,表示出漠然的态度。 双方的距离一点点接近,终于都看清了对方的囫囵的影子。 “咦?”一声带着讶异的轻呼从那较高的鬼差嘴里发出,只听他对身边的同伴小声道:“这条路现在对外开放了?怎么除了咱们十九狱,还有别的兄弟在?” 为了尽快赶回酆都抄了近路的墨赦假装没有听到那低声言语,只自顾自与他们相对而行,眼看着那两个领队的鬼差眉目逐渐清晰。 “不是,别多事。”他的同伴也压低了声音道。 高个的鬼差眼神在墨赦身上溜了一圈,又疑道:“没有穿制服啊,我去……”他身形方有动作,便被同伴一手拉住,却听他的同伴有些无奈的道:“那位还在等着,别惹事。” 墨赦手腕上的黑色锁链犹如活物一样在他手上缠绕盘旋,移动间也发出清脆的锁链摩擦声。 一步一步,两方之间的距离终于只剩下一米,那两名鬼差的眉目也终于清晰起来穿靛青色长袍,带乌黑色官帽,手上还转着巴掌大小的银白色圆筒。 那是地府给鬼差们配备的新型拘魂武器,虽不知是什么样式,却终归不能再是如他们当时那样粗鄙的锁链了。 面孔不是记忆里的面孔,连官袍也比他们当年的简便了许多尽管没有如现今的人类一样穿西装和裤子,却依然比他们当年的宽衣窄袖轻便许多。 他们的袍角都绣有犀木纹,这是第十九狱特有的标志。 “兄弟是哪个殿的?怎么也行在通幽道上,咳,我看你身上这锁魂器 很凶啊……”那高个的鬼差终究挡在了墨赦的面前,说话十分客气。 墨赦眼睛在他和身后的鬼魂身上扫了一眼,淡淡道:“抄近路。” 那鬼差“哦哦”两声,又善意提醒道:“虽说这官袍忒丑,但在官道上行走,还是穿上的好。” 墨赦点头,道:“多谢。” 那鬼差摆手道:“你这锁链虽凶,功能还是低下,咳,你不常出来吧,第九府君那里有以旧换新的部门,你去领个新的吧,这个容易让人误会。” 墨赦向来不会应付这种热情的人,面皮都扯不起来,闻言也只道:“好。”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那一队缓慢往前挪动的灵魂上。 那鬼差一双眼精光四射,还要开口,却被那已行到他身边的同伴拉住。 墨赦垂着眼睛,显得十分冷淡,却听有别于之前那个热情声音的一把温厚嗓音道:“我这同伴话有些多,兄弟你别介意,呵呵,大家都是有任务的,就不多说了。”继而又去扯他那热情的过分的搭档,道:“快走,误了时间府君发起火来,要活剐了你。” 一时衣袂风动,那两鬼差径自去到了队伍前方。 墨赦倏然回过头,目光凝在那一队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女魂身上。 长发瓜子脸,杏眼,琼鼻小嘴气质婉约。 那个鬼魂,他见过。 锁链拖地声又一点点去远了,墨赦脑子里将那个鬼魂的影子在心底过了一过,实在想不出她危险的地方,便也作罢。 想来阴司必然有它的道理,他如今已管不着阴司的事,这灵魂就更与他无关了。 他定了定神,继而身形重化黑雾,重新奔跑在去往酆都的路上。 在他身后,那领着几个亡魂的鬼差终于开始说话。 “真奇怪。”那高个的鬼差道,“他身上无官无爵,但他又有老古董拘魂器,就像咱们活着时,传说中无常的法器。” 他的同伴斜了他一眼,道:“那个鬼差明显不正常,你去招惹他干什么?” 高个的鬼差将手中的圆筒在手中转了一圈,笑道:“本来想查他的身份文件,哈,后来没敢……那老古董法器看着真让人害怕,也不知道打杀了多少鬼魂。” “……” …… 白唐觉着自己眼睛都要望瞎了,自家墨神居然还没来。 地狱里翻滚的声息都停止下来,他一个孤零零的魂蹲在寒风里,很惆怅。 莫名就背上了三亿的债!还特么是阴间的债,也不知道能不能直接从阳间给银临烧上一卡车的阴币,抵个债。 想到债务,就想到白汤圆,瞬间想捏死它,然后不可避免的寻思怎么才能将白汤圆买个好价钱,也不知道地狱里的大佬有没有偏爱蛇肉羹的……但是白汤圆还真是一条煮不出肉味的蛇,连这点用途都没的。 还是得找公主,白唐想,找到公主,自己肯定能敲诈银临一笔酬金,至少也要一亿多,咳,总不能让他白干活啥的,这样他欠下的债务瞬间就能少一半。 怎么想,怎么划算! 白唐掏出了怀里那方玉印,拍了拍,心说这玩意刚才公主折腾的时候不是动的十分欢畅么,这会怎么又不动了,废柴! 那公主当时是被人携带着往东南方去了,白唐琢磨着可以凭这方玉印追踪一下,但这玉印现在跟个死物一样,半点波动都没有,他又跟墨赦约好了要在罗酆山相见。 还是等等吧,他想。这东西在墨赦手里定然能更有用,说不好能直接指出公主的所在。 罗酆山上已然漆黑一片,那些曾经映照的天地都欢欣喜悦的红色灯光已熄灭掉了,站在山脚,也只能仰望那看不见顶的鬼木。 地面还在时不时的颤动,酆都城门也紧闭着,那里面的鬼哭声却渐渐虚弱下去,最终只剩下环绕酆都的其他三座地狱里常规的鬼哭狼嚎声。 白唐一时有些感慨,总觉着这几日如同做梦一样,他就是来参加个婚礼,从没想过会与地狱的大佬们牵扯上。 “白唐!” 突兀的,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黑暗里透了过来。 白唐一下就从深思中回神,笑容不自觉的蔓延上唇角,纵身迎向那黑暗里挺拔站立的人,叫道:“墨神。” 墨赦的面孔隐在黑暗里,但在已是灵魂状态的白唐眼里,依然清晰可见,他奔到了他面前,开口就道:“酆都的人之前还怀疑你绑架了酆狱,何蔚的婚礼都没结束,你怎么那个时候离开了?发生了什么事?” 在见到墨赦之前,还觉着他把自己单独留在酆都不地道,见面之后就再也想不起那一茬,白唐只上下打量着墨赦,见他仍好端端的,不虚弱没受伤,心神瞬间就定了。 墨赦静了下,才道:“之前有事,你怎么样?酆都已经开始乱了吧?” 白唐拍着胸口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酆都的确乱了一阵子……” 墨赦带着他往前走,白唐也不问去哪,就叽叽呱呱的将刚才他看见的都给墨赦讲了一遍,他本来就擅长说话,此刻又心里高兴,当即更是妙语连珠,言辞华瞻,描绘到惊险之处,更是有声有色精彩百出。 白唐诸事都说了,只隐过了他身上的禁灵之咒,反正那双头枳首蛇两个头还差老大一截才能碰上,现在说也没什么用,何况何蔚那跟墨赦一个等级的老鬼都说了没别的法子,这会说出来平白给人添堵,也没什么用。 他心里想的明白,说话就半点风都不透,只希望何蔚那二货也还没跟墨赦说这事。 墨赦只安静听着,待他高兴的尽头稍微冷了点,才道:“那玉印呢?” 白唐将那一方玉印从兜里掏出,道:“这还是何蔚和酆狱的定情信物,你可别给人弄坏了,哈哈,说真的,这是何蔚以前的私人印信吧,还挺威武的,就是这狮子有点畸形,居然有三条尾巴。” 墨赦看着那三尾狮子的印信,一时有些恍惚,他道:“这是七狮印,第七府君的官印。”顿了顿,道:“以前的第七府君。” “啊呦,何蔚以前是府君啊,那可厉害了,哈,虽说现在落魄了点,还给人抢回来成亲,但人家好歹曾经风光过。”白唐道。 ------------ 第五十八章 十九鬼差 那还没有散灵的鬼兵都在渊离的手势下回收能用的残骸,顺便销毁那些不能再用的部分。 银临冷眼看着白唐离开的方向,心里念头急转 制造司总会有法子抽出那东西身上的能量,作为一个活的、能源源不断为八翼麒麟提供能量的聚能核。 但是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那人既然已经看穿他不会对他下死手的事,再纠缠也是枉然。 地狱的风千年如一日的冷冽,吹动少将的银黑色军服。 酆都显露在人前的少将微微冷笑,朝着黑暗的、看不见前路的方向。 去吧,找到公主,我会在抢夺阴帝令的路途上,等你。 …… 极北方那黑暗的苍穹上,明亮的光一闪而过,从高空坠落入黑沉沉的大地上。 恍如烟舞缥缈的人影突然停住脚步,身形慢慢凝聚,一双清冷狭长的眸子看向不见光芒的远处、 “哗啦啦……哗啦啦……” 轻微的锁链拖地声从远处传来,这样熟悉的锁链声,用来捆住危险灵魂的锁链,会锁住他们的脚踝、锁住他们的手腕,然他们不能化形,如同凡人一样一步一行。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从那片黑暗里走出,都穿着地狱鬼差的官服,他们身后跟着一串魂魄,每一个灵魂身上都发出幽幽的白色光芒。 每一个灵魂脚上都拖着一条黑金色的锁链,一步一步,从黑暗里木然的走出。 墨赦微微侧过脸,对那一行人视而不见,表示出漠然的态度。 双方的距离一点点接近,终于都看清了对方的囫囵的影子。 “咦?”一声带着讶异的轻呼从那较高的鬼差嘴里发出,只听他对身边的同伴小声道:“这条路现在对外开放了?怎么除了咱们十九狱,还有别的兄弟在?” 为了尽快赶回酆都抄了近路的墨赦假装没有听到那低声言语,只自顾自与他们相对而行,眼看着那两个领队的鬼差眉目逐渐清晰。 “不是,别多事。”他的同伴也压低了声音道。 高个的鬼差眼神在墨赦身上溜了一圈,又疑道:“没有穿制服啊,我去……”他身形方有动作,便被同伴一手拉住,却听他的同伴有些无奈的道:“那位还在等着,别惹事。” 墨赦手腕上的黑色锁链犹如活物一样在他手上缠绕盘旋,移动间也发出清脆的锁链摩擦声。 一步一步,两方之间的距离终于只剩下一米,那两名鬼差的眉目也终于清晰起来穿靛青色长袍,带乌黑色官帽,手上还转着巴掌大小的银白色圆筒。 那是地府给鬼差们配备的新型拘魂武器,虽不知是什么样式,却终归不能再是如他们当时那样粗鄙的锁链了。 面孔不是记忆里的面孔,连官袍也比他们当年的简便了许多尽管没有如现今的人类一样穿西装和裤子,却依然比他们当年的宽衣窄袖轻便许多。 他们的袍角都绣有犀木纹,这是第十九狱特有的标志。 “兄弟是哪个殿的?怎么也行在通幽道上,咳,我看你身上这锁魂器 很凶啊……”那高个的鬼差终究挡在了墨赦的面前,说话十分客气。 墨赦眼睛在他和身后的鬼魂身上扫了一眼,淡淡道:“抄近路。” 那鬼差“哦哦”两声,又善意提醒道:“虽说这官袍忒丑,但在官道上行走,还是穿上的好。” 墨赦点头,道:“多谢。” 那鬼差摆手道:“你这锁链虽凶,功能还是低下,咳,你不常出来吧,第九府君那里有以旧换新的部门,你去领个新的吧,这个容易让人误会。” 墨赦向来不会应付这种热情的人,面皮都扯不起来,闻言也只道:“好。”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那一队缓慢往前挪动的灵魂上。 那鬼差一双眼精光四射,还要开口,却被那已行到他身边的同伴拉住。 墨赦垂着眼睛,显得十分冷淡,却听有别于之前那个热情声音的一把温厚嗓音道:“我这同伴话有些多,兄弟你别介意,呵呵,大家都是有任务的,就不多说了。”继而又去扯他那热情的过分的搭档,道:“快走,误了时间府君发起火来,要活剐了你。” 一时衣袂风动,那两鬼差径自去到了队伍前方。 墨赦倏然回过头,目光凝在那一队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女魂身上。 长发瓜子脸,杏眼,琼鼻小嘴气质婉约。 那个鬼魂,他见过。 锁链拖地声又一点点去远了,墨赦脑子里将那个鬼魂的影子在心底过了一过,实在想不出她危险的地方,便也作罢。 想来阴司必然有它的道理,他如今已管不着阴司的事,这灵魂就更与他无关了。 他定了定神,继而身形重化黑雾,重新奔跑在去往酆都的路上。 在他身后,那领着几个亡魂的鬼差终于开始说话。 “真奇怪。”那高个的鬼差道,“他身上无官无爵,但他又有老古董拘魂器,就像咱们活着时,传说中无常的法器。” 他的同伴斜了他一眼,道:“那个鬼差明显不正常,你去招惹他干什么?” 高个的鬼差将手中的圆筒在手中转了一圈,笑道:“本来想查他的身份文件,哈,后来没敢……那老古董法器看着真让人害怕,也不知道打杀了多少鬼魂。” “……” …… 白唐觉着自己眼睛都要望瞎了,自家墨神居然还没来。 地狱里翻滚的声息都停止下来,他一个孤零零的魂蹲在寒风里,很惆怅。 莫名就背上了三亿的债!还特么是阴间的债,也不知道能不能直接从阳间给银临烧上一卡车的阴币,抵个债。 想到债务,就想到白汤圆,瞬间想捏死它,然后不可避免的寻思怎么才能将白汤圆买个好价钱,也不知道地狱里的大佬有没有偏爱蛇肉羹的……但是白汤圆还真是一条煮不出肉味的蛇,连这点用途都没的。 还是得找公主,白唐想,找到公主,自己肯定能敲诈银临一笔酬金,至少也要一亿多,咳,总不能让他白干活啥的,这样他欠下的债务瞬间就能少一半。 怎么想,怎么划算! 白唐掏出了怀里那方玉印,拍了拍,心说这玩意刚才公主折腾的时候不是动的十分欢畅么,这会怎么又不动了,废柴! 那公主当时是被人携带着往东南方去了,白唐琢磨着可以凭这方玉印追踪一下,但这玉印现在跟个死物一样,半点波动都没有,他又跟墨赦约好了要在罗酆山相见。 还是等等吧,他想。这东西在墨赦手里定然能更有用,说不好能直接指出公主的所在。 罗酆山上已然漆黑一片,那些曾经映照的天地都欢欣喜悦的红色灯光已熄灭掉了,站在山脚,也只能仰望那看不见顶的鬼木。 地面还在时不时的颤动,酆都城门也紧闭着,那里面的鬼哭声却渐渐虚弱下去,最终只剩下环绕酆都的其他三座地狱里常规的鬼哭狼嚎声。 白唐一时有些感慨,总觉着这几日如同做梦一样,他就是来参加个婚礼,从没想过会与地狱的大佬们牵扯上。 “白唐!” 突兀的,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黑暗里透了过来。 白唐一下就从深思中回神,笑容不自觉的蔓延上唇角,纵身迎向那黑暗里挺拔站立的人,叫道:“墨神。” 墨赦的面孔隐在黑暗里,但在已是灵魂状态的白唐眼里,依然清晰可见,他奔到了他面前,开口就道:“酆都的人之前还怀疑你绑架了酆狱,何蔚的婚礼都没结束,你怎么那个时候离开了?发生了什么事?” 在见到墨赦之前,还觉着他把自己单独留在酆都不地道,见面之后就再也想不起那一茬,白唐只上下打量着墨赦,见他仍好端端的,不虚弱没受伤,心神瞬间就定了。 墨赦静了下,才道:“之前有事,你怎么样?酆都已经开始乱了吧?” 白唐拍着胸口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酆都的确乱了一阵子……” 墨赦带着他往前走,白唐也不问去哪,就叽叽呱呱的将刚才他看见的都给墨赦讲了一遍,他本来就擅长说话,此刻又心里高兴,当即更是妙语连珠,言辞华瞻,描绘到惊险之处,更是有声有色精彩百出。 白唐诸事都说了,只隐过了他身上的禁灵之咒,反正那双头枳首蛇两个头还差老大一截才能碰上,现在说也没什么用,何况何蔚那跟墨赦一个等级的老鬼都说了没别的法子,这会说出来平白给人添堵,也没什么用。 他心里想的明白,说话就半点风都不透,只希望何蔚那二货也还没跟墨赦说这事。 墨赦只安静听着,待他高兴的尽头稍微冷了点,才道:“那玉印呢?” 白唐将那一方玉印从兜里掏出,道:“这还是何蔚和酆狱的定情信物,你可别给人弄坏了,哈哈,说真的,这是何蔚以前的私人印信吧,还挺威武的,就是这狮子有点畸形,居然有三条尾巴。” 墨赦看着那三尾狮子的印信,一时有些恍惚,他道:“这是七狮印,第七府君的官印。”顿了顿,道:“以前的第七府君。” “啊呦,何蔚以前是府君啊,那可厉害了,哈,虽说现在落魄了点,还给人抢回来成亲,但人家好歹曾经风光过。”白唐道。 ------------ 第五十九章 墨墨,来战! 墨赦不置可否的点头,手指摩挲着那方印信,目光有些深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唐忽的又想到一事,道:“墨墨,网上都还没酆都乱了的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墨赦道:“何蔚。” 酆都开始乱的时候,那人就将那些纷乱的视频发了给他,还让他速速回酆都,在那纷乱的视频后,何蔚还附带了他对那件事的猜测。 白唐“哈” 的一声,笑道:“明明是我在给他跑腿找媳妇,也没见他把消息传给我,啧,你之前一直说酆都丢了东西,那是什么?” “阴帝令。”墨赦的声音请冷冷的,响彻在微弱的阴风里,带着风雨欲来的宁静,“酆都里的亡魂都是供奉这东西的,酆都失了它,乱象必起,就连地府十九层地狱,都可能掀起一场暴乱。” 白唐咋舌道:“这么严重?那银临已经回去镇压了啊,我看酆都城都没声了。”说着他还特意侧了侧耳朵风里只有模糊的、来自远方的痛苦呻吟声,分不清是不是酆都称出的; 墨赦目光辽远,道:“只会更严重。” 那阴帝令来头太大,地府中人莫不敬畏三分,一直被封禁在酆都内,此番被人偷盗出去,地狱必然要掀起一番风雨。 这种事,白唐不能掺和,几乎不用多想,墨赦就在心里下了决断,他目光转向白唐,目中似有深意,当下也不说话,只悄然在广袤的地狱里转了方向。 白唐方向感极强,不片刻就发现了不对,当即诧异道:“墨墨,怎么转方向了?何蔚说你拿着他的那印信,就能找到公主的下落,你有法子没?” 墨赦见他发现变了方向,也不瞒他,道:“有。” 这方官印既然被酆狱温养了几百年,之前在她出现时还会有反应,可见这东西只要稍加引导,就能成为寻人的不二法宝。 只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白唐闻言喜道:“什么办法?你快说,咱们快点把她救出来,嘿嘿,公主肯定很值钱!”说到钱,不免又长叹了一声,有些愁眉苦脸的想,他如今可真是个穷鬼啦,那银临开口就是3亿,白唐觉着他就是现成去卖肾卖血都凑不够那钱。 只好努力抓公主了,希望公主能卖个好价钱! 想着,又把白汤圆暗戳戳的骂了一通,眼睛再一转,瞟到了墨赦脸上这事不能让他知道,虽然是白汤圆闯的祸,但一来就背债,咳,怎么听都有点二,他在墨赦心里的的形象不能再崩了! 停了片刻,墨赦的声音才沉沉响起,道:“那玉印跟酆狱之间有联系,不难找。” “诶?那……”将要冲口而出的话骤然咽了回去,光头青年停下脚步,在黑衣鬼差背后缓缓开口,道:“墨墨,你要带我去哪儿?” 墨赦并没有用玉印,却半点没有困惑的样子,步伐沉稳果断的全然不像是去找公主啊。 墨赦的身形也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看白唐,只指着前方那一大片连绵的背阴山,道:“翻山。” 地狱内对来往阴阳的符咒都有压制,那天然存在的阴阳壁垒会阻止阴魂越界而出。 最安全而僻静一条路,便是翻过背阴山,淌过冥河,再穿鬼门,再用符术回转人间。 白唐几步绕到他面前,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的脸,停了片刻,同样沉着声,道:“你要送我走!”不待墨赦说话,他突然就爆发般的怒道:“过了这许多年,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还是担不了事?墨赦,你打心里瞧不起我,是不是?” 墨赦面上半点波动也无,否认道:“不是。” 白唐面色难得的绷紧,眼睛里射出锋芒锐利的光,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了,厉声道:“你觉得酆都要乱,就要先把我送出局,是不是?这事是何蔚的事,那就是你的事,却跟我不相关,是不是?墨赦,你看着我!”青年怒声道:“你看着我!看我是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神棍!看我还要不要你护着!” 他周身突然就腾起冥冥阴气,在他身后形成巨大的羽翼,鼓噪的阴风将他的衣服吹的猎猎作响,青年身形挺拔,目露神光,气势凛然,即便额上还点着明艳的挑花印,即便面部线条并不凌厉,但身上半分女气也无,他道:“墨赦,像你在人间做的一样,相信我!” 墨赦没有说话,手指却轻微的动了下,他手腕上的黑色锁链倏然窜出,毒蛇一样探向白唐,刹那就将他捆了个结实。 妈的!这特么的是被自己拆穿,还死不悔改打算强行送他走了! 可恶! 白唐气的眼睛都红了,牙齿咬的咯咯响,墨赦已经闭紧了嘴巴,速度更快的带着他朝那连绵的阴影行去。 “你说话,墨赦,你别以为背对着我就没事了,咱们今天好好掰扯一下,你说,这两年在人间的那几件事,我哪一件办的不漂亮?” 白唐拼尽了全力,仍被那锁链紧紧捆住上身,那和它主人一样该死的锁链居然还将他提到了半空,一端还恶劣的搭在它主人 手臂上就好像它的主人牵着一根线,而自己,就是被它主人放在空中的风筝。 白唐憋着气,拼尽全力,却居然挣不开,他更加愤怒,虽然早知道自己与墨赦存在实力差,可还是……很憋屈。 身体里的力气都被那锁链束缚着,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盯着那人的后脑勺,仿佛要将那里盯出一个洞。 周围风声渐厉,白唐的胸口突然探出一个暗红色的蛇头,那蛇头探了几次,终于在白唐凌厉的目光下,将身体嵌入到那密密麻麻在白唐上身缠绕几圈的锁链身上,一口就咬上了那锁链。 那锁链轻微的抖了下,白唐其妙的感觉到了那锁链诡异的情绪,他脸上有坚定的光,不再说话,将身体里的力气都积攒起来,却在心里不断的说服那锁链造反。 他们已行进了不知多少时辰,背阴山的影子从淡如水墨变得巍峨高大,仿若占据整个天地般压入他们的视线,那锁链被暗红色的小蛇缠绕着啃咬着,终于在它主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裂开了一条缝,被捆住的青年眼中徒然爆发 出剧烈的光,身体里的阴气如利刃般将那条缝隙填满,撑开,绷开。 在墨赦回头来看的一刹那,青年大鸟一样从空中落下,迅速的离他远了点,铮的一声,将一把黑色的剑插在地狱暗红色的土壤里,在黑暗里对着墨赦微笑他半蹲在地面上,单手握住那阴气凝聚成的剑,仰头对着俊美如天神的男人,道:“墨墨,来战!” 如果你不信我能同你在暗夜里并肩而行,来战! 如果你怀疑我有与你砥砺前行的能力,来战! 如果你还当我是需要你保护的弱鸡,来战! 让我用手中的剑,向你证明,我当得起你的兄弟,也能为你阻挡风霜,更能在地狱里让你托付后背! …… 地狱里的风很冷,相比于九天之上的,也毫不逊色。 身穿亮黄色衣衫的男人停下脚步,望着面前那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桥,那桥上绘着众生受刑图,每一幅图都绘制的惟妙惟肖,在纯然的黑暗里依稀能看见那些扭曲的人面鬼脸。 他身上释放出浓重的鬼气,与地狱森然的气氛浑然一体,仿佛生来就是这个地界的人。 无边无际的纯然黑暗里,仿佛潜藏着什么看不见的恐怖东西,但面目冷峻的男人显然并不在乎,他身形一动,就到了离那横空冰桥千米开外的地方,脚下是黑沉沉的、看不见底的水,那些黑水里有还未曾熄灭的灵魂,在黑水里嘶声挣扎,却怎样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上面的人看不清水下,水下的人却能 将上面的人看个清楚,那里面的无数双眼睛阴枭的盯着那人,只待他踏入水中,就能将他拖下永恒的深渊无数黑色水草一样的东西悄然潜伏在了水面下。 “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啊。”容貌冷厉的天神对着空气冷笑,脚步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住,始终没有踏入那片没有光亮的领域。 “滚。” 空寂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一个字的回音,如同金铁交鸣般冷硬干脆,这里的主人显然并不想接待莫名的客人。 黄冲宿手掌一翻,将一个黑色的东西抛向那发出微光的众生受苦桥上。 脚下忽然轰隆而动,那千年万年不曾流动的黑水竟然自动分开到两边,露出深不见底的深渊,仿佛在给他丢出的那东西让路。 黑暗里突兀的出现一个人,那纵横不知几许的长桥倏而折叠交错,在他身下形成一座透明的白骨透众生浮雕椅,那人方一坐下,黑色令牌已至眼前,只见他一抬手,就将那枚黑色的令牌接在手中,转瞬那令牌又以三倍的速度呼啸而返,重重落在俊美天神的脚边。 他的脚边立时翻起巨大的风浪,看不见的黑水倏然倒退而回,潜藏在暗沉沉水里的星星点点如同眼睛一样的植物摇曳着身体,退到了千米开外,尽数环卫在那浮空的长桥下。 黄冲宿眉峰凝动,一股戾气骤然浮上面容。 那在桥上端坐泰然的人呈男相,一头红色长发披散在背后,桀骜阴枭,道:“滚。” ------------ 第六十章 总归要一处 虽然隔着那样遥远的距离,黄冲宿还是看清了他的眼神,那样不屑一顾的倨傲,直指他脚边的黑色令牌,只听那人道:“带着那破牌子,滚出第十九狱。” 黄冲宿目中有冷然神色闪过,却隐忍的道:“你不认得帝令?这是……” “哈。”话音未落,那桥上的人便发出轻蔑的笑,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我不管你在地狱搅什么风,别到我的地盘来。”停了片刻,那人用同样阴枭的声音冷笑,道:“一面千百年前的破牌子,也就镇一下外面那些废物,你还当捡到宝了?” 黄冲宿闻言一怔,他现如今的气息早被地狱里的新产品牢牢遮掩,散发出的全是阴沉沉的地狱腐朽气息,但听这人的意思,却显然知道自己并非阴魂。 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是说被酆都千万阴魂供奉着的这面帝令能通行九幽,无往不利么?怎么这个第十九狱并不买账? “蔑视帝令,你找死?” 那面黑色的令牌倏然跳起,被他重新持在手中,一步向前,他身后涌动起强横的风暴,身上威压自然而然的向对方压过去。 那人却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仰天长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在身下的椅子上一拍,整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水里有无数散发出幽弱红光的植物哗啦啦从水底冒出来,如同一双双鲜血淋漓的双手,将那白色王座托在半空。 一股沛然百尺的黑浪翻卷着从高而低,仿佛要将他吞噬一样。正正压在他上空,那双疯狂的绿色眼眸透过黑不见底的水域看他镇定的眉眼。 青年天神被强横无匹的地狱气息震退了一步,但也只有一步而已,天神就不肯再露出任何情绪 “帝令?哈哈哈,帝令!”阴郁变态的第十九府君笑的不可自抑,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不错,我是找死,你来啊。” 他的手指往前一指,那些红色的藤蔓状植物就疯狂也似的从他的王座周围向天神扑去 能将所有人鬼神妖身上的力量都啃食的一干二净的幽灵藤,专治各种挑衅。 高坐王座上的男人翘着腿,冷眼看着那天神眨眼功夫就退出了几百里,那张牙舞爪的海草一样的幽灵藤摇摆着身姿,不甘心的缩回了黑水里。 “别吵。”第十九狱的主人揉着眉心,突然就开口说话,也不知在跟谁说话,语气暴戾,“你太吵了!别吵。” 不甘心的天神还在远处的盘旋,却终归忌惮着什么也似,没有在第十九狱闹开。 恶念凝聚的各种气息斑驳的在黑暗里盘旋,从高空冷眼俯瞰着这一处地狱的情形。 身穿亮黄色衣服的天神紧握着手里的帝令,眸子死死盯着那在高空王座上面容阴枭的男人,这个第十九地狱的主人,一点都不在乎能让地狱沸腾起来的阴帝令,他连交换都开不了口。 他想要的灵魂,就被藏在这传闻中最暴戾而绝望的地狱里,但他不敢硬闯地狱是跟九天同等的存在,这黑黝黝的地府里,还潜藏着的那些东西,如非必要,他不想 都招惹,那对他没一点好处。 “酆都北阴大帝拱卫地府,裂地为王,就连赢勾,都曾划冥河而称霸,你与他们平辈论交,却只能缩在第十九狱的角落,慢慢腐烂,你不恨吗?”音如裂铁,带金属穿凿的铮然之感,同样活了不知多久的俊美天神不愿无功而返,凭借三言两语就试探着激荡起那地府大鳄心底的欲念。 能对酆都北阴大帝的帝令都持那样的态度,放眼地府,若非同辈,谁人能敢? 那边的人以手撑头,似在沉思。 黄冲宿继续循循善诱,道:“岁月悠长,生命无际,你在别人之下屈居几千年,雄心当真都磨掉了吗?你睁眼看看,这可还是你当年的地府!” 他不知那第十九狱是何人,但能视阴帝令如无物,终归不能是个废物。 茫然一片的黑暗里,见不得光的植物缓缓摇摆身体,发出细细的声,第十九狱的掌控者发出暴怒的咆哮:“滚!”怒焰驱使着那些火红色的植物骤然暴涨,千丈长的柔韧魔物轰然从地狱深处袭向天神。 黄冲宿目光冷凝,心里念头电转,还未有个决断,那浩然如海倾的柔韧魔物又悉数收敛爪牙,匍匐下去。 “别吵了,闭嘴,闭嘴!”那压低了的声音穿过红色魔物构筑的墙壁,断断续续的传入耳膜,“别……乱就乱……死……” 当那柔韧魔物彻底退入那黑漆漆的死水里后,空中已无王座,就连那座冰桥也隐去身形,空中只余大片的黑。 突的,一道强劲无比的风从前方不可见的黑暗里袭来,在他黑暗的半空倏然停住,空中却显出几个血红的大字再来,死。 殷红的鲜血从那斗大的三个字上滴落下来,悉数落入那黑不见底的黑河之中。 黄冲宿捏着那能让十八地狱众鬼疯狂的阴帝令,突然就有些茫然,要怎么办,如果这令牌都不能从第十九狱里带人出来,还能怎么办? 难道非要他将这地府翻过来,让十九狱尽皆沸腾,才能达成所愿吗? 面目娟雅如莲花的女子身形在他心头一闪而过,那青年天神望着黑沉沉一片的前途,脸色一点点的沉寂下去。 他转过身,面庞也隐入黑暗里,声音淡漠而冷定。 “蛟,方案二。” 用最暴烈的方案唤醒沉睡的地狱,让这个披着光明皮的地方,露出它最真实的面貌。 …… “别闹。”墨赦说。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白唐累积起来的气势瞬间就像被针扎破一样,怎么都提不上去。 白唐缓缓从地面站起,放弃防守一般,对着那一直行走在他前面的男人露出无奈的笑,“墨赦!你不能总是这样……”他声音突然就转为低沉,“我们,我们是能并肩作战的兄弟,你不能每次都将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墨赦,墨赦!” 他声音高昂,显然情绪又高涨起来,仿佛要将这些年未曾与他说过的话,一股脑的全部倒个干净,道:“我们认识有五六年了,你护着我的够多了。” “我的道 术远不及你,但也不是能随意给人捏死的蝼蚁啦,你在人间护着我,总是在我前面,”青年比划了一下,眼睛里有闪亮的光,“我又不是小姑娘,风刀霜剑,我也有能担当的风骨,你总不会,想将我养成个娇滴滴的女人吧?” 墨赦瞧见了他眼神中绝不妥协的光,拧眉,道:“这次” “这次也一样!”白唐截断他的话,随手将那阴气幻化而成的剑打了一个结,朝着他明亮的笑,“不过是boss等级不一样,本质没什么区别的,都是打怪升级寻宝,你将我踢出去我也会爬回来,那又有什么意思?哈,咱们总归要一处的。” 阴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白唐朝着墨赦走去,仿佛胜券在握一样,“不要顽固不化,不要学那些三流肥皂剧里的傻逼说什么为我好就赶我走,那不是我想的!” 墨赦嘴唇动了下,白唐已走到他身边,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凝定在他脸上,依旧笑嘻嘻道:“你可别再犯糊涂啦,不然兄弟都没的做。” 他说这话的语气并不重,但话里面的意思却凛然。 白唐向来都是随性豁达的人,甚少说这种正儿八经的话,墨赦听着,心里不觉就是一呆,恍惚间又想到曾经的故人。 那个人也曾经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他,也总是跟他讲笑,说大哥我逗你呢,他唯一一次正经的时候,就是要跟他情断义绝。 看着那双与故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墨赦竟恍惚觉着那就是他,有些埋藏了许久的话冲口就出,道:“为什么?” “嗯?还能为什么,呐,何蔚是你朋友,难道就不是我朋友啦?就许你为他拼死拼活,还不许我掺和了?”白唐丝毫没察觉他有异的神情,理所当然的认为他问的就是自己留下来的原因,当即脱口就答。 “再说了,你在地狱里朝不保夕的,难道我还能在人间逍遥快活?别闹了,咱们肯定是要一块的,等我活个百八十年,死了也不投胎,就在地府考个公务员,到时候哥哥我提携你哈。” 墨赦那话一出口就发觉不对,心神一收,耳边又听的白唐在叭叭叭的说话,也不言语。 良久,白唐觉着他都讲的通透了,当即一拍墨赦的肩膀,道:“咱不是找公主呢么,快点,刚刚你非要胡闹,又给耽搁不少时间,啧。” 墨赦眼睛微微垂下,掩藏住里面的情绪,道:“这不是闹着玩的,白唐,你生魂离体太久,会进入死亡状态,公主我会找,此时是你脱身的绝佳机会,银临那边也自有我应对。” 他和何蔚,本来就是地府中人,即便真的被这场已然初见端倪的祸事牵连其中,也是命数使然,无甚可怨,但白唐,他是个活人。 白唐琢磨了下,十分机灵的道:“你别忽悠我,咱们来的时候,就给我的肉身做了保鲜处理,我都看见你让王五给我布置护身法阵了,哈,我就算在地府混个两三年都没事。”他偏头去看墨赦,但见那人骗人也骗的一派堂皇坦坦荡荡,不由牙痒,狠推了他肩膀一把,道:“合着我刚才说的你都当耳旁风呢。” ------------ 第六十一章 公主蒙尘(1) 墨赦摩挲着又回到他手腕上的黑色铁链,终于正眼看向身侧之人,那人眼睛明亮如同星辰。 他眼睛沉了沉,正要动手。 白唐却机警的竖起了全身的毛,瞪圆了一双眼,厉声道:“墨赦,你别仗着道法高就不讲理啊,我跟你说,你再胡来我就放大招了!” 墨赦强行扭送白唐回阳间之心不死,还在锁链上敲了下,以示警告,不许放水。 白唐急了,“刷”的一下就将自己身上的上衣撕扯下来,挺起了胸,道:“你非要逼我的!” 墨赦:“……” 他的目光停在几乎占据白唐整个胸部的双头枳首蛇上,眸光阴沉,“谁?” 白唐原本也对这咒术深恶痛绝,此刻却无比庆幸自己中了这个咒,他笑的犹如一只摸到老虎心脏的狡猾狐狸,既骄傲又狡黠,懒洋洋道:“你认出来这个啦?看见了吧,你要是强行送我回去,这东西也不让我安生,咳,我是说我特别痛苦,一定要完成给我下咒这家伙的愿望,才能好,不然就得死。” 分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在那人嘴里一过,就变了味道。 墨赦看着那人没心没肺月白风清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就一阵发愁:他到底明不明白这咒术的厉害,怎么还能笑的这么开朗? 白唐心里清楚的很,但此刻他却有点感谢这咒术的歹毒,他强行按捺下内心里的激荡,沉痛道:“那给我下咒的人就是酆都少将银临,他的心愿就是找到公主,所以,你要送我回阳间,不让我抓,呸,找公主,就是要害死我,还是神魂俱灭烟消云散的那种!墨墨,你可不能这么狠心。” 墨赦这人顽固,刚才他都那样的深情款款威逼利诱,这人那颗送他还阳的贼心依然不死,想来也只有让他明白自己已在这潭浑水中不能抽身,他们两人才能恢复和谐。 看着那双眼睛里潜藏不住的愉悦,墨赦知道他劝不回去了,面前的人打定了主意,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下定决心,就一往无前。 “要留下,就机灵些,跟紧我。”他说。 白唐将白汤圆重新拍进胸口,在心里狠狠的夸奖了一番白汤圆,然后笑的得意洋洋,之前的那番争执,全都当喂了狗,他浑身上下连头皮屑都散发着愉悦。 白唐道:“嗯嗯,别的不敢说,论聪明机灵,谁能跟我比……干什么……” 说到最后,自动消声,胸口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连带着那点在他胸口的手指也往下陷了陷。 墨赦面无表情的将手收回来,道:“不会跳。”果然没心,所以才能对禁灵之咒毫不在乎。 白唐莫名其妙,却利索的反驳道:“当然啦,我现在是鬼,你见过谁家的鬼还有个活蹦乱跳的心脏,那才是活见鬼了,哈哈。” 墨赦:“……” 他黑水晶一样的眸子里流转出不知名的神色,翻手就将那方三尾狮子印捏在手里那禁灵之咒的枳首蛇已开始互相靠近,依照那符咒上的气息,最多五天,就能两头相交。 白唐的小命那人心里没谱,他却得替他看顾着。 那银临不是轻易能胁迫的人,与其逼他解咒,不如去找公主。 白唐双臂一鼓,就将衣服都又穿完整了,控制不住的右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现在还留着墨赦的温度一样,有些凉,有些痒。 他晃了晃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想都晃了出去,再一看墨赦,就见那人将手中的三尾狮子印往空中一抛,那印就跟遇见鬼的指南针似的疯狂旋转。 白唐伸手戳了戳墨赦,“这东西会不会一会给自己转晕了,那它指的方向还可靠吗?啧,怎么还转……” 墨赦:“……它在感应四方气息,是要费点时间。” 白唐盯了一会,觉着有些头晕目眩,脚下一软,就要往前扑去。 墨赦一把扶住他,额头上仿佛都滑下了几条黑线,抬手在他头上一拍。 白唐立马就清醒了,站稳后,熟练的迁怒,道:“我就说这不是啥好东西,转着转着就暗算人。” 墨赦看着他睁眼说瞎话的冤枉那三尾狮子印,一阵无语。 白唐方才自己不留神,给那高速旋转的三尾狮子印催了一下眠,脸上挂不住,左看右看都没个能迁怒的人,那股怨气就只能发泄在那转圈转上瘾的东西,还似模似样的狠瞪着它。 墨赦没有反应,它手腕上的锁链却毫不客气的抖了抖,还人性化的用一端勾勒出一个嘲笑的弧度。 白唐偷摸的朝它竖了个中指。 倏的,那三尾狮子印感觉到什么一样,猛然闪电般窜了出去,继而以更快的速度撞飞一个从天空掠过的鬼…… “啊!什么东西?!”一道尖利的叫声,伴随着倏然落地的三尾狮子印倏然远去。 那被阻碍了前进方向的狮子印又咻的一下飞起来,化作了天边的一抹流星。 白唐手搭眉睫远眺了下,私心里觉着这会那印的速度更快了些,“我就说,这肯定是把自己转晕了……” 墨赦:“……”如果那三尾狮子印开了智慧,肯定会羞愤而死。 地府鬼重重,阴间道宽广。 两人终于也于迷离黑雾中,踏上了找公主的路途。 …… 公主是个好公主,而且是个顽固的、强悍的酆都女战士。 她睁开了眼,就在他们要将霍乱的种子种进她身体的那一刻,那双黑瞳倏然睁开,冷冽的视线宛如利剑般插入角蛟的胸口。 “喔,醒了?” 他的手顿了一下,手里握着那枚散发着清香味道的椭圆形果子,就停在她的眼前。 酆狱眉心拧动,心里的寒气一点点冒了上来,目光忍不住先在四周游离了一番,才再次定焦在面前这人的脸上。 角蛟叹息似的道:“其实不如不醒,挣扎着醒来有什么用啊。” 酆狱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到了他的脸上,停住,清冽的声音从玫瑰花瓣一样润泽丰满的唇中露出,“神啊,你们又闲的慌了,想用地狱来磨刀么?” 他身上的气息不加掩饰,就连身上的神光也清晰可见,完全没有药遮掩的样子,公主一眼就看穿了他外 来客的身份。 角蛟脸上的表情一僵,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酆狱哼笑了一声,尽管处于劣势,但半分衰弱的挫败都没有,道:“那果子杀不死我,要把事情做绝,还是要调查清楚的好。” 角蛟捏了捏手上的“蒙尘”果,笑道:“各界都和平几百年了,神的屠刀都生锈了,还说什么磨刀不磨刀的?” 酆狱道:“你们设计一环扣一环,擒我回来,又用我破开酆都的防护灵阵,盗走阴帝令,到底是要干什么啊?都这么些年了,各界资源稳固,也没什么可争的,这番大动作,图什么啊。” 角蛟想了想,道:“图个爽快吧。”说着摇了摇头,叹息一般道:“本来也没这个机会,但地狱官方不肯妥协,我们就只能如此了。” 酆狱看着面容柔和的中年男人,眉宇间全是一派惑然,有些搞不懂这位来自天上的星君,手指压在宽大的嫁衣下,僵硬的蜷缩着,口中还道:“我在地狱也算个权臣,额,话语权还是有的……” “不需要了。”角蛟微笑,“来不及了。” 酆狱诧异的看他,却听他继续道:“昭明星已脱出轨迹,杀星拔剑出鞘,箭离开了弦,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啊。” 地狱靡靡,那些被欺压的种族都躲藏在最幽深的角落里,只等一个能让他们挣开桎梏的契机,就能在平静许久的地府掀起滔天的巨浪。 “被鸠占鹊巢的、真正的恶魔,已经在那面令牌的调动下从深渊里爬了出来,曾经因为我们插手而失去生存领地的原住民,会再次为了权利兴兵而来。” 酆狱面目本来平和,此刻却有些萧索的恶毒味道,捏开她紧咬的贝齿,将那鸡蛋大小的灰色果子塞到了她口中,眼见她目中神色又迷离起来,一抹白色光芒从她眉心溢散。 “叮!” 躺在榻上的女子骤然翻身而起,右手在头上一拔,就将一根束发的簪子化作尺长短剑,猛扎向角蛟的眼睛。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角蛟只来得及抬起手腕,遮住眼睛,手腕瞬既一痛,金色的鲜血从手腕上淌下,身体片刻不停的后掠。 女战士的短剑狠辣而果决,一招不成立马切身而上,大红的衣袂如肃杀的蝶一般在空中闪动翩跹。 然而逼迫只是一瞬间,女战士在空中折身而过,朝着结界最薄弱的门口扑击而去。 那扇泛着乌木色泽的门在眼前打开,一只手轻飘飘的拍了过去。 酆狱被逼了回去,安然落在屋子中间。 身穿亮黄色衣服的男人淡然倚靠在门口,口气冷淡道:“斗杀首冲?蛟,天上的日子太安逸,你骨头都软了。” 角蛟手腕上的伤还在滴血,但他一点不介意,只是新奇的将手放在眼前看了看,道:“也只有地狱的东西才能伤到我们。” 他脾气好,听见同伴的讽刺,也的并无不悦,只对着那站在房屋中间的酆都女战士道:“闹这一出又是何必,蒙尘是你们地狱的特产,它的功效你比我清楚,不过让你浑浑噩噩几千年,额,公主道法精深,约莫五百年吧。” ------------ 第六十二章 公主蒙尘(2) 酆狱眼中神采时聚时散,手中那短剑都有些握不住,她咬紧了咀唇,身体因为神智崩溃而瑟瑟发抖,脑海中的画面一幅幅散去。 “五百年啊,那可够我和蔚……”她又伸指点了点眉心,强行将被蒙尘驱散的灵慧魄收回一点,但还是想不起来那个人的全名和脸。 但她心里知道,那个人很重要,很重要。 五百年很长,够他们在一起……很久呢。 她抬头看着那堵在门口的人,突然就一肚子火,本的朝着那边挥剑,“要杀出去,嗯,杀出去,他在等我!” 黄冲宿侧身避过锋锐的剑锋,一抬手将反应迟钝的女战士推回房中,冷笑,道:“杀出去干什么?” 酆狱手指痉挛也似,握紧了剑,口中喃喃自语,道:“去钓鱼,去看百鬼,百鬼……去亲亲他,去……去干什么。” 脸上痴然一片,目中几度惶惑。 听到这样的自语,黄冲宿的眼睛忽然黯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无声的东西弥漫上他的心尖,半晌,他看着那已经开始茫然的女子,转过身,道:“蛟,你越来越婆妈了,这里你自己收拾。” 角蛟看着依旧身姿挺拔的女战士,循循善诱,道:“你要回去酆都,有人害你,你需要被保护,你是个,弱女子啊。” 酆狱疑惑的看他,却激烈的反抗,道:“我不是,不是,弱女子,我是,我是战士,我要保护……” 保护谁呢?那个单手托起她的男人是谁?怎么想不起来? “我想要,想要手抄本的……”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话至中途,思绪又突然混乱,失去灵慧魄的她,神志已经全失,做事全凭天性,即便曾经最想要的东西,也轻易的就忘却了。 但给予她那段虚假记忆的天神没有忘记,他知道,她最后一场梦,是与她应该成亲的驸马在清冷的日光下誊抄一本甜蜜的话本。 一个念一个写,她满心欢喜,全心全意等着那本他执笔的誊抄爱语录。 角蛟微笑着,走上前去,抬手去抓她的剑,那女子却骤然又是一剑刺来,继而后退,警惕的看他。 即便是主凶杀的神君角蛟,也不由佩服起这个女战士来,她身体里被放入了大量的幻梦石,灵魂都被那人间大麻一样的东西侵蚀的麻木,现在还被驱散了灵慧魄,但她居然还能站着,甚至坚守心中一点清明,不肯合上智慧的眼睛。 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烈烈风骨,坚韧如此,该让世间多少男子汗颜? 酆狱的眼睛里有痛苦挣扎的神色,角蛟重又上前一步,问道:“你握着剑干什么呢?” 酆狱提着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茫然的睁大眼睛,问:“我,我想要……干什么?” 角蛟道:“你想要,复仇。”他紧紧盯着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单手扣住她的后脑,仿佛要将那些话印入她脑海一样,缓慢的道:“你恨着这片土地,仇恨着拥有蒙尘的人,你将挥动你的长剑,带领酆都铁卫,踏平这个肮脏的土地。” “为什么?” 角蛟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好理由,只好道:“因为梦想吧。” …… “到底行不行啊,别是这蠢东西真的把自己给转傻了吧?”白唐看着又在前面作妖的三尾狮子印,不信任 的道,“这都转了六次方向了,叫咱们漂洋过海的,是不是逗我们玩呢?!” 周围阴风习习,他们已经从黑暗的酆都城附近跑到了被假太阳光芒笼罩的地方,一路不停歇的从黑走到了白。 墨赦依然踏着风,姿势优雅威风八面,白唐已经由原来的兴奋转变为如今的不耐烦,“咱们从晚走到早,过五关斩六将的,连个公主毛都没看见,墨墨,你是不是画错符了,咳,要是画错了就说,我也不会嘲笑你。” 墨赦道:“没有错。” 白唐自己一个人已经巴拉了许久,乍然听见他回答,既惊且喜,立马就谄媚道:“我就说呢,你怎么可能出错,一定是何蔚给的东西是假冒伪劣产品!”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何蔚打了个喷嚏。 白唐丝毫没有随口污蔑无辜的羞耻,还愤愤吐槽道:“给人家女孩子送礼物,还挑一个伪劣产品,真是小家子气!看,现在耽搁事了吧,成事不足,啧啧。” 墨赦被他的强词夺理震惊了一下,微微侧头看他。 白唐一脸坦然,向前努嘴,道:“故障好了,不转了,又继续飞了,快跟上。” 墨赦也随即跟上,看在多年友情的份上,还是为何蔚辩解了一句,道:“那是真的,第七府君的官印。” “哦……那他居然拿官印做定情信物,忒没职业操守了吧,色令智晕的典型,啧啧,那么貌美的女娇娥,还假装不情不愿呢,虚伪!” 墨赦:“……”感觉越描越黑了。 地狱幅员不知多辽阔,此时他们正行在地狱第八层的边缘,远远就看见那一座耀眼的冰晶城市。 “那是第八层,冰山地狱。”墨赦带着白唐从天上掠过,那浩大的城池尽数收入眼底。“寒冰地狱以寒冰著称,现在,主要发展的冰上乐园。” 地狱共十九层,设有十九府君,上十层处在冥河之上,分列在地狱各方,其主事府君又称阎君,全是凡人的叫法,下九层处于冥河之下,据说呈环形,一层摞一层,大圆套小圆,最小的圆直径……不可估量。 地狱多水,但几乎所有的水都是以冥河为源头,流经各地,虽发展出了不同的功能,但本质上其实都一样。 白唐一路上怂恿墨赦八卦,路过一处地狱,便要他讲一讲那地狱的情况,之前已路过七处地狱,这是第八处。 墨赦已不需要他开口再问,就已经十分上道的开始解说。 “第八府君袭牙,早年就将冰山地狱一分为二,一半做刑罚受苦用,就是那黑色的一边,一半做旅游创收用,就是亮的那边。” 尽管已见识到了第一狱到第七狱的富丽堂皇和大气,但白唐还是忍不住被这座城市震撼。 半黑半白的城市大的几乎无边无际,从天上俯瞰,就如同在看一处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上还种着无数会发光的植物。 墨赦带着他从高空慢慢的降落下去,那些高楼大厦一点点浮现在眼前,尽管周围笼罩着一层稀薄的白雾,但丝毫不影响冰晶城市的壮观。 那官印还在往前飞,径直要穿过那座城,墨赦见机早,早在进入城市前就一抬手,将那东西硬扣了下来,揣进兜里,两人这才大大方方进了城。 地狱管理中心的城市就是跟酆都那种小地方不一样,城门大开,没有守卫 ,车如流水马如龙。 到处都是瑰丽无比的冰雕,白唐只看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拉着墨赦道:“第一层的工业区虽然也泾渭分明,但没有这一层漂亮,第二层到第六层也各有特色,但要说精致,还得是这层,你还别说,死了的艺术家就是比活的好,看看这雕工,我打赌,那啥江的冰雕肯定及不上这里万一。” 墨赦这么些年,也是头次这么深入的重回地府,对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很有感触,他看着那向着游客卖萌做二龙戏珠样的青面獠牙鬼,心底很感慨,下意识接口道:“赌什么?” “赌鬼使吧,我输了就把玉九送给你,咳,赢了,你给我做鬼使。” 墨赦侧目看他,感觉他不要脸的功力又上一层楼。 白唐轻咳了声,似要觉着自己脸皮颇厚,也不等他回答,视线就转到了别处。 他摸了摸口袋,一把空,又去摸墨赦的口袋,十分不客气的摸出几张阴抄来,去问摆摊的小鬼定制了两个十分精致的冰雕人,只有拇指大小,但神态样貌像足了他和墨赦,咳,他还嘱咐让那小鬼给他雕头发。 奈何做冰雕的小鬼很有操守,坚决不肯,说要实事求是,顶着白唐的杀人视线给雕了个光头。 白唐捏着冰雕回去,十分郁猝。 墨赦安慰道:“也好看。” 白唐撇嘴,心说秃子有什么好看,但念在咱们是要找公主的份上,不能太张扬,就算了。 正想着,却见迎面就行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白唐粗略估计了下,小声对墨赦道:“起码e,不,应该得有f罩杯,胸前吊着那么大两球,也不知道重不重。” 光可鉴人的街道上来来往往许多阴魂,大多身材姣好,十分惹人,蜂腰肥臀,前凸后翘如果不看脸的话,完爆人间女明星绝壁没问题。 墨赦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变化,道:“你很感兴趣。” 白唐跟他相处久了,一听就听出这里面的内在含义,联想上次看片的经历,大脑立刻做出反应,道:“没,就是好奇一下地狱的神奇物种,也不知道人死了是不是还会二次发育。” 墨赦道:“不会,你看到的只是个例。”顿了顿,继续道:“要找酆狱,别瞎想。” 白唐斜眼看他,道:“你怎么知道我瞎想,啧,墨墨,以己度人是不对的。” 墨赦对他倒打一耙的事习以为常,道:“哦。” 然后伸手一拉他,白唐惯性的随着他的力道侧身,刚好避开“f罩杯”的撞击。 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倏的翻过两个白眼,对这两不解风情的家伙十分鄙视。 白唐干干的笑,跟着墨赦继续穿街过巷。 在他们离开不久,街上突兀的出现一个身穿银灰色立领长衣的男人,他身边正站着那“f罩杯。” “府君,我看清了,就是他。”那女人道。 袭牙负手站着,做出望天的姿态,道:“是就是吧,只要不是来捣乱的,随他去。” “是。”那女人道。 “唔,地狱最近翻腾的厉害,可别把我们卷进去,哎,创业艰难,守业更难。” “府君说的是。” “听说酆狱把阴帝令送出来了,他该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吧?” “府君,我这就去打听。” ------------ 第六十二章 我好羞愧 …… 第八层与第九层之间是连绵的红色沙海,漂亮的如同一幅诡异的画卷,天于沙漠交接的尽头,慢慢的行来两个身影。 “这都快第九层了,怎么这玩意儿还往前飞?墨墨,我现在严重怀疑这东西中了什么恶毒咒语,所以才领着咱们去地狱深处送死。” 那狮子印速度在踏上这片荒漠的时候快了一倍,墨赦和白唐都努力跟在它后面不掉队。 墨赦道:“快了,它很急。” 白唐想,他也很急,他都感觉那枳首蛇两个脑袋快凑在一起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以墨赦和白唐马力全开的速度,也才将一望无尽的红沙漠走了一半。 第九层遥遥无期,连那狮子印上的灵力都告罄,嗖的一下就落在了沙漠里。 白唐将那东西从红色的沙子里挖出来的时候,拍了拍,叹道:“墨墨,它血尽而亡精忠报国了!” 墨赦:“加点血,它还可以再报效一段路。” 白唐将那狮子印递给他,墨赦手画法印,正要往那狮子印上按去。 就在这个时候,整片红色的沙漠突然震动了一下,的声音从沙漠深处传来。 白唐一下跳开,对着墨赦叫道:“有东西!” 墨赦将已成形的法印重又印在那印上,这才俯身对着沙漠一拍。 底下传来模糊的几声翠响,继而就寂静无声了。 白唐猜想了一下,觉着那应该是骨头被捏碎的声音,就是不知道给捏碎成什么样子了。 那狮子印离了墨赦的手,又往前飞了几百米,忽而又一下掉了下去。 白唐再一次去挖沙子,这一次那狮子印飞得高,摔得惨,砸进沙漠里的深度也深,白唐边刨沙边道:“墨墨,刚才沙漠底下是啥,你处理干净了么?” 墨赦站在一旁,没有提醒他用术法可以起出那个狮子印,只道:“几具骷髅,清理干净了。” 白唐脸色有些古怪,声音也有些平静的过分,道:“那可能,你清理的是他们的身体,没有净化下他们的思想。” 墨赦看向他蹲着的背影,十分坦诚的道:“哦,我不会。” 红色的沙子轻微的颤动了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扰动了一样。 白唐默默举起手,面向墨赦,道:“你看,我捉到了什么?” …… “乱了乱了,西瑰漠乱了!” “啊呀呀,这是什么?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这牛头这人身,这是什么?!” “楼上稳住!那是据说智商只有30的牛魔人,总数少智商低力气大的牛魔人!” “西瑰漠上出现了一个杀星,第九层地狱与第八层地狱的通道都给人切断了!” “求慧眼识珠的英雄指点,视频里的光头是哪个?那个黑衣服的怎么如此之帅!帅的老夫一颗少女心炸裂!” “楼上画风如此清奇,实为吾辈楷模,问题在于,穿黑衣服的全程没露脸,求问你是怎么看出帅的?” “同问!” “同问+1” “……” 地府炸翻了天,地府的第六府君兴奋的眼珠子 都发红,他刚刚打发走监察司的一众情报员,左右看了看,小包子不会来查岗,里嗦的副君不在。 很好。 于是他手指在自己面前的帝王金色超豪华办公桌上拍了下,那桌子当即向两边裂开,高配版笔记本立时就露了出来,一刷,就刷出了刚才监察司工作人员给报告的视频。 西瑰漠,那底下的确是给牛魔人开辟了一片地方呆着,唔,这几年好像还被他们几个地狱联合处理一些不重要的垃圾。 那底下很精彩,内涵十分丰富。 月戎一边津津有味的看八卦,一边随手捏着桌上摆着的零食吃,双腿还高调的翘在了桌子上。 他的办公室就在第六层地狱,经营的是美食城市,因此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美食。 此刻,他面前的高端设备上正播放着半个时辰前被放到网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视频,视频里全是飞扬的红色尘土、在红纱中央鼓动低等智慧种造反的人,还有间隙穿梭在尘土中间的两个魂。 地府已经平静好久了,就连以前老是出问题的的钟馗都不轻易让人抓到错了,牛头马面也勤恳,一点小辫子都不给人捉住。 他最近实在是无聊,就想撮合别人谈恋爱,唉,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主要是这半边地狱的秩序已经没什么可调整了,另外无秩序的又不需要,小包子还在跟他生气,天知道他怎么又生气了。 幸运的是,他去酆都跑了一趟,还看见了老熟人,老熟人居然还带着一只小奶狗,哇塞,谈恋爱的绝佳选择。 虽说那人不怎么配合,最后自己还给酆都半推半就的撵了出来,咳,打架闹事躲后面,不然老包要发火,但是拉线保媒还是可以搞一搞的嘛。 “身陷绝境,你侬我侬,情深义重,水到渠成,诶?要不要给他们送点东西?” 别人看视频看的是弹幕和视频内容,月戎不一样,他用狼一样的眼睛,看的是精髓别人看不见的精髓! “清醒一点,月戎,收起你猥琐的视线。”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传出一个略带鄙夷的清朗男声。 月戎正眯缝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监察司刚刚送到他手上的独家密报视频,闻言头也不抬,“滚,不懂八卦精髓的愚蠢人类,不配跟我说话。” 那声音沉默了下,估计是给月戎噎死了两秒,待重整了旗鼓,才坚强的咬牙道:“你变态的能有底线一点吗?抓一下重点,尼玛地狱要乱了!” 月戎挥爪,漫不经心道:“你说的是东边?西边?还是冥河?哎呀乱就乱呗,刚好让那谁谁谁去平个叛,免得他精力太过旺盛,无处宣!泄!” 陆判对总管地府消息网的监察司头儿十分不满,尤其是对他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当即厉声斥责道:“你还有没有点府君的样子?地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挑头闹事的人你却一点消息都没,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月戎将目光从视频上移开,对着凭空投影在墙壁上的愤怒影像,做西子捧心忧郁焦灼状,“我好羞愧,真的,羞的我想立刻以头抢地以明我心。” 陆判眼神犀利,道:“请。” 月戎从眼眶挤出 了两滴眼泪,悲情道:“我怕我家包子舍不得,唉,你也知道他离了我是活不了的。” “呕~” 那边传来两声呕吐声。 “月戎你忒不要脸了,秀恩爱分的快我告诉你,你……”那个突然伸出来的女人脸被一只手摁了出去,陆判的声音冷冽道:“乖,脏东西不能看,你先去,我一会就到。” 那女声还愤愤的说了几句,才走远了。 陆判刷的回过头,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月戎,道:“你每天都在刷新我的三观。” 月戎笑眯眯道:“不用太感谢我,帮助同僚与时俱进是我应该做的,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可以把你们美食业的股份给我转让个几十点。” 陆判脸皮抽搐,终于败退,喃喃道:“可能我才是被低等生物打坏脑袋的人,我怎么会想找你谈正经事,妈的!” iu~的一下,全息影像一下子就没了。 月戎为自己的得胜洋洋得意,不过一秒,却忽然想到什么,在空中点了几下,强制连通了陆判的视频,恶狠狠的警告:“不许你找包子!” 陆判嘴角一斜,“呵呵。” 瞬间,另一个全息影像强行插入进来,一张线条冷硬到近乎苛刻的脸,还有黝黑健康的皮肤,那人身形修长,穿着一身正统的黑色官袍,将帽子夹在腋下,冷冷淡淡的朝这边望来。 月戎脸上的威胁一僵,用手指撑起自己的脸皮,做出一个暖洋洋的微笑,打招呼道:“包子。” 包子眼如寒星,声如寒铁,道:“你在干什么?” 月戎老老实实道:“关注地狱子民的繁衍生息。” 说真的,还没观察到“繁衍”,就观察“生息”了,他觉着地狱子民忒多了,可以乱起嗨一波。 包子:“那个事情太远大,你先关注点小事。” 月戎从善如流,道:“今晚要做几回?这个的话,其实我还是有一些想法的,我看……” 陆判忍无可忍,切断影像,急忙跑去清洗被强行玷污的耳朵。 包子脸如黑炭,右手蠢蠢欲动,蒲扇大手似想揍人。 月戎笑道:“嘿嘿嘿,千瓦电灯泡走啦,咳咳,咱两聊点别的呗。” 包子已对此厮的神情了如指掌,神色不动,冷声吩咐,道:“关注八方,做不到,罚十年,做不好,罚五年。” 月戎挑眉,张口欲说随便罚,却见包子薄唇动了动,道:“罚我。” 顿时消音,神色愤愤。 他就知道,包子是最好骗的,那个陆判就会跟包子胡说八道,地狱哪有什么大乱子,都是大家闹着玩的,这点事也来跟包子告状,真是不懂事! …… “啊啊啊啊啊!” 一叠三重唱的豪迈尖叫声从红色沙漠深处传来,接着就是一声响彻天地的怒吼,“这尼玛也忒丑了!丑就丑了,为什么要出来影响市容!尼玛别咬我!咬我我还手了,我特么真还手了!” 广阔无垠的红色沙漠上一点活物的痕迹都没有,那声音也闷闷的,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只有沙面上有细微的颗粒不断跳动。 “轰!” ------------ 第六十二章 暗地筹谋(1) 就在这个瞬间,一片静寂的土地突然炸裂,数道黑色的影子倏然从地底冲出,腾空而上,喉中发出嘶哑破碎的痛苦嘶喊,红沙飞扬在空中,如同被用力射上高空的劲弩。 在满天的红沙中,一条黑色锁链从地底窜出,狠狠的追上那几道黑影,一一抽过,那些地狱生物就四分五裂,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与此同时,光头青年一剑劈开沙漠,从地底蛟龙一样冲出,一道冷峻的影子紧跟在他身后,两人都在沙漠上站定,对视一眼,白唐立马道提着剑,防护周围。 墨赦双手下压,猛的上提,眼中有漠然的气息横溢出来。 沙漠里突然弥漫出无数黑色的线,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如同一张张开在红色沙漠上的巨网,网里还有许多小鱼,被那黑线一提,就都蹦了起来。 那是一个个黑色骷髅,间或间杂着几个牛头人身的怪物,空间里一片咔哒咔哒的骨头碰撞声。 “就你们那牙口,早说了让你们省点力气的非不听,现在下颔都给人卸掉了的,开森了?”白唐看着七零八落的骨头架子,挥了挥剑,继续谆谆教诲道:“智商不高就不要勉强,你说你们送上来干什么,做炮灰很爽吗?” 地上一片骨头架子蠕动声。 没有人搭茬,白唐表示略寂寞,眼睛四下一瞅,又叫了一声,道:“墨墨,公主跑了!” 墨赦手中的繁复符文将将成型,给他一吼,最后一笔落歪了半分,但还是精准的将发光的符印在了大地上。 刚刚组建完成的骨头又一次分家,这次比较彻底,没有再能成功把自己拼凑起来的。 墨赦看了下满地的骨头渣子,对自己的法印成果略满意,这才回答白唐道:“没事,走不远。” 白唐狐疑的看他,用目光表示你说认真的吗,难道你忘了刚才她的速度有多快? 墨赦读懂了他复杂的眼神,从怀里掏出那一方三尾狮子印,道:“跑到哪里,都一样。” 白唐想起不久前从沙漠中挖出公主的情形,瞬间对他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公主埋在那么深的地底,还被一群低等生物包裹着,这狮子印都能找到她,更别说她现在在陆地上活动。 地面的沙子又开始拱动,仿佛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白唐眉毛被人拉扯着一般上下跳动了两下,道:“我不想跟牛魔人打架,对我的眼睛伤害忒大。” 他不是肤浅的人,实在是牛魔人的出场方式有点不合适它们是将穿着大红嫁衣的酆狱哦簇拥在中间,不管要做什么,单从长相上来看,美者越美,丑者更丑,相得益彰十分和谐。 但牛魔人的外表实在是不敢恭维,白唐想,他以后大概都会对吃牛肉产生抗拒如果他们的脸不长在人身上的话,或许他可以考虑给它一个被吃的机会。 “凝神!”耳边突然传来墨赦的冷声提醒。 白唐瞬间收敛心思,闭目凝神,用全力控制那在外面张扬着在沙漠里刺来刺去的剑,顺便拉着墨赦向第九层进击。 墨赦见他动手 动的畅快,也不插手,就随在他身后,任他开路。 “这里都打了至少两个小时了吧,那些地狱的执法者呢?怎么连个影子都没?墨墨,他们是不是看人下菜碟,见咱两穷光蛋,连救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啊!” 墨赦道:“监察司放水,巡查队效率低,不会有人来。” 监察司无处不在,别人可能会收不到消息,月戎却一定不会,他装作没看到,那地狱就不会有人看到了。 白唐拉着墨赦撒丫子跑,后面那些被人一怂恿就咬住他们的低等牛魔人追了一会,就散了。 白唐就算逃命,也不忘吐槽,道:“人间传闻老说牛头马面牛头马面,那牛魔人跟牛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都一个打扮,不会是同族吧?那他智商也很让人担心啊,听说他还是地府的高管。” 墨赦将脑子里关于牛头的事情翻了翻,才道:“不是一族,但牛头是照着牛魔人的样子变的,牛头人手,两脚牛蹄,意为惩罚。” 牛头最爱重容貌皮相,又桀骜难驯,所以上面就以最低等的牛魔人形象来处罚他,斩去骄傲,夺其荣耀,令其永生困于怪物之体,不得出。 据《地狱广闻录》里记载,昔年六道轮回一朝洞开,地狱始建而成,灵魂途径地府,便见有牛魔人、羊魔人行于地府,那是地狱里最古老的常驻民。 但其智力低下,生性悍勇,喜食灵魂,不可教化,所以被神明封于西瑰漠下,留光明、智慧于西瑰漠,牛魔人可参教化时,便是牢狱破碎之时。 现如今,他们却被放出来了,墨赦的眼神幽深辽远,仿佛见到有人手持帝令,教唆那一片低等的牛魔人从沙漠里爬出来。 白唐倒抽了口气,举一反三道:“马面也是?地府罚人的手段有些酷烈啊。” 墨赦微微点头,眸光转了一下,道:“过了第十层,再往西,就又是冥河水,第十层之下都在水下,你不能去。” 路上墨赦早给白唐普及了隔绝上九层与下十层地狱的冥河,那可不是能游山玩水的河。 白唐开始祈祷,心说这公主可千万别想不开去第十层以下的地府,那他可没办法跟着。 想到那一身红衣烈烈的公主,白唐不由大为不解,他于两个时辰之前在沙漠里被一口牙口硬朗的骷髅咬到手,将那一整具骷髅都从低低带了出来。 就在那时,整座沙漠活了一样,那些细碎的沙子竟纠缠着爬上他的双腿,那样强大的吸力拉扯的他飘都飘不起来,白唐已应付过许多这样的意外,翻手就将那把阴气长剑插入地底,转动剑柄,就在自己身前画了半个圈。 墨赦手上的锁链暴涨而出,圈住白唐的腰,一用力,就要将他提了起来。 沙漠底下传来愤怒的嘶喊,那些沙子翻涌的更加剧烈,瞬间以他们为中心的百里沙漠尽数夏县,地面上也掀起了巨大的沙浪,一下子就将被巨大吸力限制住的两人埋入地底。 但在无数沙土飞扬的间隙,白唐和墨赦都看到了那一袭红衣,冷冽的站在地底,与他们交错而过,一上一下。 等他们从地底杀出,那公主又没了影子。 白唐有些惆怅,觉着抓个公主真难。 就在此时,他眼皮突然一跳,指着前方那静静站在原地的红色身影,激动道:“墨墨,抓公主,快,不能让她跑了。” …… 水面上一片平静,映照着那个女人如花的容颜,寂静的、空茫的、没有感情波动的一张脸。 没了灵慧魄的魂,就该是这样的,说不定还会被地狱里强横的其他灵魂融合。 用水镜查看四方的人看着那片红沙漠里疾步奔行的两个人,唇角弥漫起微弱的笑意。 “将她放在西瑰漠,是为了栽赃第八层还是第九层?牛魔人太废物了,放出来也没什么用。”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人一弹指,那面平静无波的水镜就荡漾起涟漪,片刻就消散了。“我等不及了,我们……” “她现在是行走的炸弹,在谁的地盘上出了问题,那就是谁的锅。”角蛟回头,看着有些急躁的同僚,道:“你要耐心点,水獬亲自持着阴帝令巡遍地狱,你得给他时间。” 黄冲宿沉默了下,才道:“酆都城的阴兵一直咬着阴帝令,水獬一个人危险,我去助她。” 角蛟道:“也好,你引着酆都卫来接他们的公主吧,主上灵慧被毁的屈辱,还是要找个时机让他们看见的……等第九层以暴怒闻名的府君冉闵跟她打一架之后吧,不管事情看起来多荒谬,总有人会没有理智,怒火会烧灼他们渴求战争的内心……连同那被他们藏起来的军队,也会冲冠一怒。” 黄冲宿沉默了下,才道:“她刚吞蒙尘的时候最惨,为什么不直接还给酆都?角蛟,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图什么?” 角蛟道:“那可不行,酆都现在是逐渐苏醒的狮子,不管谁去,怕都有去无回,咳,不如将她埋在土里,给寻宝者一个惊喜。”顿了度,继续道:“我告诉她,她是要去复仇的,显然,她认为仇人在第九层地狱,她会慢慢的走过去的,路上所有阻碍都会成为烧灼地狱的薪柴。” 黄冲宿沉默了下,道:“蛟,我对地府乱不乱没兴趣,你知道的。” 角蛟微笑,道:“你觉着我在浪费时间?” 黄冲宿没有说话,但沉默本身就代表了默认。 角蛟眼中闪过一丝好笑,知道他们这位奎木狼星君从来都直来直去,脑子半点弯都不会转。 黄冲宿道:“我们这么多人,直接去把人抢出来就好了,蛟,我这就叫水獬他们一起来,我们直接抢人!” 黄冲宿的脸都亮了起来,整个人像是一把已经出鞘的利刃,手中突然出现一缕白色气息。 “慢着!”角蛟忙抬手按住他,还将他手上的白光熄灭,道:“不行。” “为什么?” 角蛟按住他,道:“你冷静点,我知道你很急,但这不行。” 黄冲宿瞪着他,身上的戾气却收敛不少。 角蛟解释道:“她是九天神魂轮转,必然被关在第十九层,你关注地狱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第十九层是什么地方。” ------------ 第六十三章 暗地筹谋(2) 黄冲宿瞬间沉寂下来,脑子里回想起他见过的第十九府君,以及那一片纯然的黑暗,还有让神灵都退避的幽灵藤。 况且,第十九层是被守护的一层,地狱共十九层,十层是明狱,八层暗狱,而那八层暗狱,就是为了守护和镇压第十九层。 “可是……” “没有可是,传闻不如亲见,你凭着阴帝令去过第十九层,也知道那里的部署,就算我们所有人强行闯入第十九层,找到玉女的灵魂,也绝逃不出十九殿十九位府君的包围,还有地府以亿计的阴兵,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那让地府大乱是为了分散兵力?” “不错,地府越乱,能牵制住的府君越多,地狱越动荡,第十九层的防守才能越薄弱,抢人,也才更能全身而退!” 黄冲宿抬眼看他,见他眼里全是落子无悔的从容和智计无双的睿智,恍然间才忆起,他是东方七宿之首,是苍龙首宿,是斗杀首冲之星,是以智计无双闻名天界的星宿。 角蛟眼睛里闪烁着冷定的光,继续道:“第十九层必然是一场硬战,损毁第十九层基石,到时地狱崩塌,到时万鬼脱笼,冥河倒流那才是真正的地狱。” 角蛟张开五指,做出一个释放的动作,脸上是全然不同于往日温和的冷肃,“麻烦的是,冥河倒流,鬼门必然闭死,后土化身六道轮回时将地狱划成一界,那界壁必然重新开启,不进不出。” “除非……找到界壁闭合点,呵呵,这可有意思的很,那个地方,在哪里呢?” 黄冲宿疑惑的看他,道:“你知道在哪?” 角蛟的脸上闪过有趣的表情,笑道:“那可还不知道,但要从漏成筛子一样的地狱里挖这点东西,能有多难?” 他们天庭的古籍也多,在那样互相防备的年代里,收集对方弱点自然必不可少,去翻阅一下五千年前的战事密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反正,看守那些密报的神,都死的差不多了啊。 黄冲宿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光想,也知道这件事并不像角蛟说的那样简单。 他想说谢谢,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都不用经历这些,角蛟也不用处心积虑谋划这些,更不会缩在地狱冰冷的地方,他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他动了下嘴唇,却终归没有说出口。 就在此时,一个淡漠至极的声音从遥远的空间传来,不着痕迹的插入他们的对话,道:“第十九层崩溃,地狱界壁破碎,人界必然也会崩碎,事情就再收拾不了了。” 到时候人间就会成为妖魅横行的另一个地狱,毕竟他们要放出去的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而是一群在地狱受尽苦楚的凶鬼冤魂,那样的场景……人界将失去他们赖以生存的保护,被所有邪灵捕食和践踏,命如蝼蚁一朝而死。 黄冲宿对这个声音的出现一点都不意外,接口道:“那就不收拾,凡人死的越多越好,哈,也让那些家伙跟我们一起死。”顿了顿,强调道:“本来就该这样!” 房间一时有些沉默,仿佛被人突然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片刻后,角蛟轻微的笑了下,道:“以前活的太压抑了,的确不该再顾虑那么多,水獬,你说呢?” 那淡漠的声音重新开口,道:“无所谓,不过犴鹿性子软,别跟她说你们的计划,我不想窝里反。” 犴鹿是南方第一宿,主水事,向来爱重人类,也曾因为一个人类,几与天庭决裂,后来千载万载居于朱犴宫,因了黄冲宿,才参与此事,那是个真正柔顺的星君,只是容易情绪化。 角蛟笑道:“咱们三个知道就行了,她不必知道这些。” 黄冲宿不耐烦道:“迟早我要治她心软懦弱的毛病。” 角蛟看他一眼,道:“她听你在地府受挫,二话不说就踏出朱犴宫,就为了这一点,你也要让着她。” 黄冲宿抱胸斜睨他,道:“做哥哥的还能不让妹妹?她被人欺负,每次都是我给找回场子,你放心,我总归是让着她的,谁让她是幺妹!” 角蛟就笑,道:“这就是了,不管有什么,等救出玉女,你们再计较吧,到时候是拼酒、斗法还是掷骰子,都随你们。” 黄冲宿脸上也露出显见的笑,那笑容如高山上被阳光晒化的皑皑白雪,温柔纯净,却转瞬即收,“如果有那个时候……” “一定有。”角蛟淡淡打断他,“必然会有,我们不会出错。” “嗯。”一身耀眼黄衣的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忽而张扬一笑,“我去助水獬,他刚才传音过来,就是求救吧,还不直说。” 角蛟也笑,道:“他就那性子,你快去吧,晚了他该恼了。” 黄冲宿也不多话,径直一转身,出去了。 外面的阳光很好,角蛟摁着额角,想,他还是喜欢人间,有种热闹的感觉。 黄冲宿性格暴躁冲动,但他本身却是主吉祥喜庆的星君,并不适合这些阴谋,所以才看不透。 但是,那头小狼看不透的事他能看透就够了,他想要的,他们终究会为他尽数夺来。 要让地狱乱起来,简单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到,将酆都里的东西都扯进去,让地狱的四周都染上烽烟,让所有阴魂都开始疯狂,这才能将水搅浑,这也才能更好的摸鱼。 让酆狱满地狱乱跑吧,时间越久,积累的仇恨就越多。 那阴帝令,能解禁多少深渊李得东西呢,又能释放冥河下多少阴魂,真是值得期待啊。 角蛟微微笑着,将手中的茶水倾倒于地。 “轰隆隆~” 窗外阴云翻卷,电闪雷鸣,雨滴哗啦啦倾盆而下。 面容平和的男人打开了窗,对自己制造的暴雨十分满意,任由那狂风暴雨从窗子里进来。 人间什么都好,就是太干燥,来点雨,会更让人心情愉悦。 ……… 人间的那场大雨,仿佛一直下到了地狱深层。 灭火雷雨从高不可攀的天穹里落下来,砸在西瑰漠干涸的土地上。 穿着红艳嫁衣的女战士眸如寒铁,冷定的提着剑,一剑就划破那无色的屏障,劈出一个面黑身壮的府君。 穿着深紫色的西装,银灰色的内衫,看着斯文又和气。 他一步就踏上了的高空,与持剑的女战士相对而站,脸上还有和善的笑,道:“酆狱,你不是应该在度蜜月?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总不能是嫌弃老哥哥我的礼物送的太轻了吧?” 酆狱眼睛从上而下,一点点摹画他的脸,不发一言,周身寒意却一点点蔓延而出,手腕一转,一剑劈下。 冉闵笑容凝固在嘴角,身形不动,双手上扬,将那威压极盛的一剑引向天空,自己却后退了几步。 他转了转发麻的手腕,眼里的火光跳跃了一下,勉强镇静道:“你来真的?” 酆狱又是一剑。 那一剑拼尽全力,冉闵将大多数剑气引上高空,却还有部分穿过他的封锁,击穿了他身后巍峨的城门。 冉闵回头看了一眼,面容突然狰狞起来,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无形的火焰里,连头发都根根竖立,眼睛里的火苗越烧越旺,“你敢毁我的城?” 完了。 白唐心里一突,看他们那神情,分明是已经对峙上了。 他和墨赦刚刚才追上来,那酆狱惹事的一剑已经劈了出去。 “怎么这么能惹事啊,唔,墨墨,咱们上去劝架吧?都是地狱的,怎么还打的……”这么惨烈。 最后几个字隐没在喉咙口,他已经被墨赦一带,两人瞬间后退百米。 “砰!” 拳头骤然砸下,将那个红衣女战士整个人都震的后退了几步,以暴怒闻名的府君身上的深紫色绅士西装猛然碎裂,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 “你、敢、毁、我、的、城!” 他的面容出奇的冷静,浑身的暴戾却传遍了整个第九层地狱,阴魂开始颤抖,城民开始不安。 墨赦冷静的看着在九天之上露出本相的第九府君。 冉闵平日总是彬彬有礼,已经很多年没有暴怒过,他兢兢业业的管理着手下的第九层地狱,挖掘了不少鬼才来搞研究,凭借每年的专利费已将第九层隐隐推上了地狱十大富豪榜的榜单上。 无论见着谁,都总是彬彬有礼,斯文和气,以至于很多新来的鬼魂都不知道这个府君,是以暴怒出名的。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欺负小姑娘,咳,没气量。”白唐有些急,眼看着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被一个暴力的大汉猛锤,他膨胀的正义心蠢蠢欲,“轻点啊大哥,打坏了卖不出好价格的,哎哎……” 他声音里都是心疼,却十分机灵的只在地上大声叫了第一句,第二句就轻若蚊。 恰好听到了那句话的墨赦:“……” 白唐瞧着上面大打出手的两人,急的团团转,觉着自己心爱的商品正在石头上硬磕。 他撸起袖子,向前冲了两步,忽然回头,“墨墨,见到这种事,咱们不能袖手旁观,走啊。” 九天上清冷的风仿佛都被卷动,吹第九层建立起的城市废墟,冉闵的怒吼从高空传来,让他们脚下的土地都震颤起来。 墨赦淡声道:“回来。” ------------ 第六十四章 酆狱冉闵 他是被罢黜的地府鬼差,纵然曾与他们平辈论交,但如今他是地府罪人,没有劝架的资格。 白唐窥着墨赦的脸色,有些踌躇。 “府君间的战斗,不是你可以插手的。”墨赦微微仰头,看着上面的风云涌动,声音里无风无浪,道:“那就是酆狱,通知银临,让他来接手。” 白唐着急道:“货物没到手,价格不好谈啊,墨墨,你怎么这么老实。” 墨赦一阵无语,半晌,才道:“你打算卖多少?” 白唐算了一下自己的债,觉着一个公主怎么也能换一个八翼,价格不上两亿都衬不上她的身份,于是伸出两个手指,道:“两亿。” 墨赦不由侧目,似乎被他那两个字震到了一样。 西瑰漠的红色沙土被强横的力量卷的动的四散而起,墨赦的声音终于响起,道:“地狱网络发达,看见那边闪光的点了吗?不出十分钟,酆狱在第九层的消息就会传到银临耳边……” 白唐大叫一声,无比迅速的从身上的口袋里扒拉手机那种镶嵌了酆都特有信号芯片的手机还是银临为了随时掌控他的行动给发的。 墨赦的话说到一半,他立马就意识到了那个问题,如果消息第一时间不是他给的,那他能要到的价格会更低,别说两亿,就算一亿,银临都未必给。 想着,他按手机的速度都快了不止一倍。 希望银临是个老古董,千万别在接到他电话前上网。 …… 地狱里的黑暗被天上那假太阳驱散干净,但常年哭嚎的阴魂还是不断散发出源源不断的阴气,地府里还是比别处要阴冷,就连风都比别处凌厉。 幸好坐在六翼麒麟里的阴兵都吹惯了那刮骨吸髓的阴风,面目坚毅的少将稳稳坐在六翼麒麟里,鹰隼也似的眼眸望着无尽的阴霾。 他银黑色的座驾后面,只尾随了三十架银黑麒麟这是那些负责一方安全的府君能接受的极限。 每一架上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精锐,此刻它们都盘旋在天上,等着他们的少将与上层沟通。 “少将,已经到了第七层。” “照旧,穿过去。”面色阴郁的少将冷声道。 操纵银黑麒麟的鬼兵应了一声,继续提速,从第七层浩大的天空上飞过去。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府君驻守的地界,也不知临时被抽调过来当值的是哪位府君? 不管哪位,日后酆都赔罪就是,总比走脱了阴帝令要好。 想到这儿,少将眉心不由蹙起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样强横的力量,几与他们元帅的实力不相上下。 从极北到极东,每一次,那人总是先他们一步,有时碰上,却都没能抢回阴帝令。 每一处他们经过的地方,都会掀起不小的风浪,总会有不知名的东西颤动,散发出莫名的气息。 那个至今面目都模糊的人,在用阴帝令在四处点火,偷了他们酆都的东西,还这么明目张胆的肆意使用! 不可饶恕! 身后狼烟滚滚,少将却没空收拾,只能紧咬着那手持帝令的人,匆 忙穿过那些鬼迹灭绝的地方。 这一追,就是七天! 久战不下,元帅才下令,抽调了游鸣军团的苟少将来协助他一同追击。 此刻,苟的座驾就落后他一步。 那个曾与他一起在元帅座下接受操练的人,也是酆都九个军团里唯一从还活着时就被酆都内定的杀戮之将,他带领的游鸣军团也是所有军团里最嗜杀的,此次行动也来了二十个狠角。 银临将感知放大到了极致,那些游丝一样柔软的丝线宛如从九天垂下的云绪,根部轻微摆动,为茫然而行的军队指明方向。 就在这个瞬间,他听到了几声轻不可闻的“嘀嘀”声,随即伸手按了按手臂上的按钮,苟穿着银黑戎装,端坐的影像出现在了面前。 苟正容道:“银临少将,敌人躲进第七层地狱,第七层地形复杂,易进难出,建议强攻。” 银临冷刀似的眼睛一闪,冷冷道:“驳回,继续前进。” 苟面上经久训练出来的冷静半分未变,却也不愿就此罢手,争辩道:“机会稍纵即逝,此刻不将他堵在第七层,往后再不能追上。” 银临的声音始终冷定,被人这样质问和反驳,他面上的狠厉尽露无疑,冷声打断他,道:“苟,听命。” 苟唇角向上,扯出一个冷嘲的笑,眼睛里闪烁出狼一样凶狠的光,“恕难从命,少将。”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银临,没看到他变脸,有些失望,语气却是笃定的,“任务第一,如果你做出错误的判断,我有权反驳,并拒绝执行!” “谁给你的权利?”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最后两句话后,通讯器两边的人都安静下来。 冷风从空中穿过,两个久经战场的将领对望着,进行无声的博弈。 看着那双潜藏疯狂的眼眸,银临的心直往下沉。 元帅已经不信任他了。 从酆都公主失踪,到阴帝令失窃,每一幢事,都是他的失责。 所以明着是给他派来一个辅助,其实是给他的制衡,苟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身后站着元帅,那个统领酆都一亿兵马的最高人物。 但他们此刻人马不足,根本不可能封堵第七层,而且,借路是一回事,封锁就是另一回事了。 “苟副将,你是个军人,控制你的个人的暴虐情绪,第七层不适合做战场!我方阴兵数量只有三千” “够了。三千,足够封住第七层,将敌人困死刀山地狱!”苟面上露出诡异的光,对银临的问题丝毫不意外,显然也早想好了应对策略,“这场仗,如果少将不会,就交给我!” 第七层是刀山地狱,生前杀生造孽之人,会在死后罚入此狱,这层相比其他各层,是唯一没有怎么改善过的,只用高耸的城墙圈起了裸露的刀山,还绕着那此起彼伏的刀山修建了简陋的屋舍,供有特殊洗好的合法公民居住。 这一层,也被地狱公民戏称为“遗弃地狱”,犯人比居民多,是十九层地狱里最原始的一层,但也纵横绵延数万里,人数以百万计,三千人,呵,三千人,如何封城 苟已按捺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夺权,那句话一出,气氛顿时凝滞,连操纵六翼麒麟的阴兵都忍不住挺直了脊背,手指游弋在的开火的按钮上,时刻准备着朝友方开炮。 正在此时,银临的通讯器又响了两下,那根绷至极限的弦终究还是被挽救了一下,银临眼眸抖了一下,对着苟道:“建议驳回,如果你坚持,我会收回六翼麒麟的使用权!” 银临手指一动,切断通话。 苟脸色一僵此次出来,所有六翼麒麟都是由银临的猎隼军团出的,最高指挥官有用控制一切座驾的权利。 这该死的,制衡! 银临没管苟怎么想,按亮通讯按钮,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立马就出现在视线里。 “银临,你快来,我找到你们公主啦!她快给人打死了,就在第九层,消息我告诉你了,咱们加钱可不能赖!” 白唐侧了侧身子,特意将那已从天上打到地上的两个人影露给他看,他显然也在移动中,身形十分飘忽,嘴巴还在叨叨,“看见了吗?那个还穿着嫁衣呢,嘿,你们公主彪悍的很啊……” 太聒噪了!银临不得不打断他,“对方是谁?” 他的目光在白唐身边的黑色人影身上扫了一眼,立马就认出了那个人墨赦,酆都驸马的朋友。 能力很强,哪怕没有交手,那种危险的味道他也早就嗅了出来。 “嘎?”白唐被打断,想了下,才接口道:“第九府君,墨墨,是叫冉闵吧?” 墨赦简单的嗯了声,淡淡瞥了眼交战的双方,又看向银临,补充道:“酆狱要败,你多久能到?” 银临看见了他们身后成片的废墟,以及无数被剑风扫到的阴魂,不带丝毫犹疑的道:“五个小时。” 墨赦道:“太久。” 时间太长,变故也更多。 他眼睫突然闪了下,然后几不可查的碰了下白唐。 白唐会意,当即就接过谈生意的活,道:“不错,时间太久,那中间发生个什么事,我可不保证,咳,比如说你们家酆都公主又给人抓走什么的,又或者是给那暴力男捶死,那可都不好说的很。” 银临比划了个手势,让六翼麒麟再次加速,声音却还是冷定的尖锐,道:“禁灵之咒,公主如有意外,那咒语立时就会发作。” 白唐惊慌的叹了口气,然后真诚道:“这个威胁不了我的!” 墨赦眼光骤冷,即便是经过酆都元帅亲自培训的少将,也莫名觉着不舒服,仿佛被什么凶恶的猛兽盯住一样。 白唐还好心的为酆都少将解惑,道:“我要钱不要命的,苟富贵,命何惜?” 墨赦拍他头,斥道:“不许胡说。” 白唐委屈的侧头瞪他,桃花眼里却是狡黠的神色,眨了下左眼,继而又继续转头,对着银临,道:“少将,你怎么说?” 银临一直通过晃动的手机注视着那疯狂对战的两人。 风云涌动,百里遭难。 也只有身上加了小型结界的那两人才能在暴风里游刃有余,而且,白唐明显是要敲诈。 ------------ 第六十五章 月戎你要点脸 银临黑色的眼睛从视频的角落移到白唐脸上,然后又移动到他身边的墨赦脸上,重复道:“五个时辰,保护公主。”停了片刻,他脸上露出火下刀光似的冷厉笑容,盯着他们,一字一顿道:“毫发无损,一亿!” 白唐瞬间接口,断然道:“不行!两亿!你没看冉闵的拳头多硬,除了公主的保护费,还有我和墨墨的人工费,同意就干,不同意……我就去帮冉闵干掉公主!” “你们是驸马的朋友,却在这个时候,用他妻子的性命威胁她的属下,”少将拼命压下了心中的焦灼,语气平静,唇角勾出一丝冷笑,藏着杀人无形的锋芒,“如果非要威胁,那驸马就是酆都的人质,现在,去救公主!” 银临的弱点早早暴露在了眼前,白唐甚至都有种将他抓握在手心的感觉,但就在这样的形式下,却还是被他翻了盘,被他压住了气势! 白唐呆滞了一秒,继而也笑起来,笑容里锋芒毕露,道:“是吗?人质交换什么的,听起来倒是很公平,那这样吧,我和墨墨正无聊,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你们公主快被打死了再去抢她回来,哈哈,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揍何蔚一顿,我们大气,不会介意的。” 墨赦一直沉默,即便在听到银临那样说的时候,神情都没有变化,他知道,白唐只是说说,绝不会不管何蔚,至于酆狱,那样强的女战士,几能跟暴怒状态下的第九府君战至平手,还能拖一会的。 那边没有说话,仿佛在审视。 白唐全然由墨赦带着,在战场上躲避余波,继续从容道:“说什么何蔚的妻子,你当初囚禁他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记得了?你不记得,我可还记着呢。”顿了顿,做出无所谓的样子,道:“少将,你要这么跟我聊天,我是没意见,唔,就怕你家公主支撑不住啊,你看,衣服都给撕掉一半了啊……” 那天,银临说,别人不知道驸马与公主的事,当你们是恩爱夫妻,驸马自己心里却该清楚,你是我们抢回来的! “救公主!”银临脸色铁青,握剑的手上青筋暴起,道:“我答应!” “好嘞!” …… 闪烁着散碎星辰光芒的房间里,黑色地板如暗夜铺陈,上面镶嵌着一颗一颗细碎的星辰,里面依稀传来轻声的说笑。 “哎呀呀!酆狱原来这么强的啊,我滴个天神啊,这么彪悍的娘们,啧啧,难怪……” 道貌岸然的第六府君蹲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监察司通过秘密通讯器发回来的现场实时视频,笑的十分猥琐,尤其是看到包子曾经的爱将也牵扯在里面,更开心了。 坐在书桌另一边处理文件的陆判抬头,随意道:“难怪什么?” 月戎眨了眨眼,道:“难怪要抢亲呗。” 陆判一脸震惊的看他,道:“真的?” 酆都抢人的事虽然被捂的严实,但他们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无孔不入的监察司,何况监察司的长官还是个喜欢八卦的惹事精,何蔚被抢回去的事在他这里自然早不是秘密。 月戎诡异的笑着,道:“你猜。” 这有什么好猜的 ,这个神经病! 不猜!绝对不猜! 陆判低头继续看本该第六府君过目的文件,恨恨的将那纸张戳了个窟窿,然后抬头,正经严肃的教育道:“何蔚为酆狱点了十万染灵明灯,人家两个明明是自由恋爱,你别胡说八道,传出去不好。” 快否认! 月戎眼睛里闪着恶劣的笑,道:“哦。” 然后继续低头继续去看监察司传来的八卦,时不时的发出轻快的笑声。 陆判听的牙痒痒,心头大恨,他本来不是管这块的,但他被包子给调过来帮这个神经病处理他的杂务,理由是月戎要专心监察八方,分选情报,无暇分身,需要支援! 呵呵,就这货,监察八方?重点是谁谁谁家红杏出墙,谁谁谁家兄弟阋墙,谁谁谁又开始酒驾要罚款!分选情报?呵呵呵,那不是他手下的那群话痨的活?用他动一个手指头吗? 最重要的是,他好心好意来帮忙!居然还不跟他共享八卦! 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那根可断阴阳的笔被拍在了桌上,一双怒火腾腾的眸子抬了起来。 “噗哈哈,也不知道他们洞房的时候,是不是也得霸王硬上弓,不过这个体位……” “咳咳!”陆判猛烈的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月戎你要点脸!我可不是你家包子!” 月戎嫌弃的看他一眼,道:“就算我瞎了,也不会把你错认成包子!”顿了顿,警惕的看他,“你可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告诉你,你没机会了!” 陆判面容扭曲,眼睛几要喷出火来,怒吼,“老子要打死你个死基佬!你站住!” “嘿,要说基,那宋帝王不基?卞城王不基?你的顶头上司包子不基?你去打死他们啊!”月戎身形半分不动,纯以口舌为刀剑,还啪啪鼓了两下掌,道:“证明你是勇士的时候到了!老陆啊,向前冲!” 陆判想到了宋帝王高贵冷艳的帝王脸,还有卞城王能吃人也似的一张夺命棺材脸,以及自己顶头上司严肃正直的一张黑脸,怂了。 月戎得胜而回,嘲笑道:“地狱都基你不基,啧啧,异类是要被嘲笑的老陆,我们都容许你这种异类存在了,你还有啥不满的?啧啧,其实我觉着吧,你那个小妞忒泼辣,不如你手下那个谁,就那个小白脸好,不然你踹了她,跟那小白脸吧,我看你两挺配啊!” 陆判彻底败退,举白旗投降道:“你够了!” 月戎意犹未尽,却想着他好歹是包子身边的人,欺负的太过也不好,万一撬他墙角呢,于是大发慈悲的放过他,继续看那战场上的情况。 这一看,就惊叹一声,乖乖不得了,那人虽然在人间蹉跎几年,但修为居然一点没落下,像是勤修了几百年的样子。 居然也能跟冉闵那条疯狗战斗一回了,真是令人震惊的变化啊。 实时视频里那人且战且退,将酆狱护的严严实实,白唐就游走在他们两人的战场周围,跟游戏里的刺客一样时不时的抽冷子去刺一下。 一击既隐身,似乎躲在了漫天的灰黑色气息里。 月戎看着那样矫健的身形,还有与以往那对故人如出一辙的默契配合,不由微笑。 当年啊,想当年,都是一掐就能掐出水的少年呦,见着他还会规规矩矩的行礼叫“府君!”虽然那时候他刚接任府君不久,也是嫩笋的年纪,同样的装老成。 那个同样有一双桃花眼的男人也跟这个白唐一样,爱笑,行走间总有股温润的味道,相处不深的人最容易把他想成温润如玉的君子。 想到那个人,月戎不由摇了摇头,当年好不容易才拐带来的八卦苗子! 希望他们不要把第九层毁的太严重,不然冉闵可控制不住怒火,那可真就玩大了! 他抬手一抚,捧在手中的笔记本里画面一转,就到了另一处战场,当即就“嘶”了一声,喃喃道:“场面好大呦。” 然后眯缝着眼睛,仔细看了一回那场景,才认出是个什么地方,还不待发表两句场外感慨,那边传来一声极短促的尖叫,整个画面就黑了。 月戎敲着桌子的边缘,还有些不可思议,道:“我的监察使被干掉了?!酆都胆子忒大了!” 刚才那分明是在第七层刀山地狱,也不知那破旧的地域最近的值班府君是哪个?恁的倒霉,酆都的那帮狼几乎要将第七层推了。 银临这是要疯啊! 陆判听着他说话,本着团结友爱的同事精神,勉为其难的回应道:“什么?哪里的监察使?” 月戎边思索边道:“刀山地狱驻扎的监察使,唔,这可真是麻烦的很,对了,最近第七层轮到谁家管了?” 陆判想了想,道:“该是袭牙管。” 月戎拍掌笑道:“那就难怪了,哈,我就说怎么也没个人出去给刀山地狱出个头,原来是他。” 袭牙是地府出了名的惫懒,是第八层的正牌府君,倒是把他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治理的井井条条,别人的地方半点都不爱去的,只是第七层地狱府君之位空悬了许多年,总也没个主事的,各殿阎君坐在一起开了个茶话会,就决定让各自治下的府君挨个轮值了。 不巧的很,这次就轮到了十天有九天半不在的府君袭牙。 也合该第七层倒霉,没娘的孩子就是这么多灾多难。 陆判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有些心惊胆战,开口问道:“怎么?刀山地狱出事了?” 月戎又想起刚才那有趣的情景,脸上露出了轻快的笑,道:“啊,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几个小鬼闹一闹。” 月戎以往行为过于不端,以至于他说话的真实度陆判都要打个折扣才能信,于是他将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警醒的问:“闹到什么程度的?” 月戎仰头回忆了下,道:“不大,嗯,也就玩坏个把城吧……” “刺啦!” 话音未落,陆判猛然站起,身下的椅子被带翻在地。 月戎惊奇的看他,不明白堂堂陆判动作怎么如此粗鲁,刚要质问谴责,一眨眼,人没了。 月戎轻微的笑起来,继而又有些苦恼。 晚上又要被包子教训了,真是甜蜜又烦人的负担啊。 ------------ 第六十六章 背后一剑 …… “砰!” 又一次灵力撞击,黑色锁链被猛然撞开,如羽毛般轻盈的人身形飘忽,配合着那一袭红衣对抗着暴怒的府君。 此刻只见他在无形的风上一踏,身形便滑出百米,黑色锁链缠绕在他周身,如一条吞吐信子的毒蛇。 白唐从他身后冒出头来,急道:“墨墨,你怎么样?受伤了?” 墨赦摇头,右手片刻不停的在空中绘符,左手一指,那锁链便倏的窜出,在酆狱脚下一撑,让那被冉闵拳风震的身形不稳的娇美身躯借力,重又站在风上。 墨赦身形一晃,就到了酆狱身边,一搭她肩膀,低声道:“走!”手上用力,就将她朝后送去,同时手腕一转锁链回旋,绷直。 “当!” 刚好与冉闵再次砸来的拳头相撞。 “冉府君!手下留情!”墨赦与冉闵身形交错,低声道。 冉闵充耳不闻,只一拳重过一拳的砸下。 暴怒府君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他眼眸赤红,里面泛滥起滔天的怒焰。 墨赦本就不想与他为敌,出手也只为保证酆狱安全,此刻却也被冉闵逼的抽身不得。 “她是女子,府君可……”话语断在胸前突然冒出的剑尖上,疼痛瞬间从灵狐深处透出来,他觉着有些冷。 “墨墨小心!” 白唐的声音仿佛撕裂一般,话至尾音,整个人也从百米远处冲了过来。 墨赦气息微滞,迅疾探左手去扣身后那人的手腕,右手仍持着锁链,抵挡冉闵的攻击。 “滚开!”白唐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他从未觉着百米有这么长,拼命的伸出手,也够不着那从高空坠落而下的灵魂。 从身后捅人胸腔的剑上沾着无色的血,那秀美白皙的手都送入胸膛,一张美艳的脸面无表情的从他身后探出来,即便发髻凌乱,也难掩丽色的一张脸。 墨赦没捉住那只纤细的手腕,就连着那锁链被冉闵从九天之上击下。 酆狱看也不看那轻飘飘的灵魂,糅身朝着她面前的冉闵冲去。 “墨墨!”白唐终于将墨赦轻若无物的灵魂接在手中,“你没事的是不是?墨墨,你跟我说话,你说。” 墨赦的眼睛是纯然一片的黑,纯粹的如没有星辰的夜,他很冷静,也没有被背叛的歇斯底里,他说:“我没事。” 白唐拼尽全力的抱住他,用手去捂他胸口那一点点扩散的剑伤,脑子里各种救命的符篆拼命转动,“有办法的,墨墨,一定有办法的!” 墨赦缓了缓,从地上坐起,看着九天上依然节节败退的酆狱,眼睛里无波无澜,道:“这也很好。” 死在酆都公主手下,散魂而去,也很好,只是有一个人,他放心不下。 白唐狠命的咬了自己一口,舌尖上的疼痛让他身体发颤,但心却奇迹般的冷静下来,他的手还在颤,眼睛里破碎的光却一点点重聚。 他道:“有办法的!墨墨!你,你别怕,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墨赦冷硬的脸部轮廓竟柔和了一瞬,他看着白唐,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却终归只是 抬手,敲他的头,道:“此间事了,立马就会阳间去,你找何蔚,让他送你过奈何,往人世。” 来来往往,总是过客多于朋友,他能将那事托付之人,算来算去,也就只得何蔚和白唐两个。 可他们一个新婚,一个仍为生人,谁都不该为他的事所累,话到最后,竟又悄然滑下喉口。 他这一生,终归是要对不住那人了。 白唐嘴唇有些哆嗦,眼里却有冷硬的光,他看着墨赦,道:“墨神,你先睡一觉,等你醒来,看我为你报仇!” 酆狱那一剑,刺的他心都碎了,居然,就那样无声无息的,刺穿救她性命的人。 墨赦难得的露出温雅恬淡的笑,美的如最瑰丽的梦境,他道:“胡说。” “就当我胡说吧,哈,你散的可够多了,我要把你收起来了!” 白唐弯眼笑,笑容里有几分决绝。“咱们最擅长的就是灵魂术法,没道理到了咱们自己这里,这点子伤就不成了。” 那不一样,酆都不一样,地府不一样。 酆都公主的素水剑,生来就是要撕裂阴魂的,就跟各府君的兵器一样,都是针对各界阴魂锻造加成的。 透体而过,原该如此。 墨赦想说,却发现再张不开口。 白唐小心的将墨赦的魂体封在自己身体里,这才抬头看向天空。 真是刺眼,他想,那抹红色真是亮的让人眼珠子疼,他从未觉得红色如此讨厌。 心底的阴暗如潮水般汹涌上来,手中提着自己天生阴气凝聚出的长剑,身形倏然消散在漫天的阴气里。 “……好想吃掉啊……”一个略带苦恼的声音悄然响起,只是该听见的人没有听见。 那声音便仿佛从未响起过一样,消散在不知名的地方。 …… “呃……”压抑在喉咙里的疼痛呻吟还是泄露了几分出去。 穿着白色仙女裙的女子捂住胸口,如被捉上岸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喘息,身体也弓的像一尾虾。 阿加莎嗖的就从门口窜了进来,着急的绕着尉迟蓉转圈,却始终不知道她怎么了。 它发出尖锐短促的叫声,还伸爪去推尉迟蓉的身体。 那魂体已经很弱了,它毛茸茸的爪子竟一下就穿过了那身体,阿加莎急了,蓬松的尾巴都竖了起来。 尉迟蓉脸上雪白一片,露出的手指近乎透明,却用力的卷缩着,颤抖着,仿佛要抓住什么一样,痉挛也似蜷缩着。 她的胸口要裂开一样,有白色的光从她的胸口透出,仿似灵魂溢散一样。 阿加莎飞速的窜入卧室,用牙齿咬着一个锦囊过来,将锦囊“啪”的拖到尉迟蓉面前。 娇小的女子没有抬头,却感觉手上一重,那锦囊已然放在她手心。 纤白的手指用力的握紧了那锦囊,一股宁静的力量立刻透过锦囊薄薄的面料传到她身体。 那是她师兄给她的护身符,她嫌土,从来没用过,却不想,今日那仿似信手一笔写就的“固”字符,竟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是谁?” 低哑暗沉的声音 从尉迟蓉的口中传出,她就那样蜷缩在地上,肩膀微微抖动着,“是谁伤了他?” 是谁将他重创到那般地步? 尉迟蓉出离愤怒了,她从未想过,现今还有这么不友好的人! 还扎着丸子头的女人豁然从地上站起,脸上晴空般的笑容都没了,连平日懒散到骨头里的那股劲都消散无踪,伸手一招,被撇在电视桌上充电的手机“唰”的飞到了她手心。 阿加莎乖巧的蹲在原地,看着已十天没动弹过一下的主人死鬼还魂杀气腾腾,在手机上摁了几下,里面传来无人接听的忙音。 尉迟蓉拍了拍额头,想她真是糊涂了,墨赦受到了那样重的伤,怎么可能还会接电话?! 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白唐的电话,这边倒是接的很快。 “白唐你们在哪儿?谁伤了我的小墨?!说!” 良久,那边传来弱弱的一个声音,道:“上,上差,我家大人不在,他,他跟墨大去,去地狱了!” “啪!” 电话被挂断了,接到电话的玉九反应了两秒,那股被鬼差震慑住的战栗感才退去,接着就又是一声尖叫:“王五王五!不好啦,墨大受伤了!尉迟蓉来查岗了!完了完了!” 王五悠悠然的拖地,听到那话,面色先是一紧,后又松下,纠正道:“错,是没事了!就算之前有什么事,现在也会没事,”说着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要不说男色害人呐,那女鬼差这不就给他出头了么?那是个厉害的,她出马,谁还敢为难墨大?” 玉九原本还很着急,听她这么一说,觉着甚有道理,就继续放宽心的去打游戏了。 尉迟蓉却没敢放心,如果在人间,她还能想通,但是在地狱,她想不通。 地狱啊,她的大本营啊,怎么会有人敢这么打她的脸?嫌命太长了么? 墨赦那张脸,那可不是没名没姓的阿猫阿狗,那是她公然送过黑曼陀罗的人,那是她的人! 地狱网络那么发达,不可能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就是冲着她的面子,也不该有人敢动他! 可偏偏,就是在地狱。 尉迟蓉摸着阿加莎的皮毛,一点点从头撸到尾,再一遍遍从头再来,眼睛里浮沉着阴狠的光,如同一只被惹怒的蝎子,已悄然翘起剧毒的尾针。 “阿加莎,你说是谁呢?到底是谁呢?” 阿加莎被她抱在怀里,一点没敢闹腾,哪怕感觉自己已经被撸秃毛了,也没敢动弹。 尉迟蓉此刻正行在开满大红色彼岸花的光照之路上,白色的仙女裙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她满心满眼的都是焦急,丝毫看不清前路,眼睛里只有愤怒的火焰。 “要不是我之前骗他建立契约,他就死在我看不见的角落了,阿加莎。” 之前处理黄冲宿的事,墨赦说会送她一件生日礼物,那时她就想到了这件绝妙的生日礼物她要跟他永生魂息相连。 但他那个人,呆板的让人又爱又恨,他绝不会愿意跟她签那样的契约,于是她就提前跟他讲,说那是一份伤害转移契约,是能将她受到的伤害都转移到他身上去的。 ------------ 第六十七章 白汤圆真是个宝贝 他仔仔细细的看了那份契约,一个字都没有错过,然后才同意。 可那契约上的玄机不在表面的字上,而在她心里刻着的字上,她在结契的一瞬间,逆转了契约。 幸好,她对他一心一意,当时逆转了那霸王条约。 阿加莎用湿润的小鼻子去触碰她的脸,将她从暴怒的边缘拉回来。 尉迟蓉竭力克制着自己,脚步突然停下,仔细打量了周围,只见那光照之路似乎永无尽头,幽幽的红光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若永远没有尽头。 “谁?”她厉声喝问。 无尽的红色里出现一道幽幽的身影,叹息一般的道:“我。” …… 天上阴风阵阵,暴怒的冉闵一拳而下,那从背后而来的剑也突然而至。 “噗~” 同样位置,不偏不倚,一把黑色阴气剑,穿胸而过。 白唐的脸在酆狱背后一闪而没,倏然后退,任由那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枯萎的蝴蝶一样落下去。 分明没有血流出,白唐却仿佛听见了那皮肉被剑穿过的声音。 “毁我城者,杀!”冉闵满面杀气,附骨之疽般又一次轰杀而至,连九天的阴风都发出凄厉的嘶喊。 白唐眼神格外清冷,千年寒冰一样,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摸上胸口,他家墨神正在他胸口正中带三根肋骨处,听说那里离心脏最近。 突兀的,他眼睛往东边转了一下,脸色不自觉的阴沉下来。 酆狱,死不了了。 果然,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无比迅疾的身影从东边急速掠来的六翼麒麟里冲下来,长剑蓦然出窍,将将接住冉闵必杀的一击。 “冉府君!”暴喝出声。 冷面的少将压抑着愤怒,猛然格开冉闵的拳头,“我赔你城!” 不常来地府的墨赦和白唐不知道,但从知道酆狱跟第九层府君交手时就开始调阅冉闵资料的银临却清楚的很。 冉闵,第九层府君,主业是搞研究,副业是惩罚阴魂,耗费数百年心血将第九层打造成一座研究学者的天堂,从来不许任何人染指。 他以暴怒闻名,而让他暴怒的根源,第九层的主城绝对得算一个。 “赔多少?”冉闵问,即便是在暴怒中,听到他在意的,冉闵还是反射性的道。 银临勾唇,道:“都好说。” 两秒之后,各自罢手。 白唐冷眼看着,眼见那酆狱倒在地上,但穿胸而过的那道伤口却已经开始缓慢愈合,显然并没对她产生什么伤害,只是让她的衣服破烂了些。 他心里大恨,却知道自己杀不死这酆都公主了,当即放弃,另图他策,正要动作,却觉胸口一痒。 一个暗红色的脑袋在他胸前滚了滚,大哭道:“白白,我亏了!” 白汤圆?白汤圆! 他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瞬间就远离了那片战场,等到了空旷无比的地方,才一把捉出了跟玉九学会嘤嘤嘤的白汤圆,道:“汤圆,你,你干了什么?” 白汤圆摆了摆尾巴,嚎啕道:“我都忍住了没吃他,但他咬 我!他咬我啊白白!” 白唐声音轻到不可思议,道:“墨墨?” 白汤圆重重的点头,愣是用一颗扁扁的蛇头做出委屈巴巴的表情,控诉道:“我就闻了他一下,他就咬过来了!呜呜呜,就他有手,还抓我的尾巴!他坏死了!” “他抢了你的生机阳元?” 白汤圆觉着被抢东西十分没面子,但又不想错过这个告状的机会,于是想了想,道:“我给他的,不是白云朵,是别的,虽然我以德报怨,但是我对他的这种行为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白唐吧唧就亲了白汤圆一口,眼睛里仿佛瞬间盛开了无尽烟花,“白汤圆好样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汤圆,哈哈。” 白汤圆扭了扭身子,十分不悦,挣扎道:“你也坏!我不喜欢你了!” 白唐完全忽略了它口不对心的小别扭,将它的小身子贴在胸口,一瞬间居然有流泪的感觉。 多好啊,幸好有白汤圆!幸好白汤圆之前吞了太初,幸好太初是那样一把以无数阴魂祭炼出来的邪器! 他又抬手摸了摸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墨赦,感觉身体从未有过的疲累,但心却格外自由。 即便触摸之处依然冰凉,他却仿佛感觉到了有温热的气息一点点染上指尖。 就那一点点温热的气息,足以让枯萎的心脏起死回生,再看眼前,哪怕仍是艰难险境,他也能如履平地,不惊不怕。 白汤圆啪啪的用尾巴甩他的手,“都没了!那些黑云团丢了一大块!那么大一大块!” 为了说明有多大,它还特意弓起身体,画出了一个圈。 白唐笑道:“哦呦,真是可怜,居然损失了这么多,这段时间吃的都吐出去了吧?” 白汤圆扭着身子在空中打滚撒泼,“我不管不管,你叫墨墨赔我!我辛辛苦苦捉的,我,我每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捉的,为了多吃两口,我牙都蹦碎了两个!” 白唐做出同情脸,与它同仇敌忾道:“真是过分!等他醒了,我就狠狠的批评他!” “要他给我捉小鬼!” “好,让他给你捉!”那愤慨的声音顿了顿,又转变了语调,“汤圆,肚子饿吗?” 白汤圆收起泪目,诚实的猛点头,期待的看着白唐。 白唐指了指来路,那正是银临与第九府君冉闵交手的地方,露出诱惑的笑容,道:“想吃吗?” 白汤圆丝毫没发觉他眼睛里藏着的阴谋,实诚的又点头,努力克制着口水,道:“想。” 白唐做出遗憾的表情,摊手道:“但是我打不过!怎么办呢?” 白汤圆想也不想,道:“叫墨墨捉!叫他捉!他刚刚偷了我的黑云团,叫他捉!” 白唐掏出手掌大小的墨赦,忧愁道:“可是他还要很久才能醒啊……” 白汤圆馋的不行,一口就朝着那灵魂咬去,要咬醒那贪睡的魂灵。 白唐眼疾手快的捉住它的脑袋,晃了晃,道::“干嘛呀,他现在可脆弱,你一咬,就要再睡三个月,嗯,他要是不醒,家里就要断粮!” 这是威胁! 白汤圆怒目 见白汤圆没有自动献身的觉悟,白唐放弃了迂回策略,十分友好善良的提议道:“再吐点黑云团出来,我给你加餐,嗯,巧克力、蛋糕、果冻、牛肉干、qq甜心糖……等等。” 白汤圆想起了上次他们的交易,觉着可行,有点心动。 它悄悄的在心里拨算盘,觉着还可以多要点,听说人类的“趁火打劫”就是这么来的,“还要五包,不,十包香香瓜子!十包麻辣花生豆!还有,还有……十包辣条!”顿了顿,又补充道:“还要他给我抓那里的好吃的!” 虽然是垃圾食品,但白汤圆觉着自己的小肚皮绝对能完美消化那些毒素! 人类投毒的手段太低劣了!白汤圆都不屑于拆穿他们! 白唐十分爽快,道:“好!” 白汤圆欢快的将尾巴蜷成了一个圈,然后一眨眼就钻回了白唐胸口。 白唐微微扒拉开领口,看见没了一个头的枳首蛇,微笑。 “墨神,你今年真的忒倒霉了,等白汤圆给你偷出来‘黑云团’,咱们就回阳间,去拜个菩萨。”停了停,才道:“地狱真不是个好地方。” “那女人在背后捅你一剑,我也捅了他一剑,就是咱硬件没跟上,不能也给她散魂啥的,唔,你可别叨叨说我错了。” 他小心的捧着那躺在他掌心的小小灵魂,贴近心脏处的位置,以便接收白汤圆偷出来的“黑云团”。 只是这一次,花费时间较久,白唐捧的手都酸了,白汤圆才吭哧吭哧的从它胸口处的团龙痕迹里探出半个身子,从嘴巴里吐出一团一团的黑云团。 白唐情不自禁的身体一抖那是比他身体里的天生阴气更纯更阴的灵气,就连他靠近一点,都能感觉到魂体的强壮。 墨赦身体被浓郁的黑色渐渐包裹,白唐明显感知到了他灵魂的强大。 那双桃花眼里破碎的光终于重聚,白唐仰头看着高不可攀的天空,好一会,那即将从他眼睛飘散的白色雾气才慢慢淡去,他终于低头,以贪婪的目光看向白汤圆,想,白汤圆真是个宝贝。 …… 无声的红色在光照之路里蔓延,穿着白色仙女裙的女人静静站着,眼睛里有警惕的光。 阿加莎很惆怅,从那个将光照之路无限延长的影子从黑暗里走出时,它就觉着头皮一痛,就听自家那长相呆萌的主人大叫一声 “师兄!” 一瞬间的心虚,接着就就开始长达半小时的告状和愤怒。 “师兄,你是来拦我的吗?你要阻拦我回地狱?我被人这样欺负了,你不帮我报仇也就算了,你还帮着别人拦我?!” 谛听前进的身子一僵,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尉迟蓉继续愤怒,唾沫横飞,道:“你还对我用这种手段?!师傅他老人家知道你这么欺负自己的师妹吗?” 谛听动了动耳朵,呐呐道:“不是,我……” “呜哇哇!”尉迟蓉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锐哭嚎,一边哭天抹泪一边向谛听扑过去,“你打死我好了!你不让我回地狱,你打死我好了!反正你也不爱我了,呜哇哇~” ------------ 第六十八章 兄妹对峙 谛听两人高的身子一横,恰好挡住要跑过头的尉迟蓉,无奈道:“你讲点道理,不是我不让你回地狱,是你自己发的愿。” “就是你!你不喜欢我了,师兄,我在阳间病的要死了,你也不来看我,呜呜呜~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现在他也在地狱被人打死了,你也不管!” 谛听头痛道:“你不会生病。” “这是重点吗?!”尉迟蓉怒不可遏,手指几乎要戳到谛听的牙,俏丽的脸上惊怒交加,道:“相思病怎么不是病?你不让我见他,就是要我生不如死,呜呜呜,师傅啊,救命啊,师兄他不疼我了,跟人合谋要害死我~” 谛听稳稳的蹲坐下去,橙黄色眸子里有澄澈明透的光,他静静的看着她撒泼打滚,声音沉寂如同一泓宁静深渊,道:“不要想了,你穿不过去。” 他在这条路上设置了结界,一条没有边界只针对个人的高级结界,只有她心中的目标不变,她就永远都到达不了彼岸。 尉迟蓉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他,强调道:“我是你师妹!咱们千年的交情呢,你就这样对我?!我太失望了!” 谛听甩了甩尾巴,道:“蓉蓉,他没事。” 黄澄澄的眸子仿似能看穿人心,一语而已,却撕裂她所有的胡搅蛮缠和撒泼耍狠。 谛听抬起一只爪子,收起尖锐的指甲,轻拍她单薄的肩膀。 他没事了吗?尉迟蓉有一瞬恍惚,心好似被针扎了下,微微的疼痛起来。 她好像每一次,都错过他的生死大事,总是后知后觉。 但他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世界上,没死没烂没消失,这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尉她收起脸上夸张的失望,露出沉寂的怒火,她突然仰头,正对着那洞彻天下的眼睛,道:“是谁?” 旁人可能不知,但她师兄绝不会不知,俯耳可辨天下忠奸,贴地能听诸方八卦,若是月戎是在地府编织一张八卦网的勤奋劳工,那谛听,就是自带八卦雷达的超级蜘蛛,这阴曹,怕没有他不知道的,就看他愿不愿意说了。 谛听声音醇厚,如同一杯酿制了上百年的酒,带着安抚人心的香气,道:“是谁都不重要。” “不!”原先娇弱的女子身上突然爆发出冷厉如刀锋的光芒,眼睛直直盯着谛听,反驳,“很重要!师兄,我必须知道,伤害我的人是谁。” 知道是谁,以后才方便撕碎,地狱本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地方,就算被师傅接管后温和了许多,却不代表他们都不再嗜血残杀。 “蓉蓉,他是一个男人,你要得到他,就要尊重他。”谛听道:“他的问题,需要他自己解决,仇恨也是。” 尉迟蓉睁大眼睛,半晌,才道:“这是经验谈?” 谛听声音里含着笑,道:“是兄长对妹妹的建议。” 作为一只活了近万年的神兽,他的建议向来理智而有参考价值。 尉迟蓉依然愤愤,道:“没有你这样的兄长!妹妹被欺负了,你还在旁边看笑话!” 谛听这些年已经被冤枉惯了,纵容的看着她,一点不生气,道:“上来,我送你回去。” 尉迟 蓉跺脚,裙子在空中划出,你是不是在地狱里藏了女人怕我看见才不让我回去?” “你自己说要在人间做引渡鬼差五百年,体验人间百态的。” “那也也没说不回地狱啊,你还用结界对付我,你就欺负我!” 事实不是这样的,但她不想承认,竭尽全力胡搅蛮缠。 “唔……好吧。”反正是说不过的,蓉蓉总会有许多大道理,谛听无奈的闭了嘴。 “哼。” “地府最近很乱,十九殿要联合整顿,你别卷进去。” “那可不好说啊,师兄~” 巨大谛听驮着少女渐行渐远,被遗忘很久的狐狸郁闷的喷了口气,急速的跳跃着跟在那没良心的一对师兄妹身后。 奈何腿短,即便谛听放缓了速度,它依然只能遥望他们越来越小的背影。 不会流动的空气将那些低语的话远远的送了过来。 “……那个契约可以解。” “不!那是我的选择,承担他一半苦难,哈,他是我的人,我要对他好。” 坚定如铁的女声铿锵有力,一字一字落进人心里,生根发芽。 醇厚的男声沉寂了下去,似乎不知说什么,又仿佛是距离拉大了,所以才听不见他说话。 阿加莎拼尽了全力奔跑,鼻尖都沁出了汗,那醇厚如烈酒的男声终于又响起。 “那就继续吧,坚持你的信仰。” …… 其实已经没他们什么事,准确来说,无论这破地狱出了什么事,白唐都不打算管。 就连银临的那些欠款和报酬,也全都不放在心上了,管他们去死!他现在只想跟墨赦回阳间。 他想念他的鬼使们,想念他家的大阳台,也想念他们办公室那些永远看不完的文件。 恍如隔世,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墨墨,那个女人是疯了吗?她到底想干什么?”白唐十分不情愿,却还是跟着墨赦赶往酆都。 原因无他,因为何蔚在酆都。 老实说,白唐曾有一段时间是忘了何蔚存在的,那时他脑子都是混沌的,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 但墨赦始终清醒,在将白汤圆近半年来吞进去的阴气都尽数挤榨干净后,他就又恢复成冷硬的模样,仿佛一切未变。 白汤圆已经嚎啕了一场,因为墨赦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时间,它看上的那些灵力醇厚的食物都长了翅膀一样不知飞去了哪里。 白唐只好承诺给它捉小鬼,还给它的零食都翻倍,才稍微的抚慰了下白汤圆受伤的心灵。 就连墨赦手腕上缠着的那条锁链,都人性化的去蹭了蹭白汤圆长条的身体,白汤圆虚弱的爬伏在锁链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这是白唐猜想出来的,因为无论白汤圆嚎叫的多惨烈,它摆出的造型也始终跟“虚弱”搭不上边,毕竟,它有那样一身刀枪不入的硬鳞。 那锁链在墨赦身后飘摇,连带着白汤圆也做出扭曲柔软的姿势。 白唐看的忍不住发笑,连酆狱两个字也能轻易说出来。 墨赦脚步放慢了一点,等白唐与他并肩而行,才道:“我不知道。” 他没有看出来,那是比他等级更高的灵魂,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只有战斗中的刹那光阴。 那个女子眸光沉静,出手老辣干练,那是一个战士应具备的素质,她展现的很好。 白唐“咦”了一声,笑道:“居然有你也不知道的事,真是稀奇。” 墨赦也笑,笑容如阳光下的一捧新雪,干净的让人心都融化,他道:“我只是活的比你久,却并不是神。” 白唐不知可否,岔开话题,道:“那冉闵和银临会打起来吗?看着都很凶啊。” 墨赦回想了一下方才路过的第九层,那里结界碎裂,瓦砾遍地,靠近外围的百里城池被毁坏殆尽。 看起来,酆狱这一次闹的很凶,冉闵未必肯放手,只不知这两人为何起了争执。 但是,他道:“应该不会。” 白唐道:“我也觉着不会,那银临还说要赔冉闵的城,嘿,这要赔多少啊,啧啧,人家为了这城,耗费了多少心血啊,就这么……毁了。” “一部分。”墨赦道,“就看他们怎么谈了。这些都跟我们关系不大,白唐,你身上的禁灵之咒才是要紧。” 想到这个,他不由皱眉,暗自算了算日子,十日之期居然……就在眼前。 他不由伸手,再次画出疾步符,再看向白唐,不由无语。 白唐还在咧嘴笑,恍然不知大难将至,“诶?怎么突然这么急?有敌人?” 墨赦一边拉着他光速从那些越来越多的阴魂中穿梭,一边又伸手在他身上画繁复的符文他虽解不了那样恶毒的咒语,但可以延缓,他指尖的阴气一点点穿过白唐的身体。 白唐仔细感受着他指尖划过脊背的痕迹,琢磨了下,疑惑道:“墨墨,你这不对啊,你这个符,这不是锁灵符么?” 锁灵符,锁灵镇魂,是针对囚犯的一种符咒。 虽然感觉到符咒不对,但白唐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那是全然的信任。 墨赦眼神犀利,几近于凶狠,仿佛强行压下怒气,道:“今天是第十日,禁灵之咒发作的日子,你不知道?”顿了顿,道:“接下来的路,你不用动,我带你走。” 白唐觉着胸口热热的,原本那枳首蛇身上居然缠上了一条黑色的锁链,跟墨赦平日老戴在手腕上的那一条一模一样,只更为纤细。 他瞬间就不能动了,感觉自己进化成了僵尸,十分不习惯的叫道:“你锁住我的灵魂波动,让那禁灵之咒不能扩散……虽然这个办法能治标,但是,我觉着这个方法后遗症有些大,我现在就觉着腰挺的忒直了,一动就要断……” 墨赦道:“忍着。” 白唐对他的翻脸无情深表痛心,谴责道:“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们刚刚才劫后余生,这时候应该对彼此善良!” 墨赦不这么想,他道:“知道难受,以后就别犯二!” 他显然跟银临碰过面,但他并没有向银临提解开咒语的事,纵然能理解他的行为,但绝不会认同。 ------------ 第六十九章 七狱有难(1) 白唐组织了一下语言,有理有据的反驳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你这是什么眼神?收起来收起来,我跟你说,那禁灵之咒其实没那么可怕,那什么,不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墨赦单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时不时捏住来找事的地狱恶鬼,揉搓一下,就投喂了哭唧唧的白汤圆,哄的白汤圆小狗一样直摇尾巴。 墨赦随手又将一道符压在一只恶鬼身上,直接震散那地狱恶鬼的灵魂,“嗯?” 白唐目光撇过白汤圆那家伙都啃了枳首蛇一个头了,也不知道是咒语的灵力强,还是他们家白汤圆的牙口强。 他转动着眼珠子,使劲的朝自己的胸口看,道:“白汤圆,啃掉了一个头。” 墨赦立时就上手扒拉他的衣服,看见那缺了一个头的残缺咒语,心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屠灵秉性凶残,但没想到能凶残到这种地步的,那禁灵之咒是玄而又玄的能量,居然也能啃掉。 白唐见他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少了一个头的枳首蛇不做声,大为得意,道:“我早就知道知道白汤圆能消灭它!所以我一点都不怕!嘿嘿,墨墨,我真的都计划好了的,你这个服,撤了呗,我被捆的手脚都麻了!” 鬼魂不会出现手脚发麻的情况,这个理由扯的毫无逻辑。 果然,墨赦一点不买账,面不改色,继续原先的行程,淡淡道:“捆着吧,长点教训。” “刷!”随手解决一个皮肉外翻、遍体鳞伤的厉鬼,甩给白汤圆,白汤圆叼飞碟一样一口就逮住了,当零食似的嘎嘣嘎嘣嚼的十分欢畅。 白唐中气十足的喊声莫名就高了起来,“喂喂喂,你不能这样!喂,你看着我,特么老子不是风筝,不带这样的!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墨赦,墨赦你别装听不见!喂!” …… 酆都的天已经跟地府其他地方的天色一样清亮了,那场惊动地府的婚礼仿若还在眼前,红色尚未褪尽,气氛却截然不同的。 何蔚依然被囚禁在心魂府邸,整个人都十分暴躁,但他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也不会生病,连逃跑的借口都几乎没有。 天空仍是蒙着一层浅薄的灰,仿佛有人用一层灰色的透明纱遮住了原先湛蓝色的晴空。 酆都铁卫军纪严明,但流言还是从不知哪个角落传了进来,他们说酆狱已经找到了,第九层府君与酆狱大打出手,重创公主。 其实对那个女人,何蔚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就连记忆,也尽数模糊了,她从未提过,他也没兴趣追究。 哪怕她强要与他成亲。 何蔚踱出了屋子,轻飘飘就上了屋顶他喜欢屋顶,不像房间那么憋闷。 算算日子,再过几个小时,墨赦他们就该返回酆都,否则白唐的禁灵之咒必然发作,到时一条小命真就玩没了。 想到那两人,不由有些郁闷,除了中途给他报过一次次平安之后,居然就一点消息都没了。 袭牙的全息通讯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那个向来能睁一只眼绝不睁两只眼的府君,一脸严 肃的给他打加密电话。 “何蔚!何大官人!”惊天动地一声吼,袭牙面颊紧绷,道:“您的好友要求跟您私密通信,请进行清场操作!” 何大官人一脸黑线,右边眉毛挣扎着不往上跳动,却终于没忍住,还是挑了上去,道:“你有什么事?” 袭牙眼睛在他身上溜了一圈,舔着脸道:“几十年没见,这不,像你了嘛,呵呵。” 何蔚面无表情的切断了那加密电话。 袭牙与他的交情也是泛泛,并不多亲密,从他被褫夺官身后,更是少见,哪里用的着“想”? 虽然袭牙没说找他干什么,但能让这位最懒惰的府君从床上爬起来给他打电话,还费力笑的那么灿烂,就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最大可能是跟酆狱有关,他身份尴尬,并不想参与太多。 红鸯隐形在何蔚背后的空气里,全程监视着他,虽然她已经不觉着这个一连十天消消乐的驸马有绑架公主的嫌疑,但是银临少将还没撤回对他的监控指令。 何蔚看着自己的通讯器,恨不能将那一直不亮的屏幕盯出一个洞。 盯的眼睛都发晕了,老范的电话、短信、> 失望!非常失望!失望的头脑都有些晕眩。 良久,地狱的天色还是如出一辙的清亮,何蔚换了个姿势继续失望。 反正他的生命是永恒的,可以有许多时间用来失望和做无聊的事,他又给墨赦发了条催促的短信,甚至连白唐也收到了他的一条友情提醒短信。 但那两人真跟死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地狱最负盛名的八卦网上都没再更新地狱的大事件。 就在这个时候,他脚下的屋脊倏然就扭曲起来,何蔚迅速的抬头,眼神锋锐起来,却一动都没有动。 身边的景色一点点成型,包括那个站在在一片废墟里的男人袭牙。 何蔚眼睛微弱的闪了下,道:“酆都的结界很强,你怎么过去的?” 穿着深灰色立领长衣、悬浮在高空中的男人转身看他,笑道:“强是强了点,就是老了点,而且我有新设备,唔,还是你们研究院发明的!” 他摊手,手中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打火机样的东西。 那是他离开第九层的研究院时刚投入测试的意识召唤器,嗯,当时的设计理念是“强制召唤”,专为吵架情侣研发的。 走的是还是意识流,听说靠的是捕捉影像,瞬间构建意识甬道的原理。 何蔚当时觉着这产品必然要凉,没成想,还没看到那产品销量凉,自己就被迫离开了第九层。 重新看到那个奇葩产品,何蔚心境有些复杂。 袭牙将那东西在手上把玩了一下,道:“看来这东西也不像传说中那么鸡肋,起码给我们创造了一条可以沟通的渠道。” 何蔚看着他百年如一日的柔和面庞,直奔主题道:“出了什么事,你非要见我?” 袭牙朝着下方一指,道:“熟悉吗?” 何蔚眼神一闪,没有多大反应,只 慨叹道:“真够乱的。” 那是第七层,刀山地狱,这些年来地府发展最缓慢的一个地区。 尽管地府里一直有层薄薄的灰雾,但并不妨碍视线,尤其是对他们这样的人,哪怕何蔚现在的术法大不如前,也将那底下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赤 裸的阴魂哀嚎着从一座座耸立的刀山上翻滚下来,奔跑、哀嚎,疯狂的在第七层里哭泣和战斗。 阴司派来驻守的鬼差都镇压不住那些仿佛被突然释放的阴魂,被成百上千只手撕成碎片,落入不同的阴魂腹中。 那千年不变的刀山耸立直达云霄,从上至下,穿着一具具摇摆的魂魄,那些魂魄都扭曲着嘶吼着,有的在流血,有的没有,但每一个的脸上都是痛苦。 因为每隔一分钟,便会有一把刀从他们的身体的任意部分插进去。 刀山地狱共有刀山三千三百座,三百大山,三千小山,又刀小如铁钉的小刀山,还有刀长数米、上下皆刃的大刀山。 这座地狱,他曾看了七百余年,五百三十四年前卸任。 “刀山地狱正在崩溃,阴魂离山,秩序不存,啊,很麻烦。”袭牙苦恼的道。 何蔚神色不动,道:“那你还在这里看热闹?现在府君的绩效不考察治下安稳了吗?倒是很轻松。” 袭牙看着他摊平的一张脸,诧异道:“这就是你的感想?” 何蔚看着一名手持钢鞭的鬼差被背着断刀的阴魂从半空扯下去,转瞬就成了碎片,微微笑道:“啊,很痛心。” 袭牙用眼神说了两个字:真假! 耳边的嘶喊声越发凄厉,三千六百座刀山同时颤抖,即便他们身在高空也感受到了那种颤抖。 袭牙道:“这好歹是你的老巢,里面六千万阴魂里还有经你手判过的,有曾跟你共事的鬼差、兄弟和故旧,嗯,那些人还是你在时的样子,连架构都没变。” 何蔚脸皮抽搐了下,继续维持着礼貌的笑容,调侃道:“你们效率真低。” 五百年都没招到一个合适的府君,甚至改革春风吹遍地狱的时候,这第七层还顶着老旧的皮一呆就是几百年,他们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低。 袭牙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斜睨着他,道:“是不太高,也只勉强找了三十多个适合做府君的强大魂上来。” 第七层的事,何蔚在做引渡鬼差的时候也略有耳闻,但他听到的版本是一直没合适的人选,今天听袭牙这么一说,一时也有些怔住,想了想,他道:“可能都欠缺了些缘分。袭牙,你今天找我来,就为了让我参观一下第七层的惨状?” 袭牙摇头。 何蔚看向袭牙,神色突然变的古怪,道:“你不会要说,第七层产生了自我意识,然后就非我不可了?等了我五百年没等到,所以绝望到崩溃了吧?” 袭牙对他膨胀的脑回路无比佩服,他惊叹道:“你想象力真丰富!” 何蔚将提起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提醒他道:“第七层现在是你代管吧?如果刀山上的鬼都跑掉了,你会被撤职查办的吧?” ------------ 第七十章 七狱有难(2) 袭牙道:“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他转头看着何蔚,眼眸里是一片不容决绝的锋锐神色,道:“我要第七层府君印!能重新稳固第七层的三尾狮子印!” …… 阴风怒号,黑云蔽日,灰色薄雾笼罩的地界里,穿行着一黑一白两个诡异的灵魂。 “这,这是……什么?”白唐看着从身边挤挤蹭蹭跑过去的鬼魂,还有拖着各种刀剑的阴魂,诧异道。 墨赦神色严峻,侧身避过一个满插着刀剑的强横灵魂,低声道:“不好,第七层要崩溃了。” 他一把扣住白唐的手腕,道:“快走,退回去,第七层不能过了!” 他们现在还没有深入第七层,就见到那样的乱象,墨赦二话不说就拉着白唐朝第八层的方向退去。 白唐也没拖沓,捞过被阴魂撞的横漂一米的白汤圆,跟在墨赦身后就走。 一条黑色的锁链闪电般在前方窜动开路,白唐五指虚张,在他和墨赦身后布下一层极细微的锋利网络这层网络很好的保障了他们身后两米内没有不明生物。 他们一点都没敢耽搁,甚至连吐槽都没的时间,好不容易脱离了那疯狂的第七层,退回第八层的地界,白唐才大喘了口气,心有余悸的看向第七层的方向。 那里黑云汇聚,哭嚎震天,即便隔了这么远,也还能听见那凄厉的声音。 黑云在第七层顶部成漩涡状旋转,带着莫名的威压。 “兄弟,那边咋回事?”身后一个声音问道。 白唐一惊回头,手中下意识凝出阴气剑,反手就是一剑。 那鬼头一缩,刷的跳开,道:“干什么干什么?就是聊个天,不至于动刀动剑吧?” 一看就是个酱油鬼,没有攻击性。 白唐神情及不可见的放松,笑的见眉不见眼,道:“哎呀失误失误,咳,兄弟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说着眼睛朝四周一扫,就见四周还有许多双眼睛都盯着这边,见他看过去,居然还都明目张胆的围了过来,一副看戏听故事的八卦样子。 那差点被白唐削掉头皮的鬼见了白唐笑眯眯的脸,没感受到方才那股杀意,又蹭了过去,做出善解人意的宽容脸,道:“你刚从那里出来,警惕点也正常,我完全理解。” 他的手自来熟的搭上白唐肩膀,朝着前方努嘴,道:“那边怎么了?又有什么鬼跑出来了?这次看着动静很大啊……” 那边指的就是第七层的刀山地狱。 白唐扫了眼春蠢蠢欲动的八卦鬼们,突然有一种真实感地狱的鬼就应该这么八卦啊,看看墨赦,看看他手机里的那些八卦新闻,全民八卦才应该是地狱的画风。 什么酆都什么银临才应该是异类。 他脸上笑容郎朗,迎着那群八卦的眼神,道:“这两边离的不是很远,干什么不去看看?那里群鬼沸腾,热闹的很。” 墨赦站在一旁,目光沉沉的看向混乱的第七层地狱。 其实两边离的很远,但他们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疾行符,还有 开阴符,从还未紊乱的空间里急速回转。 那些鬼都贼精贼精的,没一个上当的,连那与他搭话的鬼都露出别有深意的笑,道:“兄弟你不厚道啊。” 白唐就笑,道:“八卦与危险并存,那个新闻播报员,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在b市冒死直播的那个,叫什么?”他撞了下墨赦的胳膊。 墨赦道:“星星台,朱茂茂。” “听说他投胎去了,啧,真是可惜,星星台在他之后,已经没几个那样敬业的八卦记者了。” “可不是,还是朱茂茂颜值高胆子正也机灵,刚才网上说又有几个不怕死过去拍摄的鬼被撕了,哎呀造孽哦。” “越不让看越有猫腻,我赌一根黄瓜,这次跑出来的是三百大刀山里的恶鬼,嘿,就是刑期超过三万年的那种。” “第七层也是可怜,连个坐镇的府君都没,平白给人欺负,啧啧,幸好咱都不在第七层。” 众人一片附和声。 白唐又扫了周围众鬼一眼,发现他们穿着都很统一,基本都是灰衬衫西装裤,十分干练,手上还都拿着银白色的小圆筒,虽然都在跟他说话,但眼角总不由自主的扫到墨赦身上。 他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在墨赦面前,将那些怀揣各种目的的鬼魂视线都吸引道他身上,道:“第七层的小鬼们有些无聊,就爱打个架什么的,不要紧。” “轰!庞然大物倒地的声音从遥远的第七层传来。 白唐维持着笑,道:“有时候会激烈一点。” 众人听着远处激烈的撕扯和哀嚎声,内心想法空前一致:一点? 白唐厚着脸皮,道:“兄弟们都是在第八层当值的吗?我看第八层就很稳啊,这第七层是中了什么诅咒吗?听你们的语气,第七层经常有鬼跑出去?” 那最先与白唐搭话的阴魂看了他一眼,笑道:“第七层是公认的遗弃之层,哎呀,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墨赦口气冷淡,接口道:“刀山将崩,再不管,要出大乱子。” 围着他和白唐的众鬼齐齐倒抽了一口气,面上神色不定。 墨赦又道:“我不会危害地狱,那边的,可不一定。” 先前与白唐搭话的阴魂对着周围使眼色,立时便有两个阴魂悄然从结界边缘消失。 白唐眨了眨眼,更加觉着这帮突然前来搭讪的阴魂不简单。 “嘿嘿,不知这位兄弟是哪一殿的啊,我看你们刚从第七层那儿退过来,咳,是想去哪儿?”那酱油鬼腆着笑脸道。 白唐看向墨赦,心说他是从阳间来的, 不过这可不能说,虽说他现在身上酆都的护身符时效还没过,还有墨赦后来给补上的九幽符,但还是要低调,免得被群撕! 墨赦道:“十九殿!” 十九殿是地狱最特殊的一个,就算他们待会开启特殊通道也不会有鬼觉着不对,因为他们就是这么强!而且就是这么不合群! 果然,那酱油鬼一听他们来自十九殿,就赔了个笑,十分热情而遗憾的表示不能耽搁他们 公干,就不多打扰了,转身就脚底抹油溜了。 连带原先还很八卦的众鬼也都嗖的散了个干净。 白唐不由对十九殿十分向往,深觉该殿十分神奇,居然连别殿鬼差都要忌惮。 墨赦摸了摸手腕上的锁链,领着白唐稍微走了一段,才打开之前借行过的那一段特殊的、十九殿专用的路。 …… “日正时分,少将携三千精锐至刀山狱,于荒地召羊魔人,兵千万,围困刀山,横推而入,敌息仍存,终不见人,遂命刀山众鬼指认,亦不获,少将拔剑斩魂,令寻,不获,少将怒,剑斩四方,敌现,遂战,亡魂千万,不可计。” “久战不下,战处魂灭,尽为其力,左近阴魂,尽皆逃窜,哭嚎声起,刀山始崩。” 短短几行字,却是满目鲜血,那样酷烈的脾性,明知第七层还有那许多无辜灵魂,仍旧与敌大战于城,导致刀山要崩。 何蔚轻吐了一口气,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浮上银临的脸……那样平凡的一张脸,底下居然藏着这样的绝决狠毒?这可真是,没想到。 “第七层损伤千万阴魂,连小刀山都倒塌了几座,酆都少将才与那人转移战场,一路东去。”袭牙微微笑着,冷意却从眼角一点点渗透出来,“六翼麒麟遮蔽天日,想必在上面,更能看清那一场不见血的激战。” 何蔚脑子里晃过那些第七层的故旧,突然就愤怒起来,质问道:“现在说这些干什么?你是第七层的镇狱府君,就任由他们将第七层作为战场吗?你睡觉睡的骨气都没了?” 停了片刻,又道:“即便如此,也该用刀山地狱的府君印稳固刀山,重构结界,你还跟我废话什么?又问我要的什么府君印?” 袭牙看着他,道:“我是第八层的府君,只是代掌第七层一段时间,咳,我的意思是,重建第七层,找酆都索赔这件事该由第七府君自己办。” 尤其这个“第七府君”还是酆都的驸马,最好他们能达成一致,将这件事定性为闺房乐趣,夫妻吵架,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顺便把第七层这个大麻烦踢出去。 何蔚不耐烦的打断他,不可思议道:“我是被罢免的前府君,难道你觉着该由我护着?”继而又嗤笑一声,道:“你再不出手,第七层那些阴魂一散,到时光捉回他们就是一项耗时耗力的巨大工程!” 袭牙咬牙,心说那是我不想出手吗?你看不见第七层都满目疮痍成那样了,没有府君印坐镇,第七层脆的跟层薄纸一样,一碰就碎,我能怎么办?我除了找你要三尾狮子印,我还能怎么办?! 有求于人,他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努力表现出一个和善的脸,道:“不瞒你说,在你报告府君印失踪后,制造司也制造了几个替代品,但效果总是差几分,前些年一直没合适的府君,也就没人用心找,后来印记自封气息,就,就更找不到了……后来,听说落到了酆都公主手中。” 何蔚简直要被他气笑了,道:“那印我看过了,都没什么灵性,呵呵,五百年,造不出一个府君印!” ------------ 第七十一章 放过我的痒痒肉 袭牙看着下面那混乱的场面,心里有些微的着急,道:“我听说这个事也跟你有大渊源,咳,你看哈,你在第七层里故旧也多,这么乱下去搞不好就死绝了,不然就与人方便一下,把那个府君印给我用一下吧。” 用一下,这个“一下”有多久,那就很值得商榷了。 何蔚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两下,道:“你的消息太落后了……那枚废印,不在我这儿。” 袭牙完美无缺的谄媚脸上有些开裂,就听何蔚继续道:“在老范那儿,” 袭牙脸上的笑终于垮了下去他之前刚放那两两人离开第八层。 何蔚看着他僵硬的脸,友情提醒道:“再磨蹭,上面追究下来,会罪加一等。” 袭牙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一挥手,便终结了这次会话。 …… 穿过那一片虚无的路,酆都即刻便在眼前。 白唐长出了口气,道:“总算出来了,不是我说啊墨墨,那条路也忒安静了,连风声都没有,四周还都是雾蒙蒙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墨赦淡淡的应了声,就揭过那条路的话题,领着他往酆都城走去。 城门依然紧闭,甚至周围都腾起了浓浓的灰色雾气,将那城门都掩映的若隐若现。 白唐看着又给他们开了一条缝的城门,十分无语,转而想到墨赦,眼睛里重又晶亮起来如果能看到墨赦被挤扁的样子的话,那还是可以接受的! 白唐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双眼睛流光溢彩,闪着调皮的意思,道:“咱两这么大个,居然只给开这么小条缝,过分!咳,墨墨,你比较瘦,你先进呗。” 比较瘦的墨赦淡淡看他一眼,径直上前,推门,愣是将那条缝推的开了点,依然威风不减的昂首走了进去。 白唐默默捂脸,一秒后才跟了上去,内心十分澎湃这门居然是能推的,那他当初硬挤过去是为了什么? 再进酆都城,城里早不如上次进去时热闹,到处都是银黑戎装的酆都卫,还时不时有人上来对着他两看一眼,仿佛是对照人脸。 白唐直觉酆都似乎已进入戒严状态,千年鬼都的感觉历时就有了,凌厉肃杀,阴气重重,他不由碰了下墨赦,用眼神示意他小心。 墨赦安抚的拍他的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道:“酆狱都找到了,何蔚就还是驸马,没事。” 白唐眼睛闪了一下,心说驸马还是驸马,公主却未必还是那个和善的公主。 但他身上的禁灵之咒还在,何蔚也在酆都,无论如何,酆都他们都必须要去一趟。 就算去参观一下被圈养的何蔚,被公主打杀的危险,也是值得冒一冒的。 被白唐当做珍稀动物围观第二次,何蔚内心很憋屈,但他是个很有涵养的鬼,不屑于同卑微的人类计较,于是他们见面的气氛还比较愉悦。 在何蔚新婚府邸的庭院里,白唐和墨赦与何蔚相对而坐,三人心里都颇多感慨。 何蔚的视线掠过白唐,在墨赦身上转了两圈,然后才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们都还好。” 唐笑眯眯道:“如果你能稍微约束一下你媳妇,叫她不要这么疯狂,我们会更好。” 何蔚:“……”总觉着这句话别有深意?! 他又仔细端详了白唐一眼,然后确定没有异常。 等他们进行过友好亲切的互相问候之后,终于开始了正常的交流。 何蔚心里还惦记袭牙的那通电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的三位狮子印呢?” 白唐摸了摸口袋,又摸了摸胸口,然后一脸无辜的望向何蔚,道:“它外出旅游了。” 何蔚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十分绅士的继续问,道:“那它什么时候回来?” 白唐认真的想了想,道:“那得看它的心情,还要看它对沙子的喜爱程度。” 能把丢东西说的这么清新脱俗,是个人才! 何蔚转眼看向墨赦,冷静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我怎么觉着他的脑回路更清奇了。” 墨赦的表情很镇定,道:“会偶尔抽风,习惯了就好。” 白唐对这句话很不满,哼了哼,小声嘀咕道:“我是为了谁才弄丢了那玩意的?” 找到酆狱的时候,酆狱正在与第八层的府君干架,他还去帮忙来着,运动太激烈,掉两样东西,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啊,再说,后来酆狱来了那么一出,他还能记起找她跟何蔚的定情信物? 呵呵,他没砸了就不错了! 白唐坚定的认为那不是他的问题。 墨赦对他强词夺理不置可否,只与何蔚道:“第七层的事,你打算你怎么办?” 他们两人眼神相接,里面都翻涌出复杂的情绪,虽然只有一瞬,但那种沧桑的感觉还是弥漫了出来。 何蔚放松的往后一靠,笑道:“那是袭牙的事,他最近代管第七层。” 墨赦也收回目光,淡淡道:“袭牙稳固不了多久,你要是想管,我帮你。” 何蔚就笑,眼睛朝着白唐一斜,道:“还是先处理他吧,酆都通行令是有时限的,再不还阳,他就真的不用回去了。”边说边从怀里摸出手机,给袭牙发了条消息。 白唐原本在认真听他们说话,见他看过来,就无所畏惧的一仰脸,道:“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鲜血淋漓的死亡,死亡?我不怕,墨墨,你先解决他吧,毕竟我不是被关起来的待宰猪羊。” 何蔚的脸色一瞬间十分微妙。 墨赦比较坚强,他面不改色,道:“中二期还没过,多包涵。” 何蔚理解的点头,道:“以后还是要多教育,不然放出来会挨揍,你知道,地狱公民比较暴力。” 白唐:“……国人的幽默精髓就是在你们这样的人手中断送的!”他的愤怒十分到位,甚至连身体都轻微的颤抖起来,演技堪称一流。 何蔚和墨赦有志一同的忽略了他这句话。 墨赦道:“银临接到了酆狱,他们还没回来?” 这是他从进大门时就注意到的事,如果酆狱回来的话,按照当前地狱的混乱程度,酆都的防卫会再增加两倍。 何蔚眉峰微不可查的 蹙起,道:“还没。”顿了顿,又开解似的道:“银临既然已经接到了她,就不会有事,现在麻烦的是白唐的禁灵之咒,那只有施咒之人才能解。” 墨赦眼中有凛冽寒光,淡淡应了声。 这件事与他息息相关,白唐竖起了耳朵,虽说白汤圆貌似可以将那诅咒给啃了,但说不好会有什么后遗症。 何蔚道:“想个办法转移吧,银临……靠不住。” 墨赦在脑中又将与禁灵之咒相关的信息过了一遍,点头。 那禁灵之咒在地狱中不算最厉害,却属于最麻烦的异类,那是冥魂与生灵签订的专属契约,虽然也是不友好的邪咒,但鉴于酆都的超然地位,并没有鬼差对它的存在产生质疑。 白唐见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本着关心自己未来发展的心,有些不自在的抖了下,问道:“怎么转移?听起来还要有个接收方吧?那能是随便的恶鬼甲乙丙吗?” 他睁大了双眼,好奇都写在了脸上,但竟没有一丝害怕的痕迹。 何蔚被那晶亮的桃花眼闪了一下,有些恍惚的道:“太像了。” 但是不可能,那个人还关在地狱里受罚,绝不可能是他。 “嗯?”何蔚那句话莫名其妙,白唐没接上他的脑回路,露出疑问脸。“你都说什么乱七八糟的,那转移有什么缺陷么?没缺陷的话,怎么看墨墨都不会等到现在才做啊。” 何蔚被那一连串的话拉回现实,道:“是有后遗症,但不是对你。” 这句话一出,白唐立时就懂了,他洒然一笑,道:“那枳首蛇纹身还挺好看,咳,就让它留在我身上吧,转移啥的,就算了。”他眼睛看向墨赦,道:“虽然地狱里多的是恶鬼凶魂,但咱也不能随便逮一个,那不符合我的道德观……要不延缓吧,先让他不躁动的这么厉害。” 墨赦眼中闪过针尖一样的光芒,瞬间闪到他身边,抬手就将他胸口的衣服撕开,露出重新长出另一只头的枳首蛇。 他一手点着白唐胸口的枳首蛇,一手在他胸口画符,白唐却一把擒住他画符的手,艰难道:“你画的是什么符?” 他身体抖若筛糠,从胸口处传来的疼痛直冲脑海,那种无数蚂蚁齐刷刷啃咬灵魂的感觉,又痒又疼,他扣住墨赦手腕的手指都在痉挛,胸口闪光灯似的的时暗时亮,却固执的不肯放手。 墨赦手腕用力,却换来更加大力的紧握,白唐固执的盯着他的脸,又问道:“你画的是什么符?” 眼神里是一片恍然的明白,从他们说可以转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会做怎样的选择。 但是,他不愿意。 他白唐,不用他家墨神这样为难。 墨赦眼睫微微垂下,道:“延缓发作的符咒。” 白唐一直盯着他看,片刻后,痉挛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放松一样的撑着笑,道:“那你画慢点,我得学一下,以后自己也能画。” 墨赦将要落下的手指一顿。 何蔚突然轻笑出声,道:“那么多话,被咒语啃噬还能这么皮,你真是独特的让我刮目相看。” ------------ 第七十二章 忘川故人 白唐翻了个白眼回敬。 何蔚不计前嫌,眼睛盯着墨赦手指的滑动轨迹,也轻盈的在白唐胸口跳跃。 “……虽然我胸膛健壮有力,但不代表你两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抚!摸!”白唐愤怒道:“那里是我的痒痒肉,你们放过它行吗?行吗!” 何蔚手指一曲,在他粉色的小点上弹了下,戏谑道:“被人的痒痒肉都在腰上,你倒是特殊。” “流氓!” “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居然觉着能让我对你流氓?实际一点,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地府男风盛行,但你?皮相太差。” “……” …… 等白唐的禁灵之咒被墨赦和何蔚联手压制之后,银临就变得可有可无。 但他的行踪也变得更加飘忽,何蔚都联系不到他,只隐约听说酆都的银临少将跟苟少将在第八层会面,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何蔚明白的表示,银临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建议他们先回人界,等白唐将养一段时间,再回来地狱。 墨赦隐约嗅到了地狱风暴来袭的味道,也觉着白唐不适合在地狱厮混,当即同意先送白唐还阳。 酆狱找到了,虽然还没返回酆都,但酆都高层都已经知道了,何蔚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又成了人人艳羡的酆都驸马。 这位驸马踏出府邸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送出酆都,而红鸯一直隐形也似的跟在他身后,官方解释是要保护他。 但白唐私心觉着,那是他们怕何蔚跑了。 他们是在罗酆山前分别的。 那时,地狱里阴风千年如一日的吹拂,何蔚穿着一身考究的白色休闲西装,面容含笑,颇有几分温润君子、月华满堂的感觉。 及至白唐后来每次回想起他,都能想起他们在罗酆山道别的情景。 “几十年后我们还会来的,你也忒客气了,蔚蔚。”白唐站在墨赦身边,满眼都是遮不住的喜气,甚至还为何蔚鞠了一把同情泪,“要说你媳妇虽然人品不好,但也算个美人,勉强也可以吧,你也不要太抗拒,生活嘛,都是这样。” 何蔚皮笑肉不笑,道:“真是多谢你独特的安慰。” 白唐已经迫不及待要回阳间,全然不在乎他的脸色,笑容不改,道:“不用谢,大家都是朋友嘛。” 何蔚又一次被他的厚颜震住,半晌,才移开视线,去跟墨赦说话,道:“你今年在杂事上花的时间太多了,怕是捉鬼业务都生疏了,回去后……努力捉鬼吧,没事别下来了。” 虽说让他们不来地狱是挺好的,但这话听着,怎么并不觉着开心? 白唐正琢磨那句话的深层意思,就听墨赦道:“怕是不行,他的禁灵之咒还没彻底解决。” 何蔚神情一怔,随即半抱怨的道:“可真是个麻烦精。” 白麻烦精唐翻了个白眼,提醒道:“是谁让我麻烦缠身的?请想清楚了再叨叨。” 想到银临的迁怒,何蔚顿觉无话可说,只斜眼看他。 片刻后,白唐道:“你眼睛有毛病?”不然怎么总瞪着他? 见他实在朽木不 可雕,何蔚直言道:“你去一边待一会,我跟老范有话说。” 白唐哼了哼,见墨赦也没反对,就在他们的视线下走出了百米距离,然后悄悄竖起耳朵,心说走远就听不见么?你们真是太小看修道者的耳朵了! 一分钟,沉默。 三分钟,沉默。 五分钟……白唐终于愤愤的直起身子,将侧向他们那边的耳朵收了回来。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居然还要设结界! 十分钟后……白唐大踏步的走了回去。 两个大男人,有多少私房话,也该说完了! “大概就这么回事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何蔚道,随即朝着慢慢走过来的身影挑眉,“这家伙,你还打算拖多久?” 白唐的身影已清晰可见了,墨赦淡淡回了句,“很快。” 何蔚微微笑了下,道:“他不是小白。” 墨赦脸色更加冷峻,那个名字突如其来的撞入耳膜,竟让他一瞬恍惚。 白唐脸上的笑容都能看清了,那样阳光开朗,不带一丝阴霾。 他当然不是小白,小白即使高兴,笑的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仿佛能笑的百花盛开一样。 何蔚扯了结界,在那一瞬间,听见了极轻极低的三个字 我知道。 白唐终于走到了近前,朝着他们露出朝阳般的笑容,刚要张口,却见何蔚身子骤然化作无数光点,瞬间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郁闷的闭上嘴巴,嘟囔道:“真没礼貌。” 墨赦抬眼看着何蔚远去的方向,眸里沉淀着白唐看不懂的东西,有些沉重。 罗酆山很快就被他们甩在了身后,他们却没有行冥河那一条路,因为神不想让在地狱的阴魂重返人间,所以他们从人间走到地狱的路都是单行道。 他们要经过一条在人间十分有名的桥奈何,从与来路不同的方向过鬼门,才能返回阳间。 虽然地狱第七层那片乱的离谱,但地狱边缘还很平静。 只是,白唐又一次被认错了。 这次认错他的,还是一个貌美的小姑娘,那姑娘就站在奈何桥边,将手放在那条人间闻之色变的河水里荡来荡去,穿着素面银线的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莲花花瓣,看着既清雅又漂亮。 相比于尉迟蓉的娇美可爱,蔺菱的直爽利落,以及酆狱的强硬冷艳,这位美人更像是一湾月下静静流淌的水,在地狱里美的独树一帜赏心悦目如果她不开口的话。 “哦呦,轻点,小黑,莫惊跑了我的鱼。” 墨赦还没反应,白唐的脚步却不由一顿,眼珠子朝着那美人浸泡在水里的手看去所以说,她在用自己做鱼饵,钓鱼? 墨赦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一点也没白唐那样大惊小怪,他面不改色,沉着道:“姑姑,忘川里没有能食用的鱼。” 这话一出,白唐又吃了一惊,看稀奇似的又将目光移回到那女子身上。 姑姑? 难道说……墨赦在地府里还有一门庞大的亲戚?因为他擅自离家,所以他姑姑来这里堵他? 白唐脑子里的思 维已经发展到了常人理解不了的地步,脸上神情也变来变去。 “现下有了。”那素衣的女子发长及腰,闻言瞪了一眼墨赦,道:“我前些年专门买了良种鱼苗放进去,虽然还没钓到过……但这河里当然有能吃的鱼。” “……”墨赦继续镇定的道:“打扰姑姑了,我们这就走。” 白唐被他一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三流肥皂剧刷的退下大半,下意识就露出一个笑,桃花眼流光溢彩,潋尽风华。 虽然即可就转过了脸,随墨赦一起往奈何桥上行去,却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大喊。 “等下!”那女子站起来,将手上的水抖了抖,“小白?嘿,刚才没有注意,你居然将小白带回来了,小白哦,来让姑姑看看。” 白唐眨了下眼,回过头,笑的乖巧又温柔,恭敬道:“姑姑好。” “好好好……诶?你怎么剃了个光头?”那素裙的女子讶道,继而眼睛整个在他身上一转,“不对啊,认错了哦,不是小白啊。”语气失落。 墨赦眼睛里平静无波,声音却有些干涩一般,道:“不是。姑姑莫非忘了,他罚期未满。” 那女子神情怅然,仿佛忆起什么也似,“想当年,你们总是形影不离的……” “姑姑!”墨赦打断她,“忘川里的鱼多凶残,还是莫要以骨肉为饵了。” 素衣的女子噗嗤一笑,道:“还是这破脾气。不过也是,他还受罚着呢,”摇了摇头,继续去看白唐,眸光一转,道:“形体轻盈,身无浊气,是个生魂?小黑,你把生魂带入地府了?” 她面上露出吃惊之色,仿佛墨赦脸上突然长出了一只喇叭花,连带看白唐的眼神也奇异起来,仿佛他脸上也长了喇叭花。 白唐温和的笑道:“我们结伴来喝个喜酒,呵呵,这就回去了,那什么,姑姑,我虽然是个生魂,但我过了明路哦……” 那女子冲他安抚的一笑,道:“我不管阴司执法,自然也管不了生魂来去,你也不用害怕,唔,你跟小黑是什么关系啊,居然能让他破例带你入地府,我有些好奇。” 白唐心里得意,觉着自己跟墨赦的关系妥妥的已经是稳如磐石的铁哥们,但表面上还是要谦虚一下的,于是他道:“还只是朋友。” 那女子又一下笑起来,调侃道:“你还想发展到什么关系?” 白唐表现的还十分的知足,道:“我要求也不高,发展到能并肩作战的兄弟,就够了。”他面白如玉,桃花眼里笑意盈盈,端的乖巧可爱,像一只垂头听训的兔子。 那女子被他逗的直乐,缓了缓,才转而向墨赦道:“这么些年,你终于学会变通了啊,也算有点长进。” 墨赦垂下眼睫,道:“姑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女子定定看他一会,摆手道:“走吧。” 白唐觉着自己要展现一下礼貌,稍微挽回一下他们这个组合在别人心中的礼仪,于是乖巧道:“姑姑再见。” “地府无故人,我可算一个,以后来勤点,别又百年不见一次。” 他们方一踏上奈何桥,身后便传来女子温软的声音。 ------------ 第七十三章 鬼魅妖魔的天堂 墨赦挺拔的身躯一僵,没有说话,大踏步往前。 白唐回头看了一眼,但见那女子又将皓白的手腕垂在水中,不由咕哝道:“这姑姑真奇怪。” 墨赦回道:“活的时间太久,总会有点怪癖。” 白唐看着他完美如大理石雕的侧脸,眼睛也慢慢沉寂下去。 他们终究曾在不同的时间里流浪,哪怕现在他们并肩而行,当彼此是兄弟,是重要的人。 但他们各自都有大把大把彼此从未参与的时光,那个小白,应当是曾经在他生命里辉煌过的人。 却不知道,是男是女? 在地府里已经不止一次被认错,他都有些好奇了,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听墨赦说他还在受罚,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此事之后,地狱穿行,再也未曾遇见故人,所以他们很快就回到了阳间。 那些地狱里混乱的日子仿佛都成了过往,包括乱七八糟的酆都和更加乱七八糟的第七界。 就连银临、月戎那些神经病,也都统统是过去时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太有责任心和同情心。 白唐在自家阳台上的躺椅上翻了个身,让阳光更好的照耀他的全身,然后幽幽叹了口气,“我的心好痛~我一想到第七层的鬼怪们还生活在动荡不安中,我就觉得自己有罪,罪恶深重。” 白汤圆配合的移动到他背上,盘起身子,安慰道:“放心吧,你上不了天堂。” 玉九从沙发上探出头,道:“大人,地狱里一定会有你容身之地,到时候你想怎么赎罪都行,还可以选择是偿还方式。” 王五坐在背光的地方涂口红,举着镜子来来回回的看。 墨赦最近看的他很紧,还给他下了禁足令,也总是用一种幽深的眼神看他,白唐甚至觉着他是在研究自己的身体构造。 鬼使们都不贴心,白唐表示很惆怅。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他联系了刘正邪、林樊,甚至连蔺菱都联系过了,依然觉得无聊。 甚至都有点怀念地狱了地狱公民皮实,不容易死,偶尔打个架什么的,也能松散一下筋骨。 “我有罪啊,我弄丢了何蔚的第七府君官印,所以才让第七层不得安宁,连人界都受到了影响。”白唐忧愁的看着窗外,整个人圣母的犹如天使,他指着楼下,对在自己后背上拉伸身体的白汤圆道:“看见那个了吗?我允许你去吃掉它。” 楼下是一个渺小如蚂蚁的行人,行人肩膀上蹲着一只猴子一样的东西,那是属阴祟类的地府鬼物。 白汤圆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嫌弃道:“不要,太丑了,影响我进食的心情。” 白唐:“……挑食不好。” 白汤圆在他后背滚了一圈,摊平了,道:“把它压榨干净了,都补不上我飞下去消耗的体力。” 小区里的行人渐行渐远,那只猴子一样的东西还扒在她肩膀上,时不时甩一下尾巴,仿佛十分惬意。 白唐奋力朝窗外伸了伸手,以表示自己真的想斩妖除魔,但有心无力,他的 后背上仿佛被压着千斤重担一样,让他的手指在透明的窗前蜷缩,再不能前进分毫。 就连手上的莎翁全集也啪嗒丢在了地上。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祖师爷啊,弟子尽力了!”悲呼。 白汤圆疑惑的抬起蛇头,“我今早的蟹黄包只吃了二十个。”所以不重。 玉九用手滑了一下屏幕,换了个台舔屏,接口道:“大人又抽了,汤圆不用管他。” 王五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娇俏俏的一笑,道:“莎士比亚害人啊。” 屋内众鬼有志一同的点头。 最近白唐被禁足,十分无聊,于是就翻出了墨赦书房里的各种书籍,这两天看的正是莎翁的戏剧集。 一看,就痴了,有事没事就捂住心脏来演这么一段,也只有玉九收到贿赂的时候会配合他一下,其他人大多没反应。 白唐幽幽的回头看着他们,批评道:“你们还记得你们的职业吗?” 王五欣赏着自己今天的桃花妆,左右仔细看了下,道:“我们有职业? 不,我们没有的,我们皮革厂已经倒了,老板也跟小姨子跑了。” 玉九也配合的控诉道:“两个老板,一个去地狱两人世界,一个回老家逍遥自在,我们还有职业?我们再也没有职业了。” 白老板翻个白眼,对他们的吐槽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教育,义正辞严道:“你们是捉鬼师!捉鬼师是什么?捉鬼师就要惩恶扬善,除恶务尽!你看看你们,啊,一个个不思进取不求上进,工资都还要不要了?” 白老板神情激动,脊背一阵鼓动,换成正面朝上,白汤圆圆滚滚的身子就从他后背滑了下来,吧唧一下掉在地板上。 但白汤圆比较皮实,全然没事的又蹦到他身上,继续感受人肉垫的温暖。 王五开始整理自己的裙子,在门口的立身镜前转了一圈,将自己的身高往高拔了下,开始调整自己身体的胖瘦。 玉九全然沉醉在女神的绝世美颜中,时不时弹一下腿,以舒缓他兴奋的心情。 白老板的正气凛然都喂了狗,这帮鬼使没一个能体会他良苦用心的! “我只去了不到一个月!你们懒癌都都扩散到了脑子里!果然没有我就不行!”白唐心痛的看着毫无廉耻继续咸鱼的两个鬼使,又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慨叹一声道:“虽然我是你们的主心骨,但你们适当的时候还是要有独立行事的能力的,唉,不能太依赖我~” 王五和玉九从不同的地点、用同样的眼神看他,眼神表述的意思也格外一致:脸皮厚不是你的错,但还去植皮就过分了!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 白唐表示看不懂那两双眼睛里的深层含义,眼珠一转,就转到了王五身上,“五啊,要出门?” 为什么她可以出门?自己不行!不公平! 嫉妒的烈焰开始在白唐的胸口燃烧。 王五调整好了身体比例,回头骄傲的一笑,道:“当然,人类组织了个修道者联盟,我作为咱办公室的代表,已经同意了他们卑微的请求!现在要去浑 水,咳,出一把力!” 玉九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浑水摸鱼就浑水摸鱼,说什么出一把力,他咕哝道:“人类真是疯了,居然也不怕我们暗地捅刀子……” 白唐桃花眼里流转出精明的光,道:“人界很乱?” 王五欢欣道:“现在是,鬼魅妖魔的天堂。” 外面各种邪气四溢,鬼物横行,普通人看不见,但那些东西,他们这些异类都看的清清楚楚。 白唐眯着眼,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能得到的少的可怜的消息大部分来自于网络,少部分来自于两只鬼使的报告。 而另一只鬼使,只在他们回来的当天露了个脸,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闭关修炼去了。 天空仍是一碧如洗的晴朗颜色,丝毫没有被浮在低空的那些恶气遮蔽,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那些摇头晃脑的悠闲白云。 但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波涛已经汹涌起来,假象被撕裂,露出混乱的内里。 原本龟缩在阴暗角落里的东西,都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一点点从栖身的泥潭里爬了出来。 现在不只是那些参与过b市事件的人,几乎全世界人民都已经意识到了另一个一直存在于传说和中的世界来临,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已经无孔不入的穿梭于他们的生活中。 别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样,但a市人民的神经显然已经被之前的那些诡异事件锻炼的很强悍,他们接受这个消息接受的很好,除了一些极端的分子拒不承认鬼神存在,大部分市民都已认清了现实。 天师、道士、和尚等神职人员被民众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骗子神棍行业也随之兴起。 所以,各地又掀起了一阵强烈的打假风。 想到这里,白唐深感庆幸,幸好自己早早脱离了神棍行业,不然这会就是跟广大人民做对了,那才是作死! 而在四野弥漫的恶气显然也惊动了人界真正有能力的修道者们,于是高人们都从幕后走到了幕前,开始在政 府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下便宜行事,捉鬼捉妖还打假。 王五说,他们正堂办公室是第一批被国家官方惦记上的,常青三天两头来办公室蹲守,邀请他们去参加联盟。 王五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总结道:“虽然大部分时间再给他们打白工,但是,能光明正大的打架,有那么多活靶子,还能发挥的很尽兴,哼哼,黄七还跑去阿鼻幻象小地狱里去修炼,有什么必要?” 白唐吞了口口水,有些迟疑道:“你在他们面前……用舌头了?” 王五高涨的情绪立马一低,道:“用了……就是因为用了,那个帅气的小警察就再也没靠近过我!”顿了顿,眼神冷冷的扫过家里一群男人,“肤浅!” 听这意思,难道她想……人鬼情缘? 白唐倒抽一口冷气,语重心长的劝道:“人鬼情未了是个悲剧!五啊,你要把持住你自己荡漾的内心!” 啪! 一个拖鞋擦着白唐的鼻尖飞了过去,正正砸在透明的玻璃上,缓缓落下。 ------------ 第七十四章 我高兴折辱你 ♂,, 玻璃上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纹。 白唐仰躺在躺椅上哼哼唧唧,表示受到了鬼使的十级伤害。 嘴巴已经张开一半的玉九眨了眨眼,默默的将自己的嘴巴合上,心说八卦什么的,还是要背着当事人的,不然一不小心就可能导致悲剧。 娃娃脸的鬼使傲娇的瞥了一眼屋内的众男人,冷哼一声,出了门。 白唐眼睛一转,瞬间回血,招呼玉九,凑头八卦。 …… 同天深夜,距离a市很远的陌生城市里,黑色浓重如铁,月亮高悬于顶,如同被鲜血染过一样呈现出橘红的颜色,静静俯视着下边辽阔的土地。 空气潮湿枝繁叶茂的原始森林里,只有一点橘红色的灯光从深处透出。 森冷的气息由远而近,身穿白色衫裙的女子极缓慢的从黑不见底的森林深处踏步行来,手里捧着一盏青铜色的烛台,烛台上橘红色的灯光摇曳不定。 那是一个体态轻盈的女子,琼鼻樱唇,光袖长衫,一头海蓝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更将她跨越古今的美映衬到了惊人的地步。 直行至近前,她才堪堪停住脚步,眉眼抬起,看向参天大树上靠坐的黑影,道:“我不喜欢仰着头说话。”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人手在树上一按,翩然而下,道:“需要我为做什么,我的鲛皇陛下?” 那女子碧蓝色的眼睛里发出森冷的光,道:“寻找龙神渊,释放海神!” “卡!” 一声男人的声音响起,随即灯光大亮,一群穿着现代衣服的人从森林各处钻了出来,头顶一片地张海的导演看着镜头里苏毓秀完美的眼神和容貌,眉开眼笑,朝着她道:“辛苦了,非常好,今天的拍摄就到这里,收工。” 苏毓秀客套的一笑,助理妞妞已经将她的外套给她披在了肩上,还体贴的给她端过来一杯热咖啡来。 即便已经开春,这种深山老林里也还是凉寒。 与她搭戏的男演员也过来与她说笑了几句,便在助理的催促下走了。 妞妞一边带她去化妆室卸妆,一边忍不住唠叨:“葛导也真是的,现在都半夜三点了,非得较这个真,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能用布景,” “葛导是对剧本负责,这没什么。”苏毓秀声音柔和,眼睛里一点困意都没有,蓝的如同海水,在灯光下发出迷离的蓝色光芒,美的如梦如幻。 妞妞一边帮她卸耳环一边道:“剧组里好多人都骂他呢,太严格了。” 苏毓秀将眼睛里的美瞳摘下,打了个呵欠,道:“精益求精,所以才是国际大腕。”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才收拾妥当。 “天快亮了,先回去睡吧,我看看夜景。”苏毓秀道。 妞妞有些不解,劝道:“明 天还有几场,可没有时间给补觉……葛导不会批的。” 苏毓秀笑了笑,不容拒绝道:“别唠叨了,快去。” 她虽然看起来温柔又和善,其实骨子里固执的很,已经跟了她五年的助理在明白不过,知道劝也没用,当即就干脆道:“那行,我去睡了,……别太久。”顿了顿,又道:“虽然这一代是观赏林,但总归是野外,也别走的太远。” 苏毓秀答应了,用眼神催促她走人。 等四周都安静下来,连外面的喧闹声都停止了之后,这个倾城绝色的女子面目才沉静下来。 她将之前放在角落里的道具烛台拎了出来,款款走出化妆间,直等走到森林深处,才在那上面弹了两下,道:“出来。” 话音刚落,一股阴风顿时拔地而起,继而一双青筋毕露的手就突兀的从那烛台里探了出来,狠厉的在空中抓挠了两下,然后蜷缩了两下,仿佛对没抓到东西有些遗憾。 苏毓秀一动不动,眼皮都没眨一下的看着那伸到面前的手,微笑道:“需要我拉一把吗?” 那手僵了一下,然后人性化的摆动了两下,接着拨开水一样向两边划了一下,一张惨白发青的脸就从那烛台里伸了出来。 苏毓秀:“……”是想吓唬她? 那脸与她对视了一秒,然后果断的爬了出来,囫囵的站在地上,团成一团,叫道:“不要打头。” 苏毓秀笑吟吟的看着画风突变的男鬼,用脚尖踢了下,道:“地狱最近很猖狂啊,干什么,们准备攻占人间了?” 那鬼给她踢的往前蹭了两下,道:“吓不死人被人吓,我认了,但我好歹也是出来公干的,不能这么折辱我!” 苏毓秀又将他踢了一个跟头,等他囫囵滚了一圈后,才幽幽道:“我高兴折辱。” 那鬼大怒,深觉自己做鬼的尊严受到了挑衅,道:“凡人终有一死,地府里我多的是兄弟,到时候任……” 话音未落,又被一脚踹了个跟头。 苏毓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那鬼。 那鬼嘴唇动了两下,熄声了,在心里大恨自己决策失误。 本来么,地府大乱,鬼门错开,逃来人间这么多鬼,他也没想着抓多少业绩,就只想好好好度个假,也来瞅一眼在地府也挺有名的人类国际大明星虽然出现的时间诡异了点,但他本意是好的! 就是玩笑开大了点,但是,正常人也看不见他啊,就算他朝她做鬼脸,她也应该是睁眼瞎,就算他荡漾了一下,想去亲一下,那也应该看不见! 谁成想,她一把就揪住了他,三两下就给塞进了烛台里。 他是正儿八经的鬼差,经过地府官方认证、有鬼差正、领着地府薪水的正牌鬼差,他就 是偷了个懒,上班时间摸了个鱼,他……好后悔啊! 苏毓秀见他老实了,就继续道:“现在还不是鬼节,也不是什么阴日,地府的恶气怎么都释放到人界了?” 那鬼道:“不知道、” “咚!”又被踢了一个跟头,咕噜噜滚了出去,然后又被无形的力量拖死狗一样拖了回来。 “我真不知道!” “咚!” 作为一名鬼差,还是一名经过严格考核、过五关斩六将方能拿到勾魂资格的鬼差,他是真的有一颗报销地府誓死不屈的地府心的! 对天发誓,在他还是人的时候,人类还没发展的这么彪悍,他也从没想过他做了鬼差,还会被个人类这么蹂躏。 那鬼的鬼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半小时后,时近四点。 “……听说府君派遣了十万鬼差来人界拘魂,嗯,我属于第八府君治下,是底层的底层的底层,知道的真的不多……别动手啊……地府第七层玩嗨了,走脱了几十万的凶魂厉鬼,都是在刀山地狱里受刑了的,凶的很,现在都跑到人间来了……” “上级说这批鬼魂是给我们的福利,是晋升的途径,是十九殿所有阎君对底层鬼差的关爱……” 那鬼被固定成一个球形,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苏毓秀仍旧笑吟吟的站着,心里却在掂量那些信息的含金量。 她也不说话,就是望着那鬼。 那鬼被她秋水样的眼睛看的心里发慌,提心吊胆的看着心如蛇蝎的女人,又搜肠刮肚了一番,找出了点信息,谄媚道:“还有第九层,听说跟酆都闹翻了,打的可厉害,乱七八糟的,轮转王那里审判的鬼魂都不怎么发到第九层了……姑奶奶,别这样看着我,我消受不起,想知道什么就问啊……” 苏毓秀笑得莫测高深:“那么我想知道什么呢?” 那鬼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张口就是破口大骂,缓了缓,才强撑着镇定,道:“我们真的就是出来收拾残局的,给人类造成困扰这件事,地狱里的十九殿阎君都表示十分愧疚,以后肯定会大大的补偿们的!”才怪!他们压根就不管这件事!集体装聋作哑,合该们倒霉! 苏毓秀不置可否,道:“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贬低地府,抬高人类,满足可耻的虚荣心?!推荐阅读TV// 做梦!我们鬼差是有节操的! “他们都已经痛哭流涕,天天在网上忏悔,我们出来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保护好人类的安危,肃清人类世界,见到活人,就要向他们表达一下地府的歉意!”并诚挚的邀请他们早日到地府做客! “现在满世界跑着无数的凶魂厉鬼,还有蹭出来的地府低级恶灵,世界很凶险 啊,他们都要去找替身,咳,我们就是要负责把他们缉拿归案的!” 苏毓秀上前了两步。 那鬼觉着头皮一麻,吓得浑身紧绷,却听苏毓秀道:“那就去抓吧。” …… 所以是脑子有病吗?大晚上的就是来消遣他一下? 不等他再说,苏毓秀就消失在了他面前。 别走! 起码先把我身上的束缚解开啊! 那鬼差内心略崩溃。 苏毓秀从那有些蠢的鬼差那得了好些消息,脑子里混乱的东西终于慢慢清晰了。 难怪最近人界鬼魅横行,恶气横溢,原来地府又出乱子了。 难怪最近她的粉丝数量下降了不少,原来跑去拜菩萨求保佑了! 群众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追星就成了次要! 苏毓秀对地府表示了严重不满,虽然从古至今,那庞大的机构一直都饱受诟病,但这样大规模的乱子还真没出过。 通常他们都自行内部消化,甚少影响到人间。 这次,他们居然闹的这么凶啊。 本章完 ------------ 第七十五章 加训一下 苏毓秀微微蹙眉,眼睛里有明亮至极的神色。 先有天神扰乱人间,后有地府魍魉来回,这些都是导致人界不稳的因素,实在是太影响她的演艺事业发展了! 得想个办法同那些人商量一下呢,早日还人间一片朗朗山河呢。 …… a市很不太平,不太平到是个人晚上都不敢出门,因为一不小心,就能撞见个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刘正邪等修道者都自发组成了清理鬼怪小队,每天晚上溜溜出去溜达。 本来白唐也应该去组队打怪,但自从他回到阳间,胸口上还多了那枳首蛇的印记,整个人就变的十分不稳定,动不动就西施捧心情绪失调。 所以墨赦严禁他没事出门瞎溜达,于是他只能每天晚上眼巴巴的目送墨赦出门捉鬼赚业绩,然后再送白汤圆出门捉零食,无比哀怨。 也只有玉九这个没出息的,跟他一起窝在家里蹲禁闭。 “唉~” 白唐用标准的姿势蹲在窗前,脸被远处高楼上闪烁的灯光衬托的有些惨白,幽幽的又叹了口气。 玉九被这九曲十八弯的叹气叹的头皮发麻,连最喜欢的言情剧都看不进去,终于没忍住,道:“大人,你别叹气了!你叹的我头都炸了!” 白唐深闺怨妇一样回过头,道:“他们都走了!” “才一个小时!”玉九不理解道,“他们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离不开,刚走一会,你就叹了八回气了!” “可见他们走的有多久!”白唐还很委屈,道:“打怪捉妖什么的,就算不带你,也该带着我啊。” 他手指微动,便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阴气在他手指上来回游动,一时化作小剑,一时又化作骷髅,阴森森的活泼,“我可是酆都都闯过的人,放着我这么大的助力不用,一点都不懂人才的合理利用!” 玉九看着那嘴巴都要撇到地面上的黑色骷髅,充分感受到自家老板的怨气,但心底半点同情都没有,十分清醒的揭他的伤疤,道:“助力是大,可大人你现在娇弱的跟朵花一样,万一中途吧唧,枯萎了,墨神还得花时间浇灌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个比喻,怎么听都不像个好话啊。 白唐随手一挥,那些阴气凝聚的骷髅就上下跳跃着朝着玉九靠近,一边跳还一边张大嘴巴露出牙齿,活灵活现凶残可怖。 玉九刺溜一下就从黑骷髅的突袭下窜了出去,叫道:“大人你不能这样!你你你有话好说,不要暴躁!” 那骷髅也窜上了半空,追着玉九一通乱咬,牙齿开合的咔哒声在深夜里格外明显。 白唐笑眯眯的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甩掉咬在衣服上的一只骷髅,道:“大人我一段时间不在,你都肥了一圈啊,人家王五都知道出门打怪修炼,你就整天宅,不思进取!” 玉九啪的一巴掌拍向一只骷髅,然后被咬住手,尖叫出声。 白唐露出忧国忧民的典型教导主任脸,继续道:“这怎么能行呢?国家教育我们要共同富裕共同进步,你虽然笨,但大人我不会嫌弃你,咳,刚好他们今天都不在,给你加训一 下。”想了想,又道:“加训费从你的工资里扣!” 玉九从远处扑过来,恼怒道:“你就是想克扣我的工资,你不要脸!” 白唐又动了下手指,给他背后又多加了一个骷髅,道:“别人家的鬼使都聪明伶俐,怎么到我这里,就是你……”他一弹指,将扑到面前的鬼使一下弹开,“这样的!” 审时度势都不会,活该给他逗着玩! 玉九衣服上又挂了一个骷髅头,顿时就哭了,他恨恨的瞪向白唐,深觉之前自己对他的担心都喂了狗! 白唐指挥着骷髅将跑不动的玉九压在地上,郁闷道:“我很无聊!” 玉九躺在地上装死,那些骷髅在他身上爬上爬下,还有些特别活、泼的在他身上咚咚跳的欢实,就连手上,也被一个黑色骷髅当成磨牙棒在咬。 他生无可恋的望了白唐一眼,想,这得多厚的脸皮,才能这么云淡风轻的说自己无聊! 他难道不是在玩他吗?! 同样是做鬼使,别人家的雇主就又冷静又正经,怎么轮到他,就摊上这么个货?! 玉九表示不想说话,心态已崩。 但白唐显然不是甘心被忽略的人,当即就让骷颅在玉九身上跳起了诡异的舞。 还积极的搬出了家里落灰的音响,播放了应景的劲爆歌曲。 玉九彻底闭眼,安息。 …… 天上月色空,照耀灯光暗淡的城市。 墨赦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往,只在地狱的时候,恍惚间忆起从前。 此刻他坐在自己的那辆白色面包车内,将车速提到了极致,从人间的路上行到阴间的道上,后车座密密麻麻挤满了神情麻木的凶鬼。 黑色的锁链无聊的在众鬼中穿梭来回,时不时的抖动一下,如同抽风。 墨赦眸色沉静,专心致志的开着自己的车,车窗外朦胧的光将他俊挺的脸映照的更加立体。 周围安静如斯,也冷清如斯。 脑子里翻涌着这段日子收集到的地狱信息,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为难。 地狱终究不是活人待的地方,他不想再带着白唐去地狱,但让银临上来人间也不可能。 听说酆都与第九层闹翻了,应当是为了酆狱的事,私心上来说,墨赦觉着这事不简单,如果只是为了酆狱与冉闵那一架,真的不至于。 地狱并不是什么善地,这也不是说说而已,里面府君打架也是常事,在何蔚还是第七府君的时候,他也曾跟袭牙打过架,那冉闵更是更所有府君都打过架,地狱动荡了一次又一次。 就连十九殿,都曾因为种种原因小打过几次,但也都是内部打一打,没有将地狱都扰乱的情况出现。 这一次,却不一样,酆都出动了最精锐的军队,仿佛非要弄死第九层一样。 何蔚说酆狱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虽然回到了酆都,但再也没公开出现过,就连他,都没法见到她。 这就很奇怪了,是什么样的理由,让那样爱着何蔚的酆狱,避而不见她新婚的新郎。 那个被隐藏起来的、不为人所知的理由 ,应该才是真正让酆都与第九层彻底撕破脸的关键。 而第七层也没有消停,果然逃出了那许多的恶鬼,连袭牙都捂不住这件事,只能一边将自己暂时与第十七层联合,还顺便借了另外几个府君,一起将第七层崩溃的灵阵稳固下来。 “这件事极麻烦……我虽然不想你来这趟浑水,但这事却难免要牵连你。” “三尾狮子印,被人带出了地府,现在我们几个被牵制在第七层,府君级别的不能出地府,而有资格去收回府君印还能在人间行走的,也就你了,所以……” 所以追查狮子印的事,就只能麻烦他了。 他虽被褫夺官职,到底还是地府公职人员,这件事,他必然要管。 这几天一直根据地府给的消息,追查三尾狮子印,但线索刚到人间就断了,正是头大,索性出来抓个把小鬼,冲个业绩冷静一下。 至于白唐,等他长期魂身相离的后遗症彻底痊愈的时候,还得领着他再去一次地府。 正想着,那面包车就到了红木雕花木门的花艺坊,趴在门口的狐狸倏的就竖起了耳朵,然后立刻窜进了门里。 墨赦脚步顿了下,还是领着车后座上面无表情的鬼进了内里。 尉迟蓉早早的就等在里面,身后还跟着皮毛黝黑的狐狸。 “小墨!”尉迟蓉眼睛亮的如同缀满了星辰,见他身影刚步入大厅,整个人就扑了过去。 墨赦后退一步,避过了她的虎扑,但尉迟蓉显然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又用力扑了一下。 墨赦眼睫微微垂下,没躲。 尉迟蓉扑住了他,嘴里一叠声的道:“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哈,你没事吧?嗯?没事吧?” 墨赦眼神闪烁了一下,淡声道:“没事。” 尉迟蓉还想上手都摸一遍,被墨赦抓住的手腕,不满的瞪他,“虽然没有正式成亲,但我们是地狱公认的合法夫妻啊,还不让摸,小气!” “……”墨赦冷若寒星的眸子直直看着她,里面半点感情都没有,清冷的让人骨髓发冷。 尉迟蓉恍若味觉,依然笑容满面,朝着他身后望了一望,道:“这次抓了不少啊,身上戾气还都这么重,一个顶两,走,先处理这些。” 墨赦跟在她身后朝着鬼差登记捉鬼的地方走。 尉迟蓉熟练的给他做记录,顺便将几只鬼团一团塞在角落里。 那地府电脑里的数字明显比墨赦带来的鬼魂数量翻了两倍,公然作弊的女鬼差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抬手就要合上电脑。 墨赦抬手扣住那电脑屏幕,纠正道:“是8个。” 尉迟蓉却分明在他的业绩点上增加了19。 尉迟蓉不在意的一笑,道:“你捉的鬼比他们捉的凶残多了,这是合理换算的,没事。” 墨赦的手一点都没松,脸色却不太好看,道:“8个。” 那业绩记录上的每一个鬼,都是他亲手抓的,每一个,都明明白白的有来历有过程。 尉迟蓉不理解道:“为什么?”责任她担责,业绩他拿着,到底为什么非要较这个真? ------------ 第七十六章 弄虚作假要不得 墨赦神色不动,道:“地府律令第七百章第一百四十三条,假报业绩,要消掉十年业绩以做惩罚,经手人罚俸百年,官将一级。” 尉迟蓉笑的格外甜蜜,道:“我是佛二代啊,你忘了?我不怕,不用担心我。” 墨赦道:“我怕。”他眼睛里沉淀着霜雪一样,沉沉的压向尉迟蓉,道:“一年不眠不休可捉不愿投胎的怨鬼厉魂六百余只,十年就是六千余只,我不愿意。” 尉迟蓉显然没想到他会计算的这么清楚,一愣,继而又道:“不会有人查的。” “监察司。”顿了顿,那清冷的声音继续道:“即便没有人查,我也不愿意。” 他不愿意有这样大的把柄落在别人手中,也不希望等他拿着攒到的业绩同那人交换时,会有被人说作弊的可能。 尉迟蓉到:“月戎?你放心啦,月戎他不敢……吧。”想到那个神经兮兮的府君,原本无比坚定的女鬼差也不确定起来。 墨赦移开手,道:“是第一次吧?改过来。” 尉迟蓉不愿意,保存着侥幸心理,争辩道:“没关系的,就一点点,不会被发现的,月戎没那么闲……” “改过来。” 尉迟蓉鼓着脸,如同一只被冤枉了的胖松鼠,又委屈又气愤。 但墨赦的眼神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尉迟蓉一挥手,重新将那破电脑打开。 过去的改了没用,所以她就改了今年的,不多,但也不算少。 但墨赦不领情!不但不领情,还要她改回去,鬼知道原来的数字是什么! 像是明了她的问题,墨赦转身到了女子身后,眼睛停在那闪烁着微光的屏幕上,一行一行将上面的数据与自己脑子里的数据对比。 “这里,7个。”修长的手指冷冷戳在地狱最新款的电脑屏幕上。 尉迟蓉看着上面赫然的37,默默删掉了3。 他就站在身后,清冷如高岭上霜雪的气息钻入鼻孔,对他不领情的些许怨气就这样被浇灭了。 墨赦的记忆力很好,几乎每一个她篡改过的数据,都被指了出来。 尉迟蓉一边改一边苦口婆心道:“虽然诚信是种美德,但地狱里不缺美德。” 墨赦道:“这里,5个。” 尉迟蓉继续努力,道:“偶尔虚报两个魂啥的,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都睁只眼闭只眼的,钟馗,知道吧?他每年的业绩多啊,那数据十有都是假的!你看包子说他了么?还有袭牙,他那德行,一年居然也能把教化指标完成个99,你信吗?你信吗?你真信啊!!” 墨赦道:“那是别人的事,我只管我自己的事。这里,6个。” 尉迟蓉默默的将78改成6,停顿了一下,才道:“那你为什么去地狱?那么深的地方……” 墨赦目光鹰隼一样犀利的在记录他捉鬼数据的屏幕上巡视,仿佛没有听见这一句问话。 尉迟蓉又问了一遍。 定在脸上的目光执着的不肯下去,连修改数据的手都停了下来,终于让神情如大理石般冰冷的男人开了口,道:“他是我的朋友。” 尉迟蓉就笑,道:“小墨,你说的朋友,就是酆都驸马、前任第七府君何蔚?啧,那是个风流鬼,皮相生的好,这次酆都婚礼可是露了大脸了。” 墨赦后退一步,道:“好了。”想了想,又叮嘱道:“以后不要瞎改。” 尉迟蓉重又看了一眼比之前惨淡多了的数字,一挥手,那电脑就自己飞到她看不见的角落。 阿加莎蹲在沙发上,用一双八卦的眼睛看着那边的两鬼,耳朵悄悄竖着,不翻过一丝一毫声音,就听自家软萌的主人道:“咱们的婚礼也在冥河上办吧,他点了十万染灵明灯,我们不跟她一样,咱们放十万渡厄红莲吧,给那些沉在冥河里的鬼魂一点光,还有嫁妆,你放心,我的绝不会比她的少,到时候……” “上差!”墨赦干脆的打断她,半点憧憬都不给她留,“你会遇上更好的人。” 尉迟蓉如花的容颜有一瞬间僵硬,继而又笑开,道:“都这么久不见啦,你还是这么煞风景,现在不想结婚的话,没关系,我可以等的。”反正地府里有灵智的活物,都知道墨赦是她的人,绝不会有人敢公开抢人,千年万年的,总有他们能欢欢喜喜把家还的一天。 墨赦静了静,道:“地府,乱了。” 尉迟蓉偏头看他,道:“那关我什么事?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啊,小墨,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待在人界呗,实在闲的慌,可以跟我来谈恋爱。” 墨赦微微点头,明白了。 地府高层不是不知道那些事,只是假装不知道。 这样的事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视若无睹的态度,无论最后发生什么,都会推给天命。 尉迟蓉激动的双眼冒星星,道:“你同意跟我谈恋爱了?你刚刚点头了,别否认,我看见了!阿加莎,今天是几号来着?我要把今天定位纪念日,以后要考!” 墨赦:“……” 这个背景强大的鬼差是指望不上了,不管是地府内乱还是三尾狮子印。 他转身就走,尉迟蓉追在他身后,叫道:“大男人一言九鼎……你再跟我说会话啊,说起来我也是有权有势的佛二代,你信不信我用权势砸你啊,喂喂喂!” 墨赦脚步停都不停。 尉迟蓉追到了门口,只看见一辆绝尘而去的面包车尾巴。 阿加莎蹲在她脚边,目光有些惆怅。 尉迟蓉也很惆怅,她弯腰抱起皮毛如绸缎般的狐狸,低声道:“他对我真是有信心,确定我不会用强制手段对付他。” 阿加莎舔了一口她的手,仿佛赞同。 尉迟蓉嫌弃的将手在它皮毛上擦了擦,道:“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吃了鸡没刷牙,油都吐我手上了!” 阿加莎风中凌乱,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她。 却只看见主人高高仰起的下巴。 …… 已经五点多了,白唐在床上睡的正香。 睡前做了运动,睡的就格外深沉和香甜。 “师傅……老头,我记着呢,记着呢……”轻微的呓语从青年口中传出,就连梦中,都能感觉到那种皮实,“别,别捏耳朵……疼。” 玉九迅速将手从他耳朵上收回来,机灵的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半个鬼影,才得意的一笑,又趁机拧了一把。 “你在干什么啊?”身后突然传来疑问的声音。 玉九吓的跳了起来,迅速就贴在了天花板上,眼睛四处转了一下,就停在白唐身上。 白唐的耳朵上缠上了一条暗红色的丝带,那丝带将白玉也似的耳朵搅缠了一下,疑惑道:“不好玩啊。” 玉九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然后又迅速的扑了下去,低声道:“快下来,别吵醒他。” 白汤圆细长的蛇头在白唐脸上拱了拱,拒绝道:“不,这里暖和。”继而就刺溜钻进了白唐的睡衣里。 玉九:“……”这个画面看的他毛骨悚然,总觉着白汤圆一定会咬一口。 “明明以前是我的家,现在多了个丑东西!哼!”白汤圆又在自己专属的心脏位置逡巡了一遍,对两只头已经极为靠近的枳首蛇呲牙。 现在的白唐胸口上有一个团龙印记,一个枳首蛇印记,跟画布似的,满满的都没点空隙。 白汤圆不满了很久,时不时就去那枳首蛇身上啃一口,啃的那枳首蛇颜色都有些淡。 玉九心惊胆战的看着白唐,心说白汤圆那么不知轻重的动作都没醒,这怕不是头猪。 事实证明,白唐最近真的很猪,就算他们闹成那样,都一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墨赦悄无声息的进来,一手捉住玉九,将他扔了出去,另一手将在白唐身上打滚的白汤圆捉了起来,缠在手腕上,在一挥手,用被子将白唐盖的严严实实。 白汤圆被捉的发蒙,却一点意见都没有,欢欢喜喜的就缠着墨赦腕上原本就有的黑色锁链,睡吃饱喝足的觉。 玉九被大家长那么一丢,胆子瞬间就丢没了,踌躇了半晌,小声道:“墨大,我什么也没干,是白汤圆要吵大人睡觉,我去劝他来着。” 墨赦静静的盯着他,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但玉九就是觉着头皮发麻,腿都有些站不住,刚想再开口求个饶,就听墨赦冷淡道:“以后不许吵他。” 玉九如蒙大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迅速的躲在了角落里,无比希望自己是个透明人。 墨赦也不理他,顺手给白唐房间的墙壁上画了道符,想了想,进了白唐的房间。 玉九感受到了那符上森然的排斥气息,立马又离那房间远了点。 白唐睡着的时候轮廓就有些硬朗,如同一只没有睁眼的天使。 刚才那样的闹腾,他都没有醒来,玉九只觉是他回家后警惕心就没了,也不多想。 但墨赦清楚的知道,那不是因为警惕心没了,而是他精神不济,那禁灵之咒虽然被延缓,但治标不治本,到了人间,那咒语翻腾的厉害,耗费了他大半心神。 所以修鬼道后不用怎么睡觉的人,现在能睡的雷打不动,哪怕做梦,都醒不过来。 天色渐渐凉了,阳光一点点照耀在他的眉宇上,唤醒天使一样的人。 墨赦静静瞧着,感受阳光慢慢的飘移,王五和玉九在门外探头探脑了有一会了,他统统都没搭理。 ------------ 第七十七章 不要禁足 直到 “墨墨!”躺在床上的人眼皮抖动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眼睛里游动着活泼泼的两尾锦鲤,闪动着鳞片般碎碎的光,一转头,就看见站在窗边的人,顿时就叫出来,“你怎么在这儿?是刚进来呢还是一直都在?” 他大喇喇的坐在床上,促狭的眨眼,元气满满,半点看不出晚上的虚弱。 墨赦眼睛微微垂下,道:“我什么时候来的,你都察觉不到了,白唐,你精神越来越差了。” 白唐道:“我那是对你没有防备,你换个人试试?”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自己心里知道,自从胸口多了条蛇,是真的总感觉精神不济。 他一下就从床上跃了下来,赤脚站在房间里,对着俊美如天神的男人挑眉而笑,阳光的落在他眉间,让青年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 墨赦也不戳穿他,照例上前,给他胸口画了一道符,待那符光隐没在他身体里,才道:“银临已经回了酆都,但跟酆狱一起被严密保护了起来,见不到。” 白唐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高声抗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要一直被禁足?不行!绝对不行!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我跟你讲,墨墨,这个什么禁灵之咒我看了,就是强迫被下咒的人做他希望的事情,他不就是希望我救酆狱,我都做到了,这东西,会自动消失的!” 墨赦眼睛瞥向他的脚,道:“穿鞋。” 他们家是阴气聚集之地,就算白唐是修鬼道,还体质极阴,终归……不好。 白唐下意识移了两步,穿上了棉拖,继续那个话题,道:“不会继续禁足吧?我的大好年华可不能浪费在牢笼里!那什么禁灵之咒,也没多厉害啊,还不是被白汤圆一啃一个坑?” 被提到名字的白汤圆甩了甩尾巴,继续缠在墨赦的手腕上,炯炯有神的昂头看着白唐。 白唐就笑眯眯道:“看,汤圆也觉着有道理。” 白汤圆窜到了他肩上,嫌弃道:“难吃,但是,唔,可以吃。” 墨赦对着开始逗弄白汤圆的白唐一阵无语,片刻后,道:“如果会消失,不会等到现在。” 按道理来说,只要阴魂愿望达成或者阴魂死亡,那被赋予监督之责的禁灵之咒就会自动失效。 白唐侧头,道:“那咒语老龄化太严重,反应慢也可以理解,你不能对一个千八百年没改进过的咒语,要求太高。” 墨赦看着他全然无所畏惧的脸,还有眼神里藏也藏不住的活泼,一时怔住,刚要说话,就见那人眨了下眼,煞有介事的道:“墨墨,你听见了吗?” 墨赦道:“什么?” 白唐推着他的肩膀往外走,道:“你没听见我肚皮在叫吗?一大早就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会影响我吃早饭的胃口,本来能吃掉一头牛的,现在被你说的只能吃一只鸡来解馋。” 玉九在阳台外做早操,闻言就道:“大人要吃鸡?我要一个鸡腿,王五只会煮稀饭,一点味道都没有。” 白唐转头看了眼,立马就喷笑出声,道:“先把脑袋收回去,你这是什么诡异的姿势。” 玉九将伸的老长 的头从门口收回到身体上,然后一动,就从阳台上溜达了回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唐,白唐拍开鬼使,自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墨赦已将王五弄的早饭摆上桌面。 白唐喝了三大碗,才觉着稍微有些饱,重新靠在沙发上开电脑,这段日子他被禁足,整个人都闲的厉害,就去网上注册了个天师号,有事没事就去回答一下网友的中邪问题。 玉九没啃到鸡腿,蹲在他身边怂恿他出门,叭叭叭的将外面的阳光都说成了七彩色。 墨赦坐在沙发上发信息,手指动的飞快。 “这才几天,居然都三千粉了,啧啧,老头的弟子有希望了,哈哈。”白唐看着关注人数,喜的眉开眼笑,一边啪啪的回答底下的提问。 玉九外出的建议没有被采纳,有些失望,听见他说话,注意力连就被吸引了过去,疑惑道:“大人,你术法已经这么高了?能通过屏幕看到他们的资质?” 白唐随口道:“当然不,我这是在累积声望,当我成为粉丝三百万的大咖时,我就去在网上发试卷,来个考核,选最优秀的那个。” 玉九道:“你打算考什么?” 白唐道:“对世界的热爱之情和对鬼道的崇敬情操!” “……”玉九善意的提醒道:“你师傅好像不是修鬼道的,你确定要考这些?” 白唐想了想,妥协道:“好吧,那就考脑筋急转弯好了。” 玉九:好敷衍。 “身体发软,内心倦怠,神情恍惚,不想吃饭不想睡觉……这是邪祟侵体?”白唐将新蹦出来的疑问看了下,吐槽道:“这特么就是单相思,还邪祟入体?!一点常识都没有。” 于是,他怒写了五百字的邪祟知识普及作回复。 白唐还在努力的回复,墨赦却突然坐直身体,目光犀利的看向门口方向。 白唐也瞬间坐直身体,警惕的看着门口。 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空气一瞬间清冷下来。 白唐眨了眨眼,戳了一下玉九,示意他上。 玉九悄悄往旁边挪动了一下,然后嗖的一下就化作了一道白光,投到了白唐的怀抱里。 那推门的人带来了来自地狱的阴寒,将空气都凝结起来。 推门的人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来的,缓慢的、含着笑的容颜就这样映入众人眼里。 “好久不见。”他说。 …… s市仍然是最繁华的城市,耸立在华国最北方的红河上,是这个古老国家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也是唯一一个两面环水、一面临山的半岛屿城市。 但这座本该潮气蓬勃的城市却有散不去的颓败气息从这座城里流露出来,从骨子里透出死气,无数逝者的怨怒之气凝聚不散,让整个城市都蒙上一层隐约的灰色气息。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雨,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顺着破败的缝隙进入排水管道。 清脆的如同银铃。 街上没什么人,连出租车都很久才会出来一辆。 四周安静的冷清。 一把碎花紫散缓缓的从长街 尽头走来,衣衫时髦的女人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起来又娇小又瘦弱,仿佛一阵强风就能吹跑似的。 但她的脸很美,美的如梦如幻,如妖如灵,美的让长久居住在九天上的神祗都不由动容。 这是上天遗落在人间的子女吗?所以才对她钟爱如斯,赐予她这般跨越种族的美丽。 站在高楼上凝望的男人手中把玩着一枚手掌大小的玉印,眼睛穿过了耸立的高楼,直直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 他目光没有落点,只是下意识的随意观望,看他们怎么生活,又如何惶恐。 地狱的恶气已四散而出,通过人间的通道被打开,无数没有得到允许的阴魂都从冰冷的地狱来到人间,将这个世界弄的乌烟瘴气。 “啊呀!”站在他身后的漂亮孩童叫了一声,恨恨的将手中的游戏机砸向地面,“人类发明的破玩意。” 角蛟没有回头,目光依然空茫的追随着那完美的脸,只道:“你又输了。” 那精致犹如精灵玩偶的孩童哼了哼,道:“你再给我买个,人间帝王尚且需要我庇佑,没道理我会败给这种垃圾游戏。” 水獬是北方之首宿,属北方玄武斗宿,号称天子之星,又称天庙,是一颗凶星,却最爱做天真烂漫的孩童装扮。 角蛟唇角弥漫上一丝笑,随意一招手,就将一个新的游戏机丢了过去,道:“随便砸,我为你存了一百个。” 水獬咯的笑出来,然后目光凝在他手上,道:“那东西还没琢磨出怎么用?实在没用就扔了吧。” 角蛟手指摩挲着那石印上的三尾狮子头像,道:“这是府君印,扔了会自动回归地府,呵呵,你看,这不就躁动了吗?” 他手上的三尾狮子瞳孔清亮,泛着黑琉璃也似的纯黑光芒,仿佛随时都会转动一圈一样。 水獬手指在身下的沙发上一敲,就晃到了角蛟身边,纤细白嫩的手指在那狮子眼睛上一划,就又让那眼瞳初开的狮子微合眼睑,仿若困倦。 他道:“到底是有灵性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事刺激到了它,让它从自我封印中苏醒。” 当初躲在西瑰漠上看热闹,眼看着他们越打越上火,终于收揽不住,也看着那两个卑微鬼魂中途上去,企图阻拦府君级别的厮杀。 他想起那个未曾瞬间散去的魂体,以及那带着颤栗的哀叫。 六翼麒麟从远处飞来的同时,他就感觉到了沙漠里的波动,于是他抢先去收了这东西,在他们都未发觉之前。 角蛟想了想,道:“这也算神器吧,主人有难或者……跟它灵息相关的东西,出了问题。” 水獬无趣的撇嘴,道:“这种垃圾,也就地狱当个宝,还用它做府君官印,真寒碜。” 角蛟笑道:“地狱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不同的体系,这也是不知名材质制造的,跟我们的星君印一样,怕也是地狱府君的力量来源。” 水獬道:“看着不像,如果真那么重要,怎么会随便落在两个阴魂手上?不过这东西都自封灵息隔绝感应,也没见地府多紧张,可能也没那么重要。” ------------ 第七十八章 雨天迎客 角蛟抬手摸他的头,道:“样貌变小,脑子也变小了?不重要的话,会自己解封镇压鬼祟?” 水獬偏头,躲开他的手,厌恶道:“不许摸我的头。” 角蛟怜爱的看着他,道:“脑子里装的废水太多,智商果然也退化了,需要我给你弄个奶嘴吗?” 说话有些奶声奶气的水獬:“……”可能不等别人来打,他就要先跟角蛟拼个你死我活了。 水獬身上露出如山岳般的威压,海啸一般的压向角蛟,道:“我这回,一定要杀了你!” 角蛟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变,只轻轻抬了下手指,仿佛拂掉尘埃一样,轻易将那排山倒海的天子威压挡了回去,继续温柔的嘲笑道:“装嫩装的你脑子都坏掉了,动不动就要杀要剐的,你三千年的文化都读书到哪去了?” 水獬气的脸通红,手在空中一招,那代表天子威怒的湛卢剑就出现在手中。 剑锋开山,直劈而下。 白如匹练的剑光径直绕过角蛟,落在他身后。 角蛟分毫不动,连发丝都没有被吹动,身后小雨淅沥,始终未曾有声,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凭空劈裂,迟迟不闻落雨声。 角蛟手指一动,身后的落地窗无声无息的开了了洞,仿佛钢铁融化一样,细密的雨终于继续落下,藏在雨中的身影却清晰起来。 角蛟与水獬对视一眼,都觉着有些惊讶。 “你不是凡人?”角蛟淡定的转身,凝视浮在空中的人。 水獬眼睛里有莫测的光,冷电也似从那人的身上扫过,继而凝重的神色转为玩味。 那身影分明凭空立在半空,离他们也并不远,但他们就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眼中所见,唯有一片空的红色影子,仿佛被雨水隔绝了视线。 但角蛟与水獬都知道不是,他们不可能被落入人间的雨水模糊视线。 那由红色泼洒而出的影子不疾不徐的从半空走来,声音里都是活泼的灵动,道:“好可爱,你们是父子么?怎么基因突变这么大?还是儿子比较可爱。” 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 角蛟抽搐着脸皮,强行抑制着要翻出来的白眼:可爱?水獬?还有什么叫基因突变这么大?嘲讽谁呢? 水獬就直接多了,他面皮直接就耷拉下去,道:“父子?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们有父子像?就他那张老脸,再基因突变也生不出我这么横跨性别、国界和种族的精致小孩。” 角蛟:“……说话之前,搅动一下你满是废渣的脑汁。”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并不适合窝里反。 水獬不为所动,坚持打击己方:“比起对付他,我觉的我们要先讨论一下你刚才对我的侮辱,别忘了,我是主,你是辅。” 角蛟是东方之首宿,意为辅星,向来与其他四方首星相辅相成,说是辅星也没错,只是这颗星宿,也是个十足的凶星,只平时都收敛了凶性,表现的十分温和而已。 他虽然脾性相对温和,平生却最不喜欢别人说“辅”字,就连黄冲宿请他帮忙,也只能让出统筹之位,此刻一听那字,立刻就如被捉住尾巴 的蝎子一样,恼怒起来,刻薄道:“凭你三寸丁的身板,想主什么?夫妻床事和谐?口舌纷争?” 水獬看了看自己不足一米五的幼嫩体型,不屑道:“总比你强,万年辅,再说,天下人都知道我主什么,不是三两句废话就能颠倒黑白的。” 角蛟道:“没听过真龙天子么?想想你的本相。” 两人一来一往吵的正凶,却听一个清脆的女声插进来,道:“所以,你们是恋人?” 气氛顿时僵住。 两个神祗脸色都有些发青,看着对方的眼睛都明显露出了嫌弃的意思。 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影却还嫌他们之间的火花不够大一样,继续煽风点火,“真的是恋人?年上攻养成受?唔……这个设定其实还可以,我也可以接受,不过年下攻温润腹黑受,我觉得更好啊,你们考虑换个位置吧。” 莫名其妙!神经病!什么攻受! 角蛟和水獬一瞬间脑子里蹦出的都是类似的念头,但一想到对方说的“恋人”,瞬间都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 角蛟道:“你很好,你成功让我们一致对外了。” 水獬赞同的点头,道:“你这个女怪物,真的是够了,比起他,我现在更想收拾你。” 那红影就蹲在阳台外层,明摆的看戏样子,而且已看了许久,还不打算做个安静的看客。 水獬手中的湛卢剑正正举起,却听那红影道:“你们都是这么暴躁的吗?打算怎么收拾我啊。” 角蛟温和道:“撕开你这张皮,怎么样?” 湛卢剑又从空中劈落,不带起一丝气息,连灰尘都没有惊动。 那红色影子晕染开来,如同一张被阳光照化的雪人。 但角蛟和水獬神色却更加凝重。 湛卢是一把能斩气运的剑,以斩天下气运的剑来斩一人,没道理那人仍分毫不动,被斩尽气运的人会直接崩散,连同魂魄都因会因为气运而魂光黯淡,甚至直接消失。 天下尚不能扛湛卢一剑,这个红色影子居然硬接了两剑,看起来也还活蹦乱跳的,这不可能。 果然,那红影又凝聚成朦胧的人影,也不知是对他们说还是对自己说:“就知道是这样,神啊,呵呵,神啊。” 角蛟与水獬神情越发冰冷,目光却再也没有闪动。 角蛟瞳孔一眯,四周的景色一阵模糊,那淅沥的小雨却下的更急了,隐隐成暴雨趋势。 红色的影子依然蹲在落地窗上的空洞处,安静的凝望着他们。 水獬眼中又闪过十分明显的润泽光芒,仿若眼睛里沉坠了星辰河海进去。 “用结界了啊,”那个红色的影子似乎在微笑,轻声叹息一般的道。 停了停,又道:“那个东西,对你们很重要吗?” 即便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和眼神,角蛟依然觉着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 正是自己未曾放下的三尾狮子印,那上面还有水獬的封印痕迹,此刻那正是一只闭着眼的狮子,半点气 息都没有外泄。 就在此时,角蛟突觉一阵清风拂面,眨眼间 ,一握手掌,有些空。 “哈,反应真慢。”那红影微微笑起来,将刚才取回来的狮子印上下抛着玩。 水獬狠狠瞪了角蛟一眼,继而又大喇喇的看向那红影,偏头道:“你想做什么啊?” 他容貌精致,此刻歪着头,眼中还有孩子似的顽皮,看着又可爱又漂亮,能最大程度激发出女人的母性,此刻故意卖萌,看着完全就像一个无意坠落人间的小天使,不过翅膀是黑色的。 因为他的眸子里总是流转着不和善的光芒。 “我呀,想跟你们谈一个条件啊。”那红影慢慢将那狮子印揣进怀里,“这个玉雕我喜欢,就不客气了。” …… “要不说人间好呢,我其实都好奇,当初他们是惩罚你,还是奖励你呢。”来人大咧咧的霸占着他们家的单人沙发,翘着脚趾高气昂的指挥家里的鬼使,“咖啡没了,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啧啧,一看就是个笨蛋。” 被愣是从白唐怀里挖出来的笨蛋鬼使唯唯诺诺的去翻箱倒柜给新来的贵客找咖啡,速度堪比被c城活死人追着咬的时候。 白唐和墨赦还一句话都未说,就看着玉九风火轮也似从白唐的屋子里掏出林樊给寄过来的上好咖啡,又颠颠的跑去烧水,恨不能吹口气水就能开,死死的盯着烧水壶。 墨赦冷淡的看着不速的地狱来客,道:“你来干什么?” 虽然还是冰冷如高山寒雪的口气,但白唐还是听出了嫌弃,立刻就明了了应该对这位地狱来客什么态度,当即脸上露出笑,道:“ 上门拜访没带礼,蹭饭时间不合适,你是来打秋风的?还是不巧走错了了路?”停顿了下,又重重强调道:“我跟墨墨都很穷,所以门是一定要赔的!” 月戎对他不友善的说话完全不在意,依然笑眯眯的,道:“阴币收吗?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你先去死一死,到了地狱我做东,管饱你们吃饱喝足,还允许外带。” 这绝对是讽刺!说他们小气! 白唐看着那张笑容欠揍的脸,觉着手有些痒,但对方是个地狱府君,好像……惹不起。 不知道单打独斗的话,他能不回去告状吗?要是他们刚打完架,就有一群地府恶鬼出来寻仇什么的,那可划不来。 月戎眼睛贼溜溜的往白唐和墨赦身上转,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值得遐想的东西,撇了撇嘴,道:“还没进展啊,啧啧,速度真慢。” 虽然说的没头没尾,但白唐居然听懂了,看那猥琐的眼神,月戎那厮脑子里绝壁没转什么好念头,他额角绷起了两根青筋,呵道:“收起你满脑子的废料,想点正常人会想的事,给地狱留点脸吧!” 月戎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白唐的这些埋汰全然不放在心里,道:“真不友好,亏你去地狱溜达的时候,我还那么热情的招待你。” 差点让众鬼撕了我的热情?呵呵,真是太热情了! 白唐嘴唇别有深意的上挑,怎么看都像是冷笑。 月戎痛心疾首的看着他,道:“亏我还好心好意来人间看你,你就这么对我?白瞎了我这一片赤诚真心!” ------------ 第七十九章 府君之命 玉九就在此时将滚烫的咖啡端了上来,月戎刚要伸手接过,白唐就眼疾手快的中途劫走了。 月戎手伸在半空,露出阴森森的牙齿,“谁会求你?就你自身难保的那点本事,你能干什么?还这么跟我说话,你是找抽呢还是找抽呢?” 那咖啡手中一过,过高的温度立马就变的温和许多,他端着咖啡喝了一口,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求人办事态度要低,白长了这么多岁数,这点道理都不知道?” 好端端的地府府君不做,居然跑过来人间跟他们闲扯,说他没有目的,白唐一千一万个不信。 谁的地盘谁做主,既然月戎来了人间,那就该守人类的规矩!所以白唐有恃无恐,嚣张的十分到位! 月戎收回了一口利齿,转眼看向墨赦,道:“老范,这就是你挑的人?人间呆久了,你挑人的眼光都变差了!”他骄娇的朝着白唐望了一眼,“就算你要脱单,也该找小白那样的,不能找个小白痴啊,不要对自己这么狠!” 一字之差,但意思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白唐也看向墨赦,用眼神表达着强烈的愿望:把他丢出去!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墨赦身上,然后就见那人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拔出来,拍了拍白唐的头,示意他闭嘴,又淡淡然看向月戎,道:“你很闲?” 虽然是疑问句,但有的问题出口并不需要答案。 白唐哼了哼,知道墨赦要问话,也不打岔,就用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盯着月戎,用眼神传达对他的不欢迎。 月戎皮厚,也不在意,只迎着墨赦的视线,笑道:“你家的小狼狗要咬人,怪我喽?反正我是不着急的,这事最着急的也不是我。”说着朝躲到角落的玉九一努嘴,“咖啡。” 玉九立马挺直了背,嗖的一下窜进了厨房,去给这位鬼大爷重新泡咖啡。 等月戎手上也有一杯咖啡后,那人得意的瞥了眼白唐,得到白唐一个白眼。 月戎:“……”果然不好玩,不谈恋爱的人都不好玩! 墨赦的声音清冽如泉水,瞬间吸引回他的视线,“你监察八方,不会不知道人间鬼魅横行,鬼门错开,现在还有闲心在这里瞎闹?” 月戎辩解道:“谁说我在瞎闹,我是正式来给你下令的!” 墨赦神色微动,没有说话,只脊背已然挺直。 白唐眨了下眼,心说这难道不是什么密令?自己这个大活人还子在这里,这就要开始下令了?一点都不避讳人。 心里念头还没转完,就感觉月戎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连墨赦视线也转在他脸上。 白唐咬牙,冷哼一声,起身穿鞋,“虽然我长的帅,但不喜欢男人,就算你们目光再怎么火、辣、辣!也别指望我继续留下,听你们地府的无聊事!” 他左脚伸进了拖鞋,右脚却仿佛迷路一样找不到拖鞋的口,一直在拖鞋面上磨蹭。 半晌,没听到挽留的声音,刷的就伸进去了,站起身就走!还顺带拎走了躲在角落里的玉九。 “砰!” 房间门被用力关上,显示主人不加掩饰的愤怒。 月戎终于忍不住笑 ,对墨赦道:“老范,你觉不觉着他跟小白有点像?哈哈,特别有八卦精潜质,唉,你这个小伙伴卖不卖?价钱好商量!” 次卧门板上突然传来抓挠声,仿佛有人用指甲扣门。 墨赦面不改色,只冷淡的看着他。 月戎促狭的挤眼,继续劝说:“我有全地府最全的消息,秘辛、轶事、真相,比如宋帝王昨晚穿的什么颜色睡衣,钟馗青葱岁月里仅有的恋爱史,还有小白的消息哦,嘿嘿,相比之下,小伙伴就很泛滥了,街上一抓一大把啊!” 墨赦面色一紧,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睛死死盯着月戎。 次卧门板上的挠门声更大了。 墨赦垂下眼睫,冷淡道:“说正事。” 月戎不可能知道那人的事,他在胡说。 月戎遗憾道:“价格不够我还可以加的嘛,都好商量,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墨赦静静的看他,之前掀起的一点波澜都被覆盖了下去,他淡声道:“我还有事,没时间浪费。” 月戎眉头一挑,后靠在沙发上,“何蔚以朋友的身份请你帮忙追查三尾狮子印吧?我看你也没多上心,所以我特地来给你一个正式命令:一月之内,寻到三尾狮子印,带回地府。”他的声音突然正经严肃起来,脸上也一片森然表情。 “一个月!一天都不许拖!” 墨赦已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听他下命令的时候格外恭敬,微微欠身,“是。” 月戎下这个命令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仿佛想到什么极不开心的事。 墨赦稍微想了下,便猜到原因了能让素来唯恐天下不乱的第六府君耗费大精力跑到凡间下令,可见是真的急了。 而能让他着急的,必然是第五府君,俗称阎罗王,想来是第七层崩塌的事情,袭牙也请了他一起去稳固第七层,这才能督促月戎等不及下级鬼差传令,自己跑过来下令。 “府君,还有什么提示?” 月戎道:“那三尾狮子印气息曾外泄了一瞬,然后就被封了,但不管是谁,都不能彻底封住苏醒的地府府君印,诸邪不侵,万鬼绕行,就是震慑范围只有100里,所以你只有先确定方位,才能找到,任务是个机密的高难度任务,但你是有外挂的人,要知道用。” 他意有所指的朝着次卧门口一瞥。 墨赦露出疑惑神色。 月戎伸了个懒腰,咕哝道:“这分身撑不了多久了,真是麻烦。”他手指一动,那次卧门倏然就开了。 趴在门上的那人身体踉跄了一下,继而稳稳站住,面上没有一丝尴尬的意思,只干咳了声,道:“你们谈完了?都饿了吧?玉九,做饭去。” 缩在他身后的玉九翻白眼,心说这不尴不尬的十点半,做什么饭,就算做饭,他也不会啊。 “他是个倒霉体质,那府君印放在人间就是让活人倒大霉的,他又跟那三尾狮子印有缘,尤其那印是在他手上苏醒的,它们之间的联系,玄的很,嗯,所以他应该也能范围感应,并且,他跟你一样,也能接触道那东西,别人,都不行。” 墨赦:“……”需要提醒一下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不靠谱府君, 人间有多大吗? 白唐愤愤,心说什么叫倒霉体质? 这话听着这么那么不顺耳?! 他眼睛在月戎身上转了一圈,道:“也就是说,我是你们寻找三尾狮子印的必要条件?”所以那会他让他走完全就是在逗他,就连他偷听都装不知道?!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算准了他会偷听,才故意跟墨赦商量人口买卖这事的! 虽然墨赦没有同意,但他居然还迟疑了3秒!3秒! 越想就越愤怒,果然鬼差都是神经病! 月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探查器算必需品的话,这么说也没错。” “我拒绝!” “那就把你扒皮抽筋,油炸火烧,让你人不成鬼不就!” “呵呵!”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他无所畏惧! “不怕?那就治你的小情人失职罪,让他去地狱最深层做最苦的差事,嗯,你觉着我这么威胁你的话,会让你有行动的吗?” 白唐:“……”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 “唔……还是说,你期待第七层的鬼都跑到人间来,然后趁机捞一把钱?” “放屁!老子……” “啧啧,原来你是这种人啊,以后肯定是要下地狱的,我想想,是让你去铁树地狱呢,还是油锅地狱,或者你更喜欢牛坑地狱?” “……” 墨赦:“……太过分的话,我会去向包大人投诉。” 月戎眉峰一动:“你敢?”他讨厌自家包子跟这个大麻烦联系! “我敢。” “你” 室内一片静寂。 头上几只乌鸦呱呱而过,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府君身影烟消云散,仿佛从未来过。 …… 与此同时,上清派里已经炸翻了天。 “起床了!这特么都几点了?一天之计在于晨,都特么起来练功!”刘正邪憋了一肚子火,大早上起来就挨个踹门。 必须踹!没道理他被折腾起来吞云吐雾修炼,那帮死小子还能睡回笼觉! “刘正邪你要死啊!” “滚开!” “吵老子睡觉,老子骟了你!” 一众房屋里传出各种呵骂声,声声震耳!中气十足!但没有个一个房间门被踹开。 刘正邪站在院子里,十分的窝火,但脚上还不敢用力,因为他们上清派的都是木质门,踹坏了执法长老要扒他的皮! 一想到执法长老皮笑肉不笑的脸,他不敢。 “鬼怪都打到门口了,你们还特么睡睡睡,睡个锤子!” 没有人应,院子清净无比,仿佛从未有人。 刘正邪挠头,为什么大家都是辛苦一夜的,偏偏他对那妖怪感应明显,明显到不能忽略,尼玛大白天的就在他们村聚会,当他们都是死的? 还特么妖气重的将天都遮了起来,这是什么鬼?是特么不要命的鬼! 他深吸了一口气,独自苦不如大家苦,独自困不如一起困! 于是他飞快的奔去了仓库,拎出了一个大铜锣,猛的一敲,“起床了!抓妖怪赚工资啦!” ------------ 第八十章 你说什么? 没与人应!一排弟子房里传出均匀的呼噜声。 “你们不去,老子要先去了!” 那浓郁的邪气越来越近,早睡早起的上清派长老们都笑眯眯的笼着袖子在一边看戏,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快点去哦,要是叫别人知道妖怪从上清派的地盘上过,还能安然无恙,就统统去抄门派戒律!”那有一手精湛修补武器技术的段老头子凉凉道。 刘正邪怒从心头起,当即就从身上摸出一张符,啪的往那铜锣上一贴,人如苍鹰展翅般飞速掠向那气息源头! “当!当!当!” 身后留下一只疯狂扭动的铜锣。 刘正邪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手里拎着五钱剑,怨气满满的瞪着村子东头的空屋子,“给老子滚出来!” 那件表面平静的屋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刘正邪不耐烦,提脚就踹了过去,放一进去,便觉视线受阻,里面即便在大白天也一片漆黑,“什么玩意?啊!卧 槽!” 屋子仿佛抖动了一下,继而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 “刘正邪不会搞不定吧?去帮忙吧,回去再睡。”一个打着呵欠的男人懒洋洋道。 另一个同样没挨住破铜锣骚扰、被逼出来的青年撇嘴,继续眯着眼睛靠在墙根打盹,有气无力的拍了拍身边的土地。 那最先说话的弟子被这么一诱惑,没挺住,两腿一软,跟他一起靠在墙根上打盹。 刘正邪应该能抗住吧?必须能抗住吧,他身上带了那么多符! 两人的呼噜声有节奏的响了起来。 于是刘正邪的外援就被睡神挡在了外面。 等刘正邪手里拎着一只山鸡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两个躺尸的人,十分愤怒,当即上前一人踢了一脚。 那两人一动不动,只其中一个睁开一只眼,看了他一下,继续闭眼,还拍了拍身边的土地,示意他也过去躺着。 刘正邪几乎要被他们气笑了,他掐住山鸡翅膀的手也越发用力,捏的成精的山鸡羽毛掉一地。 “算了,老子也困。”说着将那死山鸡往地上一扔,靠着墙根加入了睡觉的队伍。 没办法,真的太累了,他们已经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捉鬼抓妖了。好不容易才将上清派附近清理出一片没有鬼祟的地方,但还不到一天,居然又跑出一个山鸡精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段时间他们抓过的鬼比以往十年累积的都多,还特么都是凶鬼,那些鬼身上阴气都很重,轻易就能将人间新死的灵魂带入歧途。 粗枝大叶如他,也忍不住怀疑地府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连那样凶残的鬼都放到人间来。 听老头说,上面的那些修道大佬们已经开始联系地府的外交部,说在沟通,谁也不知道会沟通到什么时候。 以前人说遇见爱情就跟遇见鬼一样,现在遇见鬼倒比遇见爱情简单多了! 脑子里还乱七八糟,事情也都还没想完,他就睡过去了。 实在是太困了。 就在此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露了出来,漆黑的屏幕突然一亮,露出一行 修道者同盟召集天下同道,去往…… …… 与此同时,阳光仿佛被一层灰色雾气笼罩住,天渐渐阴沉下去。 国内其他地方也陆续传来谩骂与质疑声,网络上一条黑色加粗的帖子又一次被网民送上热搜。 “世界末日?还是新纪元的开始?” 这是一条询问帖,也是一条彻底将妖魔鬼怪搬到人民群众面前的帖子,不遮不掩,明明白白。 那条帖子里搜集了全国各地近三年的诡异事件,每天都有更新,都是对各地奇异事件的进行有理有据的总结,甚至那些被国家刻意压下去的案子,这条帖子里也都挖了出来。 “……五年前a市平白起大雾,市民多有自杀,到c城的全城死绝案,再到b市冥族的公然挑衅,谁能说鬼神不存在?” “你们看不见那些逼近我们的力量吗?人类,是时候摆脱愚昧,面对现实了!” “那些出现在网上的洗脑式的解释,能信吗?你们信吗?醒醒吧,躲在科学背后装聋作哑,就能让你们不害怕不颤抖了吗?不可能的!即便没有对抗的能力,起码也要直面这些未知,做好奋力一搏的准备!” 白唐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着手机看那条帖子一边道:“这个帖子,真是很值得深究啊,怎么知道这么多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八卦精干的。” 那帖子里的信息太全面,想来也是收集了很久,也不知是哪个大佬做的耳,但让人类从讳疾忌医中醒过来,并不是坏事。 白唐津津有味的看着底下的回帖,心情又发杂又惆怅,一边觉着这是对的,一边又觉得人类处境真是不妙。 修道者协会已经公开发了宣言,要普及道法,刘正邪还曾打电话跟白唐慨叹,说修道者发展的第二春已经来了。 就连墨赦都受到了刘信真的劝说,希望他广纳门徒,教给人类应对异类的基本能力。 国家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都是默认的态度,向东也曾打电话来,很隐晦的表示希望墨大师能去指导一下他们道法。 白唐难得的神色有些惆怅,脑子里一时感慨良多。 玉九刚被月戎无声恐吓了一下,此刻还有些呆,没缓过来的样子,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获取一张正儿八经的地府驻人间的合格居住证。 墨赦在摆弄手机,一直很安静,仿佛接到的那个限时任务并没什么难度一样,半点沉重的神情都没露出来。 白唐看他一眼,他在看手机。 再看一眼,他还在摆弄手机。 不片刻,游戏音效都出来了。 白唐:“……”说好的不找到狮子印地狱就要大乱呢?危机感呢?天降大任的使命感呢? 就算不为了使命感,怎么也该跟他讨论一下寻宝方案吧?这没事人态度是个什么鬼? 万一没找到那三尾狮子印,那些第七层勉强被镇压的恶鬼都跑到人间来,那可真的要方了!他的梦想虽然不是拯救世界,但他对同类还是有同胞爱的! 他挪了挪,挪到墨赦身边,探头一看,顿时无语。 墨赦果 然在打游戏,手速依然很渣,被虐的满屏都是血。 见白唐过来,墨赦手一斜,道:“你来。” 那是一款逃亡游戏,地狱叫堕落之地,人类叫死里逃生,规则大同小异。 白唐也不废话,接过手机马力全开,之前还因为墨赦犹豫的不快,在听到充满信赖的“你来”两字后,彻底没影了。 玉九对沉入游戏的两人分外无语,心说你们还记得正事吗?!不务正业也该有个限度的吧! 幸好,他家大人还稍微记着正事,不算无可救药,只听他道:“墨墨,你心里有主意了?” 墨赦指着屏幕,冷声道:“拐弯。”再前进几分钟,就是龙塔那一块,过了龙塔,就能通关了。 白唐手指一滑,操纵着小人来了个漂亮的转弯,锲而不舍道:“怎么说月戎也叫我帮你来着,跟我说呗,咱们要商量一下的。” 手机屏幕上是一片绿色草地,快到龙塔了,白唐操纵的小人漏掉了一个宝石没捡!那是个能加速的蓝宝石! 墨赦抬眼斜了他一眼,道:“禁足。” “……”白唐啪的将手机倒扣在桌上,蕴满怒气的桃花眼径直看向他,“你说什么?” 墨赦眼睛下移,显然还记挂着那游戏。 白唐有些气,将他的手机推到一边,“你的意思是不让我去?你这件事要自己干?” 手机里传来死亡的尖叫声,显然那里面的小人被龙塔边的死亡烈焰烧死了。 墨赦有些心疼,他就快通过100关了,通过100关,会有奖励一套新衣服,还挺好看。 白唐:“你看什么呢?墨赦!现在是你i一个人逞英雄的时候吗?你没听月戎说吗?我是你找到三尾狮子印的关键,没有我,你打算怎么找?” 墨赦眼神凝滞了一瞬,然后坐直了身体,眼睛看向别处,不去看那愤怒小狮子样的桃花眼,喉结滚动了下,强做冷硬道:“你别管。” 月戎说他对这件事不怎么上心,其实不对,他只是在搜集资料和联系人,那三尾狮子印一点线索都没有,他已在a市内召集了合法滞留人间的鬼魂,让他们注意气场紊乱的地方。 那印是地府府君印,若沉睡便是至阴的一方阴玉,若苏醒,那就是能扰乱所在地气场的一间地府至宝。 所以他用五张紫色聚气生阴符做酬劳,一方面让众鬼留心,一方面还与一个能凭借星辰轨迹推算命数的人。 月戎说,那三尾狮子印必然不会被人完全封印,那它所在之处,必然会出现万鬼围城的情况,那样纯厚的地府气息,能让那些生活在黑暗里的鬼魂趋之若鹜,却又只能围在三尾狮子印的周围,不敢靠近。 呵,既爱又怕,一个没有主人压制的地狱重宝,假以时日,必然会让它所在的城市成为名副其实的鬼城。 但那都是后话,现在的问题是白唐让他的游戏没有通关,这意味着,他这次又没法通关了! “墨赦!这件事你不能撇开我!我跟你说,月戎说的很清楚,是让我跟你一起去,我跟你说话呢,嘿,你干什么去?说不过人就要走啦?你坐下!” ------------ 第八十一章 检那颗蓝宝石 白唐猛然欺身上前,按住似乎要起身的墨赦,声色俱厉,道:“你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白唐睁大了双眼,一副“你敢说不带我我就咬死你”的凶狠样子。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听话的宅在家里,但那禁灵之咒也没见退下多少,该发作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发作,倒是他自己,憋的都快长毛了! 墨赦道:“那是地狱的事,跟你没关系。” 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白唐冷笑,桃花眼里一片看透对方的尖锐,寸步不让,道:“地狱一行你后悔了?你觉着不该带我去地府,那样我就不会身中诅咒,对不对?哈,你现在又觉着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了是吧?墨赦,你太自私了,你每次都只考虑你! 墨赦脸上一片风平浪静,甚至那双黑色眼睛还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露出琉璃色泽,看起来清纯又无辜,没有否认,道:“你不应该掺和进来。” 白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你还真这么想?你被玉九播放的脑残剧洗脑了?特么什么逻辑都!去地狱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再说,你对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没信心吗?墨墨,地狱的事是个意外,我特么都没心理阴影呢,你这会闹什么呢?” 要说对地狱之行有心里阴影,怎么也该是他这个活生生的人吧?墨赦作为差点被散魂的人,怎么也不该是他有心里阴影吧。 墨赦比白唐高出一截,此刻微微垂头看他,只觉看见了一只凶悍的狮子,炸起了全身的毛,企图恐吓“敌人”,已然是个成年男人的样子。 也是有担当的样子,不再是当年初见时那莽撞的神棍。 他冷着脸,依旧一板一眼的道:“那不行。” 白唐脑门上立刻就蹦起了几根青筋,狠狠的瞪着墨赦,“那为什么不行?别忘了,那三尾狮子印是我弄丢的!”他说着话,表情骄傲,一点都没弄丢东西该有的愧疚感,振振有词道:“所以我负责找回来是天经地义的懂不?你,你都要靠边站!” 墨赦已用侧脸对他,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落下微弱的影子,柔和了他冷硬的五官,白唐看着,莫名就觉着他在笑。 “……”白唐转到了他满前,正面看着他,“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说你要踢我出局,自己去外面浪!” 墨赦纠正道:“是执行任务。” 白唐正面看了他一眼,突然就哈的笑出声来,道:“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要出去的,虽然时限一月,但去哪里可还不知道呢,你要流浪一个月啊墨墨。” 墨赦冷酷道:“在家看家。” 白唐又哈的笑出声来,身体后退几步,径直倒在沙发里,道:“还装什么啊,我都看出来了,你原本就没想留下我!”顿了顿,又道:“就算你不带我去,我难道没长腿?我可是阴邪探查器,百试百灵!” 也是他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墨赦要真不想带他,根本不会表露分毫,只会一声不吭的悄悄走人,根本不会跟他明说这么久,婆婆妈妈的等他反对! 他没有将他当做娇弱的花儿,他故意 那么说,是在逗他?! 墨赦转过脸不看他,道:“宝石没了。” “什么?”白唐有些懵逼,完全没理解他的点在哪里。 墨赦眼睛看着被白唐推到一边的手机,转移话题,道:“齐石一月才能用一次占星术,今晚12点,新旧更替时,他会给我方向。” 占验派的齐石是他们一派的基石级人物,占卜术也算登峰造极,在人间颇值一赞。 墨赦没有告诉他要推算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让他推算人间气场不稳的地方,尤其是新近出现的人间气场失和的地方。 那齐石原先还摆大师架子,只在他说是解决最近人间混乱源头时才点了头。 只是那种推算再怎么精准,也只能指出一个方向,就这样,那齐石也需要静养精神,凝气聚神,选在子夜交替时才能施展。 白唐向来擅长举一反三,此刻听他一说,脑子一转,立马就推测出七七八八,道:“所以只有一晚的准备时间啊,唔,我得想想带点什么,出门寻宝可是个长期抗战的活……你在干什么?” 墨赦已经打开手机,将游戏界面调整了出来,强调道:“检那颗蓝宝石。” “……”白唐:“行行行,给你捡!” 玉九在一旁看的不明不白,却只见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突然间就和谐了,表示真心看不懂,下意识就想去找小伙伴吐槽,四处一瞅,没找着人,撇撇嘴,自己去看脑残剧。 那两人围在一起捡宝石,周身都是排外的气场。 鬼使只能自己抱紧自己,做一个识相的鬼使。 …… 天已经黑了,路灯发出温和的光芒。 一条宽敞的小路上,行走着一个身穿红色靓丽衣裙的漂亮女人,只是她脸上带着大大的墨镜,只露出白嫩精致的小巧下巴。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喂,你说话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这么任性是要遭天谴的知道不?”曾经被人当球踢的男鬼郁闷的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跟在那风化绝代的女人身后。 那是一个面皮白净的鬼,有些精致的漂亮,哪怕皱着眉,也散发出温和的味道。 苏毓秀一边往前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拯救人类打败魔王,恢复秩序继续演戏啊。” 那鬼明显不信,用质疑的眼光看她,道:“不可能,你肯定有阴谋!你绝对不是这样的好人!” 苏毓秀就笑,笑声清脆悦耳,她惊奇道:“我怎么不是?我是打算拨乱反正来着,我还为人类尽一份心力呢。” 那鬼举了举手,露出手腕上无形的绳子,愤怒道:“那为什么拴着我?你这是绑架地府公职人员,是要被挑起人类和地狱的战争!” 苏毓秀手指摆了摆,那鬼就被牵的往前扑了一下,却听她道:“我高兴拴着你。” 那鬼敢怒不敢言,因为上一次的亲身经历还历历在目。 路上没有什么人,苏毓秀也很放松的样子,高跟鞋不紧不慢的敲击在地面上 ,有些空灵,“虽然你是宠物,但也该有个名字,你叫什么呢?” 那鬼愤愤的想,现在才想起来问他名字?!一点礼貌都没有!但是对方显然短时间内不打算放他离开,说个姓名也好,总比她每次的“喂”要好些,也不那么路人甲。 他看了看那女人,决定大发慈悲的告诉她,他清了清喉咙,“你记好了,我叫王” “旺财?”苏毓秀接口,那稀薄的唇微微向上弯了几厘米,侧头打量他,“这个表情是不喜欢?你不喜欢旺财这个名字啊……” “鬼才喜欢!”那分明是狗的名字!他虽然读书少,但他常识一点都不少! 苏毓秀微笑,“你就是鬼啊,那就是喜欢这个名字了,旺财?” 那鬼脸色狰狞,凶狠的瞪着苏毓秀,看着她眼睛里的期盼色泽,愤怒几乎要凝成实质喷出眼眶。 这幅表情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还指望他欢喜的摇尾巴伸舌头?! 苏毓脸色却转为苦恼,道:“虽然你喜欢旺财,但是这个名字太俗了……我想重新想一个啊。” “不用,我本来就有名字,我叫” “那不重要,宠物都是要主人赐名的啊。”苏毓秀用手指点着额头,仿佛在用力想,片刻后,“仙女?公主?美人?唔,美人吧,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那只被命名为“王妃”的男鬼两眼翻白,被气晕了过去,不过一秒,就又诈尸起来,叫道:“我不同意!我叫王一贵,王一贵王一贵王一贵!” 苏毓秀一把抓住他,“美人,听话。” 双手一团,就将还在尖叫的男鬼团成一团,随手就要塞进裙子的折缝里。 那鬼却立马更尖锐的叫出声来,声音极痛苦也似。 苏毓秀忙叫它又从裙缝中拎出来,美人已魂魄溃散,不能成形。 苏毓秀眉峰一皱,弹指点在那缕即将溃散的魂魄上,又搓揉了一把。 那魂魄重又凝聚起来,却瞬间退开百米,尖叫声更大,“你带了什么?你带了什么在身上?” 苏毓秀想了下,翻手从跨在身侧的包里拎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三尾狮子印,“这个?” 新出炉的美人嗖的一下又窜远了至少百米,尖叫道:“这是什么?” 苏毓秀将那东西拿在眼前看了看,就见那眼睛原先已近乎完全闭合的狮子眼睛睁开的那条缝更大了一点,不由笑道:“这是你的锁链,嗯,过来。” 美人感觉到了那小东西上散发出的致命威压,一下就给跪了,四肢颤抖着不敢动弹,哪怕他已经离开了两百米,也还能感觉到那股阴寒的仿佛能将灵魂撕裂的寒气。 他死亡时间并不算太久,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叫他又敬又怕。 苏毓秀摸了摸那刚抢到手没多久的三尾狮子印,那狮子的眼睛便又合上了一点,仿佛半点气息都露不出来的样子。 苏毓秀招手,美人就不得不飞了过去,只心里更加恐惧,也分不清是对那东西,还是对这个抓住他的女人。 ------------ 第八十二章 空气就是七彩的 苏毓秀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模样,斥责道:“以后不许那么尖叫,太没形象了。” 美人:“……”他是真的想要弄死面前那这个女人的,一点假都不掺。 苏毓秀又把玩了两下那东西,道:“让我们看看,这东西能带来什么吧,看着也不像个废物啊。” “你把它拿远点,拿远点……但也别太远,嗯,算了,你注意保护一下我,我就是个弱弱的鬼差。”美人十分郁闷的道。 看苏毓秀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要把那东西丢掉的样子,而且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很纯正,绝对是地狱出产的,他表示很喜欢。 就是这东西,一不小心就容易刺激过头了,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苏毓秀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拐了个弯,继续往妞妞为自己准备的临时别墅走去。 自从上次的古装神话剧结束后,她就暂时休假了,反正她的事业完全由她说了算,她现在的名气能支持她任性。 况且,偶尔与银屏告别有利于防止观众的审美疲劳,让粉丝多多回忆她的风姿吧这是她对经纪人说的。 她的眼睛光芒熠熠,却仿佛没有落点,又仿佛看见了许多。 …… 夜深人静,星辰漫天,幸福的人都早早睡了,而有些人却还没那个福分睡觉。 “什么?”白唐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你再说一遍?谁失踪了?” 常青的声音很焦急,道:“王五!就你们办公室的员工!她本来是跟我一个同事去出任务,但昨天早上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我们也派人找了,但没找到。” 白唐忙主动用心灵召唤术呼唤了一下王五,果然没有响应。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可别这么倒霉吧,给不长眼的道士捉了? 常青还在那边叽叽歪歪,说昨天的情况,但白唐听来听去也没听出什么重要的,只是王五失踪的原因却有些古怪。 “……我知道你是大师,你要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赶紧用,找到人我们才能放心,喂,你听着没?” 有些略微走神的白唐神色一整,道:“嗯,我知道。” 常青继续道:“就在西城高速,昨天我们接到邻市求援,回城途中她突然就要求下车,什么都没说下车就走……我们没拦住,然后就没消息了。” 白唐沉吟着,没有说话,如果白王五是自行离开的,还没有通知他,那所谓的“失踪”就极有可能是她单方面的屏蔽了自己的感知。 什么原因,才能让她这样做? 白唐心里不由疑惑,签约的鬼使只有在雇主附近才能享有在白天行走的权利,一旦距离过远,就会恢复灵体状态,昼伏夜出。 如果她是自愿出走的,那要找她可不太容易,白唐按着额角,有些头疼。 常青沉默了下,道:“现在a市情况复杂,很多东西都不是秘密了,外面情况复杂,你不要耽搁,马上就找,还有,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卖我们一些防身符?”顿了顿,口气有些干涩的生硬,“我们团购,给优惠点啊。” 白唐声 音上扬,道:“国家秘密任务的那个部门,没给你们发符啊?你们这个福利也忒差了吧,他们就让你们凭一腔热血出去杀敌?” 常青道:“不是,我们人数太多,大师只有几个,通常都是一个小队才能分到几张符,你知道,那不够。”顿了顿,又道:“你先找王五吧,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全力帮你。虽然能做的不多。” 所以他们才凭着与白唐的交情来请他的员工帮忙,只是没想到,把人弄丢了。 白唐沉默了一下,趾高气昂道:“你也知道你没用?还算有自知之明,我们正堂办公室的地址你们不是知道?明天去拿符,唔,玉九会在。” 常青应了声,突然骂了一句什么,迅速挂了电话。 白唐将手机在手中转了一圈,忽而一笑,戳了戳旁边的玉九,道:“这段时间我和墨墨要出门,你跟着常青,发挥点作用啊。” 玉九一把抱住他,嚎啕道:“不行,王五都被他弄丢了,我不去!大人啊,我舍不得你!” 白唐拍皮球一样拍着自家鬼使的头,微笑,“你以前偷偷赞起来的符,现在不用等什么时候呢?你忘了,你还让常青帮你查自己死因呢,现在正好近距离督促他。” 玉九不愿意,道:“我是一只没有修炼过的鬼,我什么都不会!”顿了顿,疑惑道:“大人,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王五都丢了!” 白唐道:“没事,她丢不是一回两回了,咳,我是说,她那么彪悍,就算在地府中也得算是凶悍的娘们,谁能动她?倒是你,明天好好跟着常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白唐有种感觉,王五就是去追逐自己的命运,她的契约还在,就证明她还安全, 那么,就也暂定一个月吧,如果一个月后她还不回来,那就不要怪他这个雇主不讲道理干涉鬼使自由了! 白唐微笑着,心里已下了决定,此刻只琢磨着怎么把玉九这个胆小的家伙赶出笼。 玉九向来是有急智的鬼,他默默的睁大眼,看着白唐,期望用自己纯洁的眼神看的雇主心虚、心软,最后打消让他出去的主意。 片刻后,他眨了下眼,有些沮丧,没办法,眼皮有些痒,撑不住。 但白唐的决定显然已经不能动摇,玉九只好退而求其次,争取道:“他身强体壮,至少还能再活几十念呢,我要跟到什么时候啊?” 白唐就笑,撕下鬼使的手,鼓励道:“给他找个新保镖,或者找个师傅。”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玉九,玉九接受到他的眼神,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就想到了一个人,立马双眼放光,叫道,“刘三!” 白唐斜眼去看在跟齐石沟通的墨赦,随口答道:“听说他们上清派在广收弟子,唔,记得协调好这两人的关系。” 墨赦挂了电话,对着白唐招手。 白唐眼睛一亮,颠颠的就跑了过去,“怎么?” 墨赦眼中神色微不可查的一暖,道:“十分钟,走。” 白唐身形一动,一阵风也似的卷进了房间里,开始穿衣找包,还很好心情的哼小曲。 墨赦嘴唇抿了下,继而转头看向那个悄无声息摸过来的鬼使。 玉九身子一个机灵,脸上立马露出悲戚神色,哭道:“墨大,救命啊,呜呜呜你和大人要抛弃我了,把我一只小绵羊丢在一群虎狼中间啊。” 墨赦:“……”“绵羊”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他目光冷淡的看着“小绵羊”,对他的哭泣无动于衷鬼魂哭泣是有代价的,但他们家最弱的“生物”却从来只是干嚎。 “是不是心痛了?愧疚了?觉着你们抛下柔弱无辜的我有多么罪恶了?呜呜呜你也不用太有负罪感,我毕竟也是深明大义的,愿意为了咱们家的团结和谐作出牺牲,嗯,但是你要是实在愧疚,可以给我两张,不,十张紫符的。” 这个说话的调调,绝对是受了白唐的熏陶的。 墨赦眼中突然露出无奈神色,伸手对着面前的鬼使一点,便在他额头上画下一道符,紫色光芒在他额上一闪而逝。 玉九脸上立马溢出欢喜,却强硬的耷拉下眉眼,做出苦闷状,道:“再给几道阴雷符吧墨大,你不能跟大人一样小气,我是要给咱们镇守大本营的啊,任务艰巨啊,毕竟敌人那么强大!” 墨赦冷声道:“那是固魂符,能保你魂魄不散,轮回尚早,若想生存,你也该修炼。” 玉九脸上的忧愁僵硬住,身子情不自禁的往下缩了一缩。 墨赦指着窗外漫漫黑色,道:“现如今人间灵气渐生,最是修道强身的好时候,你若能修道有成,他日在地府做个鬼差,脱出轮回。” 玉九嘴巴长成了o形,疑惑道:“鬼差不是要做功德慈善的么?黄七说地府的公务员审查特别严格啊……” 玉九有点犹豫,虽然以前老是怀念做人的日子,但做鬼做久了,居然也觉着做鬼比做人方便,那做鬼差……有点心动肿么办? 此刻他脑子里全是被墨赦带出来的热血和做来往于阴阳两界做鬼差的美好憧憬。 墨赦淡然道:“以前很严格,现在不一样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地府已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地府。 玉九那颗心活络了起来,眼睛咕噜噜转着,那转着小心思的表情跟他家雇主一模一样。 “墨墨!走吧!我准备好了!” 白唐的声音欢快的飘了进来,他背上背着身经百战的黑色背包,背包里塞的鼓鼓囊囊的。 他头上还应景的戴了顶白色棒球帽,穿着休闲的灰色衣裤,整个人看着不像出去跟鬼怪抢宝物,更像是去春游。 墨赦道:“……你准确旅游多久?” 白唐已到了门口,猛然推开门,浓烈的风便从外面扑了进来,他道:“这个咱们可以路上讨论,你快点,我这一个月没出门,看外面的空气都是七彩的。” 玉九冷不丁道:“现在是半夜。” 白唐睨他一眼,道:“原本我还有个保命的法宝要给你……” 玉九扑了上去,谄媚道:“空气就是七彩的,跟彩虹一样,嗯,大人你说什么都对!” 墨赦:“……” ------------ 第八十三章 一路向北 …… 夜晚的星空格外宁静,连风都很温柔。 “我们要去哪儿?” 黑夜里,突然传来一个轻盈的声音。 “北方,跟着昭明星的方向走。” 一个冷定的声音淡淡回答。 疾驰的车厢里就沉默下去。 片刻后,那冷定的声音继续道:“睡一会。” 坐在副驾驶上的白唐扒着车窗,笑容明亮张扬,拒绝道:“不啦,我这几天睡的骨头都酥了,我也好久没看过a市的夜色了,刚好吹吹风……如果你把车速降低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墨赦微微一笑,也知道这几天将青年拘的很了,没有强求,叮嘱道:“府君印非同小可,不能冲动。” 白唐眼睛看着车窗外风驰电掣到来不及看清的景色,有些郁闷,反驳道:“我每次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从来不冲动!” “从来”两字还加了重音。 墨赦稳稳握着方向盘,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道:“那捅酆狱一剑呢?” 是谁?那个跟酆狱对战的第八层府君冉闵?还是月戎?还是别的人? 白唐眼睛骤然闪过狼一样狠厉的光,直直盯在墨赦面上,曾经那样刻骨的疼痛突然就从记忆里翻涌了出来。 青年身上懒散散漫的神色瞬间褪尽,抿紧了嘴唇,神色却是冷厉而阴狠的,一言不发。 墨赦一直看着前路,缓缓道:“你从没想过要隐瞒这件事,所以银临必然会知道,所以才对靠着银临解开诅咒之事不上心。” 他的声音里并无波澜,那些刚开始听见这些话时强烈翻涌过的情绪,终于被他成功的隐藏在了冰山覆雪的面容之下。 白汤圆说这件事时用的是童稚而疑惑的口吻,它不明白为什么白白明明捅穿了那个女人的心脏,那女人却依然可以活着,所以来问他。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他神志恍惚的时候,还曾有那样一件事。 白唐的眼睛里凝聚起寒意,仿佛那时的疼痛又随着时间倒退而回,他沉默了一瞬,忽而张口,道:“可惜啊,可惜我手上的剑逼格不够。” 所以才不能让那个女人享受同样的苦痛。 他们明明是去帮她的,他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更忍受不了别人对他家墨神那样卑劣的伤害,几近灭顶的伤害! “要是我手上也有那种能撕裂魂魄的剑,唔,何蔚也不用愁了,一举两得!” 昭明星在向北方偏移,意味着北方必将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那素来明亮的星辰边还有一颗人眼看不见的暗星,那是代表亡者的星辰,紧追着昭明星的轨迹,一点点靠近。 那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墨赦眼睛始终看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连车速都半点没乱。 但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白唐以为这件事就要这么过了的时候,他才开口,淡淡的,道:“以后,不要冲动。” 原本,他想说白唐那样做有多危险,一不小心可能会被那样的强者撕裂,还有可能会面对酆都的追击,面对地狱无尽鬼差的捉拿。面对……无穷无尽的挣扎和苦难。 但话到了 喉口,却都尽数吞了回去。 因为他看见了那样锐利而偏执的眼神,他就知道,那个人,那个向来温和活泼的青年,从未后悔过。 即便事后回想,也不后悔。 白唐翻了个白眼,身体放松似的靠回椅背,“都说了我从来不冲动,哈,不过到底有没有办法杀府君什么的啊,我看他们打啊打的,好像命还挺长。” 墨赦道:“自然有,但是,白唐,你不要想那些。” 白唐哈的一笑,道:“你以为我在想什么呢,好吧,我承认,我是动过杀酆狱的念头,但只是那一次,之后再没了,我就是好奇。” 墨赦面上露出不信的神色。 白唐委屈道:“你这什么眼神?你还不知道我?我是正直善良这两词在人间的活招牌!杀人杀鬼啥的,我也很害怕的!” 所以在b市杀人不眨眼的是谁?在地狱西瑰漠里横扫骷髅鬼怪的是谁? 仿佛感受到了墨赦眼中的怀疑,白唐笑嘻嘻道:“我虽然战功彪炳,但是你都不知道,我杀那些活死人的时候,我的心都在流血,嗯,痛的死去活来的!” 墨赦不置可否的冷哼,道:“昭明星出现的地方,相应的分野内必然有大乱,咱们要快点了,如果你还害怕杀鬼,我会考虑让你下车。” “别介啊,你这么闷,少了我你可怎么办?哈哈,我认真考虑了一回,经过你千辛万苦的训练,我其实对杀鬼捉妖什么的,也没那么恐惧。” “我会调慢车速,你注意观察外面鬼怪行迹。” “看什么?看他们脚步统一不统一?这个不用吧,我觉着他们肯定都是用飘的……” “如果大批迁移,或者旷野无鬼,就说明我们要到那三尾狮子印附近了!” “哦哦,我知道,那时候就该发挥我‘范围探查器’的作用了!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不会让领导失望!” 墨领导:“……” …… 转眼就是半月,以墨赦的速度,他们几乎一路从南到北,看过波涛汹涌的黄河,翻过直耸入云的华夏第一峰,还追过号称速度最快的军舰鸟。 跟那种翼展23米,最快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15288公里的黑色大鸟并肩而行,白唐甚至还从那倒霉的军舰鸟身上拔了一根黑色的羽毛做收藏。 就连白汤圆也野了一样,愣是在他们穿过黄河时从河里逮出一只红鳃鱼,拖到岸上让白唐在面包车里给它烧烤。 墨领导对此十分无奈,即便领着那样强硬的任务。 白唐也愣是将这一趟追宝任务做成了野外旅行。 他那黑色的背包里塞满了各种吃的,还包括墨赦能吃的那种特质产品,阴气至寒,他甚至用至纯至阴的阴气制作出简易的防腐冰箱,就塞在墨赦面包车的车后座。 最开心的莫过于白汤圆,总是时不时去白唐的小冰箱里扒拉牛肉干吃,被白唐拎着尾巴警告了好几次,才委委屈屈的延长了吃食时间。 现在正抱着一块牛肉干,可怜巴巴的时不时舔一口,以挨过不能进食的漫长时间。 白唐坐在副驾驶上吹泡泡糖, 对缠在手腕上的哀怨汤圆视而不见,一脸惬意。 直到车子重新落地,猛然震了一下,白唐被没来得及吐出来的泡泡糖噎了一下,脸颊鼓了半天,才重又吐出一个泡泡,满眼都是对墨赦这辆经过优化改装的面包车的赞扬。 此刻,他们已穿过了华夏的茫茫国土,来到华夏北方腹地,相比于南方,北方的现代化程度并不高,就连旷野,都还有高大树木的影子。 暮色四合,太阳又一次落了下去,敛尽百日的光芒。 白唐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随口道:“自从过了格尔萨城,晚上都没怎么见过鬼啊,越往北边,就越少啊。” 墨赦淡淡应了声,没有多说。 “看来终于到我展现神功的时候了!”白唐摩拳擦掌,眼神里都是跃跃欲试,“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咱们要从万鬼中抢走狮子印,我就觉着热血沸腾,一点都不害怕。” 墨赦道:“因为你还没真正见识过他们的恐怖,地狱第七层走脱了几十万恶鬼,都会涌入人间,他们都很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来了! 让他潇洒了这么多天,考题终于来了!白唐心里默默竖了根中指,表示对这种突然起来的考试深恶痛绝! “不知道?”声音降了两度,白唐仿佛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冰冻声。 他揉了揉脸,开始动脑,抽丝剥茧:“人间的鬼魂应该是有一定数量的,所以有的鬼魂合法留在人间,有的只能留在地狱,而人间,一下突然涌入了那么多具有攻击性的鬼,会淘汰。” “生活安逸的鱼群里,突然混进一群食人鲨,要想继续存在,只能互相吞噬,成为足以对抗食人鲨的存在。” “所以,剩下的鬼都会是不弱于地狱厉鬼的存在,那聚集在三尾狮子印附近的鬼,会更强,更凶残,对不对?” 墨赦微微颔首,道:“所以,收起你的轻视,不然,被撕碎的就是你。” 白唐郑重的点头,道:“你放心,我知道。”顿了顿,又道:“如果真的会出现人间鬼狱,那东西落在旷野还好,若是被什么变态带去了城市,那这一架咱们会多很多帮手啊。” 墨赦淡淡点头,眼睛却看向遥远的天际。 那里,一架飞机正低空飞过。 突然,白唐脸色变的奇怪起来,“我有种感觉,我好像回到了地狱。” 以华夏帝都为中心,极南共分布着八省三十七市,a市地处偏南,也算是横跨半个华夏,他们已路过了十三个省市,仍面临着北方广阔的省市。 但阴云显然已将这浩瀚的国土覆盖,即便还没有靠近,那浓郁的阴气散发的寒意已蛇般爬上肌肤,一点点散发着寒意。 一路往前,终于,身后那些晴朗都很遥远了,已成为朦胧暗淡灰沉色。 “往前,我感觉到了!”白唐眼神骤然锋利起来,看着前方浓郁的寒色,“我感觉到了,还在更里面,不是这个方向,偏西边。” “在前面,还有东西在等着我们。” 白色面包车循规蹈矩的往前开着,就跟阳间正常的车辆一样,只有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 第八十四章 这是什么? …… 黑色的云停在s市的头顶,天空仿佛被一层灰色的幕布遮蔽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已持续了半个月,空气越来越冷,明明已是春天,温暖的北方城市却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严冬。 新闻上每天都会报道有人死亡,黑暗里仿佛潜藏着什么怪兽,凶残的让人心惊,却又仿佛维持着某种平衡。 就连平民,都觉着莫名的压抑。 s市里的修道者也已自发组成联盟,兢兢业业的完成捉鬼任务。 “除了鬼,还有妖啊。”美人跟在苏毓秀身后,一边走一边咕哝。 借着那浓郁无比的阴气,他居然也已在短短几天内凝聚出了实体,只是要在阳光下行走,还必须借助苏毓秀的力量。 “关你什么事,好好的做你的跟班。”苏毓秀优雅的走在前面,要去将她红色的座驾从车库里启动出来。 美人委委屈屈的跟在她身后,手上还提着一款女士的香奈儿包包。 “那怎么不关我的事,我是正直的鬼差,我是要爱护人间的,我们地府有律令来着,说人类是我们的根源,要爱护他们像爱护我们的心脏一样。” “你们有心脏?”苏毓秀嘲笑道:“对自己这点清醒的认知都没有啊,美人,你蠢的让我有点吃惊。” “我确定,你肯定是鹤顶红吃多了!毒舌的功夫跟你的行为一样恶劣!” “谢谢夸奖。”苏毓秀熟练的坐上驾驶座,将车子开出车库,“如果你让我心爱的包包上溅上一丝尘土,我今晚会再让你体验一把死去活来的酸爽感。” 叫美人的男鬼一把将那两个巴掌大小的红色包包抱在怀里,脸色发青。 那华丽无比的跑车一声轰鸣,从他身侧划过,带起一丝飞扬的尘土。 美人狠狠的握拳,对着车尾挥击了几下,才一溜烟的追了上去。 “你是个明星!你都不用拍戏的吗?这又是要去哪儿?” “闭嘴!我现在心里很烦,不想听见你说话。” 从几天前就莫名翻涌的情绪,终于在今天达到了沸点,这让她再也坐不住。 她心脏跳的很厉害,那样突如其来的悸动,让她再也不能安然的呆在这个由无尽阴气制造出来的瑰丽冰都里。 她必须出去。 那个被她强行收在身边的鬼差也安静了下来,抱着她的包包挤进了副驾驶。 那样明亮犹如暗夜灯火的眼神,还有那样仿佛没有棱角的脸庞,不说话的时候温柔的让人心脏发软。 沿路都是莫名苍白的人,那些人一边恐慌一边维持着原状,行色匆匆,浑然不知这座已经阴郁下来的城市已然成为一座鬼都。 苏毓秀开着车,从宽广的街道上一直往城外开,沿途都是已露出端倪的黑色冰晶,漂亮的如同天神赐予的瑰宝。 她神色凝重,手指不自禁的握紧了方向盘,前路上,到底有什么在等待她? 她的眼神开始空茫起来,推算起让她躁动的起因但是,依然没有结果。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的第三次推算了,每一次推算,都只能看到 一片空茫的白雾,还有模糊不清的低语,一声声,一句句,含着愤怒和失望。 即便连角蛟那样的天神,她都能推算他们的轨迹,那个藏在白雾里的影子,到底是谁? s市是受影响最大的城市,整个灵气场都已经乱了,无处不在的阴气充斥了整个城市,哪怕抬头就能看见太阳,但至刚至阳的气息却已如同过街老鼠一样,被磅礴的阴气逼到了看不见的角落。 她同角蛟都订了约,不许他们在人间再搞事情,甚至连那些被那古怪的狮子印吸引来的地狱厉鬼,都被她消灭过一批,但那个导致所有鬼魂失控的东西,她却一点都没有毁坏的意思。 美人曾眼神炙热的看着那东西,也曾疑惑的看向她。 苏毓秀想着,又轻微的笑了下,她这些年已收集了许多沾有阴气的东西,但都没有这一件好。 如果这么桀骜不驯,就让她看看这东西的底线在哪?顺便,再给自己多找几个鬼做玩物吧,越厉害的,才越经玩,也越趁手。 “你到底要去哪儿?” 天色已经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连身边那只鬼都忍不住出声问。 苏毓秀的手指骤然一松,从那种空茫的状态清醒过来,没有说话。 四周已是一片幽黑色的森林,举目四望,全是一片冰冷的黑色透明颜色。 黑色的犹如海藻一样的枝条从半空垂落,却在她的车子经过时倏然回升。 “这是什么?” …… 灰色雾气弥漫在四野,幽灵潜伏在深处,只有无数有绿色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车上的人。 “啊~墨墨快躲快躲!” 白色面包车急速的向着旁边闪动,带起的尘土飞扬上半空,刺耳的轮胎擦地声贴着耳膜响起。 车里还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继而是更加大声的咆哮,“不对!往左啊!快!尼玛掉下来了掉下来了!” 白唐惊恐的睁大了眼,看着那原本在高空飞翔的巨大铁鸟猛然从高空直坠而下,正正朝着他们这一片砸落下来。 墨赦没有说话,只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扭转方向盘朝着左侧开去。 那飞机越来越近,已经能用强化过的肉眼看清机身上的机场标志,但速度居然诡异的降了下来,近乎凝滞也似停在千米高空上。 继而飞行一段后,又是猛烈的一坠。 白唐扒着车窗,脑袋都要伸出窗外,眼睛上方浮着一层流动的阴气,极力远眺,大喊“妈的!这飞机在半空跳舞呢!一弹一弹的,要掉不掉的!逗我们玩呢!” 墨赦手指握紧方向盘,眼神锋锐明亮,道:“不是,那飞机是静止的!有人用道法撑着才没降下来。” 白唐有些吃惊,“飞机飞行高度至少都在700012000米的高空,什么东西,能影响那么大?” 墨赦道:“很多,力量够强的话,你也能。” 白唐哈的笑了声,继而眼睛里灵光闪动,双手一按早被摇下来的车窗,就从狭小的车窗里游鱼也似的窜了出去。清朗的声音却响在同伴的耳边。 “那么高摔下来 ,绝对会爆炸的,墨墨,我去看一下。” 墨赦手指一动,手腕上的黑色锁链就窜了出去,如同闪电一般追上那莽撞青年的身影。 “真是,冲动。” 都没等他说明是什么东西,居然就这样冲了出去。 但这样的热血,这样单纯的热忱,却正是他从未有过的。 墨赦看了一眼猎豹样在前方窜动的青年,眼睛里露出微微的笑意,就算将他拘在家里那么久,依然野性难驯的样子。 就是……有点蠢,难道他的两条腿能比的上自己这改装过的高速面包车吗?! 白唐十指上翻涌出细细的阴气线,精准的缠绕在两边高大的树木上,扯动着他的身体往前,整个人速度提到了极致。 自从地狱之行回来,他的修为明显又有提高,但他一直没有测试过,到底提高到了什么程度,但此刻一运用,竟恍然发现居然已提升到了如此地步身体里的那一颗魂丹还在滴溜溜的运转,但他的境界却已从灵噬境到了凝体境,那原本呈现浅灰色的魂丹已变成了深灰色,却比过去更加色泽明亮纯净,散发出一股凉凉的气息,四肢百骸里的那些黑色阴气也更加充实,连鬼脉都又开了两条,加上原先晋级时开出的一条,正好将胸口出的经络窜起来。 身体里储存的阴气更是直接翻了一倍,那种充实的感觉让他不顾一切的奔跑、跳跃,犹如一只行走在黝黑丛林里麋鹿,矫健而轻快。 那架飞机上的人显然还在和不知名的力量角逐,拼尽全力阻止飞机坠落下去,但飞机的坠落显然已成定局。 周围垂坠的黑色藤蔓蛇一样扭动,然后被黑色的丝线拨开,不时有黑色的冰晶被锋锐的阴气线切割碎裂,发出轻微的声响。 白唐脑子里好像空了,眼神沉静而冷漠,他看着天上飞速下坠的飞机,计算着自己力量的上限。 是的,现在还不行,他的阴气线还够不到再下降一千米,就可以了。 他追着那飞机向着幽暗森林的深处跑去。 墨赦坐在车里,看着他养出来的猎豹奔跑在不知何时出现的幽灵森林里,眼睛里有锋锐的光,一寸寸切割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东西。 …… “不是故障!”站在军用飞机里的军人冷定道:“不要浪费时间,发放降落伞,组织大家跳伞!” 另一位身穿军装的年轻军人神情肃穆,沉声应“是”,便带着前来汇报的技术兵雷厉风行的退下。 机舱指挥室里又安静下来,还站着的两个人都默不作声,脸上都是沉重的样子。 “陶组长,你怎么说?”那穿着大校军服的军人将目光凝在旁边一位穿着普通衣服的中年男人色身上,问。 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组长陶建沉吟了下,道:“那股邪恶的力量从地下直袭过来,是要我们的命,舱门必然打不开。” 他话音刚落,那最先出去的年轻军人就又走了进来,脸色难看,道:“报告魏大校,舱门故障,打不开~!” 作为这次协助国家神秘任务小组执行任务的总指挥,魏国勋的脸色一瞬间难看起来。 ------------ 第八十五章 空中坠机 他道:“那几位大师呢?让他们想办法!我们不能就这么窝囊的被摔死!” 陶建看向跟在一边的向东,向东立马出声,道:“我再去问。” 说着像陶建看了一眼,得到示意后,立马退了出去。 这次跟随他们一起来的大师也都很有名,是上清派的刘正邪、诡宗请神脉的洪中、诡宗画魂脉的宗长明、天师门的于红婧,还有一位佛门的明凡,大都是年轻人,被画魂宗的长者带着,响应国家号召,从遥远的故土来支援这片被上级标红的土地。 此刻,飞机上空一片乌沉沉的翅膀,用墨汁画出的巨鹰拼命鼓动着翅膀,鸟抓陷入钢铁制成的飞机外壳上,试图拉起沉重的飞机。 于红婧已经连抱怨的功夫都没有了,她此刻正拼命画着符,都是天师门里最基础的轻身符,飞机上已贴了一层,不断的燃烧,不断的掉落。 洪中已用了顶级请神术,瞳孔都变成了莹黄色,那之前被白唐困在镇魂牌里的狐仙又一次与他建立了联系,此刻附身在他体内,一人一妖的能力再次叠加,轰然砸向飞机机壁。 明凡盘在在地上,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肉眼可见的金光从他身体发出,向着飞机四周扩散。 刘正邪都神色凝重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诛鬼斩妖的五钱剑骤然出鞘,从飞机的排气孔中钻了出去,凭空立在半空,朝着那拉扯飞机下坠的力量凭空一斩。 剑锋在阳光在发出凛冽的白光,顺利的切了下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如同切入水中一样。 一圈圈金色的经文消弥在飞机周围,泛着金属色的飞机外壳上的坑坑洼洼,那些被一支笔画出来的苍鹰高声嘶鸣着,羽毛纷飞,却怎样都扯不住下坠的飞机。 “各位,没时间了,现在我们离地面还有三千米,照目前的速度,最多5分钟,飞机就会坠毁。”向东从指挥室走出来,神色沉重,道。 宗长明果断停手,眼中闪过刀锋一样雪亮的光,“这是一片突然出现的幽灵森林,那愣是将飞机从天上扯下来的力量强横无匹,不必费事抗衡。” 室内的几个小辈目光一致转向这个精明干瘦的老头,刘正邪道:“宗老的意思是?” 宗长明没有回他的话,只看向向东,道:“30秒,让飞机上的士兵跳伞,做的到吗?” 向东斩钉截铁道:“能做到。” “现在,你叫所有人都过来,准备跳。” 向东应了一声,出去的脚步又急又沉重。 宗长明的眼睛在身边几个年轻人身上扫过,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待会互相照顾下。” 众人纷纷点头,知道这是打算最后一搏了,都没有废话。 这片突兀出现在南津省的密林,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坟地。 不过两分钟,那些军人就整齐有素的出现在了机舱内,身上都背上了降落伞。 陶建和魏国勋也赫然在列。 “两千米!”向东紧张的手心都发汗,眼睛易错不错的盯着几个大师。 宗长明也不废话,招呼刘正邪等人一起在飞机的一侧站定,深吸口气,“准备” “咚!” 就在这个时间,飞机猛然颤抖了一下,仿佛撞上什么透明的屏障,下坠姿势骤然延缓。 “怎么,怎么回事?”素来冷静的画魂宗宗主也有些懵。 “飞机被定在了半空……不,不对,又动了!” “还在下落!准确来说,是被人放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 刘正邪反应极快,当即就趴在飞机窗子上朝下看四股黑色阴气凝成绳子,牢牢的捆着飞机的四角,一个细小的黑影站在地面被刻意清理出的空地上,放风筝一样慢慢收拢着线。 …… 白唐用例喘着气,在那飞机进入感应范围的第一时间,就催动浮在四周的阴气缠绕成细细的绳索,带着破空而起的尖锐啸声,呼啸着缠上那坠落六星一样的飞机。 他整个人都因为过速运动而变得虚弱,但他的眼睛却是雪亮的,燃烧着战斗火焰,一点收回那些无限延长的阴气线。 他的每一股阴气绳都绑在一颗巨大的树上,而他本人手臂上还缠着一股,正死死缠住那飞机的身子 将拖曳的力量分散下去,就绝对能让那飞机的速度降下去,还能减缓他托起飞机的难度。 墨赦的黑色 “同样都是放风筝,别人是优美的纸风筝,我就是这么大一个铁家伙!” 那柔韧无比的绳子将他的手臂都切割出血来,隐在四处的邪魔都蠢蠢欲动起来,闻见鲜血味道,如同发疯了一样,探出幽幽的绿色眼睛。 手中的阴气线不断的崩裂,又不断的被他续接上,高速运转的阴气让他整张脸都狰狞起来。 汗水顺着额头一点点划过脸庞,又一点点划过下巴,滴落在衣领里,有些痒。 就在此时,一阵密集而凌乱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从远处渐渐向他这边逼近。 “啊啊啊~救命啊!有怪物啊,怪物吃人啦!”一个红色的人影跌跌撞撞的从密林深处抛出,一边跑还一边叫。 白唐眨巴了下眼睛,这什么情况?救人还流行买一送一? 这铁疙瘩还没发收回来,难道还想他一救再就救? “先生救命啊,后面有怪物!有怪怪物!” “什么怪物?”虽然还在尽职尽责的放风筝,但白唐还是好奇的问道,“已经吃人了?还是正在吃?还是打算吃?” 那女子显然看不见他手中黑色的线,惊慌的抬起头,一双眼如同被饿狼追逐的小鹿,急道:“正打算吃……你,你在干什么?做广播体操?” 最后几个字出口的语调十分奇异,仿佛面前的男子是个长了条尾巴的奇葩生物新物种? 白唐此刻的姿势是有点不太和谐他此刻两手都用力收拢在胸前,双腿自然呈弓步站立,整个人还45度仰望天空。 “胡说!我在等它掉下来!”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他视网膜上的影像才真的将那女人狼狈的脸收纳了进去,立马他的手就是一抖,“是,是苏毓秀苏女神吗?那什么,女神你是在演戏吗?是演什么呢?摄影机呢?剧组呢?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求个签名 !” 他的脸迅速全扭了过去,正对着那娇小的女子,桃花眼里全是那女人被各大电视媒体普及到全民皆知的盛世美颜,他的双手更加快速的互相更替交换,不断的将阴气线收拢回来。 美女在旁,如有神助。 之前还强横无匹的拖曳力仿佛也小了很多,白唐眼睛亮晶晶的,脸上都发着光。 已经奔跑出一大截的苏毓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出厂时的台词?、 她做出惊魂未定的样子,瑟瑟道:“有怪物,快跑!快跑啊!”撕心裂肺的声音将惊惧演绎的分毫不差,“先生,你,你还在干什么?天上那是,那是飞机?” “吼~”巨大的声音震的未曾见过的森林簌簌落下深绿色的枝叶,那怪物似已追到了近前。 “飞机也要掉下来了!天啊!”柔弱的女子再顾不上那看起来神经兮兮的男人,自顾自奔逃出去。 白唐大急,“苏女神,女神,你等等啊,喂喂~” 苏毓秀逃跑的速度却一点都不快,只能算是平常人的速度,甚至还比不上寻常长跑运动员的速度,但她还是迅速的掠过了白唐。 “轰隆!”“咔嚓~咔嚓~” 但苏毓秀还没来得及跑出多远,那天上的飞机就迅速坠落了下来。 大片树木成了缓冲物,缓冲着飞机坠落的冲力,尘土飞扬起来,那些阴气线迅速的分裂。凝结、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一层又一层托起庞然大物,白唐手臂上青筋暴起,胸口剧烈的起伏,眼睛却在灰尘漫天中逡巡。 就在刚才,他隐约听见苏毓秀叫了一声,既惊慌又短促。 “咳咳~咳~咳咳” “快,快下去!” “道友,挺住,我来助你!”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是哪个修鬼道的朋友?普度众生,功德无量,无量的很。” “大力金刚符!” “啪!” “怎么是你?白唐?” 白唐扭曲脸,回头瞪着给他贴符的人,“老子肩胛骨都要碎了!怎么特么是你?刘三,你窝囊不窝囊,坐个飞机都能给人从天上打下来?你最近是不是又特么去嫖了,才触怒你家祖师爷?” “别废话!一个人拽飞机很爽啊是不是?老子在空中没法借力,懂不懂?这是意外!意外!” 白唐痛苦的呻吟,“老子,舌头都挣出来了,你们他么的人下完了吗?撑不住了要!呼~呼” 刘正邪“啪”的又给他贴了一道大力金刚符,鼓励道:“稳住!” 白唐:“……”虽然许久不见,但是一见面就想弄死刘老板怎么办?! 幸好那一批修道者里还有几个靠谱的,就见洪中二话不说,向白唐伸出了援助之手,精准的抓住一条阴气线,用力拉住。 白唐瞥眼看向刘正邪,又看一眼默不作声帮忙的洪中,意思再明显不过:看看人家。 刘正邪冷哼,不予理会。 片刻后,飞机轰然落地,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坑。 在那一瞬间,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潮水一样席卷而至,片刻又消失无踪。 ------------ 第八十六章 救命~救命! 白唐等人都激灵灵打个寒颤,却谁也没留意。 “你不是说闭关修炼呢么?就是在这种地方闭关的?”刘正邪戳着白唐。 白唐一边走一边道:“我闭的又不是生死关,出来打个副本升个级,回家再继续闭!” 刘正邪拉住他,“你找什么呢?地上掉了金子还是银子?眼睛抬抬,看看哥哥我!跟你说话呢。” 白唐不耐烦道:“去去去,你战友等你呢,去跟他们玩去!别耽搁我找美女。” 人明明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怎么就没影了呢? 还没近距离观看过女神的颜,白唐略不甘心。 刘正邪一脸古怪,“墨神没看着,你这分分钟就给邪祟附体了啊!天地无极,玄心正法,破!”一指就往他额头点去。 白唐一下跳开,刚要发怒,表情却突然一变,“啊墨神!墨神还在后面!” 他刚才自己拽着飞机玩,按道理墨神应该到了啊。 刘正邪神色一喜,方要说话,白唐却已认准方向,奔了出去。 …… 趁着白唐与那飞机较劲的时候,墨赦就在这片黑水晶一样的森林里摸索那力量的来源。 此刻,他正站在那仿似无尽的森林深处,面对着一片虚无的黑暗。 他神色近乎于冷酷的宁静,指尖还有未曾熄灭的紫色光芒,如同一把锋锐的剑。 那深层的黑暗里面传来微弱的喘息声,即便没有亲眼看到,墨赦也能想象那是怎样的兴奋。 “吼~”低沉的吼叫声从深处传来,那藏身其中的亡灵用人类听不见的言语在与他交谈,要将这一片地区划分为禁地。 “不行。”他声音冷淡,右手缓缓抬起,“这段路,我要走。” 这一段路连通了格尔萨和s市,五百公里长短,是通往那座城市的唯一道路,现在那藏在黑暗里的幽灵已然将天空划分进领域,若这事再退让,那他一路往北的路途,必然会被打断。 寻回三尾狮子印的任务期限还剩下六天,他没有时间去去改道,而且,也不想。 他眼里陡然焕发出冷光,以肩为轴挥动手臂,瞬地将手指在半空滑动,凝聚出紫色的符咒,同时双手结印,催动那阴帝诛邪符。 在符咒临空的瞬间,陡然发出了巨大的紫光! 那从黑暗里汹涌而出的力量与发光的符咒碰撞出巨大的声响,无形的能量波动向四周荡漾而去。 那些散去的能量呈球状迅速扩散,四周发出喀喇的断裂声,那些从幽冥偷渡上来的植物纷纷在看激烈碰撞的黑色和紫色光线中如融化般纷纷断裂。 惨烈的哭泣声轰然响起来,一个劲的喊着疼。 “喀嚓~” 细小的声音淹没在洪水样的哭泣哀嚎中,落在墨赦耳中,却不啻于惊雷。 他瞳孔微缩,身体骤然拔地而起那诛灭万邪的阴帝诛邪符出现了裂缝,并且还在持续扩大。 无数的黑气利剑一样从黑暗里射出,土地里又重新冒出黑色的柔软树木,那垂落下来的枝条突然锋利起来上面已经满是薄薄的刀刃。 那是能切割魂魄的阴间刀锋 ,从来只在地狱里存在的东西。 那些东西,都正正钉在他方才站立过的地面上。 “叮叮叮叮!” 一道黑色的锁链从身后破空而来,将那些柔软的枝条荡开,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随即是男子清脆爽朗的声音,“墨神!这是什么怪物?触手系怪物?” 白唐白色大鸟一样抓着那黑色的锁链尾巴横空而至,对着被万千锋利枝条困扰住的男人挑眉而笑。 “虽然我去放飞机了,但你来收拾oss,也要等我的啊,自己偷偷来算什么啊。”他手中挥舞着黑色的阴气剑,不肯闭上嘴巴,“要不是我发现的快,你可就真的成孤胆英雄了,哈~” “伸手!”墨赦一弹指,格开几枝破空而来的藤蔓,低喝道。 白唐左手上的阴气剑瞬间就没了,将一只骨节分明的左手伸到他面前,“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什么玩意啊,妖怪?鬼物?还会叫唤,啊~” 话到最后,猝不及防被割破手掌的青年突然大叫了一声,龇牙咧嘴道,“轻点啊,还说让我不要轻易用血,你现在用的还挺顺手!” 红色血珠洒在半空,被黑衣的男人用手一挥,便全逼向了那黑暗里,男人手指又在他手掌一抹,那殷红的鲜血立时就凝定住了。 此时,那熟悉的冷冽声音才响起,道:“《地狱图解》第三卷第四百一十三章,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白唐还很委屈,心说那书他就瞧了个封面,别说第三卷,就是第一卷,他都没看。 再说了,那书难道不是睡前读物?他只让玉九给他念了前几章催眠效果相当棒,不仅是他入睡的快,就连玉九,都能很快睡着。 墨赦力透纸背的冷笑,双手一握,身周锋利的枝条尽数化为斋粉,他狭长的眼睛瞥向白唐,“所以,《地狱图解》你没看?” 白唐向来擅长捕捉别人的情绪,脑子转的也快,当即大叫一声,一剑劈开那冲着面门而来的树枝,“看了!但没看完,我最近比较虚弱啊,你知道,禁灵之咒让我精神很不好的。” 就在这短短两句话的功夫里,四周黑色透明的树枝猛的颤抖起来,那片没有光的黑暗里,传来低沉的咆哮声,仿佛被什么东西伤到了要害,夹杂着愤怒的黑暗海浪一样从黑暗里涌出来。 墨赦身形晃动,转瞬就到了白唐面前,右手微折,“斩冥!” 黑色锁链骤然绷直,凝在他手中,被注入无数量也似,朝着那黑暗里挥去,空气瞬间激荡,将他们两人的衣衫都吹的烈烈作响。 前方的黑暗里传来猛烈的波动,不片刻就沉寂下去。 白唐侧了耳朵去听,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片刻后,那黑色的锁链倏然窜回,苍啷啷缠绕在墨赦手臂上,骤然锁紧,将男人的手臂都勒的近乎变形。 白唐瞳孔微张,警惕的看着那锁链,却没有动。 面前那浓郁的黑暗突然退却,仿佛一方浓墨里被人掺了水分,稀释成灰色。 周围那些黑色的树木也收敛了枝条,刀锋退回了体内,只留下柔软的表里。 空气里传来细微的震动,似 乎有人仍在低声的说话。 但那样的声音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继而什么都没有了。 墨赦眼中有疑惑的色泽一闪而过,却没有动,只是看着那灰色逐渐稀释下去,最终消散在黑色的树林间。 “这就完了?怎么连面都没露啊,是太弱还是太强啊?”白唐疑惑道。 “如果你没有偷懒,认真看过《地狱图解》的话,你就该知道这是什么,而不会等着别人解释。” “墨神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回家就看,一天都不耽搁成不成,我实在是没想到,能在人间碰上地狱的东西啊!” “借口!” “……”白衣的青年十分无奈,承认道:“是是是,是借口,不过我一看书就头疼,一听书就瞌睡,不然你给个方子,帮我治一治?” 墨赦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尽管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情绪,但白唐还是从他的脸上读出了自己黑暗的未来,脑海里也浮出这位大神曾采用过的酷烈手段。 他情不自禁的捂上胸口,颤声道:“不是吧?大佬,你不是吧?快告诉我你不会用断粮来逼我上进!” 墨赦勾唇,“这是个好主意。” 白唐脸色瞬间发苦,桃花眼都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墨赦冷酷的转身,道:“走吧,他们在找你。” 白唐还没从可能会断粮的打击中缓过神来,焉答答的跟在他身后,然后就听见他道:“那里面的东西,只是暂时退走,还潜伏在整片鬼木里。” 白唐立马抬头,讶然道:“还没死?” 墨赦的声音淡淡的,如同轻柔的雾气一样,对着身侧的青年轻声道:“没有,就算那东西死了,鬼木里还潜藏着无数个那样的东西。” “那是?” “螟蝗,是不入黄泉不过地府不入轮回没有死亡的非活物。” “啊?那就是永生啊。” “不是,那是脱胎于死亡的生,在临死之时,眼睛不肯闭合,怨气不能抒发,含着更古的恨和阴毒,重新凝聚出形体的一种生物。” 沉默了下,白唐突然笑道:“是不是长的很丑,所以才不敢出来见人?” 墨赦:“……”他们难道不是在谈论一件非常正经的事情么? 白唐就是有这种能力,一句话就能扭转气氛,将原本沉重的气息愣生生变的欢快而晴朗。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个人带歪,话题再也转不回来。 对此,墨赦深有领教,那三个鬼使,也常被白唐带歪,这几年来,他已经看过了很多次。 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那些柔软的黑色透明枝条又开始晃动起来,如同一条条畸形的手臂,那样细微的摩擦声,仿佛有无数的人在低声说话,让人莫名的浮躁。 “救命~救命!” 正在前行的人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身边的同伴,道:“你听,有人在求救!”又侧耳听了下,继而欢喜藏都藏不住的浮现在脸上,“是她!” …… 救了飞机上所有人的那个高手是个熟人,跟大部分飞机上的大师都认识,但还没等他们去说上一句话,居然撒腿就跑了! ------------ 第八十七章 鬼木螟蝗(1) 魏国勋脸上一派平静,静静看着手下的军人整理物资,轻点伤亡,技术兵已爬上了飞机,查看那被强行从天上拖拽下来的飞机是否还能继续启动。 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组长陶建正他们小组内部特有的通讯仪器与人沟通,传达着这边的情况。 那是他同意的,他们是最先一批到访的,带着几位精英大师,前往出现异常的s市那城市现在已经陷入很不妙的境地,连同整个南泽省,都已经处于信号混乱的境地。 但这个国家,已经经不起又一次的屠城之祸,他们不能像对待b市一样,又一次让那样的东西将民众恐慌闪动起来。 恐惧和暴乱,足以毁掉一个文明。 所以他们带着国内顶尖的一批大师,悄然来处理这又一次的超自然事件。 他们是第一队,后面还会陆续再飞来两架支援飞机,是另外一批同样优秀的大师。 “……飞机必须在格尔萨降落,不能从空中走……对,这里气场已乱,有很诡异的力量禁止高空飞行。”陶建正谨慎的想着措辞,让后面的那些大师有个提防,“离格尔萨三百里处,以格塔高速为轴心,我们纵横飞行了约有100里,都不能摆脱那股力量……详细情况会再调查,你们小心。” 魏国勋冷静的听着,眼睛转向四周黑色的森林他们一行人里的那些大师都已分散出去,只留下了两个在原地镇守,剩下的都散入了那黑色森林里,他们说要去救助那个还没来得及与他碰面的大师,一个让无数年老大师都无法匹敌的青年才俊。 就连宗长明,也默不作声的承认了。 黑暗终于又一次笼罩下来,那些黑色的诡异树木居然在黑暗里发出了微弱的透明光线,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里明明灭灭,仿佛在不时的眨动。 无声的恐惧沉重的压了下来,将这一行人尽数网罗起来,人类的呼吸在寂静的森林里格外明显。 那些散出去的大师还没回来,诡异的黑森林里传来微弱的震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快点!天都黑了!”幽暗的光线里,突然传来一股晃动的白色光线,一个略粗狂的声音小声的催促。 留在原地驻守的军人豁然起身,眼神鹰隼一样犀利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谁?” 负责防守的军人冷声问,连带着子弹上膛的轻微声音。 “魏大校?宗叔?是不是你们?啊,这该死的森林,里面岔路太多了?回答我,是不是你们啊?” 那轻微的脚步声显然停下了,声音里还有警惕。 宗长明高声应道:“是我们,洪中,你们回来了,快过来。” 一边说一边朝那边走过去。 沿途的军人也放下了高举的枪,任由那两个人影手持着白色光源走进他们的保护圈。 临的近了,宗长明才发现,他们手里举着的都是手机。 他眼睛在那两个人身上扫了一圈,又看向他们身后,道:“刘正邪和于红婧呢?” 洪中关了手机的手电筒,答道:“我们分开走的?他们还 没回来?” 宗长明道:“没有。” 两人相对沉默,都隐约觉着不妙。 魏国勋也赶了过来,蹙眉道:“你们出去的时候是四点四十五左右,现在是六点二十,这么长时间,没找到人吗?” 洪中老老实实道:“没有。”停顿了下,他道:“这个林子,很奇怪……好像迷宫一样,有很多岔路。” 他身边的和尚明凡补充道:“到处都是阴森的邪恶气息,这是恶魔的林子,我们在里面绕了很久。” 宗长明脸色暗沉,与魏国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就在此时,陶建带着向东急匆匆的从后方赶了过来,脸色十分难看,还未及开口,便听见一声惊恐至极的叫声。 明凡一抬手,就将手中的念珠朝声音那边扔了过去。 “啊~” 森林里忽然响起了成片惊惧声,无数浮动的红色齐刷刷朝着这边涌动过来。 那串佛珠发出剧烈的白光,照亮那一片幽暗的区域。 一双在草地上拼命蹬踹的脚迅速划过草地,反应迅速的军人立马朝着那拖走同袍的怪物开枪。 枪声在黑暗里格外响亮,却丝毫没有延缓那人被拖走的速度。 “嘻~”黑暗里传来诡异而短促的笑声,那些犹如眼睛一样的红色光点游动着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士兵,在面对这么诡异的情况时,也不由自主的害怕,人类粗重的喘息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耳聪目明的修道者们,甚至听见了吞咽唾沫的声音。 “快!都聚起来,不要分散,都用符,用特制子弹!宗大师,怎么办?”魏国勋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大声命令四方军人,然后又小声的询问宗长明。 在不熟悉的领域里闭嘴,不妨碍专业人员干活和发表看法,是他的人生哲学。 宗长明神色郑重,道:“明凡洪中,注意支援!这些邪祟在夜里会越来越活泛,我们先杀一批,震慑住它们!一定要撑过晚上,过去了,就好了。”说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高声道:“这都是最低等的东西,不用怕!” 魏国荀也道:“你们身上都带着辟邪的符,拿出勇气来,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群不敢露面的杂碎!” 战士们轰然应诺,声音宏大,那些红色的眼睛似乎被震退了一些,周围响起了微弱的低语声,仿佛那些东西也在商量在筹谋。 宗长明手在地面一阵滑动,猛然上提,立时就有八个黑乎乎的巨人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手提大刀,分立四方,将这五十多人的队伍护在中间。 就在此时,明凡低声宣了一声佛号,手中的念珠突然奔散,朝着四周滚落,念珠落地之时,立马就有一道白色的光从地面向外突起,呈球形覆盖在所有人的的头顶。 温暖的光让所有人的眼睛都明亮了一下。 宗长明有一瞬诧异,继而笑道:“佛家果然实力雄厚,是这些阴司鬼物的克星,明凡小师傅佛法精深啊。” 明凡腼腆的摸着头,道:“宗叔你别这么说, 你的画魂术才厉害呢,聚灵为战,遇强则更强。不过我这个撑不了多久的,我佛法没学到家,度化不了这么多恶灵。” 宗长明笑了笑,道:“你才多大点,能弄出这么大个防护罩,已经很好了,哎,洪中,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洪中郁闷道:“师叔,我也不差的,方才在这森林里迷路,全靠我找回来的,你怎么不看着我的长处呢。” 宗长明瞪他,道:“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还要努力!” 明凡忧虑道:“这森林漫无边际,诡异莫名……晚上怕是走不出去。” 魏国勋道:“晚上不能走,那些东西在白天还有顾忌,但晚上就会肆无忌惮,咱们只能守,况且,另外几位大师还没回来。” 众人一阵沉默,谁都没想到,还没靠近s市,他们先遇到了这样的困境。 …… 黑夜对于生活在光明里的人来说,是危险而未知的存在,对常年行走于夜间的人来说,却与白昼无异。 “我看过你很多电影啊,女神,你本人比电视上更漂亮啊。” “谢谢。” “小心点,这里黑,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啊?荒郊野外的,多不安全啊,你的助理呢?保镖呢?” “都没有。”苏毓秀看着身旁话痨附体的青年,不得不又一次解答他似乎没完没了的问题,“我是来度假的,车子还没开出多久,谁想天上就掉下个森林来。” 第一次的求救被这个青年忽略了,第二次却成功的被他救了性命,容貌绝色的人微微而笑,艳丽不可方物。 白唐近距离看着她的侧脸,感觉脸有些发烧,他夸张的捂着心脏,后退几步,倒在墨赦身上,叫道:“完了完了,我被爱神一箭穿心了,女神的笑颜让我神魂颠倒,墨墨,人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苏毓秀忍不住笑,被这个青年逗乐了,仿似方才的惊魂都烟消云散了一样,“白小唐,你太夸张了。” 即使刚认识没多久,她也觉着跟他生分不起来当然了,白唐将她从一个面目狰狞的厉鬼爪下救了出来,还免费送她好多符,一路上又巴拉巴拉套她的话,生分了才奇怪。 墨赦在他头上拍了一记,白唐立马满血复活,站直了身体,道:“也没有很夸张,苏女神,你下一部片什么时候出来啊?听说是个古装剧,我看了宣传片,超美!” 只要是个美人,都喜欢别人夸赞她的容貌,尤其是白唐这样活泼而健壮的青年,这让还有些狼狈的女子心情豁然明朗,笑容半分都没从她脸上退下去,道:“那个啊,估计要到5月份,你喜欢的话,我回去了发你样片,不过可不能外传哦,不然我会有麻烦的。”她俏皮的眨了下眼,含笑看着白唐。 白唐立马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好啊好啊,你放心吧女神,我一定能把你安全的送回s市。” 他眼睛扫视了一圈四周,看见那些从树立浮凸出来的人脸,有些厌恶的皱眉,上前两步,一巴掌拍上树干,“缩回去!长的不好看就不要出来吓唬人啊,没见着这边有个大美女吗?” ------------ 第八十八章 鬼木螟蝗(2) 苏毓秀:“……” 墨赦:“……”这个二货又抽了! 但那各被困在树木的邪灵居然听话的缩了回去,显然也不是什么胆大的。 白唐手中还凝聚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阴气,又扫了一眼那些眼睛一样闪烁的红色光点,挑眉道:“干什么?你们觉着自己优秀的可以出来见人?对自己认识这么不清楚容易挨揍知道不?! 那些一簇一簇跳跃在黑暗里的红色眼睛也悄然退下了,即便它们退的很快,但白唐还是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愤怒和不甘心。 他愣了下,心说我难道已经变的这么强?继而又大喇喇的一笑,他是连地狱都闯过的人,身边还有墨神,算那些东西识时务! “好厉害!白小唐,你真厉害。”苏毓秀微微笑,崇拜的看着白唐。 白唐骄傲的挺了挺胸,谦虚道:“还成。不过这种小怪物,并不怎么厉害。” 苏毓秀就点点头,两人又开始叽叽喳喳说些有的没的,气氛一时十分融洽。 墨赦悄然跟在身后,觉着心里有些微的古怪,却始终没有说话。 他手腕上缠着的黑色锁链开始悄悄晃动,犹如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吞吐蛇信。 还不到七点,天却已经黑透了,那些高大的黑色树木将头顶遮的严严实实,垂下的柔软枝条时不时的晃动,视线偶尔掠过的空隙,能看见那些被困在树木里的恶灵。 如同上吊一般随着枝条晃动,间或发出悲惨的哀鸣,让黑夜里的人不寒而栗,那些红色的眼睛就是它们用来蛊惑人们走向死亡的东西,每一个,都承载着怨灵不肯闭眼的怒气。 他们的前方幽幽浮着一张散发白光的符,那个女明星只是初见的时候惊讶了一下,此后就再也没有表示过惊奇,只在看见那些鬼影时,表现出了尖锐的恐惧,死死的抓着白唐的手不肯放。 白唐就一路眯着那双桃花眼,极尽所能的为她讲笑话,愣是从诡异阴森的氛围里为她劈出一点安然的欢喜。 大概是喜欢吧,墨赦想,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虽然发育缓慢,但他的小狼崽子,也终于懂得要去讨女人喜欢了。 墨赦挑剔的看向苏毓秀,就见那女人琼鼻樱唇,肤如凝脂,体态轻盈顾盼神飞。 就是眼睛太大没神,鼻子太高戳人,嘴巴太薄薄情,皮肤太白不健康…… 只一瞬间,他就挑出了几十个毛病,眼神无人看见的嫌弃。 这个女人,配不上白唐。 “白唐!”他压着嗓子喊。 “嗯?”走在前面的某人瞬间回头,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浮起疑问的色彩,“怎么了?” 墨赦嘴巴动了动,道:“注意四周,不要大意。” 其实他想说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她配不上你,他还想说这鬼木林里到处都是螟蝗,那种无形无体的黑暗邪灵,你小心点。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无关痛痒的叮嘱。 白唐应了声,继而整个人蛇一样从苏毓秀身边滑了过来,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是不是有情况?我刚在美女面前树 立的男神形象可不能崩,墨墨你帮我。” 那双桃花眼咕噜噜转着,警惕的扫了眼四周,继而又满含期待的看着墨赦。 墨赦声音冷硬,道:“我们不能带着她,把她交给刘正邪。” 白唐神情有一瞬沮丧,心里却知道他说的没错,只是不甘的挣扎道:“s市也在东北边,我们同路的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墨墨。” 墨赦沉默的看他,半晌,道:“你跟刘正邪他们走,带着她。” 附近已经很少有鬼魂了,虽然已经看不见昭明星,但显然那被昭明星笼罩的地方不远了,所以这些鬼木才从生长的地底深处千里跋涉,聚集在这里,成为那三尾狮子印的一道守卫。 白唐眯着眼,突然就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仰着脸道:“我怎么觉着你在生气呢墨墨?怎么了?” 墨赦脸板的更平了,直视前方,道:“没有。”顿了顿,那清冷的声音才继续响起,“鬼木里多迷瘴,他们容易迷路。” “我又不是指南针,跟他们在一起还有指路的功能,墨墨,别骗我了,也别想丢下我。”青年低声说完这一句,就又站直了身体,朝着他郎声一笑,“他们都是大师,可用不着我……诶?你听见了么?” 从前方幽暗的光线里,突然传出模糊的声音。 “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苏毓秀在此刻发出声音,对于青年离她那么远有些不满,三两步奔到了他面前,“是不是又有怪物来了?” 在白色符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楚看见她煞白的面孔,想来是吓坏了。 白唐朝着她安抚的一笑,道:“不是的,别害怕。” 苏毓秀勉强的点了点头,再不肯离开他身边。 墨赦微微皱眉,向前走了几步,才一抬手,手腕上那黑色锁链就倏然窜了出去。 白唐安抚着娇贵的女明星,虽然仍然言语热烈,态度亲切,那股乍然见到女神偶像的欣喜却一点点退干净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尤其是对那样绝色的美女,说不心动那不可能,但白唐向来最会审时度势,对他来说,苏毓秀就是突然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可以观赏,却不会多亲近。 他们的缘分,也只有一段路。 或许,都不会到s市,毕竟,他们家墨神都那样说了啊。 “卧 槽!慢点慢点!你尾巴上还拉了个女人啊兄弟!飞慢点!” “闭嘴!刘正邪你找死吗?” 熟悉的声音蓦然划破夜空,一条长蛇也似的锁链拖着两人飞速从远方窜过来。 “啊~呦!” 一声奋力的嘶喊之后,刹不住车的刘正邪径直朝着白唐他们扑了过去,连带着他身后那个女人也扑了过去。 白唐脸色大变,间不容发的抬手,竖起一道黑色的屏障,只听“砰”的一声,刘正邪的脸与那屏障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 光听声音,白唐都能想象到那有多疼他将那黑色屏障撤下了一点,从上而下俯视滑到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人,还很关切的问道:“刘三,你还好吧?” “白唐!”刘正邪咬牙。 “于红婧!”他切齿。 拿刘正邪当了人肉垫的于红婧也被摔的七荤八素,晕晕乎乎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睛还冒着晕眩的小星星。 “你们特么的!搞毛啊!老子刚才在打怪啊!”刘正邪咆哮。 “需要我再把你送回那堆螟蝗群了么?”墨赦冷声道。 刘正邪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拧出了笑,道:“呵呵,呵呵呵,墨神啊,呵呵呵,我刚才的意思是,万分感激,非常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刚才就真喂了怪物了!” 于红婧将众人扫了一圈,视线在苏毓秀身上停了一瞬,继而就转向了墨赦,“多谢墨先生了。”继而转向白唐,“白唐,你之前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跟刘正邪就慢了一步,你人影都没了!” 墨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白唐三两步奔到了于红婧面前,看着这个明艳动人的女子,眉眼弯弯,道:“我季泽华斩妖除魔啊,那什么,怎么是你来,他没来?” 他去天师门看望林樊的时候,见过这个女子好几回,凭借他敏锐的只觉,这个女人肯定跟林樊有不一样的感情。 于红婧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道:“他闭关呢,师门就叫我来了。” 刘正邪此刻还很狼狈,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有的地方还在渗血,连手上的五钱剑都有些缺口。 “墨大,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吗?”缓过了气,刘正邪立马就心有余悸的道,“那些树好像突然就活了,感觉这些鬼怪跟我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样。” 墨赦道:“螟蝗,是介于生和死之间的一种阴祟,以活人血肉为食。”见刘正邪目光直直的看向他身后,他曲指一弹,将那又突然出现的东西逼退回去,“日出则死,日落则活,不是什么厉害东西。” 刘正邪抚着自己有些残破的剑,道:“那些红色眼珠是不怎么厉害,麻烦的是这些树,操!” “那叫鬼木,每一株里面都封闭者一个有灵性的生物,唔,这片鬼木林,大概存在了千年了,这里面的东西可凶的很。”白唐已向于红婧粗略的问了林樊的现状,闻言接口道。 墨赦看了看突然人多起来的队伍,拍了拍自己手腕上的锁链,那锁链便倏然伸长,来回纵横,在他们周围劈出一片空地。 墨赦再一抬手,那锁链便越长越长,密密麻麻如墙壁一般竖在四周,为他们搭建出一座黑色的房子。 “晚上阴气重阳气弱,绝走不出鬼木林,休息吧。”墨赦淡淡说了声,就靠在一旁的黑色墙壁上闭目养神。 众人都没有意见,尽管他们都没说,但脸上都有明显的疲惫神色。 于红婧自然而然的跟苏毓秀组成了暂时同盟,两人挨靠着取暖,低声说着话。 刘正邪也和白唐窝在了一起。 “人就在那,又跑不了,你特么的少看两眼!”刘正邪怒道。 白唐的眼睛一直斜向墨赦那边,闻言翻个白眼,收回视线,道:“干什么?” 刘正邪神色郑重,压低了声音,道:“那苏毓秀你看了吗?没问题?” ------------ 第八十九章 鬼林惊梦(1) 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女人,但只是淡淡打了招呼,再没什么反应,白唐还以为他情操真的这么高,见美色而不动声色,还在心底赞叹了两回。 此时才知道,根源在这呢,刘正邪怀疑苏毓秀。 刘正邪用眼神示意了下,白唐秒懂,配合的用手在底地上画了隔音符,便听刘正邪忧虑道:“荒郊野外的,她怎么会出现?你是不是被美色迷住了,你特么居然就带着了,万一是道行比较深的妖精呢!蠢货!” 白唐嗤笑道:“你当拍电视剧呢,还特么千年狐狸精,放心吧,那是人,身上三把火,魂魄是人样,哈,墨神都没说什么,还能是个什么怪?你什么时候这么多疑了?” 刘正邪反驳道:“我这叫谨慎!” 白唐切了声,以表不屑。 刘正邪铜铃大的眼睛里有莫名的晦暗神色,道:“白唐,你跟墨赦要去干什么?” “斩妖除魔为国为民啊,我们还能干嘛?啧,别说你们不是啊。” “那你知道s市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感觉,现在的s市就跟那时候的b市一样,我们收不到任何消息,磁场紊乱,信号失真,现在,飞机也不能越过去,白唐,你知道的吧?那s市到底有什么?” 刘正邪直直盯着白唐,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连手心都浸出了汗,心脏都仿佛要跳出胸膛白唐即将出口的答案,让他感觉到畏惧。 他心里清楚的很,墨赦不是一般人,他背后有着他们不知道的力量,人类搜集不到s市的真实情况,胆墨赦一定知道。 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墨赦知道,白唐就一定知道,所以他才执意要来找他们。 “那个啊,”白唐微微笑着,慢慢张开了口,“是鬼吧。” …… 已经临近夜半,那些游荡在摇摆枝条间的身影已明目张胆的冲击着明凡的防护罩。 一下又一下,那些枯萎腐朽的脸印在透明的防护罩上,看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魏国勋已经下令,让所有军人原地休整,只留下几个格外优秀的军人与几个大师一起守夜。 他们都是人,虽然经过严苛的训练,有超出常人几倍的体力,但现在考验他们的并不是上的疲累,而是精神上。 他们必须精神高度集中,才能面对这种未知。 向东之前已经向他们报告过失踪的人数,居然不知不觉就被拖走了近十个人。 魏国勋出发前就知道这次出任务非比寻常,但他从没想过还没到目的地,他们就在中途折损了大量物资和人员。 他的战士已经休息了,他却一点都睡不着。 陶建和宗长明还在低声讨论,似乎在想办法破局。 年轻的佛门弟子盘膝坐着,默念着经文,不断为那防护罩注入新的力量。 洪中舒展着两条大长腿,靠坐在那防护罩上闭目养神,哪怕不断有腐烂的人脸撞击在他身后,也巍然不动。 向东额上全是冷汗,手里握着已经没信号的手机,欲哭无泪断网了! 这世界上最悲伤的事,就是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断网了!即便强横如道士、法师 ,能搞天搞地的大能,没网也很悲伤。 “咚!”又一个腐烂的人脸炮弹一样撞在防护罩上。 向东冷静的看着那腐烂的鬼脸,没有后退,他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戳向那与他面孔相对的脸,“进不来,还撞什么?走开。” 那腐烂的鬼脸吐了个血泡,剩下的一只眼睛怨恨的瞪着他。 就在此时,那一直闭着眼睛的明凡突然吐出一口血来,身体委顿在地,目中露出惊恐之极的神色,蓦然大喊,“防护罩要碎了,快跑,快跑。” 话音未落,便听那透明的光罩嘎吱碎裂,那些被埋在四周的佛珠也相继碎裂。 但那些原本虎视眈眈的鬼脸人影,却一个都没有上前,反而尖叫着退回了黑暗里。 明凡眼睛还望着幽深的远处,瞳孔却慢慢变成死亡的灰白色,“快跑,邪魔,邪魔……” 宗长明和陶建离他最近,在他叫喊的第一时间就到了他身边,陶建大叫道:“向东,救心丸!” 救心丸是他们任务小组特有的急救药,专治被邪祟侵体之症,是他们的必备药。 向东麻利的从口袋里掏出黑色弹珠大小的药丸,递了过去。 却听宗长明道:“来不及了!快跑。” 他一挥手,原本矗立在八方的八大黑金刚就护在了众人周围,“快跑,有东西要来了!” 向东心里一咯噔,看向明凡的胸口,那里果然已经不跳动了什么东西,还没路面,就要了他们一个年轻大师的命? 他心里惊骇异常,人却反应迅速,立即就跟着大部队奔跑起来。 魏国勋被士兵簇拥在中间,洪中也第一时间就奔到了他身边。 陶建迅速从背包里翻出一沓用朱砂绘制的符,一扬手,就齐刷刷贴在了地上,只听他口中一声暴喝,道:“走。” 一把拉起还在地上的宗长明,两人如剑射出。 陶建人在半空,手往后指,口中怒喝,道:“爆!” 但听“砰砰”连声,那一片地区立马响起剧烈的爆炸声。 “暴烈符?” “对!天师门出品的改良版天雷符!”坐在他身后的陶建短促的应了一声,继而压低了声音,“宗大师,你心里有底吗?明凡他不像是中邪,这次来的到底是什么?” 宗长明身下骑着一只黑色的猎豹,一边挥手画下更多的虎豹妖魔,一边道:“明凡是被瞬间击穿心脏而死的,魂魄都没能逃出去,不用怀疑,那就是邪祟,很有可能,就是将咱们拖下高空的东西,这回情况不妙啊。” 陶建苦笑,这何止是不妙,简直特么就是大大的糟糕! 众人一路狂奔,但中途还是不断有人惨叫。 魏国勋已经下令开火,凌乱的枪声响彻整个寂静的山林。 “来了!”宗长明心里发沉,即便还那么远的距离,他却已感受到了那股阴邪至极的力量。 那些强烈的爆炸果然没能挡住那东西,宗长明蓦然回头,他老迈的眼睛仿佛能透过那些不断摇摆的枝条看见那不断逼近的身影。 他的瞳孔颤抖着,借助他画出的猛兽眼睛,在它们被摧毁吞噬的一瞬间,他看清了那个从黑暗里慢 慢逼近的东西。 距离越来越近了,再多的画魂兽都挡不住那个东西的脚步。 “我挡住它,你们快跑!一定要撑过今晚!”陶建咬牙,从黑色猎豹上跳了下去,身体矫健的落在地面上。 当黎明的光线照耀下来的时候,一切噩梦都会过去。 宗长明奔出了十几米,才猛然一按猎豹的脖颈,那高速奔跑的猎豹四肢腾空,在黑色透明的树枝上一借力,整个方向调转,朝着陶建的方向奔来。 “陶组长,你一个人不行的!”宗长明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将笔悬停在地面上,“这样的怪物,你应付不了!” 他昏黄的眼睛里突然射出冷定的光,静静看着还没有露出身形的后方。 四周的黑色树木都已自然而然的后退,如同动物一样趋利避害的让开了一条宽约50米的大路。 路上全是腐草,宗长明开始一笔一笔缓慢的在地上落笔,。 他们身后,又有一个身影急速奔跑过来,口中喊道:“师叔!我来了!” 陶建眉峰皱的死死,呵斥道:“别过来!快走!” 洪中假装没有听见,只是一个劲的奔跑到他们身边,铿锵道:“我们这次来就是奔着打怪来的,没道理遇见厉害的,不打就先跑。” 宗长明正集中精力画魂,实在么功夫搭理他,但脸色十分不好。 陶建脸色铁青,道:“匹夫之勇,那魏大校呢?他们那么多人的死活你都不管了?快滚!带着他们逃!” 洪中眼睛看向已经隐约可见的黑影,露出一口大白牙,道:“来不及了!陶组长,准备战斗吧!邪祟已经到了!” 陶建抬头,就见那宽敞无比的大路上浮出一团凝重如墨的黑暗,正以一个堪称优雅的速度一点点靠近他们。 但那股强烈的威压,却已然排山倒海也似的笼罩住他们。 他从背包里又掏出一把符,一把折叠冲锋枪,还有一个黑色 的罐子。 “就这样,还想吃人?” …… 白色的光突然在空中闪烁了一下,墨赦眼睛瞬间睁开。 黑色锁链伸出一头,亲昵的蹭着他的肩膀。 他看了看还在锁链封闭起来的空间里熟睡一行人,身形微晃,便轻烟也似的滑动到了锁链房屋外。 黑色的锁链极为上道,轻轻的拖着它的主人升到高空之上,原本遮天蔽日的黑色枝条都被迫让开了道路,让那个一身黑色的人站到他想站的高度上。 “出事了,那螟蝗要吃人了。” 高达数十丈的鬼木极尽繁茂,密密麻麻的伸展开枝叶,遮蔽天空。 但那样直冲天际的白光还是从枝叶间透了出来,绚烂如同烟火。 周围还矗立的鬼木都激动的发颤,枝条晃动摩擦间,仿佛有无数人在低声细语。 墨赦临风站在高空,眼睛里神色变幻,没有动作。 螟蝗多生于战场和活人坑,成千上万的死人里脱胎换骨获得新生,而白天与他对峙的那个,是经过千年岁月成长起来的霸王螟蝗。 吸食生物血肉精魂,躯体一点点长大,长成最完美的体形,强悍的让他都觉得麻烦。 ------------ 第九十章 鬼林惊梦(2)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确认什么似的握了握拳,继而神色微动,看向黑暗一片的天空。 那里,昭明星果然看不见了,整个南泽省都被这样诡谲的气场笼罩住了,就算他们现在往回走,那些已经路过的城市怕也已被这些阴气笼罩。 地狱里的镇地圣物,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人间,果然连那隐隐的规则都影响了之前与那霸王螟蝗对峙时,他就发现自己的力量上限似乎消退了一点。 那一直如泰山一样压在头顶的规则仿佛裂开了一条缝,能容许他们这些异界人动用的能量也更多了。 想来,人界那些老怪物也该发现这个问题了,也该着急了。 就不知道,这次他们会让谁来主理这次事,只希望那个人不要碍他的事。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给月戎发了条短信。 这种跟人类强者协调的事,向来是第六府君做的,这次自然也该他去处理。 几乎无边无际的鬼木森林里,耀眼的白光只闪烁了一下 ,呈弧形向四周扩散,继而就彻底寂静下去。 应该是跟刘正邪一起来的人吧,这做鬼木林里,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墨赦看了眼,就又回到那锁链制造的屋子里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弱肉强食,生死有命,那也不是他该管的事。 黑色锁链悄无声息的挪开了一段身子,给自家主人开了个方便之门。 墨赦又如大理石般沉默下去,靠坐在锁链特意给他造出来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风从锁链打开的缺口上吹进去,白唐十分警醒的睁开一只眼,迷糊道:“墨神,怎么了?” 墨赦淡声道:“没事,继续睡。” 白唐放心了,强行撑开的那一只眼又合上了,几分钟后,又睁开另一只眼,视线在墨赦身边转了一圈,就爬了起来,拖着脚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那锁链,咕哝道:“弄个床,不舒服。” 墨赦:“……” 白唐已经攀着那椅子边,要往上爬,还推着墨赦的腿,“让个地儿,快点。” 墨赦看着他眼睛都没睁开的熊样子,一手拽住了他的手臂,又拍了拍身下的锁链,那锁链就夸张的凭空变粗许多,给他们弄出一张平整的双人床来。 白唐立马就翻身躺了上去,摸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彻底睡死过去。 他睡着的时候特别安静,不动也不闹,半点都没平时又皮又无赖的样子。 锁链铸成的屋子很黑,一点光都没有,但墨赦的视线一点都没有受影响,他手指精准的点在白唐胸口,虚虚的画着繁复 的符咒。 白唐今天彻底野了一把,动用了大量的能量,他胸口上的枳首蛇图腾双头也更加靠近,也难为他大半夜的还能醒过来一回。 白唐迷迷糊糊中只觉身体骤然温暖起来,一直盘旋在胸口的寒冷仿佛被什么东西驱散了,浑身都暖洋洋的,连睡觉都更加踏实了。 紫色的符光没入白唐胸口的那一刻,刘正邪也睁眼看了一下,就看见那两人缩在一张床上,姿势不堪,他抬手遮眼,转过身去,心说果然弯了弯了! 白唐的脸白的近乎透明,容貌依然是青年的样子,岁月风刀,他却仿佛年龄停滞一样,没多少变化,依然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这样的容貌,大概还会持续很多年。 这是活人修鬼的好处吧,身体机能生长缓慢,不惧寒不惧黑,就连身体,也会渐渐被阴气充满,轻灵纯粹。 但白唐身体的冷,却是从地狱深处带出来的,能将灵魂都冷冻起来的咒毒。 外面森林里的阴邪生物已经彻底疯狂起来,在追捕着那群活人。 但锁链很好的将那些声音都隔绝在外,i让整个空间都静谧而温暖。 如果是白唐,肯定要去管一下吧,但很可惜,他没有醒。 还有两个小时,就天明了。 如果那些人熬不住夜晚的洗礼,也就不配出现在地狱圣物的争夺战里,无论什么目的。 …… “就这样,还想吃人?” 陶建手在地面一抹,立马就又是一排炸裂符,带着明亮的符光,朝着那已显出轮廓的生物射去。 “陶组长,你看!”洪中俯低身子,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他的瞳仁已经变成橙黄色,在黑夜里发出诡异的亮光,“他们也来了!” “他们根本不需要人保护,”洪中身上的邪气满溢出来一样,强烈的气息冲撞的他衣衫烈烈,“他们本身,就是战斗在最前线的人。” 陶建猛然回头,果然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那些之前还在拼命奔跑的军人都以无比坚定的脚步迈步而回。 “一组进攻,二组防守,撒符!布网!”魏国勋站在宽敞的路中间,打着他们军人才看的懂的手势。 陶建脸瞬间就黑了,口中怒喝:“爆!” 于是,那黑影身边的符瞬间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带着天生克制阴邪的烈烈罡气,炸的那东西一阵颤抖。 宗长明的手也在此时提起,口中喝道:“起!” 立时,一个黑色的人影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眉目舒朗,线条冷硬,手上缠着黑色的锁链。 洪中看着那身影,感觉十分眼熟,“师叔,你画了谁出来,这个,这个我怎么没见过?” 宗长明气喘吁吁的瘫在地上,闻言就道:“变你的身,专心跟九奶奶借力!死小子!” 洪中又看了一眼如山停岳峙般矗立在身旁的黑色人影,然后身体猛然一跃,跳起两米多高,手爪已成兽爪,急速朝着前方那影子冲去。 陶建的炸裂符显然不能阻挡那影子的脚步,陶建心一横,开始摆弄地面上的那黑色罐子。 宗长明缓了口气,就见魏国勋已带着那些身上都有符的军人冲了过来,他们行动迅捷,手持枪支,瞄准了已近在眼前的怪物那真是怪物,马身蝎尾人面,头发像水藻一样四散而下,胸前还带着坚硬的胸甲,胸甲上都是倒刺。 浑身漆黑的怪物毛发漆黑,丝毫没有被那些爆裂符炸到一样,它身周依然一片纯黑,只在符咒爆炸时被光照出了体型。 “这是什么?”向东的脸一瞬间扭曲,手里的符都有些抖,声音发颤。 长明拍了那还矗立在身旁的黑色人影一下,口中呵斥,“去。” 那黑色人影立马窜出,手中长锁链吞吐厉芒,朝着那人面马身的怪物扑去,身形空灵,虚不受力,一根浮在空中的芦苇也似。 宗长明眼睛里爆发出摄人的光亮,目光紧紧随在那黑色人影身上,连那些军人从他身边扑过都没反应。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词成了! 画魂一脉,绝不是只能画死成活,他们这一脉其实更擅长的就是“偷”! 画出过往所见最强大之物,借其能力,润补自身,他们修炼的就是那个能“偷”的度,一个不被人发现的上限,自身越强,能偷到的力量就越多。 画魂的本质,就是借力,就是偷。 他握紧了手中那一支顶端绘有骷髅的笔,那是他们代代相传的笔,只有这一根笔,才能让画出来的东西在借力的同时有魂有魄。 若非迫不得已,他绝不愿用祖传的这一支笔,如果有选择,他会选择用普通的笔,绘制普通的死物,借用他们的力量来战斗。 可这次不一样,他老早就感觉到了那股强悍的力量,顾不上什么上限,为了活下去,哪怕是天神的力量,他也敢偷来一用。 “那是螟蝗,还是修炼千年的霸王螟蝗!” 陶峰大喊一声,将黑漆漆的罐子倒转,朝着那霸王螟蝗扣去。 正在此时,洪中仰天发出一声怒吼,脸上长出绒毛,已全然一副狐狸样。 “哎呦,千年的东西啊,就是凶。”他嘴里发出细微的女声,身体显然已被那曾在白唐手下吃过大苦头的狐狸精彻底接管。 神降一脉,如今也只能与这种狐仙鬼怪结契,没有真正的神会再响应他们的呼唤。 那被众人围攻的蚂蟥露出似笑非笑的脸,如同绿灯样的眼睛在它身周的黑暗里浮沉,眼睛贪婪的盯着洪中和宗长明造出来的黑色人影。 那些军人也已分散到了四周,每个人腰间都别着画上符咒的匕首,手中还持着被特殊加工过的手枪。 但那螟蝗只用尾巴轻轻一扫,那些经过训练的军人就如秋风扫落叶般被横扫出去百米,挂在胸口的符也瞬间自燃。 晚上的第一波鲜血终于开始流淌,离天明还有一个小时。 …… 墨赦眼睛倏然睁开,他按着自己的眉心,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那条勾魂锁链也不安的晃动着,似乎也有些迷惑。 “你也感觉到了?有地府判官在人间召唤,力量弱的不正常……我们去看看!”墨赦骤然翻身坐起,手指在白唐眉心一敲,“白唐,起来。” 白唐瞬间被从睡梦里拉了回来,还未及说话,便被墨赦一带,从黑色的锁链床上跃了下去,那锁链一抖,哗啦啦就自动收缩起来。 在房子里沉睡的其他人骤然被冷风袭面,也都睁开了眼。 “有判官召我,你照看他们,我去去就回。”墨赦交代了一句,抽身就走。 白唐脑子里混沌的光立马就没了,回头朝着刘正邪道:“刘三,你看着她们,我一会回来。” ------------ 第九十一章 鬼林惊梦(3) 刚爬起来的刘正邪:“……”为什么一瞬间他就成了保姆!这身份转变的太让人猝不及防! 苏毓秀眉毛微皱,仿佛有些恼怒。 于红靖二话不说,就给自己贴了一道疾行符,追着白唐身影而去。 刘正邪抓了抓头发,看向苏毓秀,刚要开口,就听那漂亮的女明星道:“我们也追过去吧,没有他们的保护,留在这里也不安全。” 刘正邪当机立断,道:“好。”顿了顿,又道:“我们速度快,你跟不上,上来,我背你。” 苏毓秀也没矫情,淡淡应了一声,就爬上了他的后背,还催促道:“快点,不然追不上了。” 墨赦身形如烟雾般游走在鬼木林里,那来自冥府高层的召唤让他的力量都不太稳定。 …… 片刻后,一道黑色的影子停留在奋力厮杀的战场边缘,鹰隼一样的眼睛四处望着,然后就看见了那正与霸王螟蝗交战的黑色影子,一时有些无语。 他手腕上的锁链轻轻的碰了碰他,伸出一端,指向那狠抽了螟蝗一记的锁链,尾端弯成了一个问号。 墨赦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株鬼木上,那鬼木在他脚下微微发颤,连吞到一半的人都没敢继续咀嚼。 那锁链嗖的一下就要窜过去,却被它的主人眼疾手快的扯住了尾巴。 锁链扭动了两下,似乎不解。 墨赦眼神幽深,身后传来破空声,即便人影还没出现,他也能想象到那个咋咋呼呼的人影。 这么一想,手上就松了。 那锁链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倏然缠住那个跟他主人一模一样的人影,然后又迅速窜了回去,献宝一样将那人影送到了墨赦面前。 墨赦:“……”他刚才真的以为自己这勾魂锁跑去消灭螟蝗了。 勾魂索性属阴,但却是一切阴祟鬼物的克星实力等级比它低的。 勾魂除祟几乎已经成了本能,哪怕被他约束了这许多年,也时不时的要翻腾一下。 墨赦手指微弹,那锁链便又倏的窜出,含千钧之力朝着那螟蝗抽去。 墨赦看着面前与他力量同源的人,眼神微动,福至心灵。 “画魂脉。” 诡宗中的一支,擅长借用别人力量的一脉。但是,也不对啊,他刚才感觉到的明明不是力量被窃取,而是“召唤”。 按照地府律令,鬼王、判官、府君等高级别职员不能轻易踏足人间,尽管现在人间秩序将崩,但判官这个级别的,也不该出现在人间。 所以他才要过来看看。 “墨先生!”宗长明时刻关注着那边,那黑影一被拖走,他眼睛立马就跟了过来,见到本尊,神色有一瞬尴尬,继而又恢复平静,“邪魔猖狂,还请墨先生援手。” 他们这边虽然有些凄惨,那些军人已经折损近半,不少都给那蝎子尾巴拍成了肉泥,还有部分被拍到了鬼木身边,被鬼木吸吞噬。 全场最强战力就是洪中和宗长明的黑影,现在黑影给人弄走,洪中那边立马就叫了出来。 陶建的黑罐子坚强的浮在半空 ,还没有碎,里面释放出道道金光,缠绕上那螟蝗的四肢,将那东西的速度拖至缓慢。 加上他那条锁链,形势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糟糕,人类还是可以的。 墨赦站着没动,全然旁观的姿态。 “什么情况?墨墨,诶?怎么有两个你?”身后忽的撞上来一人,那人身形轻盈,在到他身边时,稳稳停住脚步,然后好奇的看向与墨赦相对而站的人影。 “画魂。”墨赦淡淡瞥他一眼,似乎对他不听话的事已经习惯。 白唐哦了声,眼里都是感兴趣的光,却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看向那与怪物交战的双方,“打架呢,呃,国家军队啊,看起来有点惨啊。” 那边洪中巨大的兽爪已将那人面马身的螟蝗按在地上,墨赦的黑色锁链缠绕在它身上,越收越紧。 白唐摸着下巴,疑惑道:“这个黑咕隆咚的东西,看着有些眼熟啊。” 墨赦道:“之前遇到过。” “不会就是那个长的丑到不敢见人的东西吧?怎么现在打架还裹在一身黑里,我看瞅不见它的脸。” 墨赦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你不上去帮忙?” 按照常理,白唐这时候应该冲上去救人,而不是跟自己在这里看热闹。 白唐伸手戳了戳那与墨赦一模一样的黑色人脸,声音里无波无澜,道:“他们可以的。” 宗长明郁闷的要吐血,见着来了个曾经一起同生共死过的熟人,当即叫道:“白唐,快,快帮忙。” 白唐笑嘻嘻的拍了一下那宗长明画出来的黑色人影,立马就将那人影拍散了,他脚下用力,人就从空中落到了地上,“宗叔,你好端端的画他干什么?还画的不怎么像,嗯,画功不行啊。” 神特么的画功不行!现在是讲这个的时候吗?! 宗长明被这死小子气的几乎厥过去,他额角都是冷汗,之前绘制的墨赦人像消耗了他大量精力,直到此刻他的手都还有些抖。 “死小子,别废话,快去,别让那螟蝗翻身!” 白唐大拉拉的一摆手,道:“用不着我,他们能收拾,唔,不过说起来,这东西好像比我们之前遇见的弱多了。” “它周身的‘禁恶之黑’被激活了,克制了它的力量。” 墨赦也从高空下来,站在他们身前,听见白唐说话,自然接口道。 白唐在脑子里过了过“禁恶之黑”这个概念,然后就……过了。 螟蝗生于血腥之地,身上多罪恶,估摸着是这东西之前就被人收服过,还在它身上种植了“禁恶之黑”,不过之前那霸王螟蝗与“禁恶之黑”中有一种微妙的平衡,但地府三尾狮子印的出现,让阳间气场紊乱,阴重阳衰,它又在离三尾狮子印这么近的地方游荡,吞人血肉,所以自身力量强过“禁恶之黑”的增长打破平衡。 所以,墨赦他们遇到的那个就是完全压制“禁恶之黑”状态的它,现在,那被不知道谁拔高了一截的“禁恶之黑”又重新出现,克制了它的力量。 所以,宗长明他们打败的虽然难,却并不难理解。 白唐虽然不清楚细节,但大致一想,也能猜个大概,也不细究,只与墨赦站在一边,看着那边的即将收尾的交战,脑子里盘算着怎么从他们这里获取些信息。 墨赦显然不愿意同这些人一起行动,苏毓秀还是要留给宗长明一伙的,但据墨赦说,鬼木林分叉无数,藏着无尽鬼魅,根本就是有进无出,他们应该走不出去啊。 他退后一步,跟墨赦咬耳朵,道:“墨墨,这从天而降的鬼木林,有什么办法穿过去吗?” 墨赦道:“他们的话,阴鬼领路。” 白唐唔的一声,心说这个办法倒是简单,对他和墨赦来讲,任何分叉迷障在他们眼里都等同于无,那些诡异的黑木就只是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新增了一道风景,但对面前的这些人来讲,要驯化一个原本鬼木林里的几乎没有人性的阴鬼,还要让它引路,这个听起来,颇有挑战性啊。 就在此时,却听墨赦淡淡道:“鬼有鬼道,人有人道,他们有办法。” 说话间,那边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吞吃了许多人的螟蝗被陶建收紧了那黑色的罐子。 几乎瞬间,陶建就扑在了地上,洪中那高大的兽形也恢复了人体,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上。 现场一片狼藉,白唐还好心的帮助他们清理现场。 第一缕阳光终于洒了下来,那些还躲在远处窥伺的阴魂纷纷躲进了最后的黑暗里,在黑夜里拼命扭动身躯的鬼木柔弱的垂下了枝条。 空气开始变成靛青色,那条特意被鬼木让出来的道路又缓缓的闭合了,上面也重新长满了鬼木。 魏国勋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满地的鲜血,脸色格外难看。 宗长明还勉强能睁眼,陶建已经彻底闭上眼睛,气息衰弱到了极致。 白唐帮助他们将重伤垂死的军人从那些鬼木的枝条下拖出来。 于红靖也随后而来,默不作声的加入了清理战场的行列,用天师门的符咒帮助那些受伤的人暂时止血。 刘正邪带着苏毓秀来的最晚,那个娇贵的女明星看到那样血腥的的场景,只吓得浑身哆嗦,眼睛里的惊骇似要满溢出来。 刘正邪骂了一声,立马就加入了救援中。 半个时辰之后,现场的血腥已经无声无息的渗到了地下,晚上死去的人连白骨都没有剩下。 白唐手脚麻利的将还活着的人集中到一起,看着那些残兵,有些发愁。 身处危机,没有人敢真正的睡着,都只进行了短暂的休憩,就又开始整肃行囊。 魏国勋脸色发青,泛出死亡一样的死灰色光泽,却还是被伤势较轻的军人扶着站到了墨赦面前。 “墨大师,我是国家陆军驻南泽省三十六团魏国勋,现在以国家的名义,邀请您跟我们同行,协助我们完成这一次的护国任务!” 墨赦收回凝注在白唐身上的视线,将目光转向一身鲜血的军人,漠然道:“我拒绝,我有我的事。” 魏国勋眼神里有格外犀利的光,猛的喘了一口气,道:“那么,请你在兼顾你的事情的同时,为那些无辜的人出一份力!” ------------ 第九十二章 我是个弱女子 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墨赦的手臂,声音衰弱下去,“新的时代到来了这是你们的世界,我,我们能做的很有限。” “但你是有力量的,如果您拒绝加入我们,那至少,在这片诡异的森林里,请跟我们通行。” 墨赦垂着头,看向这个眉眼锋利的军人,神色一片冷漠,声音也同样冷漠,“方向不一样,我要去的是s市,你们” “真巧,我们也要去s市。” 已经极度虚弱的军人微笑,截断他要出口的话。 周围诡异的黑色枝条还在微微的摇摆,那些在晚上极尽杀戮的东西在白天却仿佛都正常起来,尽管高大的枝叶依然遮蔽着天空,但已然不见那些游走在夜晚的阴灵。 墨赦停了片刻,才继续道:“连鬼木都穿不过去,去s市也是枉然。” 魏国勋还要说话,墨赦却抬了抬手,止住他要说的话,淡淡道:“家国大义,民族百姓,有能力才能谈庇佑和救助,枉死没有意义,我不会带一群累赘去。” 魏国勋一口血哽在心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墨赦皱眉,移动了两步,站在了一边,“要参合鬼神的事,就首先证明自己有那个能力。” 如果不是昨晚察觉到有判官的力量在召唤他,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带着苏毓秀很麻烦,但这帮人如果昨晚就被一只螟蝗干掉了,那也没能力带着那女人走。 而且,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悍勇,但也过于迂腐,昨晚的情况居然在这里死刚,那不是结盟的好对象。 他的目光转向已经被苏毓秀缠住的白唐,眼神微不可查的黯了黯。 “白小唐,我有点害怕。”苏毓秀道。 白唐安慰她,道:“我也有点怕,没事,有个人陪你一起怕,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苏毓秀脸抽搐了一下,转动她小鹿一样纯洁美丽的眸子,努力透出害怕的情绪,“没有。” 白唐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舍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道:“我剩的也不多了,分你一个吧。” 苏毓秀木木的接过那彩色的糖果,“你昨天还给我讲笑话安慰我,今天就给一个糖?” 白唐一脸正经,道:“昨天你一直很惊恐,把今天份的笑话提前透支了呀。” “……”苏毓秀艰难道:“那也该多说两句不要怕啊,说好的会 一直保护我呢,我是个弱女子啊!” “我昨天就发现,在恐惧面前,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所以我今天改良了方案!”他一脸得意,桃花眼里闪着光芒一样,郑重的看着苏毓秀,“我陪你一起害怕,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苏毓秀看着那双倒映着自己面容的纯黑色眼眸,呼吸都有一瞬停滞,身形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眼睫一垂,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白唐一怔,继而就有些慌乱的去擦她的脸,口中低声叫道:“别啊,怎么就开个玩笑,还哭了呢,喂喂,你好歹是国际明星,注意形象啊。” 苏毓秀克制不住一样,只是 无声的流泪,那些隐藏在内里的强悍仿佛都在这一刹那崩溃瓦解,她朦胧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一双灿灿生辉的桃花眼,以及脸颊上温暖的温度。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大姐,你别这样,嗯,你放心,不就是回s市,你就是去月球,我也给你平安送到,别哭了,唉,不然,这个给你玩。”白唐从怀里掏出一条浑身硬鳞的东西,塞到苏毓秀手上,“叫它给你跳个舞,大美女就不哭了,好不好?” 他从会说话时就会哄人,之前做神棍时更是嘴巴抹了蜜一样上哄阿姨下哄小姑娘,但之前跟他相处的小姑娘大多都开朗善谈,就连个别文静的,也都在心境平和的情况下被他逗的直乐。 从来也没两句话惹哭一个妹纸啊,今天真是创了新高了。 苏毓秀连哭都哭的眉清目秀异常美丽,她于泪眼朦胧中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然后瞬间就僵住了 那在她胳膊上扭动的,是什么?那将头在她手臂上蹭动的东西,是……蛇?!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唐,连质问都忘了出口! 特么就是这么哄女孩的?这货是脑子有坑呢还是有坑呢,还是有大坑呢? 白唐戳了一下白汤圆,道:“跳个舞,快点,哄她开心了今晚就给你加餐。” 白汤圆本来睡的迷迷糊糊,被冷不丁拖出来,还有些迷糊,下意识就在温暖的皮肤上蹭了蹭。 苏毓秀的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根根树立,登时也不哭了,尖叫一声狂乱甩手。 于是白汤圆又被迫不及待的甩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知落在了哪个角落。 “白唐!”苏毓秀咆哮,“你这个二货!” 白唐声音有些弱,辩解道:“……白汤圆不会咬人,还挺可爱的,我还叫它表演舞蹈给你看,那什么,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它。” 苏毓秀胸腔里憋了无数的三字经,那些片刻前还汹涌在心底的 情绪尽数熄灭了下去,只剩下对这个二货的恼怒。 远远听见的墨赦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经年冰冻的眉目竟然有一瞬柔和。 宗长明还想继续劝说,却听那人淡声开口,道:“昨晚那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那个被画出来的“他”,居然能使用他的力量,这简直不可思议,那唯一能跟召唤扯上关系的东西,恐怕就是那个影像。 那绝不是画魂一脉画出的普通影像,他有感觉,那不是。 宗长明还很虚弱,只能被洪中扶着站立,他苦笑道:“那是本门秘密,不方便说,虽说门派什么的都在时间的大洪流里不剩啥了,但这种事,老祖宗不让说,道友见谅啊。” 墨赦嗯了声,也不勉强,只道:“那我等你死了,再问你。” 反正人总要死的,到时生前一切全都成空,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也都不算秘密。 宗长明:“……”这位大师说话怎么这么欠抽呢! 洪中脸也忍不住抽搐,看着墨赦的眼神格外古怪,跟他心意相通的那只狐仙早在他脑海里巴拉巴拉吐槽了。 从昨晚战斗结束后,那九奶奶就开始骂,先是骂那个白唐,然后就骂这个人,但却一句都没提报仇狐仙向来记仇,连它都不敢提当年被抓被困之仇,可见这人实力绝对强劲,不能招惹。 正说话间,白唐暂时哄好了苏毓秀,就溜溜达达的晃了过来,“呦,聊天呢?” 众人:“……” 墨赦道:“就这样吧,分开走。” 宗长明笑了下,道:“那就s市外见。” 墨赦不愿意跟他们一起,他们也不会求着他一起上路,修道者也有他们的骄傲。 白唐挠了挠头,“这就……结束了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洪中道:“等这事完了,我要挑战你。” 白唐:“……”果然,这人还记仇呢!一点都不大度!白长了那么大个子! 宗长明对着他们一点头,又瞪了白唐一眼,道:“跟着墨大师,好好学本事!有这个机缘,就好好珍惜。” 白唐眨巴眼,道:“我感觉我日以继夜呕心沥血的在学习!可以说现在没有多少年轻人跟我一样了,我觉着道法协会都该给我颁发个勤学奖!”顿了顿,诚恳的提建议,“宗叔,我觉着你下次打架,还是继续画动物吧,嗯,画人不太像啊……” 宗长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想说话,催促着洪中快走。 魏国勋眼神复杂的看着墨赦,终究没多说什么。 刘正邪诧异的看着他们,三两步奔了过来,“白唐,不一起?” 白唐看了一眼墨赦,继而下定决心也似,笑道:“不啦,我跟墨墨有别的事。”说着他从自己随身的那只大背包里,又掏出许多符来,一股脑的塞给刘正邪。 刘正邪不客气的收下,也不问他们为什么不一起走,只道:“前方的s市发生了不可预测的变化,上面的危险评级是3s,如果你们的目的地也是那里,要小心。” 白唐嗯嗯的点头,又叮嘱道:“鬼木林里多阴魂,你们上清派的本事你虽然没学到家,但也差不多了,e,这次修行过了,说不好你下次就能打赢我了。” 刘正邪一巴掌就要招呼过去,白唐机灵的闪过,朝他努嘴,“于红靖等你呢,多靠着点人家,人家才是正宗天师门的!” “你小子越来越欠抽了啊!你给我过来!”刘正邪撸袖,怒目圆睁。 白唐躲在墨赦身后,伸头提醒道:“他们都走远了蠢货!你还在这叽叽歪歪!正堂双雄要顺利在s市会师,你别死路上!” “区区鬼木,能难住我?”刘正邪潇洒一笑,大步而去。 白唐与墨赦静静站着,眼看众人的身影渐渐消失。 “墨墨,你不喜欢他们?”不然为什么能一道走,却还要分开而行。 “没有。”顿了顿,他继续道:“弱者不适合参与这场争夺,我曾给过他们选择。” 他曾暗示过魏国勋,如果选择退出南泽,他可以送他们出去。 但魏国勋拒绝了,他说他们受命来此,不探明s市的情况,没脸回去。 ------------ 第九十三章 我还能吃! 白唐干咳了声,摸着自己的鼻子,小声道:“那什么,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墨赦视线掠过他,看向始终站在原地,没有跟刘正邪他们一行人走的女人,不动声色道:“哦?” “我跟你说哦,这个做人呢,要见义勇为,做鬼差呢,更要永争上游做好人……” “重点。” 白唐一咬牙,耿直道:“我们得带着苏毓秀上路!我本来也是打算让她跟着刘三走的,可你也看见了,那一群人自身都难保,我不可能再给他们增加负担!” 苏负担毓秀手指紧紧的绞着裙摆,微微垂着脸,遮住眼睛里疯狂滋长的阴郁。 墨赦没说话,只用手轻轻抚摸手腕上的黑色锁链。 最艰难的部分说出口,剩下的就更顺溜了,白唐一手搭上墨赦的肩膀,继续胡说八道,道:“怎么说咱两都一米八的大男人,身强体壮的,路上带个美女也能养眼,都说患难见真情,说不好,这朵高岭之花就能给咱们其中一个折下来呢。” 墨赦肩膀一动,甩开他的胳膊,大步往前走,身上仿佛寒气更重。 白唐追在后面,叫道:“喂喂,墨神?墨墨?有话好好说啊,你看你怎么又生气了,哎哎……” 路过苏毓秀的时候一挑眉,笑哈哈道:“大明星快跟上,这鬼木林里可危险的很,一不小心就给怪物吃了!” 苏毓秀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那你拉着我啊二货!你们人高腿长的,照顾一下我能死啊!” 白唐猝不及防的被抓住,速度瞬间就被拖慢了,这一耽搁,墨赦走的更远了。 “再不快点,要追丢了啊,大明星,咱们可不是在春游。”白唐苦口婆心的讲道理,“在这鬼木林里,追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毓秀冷脸,道:“你不是能搞定吗?跟丢就跟丢,哼,当我不知道呢,他根本就不想带我!” 白唐面不改色,断然否认道:“没这回事,能带着这么大一美女,墨墨高兴着呢,他就是不善于表达,哈哈,大明星,他也是你的铁粉。” 苏毓秀哼笑,不置可否,眼珠却悄悄翻到了天灵盖。 高兴?不可能的,从他们见面开始,那个人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白唐!”一声有些冷硬的男声骤然从前方传来。“快点。” 白唐脸上理所当然露出一个笑,再顾不上跟苏毓秀叽叽歪歪,高声应和一声,继而立马低头,看向身高约莫一米六五的漂亮妹纸,露齿一笑,道:“可能会有点快。” 苏毓秀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觉身体一飘,继而头发全都飞到了脑后,整个人离弦之箭一样往前飞去。 白汤圆打了个饱嗝,吭哧吭哧从一颗褪色的黑木树里爬出来,就见一股阴风迅速刮过眼前,依稀能看见里面凌乱的美女和自家疯狂释放阴气的宿主。 白汤圆摆了摆尾巴,叫道:“白白!白白!” 四周风声寂寂,没有人应。 白汤圆目光转向那些不自觉颤抖的黑树,砸吧着嘴巴,道:“好多黑光啊,能吃好久呢。” 所有黑色树木里寄居的灵魂同一时间都在心里 骂娘,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长虫,已经吃了他们很多同伴,现在这意思,要把他们都吃了?! 原本在白天极度虚弱的鬼木们都齐刷刷的开始挪动,要离它远一点。 白汤圆:“别走啊,我,我还能吃!” 撑死你! 所有有意识的鬼木几乎同时在心底怒吼。 新伙伴没有响应,反而跑的更远了,白汤圆感觉略心塞,它蜷了蜷尾巴,正要继续追过去,就见半空射来一道黑影。 “啊呀!锁锁!”白汤圆叫了一声,一口咬住黑色锁链的一端,尾巴也顺势缠了上去。 墨赦的锁链顿了一秒,继而以更快的速度破空而去。 …… 被苏毓秀赐名美人的男鬼很忧郁,一天前,把他捉回来的那个女人疯了一样从s市冲了出来,一路飙车出了s市市区,然后就看见了这个遮天蔽日的鬼木林。 上天作证,作为一只土生土长的s市本地鬼,在他从生到死的百年间,s市外绝对没长过这么大一片树林。 就连四周的红河上,也全然被那些望不见边缘的黑木包围,枯萎的树叶密密麻麻落满了水面,竟再也看不出红河的丝毫影子。 作为一只鬼,他比人更能感知到这片森林的危险,那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典型!连鬼进去都可能被同化吞噬! 而他那个“主人”,居然就将车停在了这么一个龙潭虎穴里! 那只之前还是她心头爱的包包,此刻就躺在泥土里,美人抱头蹲在地上拔草,发愁。 他原本是鬼差,奉第八府君袭牙之命来捉拿跑到人间的恶鬼,因为一时脑抽,招惹了美人面蛇蝎心的苏毓秀,然后被她强行套上了咒枷,变成她的私人小宠物。 其实原本是愤怒的,恨的想生撕了那女人,后来反抗不了,就觉着要先识时务一回,这一识,就有点万劫不复了。 他想到了那一个眼神,就在她去而复返回来将他从一个球释放出来的那一个眼神,含着无限温柔和宠溺。 那时候她说,“哎呀,忘了你道行低微,解不开我的绳索。” 他那时还很有骨气,没有说话,只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心里筹谋了一百种手段,要出去拉帮结派回来报复。 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那时候他的眼神有多凶狠,也就是那一瞬,她低下头,抚摸他的脸,声音温柔,说:“真像啊。” 再抬手,一道黑色的咒枷就落在了脖子上。 那之后,就一直被她暴力的强行留在身边,所以一路相随,在她的控制下利用三尾狮子印里纯正的气息修炼,再然后就陪她到了鬼木林。 美人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想着他沿路或许可以抓恶鬼交差。 苏毓秀已经跟着那两个人走很久了,在那些人面前,她仿佛突然就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小女生,美人几度看的想笑。 连那个强大的螟蝗都给她单手摁趴下,连“禁恶之黑”都能随意操纵的女人,居然软着声音跟那些人说她被鬼木林里的垃圾邪灵吓到了……这得多厚的脸皮啊! 他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离着很 远的距离,躲在一群真正的阴魂中间,看着苏毓秀扮绵羊。 “女人啊,真是神奇的物种!”他抓了抓头发,感觉脑子都要打个结。“算了,不管她,反正是要去s市,我就先去抓两只鬼好了。” 毕竟是个地府公职人员,他的顶头上司已经催了好几次,手机里还多了许多催交任务的信息。 他一边想一边大步朝着s市走去,他顶着地府公职人员的帽子,要不是为了苏毓秀,也不至于偷偷摸摸,现在她要装凡人,八成也不会认他,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s市可遇见的万鬼围城,那些活人的阳气都被压制到了极点,就连白天,都甚少看见一个健康的活人在外面蹦。 那样的盛景啊,只有夜晚,才能看的更清楚。 也只有苏毓秀,才能再那么多厉鬼凶魂的包围下来去自如,甚至那地狱重宝,都当做玩具一样随意翻弄。 那么强的女人…… 却在那个时候,哭的像只迷途的小鹿。 就趴在车窗上,肩膀颤抖,手指死死扣着车窗,哽咽的、压抑的抽泣。 那样不顾形象、肆无忌惮的哭泣,分不清欢喜还是难过。 没过多久,那两个人就黑暗的森林里走了出来,他们就隐藏在一丛丛的黑色枝条间,静静看着那两人越来越远。 然后,那个女人就在车里化妆,安静的整理衣着…… 美人还沉浸在回忆里,那张不断哭泣的脸给了他太多冲击,但就在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响起了一句话 回s市去!守好三尾狮子印! 美人饱吸了一口气,眼睛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果断爆粗口:“守守守!守你妹!老子堂堂地府鬼差,瞬间就变成了守宝怪兽!我特么地府公务员的尊严还要不要?!” “就算老子不要尊严,你特么也考虑一下老子的实力,那么多鬼包围着,那么多人界强者觊觎着,谁捏死我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老子守得住?……啊!老子一定守住!老子最擅长的就是守宝!谁来谁死!” 脖子上的黑色咒枷终于熄火,上面针对鬼魂的小火花也安静下去。 美人沉默的站了一会,然后才慢慢伸出手,竖中指。 …… “讲真的啊,墨墨,你这么特立独行不行的啊,咱们这个世界现在已经在发生质的变化,这个变化的速度还超快,你说你一直游离在人群的边缘,很容易给排斥啊。” “嘿,怎么不说话?你说你吧,什么都好,都是话太少,现在这个时候啊,单人力量再强,也有限啊,你看那会你就该听我的,跟他们虚与委蛇,合作啥的,借助一下国家机构的力量嘛!” 白唐坐在副驾驶,口中叼着棒棒糖,叨叨叨的跟墨赦说话。 “连这里都过不去的话,就没力量给我借。” “哈,国家不只这几个人,还有很多厉害的没出来呢,咱们可以卖个好先,” 那鬼木林还在延展,四周遥遥远看去还有许多分叉,但当他们的车经过时,所有分叉口都统一失踪,他们开车的路还是在一条康庄的国家建设水泥柏油大路上。 ------------ 第九十四章 又生变故 苏毓秀坐在车后面,对前面那两人旁若无人的唠嗑十分不满,当即敲了敲白唐的椅背,提醒道:“这还有个人呢。” 白唐就回头冲她笑,道:“吃喝都在你旁边呢,还有什么要求啊大明星,你这待遇实在不错了啊,做人要知足啊。” 要知道,以前坐你位上的可都是鬼,还都是被墨赦敲打的浑浑噩噩的鬼,被说吃喝,就连说话思考的权利都没的! 苏毓秀看了眼占据后座大半位置的黑色冰箱,表示十分无语,而且不可思议。 她道:“你知道我身价多高吗?分分钟上万!你知道多少人为了跟我吃一顿饭,提前一个月预约吗?现在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获得了这个机会,你就这态度?” 白唐眯着眼笑的像只小狐狸,道:“你刚好提醒我了,嗯,大明星,我送你回去是有报酬的吧?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帅哥,出手价不能低于50万啊,墨墨的话,价格更高,得100万!这个不能讲价的啊大美女。” 苏毓秀捶座椅,杏目圆瞪,颊上微红,“你怎么不说,你的黑面包也要收费?” “哦!首先要纠正一下,那不是黑面包,那是艾米蛋糕房新推出的黑米面包系列,其次要说那是给白汤圆的零食,你吃了它的东西啊大美女!最后,它八成要打滚撒泼” “白唐!你这个混球!” “刺啦~”“啊~” 车子突然发出激烈的噪鸣,墨赦急打方向盘,朝着一侧转去,但没有用,白色面包车还是在疯狂晃动的枝条流里被来回冲撞。 墨赦手腕上的锁链已飞出车外,就绕着面包车切割防御。 “不对劲,白唐,小心!”墨赦握紧了方向盘,周身黑气横溢,向着那些暴动的鬼木施压。 车子被撞的摇摇晃晃寸步难行,面前都是那些急速增长的黑色枝条,白唐看了眼,就见那些枝条正在飞速变粗变长,还势大力沉的敲击着面包车。 这尼玛! 疯病啊这是! 白唐被不断摇晃的车子颠簸的都要吐出来,心里疯狂吐槽。 墨赦心里则有些惊讶,他已经自身威压散了出去,按理来说这些低级鬼物该四散逃窜才是,这么疯狂的进攻不太合清理啊。 他眸光一冷,那锁链飞的更加凌厉,将感在他身边动土的鬼木彻底切割成一节节废木头。 白唐被这些东西弄的有些烦,当既一拍车门,飞快的窜了出去,“这样太慢,我开路。” 他身形猎豹一样轻巧的落在车顶,手中的阴气剑刚凝聚成形,就听一声熟悉的女声尖叫出来。 “白唐救命啊,救命啊!” 白唐转头,就见一道黑色的鬼木从面包车掏出苏毓秀,拖着朝远方退去。 这黑色的鬼木比他们之前看到的都大出十倍多,简直像吃多了生长激素的畸形体! 但力量显然也不是那些普通鬼木能抗衡的,苏毓秀的脸在凌乱的枝条间一晃而过,如同一朵被暴风摧残过的可怜花朵。 白唐来不及多想,脚在身形借力,就扑了过去。 墨赦手指一动,那黑色的锁链也迅速朝 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却在半途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螟蝗咬住,接着便是如潮水一样涌来的鬼木,彻底将他的路封死。 墨赦冷笑一声,手在空中绘制繁复的符文高级阴雷符。 黑色手臂粗的雷电在空中汇聚,在将这一片鬼木笼罩住后,轰然下击。 无数的哀嚎与悲鸣从被被轰击之处传来,渗人而尖锐。 墨赦脚步再一动,恰好避开从地底伸出的白骨之爪,眼睛微缩,那些从地底冒出的和即将冒出的白骨爪就彻底化为粉末。 就在此时,四周突然腾起黑色的雾气来,那些片刻前还疯狂自杀式的鬼木都瞬间偃旗息鼓,墨赦却猛的单膝跪地,不堪重负一样,他身后的白色面包车彻底被碾的粉碎。 磅礴的威压如同巨山一样从四面八方压来,墨赦半跪在地上,那颗经久不跳的心脏居然开始狂跳,神经不自觉的绷紧到了极致,这种山洪欲来的压抑……在人间行走这么久,他终于又一次感受到这种心悸的感觉。 就跟面临地府阎罗发怒时的威压一样,无可抵挡,不能超越。 良久,风静静的吹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墨赦目光凝定在地面上,那里,在黑色鬼木褪去后,露出一个由白色粉末写出的大字 滚。 …… 白唐整个人都很懵,感觉自己跟个追着肉骨头的大狗一样,给别人用“苏毓秀”这根肉骨头钓到了不知道什么犄角旮旯的野地方。 呸! 这比喻不恰当! 他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自己现如今的文化水准,一偏头,避过那抽风了的黑色枝条。 “你个傻逼玩意,把尸体挂枝条上装饰吗?动手啊倒是,这么干看着我一点压力都不会有的我跟你说!” 刷……一剑横削,与人身粗细的黑色鬼木正面硬抗,顺便与那倒挂在枝条末端脸上淌血的女厉鬼来个正对面。 还被拖着往远处拖的苏毓秀:“……”好想去锤爆那个二货的头是怎么回事?! 她尽职尽责的呼喊求救,感觉自己的演技在此刻得到了升华。 那高达数百米的鬼木速度如鬼魅,一边挥舞枝条抵挡白唐的攻击,一边缠着苏毓秀往后飞速倒退。 倒挂在枝条末端的厉鬼突然伸手,一双猩红的手直插白唐胸口。 白唐身形灵巧的在空中一折,手中的阴气剑下划。 “傻不傻?!难道我不会防着你?要人提醒才知道出招,蠢货!” 他嘴里噼里啪啦吐槽的欢,但手底下一点都不慢,他体内的阴气已经能运用的十分娴熟。 远远看去,就能看见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气团里的人在高空快速的腾挪闪转,手中阴气剑犹如雷霆,时不时还会有黑色雷电霹下来。 “靠!差不多得了啊,你特么再不放人老子放大招了你信不信?!我一脑袋书能砸死你你信不信?!好好一个厉鬼,就会张口咬一下人?弱!弱爆了!” 苏毓秀已经从最开始的呆滞状态回转了过来,忍不住爆粗口道:“专心打架不行吗?!老娘还吊着呢!二货! 你看清形势,别瞎说话!” 那枝条上缠绕的厉鬼阴阴发笑,黑色头发张扬在风里,伸出锋锐的爪子就朝着白唐扑来。 白唐继续吐槽:“一说一动,还有没点思想了?!蠢货!” “你才是蠢货!老娘想锤死你!”苏毓秀被吊在半空,十分抓狂。 白唐抽空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过眼去,幽幽开口,“你裙子破了!那么多旅游节目都警告我们出外郊游不能穿裙子,你为什么就不听呢,唉,你叫我说什么好?” 苏毓秀愤怒的浑身直抖,低头一看,就见自己那及膝的海蓝色长裙已被那些乱窜的枝条撕扯掉一大块,露出白嫩的大腿。 当即目光一斜,杀气四溢。 缠住她身体的那黑色枝条也狠狠的颤抖了一下,连攻击白唐的速度都停滞了一下。 “叮!” 就在那个瞬间,白唐猛地一剑斩开面前那些交缠的枝条,顺带连那枝条上难缠的女鬼都劈成两半,身形倏然而至,一手扣住苏毓秀的肩膀,一手斩断缠住她腰的枝条。 苏毓秀被他揽在怀里,微微撇嘴,眼角一斜,恰看见一个指头粗细的枝条颤巍巍的举着一截蓝色碎片向这边伸过来,当即目光一凛。 啪嗒 在白唐不曾注意的角落,那枝条悄然的折断了下去。 白唐带着苏毓秀翩然后退,落地,拔腿就跑。 “轰~轰~”那些枝条不断的袭击在身后的地面上,却始终与他们的背影差了一分。 “快快快!”白唐喘着气,脸色发白,手却死死拉着苏毓秀的手,拖着她拼命往前跑,“这玩意今天吃了大力丸,强的不正常!” 苏毓秀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果断的开口嘲讽,“就,就是,打不过吧,哼,哼,废,废物。” 白唐:“……我会放手的!来,再给你次机会,好好说!” 苏毓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挣扎着说,“神,神经病!有,有这精力,你,你,你……” 白唐抓着她的手抖了一下,道:“我真的会放手的!让你给那东西抓走的!” 苏毓秀死死的扣住他的手,只觉一股凉气从他掌心传来,凉飕飕的,很舒服。 她还想说话,但实在是喘不上来气,只好优雅的翻了个白眼,那该死的鬼木分水排浪一般直从身后追来,碾碎一切障碍物的追过来,那与枝条连接上的厉鬼口中还发出厉鬼特有的尖啸。 天空已然被浓郁的阴气遮蔽起来,那些鬼木又一次生长,彻底将他们头顶的一亩三分地遮蔽起来。 白唐只觉身体越来越冷,尤其是胸口,感觉那股被墨赦压制下去的阴寒又一次从骨子里渗透了出来。 他拉着苏毓秀一个劲的往前跑,为了让苏毓秀跟上他的速度,途中还硬提着一口气,临空绘出疾行符,给苏毓秀速度加成。 也不知跑了多久,又绕行了多少岔路,那跟在身后的要命怪物级鬼木才终于偃旗息鼓。 白唐一下前扑在地上,连带着苏毓秀也扑倒在地。 苏毓秀惊慌的抬眼看向身边的人,“白唐?白唐!” ------------ 第九十五章 鬼林失散 倒在地上的人没有应,仿佛一瞬间就睡死过去一样,连呼吸都弱的似有似无,眨眼功夫,白唐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色冰晶。 他手脚不自觉的蜷起,牙齿都在打哆嗦。 仿佛阴寒已经深入到骨子里一样,迷糊间,他甚至能感觉到胸口处那冰冷的枳首蛇在一点点爬动。 “白唐,白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啊。” 似乎有个女声在他耳边唠叨,吵吵的他都觉着烦躁。 但很快,那种浸骨食髓的寒冷就将他的意识拉进了黑暗的深渊里。 意识在黑暗里浮沉,白唐恍惚有东西在他胸口里翻天覆地,将他的胸膛当做了一处战场也似,两个长条形的东西在上演你追我逃的游戏。 白唐只感觉自己身在 一处无比寒冷的湖水中,呼吸不畅,四肢僵硬,他甚至能听见那些冻结在他睫毛上的冰晶一点点蔓延的声音。 “也太弱了吧……” 他听见一个声音居高临下的说着,含着笑,仿佛就站在他身体上方。 不知为什么,他却打了个寒颤,只觉的已经冰冻的血液仿佛更冷了。 他拼命想睁开眼皮,看看那个说话的人。 “不过还是那么帅!” 声音如此熟悉,他总觉着自己肯定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接着,那些寒冷仿佛顺着跑皮肤爬进了脑子里,将他的意识都冰冻住。 …… 墨赦在地面画符,想与白唐联系,那是他们地府还没发明先进的科技联络手段时,采用的最稳定的一种千里连音符。 上次白唐陷在b市时,他用了一次,那一次,那个人很快就感应到他的通讯请求。 但这次,白唐一点反应都没有。 作为通讯载体的地面平静一片,只有一层层灰色的土。 黑色的雾气已经遮蔽了整个鬼木林,将这一片地带彻底笼罩了进去。 墨赦脸色微沉,他在那强横的威压撤去后,追着白唐离开的方向寻了几千米,但一点线索都没有。 白唐路过的痕迹,仿佛被这片鬼木林吞掉了一样。 一丝痕迹都没有。 墨赦眉峰微微蹙起,对之前出现的那股神秘力量,还有白唐的失踪。 刚才出现的那股威压,按照规则,是不可能存在人间的,难道说,规则的松动,已经让一些更强大的生物进入了人界? 那锁链在半空扭曲着身子,做出各种诡异的姿态,活灵活现的表现它的焦急,似乎在催促主人找寻另一个同伴。 墨赦手在地面一拍,口中喝道:“四面幽魂,八方夜鬼,谨奉阴君,诏令既来!” 话音方落,便有狂风以他手掌落处为圆心,瞬间席卷四面八方,那些隐藏在黑色透明鬼木里的邪灵都鬼鬼祟祟的浮出一个脸,却始终没有一个敢真正显出身形来。 墨赦按了按眉心,强行将胸口焦躁的情绪压下去是他糊涂了,这样的鬼木林里,普通的鬼魂怎么敢来,即便接到他的灵纹,也不敢深入。 那些藏在鬼木里的东西,多半都按本性行事, 全无思想,如同傀儡。 墨赦站在原地思索了下,果断拿出电话,接通那一端的幽冥地那话。 那边刚一接通,墨赦便道:“是我。” 月戎语气有些浮躁,道:“你找到三尾狮子印了?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开道……” “没有。”墨赦打断他,“地府现在回不去了?”如果原先通阴的通道还能走,月戎不会说要给他开道。 地府必然也发生了不可控的事件,才不得不暂闭通道,阻绝人鬼往来。 月戎声音高了八度,质问道:“没有?老范,你说你最近是不是偷奸耍滑了?以你的办事效率,怎么可能一个月都没找到?” 墨赦冷静的反驳,道:“没有。” 只是游玩的比较多,绕远的路也有点多,加上昭明星之前一直在细微的移动,最近才落下来。 月戎厉声指责,道:“你肯定有!那三尾狮子印开眼,必然阴气肆虐,人间能有几个那样阴气聚集的地方?一定是你只想着谈恋爱,忘了这次的任务!” 墨赦沉默,在心里默默数数,等月戎冷静下来。 电话那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圈又一圈,月戎还在嘟嘟囔囔,“我就知道,长一双桃花眼的都不是好东西,狐狸精!哼,整天勾搭你不让你干正事,你说,是不是白唐缠着你不让你去找三尾狮子印?媳妇不能惯的你知道吗?!” “就剩下三天了!老范,你要记清楚,三天,三天后你拿不到狮子印,我认识你,那地府铁律可不认识你!” “!不要以为监察司暂时忙不过来你们就可以偷懒啊!一个个不遵纪守法,以后统统来局子里喝茶!我要让你们抄一万遍的地府规章制度三百篇!” 墨赦将手机拿离耳边,自己伸手抚摸那黝黑焦躁的铁链。 五分钟后,那边传来一声暴喝,“老范?老范!你人呢?是不是又被白唐勾搭走了?喂喂!你给我打的电话啊卧 槽!” 墨赦慢条斯理的将手机放回耳边,道:“人间界出现阎罗王级别强者,在三尾狮子印附近,我需要详细情报。”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监察司头头被这单刀直入的话噎的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再一听那话,登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不敢置信的问道:“阎罗王?” “嗯。” “确定?” “肯定。” “天啦噜,这人界制衡规则都玩脱了,人界还有什么盼图?又要大量死人了,地狱已经严重超负荷运转了……这可不行……” 墨赦道:“监察司没有记录?” 月戎道:“这就不得不说下地狱通道闭合的事,嗯,挺乱的,所以最近监察司的人手都被抽调走了,你知道,我们监察司都是精英!” 墨赦对此不发一言,显然对他的精英说法持保留意见,但他给月戎打电话的重点也不是那个强者,而是想借监察司的实力查一下白唐的失踪。 墨赦道:“我遇上了麻烦,想查一眼生死簿阳卷。” 生死簿分阴阳两卷,阳卷写生灵,阴卷记死灵。 既然凭借术法都查不到白唐的落 处,那他就查一下他在生死簿上的记载。 月戎诧异,“那东西老陆看的严,我可偷不出来,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你该一心一意去寻宝,别节外生枝。” 墨赦辩解道:“那不是节外生枝,白唐失踪了,三位狮子印太小,只有他才能在最快时间感知到它在哪儿!” “他是你完成任务的捷径,但却不是非走不可的路!”月戎声音里有尖刻的冷锐。 他当初极力鼓动白唐跟墨赦一块干活,的确有让他两好好谈恋爱的意思,但如果那个人拖慢了老范干活的进度,阻碍他家包子从那该死的第七层抽身,那价值就很值得重新估量了! 墨赦手不由自主的扣紧手机,依然冷静,“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但有差遣,绝不推辞。” 月戎沉默下去,片刻后,发出一声嗤笑,道:“这时候你该威胁我啊,用找三尾狮子印这件事,啧啧,老范,你顾忌什么呢?” 然而不等墨赦回答,他就继续接下去,道:“算了,我知道你会说什么。”手机那边的人语气突然松懈下去,语气里也带了笑,“你去吧,人类还在跟我们扯皮,那帮老家伙不会出手,也不敢。至于其他人,在你面前都是废物!” 墨赦眼睫微微垂着,遮住眼睛里剧烈抖动的光他怎么可能用这件事威胁?他是地府人员,哪怕被地府踢出编制,但他始终是地府一员。 他们曾为地府声誉付出一切,维护它的赫赫威名,不管别人认为地狱有多恐怖阴森,但那是他们的家。 他接受了月戎的命令,自然也会不打折扣的执行,但是……但是白唐,还找不到。 迟迟等不到说话,月戎不耐烦的挑眉,心说之前还死不承认,现在还不是黏黏糊糊,担心的半死不活。 “我会把三尾狮子印带回去,白唐……” “我会叫监察司留意,呵,那小子看着可不像短命鬼,他本身修为也不弱!行了,别恁多废话,再没有狮子印加固狱基,第七层顷刻就彻底崩了,孰轻孰重,你心里有数。” 那边还传来模糊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叫月戎。 月戎声音蓦然加快,道:“地府现在将那些腥的臭的都捂在地狱里,一个月已是极限,如果第七层还稳定不下来,事态会更加不可控……滋啦~快……操!” 那边传来信号弱的特有“滋啦”声,最后电话终结在月戎愤怒的谩骂声中。 墨赦将手机放入怀里,眼睛朝着深不可见的幽深黑暗鬼木里望了一望,决然的转身朝着正北方前行。 白唐。 他花费几年时间教导出来的小狼崽子,再一次释放你的狼性吧,在这次连地府都动不稳的动荡里,活下去吧。 就像前几次一样,努力的,凭借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吧。 …… 与此同时,s市内,日暮西垂。 无数广播开始不间断的播报,循环播报着一条条新颁布的禁令。 “各位市民请注意,为配合有关部门追捕超危险级犯罪团伙,s市正式进入高级警戒状态,实行宵禁制,五点后不得外出,一经发现,立刻看管。” ------------ 第九十六章 鬼木围城 “全市人民请注意,五点后,请尽量不要独处一室,做好室内安全保障。” “……” 已经是暮春时节,但五点后的天空,已然漆黑一片,没有星辰和月亮,路灯还在坚强的发出微弱而凄慌的光芒。 街上已看不见一个人,只有模糊的影子来来往往。 市政府的大楼里的灯还没有灭,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面色铁青的站在楼顶。 “……s市第六中学发生大量附体事件,初步估计被附体的学生有六十三个……” “……东关正街发生恶性砍人事件,已确定五人死亡,十二人受伤 ……” “……” 即便不刻意去听,高深的修为还是将这些报告一字不差的送入他耳中,年迈的修道者眉头紧锁。他脚下的大楼上到处贴满了黄色的符篆,让这处政府大楼成为城中的一片净土。 几张黄色的纸片在空中翻飞,如同被撕裂成两半的蝴蝶。 “又失败了!”他喃喃着,抬手接住一只从夜色里飞速飞回来的黄色蝴蝶,那蝴蝶刚在他手上停住,顷刻就四分五裂开来,在碎裂的一瞬间的他看见一张狰狞的鬼脸。 s市的磁场已彻底乱了,信号塔发出的信号也被那些鬼东西扭曲掉了,什么信息都发送不出去,现在就连符咒化成的鹤都没法飞出去。 那些年轻的修道者已五人一组在街上巡逻,尽全力确保民众安全,只有他还坐镇在市政府里,庇护着一些无法及时回到住处的人,还有一些没有住处的旅人。 而在s市内的其他地方,也都发生着这样那样的灵异事件,这在s市已不算稀奇。 这两个礼拜以来,他们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在这样的诡异中度过,时不时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尖叫。 “宋老,怎么样?”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也到了楼顶,又一次问道。 “被撕碎了。”宋老半点都没隐瞒,直言不讳,“我们遇上了比b市更严重的灵异事件,极有可能等不及外援,就会全城死绝!” 警察局长无言以对,他们同时想到了那将s市包围起来的黑色森林,那是一夜间突然冒出来的。 刚冒出来时,很多人都被那样瑰丽而稀奇的颜色吸引,呼朋引伴的去踏青,但那些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政 府方面也反应迅速,立马就组织了修道者对那森林进行勘测检查。 很快,就将那些莫名出现的森林划分成了禁区,严禁踏入,但那些鬼木一直在扩展,在短短两个礼拜内,整个s市都彻底被平均高度50米的高大黑木遮蔽,那些垂下来的枝条柔软又阴森,虽然离主城还有100米就停止了向前侵占,但没有人敢轻看那些鬼木。 而昨天,那黑森林里还弥漫出不详的黑雾来。 那还只是这城市外围的第一道屏障,第二道,则是那些肆无忌惮的鬼魂,已经明目张胆到什么都不忌惮的地步,每一个晚上都能制造出流血事件,灭门、残杀、猝死每晚都无声无息的发生。 “不会!之前上面就说会派人增援 !这两天肯定能到。”警察局长按着眉心,神情冷肃而自信,“b市那样的国家都没放弃,更不可能放弃我们!一群鬼怪而已,这道坎,我们必然能过去!” 那宋老看了他一眼,肯定道:“对。”这时候绝不能产生消极情绪,哪怕他心里知道要想全民皆安根本不可能,那些鬼怪还没有彻底将s市血洗,必然是受到了约束,而能约束他们的,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显然,至少是比这些厉鬼高端多了的存在,这一点,那警察局长也心知肚明。 “如果别人靠不住,那我们就自救!”警察局长眼里闪烁着拼命的狠厉,“走吧,宋老,我们商讨一下自救方案!不能再拖了,我们不能让民众对政府失去信心!” …… 黑夜又一次来临,阴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白唐睁开眼,头顶是一片互相交错的黑木枝条,泛着微弱的黑色光泽,上面还游鱼也似游动着一张张人脸。 苏毓秀紧紧的抱着他,闭着眼低声的祈祷,身体也在轻微的颤抖。 白唐听了听,她已经从耶稣玛利亚求到了观音大士,又从如来求到了撒旦,诸天神佛求了一个遍。 不由好笑,于是就真的笑了出来,“求那么多人,万一他们都争着来保佑你,打起来怎么办?” “啊,啊!你醒了?”苏毓秀开心的叫起来,那张漂亮到空灵的脸上露出纯纯的欢喜,“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一个人死在这里了!” 白唐从她怀里挣出来,仿佛之前那垂死的冰封一点都没影响到他,满血复活,活力满满的笑道:“怎么会?不是还有我么?”四顾一下,没见着该见到的人,不由疑惑道:“墨神呢?” 苏毓秀也随着他站起来,闻言摇头道:“没人来,就我们两!那个姓墨的,肯定怕危险自己跑了!” 白唐抻了个懒腰,在原地活动筋骨,让身体里的血液都重新流动起来,听见那样揣测的话,不在意的一笑,道:“可别胡说,墨神没来的话,肯定是被那些小妖精绊住了!”继而转头看向身旁的鬼木,拍了拍树干,“说,是不是你们这些小妖精缠住我们家墨神?他人呢?给我交出来!” 黑色的鬼木上一片死寂。 “……”苏毓秀缓了缓,才将锤死这不靠谱二货的想法死命压下去,她道:“周围都是鬼怪,你身边还跟着一个弱质纤纤的我,你就没点别的想法?” 比如对她产生强烈的保护欲! 比如孤男寡女的唯美爱情感! 白唐欣慰的看着她,露出柔和的表情,那双桃花眼里柔光四溢。 苏毓秀抬头看他,恰好在他澄澈如松下清泉的眼瞳里看见自己空灵的容颜,心脏也突如其来的跳动了一下。 说吧! 说你终于发现我的美丽,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机会是多么难得! “你终于发现自己没用了?”白唐终于开口,安慰的拍她的肩,“放心吧,我睡觉的时候你没丢下我,我现在当然也不会抛弃你!放心吧!别,别哭啊,有话好好说,你真的放心,我… …” “白唐!你这个白痴!”苏毓秀秀美的眼睛里涌满怒火,烧灼的她心都疼了,那双秀美的眼睛仿若要淌下看泪水来一样,径直看着白唐,“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都是水和土么?晃一晃,特么都是水泥!” 苏毓秀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恨不能抽死这个二货! 白唐咕噜噜转着眼珠子,心说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连那在他们头上探头探脑的鬼物都比这个咆哮帝附身的女人好搞。 他心里慨叹,嘴上却已开始哄人,“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气,别哭了啊,我让白汤圆给你跳舞!蛇皮舞好不好?嘿,你是天上的小仙女么?生气都一点不损颜值啊,等出去了,我一定要跟广大网友说,我见过你素颜,妥妥的,仙女级!不化妆也能秒杀一众凡人!”说着还将软趴趴的白汤圆掏了出来,就举在苏毓秀面前。 苏毓秀看着那在眼前弯曲起来的蛇信,气的心肝疼,她近乎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青年,心说她都明示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货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难道这货以为她是随便跟人牵手的?还是随便抱人的? 白唐见她脸色还是不好,就继续嬉皮笑脸,哄道:“我就说了你一句,我错了,真的错了!我再也不说你没用了,你的存在就是我战斗的意义,嗯,就像雅典娜,我一定要守护你!不过咱们要快点走了,早点跟墨墨汇合。” 苏毓秀感觉有些绝望,她觉着白唐说这些话根本就没过脑子。 见苏毓秀还是一脸生无可恋,白唐抓了抓头发,突然一拍树干,道:“给你看个好玩的!快别气了,喏。” 他十指上有阴气缭绕,愣是将附近那些鬼木里埋藏的阴魂都拖了出来,呈三排五列间隔一米站在面前。 “它们之前还吓唬你,现在我让它们都给你赔礼!” 被细密的阴气线控制的阴魂们嘴角抽搐,面无表情的集体面对苏毓秀,弯腰。 然后统一起身,开始整齐划一的表演鬼舞,是流行的踢他舞。 有两个身着清朝服装的男女阴魂在打着节拍,其他穿着各色服装的阴魂都跟着节奏尽情的摇摆身体。 白唐还体贴的哼着快节奏的歌伴唱。 苏毓秀抬手遮脸,嘴角却颤抖着弯了上去。 “真特么的……” “……神经病!” 要不是神经病,谁能想出来让阴魂跳舞的事情,他们难道不是在逃命吗?周围难道不是危机四伏么? 白唐这个……神经病! 这个能让人恨的心疼又爱的心痒的,神经病! 白神经病唐拍了拍手,那些古古怪怪一脸死气的阴魂就都又重新散在四周鬼木里。 白唐眉眼弯弯的,见小伙伴安静下来,悄悄舒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墨赦打电话。 意料之中的打不通,他啧了一声,将手机揣进怀里,对着苏毓秀笑道:“这下可麻烦了,就剩下咱门两啦,靠着这两条腿,依照你的速度,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 第九十七章 白唐毓秀 苏毓秀哼道:“我不管,反正有你。” 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可以什么都不怕。 那个墨赦,短期内不要想联系到了! 白唐:“……虽说我是真的很可靠,但你这就不害怕了?昨天还惊恐的像个小兔子呢。” 苏毓秀冷眼看他,不紧不慢道:“要死你先死,我怕什么?” 她恢复常态了,白唐本性也就藏不住了,反口就道:“我身强体壮,可以几天不吃不喝,嗯,你的话……”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十分明显。 苏毓秀心说我可以一直不吃不喝,怕吓跑你! 她肚子适时的响了起来,苏毓秀眼神犀利的扫向白唐,白唐一脸正直的面视前方,表示什么都没听见。 苏毓秀道:“想办法啊蠢货!快点带我出去!不然你那五十万一分都别想要了!”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白唐见她居然真认了这笔账,立马嘻嘻而笑,道:“啊呀呀,那我可要好好伺候您啊,顾客就是上帝,上帝,咱现在得先去找墨神,我的包都在他那呢,里面吃的喝的都有呢。” “不行!你直接带我出去!谁知道他跑哪里去了,要是找不到,不是要饿死我?” 白唐狐疑的看她,道:“我怎么觉着,你对墨神有意见呢?嘿,居然不吃他的颜啊?” 苏毓秀冷脸:“你看他给我好脸色了?这么个臭脾气,谁喜欢他谁倒霉!” 白唐哈的一笑,也不多说,反正他知道墨赦内心有多柔软就够了,嗯,或许那个贪图墨赦美色的女鬼差也知道? …… 白唐哄好了大明星,就蹲在地上想符咒,半晌,放弃。 原因无他,墨赦上次用来跟他千里视频的符咒忘掉了,于是只好抓抓头发,在苏毓秀的催促下领着她启程。 他用手随意画了个方向符,确定了一下方向,就领着苏毓秀继续朝北方前进。 周围都是蠢蠢欲动的鬼木,但白唐和苏毓秀的四周一直笼罩着一层淡色的黑色阴气,沿途也没出现不长眼的出来送死。 白唐走路的速度不快,但苏毓秀还是只能小跑跟上,不一会儿,就叫停了他。 面对着叫苦连跌的苏毓秀,白唐有些无奈,只好跟她讲道理,道:“我们刚刚才休息过,要快点,不然赶不上的。” 按照手机上的时间推算,离墨赦的任务期限只有几天时间,墨赦一定会继续往北,按照他们前几日的推算,那昭明星应该就落在s市。 那墨赦必然会去那里,他和苏毓秀之前被那成精的鬼木拖到了偏东南方,此刻要折转回去,不加速肯定来不及。 白唐粗略估计了一下,从格尔萨到s市,走高速约莫得有六百公里,他跟墨赦开车行到 中途发现的这片鬼木林,那会他们刚经过一个阳间的路标,那上面写的是距离s市还剩50公里。 他们还在鬼木林中开了一天车,虽说中间折腾了一番,但从始至终没偏离路线,这么一算,最多还剩下十公里。 用疾行符的话,一天之内,应该能赶到。 “虽然这鬼地方不安全,但你也不 用走那么快啊,你看我的脚!”苏毓秀踢掉了带跟的鞋子,露出两只起泡红肿的脚丫,企图让白唐有点罪恶感。 谁成想,白唐脸是白的,心却是黑的,他只看了两眼,就半点愧疚也无的道:“这就是出门旅游还穿高跟鞋的下场!” 苏毓秀:“你再说一遍?” 现在不是让顾客发飙的好时候,白唐识时务的改了口,道:“我是说您的脚丫也跟您的脸一样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就是有点不堪一击的脆弱。” 虽然是在夸奖他,但听着怎么一点也不让人愉快? 苏毓秀迅疾无比的出手,捏住他的脸,“现在再说,要怎么办?我脚疼死了,你想个办法给我解决!” 白唐不敢太用力的拯救自己的脸,“我画符给你冻上,保证一点疼痛都没有。” “不行!冻上?我皮肤娇嫩,一冻就出疮,况且你那种符要是有后遗症怎么办!” “要是你不嫌弃,穿我的运动鞋,保管舒服温暖……” “我嫌弃!” “……” 这么两三下,白唐默默掰下苏毓秀的手, 微转过身子,接着身上一重,苏毓秀不客气的趴了上去。 白唐给自己身上画了道疾速符,背着苏毓秀闪电一样驰骋在鬼木林中。 “慢点,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清脆如黄鹂鸣叫的女声抱怨。 白唐身上阴气一窜,给他们加了个蛋清一样透薄的护罩。 苏毓秀趴在他肩膀上,微微翘起嘴角,心里试探的小火苗又一窜一窜的。 “白小唐,你有女朋友吗?” “干什么?难道你想做?”白唐头也不回的道,声音里还含着笑。 苏毓秀拍了下他的头,道:“美的你。”顿了顿,又道:“要是你表现的好,我还是可以给你一点点机会的。” 白唐哈的一声笑,道:“别啦,高攀不起。” 脑袋立马就又挨了一下,苏毓秀恨铁不成钢,道:“没出息!虽然我比你不定你努力一下,我……就是你的呦~” 她在白唐耳边吐气如兰,甚至有意无意的去碰白唐的耳朵,眼波流转,美艳不可方物。 白唐抖了抖,没说话,苏毓秀再接再厉,给他分析,“你说你吧,虽然穷,但也不是不能发家致富,就你这个捉鬼的本事,那国家就要高看你一眼,虽然长的不帅,但勉强……啊!” 话说到一半,就变成尖叫,苏毓秀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嘴唇与白唐脖颈间的暗红色小蛇,整个人都开始哆嗦。 白唐嘀咕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往我脖子上吹气,啧,白汤圆,叫你挠痒痒呢,你别偷懒!” 最近一直被当做道具甩来甩去还不让说话的白汤圆:“……”它用尾巴敲打着白唐的脖子,敲的十分有规律。 苏毓秀脸色僵硬,不由自主的收紧了环住白唐脖颈的手臂,阴森森道:“我一定要,掐死你!” 白唐拖住她腿弯的手作势松了松,吓唬道:“你再作妖,我松手啦!你这职业病是经年的吧 ?怎么动不动就要来一段,刚才的是什么,性感女妖诱惑穷小子?这个梗我看过很多回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苏毓秀:“……”该赞叹你纯情,还是该锤爆你狗头?这真是个有难度的选项! 黑色雾气弥漫的鬼木林实在是产生奸情的好地方。 但距离很近的两个人很有节操的恪守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距离。 苏毓秀趴在白唐后背上咬牙切齿,来来回回在心里将白唐的小人像抽死了很多回。 因为白唐真的是在拼命赶路,时速几乎高达180! 哪怕她中途反对了很多次,但这个看着大咧咧的青年一点都没减速,一边跟她胡说八道一边继续维持高速前进。 就连那些颤颤巍巍来捣乱阻碍进程的阴魂,都能被白唐瞬秒。 “太弱了!”他还意犹未尽的吐槽,“还没有自知之明,诶,我现在是不是要气运丹田,用狮子吼喊一声‘挡我者死’?” 苏毓秀:高等级的本宫都让他们滚回老家了好吗!那些千年螟蝗,都老远老远跪成一片了好吗! 知道本宫为什么一定要你背吗?!因为你太蠢! 白唐没得到回音,也不尴尬,继续自言自语道:“但是那样好像太中二了,不符合我高雅的气质!”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进化的这么中二!说好的温柔和煦小暖男呢?!特么被你吃了吗! 苏毓秀狠狠瞪着那后脑勺,却正对上一双尖锐的蛇瞳。 心更塞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之前说你是a市人?怎么千山万水的跑这儿来?不会是听说这里有灵异事件才来的吧?” 试探性的聊了这么久,她算是发现了,这二货对她一点旖念都没有,她表现的再明显,他也能歪到别的路上去。 就算直说,这货肯定也会哈哈一笑,说你演的真好,我差点就信了! 苏毓秀感觉悲哀,自己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东西! 一定是看见他那会太阳太大,闪瞎了眼睛! 所以她不能着急,她要慢慢将这平时机灵偶尔犯蠢的家伙那颗心脏,收进怀中。 白唐“啊”的应了声,漫不经心的道:“我是道行高深的修道者啊,我们祖师爷天天训导我们要锄强扶弱匡扶正道心怀天下啥的,我们就是正义的化身!” 苏毓秀嗤笑,道:“你们祖师爷还挺长寿啊!”这么多年都没死。 白唐就嘻嘻笑,“祖师爷早登极乐啦,但他的精神永垂不朽!”顿了顿,微微侧了一下头,状似无意的问,“你知道s市不正常还一定要回去?” 苏毓秀将下巴搁在他肩膀,鼻息几乎喷在他脸上,道:“我家宠物还在那,我不能丢下它,它会害怕的。” 白唐扭过头去。 苏毓秀也不介意,在他背上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道:“他叫美人,很温顺,没有我,他可活不下去。” 白唐想了下,嘴角恶劣的上翘,道:“听名字,是个漂亮的小母狗吧?哈,我家也有个宠物,叫玉九,有机会可以联个姻啊。” ------------ 第九十八章 白色的好吃 反正玉九是苏毓秀的铁忠粉丝,想来能与女神联姻是他梦寐以求的吧。 苏毓秀面不改色,“对,是个漂亮的大金毛,母的。” 想来美人是不会介意的,反正他性格“温顺”! 白唐愉快的笑,继而又道:“s市应该已经戒严,这次危机不解决肯定不会放开,你要有心里准备。” 他不会劝苏毓秀远离s市,每个人都有她选择的权利,苏毓秀是成年人,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苏毓秀嗯了声,掠过了这个话题,问道:“继续给我做保镖哀吧,保护我在s市的安全,一天一万,怎么样?” 白唐夸张的吸了口气,“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财大气粗!哈哈,但我不能答应你。” “我可不是来做保镖的,我是要跟墨赦一起降妖除魔的。” “我是肩负拯救苍生大任的男人!是注定要孤军奋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英雄!” “啪!” 苏毓秀慢条斯理的收回他脑袋上的手,冷笑道:“醒了吗?” 白唐酝酿出来的悲壮气氛卡住,不满的回头瞪她,“我本来是在配合你演戏!” “那可真是辛苦你啊!” “……” 两人一路胡闹一路奔行。 终于赶在一天内,奔到了鬼木林的边缘。 苏毓秀已从白唐背上下来,却还是牢牢拉着他的衣服哼哼唧唧。 白唐不做反应,只是用脚试探性的在地面上踩踏。 奇怪,他们明明走的是正南方,按道理走出这鬼木林,应该直面高速公路,回归党和祖国的怀抱啊。 为什么脚下的地面发软,跟沼泽一样,再往前看,越过鬼木林最外围的一颗树,还有宽逾百米的大河。 “我饿了!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我要饿死了!”苏毓秀继续哼唧。 白唐正在脑子里勾画s市的地图,闻言就道:“我抓个骷髅给你吃?或者邪灵?还有鬼可以选择,你挑一个。” 白汤圆偷偷摸摸的在他胸前探头,小声道:“要鬼,白色的鬼,白色的好吃。” 白唐面无表情的将它摁了回去。 苏毓秀磨牙:“我要吃酥皮鸡蛋挞、菠菜枸杞瘦肉粥、提子马拉盏、虾饺皇、豉汁蒸排骨!你听见了吗?你说的那些是人吃的吗?!是吗!” 白唐云淡风轻的一弹袖,“想着吧。” 苏毓秀:“人家饿了嘛,唐唐,你看我,都皮包骨头了,一点肉肉都没有啦,你想办法嘛。” 白唐死命的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往外拉,“放手放手,我特么就这一件衣服!” “唐唐,我饿的腿软,头也晕眼也花,我,我再也不能陪着你浪迹天涯了,呜呜,你看看,我的花容月貌都被这些,这些魔鬼毁掉了。” “我的青春,我的爱人啊,你救救我,救救你频死的爱人吧,罗密欧,救救你的朱丽叶!” 白罗密欧唐眼神缠绵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苏朱丽叶毓秀,将手覆盖上她的眼睛,“安息吧,宝贝,我会带着你的骨灰回归家乡,将你葬入祖坟,清明摆酒,有你一祭。” 放下手,苏朱丽叶毓秀不肯瞑目,柳眉倒竖。 白唐噗的笑出声,道:“省点力气,一会带你进城。” 的确不能拖了,苏毓秀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哪怕她不说,白唐也能想象这三天她忍受了怎样的饥饿。 所以,有时候他会陪着她胡闹一下。 从以前服务过的顾客身上学到的,适当的皮有利于缓解顾客的心理压力。 看苏毓秀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没有精神崩溃,就知道这种方法很管用。 他面前的地面很松软,他粗略估计了下,他们此刻应该正在红河上面。 红河,位于南泽省,横夸南泽、辰川两省,呈狭长型,长约6300千米,与南方各地的内陆河相接,几乎连同了南泽的所有水脉。 而s市,正位于红河中上游的一个拐点上,地理位置微妙,两面环水,一面靠山,还有一面与格尔萨接壤,这是个以自然环境为主打的旅游城市。 但此刻,这座城周围缠绕着普通人看不见的黑色气体,就连那些自然草木,都已发枯发黄,生机渐无。 按照s市的地理,他们此刻应该是在s市的西北方,正位于红河上,而这个红河,还被那些鬼木侵占了三分之二,只留下最内围的一圈仍是水。 白唐深吸了口气,分析的越到位,他心里就越发沉。 鬼木扎根,说明红河里已驻扎了无数阴邪,沆瀣一气,所以才能做邻居。 他按着胸口,眼神幽远的看着被高大鬼木枝条爱抚的城市,“就在那里。” “那个东西,一定就在那里。” 苏毓秀耳朵微动,却没有说话,只是明目张胆的看着他。 青年弯着腰,看着那些隐藏在腐烂枝叶下的枯骨,他的指尖涌出细细的阴气,一点点浸入黑暗的地底。 苏毓秀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露出微笑。 从见面那刻起,就发现他走的不是正统的修仙道路,后来林中的阴魂起舞,更让她确定,这个人,修的是鬼道。 那么,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吧。 苏毓秀头一次觉得,自己抢东西这个习惯很好,能将这个人钓过来,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要好好的感谢角蛟他们啊,这么多年,他们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她抬眼,眼睛似乎穿过了无数地方,看见了那些号令一方的大佬,唇角微勾。 很好,都跑来给她守宝了,那就好好守着吧。 一路闯关很能增进感情,让他们携手前进吧,不过她得好好想想,路上要什么等级的怪物来给白唐一定压力。 白唐手掌撑着地面,指尖的阴气已蔓延出几百米,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缕阴气。 这片稀软的地面下,有无数丑恶的东西存在,不止是人类死后形成的恶灵,还有无数非人类的强大生物,但基本都是喜爱黑暗的物种。 突然,白唐身体一震,一缕放出去的阴气被毫无预兆的击溃,那凌厉至极的反击也眨眼就顺着那阴气线到了白唐这里。 还来不及反应,白唐就被一道更凌厉百倍的阴气击中胸口,整个人都倒飞出去,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那些还潜在地底的阴气线也瞬间被切断,雷霆万钧庞大无比的阴气波一下子从地底涌出。 白唐一把扣住苏 毓秀,脚不沾地的倒退了数百米,就见那从地底冒出的阴气刃以横扫一切的姿态划过。 刷那在边缘生长的鬼木被齐刷刷斩下一片。 白唐喘息未定,腿有些软。 那个东西,看见他了。 那藏在地底的东西,一只猩红色的巨大眼睛,实力绝对在鬼尊级别,足足比他高两个级别。 尼玛瞬间吓尿了好吗!自从跟着墨赦混以后,很久没有这种生命危机感了! 苏毓秀身体往他那边靠了一下,让他能更好的倚在自己肩膀上休息,刚想张口,就被白唐一把捂住。 白唐警惕的看着前方,足足十分钟,都没有动。 苏毓秀不耐烦,拉下他的手,挑眉正要问。 白唐已当机立断的拉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跑路。 那被他冒犯的大佬没心情跟他计较,他总不能还嚣张的再跑回去,跟人家说“嗨哥们,我想从你身上踏过去,你把眼睛闭一下。” 必须跑路,找个方向另行登陆。 这s市,真特娘的不好进啊。 …… 等白唐找到合适的登陆地点,已经又是夜晚,苏毓秀已饿的面黄肌瘦,看着白唐的眼光都泛绿光。 白唐没敢耽搁,二话不说就从红河里捞出几具无主尸骨,一番倒腾,做成了真正的尸舟。 用死物做舟,可渡这种死水。 苏毓秀已经连挑剔尸臭的力气都没有,有气无力的被扶到了骨头船上,颤颤巍巍的踩在那尸骨的胸骨上,无语凝噎。 白唐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用纯阴气息包裹住他们两人,将他们身上的活人气息降至最低,安慰道:“很快了,再忍一忍,一会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苏毓秀用牙口叼着他胸口的肉,不做声。 现在连白汤圆都不能让这个三天没吃没喝的女人活泛起来,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白唐抱紧了她,又在脚下的尸舟上加了道疾行符 夜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苏毓秀身体抖了下,白唐下意识的抱紧了她。 他心里半点男女的念头都没有,只想尽力让苏毓秀好过一点。 “白唐,我会不会死啊~”苏毓秀小声道,她声音很轻,嘴唇都似乎没有动。 但白唐听见了,他安抚的拍她的肩膀,“别胡说,一会就好了。” 苏毓秀刚要抬头,他的手就按在她后脑上,将她的脸固定在他胸口,“别动,闭上眼。” 苏毓秀的呼吸停顿了一瞬,眼睛闪了下,长睫毛刷在白唐胸口,终于闭上。 白唐神情严肃的看着面前,就在刚才那一刹那,河水如同沸腾了一样,从水底浮出了一具具腐烂的尸体、带血的白骨,还有面目或狰狞或安详的魂灵。 他们都浮在河面上,一点点朝着s市靠近,就在这尸舟的前后左右。 白唐也忍不住吞口水,哪怕见识过了地狱的他,看着这种万鬼朝圣的架势,也忍不住心惊。 一个三尾狮子印,到底能引来多少鬼怪阴灵? 而地府又漏掉了多少阴魂未收取,这样强悍的东西,居然没有人出来面对吗? 鬼渡红河,厉风将临。 ------------ 第九十九章 阳间鬼窟 身后的鬼木又开始摇摆,里面浮动出无数红色的光点,一闪一闪,如同眼睛。 还有时不时就露出脸或身躯的的阴灵。 身侧又有麻木的鬼魂游荡过去,白唐看清了那样泛着红光的眼睛《地府捉鬼实例大全》中有说,魂属太阴,不该留存于人世阳间,若强行留在人间,不能修道明神,便会神志全无,畜生也似只对血肉空前执着。 而现在,他看见了红河上浮动着的无数眼睛跳动红色光芒的阴灵,形态各异,形貌各异,但眼中却全是那种麻木和嗜血,他粗略的感知了一下,那些游荡在红河丧失神志的东西里,还存在着几百年的老家伙,身上的戾气不加掩饰,如同大灯泡一样在红河中央闪闪发光。 即便加了疾行符,那尸舟的速度也慢入龟爬,时不时会被那些河上的阴魂撞击的偏离方向。 这还没有进入s市,最外围都是这种高级别的东西,那里面得有多恐怖。 就短短十几天时间,整个南方的邪祟,怕都朝着这边迅速移动聚集了吧,按照实力等级,以s市为中心,从高到低,一层层的延展下去。 想着可能出现的结果,白唐心里发慌,情不自禁的为墨赦担忧起来。 他已经感知到了,那三尾狮子印就在s市。 但这些目前看来还很平静的邪祟,绝不会容许有人轻动三尾狮子印。 白唐的尸舟慢悠悠的一点点靠近s市的土地。 苏毓秀乖巧的靠在他怀里,眼中有冷冽的光芒一闪而过,他们脚下悄然靠近的庞大黑影倏然沉寂下去。 苏毓秀重新闭上眼睛,手掌扣住的白唐的衣服。 此时如果有人能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整个s市已如一个散发着滚滚阴气的泉眼,吸引着无数血色的阴灵踏着月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去。 万鬼围城,阳间鬼窟。 …… 而在s市内部,市政府大楼内,会议室。 “这是今天的最新数据,今天白天已有三百一十七位市民报警说见到鬼,还有行动能力的捉鬼小分队消灭了67处厉鬼。” “目前,泰安区、泰湖区……还有英魂区,一共78万平民已全部迁出,统一由政府管辖,分配到了就近的八大区域,今晚的主力都分布在这八大区。” 身形略发福的警察局长指着面前的电子屏幕,精准的指着上面的分区,面容冷肃的说着。 长方形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伤残病患,大多是没穿警服的人,有老有少。 仔细一看,刘正邪与宗长明赫然在列,就连国家神秘任务小组的陶建和向东都有位置,但此刻没有一个人说多余的话。 “s市一共出现了六大禁区,经过评估,至少都存在一位鬼尊存在,那些地方也都成为了活人禁区。”那胖胖的警察局长眼睛一转,转到刘正邪等人身上,道“实在抱歉,今晚诸位也不能睡个好觉了。” 他们此次带队的魏国勋大校没熬到出鬼木林,就死在了路上,就连天师门的于红婧和洪中也受创不小,连今晚的会议都没能参加。 作为团队中年纪最大的人,宗长明理所当然的站起来和那个姓程的警察局长客套,铿锵有力的表明了对人民的拳拳爱护之心,以及誓死捍卫国家荣耀的决心,才重又坐下。 那s市的修道者势力代表宋老看了看陶建几人,又忧心忡忡的道:“虽然几位道友来援,但s市活人的生存空间还在被压缩,情况依然不乐观,我们现在能战斗的人员太少了。” 陶建道:“先撑过这几天,后面的大部队我们再联系,我们到的晚,还没来得及说,上面已经在尝试构建不需要人间信号的联络通道,只是还不太稳定。” 宋老神色一喜,急道:“那我们……” 陶建微笑点头,道:“我们可以与外面保持通信,可以求援,可以将这里的情况传送出去。” 刘正邪侧目看他,没有说话,但作为参加这次s市救援活动人员之一,他可以肯定,救援不会很快到来,就连保持通信,也是靠运气的一项活动。 因为这里的阴气太浓了,他们之前用来在极差环境下保持通信的手环,在鬼木林里时就表现出了信号差的问题,到了阴气更重的s市,几乎就是个与普通手机等同的废品。 但现在这些话都不能捅破,s市不需要丧气话,他们需要的是能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陶建继续道:“虽然现在信号很差,但传播消息是迟早的事,外面的鬼木是个问题,上面不会容忍这种东西堂而皇之存在的,必然已经开始清理!” 宋老的眼神闪了闪,睿智的老人仿佛看透了什么一样,但他没有说破。 姓程的警察局长更擅长鼓舞士气,他又慷慨激昂了一番,就开始将刘正邪等人分配到各个区域进行驻守和巡逻。 从外面进来的这一队人显然给这座几乎枯死的城注入了新的活力,已经被恐惧震慑住的平民也都重拾了勇气。 宗长明将他们带进来的物资全部分给了s市的警察队,虽然还是杯水车薪,但足以让这个暮气沉沉的城市换发一轮生机。 黑暗悄无声息的来临,有人也影子般从鬼木林里进入了s市内城。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无数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在飘荡游走,密密麻麻,散发着地狱独有的阴冷气息。 黑色的锁链丝带般缠绕在身周,行走在暗夜里的人身形鬼魅般在一栋几乎高达百米的楼层顶端闪现,他出现的毫无征兆,身形烟雾一样一吹就散。 他身形刚定,就听脚下的大楼里发出一声大喊,几个同样披着夜色的身影已探出了窗外,一道雷霆万聚的白色雷霆从下而上袭面而来。 墨赦眉峰不由动了下,黑色锁链搅缠着那白色闪电,倏然熄灭那股力量。 他才刚到这个鬼物禁区里,还没来得及探查那府君印在不在s市到处都弥漫着那股阴冷纯正的阴气,三尾狮子印的气息无处不在。 连他都没法精确感知到那东西到底落在哪里,只能一个又一个鬼物禁区去找。 又敬又怕,哪怕是鬼将级别的鬼物,也只能勉强存活在千米范围内,更高级别的能 离的更近一点,但没有地府官职加身的鬼物,绝不敢触那三尾狮子印。 但现在,显然人界修行者已发现了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方法。 第一道刀气刚灭,第二道也已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黑色的人影,踩着墙壁壁虎样从底下攀爬上的影子。 墨赦身形微动,黑色锁链瞬间收回,就又如云雾般散在黑夜里。 待那人方落在楼顶,他的身影已再看不见,只有远处街上一道扭曲的黑色光线迅速远去。 …… “啊呀!”“嘘!” 刚漏出一点音的女人声音突兀的沉寂下去,在她身边的男人精准的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白唐用眼神表达了“别说话”的意思,在他身前身后都还跟着许多麻木的阴魂,正四散开来寻找能进食的血肉。 苏毓秀焦急的拉下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跟我走。” 比起人生地不熟的白唐,显然是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日子的苏毓秀对地形更加熟悉。 现在已饿的眼泛绿光的苏毓秀只大概扫了眼两边,就拉着白唐选择了一条路。 那是一条黑色沥青铺就的主路,在暗淡月光下发出微弱的冷光,将路上两个疾行的影子映的老长。 苏毓秀跑了一会,就扶着墙根连连摆手,死活不愿意在走一步,拼命的喘息,还指导性极强的拍着自己的肚子,那双明亮空灵的眼睛传达出了激烈的情绪。 白唐看的忍俊不禁,嘴角压制不住的向上弯。 他环顾了下四周,他们此刻正在一处主街上,背后是一家装修简单明朗的超市,超市里漆黑一片。 难怪苏毓秀跑到这里就再也跑不动了。 一声十分响亮的破门声后,刺耳的警报响了起来,但在一秒后,那呜哩呜喇的警报声也消停了下来。 苏毓秀坐在超市门口狼吞虎咽的吃干吃面,白汤圆摆着尾巴团在一边啃咪咪条。 片刻后,漆黑一片的超市里亮起了灯。 苏毓秀跟白汤圆十分默契的转身进了内里,将门锁被破坏的门用整箱的饮料堵住。 白唐正好将盘踞在超市里的最后一个恶灵收拾掉。 苏毓秀打开一瓶养乐多,十分优雅而迅速的喝了口,然后才满血复活也似,重新端着女神的架子开口,道:“这是我十六岁后吃过的最糟糕的东西。” 白唐已从货架里找到了水彩笔,正认真的在墙壁上绘符,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白光在他已绘成的符上闪耀。 游荡在黑那里的阴魂都本能的远离了这家超市,就连四周的温度都有所回升。 “你这个……能行吗?”旁边伸过一个脑袋,用怀疑的口吻道。 白唐手下动作不停,神色无比认真,没有回答。 苏毓秀也不再说话,只一手拿着面包啃,一手拿着瓶可乐,默默的跟着他移动。 眼看他将四面墙壁都画上朱红色的符,人如捕食的猎豹一样矫健的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地时没发出一点声音,苏毓秀眼中露出纯然的笑。 ------------ 第一百章 鬼窟夺宝(1) 看,这就是她的小猎豹。 强悍,活泼,矫健,还纯情的连越矩都不会。 白唐将那水彩笔在手中转了一圈,感受着超市内散发的符文气息,满意的弯唇。 苏毓秀瞄了一眼鬼画符的墙壁,感觉十分难以接受,也就直接吐槽出来了,“这都是什么?你们做天师的,现在都这么不讲究?” 如果她没记错,天师都该是用朱砂做墨,雷击木做笔,上等宣纸做载体的画符,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白唐将手中的笔一扔,振振有词道:“只要能力够,别说水彩笔,就是黑炭头,都能画出惊天动地的符。” 苏毓秀吃饱喝足,连脸色都恢复红润,怀疑道:“你确定这玩意有用?不是,你费工夫画这个干什么?咱们今晚要住在这里?” 白唐又从超市里搜罗出几张白纸,继续凝神画符,道:“时间很紧,我再多画几张符给你防身。” 苏毓秀看着他眼睛里专注的光,灵机一动,冲上去一把按住白唐的手,质问道:“你要丢下我?你要把握一个人丢在这里?白唐!” 白唐无奈的抬头,看着她笑了笑,道:“我晚上要出去干活的,大美女,你晚上得睡觉。” 见她还怒瞪着一双美眸,就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半个圈,面对着那些满墙的水彩符,道:“那是神憎鬼厌符,听名字就知道,是很温和的一种避鬼符,你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啦,等明天醒来,就能回家啦。” 苏毓秀脸色铁青,道:“我不……” “我再给你画几张阴雷符,哈,白天能让你在街上横行,谁也不能伤害你。” 苏毓秀甩开他的手,面向他,咬牙道:“你就是要抛弃我!白唐,在这个时候,你,你要抛弃我?”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眼泪含在眼睛里将落未落,有一种强撑的倔强。 白唐按着胸口,只觉那里似乎不规则的跳动了一下。 他倏然扭头看向一侧,面上神色有些沉重。 苏毓秀伸手攥紧他的衬衫衣角,一半凶悍一半脆弱,“别丢下我,白唐,你别在这个时候留我一个人。” 白唐仿佛有些不忍看她,一直没有转头看她。 苏毓秀再接再厉,道:“s市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你符画的再多,万一失效呢,白唐,你已经保护了我那么久,以后继续保护我的好不好?” 白唐拍了下自己的胸口,猛烈的喘了一口气,眼神波动了下,从某种情绪中抽离,仿佛此刻才发现苏毓秀跟他的距离有些近,他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衣服就被苏毓秀扯紧了。 “喂喂,不是吧,在鬼木林里你都睡的跟猪一样瓷实,现在在这么安全的环境下,怕了?” 必须尽快安排好苏毓秀了!他已经感觉到三尾狮子印了,就字啊 苏毓秀暗戳戳咬牙,心说外面风雨飘摇刀光血影,作为一个男人,你不该冲过来抱着我跟我说不用怕有你在吗?!你特么又吃错了什么药! 她委委屈屈的抬头,眼睛清澈如朝阳下的露珠,“我怎么不能怕了?鬼木林里再危险,可是你在啊, 现在你却想让一堆破符代替你保护我!”似乎觉的说话态度过于强硬,她立马就放软了态度,扑过去抱住白唐,“你别,别丢下我。” 白唐听她还结巴了下,似乎真的吓到了,油然而生一种守护雅典娜的骑士责任感,但这个拥抱的姿势……有点不对啊。 他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也不由叹息,强硬的将她从怀里拉出来,“大美女,没必要这样。神憎鬼厌符一定能让这间房子完全防鬼,到了明天,去投奔政府,他们一定会给你提供庇佑。” 苏毓秀:没必要怎样?你特么又脑补了啥?!你就不能正常点理解一个女人投怀送抱的意思吗! 她口吻有点阴沉,阴森森问道:“没必要什么?你说清楚!。” 当然是没必要演戏讨好我寻求保护啊,还能是啥?总不能你这么一红透世界的大明星,就因为几天的相处就对我以身相许了吧?! 就在此时,却听远处传来一阵枪声。 白唐神色一凛,侧着耳朵听了下,再不犹豫,立时就抢身掠出门。 “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门口传来箱子被踢翻的声音,那人已一阵风也似刮了出去。 苏毓秀狠狠的一跺脚,追了出去。 …… 刘正邪带着一队警察守在英魂区,这是s市十六区之一,距离三号禁区最近的一处平民区。 英魂区已击退了两次阴魂潮,绘在四角的符阵都被那些浓重的阴魂悍不畏死的冲翻了。 他们只能肉搏,用并不充裕的特制子弹,硬扛着不后退。 刘正邪等正式修过道的是最辛苦的,因为他们负责与那些能力更强的阴魂战斗。 五钱剑在冷淡疏离的月光下扑棱棱转着,在主人不断的催动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剑气纵横,阴风肆虐。 “饿啊,饿啊~”半空中浮着的小女孩张着嘴,头发披散在身后,眼中有深红的光,口水顺着下巴留下。 刘正邪的剑就被挡在中途,一击不中,反被那纤细的小手一手拍了下去。 地面上立时就是一轮精准的点射。 刘正邪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道:“妈的!至少两百年的厉鬼!呼!硬茬子!” 那厉鬼已张大嘴巴,露出带血的两排牙齿,丝毫不畏惧打到身上的特质子弹,一路尖锐的哭嚎着一路俯冲而下。 尖利的鬼嚎让不少跟刘正邪一起抵抗阴魂冲击的战士踉跄倒地,面目青紫,气息微弱。 刘正邪右手握紧了剑,左手勾出道家法印,正要咬牙一博,却在此时,空中划过一道黑色光波。 那用直击灵魂的鬼叫戛然而止,停在半空的女鬼形体倏然分崩离析。 刘正邪一怔,就见一道白影从远处高空飞速接近,还不等他们警戒,就已到了面前。 “自己人!”刘正邪忙按住要开枪射击的残余战士,及时避免了误伤。 “刘三,你还行不行了,爷老远就听到你叫喊了!”白唐微微气喘,眼神却明亮,“最近每次遇见你你都这个鬼样子!” 刘正 邪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里默默惊叹他的进步速度,就刚才那一刀,单从实力上来看,白唐已经远远超过他,但他的年龄却也比他小。 “修鬼道的,是不是都进步神速?”他忍不住问。 白唐得意的笑,“那可不是修什么道的问题,这是天赋,懂不懂?”顿了顿,又道:“不说废话,我还有事,你自己保重!” 他身形一动,又要走,刘正邪眼疾手快的拦住,“你干什么去?蠢货!现在s市到处都是鬼,几百年的老东西遍地都是,你特么找死?” 白唐停顿了下,想到了自己路上斩杀的那些鬼物,的确有不少老东西,还都很凶残,似乎对自己隐匿气息的阴气都能嗅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但是……明天是墨赦任务的期限,今晚他们必须拿到三尾狮子印,他得去帮墨赦。 他拂开刘正邪的手,慎重道:“放心,我会小心,走了!” “等会,五分钟,给你样东西!让你的小命更有保障!”刘正邪见拦不住他,也不废话,径直将自己的手机递给白唐,道:“里面有详尽的s市地图,你要关注的是六禁区,不管有什么事,不要进去。” 白唐不客气的接过手机,问道:“什么等级?” 刘正邪道:“至少鬼尊,只高不低,这一条,你必须谨记,绝不能出错!” 白唐认真翻了一下,便将那复杂的地图记在了脑子里这也是修炼的一个好处,脑子都比以前好用。 正在他翻阅地图的时候,拐角处又钻出一个人,那沉重的脚步声让所有人的神经都是一紧, 待那人跑近了,白唐看清她的眉目,顿时大感头痛,对着刘正邪低道:“帮我照顾她,我走了!” 再不停留,身形大鹏展翅一样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刚奔跑到跟前的苏毓秀恨恨咬牙,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但她是个普通人,还要给力的表现喘不上气的样子,“白,白唐,他,他……去哪儿了?” 刘正邪二话不说先用一道符在她身上绕了一圈,见符没变色,确定她没被鬼怪附身,才答话道:“去办事了,你先进去,这里不安全。” 说着侧身,示意她过去。 “不用了,我去找他!”苏毓秀干脆利落的拒绝,转身就跑。 刘正邪刷的一剑刺去,苏毓秀吓的眼睛都直了。 刘正邪剑上的一缕阴魂化为黑色灰烟,他抖了抖剑锋,“外面全是那种东西,你找他?别说你不知道他在哪,就算你知道他在哪,不等见到他,你就得先死路上?”他满面寒霜,冷厉的看着这位国际明星,“苏小姐,这不是演戏!” 苏毓秀看着他,眉目在暗淡的光线下有一种妖异的美,仿佛开在黑夜里的幽灵花,美的如妖如鬼,声音铿锵有力,道:“我从没觉着这是演戏!你也知道晚上有多危险,我现在不去,怕以后再也见不到。” “爱情?” “对!爱情!” 刘正邪:“……”真是去特么的爱情!这演戏的脑子得多大坑啊居然还在此刻纠结爱情! ------------ 第一百零一章 鬼窟夺宝(2) 他深吸了口气,将苏毓秀往身后一拨,横剑当胸,“我管不了你的伟大爱情,但他叫我照顾你!又有那种东西来了!这里面还住着十几万人民,别给我捣乱!不然我不介意把你绑起来!” 周围围观的战士:“……”这操蛋的狗血爱情剧! 苏毓秀被拨的恼火,还没等她发火,刘正邪居然就又道:“再不进去,我就给你贴傀儡符!”手上还拿出一张黄色的符来,神情狠厉。 苏毓秀抬腿就走。 刘正邪哼了哼,随手将那符贴在身旁的一个战士身上。 “驱邪符!别浪费!” …… s市,被那些人类标记为四号禁区的一处联排别墅内。 三尾狮子印就浮在半空,一圈劝阴魂可见的黑气朝着四周溢散而去,那原先紧闭的狮子眼睛已睁开了一半,露出森冷的黑色光线。 这处联排别墅已彻底成为s市最强的无人区。 但在联排别墅远离狮子印所在的一处角落,还蜷缩着一个鬼。 一个被不讲理的主人赐名美人的男鬼,原本他正津津有味的坐在无人区的外缘墙壁上看戏,反正苏毓秀只叫他守住三尾狮子印,又没说不叫他乱跑。 那三尾狮子印本身就是个能镇邪的顶级存在,哪还用的着他守,诸邪躲避还来不及,没哪个蠢东西敢上去找死除非是大牛。 嗯,不巧,他刚刚就观察了一波,那应该是个有点气候的旱魃,一个干巴巴看起来就很缺水的高瘦青年,上来就硬夺狮子印,还好被个同样古怪的男人挡住了。 刚才,他们还在这片地区开战来着,那黑色的锁链铺天盖地的响动,让他都有些发怵,不过看起来那人好像跟他是同一个体制的,那旱魃也强悍的让他心惊,几乎瞬间就将整个地区的水分抽干,身体连那能直击灵魂的锁链都伤不到。 “唔,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种等级的高手来抢宝,那些鬼尊怎么都不动呢,盘踞了这么长时间,难道真的甘心只做一个守护兽?” 他坐在墙上晃荡双腿,手上还把玩着一个白色圆筒那是地府先发明的锁鬼利器,他们鬼差人手个一个。 之前那个人的黑色锁链与他手里的圆筒里藏着的东西有些类似,但比他手中的这东西厉害多了,不知道他是从哪领的? 美人正对月慨叹,却见远处又出现一道黑影。 哦,是个人, 今晚上,活人比鬼稀罕。 美人挑了挑眉,大咧咧的继续偷窥,毕竟作为守护宝藏的最后一只“恶龙”,他最近的生活很是枯燥。 他眼睛微微眯起,总觉着那活人有些眼熟,他手在墙壁上一按,人已迅速飘起。 距离迅速拉近了30米,他脚步停驻认出来了,他家暴力“主人”哭成泪人后,就是去向这人求助的。 当时,这人貌似在做诡异的健美操?! …… 白唐显然不知道他被偷窥了,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怎么穿过这片无人区,还不能跟里面驻扎的鬼尊级大佬闹翻。 他循着那 冥冥之间的感觉从遥远的s市边缘来到这里,那股如芒在背的视线也更强烈,仿佛想通过那种视线告诉别人它在这。 到了这片禁区门口,白唐感觉受到了更多的注视,那股莫名的吸引力也让他心情浮躁。 但他还是强硬的将脚步停在了那四号禁区外,刘正邪的手机上将这一片地区标上了深红色,按照手机里的地图说明,有这种标志的含义就是极度危险。 他不想贸贸然进去做炮灰,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脚下的土地已经开裂,一种干旱数年的干渴感扑面而来,这让他心存疑惑,还有周围建筑上不可避免出现的锁链痕迹。 白唐对墨赦那条锁链的熟悉程度比对住在他身体里的白汤圆还熟那绝对是锁链暴走后抽出来的,只看痕迹,就能看出那种凌厉和暴虐。 四号禁区的外围也围满了阴魂,他们都在无意识的游荡,却始终不离这处联排别墅,而且这阴魂里还参杂着许多活人,那都是被附体的人,每一个躯体里都住着一个阴魂。 “锁锁!”白汤圆比白唐的动作更迅速,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后,它就表现出了强列的吃食,仿佛已经饿了几年一样,一点都不见涨腹,此刻却从白唐胸口钻出来,指着地面叫道:“这是锁锁!有人在这里埋伏锁锁和墨墨。白白,咱们去帮他们。” 白唐看着地面龟裂的程度,心里也捏了一把汗,当即也没多说,径自出手画符,提取方才这里的战斗记忆他见过墨赦这么做,那影像真跟亲眼所见一模一样,活灵活现。 但那个符,好像有点复杂,他拍着脑袋,尽量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回忆墨赦当时的笔法。 他的手情不自禁的移动,按照脑子里浮现出的痕迹绘符。 那繁复的符文成型之时,空中立马显出一副残影,然后瞬间湮灭。 白唐:“……” 太糟心了!真的就是闪了一个画面,他都没看清那什么东西的说! 虽然他跟墨赦的实力有差距,但这个符也忒不给面子了吧!就真特么给他一个残影! 白汤圆眨巴着眼睛,挽救了一下他的自尊心,道:“……还是有画面的!我看清了,唔,墨墨,‘嗖’的一下就飞走了!” 白唐抹了把脸,选择遗忘刚才的事,他刷的从口袋里掏出几根棒棒糖,大方的递给白汤圆,贿赂的意思不言而喻。 白汤圆摆了摆尾巴,十分老练的收了贿赂,并表示此事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唔……万分不巧,我刚好路过……”一个幽幽的声音腼腆的从背后响起。 白唐与白汤圆默契十足的回头,一人一蛇都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准确来说,是鬼。 那鬼脚不沾地,虚虚的浮在半空,短发寸头,一身干爽利落的白色西装制服,制服衣领上绣着谛听纹,手上还转着一个精巧的白色圆筒。 扑面而来一股十分温润柔和的气息,白唐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同时绷紧了身体,力量都蓄在了双腿上,时刻准备打不过就跑! 不是说这个人散发的气质多危险, 而是他的出现,本身就诡异的让人脊背发毛。 那个鬼轻飘飘的飘近了,在他们身前一米站住,一歪头,“你果然能看见我。” 白唐谨慎的问道:“你是这一片的鬼尊?” 那鬼笑的温文尔雅,用一种天真无辜的口气问:“那是什么东西?啊呦,咱们要讨论的不是这个,嗯,我刚刚看见了。” 白唐一阵无语,将白汤圆的蛇头摁在自己怀里,然后感受到自己衣服湿了一片白汤圆果然流口水了!这小崽子捕食根本不看敌我差距,特么刚刚眼睛都放绿光! 他平静道:“你想怎么样?”那个鬼一直悠闲而无害的站着,仿似一点威胁都没有,但白唐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看不透对方的实力。 那鬼上前一步,笑盈盈的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搓了错,对着白唐微笑,“懂了么?” 白唐只觉那一步仿佛踏在了他心口上,心里暗骂这孙子阴险,居然悄无声息的用气机锁定了他,面上却依旧不露分毫,伸展身体也似耸了耸肩,“一纸讼状书怎么样?鬼差大人?” 谛听是地狱镇狱神兽,能用它做衣服绣图的,除了地狱公务员,不做他想!之前没留意才当他是这片的片主鬼尊,仔细一看,绝对不是。 一个鬼差,虽然不知道级别,但居然公然索贿,怎么看都是脑残一个! 那鬼眉头动了动,仿佛强忍着什么也似,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笑道:“这么说的话就伤和气了,看来你也不太在意刚刚的事传出去啊,再再不巧的是,刚才那一幕,我录下来了,我们地府的手机啊,那是功能强大世界驰名,要不先给你欣赏一下?” 白汤圆在胸口扭动的厉害,白唐都要压不住他,实在没心思跟这鬼废话,眼珠微转,四周情况尽收眼底,手指一松,胸口红影一窜而出,他整个人也出笼猛虎样扑过去。 墨赦说过,鬼差不能随意伤人,巧的很,他是个人! “卧 槽!怎么是这个德性,先礼后兵你特么礼呢?”那鬼差咆哮,一手死命掰扯咬住他鼻子不撒口的白汤圆,一手挥舞白色圆筒,抵挡突然冲上来的人类。 白唐速度极快,刀如匹练,不言不语,专心打架。 “尼玛疯狗啊!老子叫人了!鬼尊!” 刷一道黑色阴气刀闪电般切至面前。 “我特么是鬼差,就是,要点零花钱!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的吗!老子要怒了!” “嘶~”“砰!” 无数道细如蛛丝的阴气线从白唐五指间涌出,拐着弯的将鬼差捆了个结实,重重摔在地上。 白唐居高临下,笑容发寒,“你一个鬼兵级别的小鬼差,谁给了你信心让你来这种禁区蹦?还索贿!” 即便现在表现的云淡风轻,但白唐心里知道,当这鬼差表现出并不怎么样的实力时,他大大松了口气。 叫美人的男鬼内心各种崩,真的,当年他做人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人类可以这么彪悍,他郁闷的道:“我是文职,道法不强多合理!你,你知道我是鬼差,还敢这么对我?等你死了,我……” ------------ 第一百零二章 鬼窟夺宝(3) “行啦!咱地府也不是没人!别跟我这废话!”白唐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冷沉,“我不是爱动手的人,你别耗我的耐心!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围在四号区的鬼魂都是循着本能聚集在此的,一个神志健全的鬼差,居然在这种阴阳对峙的时候出现在这里,还特意引起他的注意,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东西。 那鬼眼皮一抬,瞳孔抖动了两下,继而老老实实道:“就是打架啊,一个黑衣男人,跟一只几百年的旱魃动手了,当时就将这一片地方的阴魂清了个干净。” 是了,旱魃,能将地面中的水都抽出去的,除了旱魃,不做他想。 那种几百上千年的怪物,居然也被三尾狮子印吸引到了这里! 白唐心思电转,已将事情轮廓整理出来——墨赦必然是也来到了s市,知道了这些禁区的存在,但他不知道三尾狮子印到底存在哪个禁区内,只能一个个排查,到这片禁区后,就碰上了守在这里的旱魃,一个同样邪性的东西。 经过这鬼差的一打岔,白唐刚才发现墨赦与人打架的焦急彻底熄灭了下去,重又恢复冷静从容,原因无他,是对墨赦实力的一贯自信。 突地,s市上空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刺眼紫光,白唐眼睛眯了一下,看向那随着紫光暴涨而上的、铺天盖地的黑色锁链,那样凶猛刚烈的永无直前,仿佛无声的向四周宣告,它的主人有多彪悍,有多强势。 “同样都是鬼差,他官职还不一定有我高呢,真是不公平!”美人被捆在地上碎碎念,望着如同黑云一样咆哮张扬的黑色锁链,眼神里都是羡慕,“要是我也有这样的勾魂锁,怎么会落到这一步!” 先是被苏毓秀奴役,后来被一个修鬼道的人类吊打。 他不就是想看看让苏毓秀失常的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过来交谈一下,他分明什么都没干!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冥府文员,被踢上来充捉鬼人数的! 哪怕是在三尾狮子印附近修炼速度翻倍,可那也只是叫他体内的阴气更加充足,战斗力未提升啊!他本来好好的在地府体制里混吃等死,只是运气不好,一出来就遇见了苏毓秀! 想到这里,美人眼瞳又不自觉的抖了抖,不露痕迹的看向白唐身后。 白唐一点都没理会那个鬼差的抱怨,只是认真的评估那跟墨赦对峙的旱魃力量——空中都是那两人的力量余波,对于已将阴气用法发明到一百种的白唐来说,通过力量余波判断实力,并不难。 “白白,好吃的!比它香甜的好吃的!”白汤圆在生不如死的鬼差身上咬了两口,觉着味道十分一般,顿时就能没了兴致,一双蛇瞳径直看向四号禁区 里面,眼瞳里发出迷幻的色彩。 白唐二话不说,捏住它的蛇头,不让它动,瞬间,他就下定决心——先去找三尾狮子印。 那空中的力量余波里,墨赦的力量仍然强悍的近乎无敌,绝对能抗住。 明天就是月戎给定期限的最后一天,如果墨赦被那旱魃缠住,那找到三尾狮子印就只能靠他了。 白唐油然而生一种拯救墨赦的使命感,使命感里还有那么一点自豪。他身后无形的小尾巴已经开始摇了,仿佛能看见墨赦收到他拿回去的三尾狮子印时嘉许和认可的眼神,顿时干劲十足。 他摆出一张和善友爱的慈眉善目脸,将那鬼差从地上拎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没沾上的泥土,道:“兄弟,那什么,我刚刚热情过了头,没吓着你吧,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会介意吧?对了,我叫白唐,你叫什么?咱们先友好的认识一下,我以后肯定也会到地府体制内的,咱以后就是同事,哈哈,我呢,就爱开玩笑。” 美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说这脸皮得多厚才能把刚才的那顿单方面暴揍说成是误会! 他脸上少掉的那两块肉,白少了吗?! 那该死的怪蛇都没消化呢吧,这特么是误会?! 白唐也不顾他的面色,径直道:“我也道歉了,刚才那事就算翻篇了,鬼兄,这里面的守宝怪呢?不会就是那个旱魃吧?可千万别撒谎,不然咱们的友谊会进一步经受残酷的考验!” 这绝对是威胁!还特么臭不要脸的给自己做了完整的心理建设。 美人脸上做出憋屈的表情,道:“是,就是它,那旱魃是个几百年的老头,之前这里是它的地盘。” 白唐“哦”了一声,笑道:“那就不是了,这里至少还有个鬼尊级别的存在。” 白汤圆摆摆尾巴,表示对愚蠢人类的谈话不感兴趣,尤其是白唐正儿八经跟人绕弯子的时候,它都听不懂。 美人挣扎道:“真没有了,那旱魃就是四号禁区的最高实力。” 当然还有,那也是之前苏毓秀从别处挖来的镇宝守将,是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又嗜血又冷静,据听说还吞了许多已经发疯发狂的变态灵魂,现在就被苏毓秀用锁链拴在联排别墅的最后一栋别墅前面,只要有带阴气的东西从他面前经过,那锁链就会自动断裂,到时候^…… 他原本还想着,也假装他们和好,将这个人引到那边去……他只是想看看能让苏毓秀失常的人到底有多少本事。 但这个人……他忒有想法了!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在此时,白唐听见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笃笃笃。 “嘻嘻,哈哈,我饿了……给我吃一口好不好?”穿着破烂裙子的女人从黑 暗的巷子里走出,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而坚定。 白唐捂脸,大步上前,朝着那女人走去,“吃吃吃!方便面还没吃够?你可真能惹事!” 美人眼角抽搐,他眼睁睁看着他强悍无比的“主人”给鬼附身,一摇一晃仿佛电影里的僵尸一样四肢不协调的行动,心中的只有一个感觉:放过那只恶灵!它是无辜的! 真的,他刚才在跟白唐说话的时候,亲眼目睹了那恶灵的挣扎和恐惧,难为现在它还表演的这么到位! 苏毓秀亮爪,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唇,眼睛亮的像灯泡。 白唐看也不看,身上强横的阴气涌出,形成牢固的囚笼,将苏毓秀整个笼罩其中。 “要吃,好香啊……” “啪!”临空绘符、贴符,一气呵成。 “啊!” 附身的阴魂尖叫溢出,又被白唐一手捏住,叫都没叫一声就彻底跟世界说拜拜了。 苏毓秀倒在白唐胸口,脸色煞白眼睛紧闭。 白唐咕哝了句,手指在她眉心一点,喝道:“醒来!” 苏毓秀娇躯一震,悠悠醒来,朦朦胧胧的就开始哭,“白唐你这个王八蛋!你把我一个人丢下,呜呜呜,我要被那些东西吓死了!” 她还抽噎了两下,就咬字不清的连哭带比划:“就那,那眼珠子都吊在眼眶下,呜呜,脸上全是血,就趴在我肩上,你看你看,我肩膀上都是血!” 看着那娇弱的跟朵花儿似的苏毓秀,美人只觉自己的两眼珠子都要瞎了! 白唐也很崩溃,叫道:“大姐,你这会跑出来不就是喂鬼么?你脑子呢?你能活着找过来都是个奇迹!特么百鬼夜行听过没,全市都是吸血鬼你一个移动食物源在人眼皮子底下晃悠,你疯了!” “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苏毓秀也更凶的咆哮,气场一点都不弱,“你特么死在外面了怎么办?谁,谁保护我?我就认识你一个,我就相信你!” 白唐目瞪口呆,觉着自己好像捕捉到了什么。 美人目瞪口呆,觉着特么苏毓秀不愧是地府都有名的演员,这演技,杠杠的,没话说! “轰!” 地面突然传来震动,更加杂乱的能量波动传来,白唐跑远的心思也瞬间收回。 这些空气里躁动的能量都表示,s市修道者已经赶过去墨赦那边了,那边就更没问题了。 他果然没猜错,那旱魃是今晚刚到s市的,运气太背,碰到了墨赦,那鬼差之前在撒谎! 旱魃一出,赤地千里,虽说这是夸张的话,s市又接壤红河,表现不明显,但地下水位至少要下降三百米,如果旱魃早早驻扎,s市修道者不可能没发现,如果他们发现了,不可能不想办法解决,那与s市修道者统一战线的刘正 邪也绝不会不告诉他。 呵呵,就那点智商,还想骗他? 白唐蔑视了一下那鬼差,手指一动,那鬼差就被一股阴气线提到了他面前。 苏毓秀眨了眨眼,就又要扑向白唐,以表示自己对脚不沾地的东西害怕的瑟瑟发抖。 白唐一手推住了她的肩膀,冷酷无情道:“还抱上瘾了?虽然我高大英俊又有魅力,但你也要控制一下自己!” 苏毓秀:这货果然变了!脸皮忒厚了!难道她投怀送抱不是他占便宜吗?! 被提溜过来的美人沉默了一下,觉着不能让自己的“主人”这么尴尬,于是献身道:“我其实也很有料,并且不介意给美女提供温暖的怀抱!” 苏毓秀用眼神杀了他一纪,并表示:找死? 白唐直接嗤笑出声,没有理他。 他看了眼四周攒动的麻木鬼魂,微微叹气,对苏毓秀道:“你只能跟我进去了,我没时间再给你造一座安全屋,以后别乱跑,听话点。” 苏毓秀趁机抓他的袖子,白唐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 白唐将体内的阴气外放,将自己和苏毓秀都包围起来,为保险起见,还给苏毓秀多花了一道固阴符。 那些麻木而千奇百怪的阴魂密密麻麻的将四号禁区包围起来,也不知包围了多少层。 白唐一咬牙,拉着苏毓秀就着手偷渡。 “假装自己是个游魂,别怕,别说话。”白唐半拥着苏毓秀,小心翼翼的从阴魂中间穿过。 苏毓秀胸口剧烈起伏,身子都在颤抖,却咬牙一声都没吭,只抓住白唐的衣角不松手。 美人作为乖巧的鬼质,也十分识时务的没有捣乱。 苏毓秀只在最开始看见他的时候,警告也似的瞪了他一眼,之后就全然是不认识态度。 美人也只好配合的装陌生人。 白唐与苏毓秀离的很近,能清晰感觉到她心脏狂热的跳动。 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别的。 那些游荡的阴魂身上凶狠气息尽露,如同最忠诚的勇士守卫神圣殿堂一样,虔诚的围在四号禁区,时不时会上演弱肉强食的血腥场面。 白唐带着苏毓秀已挤在阴魂群里走了很长一截,美人也悄悄用手转动着自己的白色圆筒,将里面液体状的灵魂痴呆散撒出去,避免那些不长眼的孤魂野鬼挤死他。 面前及身后都是各种各样的鬼魂,白唐大气都不敢喘,感觉自己额前都有汗水滴落。 “咦咦咦?我怎么闻见生魂味了?”一道细细的声音突然传来,并迅速朝着他们靠近。 白唐神情不变,粗暴的拨开面前当着的阴魂,带着苏毓秀瞬间就前行了十米,脚步戛然而止,迅速出手,灭掉苏毓秀肩上两盏命灯。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三章 鬼窟夺宝(4) 苏毓秀眉头一动,脸色彻底苍白如鬼,更显得嘴唇殷红,妖异而美艳。 身后风动,白唐眼疾手快的将苏毓秀的眼睛遮住,自己眼皮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突然从身后现身到眼前的腐烂人脸。 那是一张被硫酸泼过的毁容脸,脸上还有一道道细密的纹路,就站在白唐身前,直勾勾的盯着他,片刻后,喃喃自语:“这团阴气,不对劲啊。”他用力的嗅着,似乎在仔细辨别,“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啊,掺了杂质……” 这是个被碎尸过的,怨气重武力高,死后还用着临死前的样子。 那手指几乎戳到白唐眼珠子上,白唐眨了下眼,带着苏毓秀横移数米。 谁知那碎尸鬼不依不饶,也跟了上来,那黑色阴气圈瞬间扩大,巨兽张口一样将踏吞了进去。 “现实版好奇心害死猫!本来不想动手的你非要逼我!”白唐小声嘀咕,旁边白汤圆打了个饱嗝,在他心底埋怨道:“不要这种的,不好吃,要里面的。” 白唐翻了个白眼做回应。 他的手从苏毓秀眼睛上移开,示意她继续走,那鬼差则艰难的跋涉在最后。 足足半小时,他们才通过那密密麻麻的阴魂墙,中途又喂了白汤圆几个不识相的阴魂。 等彻底从阴魂墙里走出来,白唐悄然舒了一口气,苏毓秀也松了一口气,她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身后,却只看见一双双空洞麻木的瞳孔。 “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这地方在s市很有名,是著名的别墅区,你在这一块混,告诉我,那鬼尊在哪?”白唐拽了拽捆绑住美人的绳子,问。 美人眼皮抬了抬,道:“你还让我说什么?反正你又不信。” “还有脾气了你,知道俘虏怎么做吗?老老实实的交代,别废话,看在咱们以后同部门的份上,我可以对你网开一面……不过,你这个装饰,看着怎么那么像狗链?”他眼睛移向美人脖子上的咒枷,眼露狐疑。 苏毓秀噗的一声喷笑出来,也饶有兴趣的盯着那黑色两指宽的黑色咒枷,附和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我家的大金毛就带着这款的项圈。” 白唐沉吟道:“要真是被别人提前领养的,可信度就得再打个折扣。” 美人鬼脸扭曲,眼神几近凶狠,“土鳖!这特么是最流行的装饰!审美你有没有?去过地府吗?知道地府流行潮流吗?你个没死过的渣渣!” 白唐抄手,自上而下俯视他,道:“欺负谁没去过地府呢。爷刚从地府旅游回来!”说着从头到脚的打量他,半晌,叹口气道:“或许你出现在这里就是个意外,你本来就没多少用。” “我特么……” “真的没有?” 苏毓秀也睁着一双大眼睛似笑 非笑的盯着他,眼睛里内涵丰富,“美人,你就没什么好说的?” 我特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揭破你身份!一拍两散!“美人”难道不是爱称不是私下称呼! 这是怎么回事?!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你特么就大大方方喊了?! 美人面孔都发青了,还被一根阴气绳子捆在身前的双手死死握住那白色的圆筒。 白唐侧目:“美人?” 苏毓秀一脸坦然,“反正他是个龙套,随便套个名字就好了,方便称呼!你看他的表情,我觉着他也挺满意的。” 美人:“……”心里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唐:居然很有道理。 暗色的天空又亮了一瞬,地面的水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脚下都是地面开裂的纹路。 甚至连地面,都仿佛轻微震颤了一瞬。 白唐在没有心情耽搁,一把揪住那鬼差的衣襟,给他拎了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存在的作用?就是给我提供线索的啊,你说你一个没落的鬼差,不清楚自己的职责?还在这装什么贞洁列妇誓死不从,老实点快说,老子急着打怪夺宝呢。” 美人一口老血哽在胸口,眼神几乎怨毒的盯着白唐。 苏毓秀也狐假虎威的踢了他一脚,道:“快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四周黑暗一片,外面万鬼围宅,阴风如刀直逼脸颊。 一旦停止说话,气氛瞬间就压抑下来,站在墙根的两人一鬼都难得沉默下来。 三秒后,那接受到女魔王意思的家养鬼差慎重开口:“在我说情报之前,这个东西……”他晃了晃被绑住的双手,语气轻嘲,“我是鬼差,我们都是为解决这次事件而来的,并不冲突,咳,虽然我出现的时间不太对……” “别废话!重点!”白唐不耐烦的打断他。 他已将感知放大到了极致,时刻注重着周围的环境——他们已经到了这片联排别墅至少五个钟,但一点事情都没有。 这不科学! 鬼尊级别的强者不会迟钝到如此地步。 一定有哪里不对! 虽然表面轻松,但白唐心里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 他真切的感受到,不知什么地方,有一双阴毒的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他,仿佛只要他行差踏错一步,就能被撕个粉碎。 “感受到了吧?那就是这里的守宝龙,从你踏进这片领域开始,它就一直在等你犯禁,我也不怕告诉你,他就在地理位置最优越的那一栋别墅门前,被人像狗一样拴了起来,可你一旦踏足那块地,他身上的禁制会瞬间破碎。” “那是鸯伽啰婆叉,三十六饿鬼道中的一种,民间又叫食火炭饿鬼,饿鬼实力评级为鬼尊,但危险评级是高危,因为这个鬼会短时 间进化,并且,他不喜欢完整的东西,此外,这里其他的十七栋别墅,也不是空的——” 话未说完,美人就倏然闭嘴,眼睛与白唐一起看向侧方。 “哗啦~哗啦”锁链拖在地面上的声音。 幽森阴冷的光线下,一道身影缓缓行走于宽广的路面中。 看不清面容,但白唐感觉那个影子一直盯着他们这里,目光不曾寸离。 “咕叽~”极静的环境中,将那吞咽口水的声音无限放大,即便还没看清面容,白唐也能想象出那身影饥渴的模样。 白唐悄然伸手,将苏毓秀拨到自己身后,没注意到她含笑的眼神。 沙!无边狂风陡然刮起,混合着缓慢的锁链拖地声,听的人心脏发麻,仿佛有人用刀磨着心脏,就连那身影的每一次迈步,都让人耳边响起无数可怖的哭嚎和呻吟,甚至还能看见那些从黑暗里伸出的白色骨爪。 哗啦~哗啦,沉寂的黑暗里,一寸寸挪动的锁链,切割人神经的声音,轻易就能让人觉得压抑而疯狂。 …… 与此同时,墨赦手握锁链,抬眼看向四号禁区的方向。 “那是……鸯伽啰婆叉?谁招惹了那个东西?” 近乎呢喃的声音从口中溢出,除了他自己,再没人听见。 面前的旱魃须发喷张,是后来的变异种,虽然没有传说中那种赤地千里的能耐,但出现之地,的确会引起当地干旱,只是面前这只,差不多五百年的东西,机缘巧合成了旱魃那种神憎鬼厌的存在。 但这种东西,按照地府律令,是但凡遇见必须斩杀的存在,无需上报无需申请,格杀勿论。 他手腕微抖,那无数黑色锁链就又毒蛇一样窜出,直逼那青年旱魃。 两百米开外。围了一群手拿法器符篆的老少,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 刘正邪看着恍如天神降临的墨赦,觉着微微蛋疼。 那两人交战的范围内,阴气已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带着惊人的气势呼啸往来。 阴风怒卷,树木狂澜,地面一寸寸断裂,连被那锁链扫到的房屋都倾颓倒塌。 “这,这就是鬼尊力?”洪中目瞪口呆的盯着前方,有些不敢置信。 “不,不止。”刘正邪冷静的反驳,抬了抬胳膊,将手腕上破碎的蓝色腕表亮了出来,“这里的能量等级超过了鬼尊级别,会更高。”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畏惧和羡慕。 “我允许你说一句遗言。”墨赦眼神如高山寒雪,清冷的让人遍体生寒,他握着紧绷笔直的锁链,冷声道。 那锁链就停在那旱魃身前一米处,不再寸进。 看起来又干又瘦的老头旱魃咧了咧嘴,喉咙鼓动,发出了一个简单的单音,“呃。” 墨赦点点头,手腕下折,锁链疯了也似瞬间分裂成无数根,袭向那老头,墨赦的声音淡淡响起,“黄泉难渡,地府不容,奉命,斩。” 轰! 一声巨响,周围数米空间都仿佛一震,阴气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圆圈倏然炸裂。 干瘪老头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被黑色的锁链穿过身躯,牢牢钉在地上。 墨赦手指一松,那锁链瞬间窜了上去,将兀自挣扎不休的老头旱魃缠的死死。 墨赦手在空中迅速的画出看不清的符文,口中低斥,“灭。” 一道紫色光芒就飞速窜入了干瘪老头体内,那老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但周身没有一丝火焰,连烟雾都没有。 墨赦收起锁链,看也不看刘正邪他们,转身就走。 “这,这就是上层的实力……有这样的高手在,s市还有什么可怕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宋老喃喃着,看着墨赦的眼睛都发着亮光,“道友留步!道友请留步。”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四章 鬼窟夺宝(5) ♂,, 墨赦没理,身形一闪就如烟雾散去。 宋老面色微动,急声交代道:“将这一片厉鬼清了,都回去各自的安区!” 最后一个字落下,人已到了百米开外。 刘正邪眼瞅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嘴角抽搐,“将这一片清了?说的这么轻松,这特么至少几百鬼啊!” 洪中脸色发苦,呆呆的看着墨赦离开的方向,“我突然想做个抢劫犯。” 虽然他说的十分无厘头,但刘正邪发现自己居然听懂了,因为他也看见了之前墨赦清场的操作,那锁链一抽下去,数百麻木的死灵就彻底玩完了。 那东西,搁谁都想抢!尤其是在他们刚接受了那么坑的一个任务的前提下。 “幸好,他出手了,不然就刚才那旱魃,是旱魃吧?” “是!我师门记载里有,旱魃不是指一个人,而是一个物种,记载里的特征,那老头都有!” “哦……要不是他出手,那旱魃能搞死我们所有人,不过s城要缺水很长时间了。” “……” 就在,刘正邪和洪中等一些年轻修道者着手清理又游荡到附近的麻木死灵时,白唐也看清了那从别墅中间移动过来的人影。 他不动声色的撞了撞旁边的美人,“这就是食火炭饿鬼?” 美人嘴角恶劣的上挑,轻松道:“对啊,就是他。” 话音未落,人已经飘然远退,哪怕手还被白唐捆住,但他依然身形矫健。 白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咽唾沫的声音十分响亮。 苏毓秀在他背后娇娇怯怯的害怕,眼神却雪亮的如同明月就他演过的电视剧里,这种生死时刻主人公都容易顿悟,感情更容易升温,就不知道这鸯伽啰婆叉够不够格将她的小猎豹打的命悬一线,给她一个美女救英雄的机会。 她眼睛不断的在那鸯伽啰婆叉和白唐之间游移,计算着他们之间的实力差,就听到白唐低的近乎气音的声音,“快跑,离这里远点。” 装没听见?还是坚定不移的说“我不走我不走,要死一块死!” 想了一秒,苏毓秀果断道,“别死,白唐,一定不能死。” 这时候还拖后腿的都是傻逼,绝对不会得到男人的好感! 况且以她的控场能力,美女救英雄的戏码,跑不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白唐彻底将心神投在面前对着他吞口水的饿鬼身上。 妈的!鬼尊!比他高两个级别啊卧槽!身上的阴气跟奔腾的长河一样,让他都有点窒息,还玩个蛋! 硬抗?别逗了,绝对被秒!战略性后退?嗯,特么让那货先把黏在他身上的眼珠子转开! 那饿鬼衣衫褴褛,身体佝偻,骨瘦如柴,身上时不时会冒出一 丝黑烟。眼眶里跳动着绿色火焰,嘴巴张的大大的,露出一排森森的尖牙。 它脚下还拖着一条黑色的锁链,脖子上也带着黑色的三指宽锁链,锁链另一头被它在脖颈上缠绕了几圈,还拖出一大截,垂在胸前,它整体还是个人形,就是喉咙处不断的有红光闪耀。 “兄弟!打个商量吧,看我长的也不像火炭,不稀罕吃的吧?要不咱们握手言个和?打打杀杀的……有伤风化!” 刷! 白唐眼睛骤然紧缩,手中阴气大刀一刀劈下,刀光璀璨,亮如黑色匹练,所过之处,地面都被削得整整齐齐,整个下沉一大截,那刀迎风而长,转眼就凝成百米长短,对着那饿鬼当头劈下。 草木枯折,阴风怒号,地面掀起一阵沙尘暴。 那饿鬼不闪不避,一伸抓,就将那百米长刀抓在手中,用力一甩手,白唐情不自禁的被甩上高空,又骤然下落。 虽然只一秒时间,但白唐还是稳住身形,没有脑袋着地,却仍是后退了足足几十米,才稳住身形,鞋底都在地面擦出了火花。 他手掌一推,那阴气长剑就立马寸寸碎裂,又化成无形的阴气,他喘了口气,一抬眼,却见那饿鬼已闪到了他眼前,与他的距离只有1厘米。 他甚至能闻见对方喉咙里火炭的味道,那是皮肉烧焦的臭味。 还有那从它呼吸间喷出来的的火星,几乎能灼伤他的脸,那跳跃着绿色火焰的眼睛在白唐瞳孔里放大。 白唐风一样后掠,却被一只钢铁一样的手正面掐住脖颈,“好久没见到纯阴体制了,咕……香!不太完整,砍掉一半,就好了……”那两簇绿色火焰跳动的更凶了。 饿鬼面目顿变,嘴巴裂开到了耳根,从嘴巴里露出的火星都喷溅在白唐脖子上,烧的他一阵颤抖。 &nbs p;白唐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要画阴雷符,却见那鬼更迅速的低头咬来! 然而咔嚓嚓,一阵细微的声音突兀响起。 轰! 白唐又一次被摔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饿鬼暴怒的声音穿透天空,喉咙里突然喷出烈焰,恶狠狠的瞪着白唐。 休闲的在一旁看热闹的美人撇嘴,道:“有意思?” 那饿鬼本来能一招秒掉白唐的,硬生生被压制了三分实力,还在咬向白唐脖子时被莫名出现的空气墙崩掉了几颗牙。 换谁都暴怒! 苏毓秀一心一意观看白唐的矫健身姿,闻言随口道:“没谈过爱的渣渣,懂个屁!” 美人磨牙,“老子谈过爱!不是,重点难道不是的心里变态么?喜欢他就直接抢过来好了,这么折腾是几个意思?”TV更新最快/ / “夺宝的最终乐趣,就是破解关卡,打败恶龙,我不能剥夺他的爱好,啧, 鸯伽啰婆叉一个还不够,一会记得上!” 美人:“我?我!”他的实力在那里放着,难道的特么还能瞬长?!这特么是开玩笑吧! 苏毓秀肯定的点头,施恩一样道:“给一个做最终boss的机会,这之前都好好潜伏着,要是演砸了,呵呵。” 最后两个“呵呵”充分阐释了威胁的含义,具体内容还特么让对方自行脑补! 美人瞬间就自闭了,感觉再也不想理苏毓秀了,这女人真的是,脑残了! 另一边,白唐已被那饿鬼逼到极致了,精神也绷紧到了极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又一次瞬闪到自己面前的饿鬼,画符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哄! 他被撞飞,铺天盖地的火炭也从高空砸下,同时他的阴雷符也炸在了对方身上。 但没有用,那些黑色阴雷根本没有突破对方桐皮铁骨样的皮肤。 怎么办?!怪物实力忒强完啃不动啊,在线等,挺急的! 白唐揉着胸口,感觉自己要被摔死了,那么高的速度,人体根本跑不过!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咬着牙,猛然右手一拍地面,无数黑色阴气从地面骤然涌出,互相勾缠成一堵堵阴气墙,同时聚气在指尖,左手迅速画出疾行符。 “不对!这样不对……”那饿鬼舔着唇,“让我美化,嗯,吃掉一半就好了!”食火炭饿鬼 在那一堵堵阴气墙被饿鬼一掌拍碎的短暂一秒,白唐身形如离弦之箭样朝着联排别墅深处飞去。 瞬便用阴气剑在自己的手心狠狠一划,鲜血的味道立马就将那饿鬼吸引到了身后。 白唐亡命飞奔,片刻都不敢耽搁,径直朝着的感知到的三尾狮子印位置移动。 轰! 身后阴气鼓荡,锁链声急切的响起,强横的力量笼罩场,逼的白唐抱头鼠窜。 一直在程围观的美人歹毒的挑拨白唐与苏毓秀的关系,道:“看见没,人逃跑压根就没想起,嘿,或许人家就是想借我的刀杀了?” 苏毓秀白他一眼,心里明镜也似,她道:“闻见了吗?那中至阴纯血的味道……他准确的评估了他们的实力差,用自己作饵,为我们引开了那最凶险的饿鬼。” 美人一脸受不了的看着她,“脑补过度了吧?那血就不能是被鸯伽啰婆叉打出来的?诶?有人来了!” 苏毓秀微微转头,眼睛仿佛穿过无数横档在她身前的房屋,波澜不惊道:“还挺快啊,果然三百年的旱魃拦不住。这边好戏刚开始,可不能让不相干的人来搅局。”她纤长的手指在空中微微一抓,轻道:“去吧,拦住他。” 联排别墅中的十栋别墅门都在同一时间打开,人类从未见过的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速度 似缓实快的消失在四号禁区。 “不会决心要把那方印送给那个白唐了吧?”美人看着她的侧脸,幽幽问。 不等苏毓秀回答,他就用近乎尖锐的声音咆哮道:“知不知道那是多厉害的东西?!只要那东西在这里放着,要造一支厉鬼大军根本就是时间问题,鬼尊都会被吸引来!,快摇头否认!说这都是假的!” “啊呀,真的,难得他喜欢,那东西就是他的,”苏毓秀微笑,绝美的脸上是一派甜蜜,“这只是第一件,美人啊,以后会知道,他有权利拥有世界!” “智商呢?特么当时谁信誓旦旦的跟我说只准看不准摸?还说要靠这东西弄一支鬼尊大军出来玩?现在就为了一个男人,的大业呢?梦想呢?” 苏毓秀一巴掌拍过去,道:“几天没管教,敢跟主人这么说话了?我告诉过,不许这么尖声说话,都忘了啊。”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五章 鬼窟夺宝(6) ♂,, 那一点线索,他找到了那印,呵呵,不愧是我的男人……鸯伽啰婆叉就追在后面,虽然他脚上的锁链限制了一部分速度,但是……白唐要怎么做呢,啧啧,最关键的是,我的出场时间应该在哪?” …… 白唐根据自己感知到的线索,几乎瞬间就确定了三尾狮子印的位置,那印就放在一栋布置非常精致的别墅里,他都没来的及看门牌号,就被紧追而至的鸯伽啰婆叉逼到了最内里。 “这,这是……”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被放在一堆女性用品中间的狮子印,那狮子印身上的眼睛已呈半睁开状,仍是手掌大,浑身散发出黑金色色泽,那狮子眼睛在白唐进来的瞬间,就仿佛锁定在他身上一样,随着他的晃动移动。 那狮子印就随意的丢在沙发上,沙发上还铺着许多零食、杂志、娃娃等东西,显见主人是临时去的。 白汤圆比他速度更快的冲了过去,紧紧圈住那三尾狮子印,幸福的摇头晃脑,“啊啊我的,我的。” 白唐几步上前,将那官印与白汤圆一起塞进口袋,匆忙间警告道:“别作妖,老实点,不然就等着变烤蛇吧!” 白汤圆根本就没时间搭理他,身心都投入到了舔舐那白玉一样的狮子印。 哪怕它垂涎欲滴的蠢样子不加掩饰,但白唐还是丝毫不介意笑话,地府府君印啊,特么当是糖豆,说吃就吃? 他停也没停,一口气就跳窗远遁,下一秒,那别墅就彻底塌方了。 白唐擦了把虚汗,怀揣重宝拼命逃窜,几度与死神之爪擦肩而过,他都要怀疑他真的受上天眷顾了。 那鸯伽啰婆叉好像有点弱?! 那个号称食火炭的饿鬼鸯伽啰婆叉还紧追在身后,锁链拖地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他甚至能感觉到火焰烧灼后背的温度。 “滋”身后的人形饿鬼款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带起的阴风瞬间就将前面奔跑的白唐掀翻在地。 “啊啊啊啊!熟了熟了一定熟了!” “啊啊啊啊疼疼疼!” 刚倒地,白唐就瞬间弹跳了起来,痛叫出声,而藏在他口袋里舔舐狮子印的白汤圆也一声大叫,刺溜爬到了他肩膀上。 白唐咬牙道:“叫个屁,皮糙肉厚的半点伤都没有!” 白汤圆尾巴啪啪的拍他的肩膀,叫道:“热死了热死了!我要热死了!” 脚下已是一片烧红的火炭,前后左右也是冒着火星和黑烟的浓浓黑炭。 白唐感觉自己两只脚都烧出了燎泡,他穿的是普通的运动鞋,那薄薄的底子根本什么都挡不住,白汤圆还能跳到他身上,他却只能挨着,踩在比火炉更高温的地面上,他确定自己闻到了脚底的焦味。 白汤圆死死盘在白 唐脖子上,以免被甩下去,“来了!来了白白,那丑东西更近了!” “闭嘴,别吵!现在怎么不说想吃了?” “太丑了我下不去口!啊啊啊,五十米啦!快跑快跑!” 白唐顶着强风踩着小别墅的顶端狂奔,脑子不断的转动,手掌上被割出来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不流血了。 要怎么办?最多三秒,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被拉近到零。 “白白头发烧着了啊!呼呼” 白汤圆呼呼的吹气,希望将白唐头发上的火星吹灭,但于事无补,还是白唐一伸手,啪啪拍了两下后脑,那火星才灭了。 但白唐的手也烫起了一层泡。 鸯伽啰婆叉更近了。 “白白!下面!下面好多鬼啊!”白汤圆探着身子叫,又一下窜进白唐口袋,“要顶住哦,墨墨一会就来了,我刚才都闻到他的味道了!我,我就先躲了。” 白唐眼睛一扫,就看见从外围涌进的一圈圈厉鬼,哪怕是踏在黑色燃烧的火炭上,也没有后退的。 就连头顶,也已覆盖上黑中带红的火炭,这一处,此时才真正成为一个地狱,那食火炭恶鬼的能力才算出来一点。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跟他之前预想的一样那三尾狮子印一动,原先稳定下来的局势瞬间崩盘。 那些阴魂畏惧又贪的第七府君印,被他拿在手里后,那股自然外露的威压瞬间就收敛了这让原本不敢踏入这东西覆盖范围的东西都一拥而入,愤怒的情绪几乎将整个空间点燃。 他得到三尾狮子印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三分钟,但至纯阴气的消失,瞬间就惊醒了那些蛰伏在黑暗里的东西。 “是谁?”一道雄浑的厉吼炸雷般响起,听声音是从二号禁区里传出来的。 “谁动了宝印?”s市另一处,凡人听不见的音波也如惊雷滚动。 同时,s市外围的红 河底部,也翻滚起愤怒的黑浪。 s市的地面都隐隐颤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始终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黑幕仿佛轻薄了一层。 正与几个鬼尊级别的厉鬼周旋的墨赦手中动作都不由一顿,继而更加狠厉,阴帝诛邪符引动阴雷,威力更盛,那些奇形怪状的鬼物都瑟瑟发抖,却始终没退半步。 就在那三尾狮子印气息消失的瞬间,他就知道,那东西已被人收了起来,他必须尽快。 已经快三点了,地狱里记载的勾魂时刻,也是地府鬼差能力最强的时刻,s市浓郁的阴气却有减少的感觉。 藏在白唐口袋里的三尾狮子印上半睁眼的狮子眼睛已眯成了一条缝,仿佛下一秒就能陷入沉睡。 白唐脸色发红,身上已经湿透,那鸯伽啰婆叉跟他只有一 步之遥,底下还围着无数在火炭上挣扎不肯放过他的麻木阴魂。 就连天空,也有几道肉眼可见的模糊身影从直扑过来。 绝境,又是绝境。 又一次频临死亡,他的心却一点点平静下来,很好,这种情况,可以说是在预料之中了。 急躁的鸯伽啰婆叉在他眼中的速度都仿佛瞬间变慢,连同他脚下烧红的火炭都变的不重要。 “要抢宝,自然要面对守宝怪物,我,早有准备了!” 他身形一扭,瞬间扑向下面无数的阴魂。 “咚!” 爆炸性的阴气球轰然落在地上,瞬间就将最密集处的阴魂炸翻一片,露出一片没有阴魂的空地,随即一个青年飞速从黑色阴气球里射出去,地上留下一滩鲜红的血液,被火炭烧的滋滋作响。 但无数阴魂都恶狗争食一样扑了过去,鸯伽啰婆叉一掌拍下,那些阴魂就都消散成黑色的阴气。 白唐手掌的伤口进一步崩裂,他伸手抓住那狮子印,将鲜血抹在上面,看也不看的朝着身后丢去。 然后迅速扯下衣服下摆,在手掌上一缠,又沾着鲜血画了道隐藏气息的符只隐藏那只手上的血腥味。 只两个呼吸的功夫,那从高空扑下来的影子就到了跟前,朝着鸯伽啰婆叉扑去,目标是他怀里的三尾狮子印。 轰! 阴气爆炸,闲杂阴魂,瞬间被震散成一缕缕的阴气,被那些大佬吸入身体。推荐阅读TV// 白唐也被冲击了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几百米开外的外墙上,沿途撞碎了数根树木。 他将已涌到喉口的鲜血咽了回去,眼中神光闪烁,缓慢挪动身体,将自己拖到一个观察角度不错的角落。 只有他自己来,绝对保不住那三尾狮子印,所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就扔出去,让他们疯狗一样争抢吧。 都有神智,都会计算,但只有一件重新收敛光华的府君印,要怎么公平的分,他可真是拭目以待。 更别说,还是沾染了他鲜血的狮子印,最为纯真的极阴血脉,不是说他的血能让邪祟争抢不休么? 就让他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保不住三尾狮子印,他就把水搅浑,叫谁都带不走,反正那东西又不怕损坏。 就等,墨赦来收好了。 白唐丝毫没发现他在扔出那三尾狮子印的时候,连带着将那条暗红色的小蛇一块扔了出去。 他眼睛在四处逡巡,双手同时在空中画符,那是新的一种符,是以前他跟墨赦学习时发散思维研究的一种符,他给这种跟仙家撒豆成兵作用类似的符起名叫“鱼目混珠”。 这里这么多被阴魂杀死附体的人,还有各种阴魂,多的是能让他用来使用的“鱼目”。 …… 苏毓秀坐在高墙上看 向高空,那里已经聚集了三道身影,都是鬼尊级别,除了她收集到的食火炭饿鬼。 那困扰白唐的火炭铺地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连被烧灼的站不住的美人,都在她拍了下肩膀后,部再畏惧那火炭,身上浮出一层若有若无的白色护罩。 “……真没想到,他一碰那东西,居然就叫狮子闭眼,乖的像猫,呵呵,那些肮脏的东西立马就发现了,迫不及待的来抢了啊。”苏毓秀唇角含笑,眼神却是冷厉而清醒的,“被狮子开眼吓的不敢寸进,现在倒是威风。” 美人听着她近乎喃喃自语的话,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总觉着这绝对是这个女人的阴谋,吞了口唾沫,才问道:“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放水,绝对没有人能进来!” 苏毓秀眼波流转,横了他一眼,阴森森道:“这都看出来了,留不得了!” 美人瞬间拉开跟她的距离,谄媚道:“还是能留得的,我脖子上还带着您给的爱心咒枷,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您老人家放心!”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六章 鬼窟夺宝(6) ♂,, 苏毓秀道:“不许这么笑!要温和,温和懂不懂?” 美人的笑容一僵,在她那双清冷如寒雪的眼瞳下慢慢将夸张的笑变得温文尔雅,细声细气道:“好的。” 不会太久了,她很快就不会需要他了。 苏毓秀阴晴不定的脾气转瞬既收,又对着他笑道:“闻见了吧,至阴之体的味道,都朝着那几个鬼尊去了,我的小猎豹真的被逼到绝境了啊,这种手段都用出来了。” 美人气质沉稳,唇角似有似无的上翘,回应道:“没用的,低级阴魂在高级鬼尊面前都经不起一个巴掌,哪怕底下的阴魂被他策动的暴动。” 苏毓秀顺着自己秀丽的长发,眼中光芒闪烁,“是的,还不够,白唐自己也知道,看,他又动了,嗯,他在干什么呢?” 美人:当谁都是,能洞穿虚妄?!谁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 他只能看见拥挤混乱的那些恶灵,还有在天空交战的几个鬼尊。 “在……干什么呢?”苏毓秀有兴趣的一直盯着那处,“这种拼尽力的样子,真讨人喜欢。” 美人想了想,提醒道:“不是要美人救英雄,还不去?” “不急,现在他不敢冒头,我出去他也绝不会管我死活,他没有管其他人的能力,四位鬼尊在头上压着,他不敢。”分明没跟那人相处多久,但苏毓秀却仿佛了解他至深一样,“看他救一个相识不到一周的女人还是保自己,这种傻逼的选择,我可不会逼着他做,况且,他可真不会选我。” “比起救个不怎么熟的女人,他会悄咪咪的躲起来,八成还会想这个女人真蠢!救了一次又一次,还自己出来作死!但如果只剩下一个怪的话,那事情就很好搞了。” “我得帮他清理一下可能对我待会出场造成影响的怪物们,嗯,说,这几个怪物,留下哪一个好?” 美人心里咯噔一下,心说不是吧,我一个小小的鬼兵随意揉捏就算了,这几个需要无常出手的鬼尊也能说杀就杀? 苏毓秀手指微弹,“稍微离开几天,这帮狗就敢不听谕令,呵呵呵,在我没发话的时候自己出来送,那就不用回去了。”以为她不在,就可以翻天了?! 反正她这段时间已在聚集起来的众多强横鬼中收了不少小弟,不差这几个。 别人都很听话,让乖乖呆着就呆着,比如那在红河水底猫着的,比如还藏在附近别墅的其他几个,不听话,那,就去死吧。 她眼睛看向半空,双手掐了一个法印,轻轻一拍。 除了食火炭恶鬼,那在半空互相撕咬的的三个身影,均觉身体一震,之前已体会过的恐怖瞬间袭上心头,但还来不及忏悔,就有一个身影被食火炭饿鬼 撕碎成两半。 恐慌终于弥漫上来,那些躲在暗处观望的鬼尊级高手都默默缩回了头,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几声嗤笑,那是幸存者对炮灰的无情嘲讽。 …… 白唐双手快速勾符,制造出一个个鱼目混珠的傀儡,彻底将这些围绕在附近的阴魂都挑拨的暴动起来。 他喘着气,游鱼一样在阴魂群里穿梭,时不时要躲避一下半空悍然交手的鬼尊阴气余波。 “来吧,都来吧,正好把s市的阴魂都吸引过来,来一次大杂烩!”他在自己身边圈画出一个阴魂绕行的圈子,脚下是有些褪色的黑炭,却依然烫的他两眼发晕,但他的手还稳稳的在地上画符。 尼玛抢我的三尾狮子印是吧?!刚才追我追的很爽是吧?!自己打架打的很嗨是吧?!欺负本地鬼差吃干饭不干活是吧?!在活人领地上肆意妄为是吧?! 这就叫们看看!活人他疯起来,不是人! “啪!”他双手重重按在地上,双目中闪烁耀如明月的光辉,“冥阵,万鬼朝贺!起!”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在这片战场的边缘位置,每隔十米就有一道影子蹲下,将手按在地上,他们的手上都沾染着殷红的鲜血,所站位置都绘制有血色符篆。从高空俯瞰,那些人正好围成一个圆。 瞬间,一片如潮阴气徒然升起,如大海狂潮暗夜明灯,携带着一股强烈至极的血腥气息,轰然散向四周。 纯阴之体的味道,那种能完与阴魂邪祟匹配的身体,让生存在黑暗里的东西能绝对重生的躯体,那种印刻在血液里的阴气味道……瞬间就被那股强横的阴气吹遍了s市。 白唐脸色青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手掌上的伤口上又多了一道伤口,鲜血已经干涸,他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好。 “来吧!都享受一下鬼尊的厚爱吧!特么的,鬼巢!能耐的很啊!”白唐蹲在墙角,嘴里念念叨叨。 欺负谁道法低呢!爷的召唤兽 拿出来吓死们! 们这些见到正牌阴差只会瑟瑟发抖的渣渣! 他歇了会,右手缓慢抬起,一点点在空中画符强制召唤符,活人修鬼的加成符。 他之前用这种低等级的符召唤过一只女鬼,向林斐证明了他的实力,现在,他要再用一次,用尽身力气,召唤出一只强横无匹的召唤兽。 一兽既出,尔等皆跪! 四周一片纷杂的阴魂暴动,都追着那些后背背着鱼目混珠符、肩膀贴着疾行符的“鱼目”撕咬,还有被侵犯领地的互撕。 白唐所在区域则尤其安静,甚至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闭着眼轻轻的数数,不紧不慢,哪怕周围翻天覆地,肢体横飞,连阴气都暴戾非常,但他就是慢慢 的从一数到了一百。 这期间,无数阴魂从四面八方加入了这场混战,加入了对纯阴.肉体的本能抢夺。 到一百后,白唐眼睛倏然睁开,慢慢抬手,画符,他手指每在空中划过一笔,就会有黑色光点凝聚在他划过的地方,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如具有粘力一样,让他手指每次滑动都格外吃力。 轰! 阴气如海如潮,白玉样的三尾狮子在黑色的浪潮里起伏,随着一声声战栗的怒吼,发出耀眼的光芒,纯白的身躯上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红。 “来!”徒然暴喝,声如春雷,“来吧!我的黑暗天使,路西法,降临吧!让世界颤抖吧!” 四周阴魂都本能的趴俯下去,来自灵魂的碾压让他们由衷的颤抖,连纯阴之体都吸引不了他们了。 不敢动,完不敢动。 在白唐声嘶力竭的同时,他面前的那道符突然黑光爆涨,形成一道两米高的阴气漩涡,带着能吞噬一切的嚣张气,周围流窜的黑色阴气都自动被吸入进去。 一个人影已从那漩涡中露出身形,却在听到他的叫喊声,即将迈出的脚步一顿,仿似在犹豫什么。 白唐瞪圆了眼,死死盯着那只重新抬起的脚。 “哒!” 那穿着黑色短靴的脚终于踏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直到整个人都从那漩涡里走出来,一浑厚的声音轻声道:“路西法?” 白唐谄媚的笑,道:“这个名字响亮啊,看,他们都给吓住了!要是也有个中西闻名的名字,叫出来也这么有效果,我下回就叫的名字!我保证!” “没有下次!” “这个可以有……” “没有!” ……TV手机端/ 苏毓秀拍着额头,“失策了。” 没想到那几位鬼尊都没困住对方,也没想到他们之间还存在这样的召唤契约,可以说,关系很亲密了。 亲密的,让她不开心!要知道,现在男人比女人更危险啊。 她横了旁边战战兢兢的美人一眼,不知为何,突然就理解了,地府鬼差没节操,看来是个常事,不是个例。 “美人,该上场了!”苏毓秀手掌在可怜的鬼差身上一拍,“去把三尾狮子印抢回来,顺便做一把大boss,过程我不管,最后那狮子印一定要丢到白唐怀里!” 美人:“……”心里有一万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那都是鬼尊级别强者啊卧槽,叫我去抢特么莫不是还没醒?! 或许美人脸上的表情太过生动,苏毓秀居然看懂了,她嫌弃的看了一眼他,点破道:“阴差拿人,闲杂退避,怕什么?是地府正式册封的官,一出现所有阴魂都得跪!” 我特么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不要为了骗我拼命就 撒这种谎!虽然老子喜欢,但也不能这么胡说! “看见那条锁链了么?”苏毓秀手在空中一抹,那里立马出现一个三维立体画面,里面一个男人迎风而站,周身阴气涌动,面前一条黑色锁链纵横捭阖,无人敢挡,犹如杀神。 “这,才是鬼差!一条锁魂链能锁天下生灵,谁见谁跪,哈,虽然已不复当年盛况,到底也不曾堕了地府威风,那些鬼将,鬼尊?在他面前都如土鸡瓦狗,锁魂链下,没斩过十万,也斩过九千!” 美人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看向那个一身黑色的男人,油然而生一种羞愧感,继而又是更深刻的疑惑,“我见过他出手,并没有……” “并没有那么强?那是因为有东西压着他呢,所以那些鬼物才能让他费一些事……呵,那是们地府的人,的前辈,绝不会伤,去抢,顺便,拖住他。”想了想,在他手掌轻轻用手点了几下,再一挥手,就将那轻飘飘的鬼送向了高空。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七章 鬼窟夺宝(7) ♂,, 美人只觉身后一重,就已被一阵不容抗拒的凉风推送到了战圈中心,两边是兀自撕咬吞噬的鬼尊,那个他的前辈就站在地面上,一挥手,就抽死无数麻木的死灵,甚至还在同背后那青年说话。 “阴差拿人,闲杂退避!”白色圆筒倏然打开,洒下一大片定魂药水,径直朝着那还在争夺狮子印的几个鬼尊。 相当的彪悍,且不要命! 身穿地府统一发放的勾魂服,叫美人的男鬼差高声怒喝。 白唐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上空,“这,这还是那个怂的要死的鬼差?这被附体了吧?” 墨赦头也不回,道:“别胡说。”停了下,叮嘱道:“他不行,我去拿印,自己待一会儿。” 说话间手腕一翻,就将一根贴满符纸的白色木棒递到他手中,那木棒筷子粗细,三寸来长,看着又古旧又脆弱。 白唐仔细瞅了眼,总觉着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再一抬眼,墨赦人已在半空。 他眯起眼,手中甩着那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白色木棒,试探着将自己的阴气输入进去,然后那木棒瞬间就化作三尺长三指粗,一股肃杀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唐将那东西在手中转了两圈,颇顺手。失血让他的头越来越发晕,原先遮蔽气味的符已渐渐失去效用。 周围那些匍匐着的死灵过了最开始战战兢兢期间,在墨赦加入高空战团后,都开始朝着这边移动,那样鲜活的至阴.肉体味道,刺激的他们本能压制了恐惧。 “白唐!”突然,似乎从万千怒吼中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女声,听着,有些耳熟。 白唐耳朵动了动,仔细听去,却又没有,他挑着眉,三指粗的白色符棍竖在身前。 一挥,那越过界限的死灵都被一道肉眼可见的白光击碎。 “白唐!” 又来了!真的有人在叫他! 白唐靠坐起来,撑起沉重的眼皮,在爬满死灵的空间搜索声源。 “白唐!别死,别死啊!”一个女声,泣血般从左前方传来,离的越来越远了。 白唐以手抵额,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他知道这声音是谁的了,那个,愚蠢的女人。 “白唐!”带着哭腔的声音,如同一根细密的针,倏然扎进胸口。 白唐撑着墙站起,手中白色木棍猛然砸下,清空面前这一片死灵,深吸了口气,叫道:“苏毓秀!”同时朝着她的方向移动。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靠什么活到现在,在一群死灵里居然还能活着。 但她显然是为了他回来的,要是事不可为也就算了,但现在……墨神在场,他手中还有那能横扫死灵的白色木棒,还真做不到见死不救。 “白唐!白唐!”苏毓秀一边大喊,一边用 白唐早前给她的符抵挡周围的死灵,饶是如此,她身上也已缠了许多死灵。 白唐看见她的时候,她肩膀上的两盏命灯已经灭,只剩下头顶一盏还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似随时都会熄灭。 那个女人咬着牙,一脸的死灰色,头发蓬乱,肩膀上还爬着两只死灵,身体整个被那些东西压在了地上。 白玉似的手臂沾染了尘土,手指却还紧紧扣着地面,眼睛直直望着前方,挣扎着喊他的名字。 那一瞬,白唐心里清透明亮,再没有半丝遮掩和逃避,之前隐隐怀疑的东西,在这一瞬都彻底变成了确定。 苏毓秀眼神清亮,绝美的脸颊即便染了尘埃,也依旧美的不可方物。 那有些发白的嘴唇开开合合,已发不出什么声音,但白唐还是从她的口型里看出了两个字白唐。 他手中贴满符纸的白色木棒突然光华大振,上面的符纸都被肆虐的阴风吹的哗啦作响。 轰!TV更新最快/ / 大量的死灵都重新化成一缕缕黑色的阴气,无数尖锐的鬼鸣响彻夜空。 苏毓秀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从死灵群中杀过来的青年,也拼命朝他伸出了手,眼中都是渴慕和喜悦。 是了,是了,就这样,快救我,像我的天神一样,将我从这肮脏的地狱里拯救出去。 时间瞬间变的缓慢,转眼就是万年,终于,白唐拉住了她的手,手在她手背一抹,那原先死咬住她脖颈的狰狞死灵就烟消云散。 是的,是的,就这样,消灭一切魔鬼,到我身边来。 苏毓秀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尽了身力气。 …… 而在同时,墨赦已在半空构建了小型结界,将所有鬼尊级别的恶鬼都聚集在里面,快刀斩乱麻的将那地府正牌鬼差提溜出了战圈,自己一根锁链纵横无敌的将剩下的几个恶鬼都笼罩在里面。 不交谈不劝降,直接动手就剿灭恶鬼,哪怕他们实力惊天动地,此刻在那锁链镇压下也渐抬不起头来。 墨赦如天神降临般耸立高空,时不时在空中勾画几笔,便有各种符篆从各种刁钻的地方冒出来,完的控场,那些强横到能镇一方的鬼尊,都然笼罩在他的控制下。 形势一片大好,美人的脸却有些黑。 同样都是鬼差,那人居然不用穿制服,用的还是跟他们不同的锁链,而不是他们这样的白色圆筒,关键是比他们的勾魂武器强多了!地府官方也忒爱搞特殊化了! 他眯着眼,偷摸摸的猫在一旁,满脑子都是恶毒的捣乱主意。 突的,他眼睛一亮,当即就高喊道:“鬼差拿人,闲杂退避!”身体炮弹一样冲进了战场,直奔着那食火炭饿鬼怀中的白玉官印而去。 墨 赦眉峰一皱,身形闪动,就到了那不知死活的普通鬼差前面,一把拉住他,朝后一丢,同时喝道:“别过来,这不是能参与的。” “斩妖除魔,维护阳间和平,是每一个鬼差的职责!”美人被恰到好处的丢到了结界边缘,但他依旧大无畏的冲了过去。 尽管内心悲伤逆流成河,面上依然正气凛然,没办法,那个女魔头还在底下虎视眈眈,不趁现在搅乱局势,帮那几个鬼尊一把,难道等这个黑衣男人收拾完他们,拿宝走人? 那他还玩什么,直接交刀,gg! 白色圆筒微微转动了下,他大叫着冲了上去,定魂药水猛的洒出,看似群攻,实则朝着墨赦的后背撒了大把。 墨赦对这不要命的鬼差十分无语,利落的侧身,避过那不着调的定魂水,冷声道:“退下。” 话音未落,那鬼差就帆股份被什么推了一把,顿时就朝着他扑过来,手掌也夸张的前伸,墨赦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撑,将他重又送回边角位,抽空警告道:“不要妨碍我办公务!” 美人心里发苦,心说我能退下吗?能吗?那三个没用的恶鬼都被弄死了两,就剩一个独苗在死撑着,我能退?!我能退?!我退了分分钟就搞死饿鬼拿回狮子印,跟那小子双双把家还,我特么得被女魔头弄死! 那饿鬼周围是能烧灼灵魂的火炭,火炭里爬满了人脸,每一张,都是它曾吃过的灵魂,此刻却都扭曲着从炭火中爬了出来,洪流一样对抗墨赦的锁链。 墨赦看着面前兀自挣扎的食火炭饿鬼,眉头不由皱紧,他感觉不到狮子印的气息正不断减弱按道理来说,这根本不可能,第七府君印那等级别的神印,绝不可能衰弱。 此处到处都是那东西释放出来的气息,但还是……弱。 那食火炭饿鬼还在反正,念念叨叨要将他撕扯一半下来,眼神癫狂,只是三十六饿鬼道中最臭名昭著的鸯伽啰婆叉,地狱深处的东西,居然也跑到了这里。 锁链哗啦作响,唤回他有些恍惚的神智,他手在锁链尾端一抹,口总低喝:“斩冥!” 那锁链顿时锋芒毕露,在空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每一个分支都笔直如剑,随着墨赦手指下切,齐齐斩向那饿鬼。 一秒定生死,准备三扑的美人一只脚刚抬起,嘴里的口号都还只发了一个字,那边最后一战已落下。 墨赦抬手,遮天蔽日的黑色锁链如百川归海般朝着他手腕缩回。 美人眼睛睁的老大,缓缓闭上嘴巴,放下脚,脸上凶狠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停也不停的悄摸摸从后面靠近还站在场上的那人。 …… 与此同时,白唐已顺利将苏毓秀接到了身边,开口就骂。 “ 脑子有坑么?特么这种情况跑出来是活的不耐烦了吗?!能活到现在我特么都看不下去!”白唐一边骂,一边狠狠敲她的头。 苏毓秀紧紧抓着他的手,片刻也不松,无赖道:“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放心,我不管,我来都来了,要么就让我死,要么就死也别放开我!” 白唐心情复杂的难以描述,苏毓秀正抓在他自割的那只手上,疼的他脑壳都一抽一抽的,再听见那么中二的话,整个人都有点炸。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按着胸口,感觉有一股冥冥中的力量在更加紧迫的召唤他,吸引他移动。 他手中的白色木棒舞的有气无力,连符都画不出来,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死灵却还挡在身前,他混沌的脑子已分辨不清前路,只知道按照脑子里那股隐隐的感觉走,拉着苏毓秀,两个人进行艰难的跋涉,手始终牵在一起。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八章 鬼窟夺宝(8) 白唐的防守已经很薄弱,时不时就会被死灵钻了空子,但每一次,苏毓秀都竭尽全力的为他挡住攻击。 不拖后腿,默默跟着。 直到天空传来一阵强横的能量波动,继而之前在半空隐形的人都重新出现,那股扩散的能量波以横扫的姿势扫荡下来,当场就击碎了近六成的死灵。 现场阴气弥漫,鬼哭狼嚎。 刚赶到现场的国家神秘任务小组成员都目瞪口呆,就连老江湖宋老都被这样的场面震慑住,愣了两秒才开始回神。 “都别站着了!快捉鬼!今晚是最好的时机,快!” 于是s市那些修道者也加入了四号区的清死灵计划,各种术法漫天乱飞,空中各色灵气光芒闪耀。 白唐拉着苏毓秀径直朝前移动,手中白色木棒上符纸飘动,荡开身前死灵,两个人一个身体挺拔,一个身姿窈窕,端的郎才女貌,即便千军万马,也心无所惧。 苏毓秀死死握紧他的手,脸色呈将死的青灰色,眼睛却亮如妖鬼。 “我喜欢你。”她说,声音冷定而坚定,穿过嘶吼的死灵,到得白唐耳边。 白唐眼睛已蒙上了一层灰,仿似没有听见,只本能的挥舞墨赦给的白色木棒,穷尽一切力气鼓动上面的符纸,扫清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障碍。 “白唐,如果我们能活下去,就跟我在一起吧!”那个女声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定要听到一个答复。 白唐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机械的斩杀死灵。 苏毓秀也不再说,她只是将自己更加贴近了白唐,汲取着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气。 白唐听见了苏毓秀的话,但他抿紧了嘴唇,一句话也没说,他现在全身心都放在了那莫名吸引着他往前的三尾狮子印上。 很快了,就在前面,再前进一点点。 周围厮杀声阵阵,但他却似乎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满心满眼都只有三尾狮子印。 拿到那东西,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回到他们的a市,他们也可以,震住这一次的s市归巢。 还差一点点,他已经感觉到了,很近。 就在这个时候,空间突然一荡,一股磅礴至极的力量从高空横扫而下,发出耀眼至极的白光。 白唐和苏毓秀都不可避免的被冲那光波冲击到。 白唐又一次感觉身体发冷,心底那双头枳首蛇的面容不断放大,那狰狞的蛇头似乎都已转了过来,黑色的竖瞳冷冷的盯着他。 “杀啊!杀死这些邪祟!” “这是我们的国土,是活人的领地!阴阳不相交,谁犯谁死!” “杀,杀!” “……” 每一声都撕心裂肺,每一声都恨意涛涛,含着人类与恶鬼势不两立的仇恨。 白唐动着喉咙,想响应一句,满腔的热血已喷溅了三尺高,但发出口的却是比蚊呐更细小的声音。 睫毛上沾了来自地狱的阴寒,结出一层薄薄的黑色霜花,就连牵着苏毓秀的手都凉的如同冰雕。 明明脑子混沌到了极致,他却还是本能一样看向天空,黑色的眼瞳里正好 将那个从高空落下的人纳入眼眶。 “墨神。”仿似只动了下嘴唇,半点声音都没有。 而那条黑色锁链已宛如游龙般从那人身前扫荡而来,缠住他的腰,瞬间就将他带到了那人面前。 “墨神……” “你放心,到手了。” 清冷低沉的男声缓缓道,同时,一方带着暗红色纹路的狮子印落在他胸前。 白唐伸出两只胖爪子,牢牢抱住了那三尾狮子印,带着含笑九泉的微笑,放心的要去会周公,不,晕倒。 墨赦的手指温柔的在他胸前画符,周围的那些腥风血雨仿佛都不存在了,只一条黑色锁链在周围大杀四方,而那根白色的木棒也在被墨赦抚摸了一把后,迅速满血复活,跟那锁链一左一右,将他们两人身侧杀成了一片修罗场。 死灵的惨叫声汇聚成最华丽的乐章,白唐却莫名觉得安心,只在墨赦手指在他胸口滑过时,睁开一只眼,叮嘱道:“还有个笨女人,要看着。” 墨赦随手敲他的头,冷道:“睡。” 某笨女人眼睛里神色变幻不定,因为死拉着白唐的手不放,才被顺道拖了过来,就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人互动,心里涌出了一股难言的不爽。 毕竟,现在这社会,男人比女人更危险。 她狠狠的刮了一眼那畏畏缩缩躲在死灵后面偷窥的美人,用眼神咆哮。 美人也努力的睁大了双眼,极力的用眼神表达不是自己不给力,实在是对手太妖孽的事实。 苏毓秀横眉冷对,意思很明显:等着,以后再收拾你! 就一转头,十分入戏的扑向地上的白唐,死死捉住白唐的手,梨花带雨道:“白唐,白唐你怎么样?呜呜呜~” 墨赦心头一阵莫名的浮躁,他颇为冷淡的看了一眼苏毓秀,眉峰几不可查的蹙起。 “白唐,白唐~” 那样的哭泣,又柔弱又可怜,仿佛一只失去配偶的燕雀,哀哀而泣,如丝如缕。 墨赦手指在白唐胸口上勾出最后一笔,那只差一指头就要咬到一起的蛇头纹丝不动,反而有更凶悍之意。 墨赦眼神幽暗下去,素来无表情的脸都沉重了一大截。 “墨先生,白唐他怎么了啊?他为什么会全身冰冷,你救救他吧,求你了。”苏毓秀何等伶俐,见他脸色一变,就猜不好,忙不迭的跪下哭求。 墨赦微微侧身,避过她的跪拜,脸色有些古怪,那种躲避全然是本能。 白唐还被冰冻着,他心里想的全都是怎么让他苏醒,只手一摆,就强硬的扶起苏毓秀,冷道:“他是我朋友,不会有事。” 说着左指并起,在右手食指上一划,就有一丝魂血冒出,他又按着原先的符路在白唐胸口画了一遍。 白唐身上的寒冷气息仿佛退却了一点。 …… 时值凌晨六点,逢魔时刻已过,大片大片的阴气被天风吹散。 四号禁区已被大量的s市修道者扫荡了一大半死灵,那如神魔降世的的黑色锁链却不知何时消失了,那样强横到天地变色的人,就无声的融化在黑暗里一样。 所有人都累瘫在地上,哪怕死灵就在自己面前,也没有力气去砍去杀,鲜血与阴冷充斥在四周。 失去三尾狮子印庇护的死灵都没法在白天行走,在黎明前就如潮水般又退下了。 四号禁区留下了满地断壁残垣,这其中,却有一个女子鹤立鸡群的站着,如遗世仙姝,清冷纯澈的眉眼里沉淀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却说不出的阴郁。 若有还清醒的修道者,便会发现在她身边还飘着一个白色的灵魂。 “他走了。”美人道。 “不是自愿的,”苏毓秀眼睛又闪烁起绚烂的光,仿佛能穿过时间和空间看见她想看的东西,“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身边。” 美人想了想,继续道:“我一直很好奇,你对他的感情……似乎有点突兀,我查过他的生平,跟你没有交集啊,那鬼木林里,你们该是第一次见面。” 苏毓秀微笑,脏污的裙子在微风中摇摆,“听说过一见钟情吗?他就是我的命中注定。”她微微测了侧头,脸上带着寒气,“现在还有空想这些,看来你对任务失败没有一点恐惧感啊。” 美人身体瞬间绷直了,九十度弯腰:“女神我错了,那个人真是强的逆天,定魂水根本对他无效,就连你给我的那道符也只困住了他几分钟啊女神,这,这个反派阴谋失败也是合常理的吧……” “呵,我说你怎么这么蠢呢,感情脑汁都用来养鱼了!”苏毓秀狠狠一巴掌就扇了过去,“谁是反派?男男才是邪教!老娘捍卫爱情怎么就反派了?!” 美人识时务的改口,“搅基都去死!那才是反派!大反派!就是反的太厉害,我才没打过。” “……你就是个,废物!” 某废物战战兢兢的缩头,片刻后,又开始犯贱的问道:“你为什么不留下他?你这么……”强?! 苏毓秀斜他一眼,就径自迈出狼藉的联排别墅区她曾经居住的地方。 她怎么可能强留,她现在是弱小无辜的小白兔,就算要变强,也要有一个契机,否则她跟白唐的缘分,就走到头了。 那个人,看起来很暖,但剖开了心看,大概还是偏冷的,她可不敢赌。 美人很殷勤的跟上,神色寥廖。 与此同时,墨赦已带着白唐踏上了回归地府的道路,但他的手机却似乎出了问题,再联通不上地府。 连当地的阴阳交接口都仿佛被的屏蔽,接引鬼差也没有出来。 白唐就是在这个时候睡醒的,还小小的伸了个懒腰,接着就软骨病一样朝着墨赦身上一趴,抱怨道:“墨墨,你也忒狠心了,我还睡着呢,你就叫这黑锁链拖着我走啦,怎么着也得温柔点吧,不抱也得背吧?” 墨赦已将s市当地的引渡鬼差驻点翻了个底朝天,确实没有鬼差在,连直通阴阳的通道都关闭了。 “别闹。”墨赦拍开他,指着他怀中鼓起的一坨,道:“现在可以把东西给我了,之前你抱着就不撒手,谁都拆不开。” 白唐嘻嘻笑,道:“要不是你素行不良,我至于这么干吗?东西要是给了你,我睡醒还能瞧见你?” ------------ 第一百零九章 鬼窟夺宝(9) 墨赦微微勾了下唇,道:“你很好。” 白唐昂着下巴,“那还用说?!我为了跟你同生共死做了这么多事,怎么也不见你感动,啧,没良心。” “走吧,去地狱。” “这个邀请听起来,真是让人不寒而栗……但是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邀请了,咳,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 “你可以拒绝。” 白唐惊叫,道:“那怎么行?哈,说好要不离不弃的,我可不是为了美色抛弃朋友的人!” 墨赦不动声色,反问:“美色是谁?” 白唐蹲在一旁看他在地上画符,看的目眩神迷,口中随意道:“那可多了,毕竟我长的这么帅。” 墨赦画符的手指一顿,道:“你最近都不照镜子?” “那有什么可照的,反正每次都被自己帅的心脏砰砰跳。”顿了顿,凑近墨赦,盯着那如大理石般冷硬的侧脸,道:“不对劲啊,墨墨,你今天话很多啊,你老实说,在我安心睡眠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墨赦拨开他的脑袋,道:“不,我只是惊讶于你脸皮的厚度。” 白唐就哈哈笑,毫不在意的往地上一坐,大喇喇敞着两条大长腿,侧脸看他,“要是都像你这么闷,咱们还不得闷死?你画的这符我怎么没见过?这是干什么的?看着怎么这么复杂。” 墨赦手下动作不停,道:“是符阵,你可以当传送阵用。” 白唐笑的不可遏止,“墨墨,你这个技能什么时候点亮的?怎么之前不用,你要是之前用,咱们能省不少时间的啊。” 这个类似魔法传输阵的技能简直满点好吗?他们要是有这个技能,那全世界旅游简直指日可待,还不用票,强大的不要不要的。 “那个规则破裂了一点,能用的力量更多。”他转头看了白唐一眼,“这个阵是给你的,魂游一日九万里,人,不行。”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啊,白唐摸着下巴,炯炯有神的盯着墨赦,直盯的他回过头去。 白唐就笑,心里琢磨了下,原先不愿不曾多想的事情终于还是浮上了心口,他道:“所以说,你不是人?” 尽管这是明摆着的,但两人这才是第一次针对这个问题聊天,以漫不经心的态度,探索一个彼此从未深聊过的话题。 “嗯。”墨赦拉过白唐的手,狠按他掌心的伤口,挤出鲜血,“严格来说,我其实算是厉鬼。” 白唐觉着手掌心的疼仿佛蔓延到了心口,面上却还是笑嘻嘻道:“道法高深的厉鬼?啧啧,你没有一点厉鬼的样子,你怎么当个鬼都当的这么失败?” 墨赦:“嗯,不是很成功。” 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白唐浑不在意的继续道:“你放不下的夙愿是什么?” 墨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脑回路怎么搭接的,怎么转到这么话题上,“问这个做什么?” 白唐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阻止你完成夙愿啊,这还用说,你要是完成夙愿,怨气一散玩完了,我怎么办?” 墨赦没忍住, 抬手就给了他一个暴击。正常人不应该说的是要努力帮他完成夙愿么,怎么他家养的小狼崽子跟别人不一样。 况且 “之前让你抄的书,都背到哪里去了?鬼入鬼道,可还会受夙愿困扰?” 鬼入鬼道,只要熬过了最初朦胧混沌的阶段,正式登入殿堂后,就会修成鬼体,开始漫长的跳脱轮回之路,除非自废道法,入轮回池,洗涤一身罪孽,以纯白的灵魂重入红尘。 所以,即便他夙愿得偿,又怎会“玩完”? 谁成想白唐还振振有词,露出阴狠恶毒的表情,道:“别想着我会祝福你,哼,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啊,你今天都敲了我几回了?额……你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那什么,书我背了呀,你还抽查了……我刚才那不开玩笑呢么,呵呵呵,把手放下,我们还是好朋友!” 地面又震动了一下,仿佛远处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白唐眼睛情不自禁的朝着那方向看去。 墨赦道:“去吧,西北方的鬼木林,他们在强行推林。” 白唐想了一下,有些犹豫。 墨赦又道:“顺便找个人,帮你看守身体。” 白唐一下子从地上蹦起,身形如冲天鸟雀,转眼就奔出了几百米,声音却还响在耳边,“要等我呦。” 墨赦拍了拍手腕上的黑色镂空手链,低声道:“去。” 那锁链倏然从他手腕上脱离,尾端蹭了蹭他的胳膊,继而黑流星一样射了出去,紧追着先前的白色流星而去。 那个人,就该是这样放纵而自由的,矫健如鹰,烈如骄阳,只是那小崽子也着实机灵,即便醒了,也没将那三尾狮子印还给他,只一个劲的胡说八道,狡猾的,让人手痒。 他看着手下那复杂的血色符文,再划破自己手指,又重新描摹一遍,这样就应该没问题了,在这里放置魂引,无论如何,都不会熄灭的。 即便他不在,那个人也可以凭借魂印走出地狱,返回阳间。 他啊,还是适合有生机的活着,娶个老婆,生个孩子,跟他划清关系,哪怕他是异于寻常人的极阴体质。 …… 白唐拍了拍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一团,显然那三尾狮子印还好好的在里面,便很放心。 但还是将那东西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仔细翻看了一眼,这一看,立马就笑了,“这里面怎么还有个红影?可别是被阳间阳气污染了吧,要真是那样,何蔚估摸要疯。” 白玉也似的狮子印依旧晶莹剔透,但蹲坐着的狮子腹部却隐隐透出一条红色韧带也似的暗影。 检查无误,他才又放心的将东西揣进怀里。 “啊呦,锁锁,前面很热闹啊。”白唐也学者白汤圆用重叠字,抖了抖搭在他肩膀上的黑色锁链。 黑色锁链弯了弯前端,表示赞同。 白唐脚步不停,轻烟也似行到鬼木林边缘,小心的探头看热闹。 此处还是黑色的鬼木林,但再过去,却显然不是了,宏大的诵经声响彻高空,还有一阵阵机械运 转的噪音。 大批大批的鬼木被坦克横扫推倒,无数死灵尖叫着化作阴气,被泛着金光的阳光照射,消失不见。 前面站着一圈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各个胸口挂着一枚金色的胸章,上面是一个黑色骷髅头,上面还交叉着两把银色的刀。 十几辆坦克匀速推进,将那些摇曳的树木一点点推倒,那些身着迷彩的军人就负责清理逃窜出来的死灵。 强势、强悍、强横,一股铁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围还零零散散的站着许多修道者,都抄着手在围观,一边配合着那些军人被指挥着后退,一边深情振奋,更有的人偷偷的用手擦拭眼角。 “这才是,才是人啊……才是国家的真正实力。” “谁说我们被放弃的,我们没有被放弃。” “……果然税没有白交,国家是会保护我们的,我就知道。” 白唐欢快的瞄着,在徒然开阔的视野里寻找足以托付他身体的人,咳,虽然这是墨赦为他找的借口,但还是要用一下的。 他眼睛四处扫着,托日渐锐利的视线的福,他扫到了好几个熟人。 “向东?忒弱了啊,靠不住。” “宗老……e,能跟高层搭上话,实力也够,但是个典型的白皮黑心汤圆人,要不得要不得。” “于红婧……林樊的小美人,啧啧,总觉着让她看守我的身体怪怪的,万一她觊觎我的盛世美颜呢,那林樊得打死我,不好不好,不能要!” “刘正邪……咦?他昨晚不是战斗了一夜,怎么还这么有精神勾搭国家上层人员?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居然这么狗腿啊,不要不要,忒粗心了!肯定照顾不好我尊贵的!” “唔,洪中?ass。”他拍着手腕上的锁链,突然目光闪动,“锁锁,明人不说暗话,我瞅着那个腰短腿长脸美的女人不错,我觉得她有资格看管我的!” 黑色锁链抖了抖,仿佛对他双眼放光的样子格外不屑,那女人是侧对着这边,虽然侧面很美,但就那纤细的体格,根本搬都搬不动你的好伐! 白唐克制着没有流口水,眼巴巴的看着那鹤立鸡群的杏黄色身影,那女子扎着低低的马尾,正侧头与疑似指挥官的人说话,突然的就回过头来,露出一个甜蜜至极的笑。 白唐捂住胸口,感觉自己的小心脏按捺不住的跳动,“不是我说,虽然智商堪忧,但苏毓秀的颜我真的没话说,这么随意的穿着,都美的一塌糊涂。” “但是,不行!她忒蠢了,还百分百觊觎我纯洁的,e,交给她怕贞洁不保,不行不行。” 他脑子里闪过昨晚的一些画面,画面里混沌不堪,但那个女人的声音却格外清晰,她说“白唐,我喜欢你。” 白唐有些苦恼,心说人太帅果然容易出事,一不小心就惹了个大明星,但他心底还是清醒的将视线从苏毓秀的脸上移开,移向了正拎着五钱剑跟别人交谈的刘正邪身上。 “只能,是他了!” 正想着,装在口袋里死机很多天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一下。 ------------ 第一百一十章 尉迟开道 白唐一愣,继而掏出手机,看了眼。 5g满格,,他点开了那重新恢复网络的软件。 首先跃入目中的就是那个“华夏术师集锦”群聊消息,外带一条好友请求。 白唐略过了那些叽叽喳喳的群消息,先看了那好友请求,默默关了微信,没有同意。 想着今天是墨赦交任务的最后期限,也没多耽搁,瞧个鬼木林被推倒的热闹,就直接给刘正邪打电话。 然后才想起,刘正邪的手机已经给了他,好像最后被他扔了…… 他想了想,就拨开身前的鬼木,朝着刘正邪那边绕行过去,还没走几步,就被国家英勇的军人拦住,简单交谈了两句,那人就让他等着了,自己去一边低声说话。 片刻后,刘正邪眼睛终于朝这边扫了过来,男男相望,确定是对的狗子,于是刘狗子就欢快的朝着他奔跑过来。 然后就炸了 “什么?要我托管你的尸体?不是,你这还计划着去死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跟哥说,寻死啥的你脑残么?” “不是,是没有反应的身体……” “那还不是尸体?!你可别告诉我你有龟息神功,找个公主亲一口就能复活!你这个脑子,这个脑子!”刘正邪不客气的啪啪敲他的头。 白唐被敲的猝不及防,呆毛乱翘,简直想掐死他,“你小声点……”那个苏毓秀都过来了! 刘正邪激动道:“老子为毛要小声?!”顿了顿,仔细观察白唐的脸,只觉他脸色羸白身形消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你是不是得癌症了?什么癌?食道癌?淋巴癌?还特么的是别的癌?还是白血病?” “放屁!老子健康着呢!你特么收起你诡异的脑洞!” 刘正邪狐疑的看他,“你可别学那些渣渣剧,死扛着不说啊,咱们现在都算是高端人才,国家还是很看重的,肯定有办法治好你的,你别想不开,实在不行,不能上前线,可以去灵异学校任教,钱多设备好,连医院都是顶好的!” 白唐握拳,他就知道,这货的脑子又开始神展开了!见他还没有停的意思,白唐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不远处驻守的军人看过来时,连忙附赠一个笑,瞥眼看到苏毓秀正款款走过来,眼皮一跳,果断将刘正邪拖走。 在路上时,白唐低声同刘正邪说了他要魂离体外,所以躯体脆弱,并不是寻死,刘正邪表示各种不信。 但是,在看见墨赦及他在地上的符时,刘正邪的反应是这样的“啊哈哈,墨神,你要带白唐出去玩耍?不方便带着他沉重的躯壳?哦哦,没事,放心吧,我看着呢。” “什么?要守着这里的魂引不能灭?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管保叫他好好的活过来,那什么,大神,你能再给一道那种雷符么?我们最近在清理s市,急需。” 白唐:“……”他一路上说的口干舌燥,这货还一心一意认为他要寻死,现在这怎么个意思?墨赦真的就说了一句话我们有事,不方便带 他的。 然后,刘三就信了,信了……一句别的话都没哔哔! 白唐表示很受伤。 …… 魂行一日九万里,所以他们当晚就回到了a市,还见到了那懒的要死的尉迟鬼差。 s市翻了天,但a市还一片岁月静好,连魂都没多几个,无聊到鬼差又一次涂指甲油,面前摆着满满一桌、五颜六色的指甲油,十个手指都涂遍了,连那胖狐狸,也被捉着涂了三只爪子,清一色的浅粉色。 “哎呀呀,现在知道回来求我了?之前跟野男人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尉迟蓉靠在沙发上,对着面前的两人,力透纸背的冷笑。 奈何对面两人一个不在意她的表情,另一只不在乎她的表情,这种对外交流的活向来是白唐负责,此刻,他们也分工明确。 只见白唐上前一步,笑道:“这个,这个我们这不是为了地府的荣耀出去办事么,男人嘛,事业为重,那个《高冷男神小娇妻的自我修养》里可是说过了,一个好妻子,一定要支持自家男人的事业……” “啪!”尉迟蓉狠狠一拍茶几,怒瞪白唐:“就是你成天勾搭的他乐不思蜀,不知道心疼他的小娇妻!”说到最后三个字,水葱一样的手指朝着自己弯了弯。 白唐叫屈道:“这个真没有,尉迟大美女,这个可不能乱说!你就是不相信墨神,也该相信我啊,我最爱的就是长腿大胸的萌妹纸,苍天可鉴!” 尉迟蓉一巴掌呼过去,“长腿大胸,你喜欢我?” 白唐一口老血哽在心口,眼神戏十分丰富,心说你哪来的自信觉着自己是大胸?! 他撞了撞墨赦的胳膊,小声道:“美男计,快点,没时间了。” 尉迟蓉还在给狐狸顺毛,看见墨赦微微抬头,不由微微坐直了身子,心脏也有些加速跳动。 说点什么,求我也好,嗯,看在你是我家小墨的份上,我也不会难为你太久,一个亲亲就够了!快点,来诱! 墨赦清浅如琉璃的黑色眼眸淡然扫了她一眼,“s市的地府通道关了,我猜全国的阴阳交接通道都基本关闭,你知道这是为什么。”顿了顿,继续道:“我连接不上月戎,你别胡闹,事态紧急。” 尉迟蓉身子一垮,重重的撸着黑狐狸的毛,撸的狐狸直伸脖子,她忍了忍,又忍了忍,没忍住,道:“那又怎么样!就算事情真那么急,你哄哄我不行吗!我又不是不能讲理!” 白唐捂眼,心说最近他和墨赦的桃花都很旺啊,还都是漂亮女人,真是甜蜜的麻烦! 墨赦看着包子脸的女鬼差,有些头痛,想了想,继续讲道理,道:“现在不是儿女私情的时候,尉迟,别处通道关闭,你这里必然不会,送我们过去!” 尉迟蓉怒其不争,一把掀翻狐狸,从沙发上站起来,三两步冲到墨赦面前,从下而上看着他,“你看看我,连续百年登上地府美人榜前十,我不美吗?你眼睛怎么长的?我这种绝色你不追就算了,我都这么主动了,全地府都知道咱俩一对了,你还不知道哄 我!你说你是不是情商超低?” 没眼看,完全没眼看,白唐心里槽声满满,那眼睛却透过手指缝兴致勃勃的偷窥。 “你说你不会,还不好好学!我这里有…” “尉迟蓉!”墨赦打断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第七狱可能已经崩了,你知道这有多严重?” 白唐无声的呻吟一声,心说这才是绝情的巅峰,人家跟你风花雪月,你跟人家家国大事,这都不用他出手,尉迟蓉妥妥没戏啊! 尉迟蓉都快气哭了,就一句甜言蜜语,怎么这么难啊! 简直没法沟通!试问全地府,哪对未婚夫妇跟他们一样?真的一点都不热情! 她不管不顾的冲上去,紧紧抱住墨赦,就感觉怀中的身体一僵,肩膀上也放上一只手,那人的声音格外无奈,“尉迟上差……” “叫蓉蓉!叫阿蓉!叫蓉儿!或者叫媳妇,否则今晚你就是说破嘴皮,我也绝不帮你开通往地府的通道!”尉迟蓉声音闷闷的,格外强势。 白唐暗暗捅墨赦的腰,在他眼睛非常不着痕迹的斜过来时,做口型:从了,暂时从了,别倔。 墨赦拿这任性的鬼差没办法,张口道:“蓉蓉。” 尉迟蓉身体克制不住的轻轻颤动,只觉嗓子眼哽的难受,多少年了,他从来没这么亲昵的称呼过她。 “再叫。”她听见自己说。 墨赦抿了抿唇,“蓉蓉。” 尉迟蓉用额头抵着他胸口,强烈的抑制着胸口满溢的情绪,她说:“早这样,不就好了。”声音暗哑,极力克制着哭腔。 尉迟蓉从没觉着自己的名字这么动听,她用头轻轻撞着墨赦的胸口,“我真是,真是恨不能咬死你。” 旁观的白唐没敢在这时候打扰尉迟蓉的深情告白,但他又用手撞了下墨赦,比口型道:正事。 墨赦正要开口,尉迟蓉已迅速抬起头,踮着脚尖迅速的亲了他一口,正亲在脸上。 白唐瞪大了眼睛,心里各种三字经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只手已死死拉住了墨赦的胳膊。 墨赦也没含糊,强硬而温和的将尉迟蓉推了开去,面上虽仍淡然,却无声的后退了两步,眼神清冷。 尉迟蓉舔了舔嘴唇,原就可爱的脸上一片魅色,丝毫不顾及白唐在场,十分直接道:“鬼道孤单漫长,本就该结伴前行,我各方面都不差,是最适合你的人。” 这话说的,结伴前行难道就非要卖身?! 白唐不高兴,却没有贸然说话,这毕竟是墨赦自己的事,他转眼看向墨赦。 却见墨赦仍一脸清疏玉浅的禁欲样,心如冷铁,半点涟漪也没泛起,那红薄的嘴唇开合,吐出两个字:“开道。” 尉迟蓉嘴巴扁了扁,随意一挥手,道:“等下次你再找我,我一定要你主动亲我!绝不讨价还价!” 空中立马出现一道两米高的门形黑气团,发出一股阴冷的气息。 尉迟蓉努嘴,率先进了那门,墨赦和白唐紧跟其后。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的腹肌! 门后是一条特殊的光照之路,仍旧是彼岸花铺路,中间一条褐色木板路,两边彼岸花红的耀眼如火。 尉迟蓉只将他们带进这条路,并没有前行,只站在原地,道:“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不要回头,就能到达地府,我就不陪你们了。” 她神色淡淡,仿佛刚才那样的情绪化已悄然退去,一张俏丽的脸在红光照耀下格外美丽,身上的白色仙女裙也飘飘荡荡。 墨赦只对她点点头,就率先朝前走去,白唐朝着她一笑,也抬脚要跟上,却被尉迟蓉一把拉住。 “地狱凶险!你不要拖他后腿!”尉迟蓉凶狠道。“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就亲自回地狱打死你!” 白唐:“……知道了!”女人果然不可理喻!怎么就能认定他拖后腿呢?! 他三两步追上墨赦,看了看他俊气逼人的侧脸,骤然伸手,从他头上拔下一根头发。 墨赦侧脸看他:“……” 还在后面目送的尉迟蓉:“……”如果现在把那二货拖回来暴打,不知道小墨会不会翻脸? 白唐得意的回头朝尉迟蓉挑眉笑,被墨赦拍了下后脑勺,才重又回转头去与那人说笑。 …… 地府无日月,阴魂不知疲惫。 此刻,地府里已乱成了一锅粥,几乎每一处都有暴乱的阴魂邪祟,无数幽深地狱里的东西都爬了出来。 十大地狱十八小地狱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动乱,其中最严重的就是第七狱刀山地狱。 此刻,月戎就在头疼第七地狱的事,而且十分抓狂。 “这刀山地狱又崩了几座大山,哪怕他们几个强行用道法支撑,也耗不了多久!啊啊啊我要气死了,都怪何蔚不好,好好的为什么要将三尾狮子印弄丢?!搞的地府鬼不聊生,经济衰退五十年!” 陆判手里拿着生死簿的拓印本,在一旁不慌不忙的翻阅,嘲笑道:“说的好像你真的关心地府经济一样,还不是欲求不满!呵,包子给困在了第七层,你已经很久没见到了吧?”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处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方,底下是混乱交战的阴魂厉鬼,都是经历过地狱折磨进化的有些本事的阴魂,连带着一些修炼恶鬼道的东西,四处煽风点火,还有明显不属于地狱的一股力量也参与其中。 陆判在生死簿上查看翻阅,时不时有金色的光没入他手中薄薄的拓印本中,月戎则一个劲的骂娘抱怨。 “那底下的是钟馗吧,就是那个一天到晚招猫逗狗的钟馗吧?怎么这么不给力?区区几十万的叛军,打到现在还没打完?废物!” 陆判翻书的手一顿,道:“你当初请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为了将醉鬼钟馗从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拉出来,月戎可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地狱惨状夸大了十倍,将钟馗的英明神武夸张了一百倍! 月戎愤愤道:“你翻翻他当年的战绩,那是何等威武,你再看看现在!他现在打架都不出跑车,装酷!草,隔这么远我都闻见那股酒味了!” 这只是地狱暴乱中的一处,月戎本来不用过 来,但是包子下了严令,不许他去第七层溜达,让他全力追寻那三尾狮子印,他甩手就将这事甩出去了,此时不敢去包子面前晃悠,就跟着陆判凑热闹。 陆判用生死簿镇着整个场子,以免底下人打的太激烈,让整片空间崩溃。 陆判又随手在生死簿上一抚,那些战场上爆发出的多余能量就被吸入生死簿,只剩清风拂面。 他道:“你要相信他,钟馗毕竟是钟馗,虽然对方也是个人物,对了,你到底查出来没有,这伙人什么来头?” 月戎扒拉头发,道:“没有,逮不住,啧,打一枪换个地方的,还各个道法诡谲,我瞧着……有点来头。” 他目光意味深长,又朝着底下一指,道:“你看那个跟钟馗对着干的厉害吧?至少也打个现在的无常妥妥的,不过是人家的傀儡。” 话音刚落,战场上那辆银色的敞篷跑车就嗖的一下朝着对面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人撞去,瞬间就将人捏碎了。 陆判伸长了脖子从天上往下看,果然看见了一团燃烧的火焰。 月戎悠悠补充道:“被撞破就自燃,一点痕迹都没,e……凭借我多年的经验和阴谋论,我觉着,那些在背后挑事的人,肯定还揣着一个天大的目的。” “我不想听你的推测,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有数据支撑的真相!” “那你想着吧。”月戎撇嘴,然后继续进行自己的分析,“我昨晚夜观天象,发现群星杂乱,昭明北移,大不妙。” 陆判嗤笑,无情的戳穿他,道:“地狱有星星?你观的什么星?” 月戎深沉道:“我有一双能透视真相的眼睛,你这种愚蠢的凡人,不会懂的!” 陆判:“对对对,我们都不懂,但我知道,再过三个阴间历,第十九层那位的放风时刻就到了,你就没想起啥?” 月戎眯眼,用手摸着下巴,脑子里浮现那位府君的样貌,眼睛里蹦出桃心,“他的腹肌!我我我……我真的垂涎好久了,那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好啊!” 陆判用他手里的生死簿拓本狠狠敲他的头,恨铁不成钢道:“包子没有吗?包子的腹肌也是地府有名的好吗!紧实有力!柔韧有度!你特么能不能不惦记别人的腹肌?!” 月戎变脸,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咄咄逼人:“你怎么知道包子的腹肌好看?你摸过?你说你是不是偷偷摸过?” “怎么就紧实有力了?柔韧有度又怎么说?” 陆判不着痕迹的拍自己的嘴。 叫你贱! “我防天防地防老范,倒是漏了你啊!呵呵呵,你居然长了一张小白脸,还惦记包子的腹肌?!” “……” 陆判拂袖就走,月戎不依不饶的追过去,众阴魂到不了的高空中,传出第六府君与陆判撕逼的高亢声音,相当的激烈。 底下又报废了一辆跑车的钟馗在驾驶座上换了个姿势,继续手动给车子加油,哪怕车子是个瘸腿的马,也离弦之箭一样跑出了千里马的矫健。 新的一轮征战刚刚开始。 墨赦和白唐刚过了鬼门关,就感到一阵浮躁的气息在空间流窜。 白唐第二次以灵魂体跨入地府,还记着上次的教训,没敢飘的很厉害,还紧紧的将墨赦给的九幽符藏在了领口里,用红绳子拴了起来。 墨赦用手机拨打月戎的通讯电话,草草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对白唐道:“去第七层。” 白唐点头,紧紧跟着墨赦,手下意识伸进口袋去摸那方狮子印,这一摸,就摸到了一条滑腻腻的东西,他给拎了出来,疑道:“白汤圆?” 白汤圆软趴趴的一条蛇,竖瞳都有些懒散的样子,听见白唐叫它,就摆了下尾巴。 白唐有些无语,半晌,才道:“又吃撑了?你在s市背着我吃了多少啊?” 白汤圆烂鳝死蛇一样半点精神都没有,只用肚皮蹭白唐的手指,整个身体都肉眼可见的长长了不少,至少现在能在白唐上缠三圈。 墨赦微微偏头,看着懒洋洋的白汤圆,叮嘱白唐,道:“把它收起来,地府现在的戾气太重,它会被影响。” 白唐摸了摸白汤圆的头,又将它塞进口袋,手指触碰到了那三尾狮子印硬硬的棱角,粗略摸了把,就没再管。 这次他们没多留,一路奔着第七层地狱去了。 沿路果然到处都是互相撕扯吞噬的鬼魂,如同一个被人放入许多凶残恶鬼的蛊盆,就算不明白地狱体系的白唐,也知道地狱出了大乱子。 一路行来,除了几处地狱的主城,其他地方都或多或少的发生着各种纠纷,哭泣和哀嚎充斥了整个地狱,动不动就能听见一声音调拔高的惨叫,跟他上次来地狱时的情景完全不同。 白唐心里不觉有些沉重,更加快了脚步,催着墨赦赶路。 只要把三尾狮子印还回去就好了,如果没有刀山地狱的厉鬼肆虐,地狱应该很快就能恢复秩序了。 再一次站在第七层地狱的边缘,白唐还有些不能接受。 这……这是第七层?当初他第一次过第七层的时候刀山耸立,刀剑穿魂,哀嚎哭泣不绝于耳,无数阴差拿着鞭子抽打着罪人,命他们攀爬高高的刀山,鲜血将刀山下的土地都染成红色。 整座地狱都是按照几百年前的样子布置的,复古而有戾气,现在却到处都是坍塌的刀山,无数刀剑废墟堆叠在一起,满目苍凉。 离的近了,还依稀能看见那些没有挣脱刀山束缚的恶鬼,在挣扎嘶吼,面容扭曲眼神癫狂。 白唐有些怔忡,哪怕他之前见过无数人死亡,就连鬼怪也遇见不少,但面对这样千奇百怪的刀山阴魂还是忍不住身体发冷。 那些半倾的刀山底部还露出一双双猩红的眸子,仿佛一只只被饿了几百上千年的野兽。 墨赦轻声道:“地府成立上万年,总有些不能杀死的存在,都镇在了地狱底下,不用惊讶。” 白唐点点头,那股心悸的感觉却还是挥之不去。 月戎就立在满地废墟中,一身月白色唐装,头发直垂腰际,风吹起他飘逸的白袍,翻卷如云雾,一股古代美男子既视感油然而生。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凝神,不怕 此刻,他阴沉着脸,指着四周的断壁残垣,道:“看见了吗?这都是你们的罪!”唇红齿白的青年眉眼凌厉,眼神里都是杀气。 四周鬼哭狼嚎哀鸿遍野。 白唐和墨赦静静站着,没有接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月戎甩袖,大踏步上前,盯着他们的脸,怒斥:“你们就没有一丝抱歉吗?他们,他们都在等一句道歉,白骨堆山阴魂泣血,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造的孽!” 白唐眨巴着眼,总觉着这些话有些熟悉。 他看了眼墨赦,墨赦依旧面色无波。 白唐想了想,赞美道:“很帅。” 月戎眉头一扬,眼睛弯弯,有点高兴。 白唐继续试探性的道:“你模仿的是地府新剧《与君共黄昏》的顾夕晨,对吧?男主之一,相当的忧国忧民啊。” 月戎高傲的昂着头,做出睥睨天下的样子,道:“你果然是有潜力的!哈哈,这部剧剧情一流画面超赞,感情细致入微,就是演员没有我颜值高,不过也勉强能看。”顿了顿,正气凛然道:“第七层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你们害的!快道歉,向着万千阴魂赔礼!祈求他们的原谅!” 第七层还没崩溃,全靠那几个府君用一身道法撑着,墨赦又带回来了狮子印,局势必稳,所以月戎才有心情皮,还特意穿上了一身月白色古装,想着一会要好好让包子惊艳一下,顺带演个戏,给老范他们一个不一样的欢迎仪式。 谁知他们一点都不能配合,白唐嘴撇成了下弦月,桃花眼中浮出不能苟同的神色,开启对外防御模式,道:“胡说八道我会告你诽谤的!哼哼,我别的不知道,但你跟你家那位的八卦我没少听,呵呵,你自己没脸没皮,那位可不一样!” 月戎眯眼,眼神冷酷,“你敢打他的主意?” 白唐大无畏的一笑,道:“干什么?你还想咬我?来来,给你咬。” 他躲在墨赦身后,伸出一条白白的胳膊,逗狗一样的晃了晃。 月戎头发都炸起来了,气的鼻子呼呼的。 白唐就得意的笑,教训他道:“皮就皮吧,你还随手就是一锅?还都是我们的错,脸呢?……你这个姿势,是想动手?好啊,来啊,互相伤害啊,反正那三尾狮子印在我手上,你过来我就用它当砖块敲了!” 他跟月戎交情不深,却对他的事迹听过不少回,他跟第五殿的府君之间那点事更是耳闻能详,翻阅他过往履历,还真没什么太血腥的事,加上那中二的性格,在白唐心中的危险度直线下降。 月戎放下撸起的袖子,瞪墨赦:“你看你找的都是什么人?!对地府府君就是这种态度?!这是蔑视地府!” 墨赦跟地府的关系很微妙,连对着这些地府高层的态度也微妙起来,只要私下相处,不涉及任务,就随意许多,因此对月戎的质问也并无多少反应,只道:“那就做些府君该做的事。” 维护的这么明显,月戎在心底恶狠狠的将对面一对奸夫淫夫狠狠屠戮,想着人家都成双成对,顿觉十分孤单,格外想念自家包子,顿 时没了皮的心思,拉扯着脸皮摆出正经的样子,道:“今日是你回来述职报告的日子,老范,三尾狮子印!” 墨赦神色也一整,道:“是。”目光看向白唐。 白唐十分识时务的将手伸进口袋,面上挂着笑,道:“给你。”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一股沛然大力冲撞了出去。 墨赦脸色也变了,人也流星也似窜了出去,黑色锁链利剑一样出鞘,直斩白唐后背。 强横的力量罡风一样席卷第七层,隐约的吼叫声九天惊雷一般在地府炸响。 暗红色的光团从白唐方才站立的地方猛然出现,强横无匹的力量横扫四合,激荡起滔天的龙卷风。 就连月戎,也在察觉那股强横至极的力量瞬时,反身折了出去。 空气仿佛被撕裂,无数悬挂在刀山上的阴魂瞬间化为斋粉,那红光附近的所有东西瞬间被清空。 “吼~”嘹亮而空远的吼叫从红色光团里传出,平地突然升起暗白色的云雾,迅速覆盖住了那团越来越大的红光。 颤栗,颤抖,连哭泣都发不出来。 此刻,第七地狱里还存在的阴魂全部原地爬伏,莫敢抬头。 而另一边,白唐被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冲击,一路朝着那倾颓的刀山撞去,即便墨赦那样的速度,都没追上他撞入那山脚的缝隙里。 白唐更是无力可借,整个人都还是懵的,脑壳钝钝的疼,直往后倒飞了数千米,才猛地摔在地上,还未及爬起,就感觉腿上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拉扯力从背后传来,拉扯着他继续朝着的后面的刀山上撞去、 “墨墨!”白唐眼神还未聚焦,口中已本能大喝,手也凝出阴气刀,狠厉的朝后斩去。 “当!”金属相击的声音,那阴气刀仿佛斩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但丝毫没影响那东西拖着他的速度。 他听见一声声欢呼,压抑癫狂,只一眨眼,刀剑便已入肉。 饶是他已很成熟,还是忍不住尖叫,疼痛让他的眼睛瞬时清明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努力喘气,眼睁睁看着插入胸膛的刀缓缓收回,接着是插入腹部的刀,沾染红色鲜血的刀。 那裂开的刀山缝隙里伸出一只只手,死命的拉扯着他,将他的手脚都钉在满是刀剑的山上。 “吼~”又是一声愤怒的咆哮,大地都颤动起来。 黑色锁链从天而降,将拉住白唐的鬼手横切而断,环住他的腰,将他拉离那山前的地狱,但拉不动。 白唐的脚腕上紧箍着一只青筋毕露的手。 墨赦倏然落地,伸手去掰那只看起来就很强劲的手。 白唐只觉心悸,那之前要被刀剑分身的恐惧还在,他的手哆嗦着,坚定的拉住了墨赦的衣服。 墨赦低声道:“凝神,不怕。” 白唐只感觉身体的疼还没停止,但心却缓慢的定了下来。 墨赦手上出现繁复的看不懂的符文,死死扣在那抓住白唐不放的手上,一点点掰开那只手。 “孽障!放肆!”月戎的怒吼从远处传来,似乎发了大火。 四周的厉鬼都躁动着,刀山上的刀剑都嗡鸣着,一阵阵震颤。 墨赦的黑色锁链游龙一样在他们四周旋转,阻挡那些伸出来的鬼爪。 白唐身体还在不可抑制的抽搐,方才至少有四把刀捅穿了他的身体,还有无数小刀钻进皮肤,那种疼,足以让任何人发狂。 “可真疼啊,墨墨。”白唐呻吟着,手掌按上墨赦的肩膀。 墨赦额上青筋直冒,脊背弓紧如满弦,两只手都放在扣住白唐脚腕的那只手上,薄薄的衣服将他拱起的肌肉显的十分明显。 白唐脚腕疼的厉害,那些已缩回去的刀剑又一次伸出,全被黑色锁链挡住,发出刺耳的划拉声。 “快了,再忍一下。”墨赦说。 那只从裂缝里伸出的手力气奇大,墨赦连眼中都开始闪烁隐秘的符文,才将那只手从白唐脚腕上掰开。 白唐泥鳅一样就从原地滑了出去,再回头,正对上那裂缝里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定定看着外面,却仿佛深渊般引人深入。 那眼睛慢慢下弯,眼角浸润上一层湿意,虽然没看见脸,但白唐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悲凉。 “别看!”墨赦转身,就看见白唐脸色戚戚,明亮的桃花眼里溢满悲伤,忙一把遮住他的眼睛,“别凝视这里,你受不住。” 说着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向前,道:“什么都别想,跟着我走。” 白唐一点反抗都没有,顺从的迈着步,耳边都是刀剑交鸣的声音,还有远处传来的术法碰撞声,甚至地动山摇的声音。 但更清晰的,是那人手掌上薄凉的温度。 他不是个憋的住的性子,哪怕四周压抑的恐怖,依然能找到说话的点,他叫道:“墨墨。” 墨赦淡淡应了声。 白唐就笑,“周围是什么样?你跟我说说呗,好不容易来一趟刀山地狱内部,虽然不能看,但总该让我听一下啊,不然我多亏的慌。” 墨赦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道:“刀剑林立,鬼怪满路。” “你这形容的……也太笼统了吧?一点都没有立体画面感。” 墨赦道:“你希望是什么样?” 白唐想了想,道:“起码要是万鬼阻隔,举步维艰,还要有火焰和鲜血,那样才够悲壮观!你这,这也走的太安静了!” 又是一声震动天地的吼叫声,白唐的脚步一顿,咕哝道:“这个疯狂的叫声,我好像听到过……” 黑色锁链抖动着,为它的主人圈出一个不被打扰的角落。 之前那股力量太过强悍,白唐若非鬼道小有所成,当场就会被击碎魂体。 但即便没有碎魂那么惨,此刻也绝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墨赦的脚步并不快,还用一只手在他后背上画着凝魂符,帮助他聚敛魂体。 或许过了几秒,又或许过了几分钟,等墨赦的手从他眼睛上移下来时,白唐才发现他们已离那有些宽大的刀山裂缝至少百米,身后还有无数瑟瑟发抖的阴魂,全都朝天空伸出手,表情同样愤怒而狰狞。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湛卢一剑,国运绵长! 就连天空,都已然全然变成猩红色,一道巨大无比的影子在高空上纷飞翻腾,周身萦绕白色的云团。 天穹仿佛压低了一样,一只巨大的暗红色龙头猛然从云团里探出,喷出剧大的火焰,烧灼的整个昏暗的第七层明亮通澈。 白唐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小心脏砰砰直跳。 那是龙啊,活的龙,不是之前惊鸿一瞥的龙影,而是真正的在九天上翻云覆雨的龙。 “墨墨墨墨,我我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白唐指着上空倏然划过高空,一爪撕裂一座刀山的暗红色长龙。 那龙至少百丈长,两眼如同磨盘一般大小,鳞甲泛着暗红色光泽。 无数被压在刀山下的恶鬼毁灭在那一抓之下,同时也有无数阴魂挣脱了无尽刀山的束缚,从酷刑中解脱出来。 他们或愤怒或惊恐的尖叫着,发出一阵阵的鬼泣。 整个第七层彻底被点燃。 “白唐你这个二货!你特娘的把什么东西带进来了?!啊?老子一定要活剥了你!”高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暴怒。 白唐戳了戳墨赦,小声道:“不是吧不是吧,不能是我带进来的吧,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就一个三尾狮子印。” 说到这儿,他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大咧咧道:“不是说府君印顶级厉害嘛!墨墨别担心,我……” 话未说完,面色一僵,又听远处一声怒吼,一道龙影携着万千雷霆从高空扑来,迎面就是一道冲天烈焰。 白唐吞了口口水,素来有神的桃花眼都呆滞了。 墨赦将那根贴满符纸的白色木棒又塞入他手中,在他身后一推,厉声道:“走。” 白唐回过神来,尖叫一声,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魂体都轻飘飘的浮起来。 月戎的声音从头顶飘过,“蠢材,三尾狮子印呢!快点给我!要是第七层崩塌了,特么就真的是猛鬼出笼!大恐怖!” 白唐脸色发苦,手里握着一块白色的东西,没敢应声,闷头就跑。 月戎气急,炮弹一样冲上去,拦住他的去路,怒道:“蠢货!这时候还贪宝贝呢,快给我!不然第七层就没了!这特娘的为什么是龙?啊?为什么是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不是早绝迹了吗?!” 白唐惊恐的看着身后又发疯一样撞来的暗红色长龙,哆嗦道:“先先先……放开我,这个,这个……” “这什么这?!三尾狮子印呢?” “孽障敢尔?!”又是一声暴喝,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身穿银灰色立领长衣的男人,那男人面目柔和,身姿挺拔,此刻恰立在云端,对着那暗红色的龙就是一拍。 那龙摆动身体,倏然俯低,尾巴一扫,就又扫塌一座小刀山。 袭牙看着脸都绿了,但他出手时还犹豫了一瞬,继而全力朝着那疯狂的龙攻击。 人影闪电般在空中移动,期间还夹杂着愤怒的咆哮。 “你敢掀翻刀山?特么已经这么千疮百孔了你还不放过?今年赚的钱都得赔进去!” “捣乱都不会挑时候?你要下冰山地狱!我一定 要将你这条肥龙冻成冰棍!……不是,你特么什么品种?啊,你这么凶残你家长知道么?” 暴龙被袭牙挡住,同时一根黑色锁链从地面直抽上来,墨赦人也迅速赶了上来,与袭牙配合着阻击那暴龙。 白唐获得了喘息一口气的时间,他两股战战的看着月戎,狠狠的吞了口口水,结巴道:“那那那……那个三尾狮子印……” 月戎眉峰一竖,“你又弄丢了?”他身后浮着白色的弧形月刃,看起来十分凶残。 白唐干笑两声,否认道:“不是,没有。” 他以极小的力量去掰月戎的手,小心翼翼的窥视着他的脸,“那什么,我那什么,想跟你说一件事……” 月戎不耐烦的摊手,道:“别哔哔,先把东西给我,等我们收拾了这孽龙再说,没看袭牙都出来了?剩下的何蔚、包子撑不了多久,这第七层崩的太厉害了,根本稳不住。” 白唐攥着手心,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感觉分分钟要哭出来一样,连声音都有些打颤,“那个,那个……” “吼~”那龙又怒叫一声,声音响彻天地,遮盖住白唐最后的几个字。 月戎皱眉,离的这样近,他也没听见白唐说什么,但看白唐这样子,他就觉着不妙,当即面色沉沉,道:“你大声点,说清楚。” 白唐眼一闭,视死如归,正要开口,却听高空传来一声大喊。 “不对劲!第七层所有刀山都开始摇动了,三尾狮子印呢?谁在催动三尾狮子印?月戎,揪出来,快点把那人揪出来,第七层已开始崩溃了!草!” 轰隆隆~轰隆隆~ 连绵的刀山开始倾倒,万里倾颓,刀山崩塌,数百万鬼影嚎叫着冲上高空,奔向四周,如同突然喷发的火山,带着无穷无尽的冷冽阴气,染黑整个苍穹。 …… 同样立在高空中,身着黑色蟒袍、高冠束发的男人凭空而立,身旁还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只那小孩神情格外冷漠,半分都没被地府里翻涌的情绪影响。 那两人正是与苏毓秀协商离开人界的角蛟和水獬。 底下沸反盈天,就连空中都已汇聚了两个府君,还有一个仅次于府君的存在,就算那龙能翻天,怕也得跪。 “这才是地狱该有的样子!”水獬撇嘴道,随即一挥手,又帮着掀翻了一座小刀山,然后慢悠悠的跟着角蛟换地方。 角蛟本着良心为上的原则,道:“其实地府现在的发展方向也不差,鬼民安居乐业,灵魂轮转不止,还是有资格评选模范界的。” 水獬白了他一眼,道:“你站哪边?” 角蛟笑的温和,道:“站在公正这边。” 水獬面露不服,反驳道:“规矩严苛,呆板腐朽,还舍弃了传统审美,构造这种洋不洋中不中的建筑,将执行法度、执掌善恶奖罚的十八地狱改建的面目全非,这也能做模范?你的公正就这么告诉你?” 角蛟伸手指着远处广阔的山脉,道:“六千年前,我们都曾来过地府,那时地府蛮荒地形恶劣,就连体系都还未建成,四千年前,我也曾来过一趟,当时地狱 分十殿,殿中设阎罗,统辖十大地狱,阴魂上亿,法律严苛不服就死,房屋奢华大气,处处都是历史沉淀感,但弊端也格外明显,效率缓慢底下工作繁重不堪,全靠;两千年前,我和黄冲宿一起来地府,地府雕梁画栋 ,焕然一新,改十大殿为十八殿,设十八府君,就连工作效率,也不可同日而语,而现在,那些阴魂都被治理的服服帖帖,凭良心说,这样的发展,不能做典型吗?” 水獬摆手道:“你净说地府好处了,你怎么不说他们崇尚暴力,一杀就是成百上千万,别人不知道,你脑子里也该有个谱,别看他们面上斯斯文文的,哪个手上的血都不会低于一千万!况且,这种违背阴魂本性的发展,真的是发展吗?” “阴魂本性暴虐,强令他们和睦相处,这难道不是为难鬼?可别跟我说什么地府分区域,一明一暗,存在没有秩序的暴乱区,那不够!” 角蛟微微笑,道:“我们有什么可争的,那是地藏该烦恼的事,呵呵,地府闹成这样也不见他出面,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水獬嘴角上翘,精灵也似的面庞上浮出恶意的笑,道:“他岁数也大了,难说的很。” 角蛟看着底下万川奔流也似的阴魂,结束了那个跟他们无关的话题,道:“不说这个,咱们还是再推一波吧,三百大刀山才倒塌了一半,三千小刀山也还剩下很多。” 水獬朝身后望了望,咂嘴道:“反应够快的啊,有人已追过来了。” 角蛟也观望了一眼,道:“那可耽误不得,叫冲宿他们收手,不能再混在第七层了。” 水獬抽出自己玄黑色的湛卢剑,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邪气的笑,道:“你们先走,我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角蛟看着他光滑精美的侧脸,微微一晒,笑道:“一剑就走,等人齐了再开团。” 水獬不耐烦的摆手,嘴角却悄咪咪的上翘,道:“知道了,快走!婆婆妈妈的,你还是先去哄黄冲宿吧,他是西方白虎首宿,天生是阴魂克星,凶起来可收不住!” 角蛟也不废话,身形一动,就化作白光消失。 水獬活动着手腕,眼中战意凛凛,连自身气势都不藏了,那股睥睨天地的气息猛的向四周扩散出去,那柄黑色玄铁剑就横在他面前,剑身震颤,发出兴奋的龙吟。 超越人眼极限的远处高空上正急速掠过一道身影,身上也爆发出毫不相让的凌厉气息。 两人仿佛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存在,都在一点点释放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互相碰撞和试探,空气都仿佛被割裂成两半,风在他们脚下卷起,吹动他们的长袍。 “第五府君,阎罗天子,呵呵,让我看看,是镇守天下的神器湛卢厉害,还是你那一身浩然正气厉害!” 幼嫩的小手缓慢握住横在眼前镌刻盘龙纹的剑柄,一点点抽出寒光凛然的三尺长剑,顿时,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翻涌而出,一国之重,尽在一剑。 精致美丽犹如瓷娃娃一样的水獬唇角轻轻上扬,双手握剑,郑重一挥,口中低道:“上斩恶神,下斩国贼, 湛卢一剑,国运绵长!”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刀山崩塌 角蛟看着远处如极光绚烂的光芒,眼中出现无限感慨,对着已经聚集到身边的众人道:“他这一剑,斩的倒是很尽兴。” 黄冲宿目中有艳羡的光芒,口中却道:“湛卢是护国之剑,他是天子之星,都已经困在天庭数万年,现在能尽情一斩,很好。” “对手挑的也好。”旁边一个女子温温柔柔道,声音如初冬新雪,轻柔的让人心都痒痒的。“包拯是地狱里心肠最好的,也有那个能力修复空间裂层。” 这是犴鹿,南方朱雀七宿第一宿,眉眼淡漠的如同云烟,对看惯了的几人而言,也只是格外没存在感而已,但对初见的人而言,犴鹿这种长相,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依然穿着缥缈的裙衫,依稀还是万年前初列仙班的温和模样,淡然的仿佛一缕光阴投影下不露痕迹的影子。 此刻,她也随角蛟一起仰头看着高空,身后是六个与她同属南方星宿的星君,一身的华贵尊荣。 角蛟笑道:“那倒是,犴鹿,你放心,水獬有分寸,只针对地府,不会殃及凡人。” 其实并没有,那个人只是一时兴起,完全没考虑过后果,想战就战,只是来的恰好是那个号称阎罗天子的包拯。 犴鹿点点头,目光柔和,片刻后,疑问的看向角蛟。 角蛟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应战?”见犴鹿点头,他眼中更流露出慈爱温和的神色。 四周鬼怪肆虐,刀山崩塌,嘈杂异常,但在场的众人却都听清了他的话。 他说:“因为我们不需要再躲藏,就让水獬用这一剑,告诉他们来的是谁吧。”他目光凝在黄冲宿和犴鹿脸上,又扫过在他们身后的每一个或男或女的星君身上,缓缓道:“已经到最后时刻了,再过两天,那个住在第十九层的神秘府君就会出来一趟,去与地藏论道,呵呵,三百年一论道,一论十年,足够我们将第十九层翻过来了。” 他指着四周纷乱的厉鬼,继续道:“如今天道助我,刀山地狱崩毁,万千千年计厉鬼脱笼,我们并不需要再躲躲藏藏,我们本来就该闪耀在世间的啊,之前韬光养晦,现在却可以光明正大的向地府开战。” “两天而已,第七层只会崩塌的更厉害,地府捉襟见肘,根本分派不出人来,呵呵,府君不出,我等何惧?” 犴鹿秀眉微折,欲言又止,看着两边激动的星君,没有再说。 边上十二位星君,加上她、角蛟、黄冲宿和还在与包拯过招的水獬,一共十六位,还有十二位没到,她不知道角蛟让那些星君干什么去了,但想来也各有任务吧,就跟她之前一样。 她这位兄长啊,执掌东方苍龙七宿之首,本就戾气重,偏还生的一副聪明肚肠,千年来,根本没人能在他面前藏住小心思,也没有阴谋能入他的眼。 这一次,为了黄冲宿,可说是尽心尽力了。 黄冲宿显然也很知道这情况,当即就拍了拍他的肩,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语中。 兄弟之间,“谢”字 何其轻? 角蛟又看了一眼被割裂的天空,笑道:“走吧,再不走水獬都要先我们回去了,到时候又要吵。”继而又转头朝着犴鹿轻笑,“不用担心,两天,他们翻不出什么大浪。” 犴鹿轻笑了下,没有说话。 黄冲宿激动的脸都有些狰狞,他拼命用左手握在右手手腕上,克制自己兴奋的好战情绪,身后的那些低位星君也摩拳擦掌,各个眼中都是跃跃欲试的战火。 角蛟没有压制他们,只率先身化流光,消失。 众星君身上也都闪烁星光,瞬间已在万米高空,转瞬而逝。 在同一日,奔跑在酆都的人也叩响酆都城大门,尽全力撩拨着酆都这座地府圣城的神经,甚至将酆都公主被人夺走的事广而告之,而后又爆料酆都公主是被第九层地狱剥魂除魄,将经过府君级调和、关系已开始破冰的两班人彻底搅黄。 然后在不加掩饰的哈哈大笑中去与角蛟会合,偶尔有被抓住的星君,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抢了同伴就跑,绝不给敌人纠集同伴的机会。 而在第八层地狱的某处宅子里,几位在地狱兴风作浪一番的星君正围在一起喝酒。 还不断有身穿轻衣的小兵小将从遥远的天河上下来,通过外面设置的特有结界,落在这个十分宽敞的院落里。 在人间,已是深夜了,天空不断有流星划过,耀眼的刺目,仿佛黑沉沉的天幕上开启了一场最浪漫的告别礼。 因为离开,所以要告别。 “似此星辰非昨夜,我复为谁立中宵?”角蛟抱着一杯小酒,仰望着天,惆怅道。 换来身后清一色的嘲笑,黄冲宿也一杯一杯接着喝酒,手在座位下捏的很紧,足以他起伏的心情。 …… “你说什么?”月戎可以说是在咆哮了,唾沫星子都溅上白唐的脸,神情近乎狰狞,他手放在白唐的脑袋头、一、遍!” 白唐颤巍巍的看着他那只不大不小的手掌,眼珠子咕噜噜转,急思抽身的主意。 月戎恶狠狠的瞪着他。 白唐心虚的厉害,手里捏着那残破的白玉底座,心里的小人已泪流满面,他道:“真的,真的没了,就莫名其妙……” “咚!”月戎一个拳头就敲上了近在咫尺的脑袋,咆哮声震四野,“你他么把三尾狮子印弄碎了,连尸体都没有!你都能上天了啊!” 白唐嗷呜叫了一声,辩解道:“不是,还……” “还剩下一个基座!我真是谢谢你啊,死都不给人留个全尸!” 白唐迎风流泪,内心悲伤逆流成河,他举着手里三尾狮子印的基座,那只是个缺了一个角的残破碎片,其他地方都没了。 月戎气疯了,整个人都处于斯巴达状态,吓的白唐两股战战,没敢多说话。 但天上正厮杀的起劲的暗红色大龙又突然朝这边冲过来。 白唐拔腿就跑,再没看月戎一眼,他怕月戎一时手痒,就将他喂了那巨山版的长龙。 “特么的!草!这回玩大了!”月戎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身后,那把白色月刃却已出窍。 “啊啊啊!老子要疯了!这特么是不是府君的力量?!是不是?袭牙,你说,这特么是不是那个三尾狮子印的力量?” 袭牙身形倏然暴退百米,答道:“我刚才就想说了,这是什么怪物?怎么能嚼碎那府君印?还将府君印上的力量占为己有。” 墨赦的黑色锁链铺天盖地朝着那凶狠的暗红色长龙扑去,闻言道:“这是神器的意识体,理论上,只要它吞进去的力量,都会转化为它进化的潜能。” 从一照面,他就认出了这只暴躁嗜血的暗红色长龙,这就是之前白唐老捏在手上把玩的白汤圆。 他心里的惊讶一点都不比那两位少,白汤圆是个不完全体,按常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将三尾狮子印吞下去,但现在看来,这个常理显然不能用在它身上。 它一直追着白唐跑,其实就是想与寄存在白唐体内的本体合二为一,那是一种本能反应,但以当前这头龙的暴躁程度,白唐的魂体会被它直接当零食啃 “!我就知道桃花眼都不是好东西,用府君印喂神器!怎么会有脑洞这么大的人?!” “别叨叨了!这神器在调集第七层的力量,我们三个,等于和整个第七层为敌!” 墨赦脸色也很难看,他之前被褫夺官身,实力大跌,即便这几百年来从无一日放松修炼,也还是跟府君有差距的,因此,天上三人中也就他最为艰难。 白汤圆现在应该只苏醒了大半,还没有完全苏醒,它本就是天庭一位大佬弄出来的超级神器,后又吞了集数万人魂灵精魄的太初,之后又跟着他们不断吞吃灵气,现在它到底有多可怕根本没人知道,清风以神体封印住它,但还是被它逃出一丝灵智,足见其强横。 但是现在,它居然又不声不响吃掉了能镇一狱的三尾狮子府君印,它的实力绝不会只停留在这个水准,就算现在,它的力量也在不断苏醒,越来越强,还动用整个刀山地狱千万年的根基与他们对抗,根本就是拖着整个第七层跟他们干架,所以,他们三个联手都对这庞然大物十分头疼。 “老范,你一定知道这东西,解决办法呢?不能就看着它不断变强!”袭牙看着下面不断崩塌的山脉,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面容却悲凄,叫道:“这都毁没了,我起码要赔进去三百年的工资才能重建,啊啊啊啊,为什么偏偏是我管的时候出事?!” 月戎的白色月刃已舞成了一个圆,正面挡着张大巨嘴的暗红色巨龙。 漫天都被能灼烧灵魂的火焰烧成了火红色,橙黄色的龙眼里一片冰凉,半分感情都没有,只偶尔探出粗壮雄浑的爪子朝着挡在前面的人用力一抓。 登时就是能量爆炸,就连月刃都被崩开了好几次。 月戎和袭牙算是主力,抵挡住了暗红色大龙的大部分攻击,但还是被那龙顶着挪移了数千米,墨赦的黑色锁链抽在它身上,会让它更加暴戾。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恶龙肆虐 三人在身长已达两百丈的巨龙面前,渺小如蝼蚁。 白唐摸着自己仿佛要重新加速跳动的小心脏,胆战心惊的看着那巨龙朝着他这边奔跑,同时胸口那团龙纹路也开始发热,烧灼的他浑身火烫,甚至不由自主的就朝着那巨龙奔跑过去。 “阻止他,快快快!它是追着白唐跑的,不能让他们会合,快快!”在地府混迹多年的月戎一眼就洞穿了关键,当即大喝,偷空一转头,要让那该死的桃花眼躲远点,这一看,立马就又炸毛了,叫道:“白唐!向后跑!向后跑!你过来是想坑死我们吗?!老子就知道,桃花眼不是好东西!卧 槽卧 槽!你还过来还过来?! ” 白唐平常看着自己的两条大长腿,总觉着那是造化钟灵的杰作,此刻再看那风火轮一般飞速轮转的两条大长腿,一跨步就能飘移十米,只恨自己心太软,眼瞧离那战场越来越近,也狠不下心斩腿。 “别拦我!谁都别拦我,老子要先去剁了那桃花眼!”巨龙被急速奔跑靠近的白唐刺激的凶性大发,那粗壮的身躯更是不计代价的朝着挡在它和白唐之间的月戎他们撞去,月戎一下就给顶出了百米开外,当即暴怒,转头就要去抽白唐。 “我也不想啊啊啊,我控制不住啊大佬!”白唐也嚎叫道,“你不是地府好的一巴掌拍的它生不如死呢?!” 墨赦忙拦住月戎,道:“现在应该保持团队团结!” “怎么团结?啊?那蠢货快过来了,谁能拦住这头疯龙?!” 袭牙也打出了真火,整个人都处于要迁怒状态,叫道:“你还有脸说?你监察的什么八方,这种东西出世你都不知道?看看下面,明显有人趁机掀山,你也不知道是谁?!你这个废物!要不是你监察不利,至于出这么大的篓子?” “你才废物!你还是个女装收集癖,哼,还暗恋……” “闭嘴!”袭牙一掌就拍向了月戎。 墨赦略感头痛,道:“两位府君,等会再内讧吧。” 月戎冷笑,那把月刃转瞬已山峦般大小,泛着淡淡白光,正挡在那狂暴的龙前面。 墨赦手在空中连续画符,那阴帝诛邪符炸响在高空,引动九天阴雷,都水桶粗细,带着无上威势,也拦截在白汤圆面前。 “墨墨墨墨墨,不得了了,我,我来了!”白唐大叫着,从远处冲了归来,整张脸都扭曲了。“白汤圆疯魔了!它一定是要吃了我,啊啊啊!拦住我拦住我,快拦住我啊!” 无数黑色锁链从高空回转而下,挡在他面前,墨赦猎鹰也似的矫健身形从锁链一端飞速滑来,等到白唐身边,手指一动,就在白唐身上绘上定魂符,那如黑色垂云也似的万千锁链也逐渐合拢成一根,眨眼间就回缩缠在了白唐身上。 墨赦低喝道:“走!” 白唐还没来及说什么,就被那锁链拖出了几百米,他在空中极力回头,恰看见墨赦手持一根熟悉的白色木棒,那木棒上符纸翻飞,煞气四溢。 “封封封!不能让它完全苏醒!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又遇到桃花眼……” 袭牙慨叹的看着墨赦手中的白色木棒,只见那人眼中寒光四射,手在贴满符的木棒上一拂,那些泛着金色光芒的符便哗啦作响,齐齐没入木棒内,那木棒上光芒闪过,露出圆润森白的颜色,上面也冒出细细的布白色布条,仔细看的话,也能看见那些布条上殷红色的繁复纹路,让人望之胆寒。 别人不知道,但袭牙他们却是知道,他手里的那个,是妥妥的人腿骨所制,历经千年不腐,斩凶魂除恶鬼,邪祟退避万鬼莫挡。 “行止断善恶,进退定罚赏!呵呵,这东西一出,才有点地府十大阴帅的样子。”袭牙的声音很低,转瞬就淹没在漫天的龙吼里。 那暗红色的龙见白唐被送走,眼中投射出更大的愤怒,尾巴拍的啪啪响,搅的地动山摇,那被撞倒的刀山也正是万鬼脱笼,一切都在颠覆。 墨赦手持彻底解除封印的白色腿骨棒,身如山岳挺拔,整个人身上阴气也突然攀升出一个新高度,他眸如冷电,身悬半空,指着那狂霸的巨龙,舌绽春雷:“白汤圆!回去!” 狂暴了的白汤圆回给他一个巨大的尾巴。 月戎正要开启嘲讽模式,却突然脸色顿变,失声叫道:“湛卢斩国?卧 槽!水獬!他来了?” 天空骤然彻底漆黑下去,那天上悬挂的假太阳仿佛被人一剑斩成两半,光芒迅速黯淡,只有一道狭长的剑光横跨天幕,在偏北的天空上光耀地府。 然后又是一道通天彻地的光芒映着那剑光直冲而上,威严正直的声音从高空响起,宣判道:“擅闯地府,罪判,死。” 月戎眼中出现迷幻神色,喃喃道:“是他,这才是府君之威,女装癖,你看见没,那才是老牌府君的实力,能跟天子之星对战,哈哈,你能吗你能吗?” 袭牙咬牙切齿,道:“一个星君,怎抵的上地府一狱之威,你犯蠢也有个限度!” 墨赦也觉心头一颤,目中露出复杂神色,说起来,他们也已几百年未见,但当时一手提拔他们的人还是威严如昨,不减半分,就连他手中可照一切妖魔鬼怪的明镜也有与护国之剑抗衡的能力。 他握紧了手中的白色骨棒,心头浮出沧桑之感。 月戎捂着心脏,花痴道:“帅爆了!” 袭牙受不了的叫道:“特么的,别愣着,龙跑了!” 众人瞬间回神,月戎立马就是一声尖叫,“卧 槽,一下就跑出这么远,这绝壁开挂了,老子拒绝相信!” 墨赦面色发紧,身形已快逾光速的朝着那只能看见大尾巴的龙追去。 月戎慢了一步,却也紧跟其后,还不忘嘲讽袭牙,道:“那么大条龙,你瞎啊你就任它从眼皮子底下溜过去!整天混吃等死,一出手就拉低地府府君水准!” 那龙体型极大,他们本就分方向站位,拉成阻挡恶龙的统一战线,万万没想到,那湛卢一剑,将刀山地府成百刀山斩成两半,太平许久的地府府君 都被那惊天一剑震慑了心魂,只一瞬怔忡,那龙就已寻隙冲了过去。 “闭嘴!见了腹肌就走不动路的战斗渣,还有脸说我?”袭牙反唇相讥。 “它吞了三尾狮子印,那强横的能量还未完全融合,所以此刻才爆发出来,此刻它追着白唐离了第七层也好,过了这个地界,那第七层的力量可就不是它想拿就拿了,两位府君,要重新封印它就要在它与白唐见面之前。”墨赦速度一点没减,却准确的抓住了他们吵架的空隙,不温不火的剖析。 月戎脚下踏着他的弧形月刃,眨眼就追上了墨赦,道:“那神器是你带来的,你该知道它的来历,到底什么来头?” 袭牙也从一侧赶了上来,停在墨赦另一侧,道:“老范你读的书多,给这监察不利的傻逼开个眼界。” 墨赦道:“它名屠灵,是由上神带入人界的,偶然跟白唐沾上因果。” 月戎:“……这就完了?”可歌可泣的锻造史呢?原主人是谁?中途故事呢?直接就跳到结尾了?!他觉着自己被敷衍了! 袭牙:“……”这果然是地府出了名的交流障碍症患者,怕不是已经到了晚期?! 墨赦丝毫没注意到两位府君无语的眼神,只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声音凝重:“白唐一直朝着第八层跑的,此刻已到了第七层与第八层的中途,他速度不快,十五分钟后,就会被那巨龙追上。” 袭牙脸色瞬间就青了,道:“他为什么不朝第六层跑?!个倒霉孩子,要是那蠢龙毁了我的第八层,我就让他光着爬冰山一万遍!” 月戎翻白眼:“他精明着呢,第六地狱是我的地盘,借他两胆,他都不敢去!” 墨赦:“……两位府君,按照我们当前的速度,要至少二十分钟才能拉平与巨龙的距离。” 袭牙、月戎:“……”心里不爽,默默加速。 总觉着他们接到了下属的口头投诉,被下属隐晦的埋怨不顾正事。 …… 白唐被那锁链捆粽子一样捆住,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两条腿不断的蹬着,似乎在全力挣扎。 但他口上却不是这么说的,只听他大声叫道:“快点,锁锁,再快点,啊啊啊注意方向,要撞山了,转向转向!” 那锁链就摆了摆伸在前面的一端,表示回应。 白唐回头瞧了一眼,没瞧见那大龙的影子,那悬在半空的心才落回胸膛,唏嘘道:“白汤圆这小崽子也长得忒凶残了,虽然以前就知道这不是个安分的,怎么也没想到不安分到这种地步!” “亏我还养了它这么久,给捉虫给抓鬼还给投喂,这小崽子居然还是要吃我!” “唉,我原来只知道我的是独一无二的,能让那帮的搞天搞地的邪祟都流口水,我万万没想到,我的灵魂也具有万人迷性质,能引的白汤圆垂涎的凶性大发。” 那锁链的头向下弯了下,然后掉头,指着白唐的脸,仿佛为他的厚脸皮感到震惊,带着他飞行的高度都徒然降了百米。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没法活了 白唐一惊,忙道:“稳稳稳,老兄你稳着点!” 那锁链恶狠狠的勒紧了他,速度不减。 白唐看着它生龙活虎的样子,自语道:“看你这么生龙活虎就知道,我家墨神也还生龙活虎,咳咳,你说我要不回去也帮着斗一下超级进化版的白汤圆?” 空中阴风肆虐,还有不断被强横的力量扫翻的阴魂,凄厉的哭泣、尖叫、惨嚎充斥耳膜,白唐眼看着一张张或古代或现代的脸从自己身边飘过,已十分习惯,视而不见。 “算了算了,那都是大佬,都惹不起。”他胸口的团龙纹还在发热,只是离白汤圆越远,那种想去白汤圆身边的着魔心思就越淡,但白汤圆本体在他体内,他有种感觉,他们在彼此召唤。 “这下可麻烦了,他们不能将白汤圆打趴下的话,老子都不用月戎来大卸八块,白汤圆会直接来撕了我!” 他心念电转,将他们从s市寻到三尾狮子印后的事情都捋了遍,白汤圆见到那三尾狮子印时,就抱着那东西不撒手,后来甚至消失了一段时间,只是当时万鬼围困,食火炭饿鬼紧追身后,他也没功夫留意白汤圆。 等墨赦将三尾狮子印交到他手上时,他还曾怀疑过那白玉印里突兀出现的暗红色带状阴影,当时觉着可能是本来就有的瑕疵,现在看来,在那之前,白汤圆就进入了那府君印内里,开始从里到外的偷吃了。 早知道它牙口好,但实在没想到它牙口能好到这种地步,白唐简直想给跪!还一不小心就吃撑了,现在发疯一样的追着他。 必须想个办法,让它安静下去,乖乖恢复三寸小软蛇状态! 他正自思索,天空却突然一暗,无尽云雾覆盖苍穹,高山崩塌的声音从远而近,又一阵厉鬼的尖叫拔地而起,无数被镇压的恶鬼都将白骨手从深渊底下伸了出来,抓上了地府的土地。 白唐下意识朝着那骤然爆发的光亮处看去,然后情不自禁的抬手遮眼,“我的天,这个,这个灵气光芒都这么强,那片地怕都要炸了!这这这,这又是个大佬!” 那缠在他腰上的锁链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白唐心有所感的回头,正对上一双两个磨盘大小的澄黄色眸子,橙黄色瞳孔,中间一点黑色瞳仁,张着又宽又长的嘴巴,胡须如加粗十倍的毛线飘在两边,鼻孔翕合,喷出一缕缕火气,空气都灼热起来。 白唐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惊惧一闪而过,继而慢慢沉淀下来, 桃花眼里平静如水,俊美的脸上一片冷肃,做正事的脑细胞开始活跃。 最多还有一千米,他们之间的距离居然只剩一千米了。 已经跑不掉了! “锁锁,重心下移,绑腿,露出手。” 那黑色锁链抖动的厉害,却动作麻利的照做。 白唐清澈如日下小溪的桃花眼里倒映出那巨大的暗红色龙影,他胸口那团龙纹也发烫的厉害,那暗红色的大龙也龙眼发亮,跟白唐热烈对视,并急切的向他奔跑而来。 “白汤圆,你如今发达了,就不记得家里藏着的牛肉干了?!也不记得 你快饿死时谁将自己的口粮省给了你?!” 白汤圆显然没印象,见近在眼前的宿主还往前跑,喉中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那双如同上等琥珀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渺小的人类。 白唐也很愤怒,满心都是养了白眼狼的怒火,手上也没闲着,努力的画符,“停下!快停下!停下咱们就还是好朋友!回家你的咪咪条我给你翻倍,也告诉你家里新买的话梅藏在哪,好了好了,连玉九的珍藏版大瓜子都给你!不能太贪心啊我跟你说!” 刷!一道阴气墙挡在面前,半秒后,墙倒! 白唐手指勾动,无数细密柔韧的阴气线密密麻麻的冒出,蛛丝一样制成精密的网,一秒后,网裂! 白唐的脸也要裂了,他都看见白汤圆嘴里如人大腿粗细的锋利牙齿,还有那带倒刺的舌头! 五百米,三百米……擦,没法活了,活不了了!分分钟就要给捉到了! 一口下去,绝对能囫囵吞了! 白唐不放弃的继续垂死挣扎,三两下画出阴雷符,“就算不念我的旧,也该念锁锁的情啊白汤圆,当年你总缠着人家,流了多少口水在人身上,不管做蛇做龙,都要有情有义的啊汤圆!” 白汤圆死命的摆动尾巴,驭云携风的迅速拉近距离,一点都没念旧情的趋势。 “白唐!一分钟!”墨赦的声音从龙影背后传来。 白唐颓丧的脸上冒出希望的强光。 援兵在后,只要坚持一分钟,就能活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蠢货!那东西喷口气就能烧死你,说遗言!”月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白唐饱涨的热情一窒,居然觉着他说的很有道理,再一细看,那龙头已尽在咫尺,炙热的气息都要喷在他脸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绝不会超过两百米了! 这特么怎么坚持一分钟?!这动下眼皮的功夫,自己人就没了吧!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迅速收拢阴气,将自己体内的阴气也尽数压迫出来,面前迅速出现一个蓝球大小的黑色阴气球,那阴气球在白唐手中不断旋转,无数阴气都被吸入其中。 白唐目光沉如秋水,眼看白汤圆龙头在视线中越来越大,他已能在那澄黄的瞳孔中看见自己飞速前掠的倒影了。 “转弯转弯,不要去第八层!啊啊啊快转弯!”袭牙大叫。 那龙所过之处皆成废墟,袭牙眼看着它一路过来,眼见着那躁狂的龙将刀山地狱毁了个干净,还朝着他的第八地狱过去,整个人就十分的暴躁。 现在,他都能看见自家地狱主城的大门了,这忒要命了! 白唐静静的看着狂躁的白汤圆,手中的阴气球越来越凝实,突的,他瞳孔一缩,那篮球大小的球朝着龙的右眼砸去。 白汤圆眨眼,张口吐出一道烈焰。与被压缩到极致的阴气球在中途相遇。 只听轰的一声,那阴气球猛地炸裂,加上白汤圆强横的灵力,瞬间产生极强的灵气波。 “狡诈!果然狡诈!”月戎一把抓住巨龙的尾巴,大 笑道,“居然借助力量对冲的冲击波逃跑!他也不怕被烧成渣渣!” 墨赦在那尾巴上一按,翻身踏上巨龙的身体,手中那白色木棒猛地击在巨龙身上。 袭牙也双手结印,道:“千钧一发,临危不乱,这小子可以,他的魂我要了!” 而被那强横的冲击波推送出去一大截的白唐已灵体虚幻,三魂不稳,被黑色锁链拖着掠过高空。 被拖慢了一瞬的白汤圆彻底怒了,身上鳞甲倒竖,身体在空中高速旋转,喉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千米烈焰几乎要将空气烧穿。 暗红色的龙速度恐怖,忽上忽下,时不时就猛的撞向地面或两边的高山,势如疯癫,墨赦等人也被拖着往前,爆裂声连绵不断,天空翻涌起黑色厚实的屏障。 仿佛世界末日一般,风雷大作,震颤的第七层与第八层地狱都在颤抖。 无数阴魂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同一时间,他们都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的龙和府君级大战的盛况。 “那,那是……第六府君啊,强的窒息啊!不愧是府君!” “还有袭府君,我的天,我在地府呆了三百年,从来没见过袭府君动手,这,这这太强了,给跪给跪!” “他们强是应该的,那里还有一个人,那是谁?那是谁?哪位仁兄解答一下,我有点不太认识?” “看手上的武器,有点眼熟啊,看着像是漫画里的无常君,诶?看脸看脸,老娘想起来了,就是被人高调圈养的帅哥啊,那个重新掀起黑曼陀罗的人啊我的老天!” “……锁链卧 槽,一条锁链飞过来了……” 有部分还没被第七层的混乱波及到的阴魂就躲在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叽叽歪歪。 黑色锁链速度极快,也不管那些阴魂,奉行着挡路者死的宗旨,全速前冲。 身后是翻滚的黑云,还有一条疯了的龙。 …… 那样地动山摇的大战,没有人会注意不到。 何蔚当然也注意到了,因为就在刀山地狱的力量被调动的时候,他就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出去。 原本跟他一起稳定刀山地狱地基的几位府君都先后出去,他们都知道,刀山地狱完了。 何蔚此刻就站在刀山地狱的废墟上,周围是疯狂的阴魂,有不长眼的撞到他身上,就被他顺手给捏死。 红鸯跟在他身旁,穿着轻薄的战铠,胸口纹着金色麒麟标志,已完全是战斗状态,将何蔚四周的阴魂都几乎清理干净。 何蔚俊秀的面上是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神色,仿佛沉重又仿佛解脱,那插在裤兜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 即便嘴上从未挂念,但这是他的刀山地狱,他曾兢兢业业的守着的,那三百大刀山、三千小刀山底下的每一只能翻天覆地祸害一方的阴魂,都是他亲自抓的,还有老范和老谢,他们三个曾配合了那么多次,一次次将那些在阳间制造大屠杀的东西抓回来,做成刀山地狱的地基。 每一只能做地基的厉鬼,都能让他的府君印强上一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莲见佛,涅槃重生 刷!一道赤裸身躯的阴魂从他身边飞过,绕他转了一圈。 “嘻嘻,何府君,哈哈……何府君!千年镇压之仇啊,我来找你了!” 那是虚耗,身穿红色袍服、牛鼻豹耳,一只脚穿鞋着地、另一只脚挂在腰间,生于阴暗污秽之地,约莫一千一百年前,因为蛊惑掌政者发起战争,吸食民间痛苦情绪进化修炼,导致三十万人死于战乱,枉死城人满为患,被地府通缉, 他和老范联手捉住的,押回来就做了刀山地狱的地基。 何蔚没有动,红鸯自动出手,酆都出品的战将与那虚耗战的激烈。 “驸马!这里不安全,还请随我回酆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瞬,又或许很久,凶戾强悍的酆都女将重又站在他身后,劝。 “酆都还在跟第九层地狱僵持,作为说客的楚江王都被请了出去,又有什么安全可谈。”何蔚淡淡道,他的目光里沉淀了许多情绪,也不看身后的红鸯,自顾自道:“地狱里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酆都是圣城,连十八府君都要给面子的存在,这次地狱动荡,又怎可能置身事外?” “况且,酆都跟第九层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红鸯,你该回去跟他们并肩作战。” 红鸯面容坚毅,轻轻笑着,道:“银临少将给我的命令是护卫您的安全,这也是公主的命令。” 何蔚回头看她,目中一片清澈通明,静静的看她。 红鸯面色不变,甚至还放松的用手梳理自己沾染戾气纠成一团的黑色头发 何蔚道:“红鸯,酆狱灵慧魄被抽,你们寻遍地狱,也找不到散掉的那一魄,所以酆都才一怒对第九层动兵,和解之说更不可能!苟还在第七层大开杀戒,更将酆都联合那些底层恶魔的说法坐实,不客气的说,酆都已是一片风雨飘摇。” 红鸯有些诧异,方才何蔚说苟在第七层开杀戒,这件事外界一直认为是银临做的,毕竟那次行动的总指挥是银临,不成想,这位驸马居然知道,她没有说话,面色不变,“驸马,酆都的底蕴不是你能想象的。” 何蔚赞成的点头,道:“自然,酆都是第一任阎罗经天纬地建起来的圣城,还居住着一位活的大帝,即便第九层兵围酆都,你们也不惧怕的,可是,那是你们的酆都,不是我的。” 红鸯道:“是您和公主的。” 何蔚喟然一叹,俊美的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她那个样子,至少七百年灵慧魄不能重聚,就算能找第十九府君借来凝魂聚魄灯,也要三百年才能将散落在地狱各处的碎片吸引聚集起来,为重聚的灵慧魄洗尘重塑,也要一百年,那么久远的时间……” 红鸯目光冷厉,质问道:“你要抛弃公主?” 其实谈不上抛弃不抛弃,他们这一对本来就不像大家认为的那么美好,就连结婚当天的婚书,都是足以乱真的赝品,都不敢按照传统让众宾客传阅,就匆匆烧掉以祭天地。 那场婚姻,有名无实,况且酆都军方也并不怎么承认他的身份,尤其是少将银临。 那个人对酆狱的感情,完全不加掩饰,如同对他的憎恶一样。 想到那些,何蔚不置可否的一笑,眼睛朝着远处看去,那里正翻滚着一条凶猛的龙。 已经一天了,他们居然都没将那龙制服,真不可思议。 红鸯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还待再说,就听一声沉闷至极的哗啦声从地底深处传来,登时凝神肃目。 哗啦! 又是一声巨响,仿佛船划水面,轻轻拨开水面一样。 何蔚露出怀念的笑,喃喃道:“冥河水开,府君出行……他出来了。” 红鸯顿时放过了之前纠结的问题,激动的急声道:“驸马,是十九府君!他出来了,我们去拦住他。” 何蔚晒道:“我们算什么?那家伙可不会给我们面子,走吧,去酆都,找你们的元帅出面。” 他最后看了一眼高空上那交战的双方,身形化风而去。 …… 第八层地狱里,一株占地约五百亩的白色橡树铺天盖地,遮蔽住整个天空,高达千米,粗约三百米,堪称史前巨树,是第八层地狱里最负盛名的盛景,也是被袭府君圈起来的私宅。 整个树干被掏空了一大半,做出了一座空中森林屋, 还修建了直达空中森林屋的木质阶梯,树屋下面,也被修建成古朴干净的庭院。 此刻这华丽而隐秘的庭院里已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适的说着话,或者进行简单的斗法,就连黄冲宿,都难得的沉下心,含着笑在底下指导几个小兵术法。 灵气的光在他们手上明明灭灭,一切都安静又祥和。 水獬与第五府君在刀山地狱对碰一剑后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尽力一战的血腥气息,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满足,此刻正提着酒坐在巨大的森林屋边缘,双腿自然下垂,在空中晃荡。 灵力的衰竭让他的样貌显得更小,之前还是十岁孩童的样子,此刻看着又缩水了一半,只有五六岁孩子大小,过长的头发平铺在他身后,精巧的像个漂亮的瓷娃娃,他身边还摆着一坛酒,时不时端起酒坛啜饮一口。 犴鹿在奏乐,就坐在那伸入高空云层的橡树枝丫上,穿着云彩织造的轻薄白色纱裙,腰间挂着精致的红色丝绦、这位浑身笼罩着温和光芒的女神信手拨弄身边的竖琴,就能奏出安抚人心的乐章,即便身处地狱,她也出尘的让所有人仰望。 角蛟也随意的盘膝坐在屋外宽大的橡树枝丫上品茶,面前摆着一副标注着山川、河流、城市的巨大绘卷,他眉眼间都是淡定从容的微笑。 突地,他喝茶的手一顿,白瓷青花的上等瓷盏里浮动着两片淡灰色的茶叶,荡漾起微弱的涟漪,穿着黑色蟒袍的男人唇角的笑容更深,方一抬头,就感觉三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落在了他身上。 他点了点头。 无声无息的,那方桌空着的三边便都坐上了人。 那铺展在桌面上的地图绘卷上光芒闪烁,角蛟手指一动,点在上面一处用金色标注的地方上,“刀山地狱彻底蹦碎,万鬼出笼,这股洪流会 向四周冲击,冥河之上的十层地狱都会被冲击,毕竟那释放出来的,可有好几个都存在了万年呢,” “现在十九府君出了十九狱,我们的时机也就来了,这里,”他的手移动了一下,落在一处用黑色线条绘出的莲花形印记上,“这是罗山,按照往年惯例,第十九府君到达罗山之时,地藏菩萨留在地狱度化恶鬼和阿修罗的万千分身会短暂汇聚,与他论法。” 水獬嗤笑一声,用更加童稚软糯的声音道:“在自己人面前,就不用替他扯那块遮羞布了,什么论道,是净化他吧,自从裂冥之战后,他就发了疯,地藏用了三百年都度不了,后来就专门开辟了一个地狱,说是让他掌管那些九天堕魂,可实际上,却是用了八层暗狱来压制他,一百年才能出来一次,呵呵呵。” 黄冲宿心潮起伏,完全不想听那十九府君的八卦史,当即道:“谁管他疯不疯,也没人在乎他疯到什么程度,我只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第十九层地狱。” 犴鹿安抚的拍他的肩膀,和声道:“别急,已到了这一步,我们必然会让你跟玉女重逢。” 黄冲宿用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拼命克制着什么一样,“我知道,我只是……有点焦躁。” 水獬翻个白眼,却没有如以往一样出言嘲讽。他不懂那黄冲宿那种执着的情感,也再不会有机会体会了,但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成全。 角蛟微微笑,眼中浮动强烈的自信,道:“机会只此一次,要沉住气。”顿了顿,调笑道:“好歹也是西方白虎七宿之首,受封奎星,统管西方诸多星宿,可不该这么浮躁,虽然弟妹很是美丽动人。” 黄冲宿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那股躁动压下去,目光重又冷凝下去,道:“蛟,你说吧,要怎么做?” 他本体为狼,本就生性悍勇冷酷,昔年被召入天庭,受封奎星,绰号奎木狼,那并不只是一个称号,更是对他能力的肯定,冷酷如狼,冷血如狼,忠贞如狼。 但他所有的冷血,都在瑶池宫看见玉女的那一瞬间烧沸了,一沸就是万年,不曾稍断。 凡人曾撰写《西游记》中对他有所记载,但那样的记载歪曲了多少事实,他与玉女的事,又岂是那一世的寥寥几笔能描绘清楚的? 他眼中回忆的神色一闪而过,就听角蛟继续道:“水獬说的不错,第十九府君发了疯,这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件事,那位神秘的第十九府君,可是罕见的一体双魂,当年裂冥之战中,神佛陨落不少,东岳帝君也是,神魂飘零只剩一缕魂火飘摇,后被地狱里封印数万年的上古凶兽火螭虚弱的残魂融合,呵呵,两者属性居然相和,且两者皆强,共争一体,慢慢竟然就融合了。” “只是那火螭生性暴虐,东岳帝君也不是什么好人,合体后,两者的记忆都一朝云烟散,但意识还在,两股意识互争主位,就疯了,呵呵,但他是一个新的神,地藏给他取名莲涅,意‘开莲见佛,涅重生,’还用无上法力强行让那两股意识轮流出现,维持基本的稳定,但你们都该知道,这种平衡是多么脆弱。”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所谓谋略 “所以,这位第十九府君每次出行都是万鬼避让,单独开路的,就怕刺激的他发疯啊,呵呵,你们都是战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水獬眼中精光四射,嘴角忍不住上翘。 黄冲宿也听明白了,当即道:“要让他发疯?” 犴鹿眉头不由一皱,她是知道莲涅的,那是个颇为矛盾的男子,一身黑衣,满头红发,眉心一点启明红莲,活的并不容易,况且,莲涅守着的第十九层地狱,里面的堕魂多是欲念深重,如若他发疯,那十九层怕真是岌岌可危,后面的一连串事件将再不可控。 角蛟似是明了她的顾虑,只微微一笑,指着那呈现莲花纹的罗山,道:“如若他不从罗山出来,我们自然不会动他,犴鹿,你放心。” 黄冲宿却直接将话挑明,道:“蛟,不必瞒她,那莲涅出行罗山,若是一进不出,说明地藏现身,那我们可能瞬间被拍死,若地藏未现身,莲涅也会转回第十九狱,那我们必然要阻挡他,我要去那神寂地狱,角蛟擅智,必会与我同去,那阻止莲涅回转神寂地狱的事,只能你和水獬去,激他发疯,能最大的减少伤亡,节省时间,你若心软,等他回转神寂地狱,便是我们身死道消之时。” 第十九层地狱,真正的名字其实是神寂地狱,专门承载九天堕魂、诸天神仙入世修行的轮回,进了十九层,不破轮回不得出。 那三人都望着淡雅如莲的女子,却见她轻抚了下扑到面前的头发,面露苦笑,道:“我知道,你能想到的,我如何不知?放心就是,我虽不忍,逼不得已时却不会手软。”顿了顿,一双明媚如星辰的眸子凝在黄冲宿脸上,“三哥,你放心,我定会让你和三嫂重聚。” 黄冲宿就拍她的头,还当她是当年软糯的小女孩,道:“好!三哥承你的情!” 水獬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黄冲宿,软糯着童音道:“早都说好了的,聊发少年狂,送你一场浪漫,呵呵,犴鹿又怎会为了些许不忍坏了大事,你太小瞧朱雀七宿首宿了。” 黄冲宿看着面前的小豆丁,眼中浮出一抹痛色,面上却道:“是我说错话了,等此战大捷,我好好的给犴鹿赔罪。” 水獬笑道:“很是,角蛟,咱们做哥哥的也不能太不体恤弟弟,他怕是等不及了,你继续说。” 角蛟调侃道:“我以为你们都忘了咱们要干什么了……放心就是,我们还有时间,那莲涅才一层层离开八层暗狱,还有时间呢。你们看这里,”他手指点在一处标蓝的位置,手指微动,地图上就浮现出那一片地区的三位缩影,“这还是我们之前到访过的酆都,地狱的结界闭合点就在酆都,也就是说,我们拿下神寂地狱后,还必须通过那条专门为第十九层阴差开辟的路,直达酆都,在罗酆山上开启结界闭合点,才能彻底离开地狱。” 众人点头,示意明白 角蛟就继续道:“那北阴酆都大帝要么已经陨落,要么就伤重垂死,否则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还不出现,呵呵,酆都元帅也只有官衔,是个快病死的狮子,能控制酆都军事的 只能是最优秀的两个少将,银临和苟,这两个都是狠角色,能不硬碰就别硬碰。” 水獬和犴鹿都郑重的点头,因为他们最终会在酆都汇合,而两方都会带着强大的敌人过去,一战求生。 “我研究了天庭和地狱两方的记载,那结界闭合点并不是弱点,相反,那里被重点照顾了很多年,此刻固若金汤。只有天庭当年的统帅提出,要撕裂结界,必须有极度强大的力量进行冲击,瞬间撑裂那个点,要做到这点,我们二十八人,必须在同时释放自身力量,将整个罗酆山用灵力炸开。” 四方星宿,都是得天地庇佑的正位星神,其身上都或多或少藏着天地法则,甚至还具备星辰之力,一旦二十八星宿同时闪耀,能将整个罗酆山夷为平地, 水獬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角蛟,没有说话,炸开那个结界闭合点,是需要极强横的能量,但要在地府府君的追击下,二十八位全员到齐,不可能,这只能是理想状态。 就连黄冲宿都提出了疑问,但被角蛟不温不火的挡回了,他说:“所以啊,一个都不能少。” “现在誓死跟随我们的有三千位天兵,冲宿去挑三百,我们去神寂地狱,其余的,水獬你挑选三百随你阻击莲涅,其余的都让你手下星君带着埋伏在酆都附近吧。” 水獬应了声,又道:“时间呢?” 角蛟道:“那罗山位于酆都正北,过剥皮狱,与酆都相距10平方公里,莲涅抵达那里的时间在二十四个小时后,误差不会超过半小时,你们与他的交互时间不能超过三小时,到时袭牙会去将孽镜地狱的撕开一条缝,你们确认他的行止后,需全力赶往酆都,与我们汇合,也就是说,后天人间历九点,必须在酆都会盟,按照四方位置,神息为号,毁山破界,永别地府!” “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水獬伸了个懒腰,小小的脸上都是战意,道:“都是打过仗的,没什么不懂,倒是应对地狱流窜的阴魂,可要斩杀?” 角蛟微微一笑,道:“随心来,你若愿意,便做一回灭鬼的天神,若不高兴,便拆了这无间地狱,只要不误了集合的时辰,随你高兴。” “明白了。”水獬眉开眼笑,“要我高兴,这地府千万阴魂可不够填。” 犴鹿微微拧眉,道:“二哥,能少动杀戮就别枉动杀戮吧,到底不好。” 水獬横她一眼,嘟囔道:“你可少操点心,咱们总共还有多少日子啊,就让你二哥肆意一回,那人间我都没去动呢。” 犴鹿无奈道:“未虑胜先虑败,二哥什么时候也学的这般颓丧?” 角蛟接口道:“你二哥说的可不是战事,犴鹿,由他去吧,寿元将近,天人五衰,若是临死都不能痛快,岂非悲剧?” “可是……” “行了犴鹿,这地府里干净的魂能有几个?那些阴差厉鬼可都不算好东西,背地里的龌龊事还不知有多少呢,趁此机会让他们改朝换代,也算我们为地府阴魂做件好事。”黄冲宿捏着手,不耐烦道。 犴鹿待 要再说,却见角蛟含笑望住她,声如玉石相撞,泠泠动人,道:“小妹,别倔了,你这一生归束自我步步循礼,除幼时在山野为妖时曾放肆欢畅,自做星君后,你再未恣意过吧?如今不受那天庭管束,不做神女也罢。” 犴鹿嘴唇动了下,仿佛回想起什么历历往事,眉目忧伤。 却听黄冲宿继续道:“不错,犴鹿,昔年被那该死的天庭约束,让你斩七情、灭周瑾,那周瑾魂魄你问地府讨要多少回,他们可曾给你?天庭当死,地狱该灭!”话语阴森,杀机凛然,“此生我们寿数都已将尽,这时候还有什么可怕?善恶混沌的世界,本就该溃散重组。” 周瑾,乃是与犴鹿有宿命纠葛的一个凡人,也曾掀起一个朝代,教天下多少人杰都黯淡无光,但那个凡人却在最辉煌的时候被一朝抹杀,护佑天命也被转移到另一人身上。 一朝命散,大浪淘沙,于滚滚红尘中泯然众人,再不记得那白衣神女。 连命格也被天庭封印,任何术法再也无法推算,唯有地府生死簿上可寻觅踪影。 那之后,犴鹿再未踏出朱犴宫,整整五百年不良于行。 “破而后立,衰极而荣,这才是天地大道,我们也不过是天道棋子,天神,又有何人真正从天道轮回中挣脱?犴鹿,你也可以肆意一回的,这一回,再不会有人来废话半句。”角蛟神色清淡,眉目笼着一层淡薄的烟雨也似,“天庭……那天庭里现在住着的那些,可又真的是神?” “当然不是!他们也配?真叫我恶心!”黄冲宿厌恶道:“羞与他们为伍,犴鹿,你可醒醒吧,那上面住着的恶心东西,也配管你?脏了你的衣袍!” “我不是为了他们……”仿佛也想到了天庭上的那群人,柔弱的女星君眉目难得的露出厌恶,“是怕祸及人间。” “那狗屁人间,毁了也就毁了,你这些年不曾监看人界,哈,也脏的让人恶心。”水獬嘲讽道。 角蛟抬了抬手,止住他们争论,道:“不说了,都随心而行吧,这时候还争什么?只要你们不内讧,都没什么可虑,犴鹿,你素来柔弱,这次听你二哥的吧。 ” 犴鹿沉吟着点头,没有多说。 水獬张扬的笑了下,眉目奢华精致,对犴鹿招手,“走吧,咱们去会会那疯子府君。” 角蛟举了举杯,道:“事后请你们品茶,这地府的茶还很不错。” 黄冲宿对两人摆手,权当作别。 骨子里的热血已经烧的沸腾了,他也有些按捺不住,立即去挑选人马。 角蛟慢条斯理的喝完一盏茶,才悠然站起,飘然而下。 清冷的光线落满地面,原本平静的院落里金戈铁马,三百天兵井然列阵,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黄冲宿显然已做完了临战感言,所有在列的天兵都有同样坚毅的面容。 巨大的白色橡树簌簌落下纯白色的树叶,那些树叶在碰到人或落在地面时又倏然消失,瑰丽的如梦如幻。 原先还满满当当的庭院,转瞬间就清空一片。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寂地狱 “彻底离了刀山地狱,它能动用的力量会大幅下降,都别废话!给它打服了!” 白色月刃如皓月当空,凌厉的朝着用火焰将烧灼高空的暗红色长龙劈砍而去,与粗硬的鳞甲擦出灵力碰撞的火花,但月戎眼中却爆出猛烈的光芒。 墨赦身如长龙,身形所过之处,都有纯黑的光划过,与他手中所持那白色木棍上纯然的白色光芒交相辉映,就挡在白汤圆追击白唐的正路上,抬手引风雷,落手竖阴墙。 袭牙与墨赦对角而立,身上的银灰色长袍已被烧坏了一角,脸色都是黑的,“打!老子倒要看看,这屠灵到底是谁造出来的,竟敢来地府撒野!” 那第八地狱冰山地狱也被毁了一小半,无数精致华美的冰雕被推到,袭牙的眼都红了,拼了死命将白汤圆拦截在第八层地狱的最外缘。 白汤圆依旧暴戾,那股急躁很轻易就被场上的其他人捕捉到了。 “初次融合府君印的力量暴增消失了!”墨赦黑而沉的眼睛里露出敏锐的光,高声道。 白汤圆挣扎的也更厉害,仿佛知道它力量在消退,开始做最后的挣扎。 房屋大小的月刃从在半空一分为二,分列在白汤圆龙头的两侧,缓缓旋转,任凭那龙头如何挣动,都躲不开那两个弧形月刃。 袭牙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府君印,携带着冰山地狱的赫赫威力,朝着那巨龙砸去。 墨赦挥手高空中徒然拔起一座座巨大的阴气山,将白汤圆庞大的身躯困在里面,白汤圆一次次撞倒那阴气山,但下一秒那阴气山又会立刻竖起。 空中黑色阴气弥漫,除了当事人,没人看清这场龙战最后怎样落幕的,但所有阴魂都对那在天空上嘶吼翻滚不休的龙记忆深刻,还有那高空中最后出现的巍峨阴气山。 白唐自然也不知道白汤圆最后的结果,等他的魂体吸收了足够的阴气重新凝实的时候,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只是看着四周蒙蒙的路觉着眼熟。 那带着他到这阴气格外充裕地方的锁链亲昵的蹭着他的脸,尾巴还得意的晃了晃,似乎在求夸奖求抚摸。 白唐抬手摸了摸,那锁链便扭动的更加欢实,上上下下绕着白唐飞。 “锁锁,你这是给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啊,你家主子追上来没?” 白唐边随着锁链朝前走边打量着四周,还时不时同那锁链交流,虽然根本得不到回应。 这是一条宽约百米的笔直大路,两边依稀都是暗红色的不知名高大树木,空气中还飘着零碎的灰色雾气,朦朦胧胧的,空旷又阴森。 “这个我瞧着,怎么这么像墨赦曾带我走过的‘捷径’?你可别告诉我,你要给我带到酆都去啊!”一想到酆都那个被他捅了一刀的公主,还有疯狂起来不是人的少将银临,他整个魂都不好了。 “怎么办呢?这条路上来了可不容易下去啊,我绝壁打不开那个终点出口啊,锁锁,你怎么变的跟白汤圆一样坑了?!果然是近墨者黑吗?!” 那锁链尾巴弯出了一个惆怅的脸,非常的情绪化。 白唐又道:“说起来,最后那次跟白汤圆面对面的时候,我感觉咱家汤圆不是想吃我啊,感觉就好像……是想睡觉?” 锁链抖了抖,弯了个问号出来。 白唐思索着道:“依照白汤圆的尿性,吃饱了就该睡了,这么狂暴实在是不合理啊,虽然不排除在我体内被封印大半的白汤圆狂化意识苏醒,但是……总觉着那还是咱家的白汤圆,不然我们距离两百米那会,白汤圆就该喷出一道千米烈焰烧死咱啊,你说是不是?” 锁链小鸡啄米的点头。 白唐被锁链丰富的肢体语言逗的忍不住乐,继续福尔摩斯附体,摸着自己胸口的墨龙团纹,道:“会不会白汤圆真的只是想进我胸口里碎觉?毕竟它一直当我这里是它最舒适的窝啊。” 锁链不能更同意的继续疯狂上下晃动一端,另一端则心情非常好的扭动。 白唐话锋一转,又忧愁道:“但是它吞了三尾狮子印!老天啊,它这是要让老子被千刀万剐啊,它那牙口怎么那么好啊!好的我想锤死它!” 说到最后,白唐咬牙切齿,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将白汤圆大卸八块炖汤了,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收拾那条软趴趴的蛇。 前路漫漫无边际,阴冷的感觉一阵阵袭来,白唐晃晃悠悠的走着,时不时关注自己胸口那团龙纹,之前跟白汤圆靠的很近的时候,那龙纹就像要挣脱皮肤一样浮凸起来,还不停的发热,此刻却已恢复成最开始的安静图纹,那黑色却更加润泽。 “也不知道你怎么带我来这的,但很显然,咱们得等你家主人来领咱们出去。” 想到墨赦,思绪不可避免就飘了很远。 墨赦让锁链带他走又拿出了之前给他防身的白色木棍,还给那东西变了个形状,那样古朴阴森的造型,是个华国人都不会陌生。 白唐也不陌生,但那时他被锁链拖着飞速奔走,仓促间也只回头了一瞬,那一瞬,他他看到了那东西的真身,甚至将它与传说中的哭丧棒联系起来。 那么,墨赦之前的身份就很值得深思了。 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白唐满心满眼都是猜到墨赦身份的喜悦,那种感觉既忐忑又高兴,混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他目光情不自禁的停在旁边的黑色锁链上,自语:“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 那最后几个字却含在口中,没有滚动出来。 “算啦,等再见到你家主人,我亲自问他,哈哈,那种被揭破身份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这条空旷而古旧的道路上弥漫着淡淡的灰雾,白唐悠哉的走着,目光随意的四处瞄着,然后停在前方那似乎突然出现的影子上。 能出现在这条路上的,都是第十九层地狱的鬼差,妈的,偷渡的遇上官方巡逻的,白唐表示心有点慌,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九幽符,默默的想着措辞。 就算那鬼差不跟 他说话,他也要跟那鬼差搭腔的,起码要打听点外面的消息,最好,能将那鬼差的手机搞到手,连个地府的网,阳间的网会因为战争啥的产生信号中断,但墨赦说过阴间的网在地狱内绝不会出问题,因为他们的通信用的都是无处不在的阴气做信号传播载体的。 转瞬,那人影就到了眼前。 白唐面上露出阳光的笑,刚要上前搭话,就听那人生冷开口道:“你是谁?” …… 绘着众生受刑图的桥还停在半空,两边却不再是纯然的黑色,而是一片熊熊烈火,将那些黑暗都烧没了一样,艳丽的火光映照出那浮桥底下挣扎的众生。 那是一片黑色的水,绵延千里,浮着无数断成一截截的红色藤蔓,水面黑沉沉的,上面浮着旧的白骨和新鲜的尸体,那些新鲜的尸体都穿着崭新的甲胄,金色的鲜血慢慢从他们的躯体上缓缓流出,被黑色的水慢慢吞没。 漫天的烈焰驱逐了黑暗,照亮那些踏着万千尸骨阴魂从横空冰桥踏入最神秘的第十九层地狱之人。 “魔性滋长,导致罪恶,地藏为了克制莲涅身上日益增长的魔性,在神寂地狱周围布下了无欲之黑,无欲之黑啊,那是无上佛土里最纯然的东西,能平息心魔平和心境,就只在世界本源处存在着。”有淡然的声音缓缓道,红色烈焰飘摇着离开那人的掌心,将他的黑色蟒袍映照的妖异而诡异。 漫长的冰桥上所有受苦众生都朝那一群天神伸出了手,似求救似要拉他们同入地狱。 “无欲之黑……没想到这种东西居然真的存在啊,这岂不是说明,世界本来就不该有光明,人因为看见才滋生邪念,纯粹的黑,才能保持绝对的善。”黄冲宿面部紧绷,额上都渗出细密的汗,但声音依然保持着稳定。 “或许是吧,但天道能造出无欲之黑,就必然会造出相克之物,贪婪之火与无欲之黑,多么相配。” 他们身后跟着锐减一半的天兵,仿似刚经过一场大战,有的人还粗喘着,眼神却是嗜血而凶残的。 那冰桥两边的黑暗都被贪婪之火慢慢侵蚀消散,露出横无际涯的漫漫白骨和遥远的殿宇楼阁。 “这是前缘蝶,跟着他,就能找到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冲宿,去吧。” 角蛟突然停下脚步,翻手从袖中掏出一只冰蓝色的蚕蛹,遥遥看着远处那一片黑暗,含笑道。 黄冲宿看向他身后,只短短一瞬,就从他手中接过那蚕蛹,喉头哽咽,最终却只说了两个字:“多谢。” 那身后汹涌的阴气躁动,分明是发觉不对的八层暗狱前来追截。 角蛟捶了下他的肩膀,道:“最多一个小时,你必须再回到这里,那条通道只能在神寂地狱外开启,我找到的一个入口就在此处,别耽搁。在这一个小时内,你必须找到玉女的神魂,摧毁神寂地狱的基石,将所有堕魂都放出来。” “神寂地狱的基石并不是府君印,而是埋在莲涅寝殿的那一枚佛魔双色莲,记好了,千万别耽搁。” ------------ 第一百二十章 所谓伊人 黄冲宿重重一点头,目光又在他们身后的那些兵将身上一停,朗声道:“众兄弟大恩,黄冲宿铭感于心,话不多说,且等我片刻,黄冲宿再来与兄弟们同战!” 那些残兵都发出善意的哄笑,一片朗朗之音,分明是入侵者,那些人的笑容却豁达明朗,立时便有兄弟出来催他,道:“奎星君快去,莫让仙子等急了,我等风烛残躯还能竭力一战,虽死无憾。” “快去吧!客套的话就别说了,我们等着见嫂子呢!” “快去快去,不要磨蹭!” “他日虚无归处,我们也能谈笑这一次大战,哈哈,痛快!” “……” 黄冲宿再不迟疑,手掌神息运转,掌心蚕蛹立马破裂,飞出一只绚烂美丽至极的蝴蝶,速度如离弦之箭般迅速。 吼! 冰桥隐隐震动,站在上面的神君神情冷肃,“来的必然是离的最近的第十八层地狱阴军,呵,第十八府君也亲来了啊。” 火光映亮了那些身穿统一制服的阴差无常,乌泱泱如同恒无边际的黑色潮水,翻滚着朝神寂地狱涌动而来。 角蛟眼中冷酷强定,只淡淡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一样,他身后的所有人也沉默的站着,握紧了兵器,眼里是感慨的光。 那黑色死水岸边上的土地微微颤动着,仿佛被那些物性物质的阴军惊扰,就连更深层底下的那些恶魔都要爬出来一样。 那冰蓝色的前缘蝶吸食了黄冲宿的神息,焕发出最灿烂的光芒,翩跹着在空旷而盛大的神寂地狱里飞翔。 黄冲宿跟在它身后,小心翼翼护着那脆弱而美丽的生灵,那是月老处推出的新物种,当年曾在天庭红极一时,许多小仙子都喜欢用它寻找自己的前缘。 世事沧桑,月老都已然不存于世,却不想这脆弱的、朝生暮死的生物却还固执的繁殖着,在催它化生出来的主人遇见念念不忘的前缘时,就悄然消散,走完一生,只弹指一瞬,却瑰丽的让人神往。 神寂地狱说是地狱,却完全不是那些阴森骇人的罪恶惩罚地,就连露出原貌的建筑都不是想象中的颓丧阴森,相反,这里很美。 过了无欲之黑的边缘层,第十九层并不黑暗,光线都是温柔慈和的暖白色,天上挂着一轮圆润而漂亮的月亮,那清冷而淡薄的光,让整个地狱都美轮美奂。 那些建筑,都仿照的是天庭最早时的样子,每一处宫阙,都有着天庭的影子,即便身处地狱,依然向往天庭,呵,这些鬼啊。 他追着那冰蓝色的蝴蝶穿过熟悉的宫阙,踏着白云也似的织锦,奔向等候他的爱人。 神寂地狱并不如其他地狱热闹,连阴魂都少的可怜,鬼差更是寥寥无几,他看见了许多不熟悉的九天堕魂游荡在神寂地狱的各个角落,有的在慢慢消散,有的疯疯癫癫自言自语,有的泪如雨下有的仰天长笑。 他在绵延九万里的神寂地狱里穿行,心里无数情绪翻涌,身上的神息都不稳定起来,行走在清冷的神寂地狱里,格格不入。 他在绵延九万里的神寂地狱里穿行,心里无数情绪翻涌,身上的 神息都不稳定起来,行走在清冷的神寂地狱里,格格不入。 刷! 一道狠辣的黑色阴刃迎面而来,他悍然不退,硬碰了一记,瞳孔中倒映出两条飞扑而来的鬼影。 就连身后,也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头颅,身周萦着无数如同眼睛一样的红色光点。 一方是入侵者,一方是护狱鬼差,再没什么好说,上来就是死手。 灵气为基,道法为辅,他们的战争简单而凶狠。 黄冲宿凝神看了,那几个鬼形态不一,但能一眼看见的地方都绣着黑金色犀木纹,那是判官级别的的颜色。 那头颅口衔一柄流动血色光芒的的如意,另外两个一人持笔拿书,一人手拿一把开山斧。 登时阴风呼啸,神光大盛。 黄冲宿师从截教,本身修的“三花不老方”就是绝顶道术,后又融合佛教的舍利子修行道法和阐教大玄都的玲珑内丹修道法,后虽失了舍利子玲珑内丹,让他修为大跌,这些年却不曾荒废。 他手指翻出法印,又拿出那柄蘸钢刀,与那三位判官级鬼差斗法拼力,只掀弄的神寂地狱里的无数屋宇都倒塌蹦毁,悠悠刀起明霞亮, 浓浓笔动阴风聚,往来护顶翻多次,反复浑身转数遭。 都是顶尖的人,胜负只在数吸间。 只见那黄冲宿身浮半空,一刀斩下,就将那口衔血色如意的判官斩为两半。 那披散着长发的头颅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瞬杀,连那发出诡异咆哮厉音的如意都碎为粉末。 黄冲宿猛然回头,又是凌厉至极的两刀,斩碎那生死簿拓本发出的因果力,劈开那萦绕着碧绿鬼火的大斧,反震回去的神力将那两人齐齐震出百米开外。 “好!奎星君果然厉害!”那手持生死簿拓本的判官丢开被斩成两半的笔,冷笑。 黄冲宿唇角上挑出一个邪意的弧度,道:“府君不出,你等皆是土鸡瓦狗!滚开!” “好大的口气!”那手持大斧的判官怒声道,却始终没敢上前一步。 那只前缘蝶就停在他面前,微微翕动翅膀,又离弦之箭一样朝前飞去。 黄冲宿手提蘸钢刀,大踏步往前,不再看那两位判官一眼。 “你……”那手持大斧的判官怒目圆睁,方要上前,就被另一位拦住。 两人一起后退几步,黄冲宿身形渐远。 “就这么让他过去?” “西方白虎七宿首宿,再来十个我们,也不是对手,呵,且让他去,那八位也不是吃干饭的,能拖住他们一时,却拖不了多久的。” “哼,那几位这次也算是玩忽职守,竟然被人三番五次闯到了这里” “禁声!”顿了顿,那声音继续道:“府君不是我等能议论的,呵呵,还是关注那黄冲宿吧,等八府君齐聚神寂地狱,我们就等着见证这一场屠神战吧。” “屠神……” “当然,无故入侵地府,你以为他们还能活着走出地府?二十八星宿,享尽荣耀的星君,会尽数折翼在此,尽数!” “……” 他的行踪已隐藏不住了,黄冲宿再不费心掩饰神息,一路高调而迅速,判官以下莫可阻挡。 昨日已糜,前路可期,在千白年的等待和守望中,犹如一缕寻不到归宿的游魂,黄冲宿早将自己熬成最尖最利的一柄剑,此刻,那一柄剑已蹭然出鞘,为奔赴自己的归宿,披荆斩棘。 前缘蝶被他护的很好,此刻正轻轻煽动翅膀,为他指引得到救赎的路。 而那个女子,那个他追寻了上万年的女子,就坐在一处白玉高台上,神色悲戚的望着下面,她双脚还缠着锁链,纤细的手死死扣着白玉高台的边缘。 这一世,她仍然死在生命最灿烂之时,她自己结束了生命,他还没来的及好好守护她,她就如一尾枯叶蝶一样轻飘飘的倒在了血泊里,灵魂颠沛着回到这里。 为他引路的前缘蝶欢喜的飞扑向她,绕着她飞了三圈,仿佛在提醒它的主人它已找到了他心中执迷已深的前缘,然后就停在她发梢上,散成细微的粉末,被阴风吹散。 黄冲宿就站在没有鬼魂的街上,看着那个女子。 心如擂鼓,连紧抿的嘴唇都失去血色,但眼睛却亮的可怕,犹如饥渴欲死的沙漠旅人突然看见能救命的绿洲一样。 她此刻还是死去这一世清丽而脆弱的样子,留着及腰长发,穿着白色条纹连衣裙,细白的小腿露在外面,轻轻垂在白玉高台之下,这一世,她叫吕菲。 星云缠绕,彩霞做景,星辰填瓦白玉做阶,这就是披香殿,他们初遇的地方,他曾躲在那精美玲珑的屋子里,隔着屏风细细的看她的侧影。 他克制不住的身形颤抖,眼睛死死盯着那纯白色的九天堕魂。 那沉浸在悲伤中的灵魂还未从她自己的地狱里出去,连灵蝶落身都未曾发觉,直至此刻,却忽然垂下眼光,于朦胧处搜寻什么也似。 可他知道,她看不见他,如同之前见过的诸多灵魂一样,浑噩在独属于她的囚笼里。 “玉女。”他抬手遮眼,喉结不断滚动,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声音又小又轻,珍稀到了极处,听起来却近乎濒死还生的狰狞的凶狠。 看着她不记前事却还本能的将自己囚禁在披香殿,他只觉那万年飘摇不定的心倏然就定了下来。 原来,他们都一样,在不同的时空颠沛流离,却始终固执的要回到有彼此存在的地方。 玉女突然泪流满面,肩膀颤抖不已,眸子里都是哀伤。 黄冲宿闭了闭眼,重重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疼,他神色却冷静下来,周身神息涌动,他背后的空气里缓缓爬出两只吊睛白额大虎,双虎肋下均生双翼,自出来后,便猛地朝着那白玉高台冲去。 …… 白虎朝天咆哮,终于衔着那纯白的女子灵魂从蹦碎的白玉台上一跃而下。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那女子从浑噩中惊醒,“奇怪……奇怪……”她流着泪,白色的水雾从她眼睛周围飘散,她哽咽着,说话都断断续续。“我好想哭……呜呜呜……你到底是谁啊……我难过……”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叫玉女 黄冲宿缓缓张开臂膀,哑声道:“来我这儿,来我这儿,就不会难过……” 那女子眼泪簌簌而落,却没有迟疑的朝着他扑去。 两人紧紧拥抱的那一刻,女子的哭声骤然大了起来,哽咽着埋怨,“你,你……怎么才来,呜呜呜……你怎么才来?呜呜……我不认识你,但我,我真的……” 真的想念他,那张脸她从未见过,却仿佛镌刻入灵魂一样,只看一眼就能让她相思入骨,从未有过的心动和心痛。 黄冲宿也死死的抱住她,道:“玉女,我又迟到了,你原谅我。” 这一刻,他心中无比满足,之前所有的生死,都是为了这一瞬的重逢,他们二十八星宿老鼠一样躲在地狱里苟且,就为了他的这一刻。 为了他能将她拥进怀里,他的兄弟在外面舍生忘死,他们抛弃骄傲抛弃尊严,在地狱里干尽为人不齿的龌龊事。 为了这一刻,角蛟居然开始连那些地狱里的老鼠都算计,堂堂九天之上的东方苍龙七宿首宿,居然跟那些肮脏下贱的蝼蚁虚与委蛇。 就连水獬,那样骄傲的近乎偏执的北方玄武七宿首宿,他是天子之星,但他居然持着他的湛卢剑,辗转在那些卑微的地狱底层生物中,为他掀起这一场弥天大战。 犴鹿更是从避居多年的朱犴宫中迈出,只为送他一场相逢,抛弃她九天神女的高贵身份,随着他来到这么龌龊的地方。 还有牛、女、虚、尾、心、箕、房等二十四星宿,他们每一个,都放下自己的骄傲,随他奔赴这一场泼天之祸。 他们每一个,都在等这一刻,等他能将她拥进怀抱的这一刻。 那女子在他钢铁一样的臂膀中愕然抬头,喃喃重复:“玉女,玉女……原来我叫玉女吗?” “对,你叫玉女,是我的玉女。” “你这一次离开的太久了,也混沌太久了,玉女,我的玉女,九天上最耀眼的仙女,我再不会允许你堕入这肮脏的地方。” 玉女被他牵着手,温顺的如同小鹿,依稀还是当时吕菲的柔顺模样,周身气质却一点点变化。 万里之遥的声音零碎的传来,神血的味道被阴风吹拂的到处都是,连那些最劣等的地狱贱灵都敢垂涎那些九天上的身体。 那是他的兄弟们,为了他爱的人,他们用最后的时光来为他打开地狱紧闭的门。 那些光明磊落的神将,都因为他屈居在地狱昏暗的世界里,而现在,他们终究没有辜负。 他目光转向披香殿左侧那最为瑰丽的宫殿,那是天宫玉皇大帝的行宫,按照那莲涅的狂妄,定然会将此处作为住所。 那佛莲,必然就开在那处。 …… “你是谁?” 白唐脸上堆笑,道:“那什么,这位鬼差大人,我是被外面的阴风不小心扫到这里的,请问这里是哪儿啊?”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只觉那人十分与众不同,一头火红色的头发桀骜不驯的半束在头顶,带着古代的白色两龙衔珠镂空冠,眉眼锋利却有些阴沉,穿一身黑色轻薄的 黑色官服,显然不是普通的鬼差。 但白唐此刻只能装傻。就当他是,除非他故意强调自己的身份,否则白唐感觉自己是不会改变“认知”的。 那人鹰隼也似的黑中带红眼眸死死的盯着他,淡淡道:“你手中那锁链名为锁魂链,专锁死魂,你该走的是无常道,你在撒谎!” 空气突然一凝,白唐忙扯着脸皮笑的开心,反驳道:“我可没有撒谎,真的是被一股阴风吹进来的……” 那人一步步靠近白唐,道:“闭嘴!”他一下子伸手,将白唐提到面前,“让我看看,你心里在想什么……嗯,我想看看,生魂在想什么?” 他的眼神似清明,又似混沌,手掌朝着白唐的胸口抓去。 白唐眼睛拼命下看,眼疾手快的抓住那只一看就很雄健的胳膊,急智道:“我我我我现在在想你,你看你怎么能长这么帅,力量还这么强,鬼道已经修到满级了吧?我现在是灵魂啊没有心啊你别冲动,冷静!冷静……嗷!” 那只古铜色的胳膊没有任何犹豫的插进了白唐的心脏位置。 白唐惨叫出声,那锁链也毒蛇一样朝着那人绞去。 完了完了,这会妥妥的玩完了!祖师爷啊,弟子再也没法服侍您老人家了!弟子魂魄都要散了! 那人随手一挥,就将锁链挥出老远,他皱着眉头,手在他胸腔里摸索,“没有……真的没有……闭嘴,不要吵!你太吵了!” 我哪里吵了?!我特么还能说话?!白唐恼怒,却不敢翻脸,只颤颤巍巍的掀开一只眼皮,见自己还好端端的存在着,虽然胸口里那只手还在不死心的摸索。 从来没有一刻,他如此庆幸自己是个没有形体的鬼,而不是有心有肉的活人。 插胸口?请、随、意!爷不怕!但特么绝对不能带道法,不然分分钟翻脸没商量! 他又吞咽了口口水,然后诧异的看着那男人,小心翼翼的提建议道:“你看我都说了没有,不然……先放下我,你这个手……” 那鬼差烦躁的看着他,“擅闯十九禁路,我要灭了你的” “等等!不是,你都不看外界新闻吗?外面一条恶龙在翻天覆地,我就是被它一尾巴扫进来的,大家都是鬼差,互助友爱诚信的基本法条你忘了?”白唐急中生智,开始义正辞严的忽悠。 “你有手机吧?你看看,你看看地府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我为了地府拼生拼死,我不怕死在敌人手里,可我不甘心死在这里!我的同胞,你凭什么要灭我?就因为我被敌人拍进了这里?” “你……” “我虽然能力低微,可我豁出性名不要的跟第六府君、第八府君一起作战!我,我孤身一人拿着阴气弹,炸翻了敌人的防护罩,魂体都碎了,你知道我在这里拼凑了多久的魂吗?整整三个月,我好不容易活过来!” 他睁大了一双桃花眼,将悲壮演绎到了极致,既悲又怒的瞪着面前的男人,牙根紧咬,双颊绷的死紧,身上露出一股决绝的气息,仿佛被拆皮煎骨,也绝不会写下降表的一只猎豹。 那男人按 着头,看着白唐的神情有一瞬怔忡。 这个眼神……实在是像极了当年的某个人,那个陪了他几百年的人。 可再一看那咕噜噜灵活转动的眸子,他瞬间回神,太活泼了,绝不会是那个人! 他将白唐的话在脑中又转了一圈,然后狂喜,猛的甩开白唐,笑道:“乱了?乱了!乱了好啊,最好掀翻了这地狱,那股味道真是让我呕吐!什么十九府君,哈哈,我才不稀罕!” 十九府君?莲涅?就是地府名人录里一笔带过的那个莲涅?! 白唐心里翻江倒海,没敢多哔哔,但就他们刚刚相处的几分钟,他就敢断言,这个府君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警惕的看着那行为诡异的府君,就见他闭着眼,只过了几秒,就猛的睁大,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瞳流转着神秘的金色光泽,仿佛已穿过灰蒙蒙的空间看见了遥远的地方,也看见了那场搅动风云的战争。 他嘴角露出迷醉而欢喜的笑,自顾自喃喃道:“好,好啊,神寂地狱也要没了啊,呵呵,地狱羊魔人、天庭二十八星君,哈哈,果然搅动地狱了啊,真是厉害,呵呵呵,就这点水准,还想动佛魔双色莲?”他双手开始结印,但见一只金黑双色参半的盛放莲花凭空显现身形,莲生千瓣,一层叠着一层,巨大无比,即便只是虚像,也让看见的人心生敬畏。 那虚像约莫百米高大,莲心摇曳着细密的花蕊,那花瓣上还沾着不甚明显的几滴露水,半金半黑,此刻随着那莲涅手印的变化,正一层层收敛花瓣,华丽的让人心惊。 白唐看的一愣一愣的,脑子里却不自觉的咀嚼他的话。 神寂地狱?这么陌生的名字,只能是那个还没在人间普及的神秘一层第十九层。 白唐毛骨悚然,终于明白之前自己为什么一直觉得这人不对劲了,是态度!他对地狱的态度,根本不像其他地狱公民那样维护,反而像唯恐天下不乱的恐怖分子! 地府名人录里说这位莲涅府君神秘而残暴,就连当时问墨赦时,他都不肯多说,只说这位府君是地狱最特殊的存在,此刻他才明白,墨赦那个形容到底是什么意思。 莲涅于地狱公民,就像是人类里的本拉登,极度危险且极不稳定,但人类可以消灭本拉登,地狱却不能、或者说没有办法消灭莲涅。 白唐正自慨然,忽觉心头一动,好像有人在叫他? “龙?那是……神器,不,不只是神器,万魂堆叠,阴阳交替,有意思,呵呵呵,刀山地狱毁的好啊,真美妙!居然被捉住了啊,可惜……还有这么多小老鼠啊,呵呵呵,在等我吗?” 莲涅眼中那诡异的金光倏然全部消失,身形更化风而去,看都没再看白唐一眼。 白唐猛的松了一口气,当即与莲涅反向拔腿就奔,那锁链极有眼色的跟着他狼狈逃窜,也不知奔了多久,才心有余悸的停下,他看了眼四周,就见前面已出现一个明显的出口。 也没急着触碰试探,而是迅速躲到路边,就地坐下,心思放空,那锁链就自觉的将他包围起来,做成一个黑色的茧。 ------------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水斩神 黑色的茧内,白唐哼哼唧唧的坐在地上,面前是如三维立体影像般出现在面前的墨赦和白汤圆。 这是地府最古老的通讯符,墨赦利用了白汤圆与在白唐体内屠灵本体之间的关系,为他们创造了一次“视频电话”的机会。 白汤圆软软的被墨赦捏在手里,脖子上套着一个白色的圆圈,看着十分滑稽。 白唐见着被墨赦捏在手里的白汤圆,整个人都很激动,训斥了它足足三分钟。 白汤圆耷拉着一张蛇脸,时不时还理直气壮的顶嘴。 三分钟后,谈话告崩,墨赦拦住又要开喷的白唐,顺道捏了捏白汤圆的头。 白唐气咻咻的闭了嘴,白汤圆则摆了摆尾巴,缠在墨赦手腕上。 白唐仔细看了下,那厮还长长了,肥头大耳的盘在墨赦手腕上,顿时更气。 “地府要收押白汤圆,你携带白汤圆本体的事瞒不住了,地府不会允许这样有破坏性的神器流落在外,现在地府正乱,腾不出人手来寻你麻烦,但此次事情平息,你必然会被全华国地府通缉。”墨赦声音沙哑,很轻,连脸都难得的苍白发青,但他身周的阴气都呈螺旋状朝着他身体涌动。“刚才,我跟月戎简短谈了下。” 白唐一阵无语,死命的抓着头发,感觉自己内心的小人在瑟瑟发抖,半晌,才幽幽道:“……卧 槽!怎么就通缉了呢?!你确定?你肯定?你不骗我?……我要死了要死了!该死的月戎!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说反水就反水!……但是,就算抓住了也没用吧,屠灵又取不出来……等等,墨墨,会不会杀死我就能拿到屠灵了?这个设定不能这么坑吧?啊?” 墨赦眼神幽暗,沉默了瞬间,再开口,就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他道:“白唐,炼化了屠灵!” 白唐有些傻眼,“啊?” “我说过,屠灵在你体内,并不是认你为主,它甚至会影响你的心智,但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墨赦冷定的剖析道:“炼化屠灵,彻底让它认你为主,否则,这次的地狱浩劫后,将是你的死期!” “地府亿万兵马,将尽数通缉你一人,无休无止,直到屠灵被地府收回。” 白唐捂着胸口,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虽然做魂并不需要呼吸。 屠灵啊,那东西凶残的程度,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的明明白白。 墨赦以前只让他控制,虽然他没有明说,但白唐心里清楚,有些事偏离了轨道,墨赦这几年一直在想办法将屠灵从他体内分离出来,殚精竭力要找出一条安全的路。 现在看来,他与屠灵是必然要争斗一番了,一个抢夺生命一个抢夺自由。 他沉默了下,然后脸上浮出无赖的笑,道:“墨墨,有没有什么仙丹啊法宝啊啥的,辅助下我啊,你看人家炼化武器啥的都引动天雷翻江倒海的,咱们这一脉也有那种顶级护宝吧?比如乾元天神铠、东皇钟啊之类的。” “没有。” 白唐不气馁,继续道:“那有坚守道心维持心中一点清明的极品雪莲啊、明心丹啥的不?有的吧?你,你别摇 头……靠,不是吧!” 墨赦眉峰面色一直冰冷的沉沉,看着白唐虽然郁闷却依然阳光明媚的脸,心底也一沉再沉,他按着眉心,道:“我跟月戎说,那屠灵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是活的封印,但这个稳不了他们太久,白唐,你的时间不多。” 白唐就嘻嘻笑,没心没肺的样子,大喇喇道:“还有段时间,不着急,你也别耷拉着脸,不就是让屠灵认主吗?放心,不难。”才怪!老子都要被白汤圆那庞大的躯体吓尿了! 墨赦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知道不用再说,那人已记到了心里,便转了话题,道:“你现在在哪儿?” 白唐将锁链扒拉开一条缝,示意他看那外面,道:“被困在这十九禁路了!都是这锁魂链不靠谱,也不知从哪儿找了个洞,就给我拖进来了。” “嗯。” 白唐:“……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锁锁的全名吗?” “不重要。” 白唐郁闷了下,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跳起来道:“墨墨,第十九层地狱要崩了!我刚才看见了莲涅,对,没错,就是那个十九府君!” 墨赦脸色骤变,那样明显的面部表情变化,看的白唐也跟着心里一紧,他不等墨赦催促,就噼里啪啦将之前的事说了。 墨赦从听见他说十九层地狱要崩溃开始身体就不自觉的绷紧,待听见白唐说完,二话不说就切断了对话。 白唐心都悬了起来,有些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墨墨他不对劲!” 他告诉墨赦第十九层地狱的事,原本就想着墨赦是地府的人,地府出现问题对他没好处,况且,阴间安然,阳间才能正常运转,也才不会出现这么多阴魂害人事件。 可他没想到,墨赦对那个十九层地狱如此在意,那样的眼神,仿佛即将失去世界一样的绝望和凶狠,烟水晶也似剔透深邃的眼睛里竟染上了疯狂的红,那眼神只出现了一瞬。 但那一瞬,却足以让白唐不惜一切爬出这通道。 墨赦绝对去第十九层地狱了!这种时候,他绝不能自己躲在一旁,看着他孤军奋战。 这么多次,他们都是一起的,尽管从来没说,但他知道,他们是该一起的! “锁锁!撞!”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那远处朦胧未开的光团。 …… 墨赦的速度从没这么快过,阴风吹在脸上,刀子一样的疼。 第十九层地狱,号称神寂地狱,用八层暗狱镇压和保护的一层地狱,怎么能出事?!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啊。 他以平生仅有的最快速度赶到了神寂地狱,他看见那浮空冰桥下黑沉沉的水,和水上残留的神躯,金色血液汩汩而流。 那奠了无数阴魂为基的浮空冰桥被寸寸震碎,粉末落入水里,荡起一阵阵涟漪。 贪婪之火已烧灼的很旺盛了,无声无息的就烧了近万米。 三位府君成三角而立,将那角蛟星君困在中间,四人所站之处余人皆退,他们脚下就是能将所有生物都拉下去的神寂黑水。 府君级别的战争很平和 ,除了偶尔恐怖的能量波动,几乎看不出什么动作,几人都很斯文。 黑水边上的厮杀更加无声而惨烈,那些被挑动起来的地狱最底层恶灵都疯狂也似的朝着那些阴兵攻击,不见鲜血,却格外残酷。 那断裂的冰桥上已没有人,所有发着金光一样的天兵都已随着他们的主将上岸,在那黑水边撕裂阴魂。 数以万计的地狱恶灵、来自九天的星君和天兵、八暗狱出动的阴兵,激烈的厮杀着,怒吼着。 墨赦只扫了眼,就认出了那些西方白虎七宿和东方青龙七宿的列为星君,每一个都耀眼的令阴魂望而生怯。 “杀啊……杀啊!” “斩神了,哈哈,这些天上的杂种终于下来了!吼~” “星君?嘻嘻,呵呵,就是这样的啊,人家还没见过呢……居然有白头发呢,看啊看啊,他的脑袋被我撕下来了!” 那是隶属青龙七宿的氐宿,氐者言,万物皆至也,是一个喜欢蓄络腮胡的大汉,被无数阴兵无常群拥而死。 嘈杂的声音汹涌着鼓入耳膜,墨赦却仿佛听不见,他手持那开了刃的白色骨棒,挥舞着那件跟随他近千年的大杀器,一挥索命,再挥拘魂,遇神杀神遇鬼斩鬼,遇上星君级敌人,也都是一交手既过。 到了那黑河边,他眼神清亮的看着那断裂的冰桥,毫不犹豫的在指尖划出一道小口,滴在那白色骨棒上,将那东西往地上一插,口中低喝,道:“敕奉无常,借路阴阳,浑浑五行,魂生造化,起!” 话音方落,便有狂风拔地而起,那根白色骨棒蹭的拔长,一端扎在岸边,一端伸向高空,片刻就是百米,四周满溢的阴气都一股脑的朝着那白骨棒上涌去。 白色骨棒上缠数根灰色布条,此时也根根树立,仿佛被强劲的风吹拂着挥舞,哗啦啦作响,那些游离的阴魂都旋转着钻入那布条下。 一寸一寸,那白色骨棒疯狂的朝着高空蔓延,要重新连上那断桥面。 墨赦手按在地面上,背脊弓起,身周空气鼓动,发出尖锐的厉啸,无数黑而纯粹的阴气都被他调动着汇聚起来,他身上的衣服也似虚似实,样式不断在他穿着的常服和一套绣繁复黑纹的长袍之间切换。 还差一点,差一点……就能连接上了。 就在此时,那条寂静无数年的黑水都颤颤巍巍的动了起来。 地动山摇,那还差几米就能接上断桥的白骨棒猛地朝后缩回数十米。 “怎么会……黄冲宿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墨赦垂着头,对那些四周游窜的阴兵恶灵视而不见,就连偶尔撞过来的神兵,他也理都不理,整个人都裹挟在无边无际的阴气海中。 而一道穿着白色西装的人影也悄然落在他身边,手落在他肩上,磅礴的阴气海洋般涌入他体内。 百多年的默契,让他即便不回头,也能感知到来人的身份,他道:“何蔚,多谢。” “说什么谢,他当年偷摸的嘱托过我要照看你……我一听神寂地狱出事,就知道你必然在此,二十八星君,来了十四位,我当然得来。”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星君陨落(1 何蔚的手稳如磐石,两人都是被褫夺官位的戴罪阴差,此时又再次联手,时间仿佛倒退而回,又回到了当年几人并肩而战的时候。 墨赦身形一震,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那白骨棒又掀起一阵狂暴的黑色旋涡,卷带着无数周边的阴气和阴魂恶灵填补碎裂的冰桥。 “这次咱们的不分敌我,斩杀这许多阴灵,老范,咱们又要违反地府铁令了!”两人浩如烟海的阴气将那死寂的黑水都搅动起十米高的浪花,何蔚七窍都涌出黑色阴气,整个人也从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瞬间变为曾统管一狱的铁面府君,“可惜我的三位狮子易主人,否则何须你我这么费力?” 墨赦道:“是我连累你。”若不是他,何蔚绝不会来趟这趟浑水,也绝不会又犯下这等不分敌我屠戮阴差的大错。 何蔚修罗般阴寒冷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道:“兄弟之间,说什么带累,大不了此事过后再去基层搬砖,哈,我现在是酆都驸马,你忘了吗!” 墨赦眼睛垂着,说话却一如既往的尖锐,道:“那不是你的靠山,阿蔚,酆狱灵慧魄被抽已在地狱闹的沸沸扬扬,她不恢复,酆都就不是你的靠山。” 何蔚道:“能不这么戳心戳肺么?我好容易抱上一根大腿,你让我昨两天梦!行了行了别废话了,白骨造桥可不容易!” 墨赦喉结滚动,嗯了声,又一用力,一点殷红色的鲜血又沾在那白骨棒上。 阴魂本无血,那每一滴鲜血,都是百年苦修凝聚的纯阴灵血,为连上冰桥,他已然不惜一切。 “拦住他,拦住他!他要重搭冰桥!” “时间还没到,不能搭桥!不能让他们过去!” 有还在奋战的数位星君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徒然大喊。 墨赦和何蔚神情都是一凛。 “娄、昴、参三星速拦!” 从三个方向传来三声应合,三道流光眨眼就出现在了面前。 何蔚眼神一冷,重重一拍墨赦的肩膀,转身应敌,挡住所有进攻。 …… “地狱震动……是佛魔双色莲有恙,神寂地狱,将崩。”角蛟微笑,手掌上星辰明灭。 半截小腿已没入黑水,都能感觉到身上神力一点点消失,但他还是半步不挪,愣是将三位府君拖在这黑水之上。 这黑水,并不属于冥河分支,而是地府初成之时,从地面骤然涌出的尸水,是万千人神妖魔的尸体腐烂生成,能沉万物,遍生幽灵藤,能将人神鬼魅都吞噬干净,他们身上之所以还没被那可怕的生物缠绕,多亏了那贪婪之火。 贪婪之火侵蚀无欲之黑后,连带着将浮在黑河上的无数幽灵藤都清理了干净,只是,那藏在最深层的幽灵藤也在一点点从三万尺的水底无声爬出。 “震动而已,何足为惧?天门星君未免太小瞧了地府府君。”站在他左侧的一位府君道,他衣襟上绣着简练的修罗图,这是第十一层石压地狱的荀府君,他手掌中浮着一个三寸高的修罗,青面獠牙凶悍莫名,不断抓挠,每抓一次,那星辰上的光就弱一点。 角宿,封号天门星君,为东方青龙七宿首宿,他们都曾是旧识。 他面若无事的撑着这看似玩笑的战争,不肯露出一丝怯懦表情,那黑水上站不得任何东西,他们四人,全凭自身无上修为才能将下沉速度降低至此。 角蛟另一手看似轻易的结出法印,道:“不敢小瞧地府府君。” “那奎星君虽勇,可我地府五位府君都去擒他,你道他有三头六臂能飞出来?”另一位黑面体胖的府君在右手掌心上的幽绿鬼火上一点,凉凉道,“任他通天能耐,也休想在他们五位眼皮子底下毁坏佛魔双色莲。” 这是第十二层地狱的曹府君,掌管舂臼地狱。 “这话说的不错,虽说他们五个这些年都荒废的跟个废物一样,但拿下个白虎七宿首宿,绝无问题!要是有问题,那他们也不用回来了,地府亿亿万阴兵鬼民一人一口唾沫能淹死他们!”另一位笑眯眯的府君手掌上也站着个笑眯眯的小人,在鼓动着双腮,用力吹着风。 这是第十三层地狱血池地狱的周府君。 角蛟身上的黑色蟒袍烈烈作响,就连向来柔顺的头发都被风吹的凌乱飞舞,露出衣领的脖颈上已出现细密的伤口,金色血液缓慢的流出。 “各位既然如此自信,不若打个赌,就赌十分钟后,黄冲宿能否出来,如何?” 还有十分钟,便是他们约定的汇合之期。 “虽说咱们都比较斯文,但打架就是打架,还是敬业点……天门星君,一路走好。”第十三曾府君依旧笑眯眯,手掌上的小娃娃吹风吹的更加卖力。 角蛟手上的星辰光芒徒然黯淡下去,无形无质的星辰仿佛裂开了一条缝,任他如何催动,也不能弥补那条骤然出现的裂缝。 “星君陨落,呜呼哀哉,深感痛心” “闭嘴!天门星君智计绝伦,声震寰宇,你们都忘了?这时候奚落他,不如想想他这么说凭的是什么?神寂地狱里必然有后手!”听到第十三府君那样不知深浅的嘲笑,第十一府君不由冷声斥道。 “哼,能翻出什么浪来?神寂地狱又岂是那么好闯的” 正说话间,原就灼红一片的高空上又闪过一道冲天白光,神息浩然,有虎啸破天而出。 “无胆鼠辈,休走!”凭空而来一声暴喝,声如洪钟,振聋发聩的,那两只白虎一左一右,分朝不同方向奔跑,而它们身后也各追着身影。 几人目光都情不自禁落向那浮空冰桥连接的地方,神色各异。 “啪!” 轻微至极的声音,几乎出现的瞬间就被喊杀和嘶吼声盖了过去,但那清脆的声音却落在了一人耳中墨赦眼中瞳仁尽去,露出一片纯白,整个人身上的煞气、阴气肆意外露。 只见他骤然转身,经天纬地就是一掌,袭向一个围攻何蔚的星君,闪电般切入战场,一拉何蔚,背转而退,后背已被一位星君重重拍上,但两人却顺利脱离战场,游龙一样踏着那白骨棒纵跃而上,轻飘飘落在那浮桥之上。 那三位星君紧随其后,紧咬在他们身后。 墨赦和何蔚方一步上那浮空冰桥,就回手一招,那将无数阴魂都做临时桥面的白骨桥就收敛凶气流星一般飞回他手中。 但那三位星君也已近在眼前,即便那白色骨棒收缩的甚快,却耳也已让速度与他们相若的三位星君也已将手搭上了那断裂的冰桥,翻身而上。 与墨赦他们的距离也在一箭之地。 而就在他们身形消失的刹那,一条黑色锁链悄然破空而出,一个脑袋偷偷从那骤然出现的篮球大小的黑洞中伸出,继而又瞬间缩回。 …… “地府阴差,竟是这般胆小,哈,见了我们不战反退,真让人笑掉大牙!” “有种来战!只避不战算什么英雄,不要让我们小瞧!” “吼~” 原本还在远处的白虎眨眼就到了眼前,洁白的羽翼扇起飓风,围着那西方白虎七宿中的三位星君盘旋,白光耀耀,猛虎咆哮,更衬的那三位星君威势凛然凛,即便鬓发微乱,衣袍破裂,也依然还是九天的无上星君。 与此同时,一道穿着银色战铠的天神也从高空迅速降落,轰然落在三位星君面前,激起阵阵浓烟,郎朗男声穿耳而来,道:“哥几个,黄冲宿,回来了!” “大哥早了五分钟!” “哈,快快让开,让我们也见一见嫂子!” “哈哈,娄星君你傻了,战事未毕,让嫂子出来看你这厮的肮脏模样么?” “有道理!有道理!还是等会再见的好,可不好给大哥丢人!” “快别胡说,她可不会嫌你们!” 浓烟散去,黄冲宿半跪在地上,右手拄着那蘸钢刀,左手拈着法印,身边再无一人。 “哈,瞧你们的眼神,还真特娘的想看?!”黄冲宿喘着粗气,笑骂,继而又横刀向天,指着那追击而来的两位府君,道:“来了!十四层枉死地狱府君、十七层石磨地狱府君!” 一句话还未及说完,那两位府君也已到眼前,怒声道:“黄冲宿,你私纵神寂地狱那许多堕魂,就不怕天谴?当真放肆!” 黄冲宿身后他们身后就是断桥,一步落下,便是无尽深渊,那庞大的吸力会将他们瞬间拉下那黑水,除了他能稍支片刻,其他星君断无生存之理。 强弱分明,是以才能维持这短暂的平和。 黄冲宿道:“可惜未能拔出那佛魔双色莲,否则又岂止放出这么点堕魂?” 那巨大的佛魔双色莲就植根在莲涅的凌霄宫后院,绵延百里,半数泛金光,半数呈黑色,浩大壮阔无以伦比,绵延百里,一瓣又一瓣的铺叠开来,每一片花瓣都硕大无比。 即便见多识广如黄冲宿,也被那样美丽而魔性的东西震慑了片刻,继而才祭炼出自己的蘸钢刀,用西方白虎奎星正位星君的所有神力,朝着那古怪莲花劈砍下去角蛟说,他们不会有时间慢慢研究那莲花,暴力拆卸,虽费力,但省时。 一刀斩去,那莲花一动不动,只掉落了几片叶子,黄冲宿当指按眉心,引出奎星本源之力,正要再击,却见那完全可以称为莲海的莲花居然抖动着慢慢收敛花瓣。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星君陨落(2) 金光与黑色交相呼应,只短短两分钟就收缩了一大半,他骇然而退,那致命一刀却也砍了过去,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一阵能量碰撞,让周围的地面都隐隐震动起来。 也就是在那时,五位追击而去的府君发现了他的位置,搏命前一刻,黄冲宿当机立断的执行了角蛟给的方案二,他带着玉女折身出了凌霄宫,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困在自己苦难里的九天堕魂都放了出来。 那数量不少的九天堕落魂,都或主动或被迫的与府君对上,瞬间就帮他分担了三位府君的追击。 黄冲宿甚至将阴帝令竖在高空,用那一方法宝传帝君谕令,敕赦堕魂,帝令一出,便是真理,当即听到那口令的所有堕魂都瞬间清醒。 至此,神寂地狱才真正的活了过来。 追击来的十七府君恼怒异常,冷声喝道:“自私狂悖,枉做这么多年星君!黄冲宿,那渡生桥已断,你投降,我等可留你半缕残魂,否则,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那十四府君眼睛在何蔚和墨赦身上停了一下,当即道:“老何老范,来的好,擒贼!” 何蔚一碰墨赦,道:“你快去,这里有我。” 墨赦脸上强做镇静模样,眼睛里却还是一片纯白,他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几百年前地府的统一制服,漆黑长袍,他看也没看那些对峙的府君们,闪电一样消失在寂寥的宫阙中。 在他身后,两位府君眼睛都睁大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十四府君恼道:“蔑视上级!不敬府君!大胆!” 何蔚没有搭理,只默默拿出自己的武器,那是两枚浮在他掌心的黑白棋子。 “别说废话,来战,我大哥的好茶还烹在炉上,急着回去喝茶。”黄冲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右手腕,那里是一枚深紫色四指宽护腕,大气又古朴,此刻正泛出微弱的白光。 “奎星君出来了!搭桥,搭桥!” “出来了!快!快用星辰铺路,搭桥!” 底下混战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鼓噪着说着那些本不容易做到的事。 …… 墨赦心慌的厉害,他一路遇见了不少已经从绝对地狱里苏醒过来的堕落神魂,困住他们的道法阵纹都被人抹平了,心里那股说不出的期待搅的他心急火燎。 会不会……会不会他也被放出来了? 那个人,那些年总跟在他身边叫他大哥,办事又干净又漂亮的青年,也会被从无尽的地狱放出来吧? 知道那佛魔双色莲没被拔掉的时候他松了口气,却转瞬又提了起来。 他是知道的,莲涅将他一直囚禁凌霄宫的地宫里,与地面上的凌霄宫对应,结构一模一样,如同双生建筑一样,却是在地狱险恶的土壤里制造出了一座更加阴暗的宫殿。 他离的那么近,也一定,被放了出来的。 墨赦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他绝不能有事,他该好好的,没有任何意外。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笑容狡诈如狐狸的青年身影。 却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在叫他一声大哥?! 空气里的灵力波动强横而不间 断,但他完全顾忌不了,就连看见另外三位府君被那些叛逆的九天堕魂围攻,也没有停步。 可等他到了那地宫入口,却怎么也打不开那座黑色的、巨兽一样的大门。 阴冷的风从远处吹来,那种无声的寂静能将人的神经都隔裂。 那样强烈的期待转瞬成空,他头一次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拍着门,一声声问:“小白,你在不在?在不在?你回答我!” 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那扇门里什么都没有,连被囚禁着的那个人都蒸发不见。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实际发生也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对曾位居地府十大阴帅的墨赦来说,全速奔跑,不停不休,没有限制的情况下,一个时辰就能将十九层没被迷雾遮掩的地方尽数走遍。 那句话仿佛就是一个情绪发泄点,一瞬即收,但奔涌的情绪却怎么也收不住。 墨赦手在身侧缓缓握紧,耳边所有喧嚣声音都尽数远去了,哪怕府君之威、星君发难,都无法影响此地一丝一毫的静谧。 那样爱热闹的人,平日去人间做任务都能闹腾的有声有色,回回变着法子折腾人,然后自己笑的温暖又和煦,仿佛是贴心贴肺的小棉袄。 只有他知道,那看似温柔的笑意里添了多少坏心思,风风雨雨,人间阴曹,他们一同行,就是那漫长的岁岁年年。 心如潮水,翻涌了无数情绪,却终归再没说一句话。 地狱大难,合该出力,这是他们无数阴魂用性命和万万年勤苦拼出来的一方天地。 是他和小白的家。 谁都没资格,让他们的地方毁于一旦。 …… 刷! 一道白色人影从半空突然出现的黑洞里爬了出去,眨眼就匍匐在了地上,悄咪咪的靠近了那黑水,幽幽的盯着那黑水,随着从场上扒拉了个断臂,一点点伸进水里。 那锁链尽职尽责的护在他身侧,两人都很低调。 那断臂几乎在入水的瞬间就被一股恐怖的吸力吸住,白唐想都没想就放了手,眼看着那东西瞬间沉没,暗自庆幸自己机灵,先试了试。 他又摸了摸手里的团龙玉珏,对情急之下召唤出的白汤圆本体的强硬度十分满意,至少能将那出口处的“门”砸出个洞来。 四周都是暴乱交战的阴魂神兵,还有那些不知什么品种的奇怪邪灵,他统统没管,只琢磨着怎么能追着墨赦去那神寂地狱。 就在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又落在那暗红色的团龙玉珏上时,又是一声灵力爆炸响起,只见比强照灯更闪耀的光芒闪耀长空,一道站青色的龙影从空中显形, 发出高亢的龙吟,只在角蛟身边盘旋了一圈,就落在黑水河边,那龙尾直插地面,龙头直往断桥上去,浑身鳞甲漂亮顺滑,然后凝聚着形成新的桥梁,似乎只需伸展身体,就能将两地相连起来, 那桥上一只有雪白翅膀的大老虎狠狠扑下,口中咆哮连连,白唐见机极快,迅速跳开,眼睛一扫,就看见了还在天上打架的何蔚。 “神息衰竭,天门星君,你必死!”十一府君高声道。 “还抽身奠桥……角蛟,你对自己真狠,一旦做了桥身,将永 堕地狱永无止境!你到底图什么?”又有一位府君诧异问道。 他们说话的声音都不大,但白唐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他扑棱了下自己的头发,对自己的耳聪目明十分赞赏,他也死死盯着那条新的星辰路。 “冲宿,撤!按原计划走!”角蛟即便在将死之时,也从容沉稳,淡声吩咐,他知道,黄冲宿一定会明白。 “好,好的很,自身为饵,要拉我们三个共同赴死,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不愧是青龙首宿!” 三人同时翻手,那掌心的阴气投影收了起来,拔身而起,眨眼落在岸边,脸色均不好看,七窍都溢出阴气。 身形还未站稳,却见角蛟所站之处立刻便有堪比耀日之白光冲天而起,那碎碎星光如匹练一般朝着那半截冰桥衔接而去。 身穿黑色蟒袍的星君面容慈和,一手指着那断桥,一手指向半空,眉眼含笑,对着黄冲宿微微点头。 他半身都陷入黑水里,那些从水底爬上来的幽灵藤肆虐着啃啮他周身的护幕,无数幽红色眼睛一样开合的光点浮在他沉在水中的下身周围,让他上身如长在一片红色怪物上,妖异邪气,却丝毫不能减损九天星君的半分威仪。 那光芒照耀之处,无数阴兵如冰雪消融,顿时势如猛虎的地府八狱联军一阵尖叫,杀势稍减,那些如白米陷于黑粥的天兵均得以喘息,几乎瞬间就将场上交战众方势力一分为二,泾渭分明。 所有天神都无惧星光,尽皆分围在角蛟星光所照耀之处,愕然望去。 “蛟!”黄冲宿目呲俱裂,在他身周两侧的白虎仰天咆哮,声响四野。 原来这就是必能稳妥而退的方法,这就是他敢断那渡黑水唯一冰桥的底气。 原先围攻他的三位府君也不得不稍退锋芒,掀起遮天蔽日的黑色阴气朝着那两人宽的星辰光路覆盖而去,光芒顿掩,那阴灵消融之势才被遏制。 “自碎星辰,够狠!”十三府君袍袖鼓动,挥手拦住那依然乌泱泱一片的阴兵,目光复杂。 “到底是为什么,这样玉石俱焚?你们谁知道缘由?”十二府君也望着那浓烈阴气中如黑夜皓月的星君,分外不解。 黑水涛涛,被那浩然星辰碎裂的力量激起数丈高的浪头,萦绕在那星君两边,而远在千米之外的冰桥处,那青色巨龙咆哮着朝着在半空中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断桥处徜翔而去。 “冲着神寂地狱去的,是为了那些九天堕魂去的,呵,时隔千年万年,难道这时候才想起同袍之意?”十一府君面露冷笑,挥袖间又掀起一阵阴气狂潮,朝着那垂死的星君袭击而去。 “有病!当时魂是他们押解送下来的,这时候又搞的咱们抢了人一样!”十三府君怒目视着黑水,顺着他左手指着的地方一看,顿时更怒,“那是……十九禁路?!草!都别愣着了,要是真给他们这区区三百精兵从那里逃走,咱们八人就集体去做彼岸花肥好了!丢脸!” 只听一声震天怒吼,无数幽幽绿火从地面升起,阴兵嘶吼着,声震寰宇。 但有一声整齐划一的声音却冲破了那裂甲穿云的杀伐之声“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门星君好走!”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星君好走 金铁交鸣之声都遮掩不住的悲壮送行声,声声悲调,直插人心。 白唐也被触动了一样,朝着那耀耀白光看去,但见所有金甲银胄的天兵均笼罩在一片白光中,单膝跪地,低沉头颅,声声大喝。 “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门星君好走!” 又是一声,抱拳朝着他,声如雷霆。 那覆盖住他们的星光挡住了那些不断冲击而来的阴灵,也彻底撕开了白唐方才爬出来的那一处十九禁路入口。 “冲宿!来!”角蛟猛然大喝,那条青龙也猛然朝前奋进百米,龙头朝着那围堵黄冲宿的两位府君喷出千米白焰,就连同另外两位低位星君争斗的何蔚都被那光焰逼出百米开外。 何蔚身形方站稳,就心有所感的回头,恰看见那飞速而来的一道黑影,黑袍黑靴,冷冽阴狠,携带一股几可与府君相提并论的强烈阴气。 黄冲宿也不迟疑,两只猛虎不顾一切的冲向两位府君,呈决绝之势。 “走!”黄冲宿高声道,转头却见那娄星已被十四层的府君捏碎神魂,还有一位昂星君也被十七层的府君捏在手上,几乎没有犹豫,那昂星君口中发出一声大喊便自碎星辰。 他说:“快走!” 黄冲宿目色赤红,口中发出沙哑的嘶吼,却一咬牙,拉着剩下的一位星君踏着那青龙桥径直掠下,口中大喝,“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狱星君好走!天目星君好走!” 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昂、毕、觜、参), 娄宿封号天狱,昂宿封号天目。 底下分立各处的众人均同声附和,道:“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狱星君好走!天目星君好走!” …… 白唐看着那天神碎星的壮烈场景,整个人都震撼无比,那样惨烈的声音,不用任何辅助,就能让人心生敬畏。 他此时正心有余悸的混迹在茫茫阴魂内,方才那惊险逃命瞬间让他的小心脏到现在都还在剧烈的跳动,跟无数阴魂一样,他也悄然躲在自己的阴气中,被那样浩大的争斗场面震撼的一时不能言语。 那是任何电视都拍摄不出的大气,星辰灿烈,阴气滔天,阴阳相争,掀起滔天风浪。 旌旗十万不足以描述其壮大,尸满山河不足以形容其惨烈,因为没有尸体,不可能有尸体留下。 那些阴兵邪灵死后就会化作阴气消散,那些死去的天兵则是被无数阴灵撕碎吞噬。 青龙凛凛生威耀眼夺目,白虎脚踏狂风撕裂长空,府君翻手地动,覆手天倾。 神战,这才是神战! 白唐屏气凝神,内心澎湃不已,只觉这一刻,他体内的热血也钱都沸腾了起来。 “这才是男人的战场,这才是能保护重要的人应该有的实力!”从没一刻,他对自己修道的目标有这么清晰的认知。 一直以来,他都凭着喜好修道,以前是为了进入师傅的世界,给他找一个像样的徒弟,后来就真的是因为受了刺激,那当她面杀人的恶鬼,那些逼的他努力修鬼道的鬼怪,再到之后,大概就真的是习惯了,还 想追着墨赦前进。 跟他站在一起,成为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不知不觉镌刻进了骨头里,哪怕他从来没说,但他心里知道,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将追上墨赦、与他同行作为自己的目标了。 白唐握紧了锁链,突然就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异状,那是能量蓄满之后的感觉,来自灵魂的震颤。 排山倒海也似的阴气冲击着那条青龙,也冲击着那些不断涌入开在半空的黑色的道路入口。 青龙高声长吟,身体却稳稳的连接着那断桥,身长千米,半步不退。 身穿黑色蟒袍的天门星君眼看着还活着的一十三人尽数入了那条专为十九府君出行开辟出的禁路,神情顿时一松,眼皮承受不住一样下垂,那条青龙脊背也弯下去一点。 站在那道路里的众人齐齐拱手,目中含泪,黄冲宿最先开口,康强有力,道:“四极四冥,八方八荒,光耀千世,天门星君好走!” 他身后一人随即接道:“天府星君好走!” “天狱星君好走!” “天驷星君好走!” “……” “追!追!捉住那天将星君,不能让他跑了!”被之前的白焰晃了眼的两位府君暴喝,身形也轻飘飘踩在青龙背上,携带者无数阴气席卷而去。 十一、十二、十三府君也发了狠,三位一起动手,瞬间就将那青龙掀翻,轰然炸裂成无数星光,与漫天星光中,有两道影子拔天而起,踩着那星光残骸滑过漫漫黑水,眨眼就落到岸边。 他身后一人随即接道:“天府星君好走!” “天狱星君好走!” “天目星君好走!” “……” 一声又一声,一共送别了五位星君,只有九位还活着。 那样决绝的道别,伤感却不绝望,惨烈却豪情。 角蛟彻底沉下黑水,那扬起的手却在即将被黑水淹没的那一刻用力弯曲。 那凭空被切开的道路入口轰然闭合,空中不留一丝痕迹。 但转瞬,那片空间就被强大至极的力量撕碎,却没露出那个应该露出的路口。 白唐一眼就看见了墨赦,他情不自禁的就站了起来,脑子里甚至没想过他们的实力差距,他就是要站到他身边,承受他一半的战争。 毕竟,他是有神器的人,凭借屠灵,他不信他还没资格帮墨赦! 墨赦和何蔚都已停在岸边,顺手收拾了一批被鼓动造反的低级恶灵。 “墨墨!” 千军万马,眼中只一人。 白唐手一挥,那锁链便如臂指手,呼啦一下劈开一群挡在他们中间叫嚣的低级阴灵。 没了那些天神助阵,被挑拨起来跟阴兵作战的低等地狱邪灵几乎再没有可战之力,局势已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惨叫震动天宇,一缕缕阴气融入空气,被其他人调用。 白唐急切的想到墨赦那边去,却总是被那些地狱的恶灵阻挡住,他暴躁的挥舞那黑色锁链。 太混乱了,他怕这一次错过,再也见到墨赦,就不知道是什么 时候了。 这个魑魅魍魉的地域,他们合该在一起。 他咬着牙,脸上一片寒冰,眼睛就盯着之前墨赦落足的地方,一寸又一寸的挪过去。 突然就想要证明点什么,他心里还没琢磨出要证明什么,但手上却已狠辣的出手。 再快一点,他必须再快一点,他刚都看见了,墨赦被那几个府君拎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现在可以肯定,那十九禁路并不是谁都能打开,起码,在场几位府君都不行。 此时他还不知道墨赦与第十九层地狱有什么样的渊源,但他已本能的嗅出了里面不同寻常的味道,心里莫名一阵发冷,却转瞬就被那充斥瞳孔的恶灵驱散。 他一手握着那团龙玉珏,一手握紧黑色锁链,纵横来回驾轻就熟,身上阴气横溢煞气纵横,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而就在他拼命要跟去往墨赦身边的同时,墨赦已开始凭借他的特权搜索被强行改动的十九禁路入口。 他身后站着五位府君,还在互相指责,还有简短的猜测。 那些府君,全是熟人。 “废物!五个人都留不住一个人!我们地狱府君的脸都给你们丢光了!”这是十二府君,此时正横眉怒目,翻着白眼看那追击出来的十四和十七府君。 “滚!几千年,就算是头猪,也能进化出点脑子,你还能保持这种蠢货的水准,也不容易。”十四府君抄着手,冷淡道。 “想打架是不是,妈的早看你不顺眼了!来来,爷爷教你做人!” “府君私自斗殴会罚俸禄十万年,年底还要被树立成典型反面教材。”十一府君开口,“要还想打,滚远点。” 众人:“……”似乎都想起了被树成典型反面教材反复在地府新闻里出现的监狱犯人造型,两位府君都闭了嘴。 “神寂地狱里的九天堕魂出来了不少,他们三个收拾起来有困难,再留两个帮他们!”十一府君眼睛看着那些已慢慢涌到冰桥上的堕魂,淡淡道,“我不想成为地府笑话,那黄冲宿,我斩。” “造反的九天堕魂也不必存在了,斩杀。”十二府君嘴角挑着冷笑道。 “这里!”墨赦突然出声,打断他们的闲聊,他将手按在空中一处,默念咒语,开启那十九禁路。 刚一打开,便有三道影子狂卷而入,落后两步的是十三府君和十七府君,那十三府君看着那入口,都冷哼一声,转身投向神寂地狱。 十三府君则道:“你也去,除了折损在这里的星君,那二十八星宿还剩下大半,他们聚在一起才真的可怕。” 那目光又在何蔚身上转了一转,继续道:“通知其他府君前去增援,通知酆都戒备,他们的目的必然是酆都。” 墨赦恭敬应是,转身既走,却不想一根黑色锁链横空而来,径直朝着他腰间袭来。 那十三府君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管,转身奔赴那神寂地狱。 墨赦微微侧脸,依旧是俊美如天神的一张淡漠无情脸,手却微微抬起,任那锁链缠上他手腕,抓着锁链另一端的人影也大鸟一样飞扑而来。 ------------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名无救 何蔚看了眼那半空中白色流星一样划过暗色阴灵潮的人影,随着他进那入口,目露讶异,缓缓道:“他竟然也来了。”顿了顿,继续道:“老范,他不是小白,是个活生生的人。” 活人就该留在阳间,而不是整天往他们地狱跑,哪怕是修鬼道的人。 墨赦沉默了几息,才涩声道:“我知道。” 何蔚便不再劝,目光里沉淀了一些陈旧的情绪,沉沉浮浮的看不通透。 “墨神,带着我,我有白汤圆,我能帮你!带着我!”白唐呲溜一下从已缓缓闭合的入口窜了进来,一把握住墨赦的胳膊,看着他那双已然纯白一片的眸子,急声道。 身后的入口倏然闭合,顿时那些外面的喧嚣和厮杀声都听不见了。 那些先后进去的天神与府君都早已不见踪影,沿路还有金色的血液残留,依稀能辨出他们走过的路。 三人速度似缓实急,但对话却依然气息绵长不急不躁。 做鬼就这点好处,哪怕心里累成狗,身体也不会表现出啥病态,连气喘吁吁都没有。 “屠灵不能用,这两次入地府,你修为应能再升两级,就把这里当做另一个阿鼻幻象小地狱吧,活着回阳间,就是我给你的作业。” 白唐一阵无语,心说我拼死拼活来跟你同生共死,你这反应忒冷淡了吧!还留作业?! 他从双脚踏上他身旁的地面开始,心就放回了肚子里,也不同何蔚打招呼,用手指缠绕那已缩成两掌长短的锁链,故作不经意道:“墨墨, 你原名叫什么?” 墨赦道:“范无救。” 白唐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手指越发捏紧了那锁链,道:“天下太平的范无救?” “嗯。” 白唐猛地重又抓住他的胳膊,激动道:“真的是你啊无常老爷!我的天,传说里你不是长相凶恶身材矮小,还有个三尺长的舌头?哎你现在用的是本体吗?是不是变化的?本来长什么样?快让我看看!” 跟在一旁的何蔚:“……”这掘坟佬看见秦古董的既视感简直不要太强烈! 但他居然不知道,墨赦果然再不想提起这个身份,连他都没说。 也只有他们这些当年旧人,还依稀记得地府十大阴帅的赫赫之威。 “墨墨,额,不,范老爷,你那身行头呢?‘天下太平’的尖帽,还有那身让活人闻风丧胆的官服呢?这玩意,”他晃了晃手中的黑色锁链,“这玩意,难道就是你的捉鬼拘魂常备利器锁魂链?” “嗯。” “哈,锁魂链,难怪……难怪你在人间近乎无敌,尤其是对鬼物的时候,无常啊……”白唐的神色十分复杂,兴奋夹杂着惊叹,惊叹还夹杂着“果然如此”的猜想成真感。 这就能解释通了,他为什么从不说那锁链的名字,一说,是个猪都能猜出他的身份来。 白唐只觉心潮澎湃,他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墨赦的胳膊,嘀咕道:“活的啊……居然是无常,居然是黑白无常!”他眼睛明亮,跳跃起明显的两团火焰,仿似要将墨赦吞进去一样,“你是黑无常吧?是吧,是吧?哈哈,我一看你这样就知道你肯定是!” 他本来想问,那白无常呢?传闻中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黑白无常怎么会只剩下墨赦在人间行走?但要开口的时候,却不知怎的迟疑了一瞬,觉着自己并不想知道白无常的事。 但再一琢磨,觉着自己心里的感觉真 是莫名其妙,再转眼看见旁边一直跟着的何蔚,心里就浮上一个念头:一身白衣,与墨赦交好,难道是他? 他哈的一笑,拍着墨赦的肩膀,笑道:“白无常呢?是不是何蔚?哎呀怎么人家当年都能捞个府君做做,你就什么都没有,啧啧,过去的就不说啦,等我死了,咱两一块,我带着你升官发财啊。” 墨赦没有看他,径直看着前路,只道:“好好活着。” 何蔚笑道:“我可不是白无常……那都是往事,可没什么好说的, 快点吧,不然等我们去了酆都,那剩下的十八位星君能把酆都捅个窟窿。” 墨赦脸色不易察觉的黯淡下去,身形却不乱,速度甚至更快。 白唐情不自禁的抓紧了手中的锁链,一点都没还回去的的自觉的,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提到白无常时那僵硬的气氛。 空气无声的沉寂下去,几人仿佛都被人莫名下了禁言咒。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唐突然感觉到一阵能量划过身体,不由顿住脚步。 墨赦和何蔚的脚步也不由一顿,墨赦道:“来了。” 何蔚倒吸了一口冷气,口气阴冷道:“地府那护界壁垒开启了,这二十八人这么一闹,居然惊出了界壁,老范,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白唐眨巴着眼听着,只觉都有些听不懂,当即问道:“怎么回事?出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两别打哑谜啊,我还糊涂着呢,好歹也是同盟啊。” 墨赦声音沉沉,面色也出奇难看,解释道:“地府关闭,阴魂不出,即便是你,也回不去阳间了,白唐,这次我要害死你了。” 白唐感觉一阵凉意从脚涌上头,腿脚都有些发麻,“我们来之前设置了魂引,还让刘正邪看着” “没用,地府护界界壁一开,什么联络术法都会瞬间切断,那魂引之火必然已灭。”墨赦打断他,那双黑琉璃一样的眼睛里沉着痛色,“你,你魂魄被困地府,肉身死亡怕也在数天之间,白唐,我” “墨墨!这不是你的错!来地狱是我的选择!现在不说这个,总有办法的吧,这界壁一定可以打开” “也不用这么害怕啊唐唐,你刚刚还说等你死了来带着老范升官发财,这不正好合你的意?我之前说过的话也作数,公务员内部考核资料也给你,凭你的资质,来做个打杂的小阴差还是可以的。” 白唐怒眼瞪他,“你怎么还惦记我的小命?我也就活几十年,你少惦记我两天!” 何蔚就笑,道:“做人有什么好,七情六欲多灾多难,做鬼就好多了,什么不比做人强?” 墨赦将话题绕回去,道:“那二十八人直奔酆都而去,以那角蛟之智,怕是酆都必有能破界壁之法。” 白唐眼睛一亮,界壁一开,岂不是说他就可以回转阳间?即便身上麻烦事缠身,但总归能活着就好。 纵然做人千般不好,但他还是想做人,他还有很多牵挂呢,那福德巷里的老人家都贼喜欢他,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一听就很混蛋,他绝不能做。 他刷的看向墨赦,脸上都放出光亮,却忽然天降大手,一把遮住他的眼睛。 白唐莫名其妙,下意识就抬手去扒拉墨赦的手,口中还道:“干什么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 那只手纹丝不动,耳边也传来那个人的冷淡却决绝的声音,道:“我不能帮你,地府界壁不能开。” 这句话一出,等于判了白唐死刑,白唐放在他手上的手指一顿,蓦地就明白了他为什么遮住自己的眼睛。 因为要判自己死刑,所以无颜面对。 白唐诧异道:“为什么?” 按理说阴阳互通是天理,地府界壁一出,阳间死魂不能入地府,地府阴差不能进阳间,这不是要乱套了么?打开界壁,阴阳互通,那才是共赢局面! 墨赦身上清冽的气息一阵阵传来,跟往常一模一样的,连声音都是镇定从容的,但白唐还是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干涩沙哑,“地府界壁绝对不能破开。” 白唐一把拉下他的手,黑黝黝的眸子仿佛浸满怒火,又明又亮,道:“墨赦,你看着我!” 何蔚淡淡发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地府界壁此时一开,地狱叛乱的无数恶鬼邪灵都会洪水一样涌入人间,唐唐,没有人有资格为了的一个人的性命,拖阳间下水。” 白唐不理他,只盯着墨赦,看着那冷硬的侧脸,质问道:“捂住我的眼睛,就不用面对我了么?墨赦,你看着我!把头转过来!” 他一把拉住墨赦,强行站到了他面前,“我很生气,墨赦!” “我知道。” “你不知道!墨赦,你看着我,有什么可抱歉的?!你没逼我没强我,我到地狱来是我自己想的,即便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你只是做了自己的选择!不能说对,毕竟你打算抛弃我,但也不用觉得抱歉,还没脸见我……你居然以为我是那样不明道理的人,我很生气!” 白唐眼睛依旧晶亮亮的,脸上那股冷冽如寒风的气息却慢慢褪去,“是,我特别想做活人,因为我这一辈子还欠着很多人情没有还,唔,还有几笔款子没收回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好好的别钻什么牛角尖,即便我再回不去肉身,也能重新投胎的吧?到时候你可得继续来找我!” 墨赦抬手就敲他的头,给他拨到了一边去,道:“别挡路。” 他没法对着那样明亮的一双桃花眼,还理直气壮的说要放弃他的话,那样全然信赖的眼神,让他没办法说那种冠冕堂皇的话。 即便是因为界壁被强行破开,会让地狱瞬间崩溃,会让阳间恶鬼百倍千倍的增长,可那说起来,并不是他的过错,也不该被拖着丢了性命。 轮回,是的,可以轮回,可再轮回千百次,都还不回他这一世的生活。 他没法看着那双眼睛里充斥愤怒和怨恨,所以他宁愿不看。 墨赦依然面色冷淡,手指却悄然扣紧,有那么一瞬,他竟有些害怕,他怕那人也吐出恶毒的语言,指责他的自私,指责他将他拖到如此地步。 别人不清楚,他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他故意放纵白唐跟着他来地狱,一次又一次,哪怕心里知道这不对。 他怕他愤怒的指责,说他终于将他害到了这一步。 幸好,他没有。 “这就开始约定来世了?唐唐,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这一世的至阴之体多倒霉么?因为倒霉透顶,才遇上老范。” “哈,原来人倒霉透顶老天就奖励这么大一个大腿,求求你了,让我下辈子继续这么倒霉吧!” 气氛瞬间回温,白唐走路也不好好走,手搭上墨赦的肩膀,一边吊儿郎当的走,一边转头跟何蔚乱七八糟的说话。 尽管他心里清楚,这条十九禁路到头之时,就是世界颠覆之时。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坚持一下 “坚持一下,水獬他们就快到了!” 黄冲宿手中倒提着那把蘸钢刀,眉眼中都是烈烈杀气,淡声安抚身边同样满身狼狈的星君们。 他身后是还站着数位位星君,除了神寂地狱里幸存的人,还有预先就潜伏在酆都附近的那几千天兵。 他们脚下是一个金光闪耀的巨大阵法,正缓缓运转着神秘而圣洁的阵纹,将他们那许多人都笼罩在里面,后面是苍茫无边的罗酆山,前面被移平一方山头的开阔平川,上列黑压压一片阴兵。 来的是少将银临,穿着银黑两色的军装,胸口上绣着金色麒麟,就站在在一架悬停在半空的六翼麒麟上,表情冷淡。 “天将星君,地府界壁打开,不进不出,这阵法最多再撑两天吧,再重逢一会,时间会更多,你们已然败了,放弃抵抗,投降,免得无畏伤亡。” 黄冲宿仰天大笑,眼睛一寸寸刮过他俊秀的脸颊,不在意的道:“身死道消尚且不惧,又何惧伤亡?”继而眼中露出歹毒诡异的光,“地府万年府邸,规矩千年不变,连主人都不曾换过,那些底下爬着的魂灵可盼着地府倒台盼的眼珠子都绿了!” “菩萨不度,应永镇地狱!银临少将,论排除异己,还是你们地府有手段!你都不知道,我放那些东西出来的时候,他们多感激!” 银临眉峰稍动,仿佛想到什么也似,翻身就从盘旋高空千米高的六翼麒麟座驾上翻身落下来,向前走了几步,离那黄冲宿不足百米,然后被那威胁的视线止住脚步。 围在他们中间对着那阵法冲锋的阴兵仿佛听见了无声的命令,都悄然退向两边,只有几缕有绿色的鬼火幽幽漂浮在他左右。 黄冲宿手暗暗握紧了刀,面上却嗤笑道:“银临少将想要单挑?” 银临从上而下睥睨他,缓缓道:“传闻天井星君擅做傀儡,常为天上诸君做下凡肉身,是么?” 天井星君,就是犴鹿,她是二十八星宿中唯一的女星君,也最喜做傀儡,一双妙手翻覆间,就能让那些死物活灵活现宛如有血有肉有魂的天地灵物,堪称造化。 这也没什么可瞒的,黄冲宿承认道:“是又怎样?” 银临点点头,道:“原来是你们。” 能让他们将被地府镇压的东西放出来的,也就阴帝令了,一直没有被收回的酆都至宝。 那偷袭酆都、用傀儡替换公主的人,也就不言而喻。 天井星君,犴鹿,南方朱雀七宿首宿,又称井宿。 “对,是我们偷袭的酆都。”黄冲宿几乎瞬间就明了他在说什么,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没有什么值得隐瞒,他用刀指着银临,道:“酆都防御松弛,兵将懈怠,被我们劫走酆狱,也是应该,那阴帝令是我盗的,你们酆都城是我搞乱的。” 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挑起一边眉毛,“要找麻烦,找我!” 银临面部抽搐了两下,继续冷静道:“那公主的灵慧魄,是不是你们干的?” 黄冲宿虽然鲁直,却并不傻,这种关头还给 他们自己树敌的傻缺事自然不会干,只听他哈哈一笑,道:“当然不是,哈,你们不是跟第九府君打的天翻地覆,怎么,还没查出来害酆狱的人?废物!” 咔嚓~ 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黄冲宿巍然不动,他身边一个星君已利落的窜出,拍出一道神息,将已涌入阵中的几名阴差拍死,又将那裂缝补好。 银临目色阴冷,瞳孔里跳动着两团幽绿色的灯火,就看着黄冲宿,没有说话。 黄冲宿估计了下时间,面色凝重,也没再搭理那位酆都少将。 而与此同时,追着黄冲宿等人来到酆都的三位府君也已踏空而出,正对上听闻消息赶来的月戎和陆判。 那两人都是一脸晦气模样,活像被白 嫖了的小姑娘,怨气都能凝成实质了。 几人极有默契的停在空中,四散而战,恰好能居高临下眼观八方。 十二府君一见月戎就忍不住怒,蹭蹭开启府君群聊模式,在他构建的沟通渠道里叫道:“月戎,你要死啊!” 为了保持府君高冷的人设,他们吵架时用私密频道,传音入耳已驾轻就熟,甚至还开发出了群聊模式,以此表示愤怒的程度。 月戎反唇相讥,道:“出门没刷牙?还是脑细胞又猥琐了?上回的阳 痿治好了?可别说我不关心你,我通知了冉闵,他也答应针对你的问题开展一个治疗阳 痿的新课题!” 十二府君一口老血哽在胸口,感觉怒气值立马就破表了,想也不想的怒道:“老子一夜十八回!不是……你们都什么眼神?!都特么想死?这狗东西胡说八道不是第一次了,脑残才信!” 十一府君抄着手,不咸不淡道:“你府里那个最漂亮的鬼姬,那个叫鱼玄机的,投胎去了?” 十二府君耿直道:“对啊!那有什么?小妖精也似缠了我这么些年,腻的很。” 众人都发出意义不明的“哦”声,隔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 陆判站在月戎身边,用生死簿拓本挡住脸碎碎念,“智障智障,妈的一群智障!关爱智障人人有责人人有责……” 几人都撑着强大的气场,对那底下搞事的星君不屑一顾。 月戎道:“白活了这么多年,对这么个破阵都没人敢动,地府鬼民每年给你们交那么多保护费,啧啧……还不如都交给我。” 起码他在娱乐大家方面,从没拖过后腿,每年人间阴曹的八卦只有他不想爆的,从没他挖不到的,给枯燥的地府创了不知多少收呢。 “妈的,咱们不是最高行政长官么?那六方鬼王呢?死哪去了?打架这种粗鲁事为什么要我们来?”巡视了一遍,连钟馗那个死酒鬼的影子都没瞧见,十四府君十分不满,啪的一下就将一道含着无上威力的掌风拍了下去,拍的那阵法摇摇欲坠。 说到六方鬼王,月戎也十分愤怒,道:“钟馗这厮偷了我的好酒,办了场酒会,他们六个全特么醉倒了,没个两百年都醒不来!老子锤都锤不醒!” 那十二府君一听,当即 怒道:“你特么藏的什么酒?一醉就能醉上两百年?” 月戎郁闷道:“怪我?我还不是想为地府创收,你以为养那么大个监察司容易么?那酒是我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天灵地宝酿制的,我还特意藏在第六地狱的府君府里,都没敢藏在我和包子的住所里!那个奸贼!” 十二府君几乎背过气去,恶狠狠道:“你就是故意的,你这个死基佬,坑死地狱了!” 月戎翻白眼,道:“基佬也比单身狗好,万年老光棍,激情全靠撸,还有脸嘲笑我?”说着又拍了下额头,皮笑肉不笑,“哦,不好意思,差点就忘了,你、阳、痿!” 十二府君撸袖子,刷的冲过来,“老子跟你拼了!死基佬,死来!” 月戎的白色月刃瞬间出手,人也飞速倒退,口中还讥嘲道:“这么有种,去我家包子面前叫唤啊!说他是死基佬!” 十二府君动作一窒,却转而更怒,道:“老子怕他?老子怕他?你给我过来!” “府君,府君息怒,息怒啊!”其他府君都抄着手看热闹,劳心劳力还被殃及池鱼的陆判只好拼死上前,拦住那暴怒的十二府君,道:“十二府君赫赫之威,自然谁都不怕,包大人也是尤其佩服的,月戎府君绝对是无心的,十二府君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免得伤了和气。” “滚开!不然连你一块揍!” “哎哎,府君啊,大敌当前,大局为重啊,这个月戎府君还有用……” 十二府君动作稍顿,似乎想起了他此来的目的,当即哼哼道:“等老子收拾了那黄冲宿,再收拾他!” “是是是,府君威武。” “呵,今年的地府反面教材有了,啧啧,活生生的两个啊。”十四府君斜睨了一眼那又已分立站定的两人,置身事外说着风凉话,“当年把我们都树立成劳改犯模样的监察司啊,今年也好好给自己剪个头啊!” 当年被地府近半府君押着在那和平文案上盖了字,后来没忍住一不小心就揍了十六府君,然后当年就成了地府第一位府君级反面教材,当年的寸头、黄马甲囚服和死人脸,真是他永远的耻辱! 虽然那图都是的,但全地府通行,月戎这个死基佬还官方认证,害的十四层地狱的阴魂们惨叫的更加惨烈,让他憋屈了几百年,草!那时候他才意识到掌握舆论多重要! 老天开眼,今天他终于可以报仇了,他冷眼看着月戎。 却见那厮扳平着脸,厚颜无耻道:“看我干什么?要上反面教材劳改榜也是十二那个傻逼上,我一个受害者,有什么可上的。” “死基佬,你敢!” 眼看诸位府君又开始撕逼,陆判拿着生死簿狠狠敲自己的头,恨不能把自己敲晕过去,心中不止一次痛恨为什么是这几位来搞定这件事,又为什么那几位老牌府君还不到场?! 天上的几位府君不分青红皂白,嘴上撕逼撕的厉害,时不时就互相撩拨一下,但总体还是压着那底下的神阵,实在恼的厉害,朝着那底下就是一掌。 …… ------------ 第一百二十八章 酆都故人 每被拍击一下,那他光幕就就颤抖一下,而黄冲宿却一直站着,半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甚至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他目光凝视着那罗酆山上的城主府,只觉那隐在黑色暗夜的巨大府邸,仿佛一头随时会吃人的怪兽,总让他心神不宁。 就在此时,他看见那黑暗里骤然飘起无数绿色鬼火,如浮动的无数绿灯,一路飘摇着从那座空前华丽的城主府里飘了出去,从高空直扑而下。 “那是什么?”还留在他身边的一位星君疑道。 黄冲宿面无表情道:“敌人。” 罗酆山上修建的城主府,那也曾被角蛟重点划出,他说那城主府是北阴酆都大帝的居所,但只有酆狱常年驻扎,里面驻扎的阴兵阴将虽多,却不足为虑。 “苟与第九层的冉闵府君对峙,带走了酆都大半兵力,这种紧要关头,最大的可能是银临闭城不出,想置身事外……一旦我们占据罗酆山一侧,那银临必然杀出,我们绕行于西,按照时间算,必然能在他到来后结成暂时的守护阵。” “到那时,若水獬他们依约而来,自然最好,便是稍有迟缓,也不打紧,那城主府本身就是一道防御神器,有酆狱在,绝不敢冒险开门。” 那时角蛟正随着他奔赴第十九层地狱,仿似闲谈一样跟他谈话,他当时也是过耳就忘,以为有他在,反正他总会提醒他的,他只要听他的话就好了。 直等那个人站在肮脏的黑水里对他微笑作别,他才明了,在去之前,他竟连死亡都预计到了。自碎星辰,以身铺桥,送他们安然来返。 想想也是,那被八层暗狱镇着的神寂地狱,又岂是那么好来回的,可笑他居然还信了他说的同去同归。 “那怎么办?星君,这三千人的甲午巨卿护神阵能承受的攻击有限,怕是……”他身边的一位星君忧愁道。 “怕什么?这阵法里埋着从银河里捡来的那许多破碎星辰,连那几位府君联手都不能一击而溃,不过多了些蝼蚁,无事。”顿了顿,又道:“水獬就快来了。” 那星君便不再说什么。 黄冲宿抚着右手手腕上那一枚华丽的紫色星辰半开护腕,那护腕通身呈深紫色,色泽通透温暖,四指粗细,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黄冲宿冷冽的眉眼都柔和下去,眼睛里的甜蜜几乎能溢出来。 那是玉女当年自请轮回千年时从银河里捞出的一枚先天星辰碎片,用自身仙力凝聚的一枚半开护腕,也是他们用以定情相约之物。 阵纹护幕还在震动,耳边却忽然传来了厮杀声。 黄冲宿愕然抬头,恰看见那穿着清凉夏装的女战士身上阴气暴涨,甲胄齐全,手中一柄银剑,剑锋直指那围攻法阵的阴兵。 酆狱! 竟然是酆狱,那个被他们抽走灵慧魄的女人,此刻就挡在护阵面前,领着那城主府的数万阴魂,将围攻他们的酆都阴兵冲散。 “公主!”银临失声叫道,“府君手下留情!手 下留情!” 天上不断下击的阴云掌风暂停,仿若云收雨歇。 那穿一身红色轻铠的女将军心智不全,面无表情,一人执剑如虎入羊群,顿时就将那一片围绕那法阵的阴兵冲散。 “退下!都后退千米!不许伤了公主!”银临厉声咆哮,整个人都要发狂了。 那原本还在冲击的阴兵如潮水一般退入己方阵营,阴灵体轻,瞬间那百万阴兵就遵照主将命令后退千米,银临眼珠赤红,恶鬼面目乍隐乍现,酆狱领着的因病也都踌躇不前,原本疯狂厮杀的场面竟缓缓稳住。 那红衣轻铠的公主持着剑,招招要命,银临只守不攻,被逼着不断后退,直等退到五百米开外,那酆狱骤然收剑,漠然而立。 很明显,过线者杀,那个安全距离,就是五百米。 “这是……怎么回事?这女人不是酆都公主么?怎么会这样?”一位站在黄冲宿旁边的星君诧异道。 黄冲宿看着那背对他们而站的红色背影,忽然就福至心灵,道:“这是,角蛟给我们的最后一把保护伞。” 却原来,角蛟对罗酆山城主府的忽视,不是盲目自大,而是手中还握着这块王牌。 他不由微笑,半慨叹边佩服的道:“ 这才是他,总是一环套一环,就连那时看似无用的酆狱,他竟也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那身边的星君眯眼瞧了瞧,道:“是神谕啊……天门星君竟然用了神谕。” 黄冲宿双手紧紧握拳,道:“是了,就是神谕,要给酆狱这样的人下必须执行的谕令,也不知他耗费了多少神力,又或者动用了多少寿元。” 两人正怅然间,却听法阵外的银临少将咆哮一般的声音传来“渊离,你给我滚出起来!” 那酆狱就挡在他面前,银临身形如被枪杆钉住,没敢多动,只是脸色铁青,大声叫着负责保护公主安全的大将。 那渊离将带着护卫公主的十万阴兵安置在两方中间,嗖的一下就到了银临面前,还未显形,就被人捏住了魂火,只听自家的少将暴怒道:“怎么回事?叫你看住公主,你都干了什么?” “少将!冤枉啊!”那魂火在银临手中跳动了一瞬,继而又沉静下去,渊离的声音格外无奈,道:“少将,属下请求密报!” 银临七窍都噗嗤噗嗤冒阴气,喝斥道:“说!” 若非渊离是他的爱将,单凭放纵公主这一项,就得死!但几千年的相处,给了银临一点听他说话的耐心,当即随手就设置了隔音结界,并将那魂火掷出。 那魂火在半空就化作一个穿银黑两色的战士,那战士方一成形,就对着银临抱拳,叫屈道:“少将,这实在是没办法……一个小时前,公主本来在庭院里发呆,然后就忽然站起来,提剑就走,属下等不敢拦……” “我说过,任何事情以她的安全为主!你说不敢拦?” “属下知错,属下无用!”那活了千年的阴将瞬间单膝跪下,认错态度良好。 银临看着那跪在面前的下属,又扫了眼石头一样站在百米开外的红衣公主,烦躁道:“退下。”顿了顿,又道:“带着你的人归队!” 渊离迅速应声,对着那围在中间有些突兀的阴魂发令,顿时场上又是一阵风云魂动,绿火重重,片刻后都乖乖的站在了渊离身后。 银临再一想,酆狱虽然神智有损,但他武力值还在,曾经能跟第九府君打的不相上下的人,别说渊离拦不住,就算是他,也未必能拦住。 他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十分狠厉,看着黄冲宿等人,恨不能扑上去咬人,居然还在公主体内埋下这么厉害的隐患,能控制灵慧魄丢失的公主以一己之力护着他们! 银临叫道:“无耻!卑鄙!黄冲宿,你就会躲在女人背后么?你个孬种!有本事出来一战!” 黄冲宿眉峰跳动,手中那把蘸钢刀却也发出苍茫的战意,他眼神幽森如狼,双颊上肌肉收紧,眼睛探针一样仔仔细细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那银临,然后摇头,道:“不打,你太弱!” 他眼睛朝天上看去,天上是浓郁的黑暗,他却仿佛透过那些黑暗看见了那些站在高空俯瞰下面的几人,勾唇道:“要战,也只能是上面那几个。” 突觉臂上护腕一阵温热,四周分明寂静无声,他却仿佛听见了声音,和声道:“好,不打。” “懦夫!杂种!有本事将公主的控制解了!你特么解了!老子要你狗命!”银临素来温和,即便是跟随他几百年的渊离也没见过他这般暴怒的样子,独独今年,已看了两回,一回是从第九层地狱接回公主时,那会也是他最先发现公主灵慧魄有失,当即暴怒,发兵第九层油锅地狱。 第二回,就是现在,智商已如几岁小童的公主,居然又一次被人无耻的牵扯到了这种事里来,还被利用来对付酆都的军队,对付他! 岂能不怒?焉能不怒? 黄冲宿原本脾气暴烈,最容不得别人叫嚣谩骂,向来都是一刀斩过,此时他身上那股戾气却仿佛猛虎入笼怒海平川,竟只能看见一丝影子,再不能伤人伤己,如同一柄杀人无数的剑寻到了剑鞘,依旧血腥危险,却尽归鞘中。 银临叫骂的凶狠,却再不敢越过那酆狱一人一剑划下的雷池之线,百万酆都大军,都不敢越线一步。 那个人,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穿一身红色轻铠、执一把银色三尺长剑,姿容清丽气质高华,那个人,叫酆狱,是酆都公主,更是……更是他爱的人。 她就站在那里,脊背挺直,裙摆烈烈,眸光清澈如孩童,嘴唇紧紧抿着,仿佛不高兴,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样。 银临整个心脏都在抽搐,天上已有四位府君在,后面还会至少再来六位,除了留守八暗地狱的五位府君、莲涅府君,还有在为第七层地狱收拾善后的第八府君,跟苟对峙于第九层地狱的冉闵府君,还有那位坐镇中庭、压制第七层千年计恶鬼的第五府君包拯,其他人都会先后到场,最多也就12个小时的时间。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可恨!可恨! 这样的场面,酆狱站在那里,随时都会被湮灭,哪怕他们现在都给酆都面子,一旦真正交手,谁挡谁死! 他看着酆狱,几度想开口唤醒她,但又几度闭嘴,他不是何蔚,不是那个该死的、知道她灵慧魄被拍散就抛弃她的何蔚,不是她心心念念的人,他唤不醒她! 心痛到极致,竟是麻木的痕,那浓烈的恨要把他烧穿一样,如同一杯滚烫的硫酸喝酒了喉咙,一路烧心烧肺,他怒骂着黄冲宿,怒骂着那些天神,却在看见那双纯澈如溪水的眼睛时,偃旗息鼓。 没有用的,被她用那样漠然、疏离而冷血的目光看着,他所有情绪都一点点被冻僵,然后死去。 银临强忍着没有颤抖,他只是试探性的伸出手,刚到酆狱身边,那酆狱立马就是狠辣无比的一剑。 银临丝毫不加掩饰的盯着黄冲宿,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却见那黄冲宿居然转过身,对着身边人说了几句话,那几人便一起哄笑,为他让开一条路,那厮居然就大模大样朝着那城主府走去。 他要干什么?他去城主府干什么?按照渊离的性子,必然是公主一路从里面打出来,实在无法才说不敢拦拦不住,才决定先护住公主……那城主府里剩下的阴魂,可挡不住这位星君! 他眼睛眨都没眨,看着那黄冲宿上了罗酆山, 然后淹没在那浓郁的阴气里,偏偏,酆狱还开启了罗酆山防外模式,不是她愿意的,谁也不能擅入罗酆山。 可她现在心底,怕是只承认黄冲宿几人。 可恨!可恨! 银临眼睛都要瞪出血来,心滚煎油炸也似,他却强令自己那颗被滚煎油炸的心脏冷静下来,思索最快、最安全控制公主的方法。 …… “妈的!酆都这群饭桶!现在怎么弄?你们特么倒是说啊,都哑巴了?”眼看着那黄冲宿离开那法阵,却还是不能动他,因为那罗酆山上北阴酆都大帝设置的护山灵界也开启了,那东西还全以酆狱意志为主,强行突破就等于要撕碎酆狱,十二府君气的捶胸顿足,怒道。 月戎已盘坐在一团阴气上,歪着身子,闻言就隔着老远瞥他一眼,道:“办法自然有,这里谁下去都能轻松撂倒酆狱,弄死她,罗酆山灵界自解,你去啊。” 十二府君熄火,不说话。 十一府君冷笑道:“那北阴酆都大帝还不知道窝在什么地方,这时候,谁敢动他闺女?你敢你上!” 十四府君冷冷淡淡不为所动,继续盯着那甲午巨卿护神阵,也不知在看什么。 “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看着?干等着他们聚集人手?”十二府君不可思议道。 月戎不耐烦听他叨逼叨,就哄他道:“闭嘴,一会楚江王就来了,他最擅长治酆狱这种没脑子的病,你等等吧,实在等不住,就去欺负银临!你一个府君,打发时间的事还特么让人教?” 十二府君冷哼道:“真有脸说,咱们四个在这都搞不定,万一他一来就解决了,这特么才是笑话!” 陆判那生死簿拓本就没从脸上扒拉下来过,此刻更 不想扒拉下来,只觉地府府君的形象已经被这群奇葩毁完了,再不来几个正经的,怕大家都不知道府君该是什么样子! 却听那十一府君道:“楚江王家里那个厉害,谁知放不放他出门呢,等他来,才是笑话!”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地府里著名的妻管严,都一副一言难尽的脸色。 沉默片刻,月戎才道:“行了,真当谁都跟你们似的饭桶呢,听着,那甲午巨卿护神阵是天庭常用战阵,以星辰为基,无论正攻侧攻,都不可能,啊,从底下进攻,也不可能。” “但是星辰这种东西啊,最明亮最干净,也最容易被玷污,那神寂地狱里的无欲之黑我刚好采集了,正埋在罗酆山底下呢,等着吧,最多也就十个小时,管叫那阵不攻自破!” 十一府君幽幽道:“你手够长啊,都伸到神寂地狱了,还偷无欲之黑?” 月戎翻了个白眼,道:“会不会说话,都说了那叫采集!采集懂吗?研究人员的采集能叫偷?没文化,少放屁!” 几个眨眼功夫,月戎这个炮仗就将在场的另三位府君得罪了两,陆判感觉自己脖子凉飕飕的,脑袋好像有些不稳当。 他默默念经,祈祷能镇妖降魔的包拯速速来镇一下这批妖怪,他已经被荼毒的精神萎靡了。 月戎用手指捅旁边生不如死的陆判,不顾他铁青的脸色,也将他拉坐在了阴气团上,掏出自己的手机,悄咪咪打开视频,然后对着陆判挤眉弄眼,眼神戏十分丰富,竟仿佛底下那一摊子事再跟他无关了。 陆判觉着自己应该拒绝这样的不务正业,但他的眼睛还是朝那手机上瞄了眼,这一瞄,就再没收回来那是月戎安排在地府各处的监察使发来的地府实况。 “看见了吗?莲涅!我的天,快看快看,他的腹肌!” “……他穿的是宽大的黑袍,也没盘石锁杠把子,你看的出来他的腹肌?” “啧,撕了撕了!那小东西怎么还不动手撕他衣服?你看他垂涎的眼神!” “我特么真是脑残了才跟你在这里偷窥……手拿开,别挡着,那是玄武首宿水獬,一剑斩国的天子之星!” “……” 与此同时,黄冲宿已步行上了罗酆山,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纯白衣裙的女子,两人牵着手,一步步走在罗酆山上,看着那并不美好的景色。 “怎样?难受么?”黄冲宿护着那个纤弱如轻雪的女子,冷酷狠辣的轮廓全是柔和,仿佛生怕吓坏了那胆小的魂魄。 玉女被他牵着手,有些不安,却只是手指轻微的在他掌心弯了弯,表示挣扎,见他不放,也就随他去了,一路被他牵着走那嶙峋的山路,即便脚下是骷颅恶鬼,但握住她手的男人那样强势,强势的她心里的害怕半点都没浮起来。 听见他问,她下意识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这样……这样出来,会不会不太好?我是个……罪人,我应该在地狱里受苦。”说到最后,她声音有些小,语气里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痛楚。 她没想他陪着来的,她就 是在那护腕里待的烦了,想透透气,她甚至都没敢说,只是偷偷的自己想了一下。 但再一睁眼,居然就到了一处深山上。 “你没有罪!”黄冲宿冷声道,“有罪的是那些该死的人!你是最干净的人!以后不许这么说,谁说都不行,连你自己也不行!知道了吗?” 玉女吓了一跳,忙抓紧他的手,诺诺道:“你,你别生气,我知道了。” 黄冲宿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发现她有些瑟缩的躲闪,默默收回手,道:“玉女,别害怕,有我在,你不用怕……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没关系,我都不介意。” 玉女咬着唇,另一手捂住胸口,有些委屈道:“我难受。” 做人的时候,从未有过这种澎湃到涨痛胸口的情感,死后才知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心一意的爱情,自己却已是个死人,是个游魂。 她不是魂体感觉有什么不适,她只是心里难受,却自然而然的就撒了娇,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人呢,一定会惯着她。 有人惯着,自然可以恃宠生娇。 那人一直叫自己玉女,她心里知道自己就是玉女,就是他的玉女,可她脑子里的记忆还很零碎,甚至连他的脸都没拼凑完整,这样身穿战袍的他,她绝对见过,但她就是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 黄冲宿挥手,四周那些骷髅阴气都瞬间烟云散,又问道:“还难受?”他另一只手又一次抬起,似乎是想抱她,却没有落下来。 玉女手不由扣紧了他的手,泪眼朦胧,呜咽道:“我脑子好乱,你说的那些,我,我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你在红尘里辗转太久,那护腕里的星辰还不足以为你洗涤魂魄恢复神魂,那些我说的,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别想了。” “不是的,我要想起来!”玉女难得强硬了一回,“我要想起来,我想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第一次亲吻是什么时候,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名黄千宿,你以前叫我哥哥。” 玉女瞬间沉默,这个“哥哥”一出,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一点点从胸腔里蔓延上来。 黄冲宿看着突然脸色爆红的女子,也忍不住面露笑容,哄道:“玉女,唤我哥哥。” 玉女抬起另一只手遮脸,怯懦着说不出话。 罗酆山上的植物都是阴森森的模样,就连那些稍微有些颜色的花朵,都是古里古怪的黑红色,一点都不美丽,但黄冲宿此刻却一点不觉难看,也不嫌弃,只指着那朦胧的山色林木,道:“地府肮脏,也就罗酆山能给你解个闷,等过了明天,我带你看遍湖光山色,把我们以前走过的路,都重走一遍。” 他眉目生光,仿佛已看到了他们走过湖泽山川的身影,声音里都含着糖,带着她一边缓步行走一边描绘未来,引她说话,道:“等昴日星官升起太阳的时候,天边会霞光万道,那要坐在云朵上看,才好看,还有那银河,银河倾天堑,飞流直下三千尺,那银河里携带的散碎星星,特别好看。” ------------ 第一百三十章 把我圈起来 她安静的听着,脸上也露出笑,顺口道:“有没有广寒宫,嫦娥是不是真的那么美?” “没有你美。”黄冲宿说的顺口无比,诚心诚意绝无作伪,“嫦娥长的也就那样,九天神女里她最不安分,其实人缘很差的,连青鸟都不喜欢她。” 玉女看着他俊美冷硬的侧脸,感觉自己的心口在发烫,笑容止也止不住,笑斥道:“胡说,大家都说嫦娥是天界最漂亮的仙女。” “哼,背夫弃子、投机取巧上的天,论修为、论容貌、论人品都是下品,谁会喜欢她?”说着还捏了捏她的手,认真道,“你最好看。” 一脸正经,眼中心上只得一人,瞳孔里倒映着女子清秀的脸,仿若说的是最平常却最醉人的话。 玉女好像吃到了最甜美的糖,整颗心脏都甜甜软软的,脸上不自觉洋溢出微笑,口中却道:“骗人。” 她累世的记忆还没想起来,上一世的苦痛却还历历在目。 在人间的时候庸庸碌碌,连恋爱都充满了物欲,那些自私、懒惰、混杂着肉 欲和权衡的感情,曾经让她冷透了心,她从没想过,死后遇见的却是黄冲宿这样的人。 那样不加掩饰近乎直白的热情,看着她的眼神,专注的仿若天地间仅她一人,里面满溢的深情如海如江,轻易就让人溺毙进去。 就像现在,他眼里就看不见别的,只有她一个人小小的倒映。 他说:“我不骗人。” 玉女就笑,心说这人多呆啊,虽然是很厉害的天将星君,内里却这样纯情,那样赤城的眼神,会给人一种能握住他心脏的感觉。 还是他自己剖开胸膛,自己双手将心脏送上去给人拿捏。 在新时代下熏陶长大的人,还经历了近乎畸形的金钱观洗礼,玉女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男人,从九天而来,杀入地府,就为了拯救她所有的苦难。 她用牙齿咬着嘴唇,极力克制自己,但心头如潮水样的感情还是让她指尖发颤,牵动自己早不会跳动的心脏,那些鼓噪的声音都汇聚在她脑海里,形成了三个字黄冲宿。 是的,就是他了。 “你是九天上最好看的仙子,当年,你在披香殿里点燃灵灯,你不知道,那时候你有多美,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黄冲宿嗓音本来冷厉强硬,此刻却柔和的清水一样,说完,似乎觉着有些不妥,又道:“你不爱听这些吧?我不说了……” “没有不喜欢听,”玉女清秀白皙的脸上也挂着笑,却开始反驳他,“没有不喜欢,就像听故事一样,你不要不说话,我怕闷,已经,已经很久没人跟我好好说话了。” 她并不是特别活泼的人,还活着时,也只有上班时会跟大家说话,回家后都是自己看书,偶尔跟朋友聊天,但朋友终归不是男朋友,那么多的岁月里,时常孤单的让她浑身发凉,她一直活的像个透明人,游离在人群边缘,到死前,才被那么多人看见,但他们却都拼了命要她死。 想到那些,她忍不住微微颤抖。 黄冲宿握紧了她的手,郑重点头,道:“我以后都陪着你,你要说什么,我都爱听。” “不嫌烦?” “不会。”顿了顿,又道:“你之前很喜欢动物,现在还喜欢么?” 他嗓音又柔和了十度,轻易就将人心神吸引,玉女被他拉着游山,不自觉的就随着他的话说,道:“喜欢……可我养不起,”她摊着手,连生前的事都能拿来调侃,身上沉重的郁气也去了几分,有些许的活泼,“我活着的时候很穷的,别说动物,连我自己都养不好,是不是很没用?” 黄冲宿摇头,道:“没有。” 玉女正要说话,却见黄冲宿面色突的一变,拉着她迅速后退百米, 目光如利剑般射向隐隐约约的城主府。 而就在他们移动的瞬间,一道黑色能量呈弧形从上而下扫过罗酆山,所过之处,所有阴魂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黄冲宿脸色煞白,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快,那玉女多半也是这个下场。 这才是,大恐怖。 “怎……怎么了?”玉女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本能的抓住他的衣角,此刻黄冲宿也没唤出他那身战铠,而是穿着一身现代常服,姜黄色立领衬衫,加上黑色悠闲裤,跟他穿战铠的样子不同,这样的他更有活力,但即便是这样不带攻击的穿着,也让玉女感觉无比安稳。 黄冲宿回道:“ 就在刚才,有一道强烈的气息从那城主府传出来,很奇怪。”几乎没有犹豫的,他拉着玉女就走,“我们去看看。” 他必须去看看,刚才那股气息如果真的是他心里的那个人,这场战根本就没什么可打,他们全都要死。 水獬和犴鹿还没来,角蛟已死,这个时候,他一定要去确认是不是他们曾提过的那个人。 城主府大门已尽在眼前,但黄冲宿的脸色却越加凝重。 这一路行来,居然没再看见一只阴魂,就连那城主府,此刻也显出一片死气沉沉。半个鬼影都没有。 他手中已提着那钢刀,另一只手牵着玉女,浑身肌肉都绷紧了,蓄势待发的恶狼一样。 玉女乖巧的任由他拉着,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突然就想起来,她们还在地狱,如果黄冲宿要带她走,就必须要打仗,黄冲宿是将自己从地狱里抢回来的。 她抓住黄冲宿的手越来越紧,魂体也害怕也似的发抖,但她一句话都没说。 黄冲宿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但她还是感觉一阵阴寒的风吹进身体里,刮的她魂体生疼。 这种感觉在要踏入城主府的刹那让她忍不住疼痛出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黄冲宿在她浑身筛糠也似的颤抖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当机立断的带着她眨眼后退百米,眉峰皱起,面色凝重。 按道理她绝不该有事,自己在她身上下了防护罩,那防护罩不碎,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她,但她的表现,绝不像没事发生。 “我……感觉自己要散了,宿哥,这个房子我不敢进。”这个时候还隐忍不说,那绝对是给 黄冲宿添麻烦,玉女心里想的明白,换了下,就直言道。 黄冲宿时刻关注她的面色,见她心有余悸的看向那城主府,也顿觉害怕,当即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抱了抱,等她魂体抖的不那么厉害了,才放开她,道:“是我的错,这是酆都城主府,里面定然有镇压阴魂的阴器,你现在还受不住。” 说着褪下手上的深紫色护腕,不由分说扣上玉女手腕,道:“那城主府你不能去了,走,我们先回去。” 那护腕虽也是灵宝,但品质绝比不上酆都城主府里的那些阴器,地府本就最擅长灵魂术,自己纵然能防御府君,但他不敢保证,能防御那个人的阴器和攻击,他不能带玉女进去。 “为什么?宿哥,我想跟着你,别送我走。” 黄冲宿笑了下,对她的依赖很受用,解释道:“罗酆山上的阴魂都在刚才被瞬杀,包括这城主府里的,出手的人太恐怖,我去看看,不适合带你去,你乖。” 玉女想了下,却更坚定的道:“宿哥,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见黄冲宿嘴唇微动,就立马机灵的挣开黄冲宿的手,指着直通城主府门口的上千黑色雕花台阶,道:“我就坐这里等你,哪里也不去,什么事也不会有。” 说着就三两步蹦上了一阶台阶,坚定道:“我知道的,你刚才感觉到了可怕的东西,早确定消息,就能早做打算,宿哥,我知道你想去。” “都没有你重要。” 黄冲宿不容反驳的开口,“确保你安全了,我再来。” “我很安全的,你刚才说罗酆山上的阴魂都被瞬杀了,但我好好的……我知道是因为你护着我,但你想想,这里都没活物了啊,还有谁能伤害我?”她晃了晃手上的护腕,道:“再说还有这个,宿哥,我很乖的,也不乱跑,你要是不去,我会觉着我老拖你后腿” 她眼睛黑白分明,有些楚楚可怜的柔弱,清秀的脸上都是诚恳,还建议道:“宿哥,你画个圈吧,那种保护圈,把我圈起来,我一定不会像唐僧一样跑出去给妖怪捉,嗯,我还可以再看看风景,我死了后就浑浑噩噩,好不容易不糊涂了,就又被你装进护腕里,我,我讨厌看不见东西……” 她那样小松鼠一样的合起两只小手,抵在下巴上求他,实在是乖蹇又可爱,黄冲宿想了想,就妥协一样揉她的头发,笑道:“好,给你圈起来。”他手腕微动,用刀在四周划出一个直径两米的圈,笑道:“就坐在这里,我一会就回来。” 这件事的确刻不容缓,他们虽都存了死志而来,也都寿数不久,但他不能让兄弟们的血白流,也不能明知出了变故,还装作不知道的继续和玉女约会。 他的兄弟们为了他与玉女浴血奋战,他怎能弃他门安危于不顾,即便他们每一个人都以让他和玉女团聚为目的,都为了送他们几十年的平安喜乐不惜一切。 可这一切,都该有意义!若能全身而退,谁愿意鱼死网破? 那刀尖划过的地方都发出微微的白光, 玉女眼睛里露出崇拜的光,重重的点头,道:“嗯。”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遇堕魂 然后十分乖巧自觉的就坐在了那台阶上,眨巴着一双眼睛看他。 那眼睛里是纯然的欢喜和信赖,明亮的如同阳光下的泉水,泛着粼粼波光,看的他心头柔软,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感觉到她本能的想退缩,最后却还是没动,任由他摸了两下。 黄冲宿一颗心脏瞬间就化成了春水,什么东西都不能再从他身边夺走她,他再没多说,身形一动,眨眼就入了那巍峨的城主府。 玉女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脚尖轻轻在下面的台阶上点着,脸上还是甜蜜蜜的笑。 她死了,到了地府,在地狱里反反复复经历那一段时间的绝望,耳边时时刻刻都是那些人要命的谩骂,她自杀的那把刀一直在反复切割她的手腕,血流了满地。 疼,真疼啊,那种鲜血一点点流干,头越来越晕、眼前越来越黑暗的感觉,她已经体会了不知多少次。 那审判她的阴差说:自杀是罪。 所以她活该受罚。 她在地狱里挣扎,那么黑的地方,仿佛永远不会有阳光照进来。 但她的天神从高高在上的九天之上来,撕裂了黑暗,将手递给她。 地狱里恶鬼横行,怪物肆虐,甚至还有骷髅追杀他,她知道,他为了她而来,也是因为她,他才会被追杀,那些古怪的人才会紧追着他不放。 可她也不想放手,哪怕前路荆棘满地,也绝不放手。 罗酆山还是很黑沉沉的阴森,甚至四周的树木都是怪形怪状的,罗酆山下还有无数亡灵要杀了他们,但她现在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跟他在一起,一切都听他的,还有什么好怕? “不怕,我护着你,到哪都护着你。” 脑中突然就闪过一个画面,面容坚毅冷硬的青年宣誓般的道,抓住她手的掌心温暖干燥。 记忆仿佛在一点点复苏,那样遥远的记忆,如用无数岁月酿造出的最醇厚的酒,在如此安然的环境里,竟一点点开始复苏。 “咦?这是……城主府!”一个清亮的男声骤然响起,先是惊疑了一瞬,继而就肯定一般的下了结论,还回头招呼同伴,“墨墨,定位错了呀,咱们走偏了!直接走到酆狱老巢了啊!何蔚何大佬,一会你媳妇疯起来可拦着点啊!” 玉女被吓了一跳,惊慌的抬头,就见一个两米高的黑色门样气团在半空凝聚成型, 一个黑色的头从里面探出又缩回,声音都有些模糊。 居然完全没搭理她……是看不见吗?宿哥这个圈难道能隐形? 玉女大气都不敢喘,睁大眼睛盯着那半空中突然出现的直径约三米的圆形黑洞, 她就坐在距离那黑洞十来个台阶的位置,一抬眼绝对能看见。 就在这时,又听见一个略低沉清冷的声音道:“府君交战会造成空间移位,还好,移动的不太远。” “别推啊!何大佬,我这叫谨慎!这里阴气沉沉,贼危险的好吗?!一不小心就能遇见那该死的天兵的!” 那声音咕哝着就从黑气团里钻了出来,那是个身穿一身灰白色衬衫、留着寸头的青 年男人,身高腿长,脸上挂着笑,眼睛里也含着笑,看着又阳光又矫健,仿佛一头精力旺盛的豹子。 “罗酆山上,也就你会有危险。”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另一位白色西装的男人微微笑,眼睛朝着她这边撇过来,“这是……堕魂?” 他的语气有惊讶有疑惑,却半点慌乱都没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另一个跟在他们身后的黑衣男人冷着脸,没有搭话,却仔仔细细的打量她,闻言点头道:“是神寂地狱的九天堕魂,我见过。” 不仅是在人间看见过,还在有一次走十九禁路的时候遇见过,那时她无知无觉的被神寂地狱的阴差锁着,浑浑噩噩的。 “嗯?”白唐三两步上了几个台阶,也仔细打量她的脸,然后摸着下巴笑道:“巧了,我也觉着这张脸很眼熟,不过我认识的可不是什么堕魂。” 他沉吟的打量着那缩成一团的女子,脑子里过滤着自己见过的人,搜索了几秒,试探性的问道:“吕小姐?” 玉女没有说话,但她的眼睛却骤然抬起来,手腕流出细密的血来,仿若一只被重新撕开伤疤的可怜小兽,“你,你……” 白唐看着那突然流血的手腕,也吓了一跳,忙摆手道:“别误会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我知道那件事是个误会,就连证明视频都发网上了,你什么错都没有,你别激动!” 果然是吕菲!那个被网络暴力伤害的体无完肤的女子,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遇见她,白唐一时有些唏嘘。 但这张脸,也只剩下轮廓有点像了,他能看两眼就认出来也实在不容易。 墨赦和何蔚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柔弱如娇花的女人,短暂的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一番,就由着白唐与她沟通。 玉女脑子里汹涌的记忆还没有停息,那些错乱的记忆在脑子里翻腾,骤然被人拉回离的最近的这一世,想起那绝望的感觉,惊恐如影随形的爬上了心头。 但这个人居然说……说知道是个误会,说她什么错都没有! 她的记忆一点点复苏,就连脸也向着记忆中自己的样子靠近,最终会变成九天上那个神女的样子,她原本以为,这一世那样的冤屈和绝望也就那样了,盖棺定论,无可辩驳。 等她所有记忆恢复,就连那种委屈的情绪,都再也不会有。 却没想……没想居然已经真相大白了,居然这么快,那逼死她的刀就被人从她胸口里拔了出去。 她手指抓着自己白色的裙摆,克制着那股伏地大哭的冲动,道:“他们……道歉了吗?” 在她心绪起伏的时候,白唐就自然而然的打量着四周,但见四周鬼木林立,但居然没有任何巡逻阴魂,城主府门口也没有驻守的阴兵,心头正奇怪, 听见她问,下意识就答道:“道歉了。” 玉女微微点头,道:“那就好。” 他们道歉了,她也就可以放下了,毕竟端着仇恨,是那么辛苦的事。 她死后才有了宿哥那样的……爱人,被那样纯粹的爱包围着,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去憎恨去怨恨。 只要那 些人道歉了,就好了。 她跟白唐说着话,脸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仿佛一世一世按照记忆回溯,就连身上的气质都在变化。 白唐看的毛骨悚然,眼见她垂下眼,仿佛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忙不迭悄悄后退两步到墨赦身边,轻轻用手肘撞他,眼色使的风生水起。 何蔚实在看不下去,白眼也翻的风生水起。 墨赦对他的怪模样习以为常,淡淡开口道:“那是九天堕魂,有人对她用了苏醒术,她在恢复累世记忆,所以容貌会变,不用惊讶。” 白唐哦了声,继而又疑惑道:“那也不对啊,咱们走的是捷径,神寂地狱与酆都相距十万八千里,她怎么比咱们还早?开挂了?有魔法飞毯?” 墨赦眉间依然一片淡然,道:“别胡说。” 在路上时,他就想过黄冲宿突袭神寂地狱的原因,甚至不只是神寂地狱,连同之前地狱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他都窜起来想了,但始终没有联成一线。 就算酆狱的失踪可以理解为为盗取阴帝令,那他们掀起地狱动乱的动机是什么?刀山地狱动乱的起因却是苟联合低等阴灵的那一场屠杀,这总不能也是他们指使的……还有后面的八狱失职…… 他看着那面容不断变化磨合的女子,连同那身上逐渐涌起的微弱神力,心里有微微的波澜,到底会是谁呢? “罗酆山上阴魂全无,看这干净的样子,似乎是给人瞬杀,老范,你心里有人选没?”何蔚显然已对罗酆山进行了环境搜索,此刻神色一片凝重。 墨赦也微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缓缓摇头。 何蔚目光看向城主府,嘴角笑容似有似无,道:“我倒是有个人选……走吧,老范,咱们去看看,听说这位帝君已经几百年不走动了,要真是他老人家醒了,这场星宿之乱,翻手可平。” 墨赦眼睛看向城主府西边,眼睛里游走着无数黑色丝线,仿佛那些挡在面前的鬼木高石都挡不住他的视线。 阴帅鬼目,一望千里。 看不到变脸的最后结果,白唐有些遗憾,但也知道事关重大,没有反对,当即一马当先从那吕菲所在的台阶上过去。 那玉女原本安静的蜷缩在那圈子里,此时却立马站了起来,叫道:“不许去,不许过去。” 她的脸部轮廓一直在发生变化,模模糊糊的,那双眼睛却格外黑白分明,就连说这种制止人的话都说的柔柔弱弱,但神情却格外坚定。 白唐诧异的回头,道:“为什么?” 玉女按着额头,好像记忆有些混乱,一时没有说话。 “堕魂在此,自当拿下,老范,收了吧。”何蔚道。 墨赦手掌朝着那魂魄一抓,但原本该手到擒来的魂魄居然没有动。 一道白色弧光擦着他的衣袖划过,重重击在身后的黑色台阶上,将那台阶劈的断裂开来。 “神息?”何蔚诧道,“还很熟悉啊。” 已走开两步的白唐瞬间被这眨眼间的变故惊了回来,三两步奔到墨赦身边,急声道:“怎么样?” ------------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九天仙子 墨赦摇头,目光却针尖一样锋锐的看向那女子,淡声道:“可是故人?”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玉女的脸一直在变化,那原本还看不见的保护圈在墨赦攻击后就显出了形体,如同一个球形透明泡沫一样将女子包围在里面,她就贴在那薄膜边缘,没有多走一步,就像她答应黄冲宿的一样,那些累世的记忆如涓涓细流,一点点浸润她的记忆,连同那些饱涨的情绪,让她眼泪止也止不住。 即便如此,她嘴里还是不断喃喃着“不许去,不许过去”,显得即可怜又无助。 她四周那原本无形无迹的圈子也显出形迹,像一个透明的球形泡沫,将柔弱的女子整个包围在里面。 白唐素来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认识的、还很柔弱可怜的女人,当即就道:“吕小姐,你这个……唉你别哭啊……好端端的,我们也没欺负你来着,有话好好说啊……你说你好好一个堕魂,就应该呆在地狱里等轮回啊,这外面多危险,你跑出来干什么,墨墨他也是为你好……” 玉女默默流泪,又黑又明亮的眸子雾蒙蒙的看着他。 白唐被看的头皮发麻,他身体微微后仰,靠近墨赦,小声道:“能直接收了吗?” 墨赦目光凝视那女子,瞳孔里凝聚出异样的光,道:“能,也不能。” 白唐疑惑,顺着他的视线又瞥眼看向那女子,但见她眉目已渐渐定下,手腕上的深紫色护腕上发出莹润的白色光芒,连原本有些虚幻的魂体都有些凝实。 她的脸,已经彻底定下来了。 何蔚耳聪目明,也听见墨赦的那一句回答,见白唐不明白,就好心的回答道:“堂堂无常君,什么阴魂不能抓?自然是能直接捉的,可这个堕魂不一样,她周身那保护罩也不一样。” 白唐闻言就去看吕菲和那白色的防护罩,只觉吕菲那张脸已与先前大不相同,其他的却没瞧出不妥,便问道:“怎么?这防护罩很难破?” 何蔚就笑,道:“当然,那黄冲宿搭进去自己一缕神魂布置的绝对防御,强行突破顷刻便是玉石俱焚之势,你说难破不难破?” 白唐眯眼,似乎明白了“九天堕魂”的意思从九重天上堕落到人间的魂。 心头模模糊糊的那些疑问也似有了个出口,他看向墨赦,道:“她不让我们去城主府,那黄冲宿多半在里面,墨墨,这个黄冲宿……就是咱们都认识的那个黄冲宿吧?” 墨赦点头,眼睛停在玉女已然彻底静寂下来的面容上,道:“原来也是旧人。” 白唐撇嘴,心说什么旧人,到了这破地狱,动不动就遇见个故人,隔三差五就遇见个旧人,偏偏还都是他没见过的。 这让他有一种墨赦与他必然会分道而行的陌生感觉,那样感觉,让他有些莫名的焦躁。 “无常君,别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啊,什么旧人啊,说点我听得懂的话。”白唐又给墨赦起了个外号,斜眼看他,桃花眼里情绪不明。 “这张脸,是玉女的脸。” 墨赦说着,示意他去看玉女的脸,“黄冲宿与玉女,曾有过一段旧情。” 玉女,听起来真是耳熟。 白唐新奇的看着已丝毫看不出吕菲样貌的女子,只见她衣衫也渐渐生变,化作广袖束腰的古代粉白长裙,臂上挽丝绦,长发自挽起,端的一个端雅俏丽的九天仙子。 “原来是这样。”白唐若有所思,脑子里都是人间那一场网上迷杀,那数十万人的自戕自害,时至今日,才算明了凶手的动机。 “难怪黄冲宿要一个天神,要为了人间一个凡人,掀起那样一场屠杀,竟然是这样。”他有些慨叹,“当时我还以为,只是人神恋的一点冲动,没想到是神神恋。” 墨赦淡淡嗯了声,目光突然犀利,冷剑一样射向玉女,道:“玉女,黄冲宿是不是为你来的?” 玉女按着头,一时没有说话。 何蔚抬眼看了下黑玉台阶顶上宏伟的城主府大门,沿途是空荡荡的灰色雾气,道:“城主府好进难出,如果那位真的醒了,他也不一定能出来,至此,你还有什么不能说?” 玉女抬头,辨认了他一会,才道:“是何府君和……黑白无常啊,抱歉啊,我脑子里还有些乱,实在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她笑的清欠柔和,用手掌按压着额头,眼睛里却一直有泪水流出,“已经……过去几千年了啊,我真是想他……” 白唐听她说话,就知道自己又被错认了,不由有些无语,心里直犯嘀咕,心说那白无常到底跟自己长的多像啊,怎么来个地府故人就要认错一回。 正在心里吐槽,就听山下传来一阵厮杀声,凝聚在地府高空中的黑色云团也开始翻涌,无数厉鬼咆哮着从各处涌来,犹如黑色潮水翻涌,仿佛顷刻间就能将罗酆山吞个干净。 玉女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些,只见她神情一怔,喃喃道:“那是……什么啊?有人在地府捣乱么?地府怎么出现这么多阴灵?” 白唐也很诧异,道:“你不知道?”按理说她是被黄冲宿从神寂地狱里带出来的,怎么也都该知道这地狱有多乱,但看她表情,仿佛真不知道?!这也忒不可思议了! “啊,”玉女轻轻拍了下额头,道:“不知道啊,我之前好像被宿哥收进了护腕里……地府出什么事了吗?嗯,我记得……你们好像要去那上面,不能去,我不能让你们上去。” 就连说话都软绵绵的,但态度却格外坚定。 白唐一阵无语,他指着包围着她的那保护圈,道:“你怎么不让我们去?你能出来么?你不让我们上去,就要出来阻挡我们,知道吗?” 看这神女也不太精明,要是能骗出来,那墨墨捉魂就更容易了啊,白唐悄咪咪的想着,感觉自己有点像诱骗良家少女干坏事的恶棍流氓。 但这个流氓一脸坦然和善的笑容,浑身都散发着“我值得相信”的气。 谁知玉女十分坚定的摇头,道:“不行的,我答应了宿哥不出去,”似乎又想到自己要阻止他们上去城主府, 便想了想,继续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宿哥的事么?我知道很多的,你们不要去,我都告诉你们。” 白唐更加无语了,心说姑娘,你三秒之前才说你被关在护腕里,什么都不知道,反口反的这么没诚意你指望谁信呢?!老子都不忍心拆穿你! 玉女仿佛也意识到了不对,双手绞着衣摆,脸色有些发红,强调道:“我真的知道很多的……不骗人。” 白唐:“……”这是记忆融合出问题了?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像有了上千年记忆、历经世事沧桑的人,不聪明、不强大。 而天上的那些阴灵目标明确已极,都尽数涌向罗酆山的北方山脉,携带着狂暴的阴风。那无可统计的幽绿鬼火跳跃着,将地府已然暗黑一片的天幕都映出了幽绿色。 顷刻间,地动山摇,连绵的灵力又开始如云如潮,无数能量从交战点喷涌而出。 墨赦眼中晃动着黑色光线,面色难看,“来的竟都是无编制的乱魂,何蔚,这次地府的乱子太大了。” 何蔚嗯了声,翻手拿出自己的黑白棋子兵器,道:“不说了,拿下她。那黄冲宿为她而来,定然也会为她妥协,二十八星宿已失去智囊角蛟,再有黄冲宿叛变,剩下两个,就算加上他们手下那十二位星君,能摆出的天庭法阵威力也会大减。” 原本就是地府的九天堕魂,即便借助那黄冲宿给的东西暂时恢复神魂,但无论怎么说,她都还是地府囚徒。 墨赦也没多犹豫,径直翻手,召出那白色哭丧棒,朝着那玉女就是一挥,口中喝道:“魂来!” 黑白棋子上下翻飞,朝着那防护罩撞去。 白唐在一旁捏了一把冷汗,见玉女还是那副柔弱的可怜样子,不由劝道:“那个小仙女,你看见了吧,这两个可凶着呢,不然你自己走出来,投个降……” 话音未落,就见那防护罩上竟分出一人,剑眉星目,一身轻铠,手中一柄泛白光的大刀,衡竖一劈,就将那翻飞的黑白棋子齐齐劈开。 “老范,要快!”何蔚双手击掌,“黄冲宿留下的那一缕神魂魄都出来了,不能拖了。” “嗯。”墨赦淡淡应了声,那哭丧棒上黑色符文涌动,径直朝着那神魂扑去。 黄冲宿是白虎首宿,唯有府君可堪匹敌,可他和何蔚,一个早早就被褫夺官身实力大跌,一个也彻底失去三尾狮子印,官职被强行褫夺,实力十去其七,实力都及不上府君,真要较量,可说是不能承府君一击。 但面前这个只是残魂,未必不能一战。 玉女眼睛一直凝在那一缕黄冲宿的残魂身上,泪流不止,目光痴痴。 那一缕神魂格外凶残,刀光劈裂空气,排山倒海般朝着何蔚和墨赦压过去,但不过五分钟,那一缕神魂还是被毫不留手的何蔚、墨赦两个联手困住,只见墨赦手上紫色符光闪耀,指尖在那神魂额间一点,口中喝道:“散。” 何蔚的黑子棋子贴上那魂的顶心,白色棋子握在手中,口中也喝道:“散。”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是府君,便是垃圾 黑色的剑并未出鞘,但已足够要命,阴差没有实体,不会流血,但一消散便是永恒消失。 哪怕银河倒流沧海干涸,也绝不会再有一个如当初一样的人。 何蔚仰着脸,身上的万年阴气如江如海,汹涌着朝那执剑的星君冲击而去。 咫尺之间,过隙一瞬,水獬的眉目都隐在黑色的阴气潮里看不分明,但那柄剑冷定的带着能护卫一国的浩然正气穿过他的胸口,剑鞘尖端也已触及墨赦的胸口。 “白唐!白唐!”何蔚嘶声叫道,魂体开始分解崩散。 护国之剑,至阳至刚,即便是有万年功德在身的前府君,也不能承其一剑。 下一秒,那白色哭丧棒就携带者雷霆之威从后面袭来,那哭丧棒上所有灰色布条倏然飘散,如漫天飞舞的黑色蝠鸟,高速旋转着朝着水獬砸去。 “幼稚!”水獬慢条斯理的一偏头,左手勾住那些流转着无数符文的布条,用力一捏“昔年黑白无常巅峰时刻,或还可与我一战,现如今……凭一件残器,你待如何?” 轰! 四面八方,阴气震荡,水獬精致的袍子被阴气鼓动的猎猎作响,那无处宣泄的阴气化为冲击波扩散数百米。 然而下一个瞬间,一道闪电般快捷的白光就隔空劈斩过来,空气中响起轰的一声爆鸣,那白色哭丧棒褪去缠绕棒身的布条后,露出光滑森白的颜色,白龙也似直射水獬。 胜券在握,蝼蚁挣命何以让他顿首?水獬不屑一顾,根本未曾发现那白光上附着的一层暗红色。 手掌用力,湛卢剑鞘径直往下,穿过何蔚,钉在墨赦肩膀 何蔚极力回头,正对上墨赦纯然如黑琉璃的眼睛,那瞳孔里翻涌着看不清的情绪,锁魂链蛇一样缠上水獬持剑的手。 哗啦……阴气四溢,何蔚的脸消失在眼前,墨赦被钉在地上,那锁魂链就缠在他手腕上,却不能阻挡他一丝一毫。 墨赦只觉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来的及想,就见一道挟着暗红色的白光轰然在眼前炸裂,那样炫目的光芒竟让他的眼睛一时都有些睁不开。 “嗯?”水獬也抬手遮眼,只觉身边一道阴风刮过,他压在湛卢之下的黑无常竟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被别人收了起来! 承受护国之剑一击,哪怕已被那前府君分担去了大半威力,那前任无常也绝不能活。 水獬手在眼前一抹,那刺目白光就瞬间消失,只留下无尽的阴气在空中浮动,黑色阴气里,还半跪着一个白色人影。那人手持哭丧棒,身缠锁魂链,依稀竟也是当年无常模样。 他眼中正打量那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却突觉手臂一痛,皱眉去看,就见自己持刀的手上一道刀口横惯手背,金色血液汩汩而流,转瞬就将他手背染成金黄色,“那是……什么东西?” 白唐眼睛里的恐惧还未消散,手中紧紧握住那哭丧棒,竖瞳里半分情绪也无,手指按上地面,却听水獬继续道:“别费力气,谁也走不掉。 “有荣幸能死在湛卢之下,这种荣耀,其实很衬的起他的身份,你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白唐从地上站起来,道:“还是需要的,你听” 无数鬼泣从偏北的罗酆山处传来,一波又一波的声浪传来,通天彻地的道法神光闪烁在地府黑暗的苍穹上。 罗酆山处的战争已然打响,就在他们交手的短短两分钟,空中就掠过了三道身影,每一个,都毫不遮掩府君级威压,但当时挣扎在生死存亡线上的人都没有注意。 “你在这里对付我们,地府府君也在对付你们的人,呵,地府失去几个鬼差不算什么,你呢?失去几个星君也不算什么?” 他神情冷淡,哪怕心里的怒火已烧灼的心肺都起了燎泡,一碰就掉一层皮肉,面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星君啊,虽然做了敌人,好歹也是千百年一起存在过的故旧啊,斩尽杀绝,你也不亏心的么?” “这个……不会!”最后一字落下,他人已至白唐身边,一道金光凝成的十米大爪子一把扣住他。 快!极致的快! 完全没有反应时间!白唐心里的小人冷汗如瀑,心知必死,心却悄然平静下来,连同一直强烈刷存在感的那股意识都冷静下来,那意识之前借自己的口强势与胸口的团龙纹沟通,借走对方几分力,也是忽悠人的一把好手。 白唐都有些佩服自己,那手已临头,居然还有心思想七想八。 “天庙星君别杀他,他帮过我的,你留他一命吧。”早已被那短暂而惊人的交战吓呆了的玉女忙叫道,“他只是一个小鬼,连鬼差都不是,你放了他吧……” 就在此时,城主府的方向也传来一声大喝,道:“住手!” 水獬动作一顿,撇撇嘴,眨了下眼,黄冲宿便落在了他旁边,“敢动玉女,我要亲手将他拆了!” “麻烦!”水獬甩手,将白唐丢下,又望了一眼高空,“罗酆山的争斗开始了,走吧。” “宿哥,不要杀他,他帮过我……”玉女在看见黄冲宿的第一眼就跑了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玉女……”黄冲宿看着这阔别多年的神女,一时竟有些心神激荡,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道:“这是敌人,况且,他何时帮过你?” “有的,有的……我上一世,是自杀的,是他帮我洗刷冤屈的!” “那可不是我!”白唐冷笑,他眼睛看向那站在她身边的黄冲宿,仿若说一个故事一样,不带任何针砭感情。“所有在网上诋毁过你的人,断指剜眼,割舌割喉,受害者以十万计,这种事,我可没本事做。” …… 与此同时,在罗酆山北方被削平了的山峰上,犴鹿就立在那甲午巨卿护神阵前,脚下是一只硕大无比的火红色雀鸟,身后按照星位站定六名星君,三男三女,均是一身火红色的烈烈战衣。 “南方朱雀七宿……到齐了啊。”月戎已收了手机,将那站在朱雀背上的七位星君一位位数过去,“井宿 天井星君、鬼宿天匮星君、柳宿天厨星君、星宿天库星君、张宿天秤星君、翼宿天都星君、轸宿天街星君!唔,这可不好办,一个女人,谁去打?谁去?” 陆判没有这位第六府君心大,此刻还沉浸在方才那场天子之星掀起的滔天骇浪里水獬和面前这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朱雀首宿,居然把莲涅逼疯了! 明明在打架,却不知他们又配合着说了什么,刚才传到月戎手机里的视频显示那位府君已完全控制不住,乎将盛开的莲花状罗山掀个干净。 那样将整个屏幕都炸裂开来的阴气让他都胆战心惊,疯起来的莲涅府君将罗山周围弄的天崩地裂,无数沟渠都眨眼便出现,连月戎的监察司阴差都没能挺到最后,那视频只有一半。 他心焦无比,却又毫无办法,就如月戎所说,位于哪个层级,就该管哪个层级的事,莲涅虽名为府君,但他一个人却要用八层暗狱镇压保护,这哪是一个府君的待遇?! “老陆,还想呢?啧,你就是看不开,来,哥哥再跟你说一句,你当地狱里发生的事情顶上那位不只道啊?就算那位不知,那谛听总该知道吧?你看他们谁动了?你呀,领三千块的薪水,少操百万年薪的心!”月戎懒散道,“焉知这些不过是地府重新洗盘的阴谋?” 陆判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沉吟了下,道:“你这个想法,包子知道么?” 月戎立马脸色一整,义正言辞的指着下方,道:“地府大难当头,身为府君应身先士卒,十二!上!” “滚!”十二府君隔着老远丢来一个厌恶的白眼,继续盯着下方,那银临被他施压,已试探着制服酆狱吗,但效果并不好,他舍不得下重手,那公主一直很凶。 十二府君有些不耐烦,咕哝道:“到底上不上?这么多人就这么干看着? ” 月戎眼睛眯着,笑的像一只老狐狸,叫道:“十一、十二、十四,三十秒!” “他来了,何需三十秒?!我先去,你们且看着!”十一府君利剑一样从高空扑下,手中一个三寸高的假黑色缩小石山倏然出现在手中,只见他手指一拨,那朱雀盘旋之地便悄无声息的呈正方形下陷,四周地面仿佛无限上升。 “石压地狱府君,都小心了!”犴鹿低声道,纤细手指朝天一指,那朱雀登时一声高鸣,翼展铺陈三百米,迅疾若流光的朝上飞去。 但朱雀速度快,它四周三千米范围的地面下降速度也不慢,同时那巨坑的上方凭空出现一个与坑同大的石山, 那石山层层下压,将朱雀的光芒都压制的黯淡了一瞬。 而就在十一府君出手的同时,那酆都驻军还在与突然从各处汇聚而来的恶灵交战,战场正浑浊,所有阴灵几乎都被那眨眼出现在脚下的石压地狱网罗起来,如同一条条翻滚期间的鱼。 银临咒骂一声,还未及反应,却见正杀性大发的公主居然被一只黑色的大手一把抓住,迅速拖出战场。银临大惊,“府君手下留情!别伤我酆都公主!” ------------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何蔚赴死 他速度很快,却依然没追到那抓走酆狱的府君,他不知来的是哪个,但那样纯粹的阴气只有府君级的人才会有。 上方的巨石和下方匍匐着无数阴魂的坑严丝合缝,一旦下压,底下无数阴灵瞬间就能被压成粉末,他们惊恐着、嘶喊着叫着府君饶命。 但求饶还未求完一轮,就觉眼前一晃,那一身赤红色、拖着长长尾羽的雀鸟已然冲碎那石山,高翔于天际,那羽翅一闪,就有无数赤红火焰凭空而出,燃烧高空燃烧地面,万万阴灵被灼烧的痛苦哀嚎,连酆都的阴兵都被迫退出数千米。 “老楚得手了,那罗酆山的护山灵界已失,我去捉黄冲宿!”月戎转着眼珠子,白色月刃也从高空射下,但比他更快的是另一道影子,眨眼就瞬闪了出去,带动无数阴风。 人已在空中前行千米,那声音才传到耳边,“死基佬,少抢老子的猎物!” 月戎哼了哼,道:“要是被黄冲宿斩了,可别哭!”月刃在空中一折,就又回到了陆判身边,对着他挤眉弄眼。 陆判撇过头,心说这么些年月戎一直在地府里如鱼得水果然是有道理的,他可以说是将每个府君的性格都拿捏的十分到位,起码这十二府君就很听话。 “月戎,你这一招使的好。” 正说话间,一道身穿靛青色书生袍的身影凭空出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红色轻铠的女子,那两人脚下也是一团巨龙的的黑色阴气。 这是楚江王,执掌第二地狱——剪刀地狱,人瞧着很是人模狗样,又温柔又和善的样子。 月戎抬眼看向落在他身侧百米的男人,道:“你怎么还这幅衣冠禽兽的模样……什么审美,地府的官方制服不是早就发了?不穿府君制服,回头就扣积分。” “见笑了,最近在下爱妻比较喜欢这幅模样。”楚江王拱手做了个揖礼,文质彬彬又锋芒毕露的分毫不让道:“说起制服,在下倒是想问第六府君,你今日可穿了?” 月戎被他秀了一脸的恩爱,脸都要扭曲了,回想自家闷葫芦也似的包子,更觉面前的衣冠禽兽十分碍眼,死气沉沉的朝着下方一指,道:“瞧见没,今天是来打架的,本府君怕弄脏我心爱的制服才没穿!哪像你,出门还穿情趣服,哼,哼!” 楚江王长的唇红齿白,看着也很文弱,面上挂着斯文的笑,不无炫耀道:“没法子,内人比较任性,作为男人,总要依着他一点。” “滚滚滚!老子看见你就烦!” “茶话会以后再开,妈的,十一一个人可压不住七个星君!”十四府君一边也纵身投入战场,一边提醒那两人。 朱雀又是一声嘶鸣,无数火红色的羽毛洒在半空。 那巨大的坑被十一府君翻手填 平,又有无数根绳子从无尽高处垂下,每一根都晃荡着去缠那朱雀,但那朱雀也爪喙齐出,撕扯着那坚韧无比的石头。 战场绚烂无比,无数阴灵哀叫着后退,为那雀鸟与府君的大战腾出地方,但即便他们的速度很快,还是有无数阴灵被殃及,化作阴气消散。 十四府君执掌枉死地狱,也携无尽阴气向着雀鸟压来。 那朱红色的雀鸟高声嘶鸣着向两位府君冲来,黑睛黄喙,头上的翎羽赤红如火,端坐在雀鸟脖颈上的女子眉目清淡,手指拈着法印,不断变化,坐在她身后的六位星君也各拈法印,身外都有红光闪耀,眉目或端然或含笑,不一而足,但脸上都含着酣畅淋漓的痛快。 十四府君方一下去,楚江王也将酆狱往月戎身边一推,翻身加入战场,那赤红色的朱雀立马就被从高空压制下去,它羽翅拍的更急,那火焰的温度也更高。 一时间天空被分为两半,一半火红一半漆黑。 就在那雀鸟被三位府君联手压制时,一道雄浑至极的吼声传出,一道身长千米的青龙腾空而起,青色鳞甲如水墨画染,显出一片十分温润的光泽,摇头摆尾就上了天空,长长的龙尾一抽,就将那山峦一样压制而来的阴气抽散。 极目去看,尚能看见那青龙背上单薄的四位星君,那是东方苍龙七宿中还活着的四位星君:亢宿庭庭星君,房宿天驷星君,尾宿天鸡星君,箕宿天律星君,除去已战死莲寂地狱的角宿天门星君,氐宿天府星君和心宿天王星君,东方七宿全部在此。 战场上青龙与朱雀交相盘旋,双头并进,同声嘶鸣,直冲云霄。 而就在交战最凶的时候,第一府君、第三府君、第四府君相继携着无边阴云到场,同时,战场上也相继涌来了乌泱泱一片的恶灵,那些恶灵有从崩塌的第七层跑出的,有从神寂地狱跑出来的,甚至还有被地狱众府君压制了无数年的地府最不可度化的邪灵恶鬼。 那些东西,都蓄谋着趁这次机会将地府掀翻,他们自己做不到,就也只有借助天神的力量,否则地府存在一天,他们即便暂时从所在地狱跑出去,迟早也要被抓回去。 阴魂太多了,即便大多数阴魂经历了地狱洗礼,一朝逃出就只会想着逃跑和躲避,但一百只里总会有一个胆大的,因此场上底层的战争,竟成了阴魂对阴魂的,而府君级别的战争,才真正可称为——神战。 地府黑暗重临,雀鸟和青龙身有星光,红色与青色交相辉映,竟成了地府黑暗高空上短暂的光明。 …… 而原本该一片漆黑的地狱明明灭灭,战争如同一场最绚烂的烟火,点燃每一个不甘平庸的生命。 柔弱的灵魂坐在一隅,静静看着天 空上耀眼的红色朱雀和青龙,洁白的下颔高高抬着,看不清神情。 白唐大喇喇敞着两条长腿,也坐在她附近,两个人四周都有一层透明的球形薄膜,一个是保护,一个是禁锢。 即便隔着老远,他们也还是能听见那远处模模糊糊的交战声,那样清亮的鸟鸣,还有高亢激烈的龙吟,掀起一阵阵的凄厉惨叫。 他们此刻正坐在一处高峰上,离地面有一万尺,俯眼就能看见那交战中心的情景,两个并不熟悉的人一起坐着,一人一个球形圈子,十分的和谐。 等那雀鸟又一次腾空而起时,白唐终于率先打破沉默,道:“谢谢你啊。” 他谢的是她的救命之恩,虽然他那时并有让她救,但黄冲宿能让他好好的活着坐在这里,却多半是她的功劳。 无论居于什么立场,对帮助自己的人道歉是最基础的礼貌。 玉女之前仿佛陷在自己的思维中,闻言就应道:“啊……不用谢。”顿了顿,又解释道,“虽然不是你帮我洗刷冤屈的,但你要是不告诉我,宿哥……他怕是永远也不会告诉我,还是要谢谢你。” 白唐微微偏头看她,见她眉目秀丽,简单素净,就只是坐着也有一种柔和平静的感觉。 这样干净的人,会因为什么欲望堕下九天?爱情? 白唐有些疑惑,但他很克制的没有问,此刻他心里其实很焦躁,完全不像面上表现出的这么淡然。 在水獬的护国之剑摧毁墨赦的瞬间,白唐就用哭丧棒将墨赦的魂体收拢进去,此刻那哭丧棒又化作筷子长短的普通木棍,就搁在他身边,连同墨赦的锁魂链,黄冲宿都不屑拿走,也依然留在他身边。 此时此刻,白唐却格外想念白汤圆,起码它能从自己胸口的团龙玉珏里偷去“黑云团”,那样的“黑云团”能让墨赦快点好起来,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靠在哭丧棒里的绝对阴气环境里维持魂体。 墨赦说白汤圆被月戎和袭牙联合下了禁制,送去了包拯处,也不知道他通过屠灵本体强行召唤能不能召唤回来。 或许……白汤圆给包拯卖个萌,那传言中心软善良的阎罗天子就能放过它?毕竟它只是一条“柔弱无辜”的小蛇…… 想着,他就凭借着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屠灵还是呼唤白汤圆……至于其他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白……唐?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宿哥他……”玉女咬着唇,似乎有些犹豫的闻道。 “那个啊,当然是真的。”白唐唇角淡淡的上勾,那双明亮的桃花眼里却没点笑意都没有,反而有种童稚天真的残忍。 “你死之后,全国就掀起了一场大恐慌,”白唐用手比划着,做了一个大范围的样子,“几乎一 夜之间,各地警察局都人满为患,家属的哀嚎哭泣让整个城市都不得安宁,网上炸开了锅……” 他清浅如琉璃的眸子静静看着玉女,问:“那件事爆发了约半个月,有几十万人都终身残疾,也不知多少人受不了打击,发了疯或者自杀。” “没有一个人活下来,逼死你的那些人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这场复仇,酣畅淋漓,你满意么?” 玉女以手抵着额头,神情有些怔忡,不知说什么也似。 白唐也转过头不去看她,只看着罗酆山北边那一处交战,脑海中灵光一闪,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远处的雀鸟突然折身南移,硕大无比的身躯却轻灵无比的在九天上划过,落下一连串的火星,绚丽如彩凤。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南方朱雀 他速度很快,却依然没追到那抓走酆狱的府君,他不知来的是哪个,但那样纯粹的阴气只有府君级的人才会有。 上方的巨石和下方匍匐着无数阴魂的坑严丝合缝,一旦下压,底下无数阴灵瞬间就能被压成粉末,他们惊恐着、嘶喊着叫着府君饶命。 但求饶还未求完一轮,就觉眼前一晃,那一身赤红色、拖着长长尾羽的雀鸟已然冲碎那石山,高翔于天际,那羽翅一闪,就有无数赤红火焰凭空而出,燃烧高空燃烧地面,万万阴灵被灼烧的痛苦哀嚎,连酆都的阴兵都被迫退出数千米。 “老楚得手了,那罗酆山的护山灵界已失,我去捉黄冲宿!”月戎转着眼珠子,白色月刃也从高空射下,但比他更快的是另一道影子,眨眼就瞬闪了出去,带动无数阴风。 人已在空中前行千米,那声音才传到耳边,“死基佬,少抢老子的猎物!” 月戎哼了哼,道:“要是被黄冲宿斩了,可别哭!”月刃在空中一折,就又回到了陆判身边,对着他挤眉弄眼。 陆判撇过头,心说这么些年月戎一直在地府里如鱼得水果然是有道理的,他可以说是将每个府君的性格都拿捏的十分到位,起码这十二府君就很听话。 “月戎,你这一招使的好。” 正说话间,一道身穿靛青色书生袍的身影凭空出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红色轻铠的女子,那两人脚下也是一团巨龙的的黑色阴气。 这是楚江王,执掌第二地狱——剪刀地狱,人瞧着很是人模狗样,又温柔又和善的样子。 月戎抬眼看向落在他身侧百米的男人,道:“你怎么还这幅衣冠禽兽的模样……什么审美,地府的官方制服不是早就发了?不穿府君制服,回头就扣积分。” “见笑了,最近在下爱妻比较喜欢这幅模样。”楚江王拱手做了个揖礼,文质彬彬又锋芒毕露的分毫不让道:“说起制服,在下倒是想问第六府君,你今日可穿了?” 月戎被他秀了一脸的恩爱,脸都要扭曲了,回想自家闷葫芦也似的包子,更觉面前的衣冠禽兽十分碍眼,死气沉沉的朝着下方一指,道:“瞧见没,今天是来打架的,本府君怕弄脏我心爱的制服才没穿!哪像你,出门还穿情趣服,哼,哼!” 楚江王长的唇红齿白,看着也很文弱,面上挂着斯文的笑,不无炫耀道:“没法子,内人比较任性,作为男人,总要依着他一点。” “滚滚滚!老子看见你就烦!” “茶话会以后再开,妈的,十一一个人可压不住七个星君!”十四府君一边也纵身投入战场,一边提醒那两人。 朱雀又是一声嘶鸣,无数火红色的羽毛洒在半空。 那巨大的坑被十一府君翻手填 平,又有无数根绳子从无尽高处垂下,每一根都晃荡着去缠那朱雀,但那朱雀也爪喙齐出,撕扯着那坚韧无比的石头。 战场绚烂无比,无数阴灵哀叫着后退,为那雀鸟与府君的大战腾出地方,但即便他们的速度很快,还是有无数阴灵被殃及,化作阴气消散。 十四府君执掌枉死地狱,也携无尽阴气向着雀鸟压来。 那朱红色的雀鸟高声嘶鸣着向两位府君冲来,黑睛黄喙,头上的翎羽赤红如火,端坐在雀鸟脖颈上的女子眉目清淡,手指拈着法印,不断变化,坐在她身后的六位星君也各拈法印,身外都有红光闪耀,眉目或端然或含笑,不一而足,但脸上都含着酣畅淋漓的痛快。 十四府君方一下去,楚江王也将酆狱往月戎身边一推,翻身加入战场,那赤红色的朱雀立马就被从高空压制下去,它羽翅拍的更急,那火焰的温度也更高。 一时间天空被分为两半,一半火红一半漆黑。 就在那雀鸟被三位府君联手压制时,一道雄浑至极的吼声传出,一道身长千米的青龙腾空而起,青色鳞甲如水墨画染,显出一片十分温润的光泽,摇头摆尾就上了天空,长长的龙尾一抽,就将那山峦一样压制而来的阴气抽散。 极目去看,尚能看见那青龙背上单薄的四位星君,那是东方苍龙七宿中还活着的四位星君:亢宿庭庭星君,房宿天驷星君,尾宿天鸡星君,箕宿天律星君,除去已战死莲寂地狱的角宿天门星君,氐宿天府星君和心宿天王星君,东方七宿全部在此。 战场上青龙与朱雀交相盘旋,双头并进,同声嘶鸣,直冲云霄。 而就在交战最凶的时候,第一府君、第三府君、第四府君相继携着无边阴云到场,同时,战场上也相继涌来了乌泱泱一片的恶灵,那些恶灵有从崩塌的第七层跑出的,有从神寂地狱跑出来的,甚至还有被地狱众府君压制了无数年的地府最不可度化的邪灵恶鬼。 那些东西,都蓄谋着趁这次机会将地府掀翻,他们自己做不到,就也只有借助天神的力量,否则地府存在一天,他们即便暂时从所在地狱跑出去,迟早也要被抓回去。 阴魂太多了,即便大多数阴魂经历了地狱洗礼,一朝逃出就只会想着逃跑和躲避,但一百只里总会有一个胆大的,因此场上底层的战争,竟成了阴魂对阴魂的,而府君级别的战争,才真正可称为——神战。 地府黑暗重临,雀鸟和青龙身有星光,红色与青色交相辉映,竟成了地府黑暗高空上短暂的光明。 …… 而原本该一片漆黑的地狱明明灭灭,战争如同一场最绚烂的烟火,点燃每一个不甘平庸的生命。 柔弱的灵魂坐在一隅,静静看着天 空上耀眼的红色朱雀和青龙,洁白的下颔高高抬着,看不清神情。 白唐大喇喇敞着两条长腿,也坐在她附近,两个人四周都有一层透明的球形薄膜,一个是保护,一个是禁锢。 即便隔着老远,他们也还是能听见那远处模模糊糊的交战声,那样清亮的鸟鸣,还有高亢激烈的龙吟,掀起一阵阵的凄厉惨叫。 他们此刻正坐在一处高峰上,离地面有一万尺,俯眼就能看见那交战中心的情景,两个并不熟悉的人一起坐着,一人一个球形圈子,十分的和谐。 等那雀鸟又一次腾空而起时,白唐终于率先打破沉默,道:“谢谢你啊。” 他谢的是她的救命之恩,虽然他那时并有让她救,但黄冲宿能让他好好的活着坐在这里,却多半是她的功劳。 无论居于什么立场,对帮助自己的人道歉是最基础的礼貌。 玉女之前仿佛陷在自己的思维中,闻言就应道:“啊……不用谢。”顿了顿,又解释道,“虽然不是你帮我洗刷冤屈的,但你要是不告诉我,宿哥……他怕是永远也不会告诉我,还是要谢谢你。” 白唐微微偏头看她,见她眉目秀丽,简单素净,就只是坐着也有一种柔和平静的感觉。 这样干净的人,会因为什么欲望堕下九天?爱情? 白唐有些疑惑,但他很克制的没有问,此刻他心里其实很焦躁,完全不像面上表现出的这么淡然。 在水獬的护国之剑摧毁墨赦的瞬间,白唐就用哭丧棒将墨赦的魂体收拢进去,此刻那哭丧棒又化作筷子长短的普通木棍,就搁在他身边,连同墨赦的锁魂链,黄冲宿都不屑拿走,也依然留在他身边。 此时此刻,白唐却格外想念白汤圆,起码它能从自己胸口的团龙玉珏里偷去“黑云团”,那样的“黑云团”能让墨赦快点好起来,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靠在哭丧棒里的绝对阴气环境里维持魂体。 墨赦说白汤圆被月戎和袭牙联合下了禁制,送去了包拯处,也不知道他通过屠灵本体强行召唤能不能召唤回来。 或许……白汤圆给包拯卖个萌,那传言中心软善良的阎罗天子就能放过它?毕竟它只是一条“柔弱无辜”的小蛇…… 想着,他就凭借着寄宿在自己身体里的屠灵还是呼唤白汤圆……至于其他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白……唐?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宿哥他……”玉女咬着唇,似乎有些犹豫的闻道。 “那个啊,当然是真的。”白唐唇角淡淡的上勾,那双明亮的桃花眼里却没点笑意都没有,反而有种童稚天真的残忍。 “你死之后,全国就掀起了一场大恐慌,”白唐用手比划着,做了一个大范围的样子,“几乎一 夜之间,各地警察局都人满为患,家属的哀嚎哭泣让整个城市都不得安宁,网上炸开了锅……” 他清浅如琉璃的眸子静静看着玉女,问:“那件事爆发了约半个月,有几十万人都终身残疾,也不知多少人受不了打击,发了疯或者自杀。” “没有一个人活下来,逼死你的那些人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这场复仇,酣畅淋漓,你满意么?” 玉女以手抵着额头,神情有些怔忡,不知说什么也似。 白唐也转过头不去看她,只看着罗酆山北边那一处交战,脑海中灵光一闪,他仿佛抓住了什么。 远处的雀鸟突然折身南移,硕大无比的身躯却轻灵无比的在九天上划过,落下一连串的火星,绚丽如彩凤。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与我们同战! 天空那十一府君、十四府君也各化出法体,身长三千尺,呼吸间都是滚滚雷霆,左右夹击,黑色闪电与红火交织,一起朝着南边纠缠而去。 沿路阴灵无不退避闪让诚惶诚恐,就连那些修行上千年的恶鬼也不敢轻攫其锋。 道法的光明明灭灭,厉鬼临死的惨叫盖过了原本萦绕在酆都左右近处的拔舌狱和火坑狱里阴魂的哭嚎。 而在这样的嘈杂里,白唐还是听清了玉女轻的近乎自语的声音——“不满意。” “什么?”他愕然回头。 “那样的复仇……我怎么能满意?我不满意的。”玉女的脸微微侧着,声音清凉如水,听不出感情,就连脸都半藏在阴影里。 白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却觉一动,眼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神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传来,白唐暂敛心神,循声看去,就见一只硕长的蛇头从底下探出,凶狠的朝着天空撕咬而去。 “这是……玄武!” 玄武,龟身蛇头,青褐色头颅上生着两只房屋大小金黄色竖瞳,口里生着暴突交错的发黄獠牙,森寒生冷。 传闻说,玄武属水,居北方。《道门通教必用集》卷七云:“北方玄武,太阴化生,虚危表质,龟蛇台形,盘游九地,统摄万灵。” 玄武一出,立马就拦截到了要继续追击雀鸟而去的几位府君,那盘蛟弯曲的蛇头伸出后,如同小岛大小的带纹龟壳也升了上来,露出龟壳下四只青黑粗壮、看起来很是灵活的兽足。 …… 与此同时,月戎也已下了高空,白色月刃舞动如同流光,正与那硕大的蛇头遥遥相对。 他慨叹一般看着那喷张的蛇口,道:“千年王八万年鳖,啧,居然是你这么个东西!你来的这么快,十二府君被你斩了?” 水獬站在龟壳上,抱剑冷笑,道:“快了!一会你们就会看见他的魂体炸裂,呵,十二还像点样子,冲宿会好好招待他,他可不像你,打架就靠一张嘴,要是地府府君都是你这种,合该完蛋!” 他身后也站着六位星君,他们脚下的龟壳上闪烁有淡淡的淡蓝色光芒,浑然一体,气息相连。 那巨大的蛇头猛地一转,黄黑交错的獠牙大开,盘旋曲折着朝月戎咬去。 月戎灵活无比的朝后飞掠,弧形月刃却凌厉斩向玄武粗.硬如钢板的青黑鳞甲,口中道:“水獬!我问你,这地府上烽烟四起的战乱,是不是你们掀起的?我指的是,低级恶灵叛乱、无数还未开智的凶残阴邪骤然爬出深渊!” 水獬冷哼。 月戎被那蛇头逼的一退再退,却还是觉着那能浸骨蚀髓的寒息依然如影随形。 却见一只袍袖从天而降, 一人从高空坠来,甩手就掷出一道强横无匹的阴刃,径直朝着那玄武的七寸之处刺去。 “水獬!你神息枯竭,催动神力只会加快天人五衰的进程,自知死路便该欣然赴死,何必祸及地府?殃及人间?” 这是第一府君,执掌拔舌地狱的秦广王,神居玄冥宫,自千年前就不怎么出面,第一狱的所有事都交由手下判官去做,地府高层都在穿他已伤重难行,才不得不退居二线。 却不想,他今日竟也出现了,看方才出手那狠辣干脆模样,半分伤重模样都不曾有,只是看着更加阴郁。 水獬仰脸看着他,即便还隔了无数距离,但他们依旧将对方的身形看的清清楚楚。 水獬哈的一笑,用他稚嫩软糯的嗓音道:“大限将至,才悍不畏死,秦广王,说什么欣然赴死,祸及地府?我且问你,这千年来你为何闭门不出?难道不是对地府失望透顶?” 秦广王面无表情,道:“伤重,不能行。” “哈哈哈!”水獬将湛卢剑往龟壳上一戳,那玄武立马又胀大一圈,他忽的收笑,绷紧了脸,道:“放屁!裂冥之战里,出力最少的就是你!伤重?笑话!堂堂第一府君,谁特么能让你伤重不能行?” 月戎在一旁暗戳戳的偷听,没有说话,这千年来,他的监察司也已在第一狱驻扎,也能挖到无数八卦,但还真就没怎么挖出过秦广王的,也有些好奇。 这些年,他当真是“伤重,不能行”? 秦广王道:“真的。” “放屁!”水獬精灵也似的面庞上露出森寒恶毒的笑,眼神清明冷静,“你对这地府失望透顶了!法不法,神不神,鬼非鬼,你受不了!” “第一狱离这里这么近,你才发现不对么?秦广王,十大阎罗当年三位叛变,你当时也想跟他们一起的吧,错过了机会,就一直懊悔是不是?!孬种!有什么好怕?!现在这因果我们二十八星宿背了!你来!与我们同战!” 水獬眼神凶狠,白发飘扬,哪怕身量矮小,也丝毫未损他指天骂地的气势。 “天庭藏污!地府腥臭!世界已无一处净土!今日天时地利,何不掀翻地府,让这世界重归轮回!一切重新洗牌,还这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秦广王!来与我们同战!” 声震寰宇,浩气长存! 他身后六位星君也目光灼灼,一起看向那遥遥在上的府君,同声道:“秦广王!来与我们同战!” 那是属北方玄武七宿的另六位星君,封号天机星君的牛宿、封号天女星君的女宿、封号天卿星君的虚宿、封号天钱星君的危宿、封号天廪星君的室宿和封号天市星君的壁宿。 七星同耀,光彻黑夜,神息浩浩荡荡,如从九天上奔流而 下的银河若水,势不可挡无孔不入。 还在维持那甲午巨卿护神阵的天兵齐齐振臂而呼,“秦广王!来与我们同战!” 秦广王目色沉沉,没有应答。 月戎突然心底发寒,更多的却是恼怒,白色月刃翻转着朝那当着他面策反己方大将的玄武切去。 “地府虽有万千不好,却是天道认可的轮回之所,你高高在上,也活了千年万年,心里自该有决断!”月戎面目难得冷硬,含着血色一样看向秦广王。 那目光里含意郎朗——临阵叛乱,诛! 月戎一把月刃已出,追着那玄武狰狞的头颅去砍,身后也已幻化出一把旋转不息的巨大月刃。 高空风冷,他的目光犹如利剑,狠辣决绝,第六府君可不是凭着卖萌上位的,他手上沾染的阴魂血绝不下千万之数,当年地府暴乱更是将那些叛兵斩的心胆俱寒。 “我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包子这些年全力肃清地府,他想还天道一个郎朗轮回地府,哪怕这破烂地方再不好,谁想毁,我就杀谁!” 那秦广王身形倏然一动,竟是朝着那玄武后背上的龟壳落去。 月戎咬着后槽牙,脸颊崩成了一条线,继而又冷冷一笑。 府君背叛,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不过是一狱尽叛,大不了,尽数杀绝! 背叛地府者,死! 他倒要看看,这次的星君之乱,能有多少被无数阴魂供奉的府君趁乱——反叛! …… 四灵已出其三,那青龙势弱,玄武一力护着那青龙朝东方腾空而去,那震彻寰宇的邀战也是在哪个时候喊出的。 白唐也被那样浩瀚的声音震了一瞬,他被困在黄冲宿设置的神狱里,虽然没死,但过的绝不轻松——那神息阳刚,他本是阴魂,哪怕肉身还半死不活的挣扎着,但也绝不好受,被克制的虚弱无力。 但就是这个状态,他眼睛里的光还是闪烁的如同星辰,因为他感觉到了——白汤圆在龟速靠近。 感到它的速度比龟爬快不了多久,白唐就恨不能给它安装个小马达,让那小崽子蠕动的快一点。 白唐已全无跟玉女交谈的心情,那件事,她是受害者,她有权利不原谅,也有权利觉的黄冲宿做的不够。 但数十万人的自戕自残,白唐做不到跟她同仇敌忾,也做不到跟她一起咒骂泄愤。 “我不满意的……”玉女喃喃着,声音里却有了一丝沙哑,仿佛在哭泣。 白唐正因为白汤圆的龟速心里浮躁,当即就道:“那你就叫他去杀,还定什么罪恶轻重,通通杀了,挫骨扬灰!反正他是神,他什么都能做到!” “我怎么可能满意?”玉女捂住脸,眼泪扑簌簌下落,声音里都是哽咽,“那不过,不过是我无数轮回 里的一世,怎值得他自毁神誉,那么多人啊……那是多重的因果啊,他怎么背负?” 她肩膀耸动着,似乎在说给白唐听,却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不过,不过是一个转世……不值得的,我很快就能去轮回的,我,我是九天堕魂,他,他……呜呜呜,天道凉薄,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天空被玄武巨大的躯体挡住了一半,连朱雀的火光都照不亮这边的黑暗。 那玄武仿佛已被激怒到极致,仰天就是一声怒吼,抬脚就踏死了不少阴灵,四周都为之一静。 恰在此时,罗酆山突的一抖,一股暴裂无比的阴气如飓风般拔天而起。 遥远到无可看见的天空处,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半空中激战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了手,数道目光直射罗酆山。 白唐心头觉着不好,正自纳罕,却见一人身踏白虎从罗酆山上走出,身在半空,手提钢刀,一身黑色战铠,手中捏着一物,待见众人都看向他,将那物冷冷朝对面一抛,唇边勾笑。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百世千世 那东西太小,转瞬就被高空阴风吹了开去,白唐没有看清,但他却听清了高空上一人暴怒的声音。 “贼子!” “地府得十二府君已斩!府君?何足惧?”黄冲宿的声音冷淡强硬,分明听不出如何用力,但方圆十里每一个有灵智的生灵都听见了那声音。 白唐心头一震,抬眼去看那立身白虎上的人,却正对上一双含着嘲讽意味的眼睛。 黄冲宿竟也正看向这边,那眼神似在说:好好看着,看着你们不愿毁掉的,是怎样一点点被毁掉。 他抬起手,缓慢的、做了一个翻手的动作。 这一刻,白唐竟看懂了他的意思地府倾颓,翻手之间。 高空阴气如潮,两道人影骤然显出千尺法身,狰狞着面目抬起法器,朝黄冲宿压去。 黑暗肆虐,天空如倾,那潺潺怒意让方圆百里阴魂都震颤胆寒,禁声不语。 漫天的阴气翻涌着,带动的飓风都吹到了白唐他们这边。 但被困在两个球形薄膜里的两人都平安无事,眼看着那阵阴风平滑的从薄膜里穿了过去。 玉女一直在细细的哭,如同一只彷徨无依的幼兽,肩膀抖动哽咽不止。 白唐看着她,觉着自己有些不明白她了,有什么好哭的,那些被黄冲宿祸害的人才该哭,一旦被他打开地府界壁,那些会被无数恶鬼邪灵收割生命的人才该哭。 她有什么可哭的? “别哭了。”他说,“黄冲宿是天神,谁能把他怎么?你别哭了。” 玉女继续哽咽,难过的说不出话,那些眼泪都化作白色的云团漂浮在她身边灵魂,流不出真正的泪水。 那样柔弱的哭声让白唐不得不搭理她,他叹了口气,道:“你是在没什么好哭的,如果是为了黄冲宿……你看,他那么凶猛,两个府君都压制不住他,他身后还有三位星君……再说感情,”他目光骤然犀利,“他掀翻地府,就是为你而来的吧,你还有什么可哭的?要哭,也是那即将被恶鬼侵占的人间亿万生灵哭。” 玉女看着高空那巍峨的府君法身,身体抖的如同筛糠,眼睛死死盯着那在浩身下显得渺小如蝼蚁的黄冲宿,惶恐到了极致。 “……他会死的,当年也是这样,就差一点……” 站在高空的战将挥刀迎敌之时,微微笑了下,那笑容璀璨如烟花,不带一丝阴狠气息,纯粹的温暖和安慰。 即便他的眼神没有看过来,玉女也知道那个笑容是给她的。 这一瞬,记忆仿佛逆流而回,她依稀看见了当日隔着屏风对她微微而笑的少年。 那大概是四千多年前,他刚提封星君不久,还是嚣张跋扈、耀眼炫目的奎木狼,她则只是天庭数千神女中最不起眼最普通的燃灯仙子。 天上神女分九等,她居末等,是天帝随意从人间点化上的小仙,未曾修炼不懂道法,只凭借一点造化上了天,享受了凡人求也求不来的长生。 天宫中有大仙宫36座,宝殿有72所,其余小仙宫不计其数,大抵都是那些神仙的住所。 披香殿属72所宝殿之一,有宫女三百六十四位,她司点灯,披香殿的灵灯共六千八百盏,每一日,她都拿着始灵火灯,一盏又一盏的点燃那些灵灯。 漫长的走道弯弯绕绕,各色仙花奇草竞相生长,景色美丽而枯燥,初次见他,他站在披香殿宽大的主殿内,穿 一身轻盈铠甲,眉目上似乎都侵染戾气,冷硬凶狠的跟天帝说话,他们出来的时候,她刚巧点完偏殿的灯,手捧那盏青铜色的始灵火灯从明亮的偏殿内缓步而出。 不小心的一抬眼,正对上那冷厉如狼的一双眼,目眩神迷不可自拔,继而迅速低头行礼,脸颊上却已染上一层薄红。 那人仿佛驻足了一瞬,视线落在她脸上,依旧是如狼似虎的凶狠,看的她忍不住蜷缩手指,扣紧了那始灵火灯,他什么都没说,就大踏步而去。 黄色披风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转瞬就出了视线,地上浮动的云雾中却躺着裂成两半的深紫色护腕。 说不上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后来竟就寻了来,常借故来这披香殿,也不跟她说话,只寒着脸,从远处看着她一盏盏点燃那披香殿里的灵灯。 唯一一次说话,却是来讨那护腕,那一次,她随着他出了披香殿。 之后,她就经常能看见他,在不用当值的时候总能看见他。 那样无声无息的相守,足足有五百一十八年。 情愫生长的无声无息,转眼就能成燎原大火,他从不是小心谨慎的人,他的心从来都火热而执着,那样爱着一个人,怎么都藏不住。 她也溺毙在他汪洋一样的热情里,什么天条什么玉令,都淡漠成了心底一抹黯淡的阴影。 但天条就是天条他们的事被发现了,众目睽睽,他一力担了所有指责,一口咬定就是他逼迫自己的,那剩下的二十七位星君轮番劝说求情,天帝震怒,无数金色雷霆在凌霄殿上空盘旋。 他拒不认错,眼神凶狠,与所有人拔刀相向,不让任何人靠近她,护着她,如同护着他一生只得一个的心头肉,却终归被众天将一起拿下。 彼时,二十七星宿跪了满殿,与他们交好的漫天仙佛也齐刷刷跪了满地,高高在上的帝君一言不发。 她也匍匐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但听着他那样无所畏惧的蛮横,听着帝君终于判他削神籍、剔神骨、斩神魂,眼角余光瞥见他被驾出凌霄宝殿时望向她的眼神,生平第一次,她那么勇敢,她端端正正的对着帝君行礼,说:“一切都是婢子心生爱慕,勾引星君,自请罚入轮回红尘,世世皆苦,鳏寡孤独一一尝遍,但请帝君莫要牵连星君。” 被撵下天界时,他的兄长们瞒天过海送他来与她相见,他气疯了,那样强硬的脸上全是心疼,她只是温和的笑,细细的 与他想约,说就让这滚滚红尘三百世,来验证他们这段遭天谴的爱情吧。 她一句话,轻易浇灭他所有怒火,让那样焦躁的人也学会了等待和妥协。 这一入红尘,就是百世千世。 第一世,她托生于战国时代,是个盲女,死于战乱。他分一缕神魂寻见她的时候,她已死去。 第二世,她托生于秦,富户之女,死于山匪,他遍寻山水,未曾寻到。 第三世,第四世……每一世,他们都完美错过,或是相逢不识,或是永不相逢。 “……直等第六十八世,我们才在正好的年纪里遇到了彼此,那时,我是个公主,他终于寻到我了,就从天界下来,要与我前缘再续。”玉女声音很轻,如果不是白唐耳朵好,都几乎听不清,“那一世,我名百花羞,他,他……” “他是从天上下凡的妖怪,他掳走了你,别人都唤他黄袍怪?”不怪白唐插话,这个名字真的很熟悉了,他还小的 时候,每个暑假都要看一遍的《西游记》里就讲了这一集。 玉女看着高空上已与玄武同大的白虎,还有那站在白虎脊背上的星君,眸子里有清亮的水,喃喃道:“是啊,他被人叫做黄袍怪……可那一本书,又怎能将我们之间的事描绘的清楚?” 她说,那一世,他欢欢喜喜的从九天之上下来,但她的红线却被缠上了别人的手指,即便相见,也再不相识。 她惑于皮相,那一日围场狩猎,竟怕他惧他,被他掳去后,也还是害怕的浑身发抖,他向来骄傲,原不屑于用前世的情分牵绊于她,所有强横都败退在她的眼泪之下,莲花洞中相守一十三年,他全然收敛了脾气,从无一句重话。 “那一世你们有了十三年,总算老天厚道。”白唐琢磨了下,觉着他们两的爱情自己听个差不多就行了,现在可不是什么讲故事的好时候,随意应付了两句,仍一心一意去看底下那场史无前例的神战。 玉女眼神空洞,苦笑,摇头道:“那不是厚道……那十三年,是诛心剖肝的十三年……”说着又忍不住落泪。 她身形淡薄,连魂魄看着都不够凝练,哭了那么久,此刻看着竟比一般的魂魄还虚弱。 白唐皱眉,心里暗暗叹气,心说再让她这么哭下去,怕还不等别人动她,她自己先散了精魄魂元,当即转了话题,引她去想别的,便指着那咆哮的猛虎道:“过去的事不值得记这么久,他在拼命为你们争取一个未来。” 正说话时,一阵地动山摇,那玄武凶横的横身,那同样粗长的尾巴猛的一敲,那地面竟被齐整的拍下去一截,那巨大的头颅一伸,竟又咬住了一个府君,愣生生将追击那青龙神兽而去的三位府君拖延住了两个。 七位星君,独对三位府君,凶狠的气势仿若能吞吐天河。 玉女眼睛一直黏在黄冲宿身上,看着他身上仿若披着神光,即便迎战那第三府君和第四府君的联手攻击,他也丝毫不败退。 只进攻,不防守。 哪怕那两位府君已开了铁树地狱与孽镜地狱,那浩大如山岳的白虎也凛然不惧,尽情的撕咬腾挪,爪牙锋利的那些府君都招架不住。 可到底,西方白虎七宿到底缺了两位,即便黄冲宿勇猛无比,可那战阵终归缺了两人。 “是啊,”她喃喃道,声音轻的恍如梦语,却又满含了情愫,“他拼了命,也要给我一个未来,我早知道的,他为了我,什么都肯干。” 她果然不聪明,被稍微一引导,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现在的黄冲宿身上,但白唐不开心,他道:“用无数生灵换你们一场爱情完满,你们晚上搂着睡觉的时候,想没想过床底下躺着多少血淋淋的尸体?” 他家墨神不能好好的跟他说话,还得鬼缩在那哭丧棒里养着,现在他都还不敢把人刚出来,生怕一放出来魂体就散了。 他不高兴,胸腔里的憋闷都快撑炸他的脑袋,仇人就在眼前,他却没能力再上去捅一剑,很气。 不屑于拿女人出气,但也绝见不得她一副痴迷的样子看着黄冲宿,好像那个人是个大英雄一样! 他身体微微动了下,用自己不算厚实的身体挡住了玉女的视线,他侧面,正是姗姗来迟的白汤圆。 白汤圆十分尽职尽责的啃着那禁锢着白唐的白色能量圈,尾巴欢快的甩着,一点都步知道等它救援的那人心里正琢磨着蛇的十八种吃法。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袭牙之叛 就在白唐忽悠玉女说话的时候,居于神战中心的几人战争也越发激烈。 那朱雀已只能看见一个绚丽的尾羽,还有那照亮南方天空的赤红色火焰,就连那被第十府君追吉而去的青龙也只剩下一个尾巴,高亢雄浑的吼叫能将所有在地狱沉睡的灵魂都惊醒过来。 罗酆山上只剩下了玄武与白虎在凶猛的撕咬,空中地上撕咬的天翻地覆。 但玄武首宿和白虎首宿居然还有空私密传音,进行短暂的交流。 水獬手中的天子之剑还未出鞘,此刻仍然还是那七星君联合催动的玄武在竭力撕咬,那交错的铁牙上下合拢,连月戎的那月刃都能生生咬碎。 他身后的星君已折损了一位,水獬小小的脸都有些扭曲,他看着那一击得手的秦广王,慢慢握紧了手中的湛卢剑,眼看着那人将一块晶莹剔透的黑色星辰从高空抛下,眸中怒火一点点沉寂下去。 玄武那金黄色的瞳孔凝成了一线,脖子突然一阵暴长,獠牙大开! 秦广王仍旧一脸病痨鬼的苍白样子站在高空,阴风吹动他宽大的袍袖,他身形倏然化作无数阴气,转瞬又在百米远处重聚。 他道:“不去。” 水獬邀秦广王与他同战,邀他背叛地府,秦广王说,不去。 他手中翻出一把铁钳,一转,那玄武张开的上下颚仿佛被无形的力撑住,再合不上。 玄武疯狂的甩头。 月戎哈哈大笑,道:“我想起了一个笑话,三国时有个人,叫周郎,对,就是‘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周郎,水獬,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在嘲笑水獬拉拢不成,反被秦广王杀了一位星君。 一旁的白虎嘶吼着撞过来,爪子在空中抓了一下,就那一下,玄武便仿佛挣脱了什么也似,重新昂首。 黄冲宿站在白虎背上,道:“孬种,就是孬种!月戎,我可怜你。” 他用格外柔软的同情眼神看着月戎,甚至那样的眼神也看向秦广王,“我也可怜你,就一直压抑吧,等压不住了,且看谁还能与你同战,为你拔刀!” “哈哈哈,好狂的口气,你可怜他?我倒是很可怜你!”一道张狂的声音由远而近,那位身穿深紫色立领风衣的第八府君就从远处急速而至。 眨眼功夫,那面目坚毅狂傲的府君就立在了玄武和白虎面前。 恰在此时,一声极嘹亮的雀鸣响彻天际,众人回望,只见南方天空烧红了一般,一只巨大的雀鸟在高空盘旋嘶鸣,缓缓下落,那九天神火映照的漆黑的夜空都红彤彤一片。 他们都没有眨眼,即便隔了千里万里,那些府君星君的眼睛已然看见了那站在朱雀背上的淡雅仙子,那仙子双手翻印,带着那隔老远也依然醒目的朱雀缓缓落了下去。 地面仿佛震了一震,朱雀归位! 就连罗酆山上,都仿佛被震动的泄露出一缕恐怖至极的阴气。那是带着毁灭性的诡异气息,一瞬既过,但黄冲宿与水獬眼中都露出忧虑之色。 水獬悄然传音入耳,道:“是他?” 之前与黄冲宿谈及时,他明确的 说那城主府里什么都没有,就连密室都被他扒皮一样扒拉过一次,完全没有那位北阴酆都大帝的影子,一点气息都没有。 他们不认为那是巧合,但他们已没时间追查,只能赌一把,跟天道赌,跟那位可能会出来蹦的大帝赌。 白虎正踏着风,从高空扑击第三府君宋帝王,黄冲宿的声音也传入他脑海,道:“嗯,加快速度,十分钟后,我走。” 那股气息感受过一次,就绝不会忘。 “袭牙?!”突地,一声又惊又怒的声音传来,顿时将众人目光吸引过去。“你想干什么?” 月戎咬着后槽牙,月刃朝着就立在第三府君身边的袭牙斩去,又惊又怒。 袭牙身形暴退,深紫色风衣烈烈,眉眼张扬着肆意,道:“看不出来?我打算杀了宋帝王!” 月戎脸上神情瞬息几变,点了点头,恍然道:“罗山距此不近,中间还隔着一个纵横八万里的拔舌地狱,他们能来的这么快,是你放的水?” 不等袭牙回答,他就狠狠瞪了秦广王一眼,道:“你的拔舌地狱被人无声无息的侵入,还特么给别人开了就近通道,你羞愧不羞愧?自己的地盘让别人老去自由!” 玄武尾部还很灵活,但远比不上之前凶狠,那一掌拍死壁宿天市星君的秦广王道:“哦。” 神情坦然,态度淡然,月戎更气了。 袭牙也看向秦广王,道:“我到底比你有种些,这地狱的确该换个样子了,太脏了,恶心。”他露出厌恶的表情,神色恹恹,“我腻了。” 秦广王点点头,道:“哦。” 地面又猛的一震,不过这次的震动来自东方,一条长达百丈有余的青龙也在罗酆山的东方高空上盘旋一阵,重重落在,东方的天空被青龙泛光的鳞甲映出一片青色,与南方的火红色遥遥相对。 月戎突然发笑,道:“这就通了,难怪我之前怎么也找不到这帮人,哈,袭牙,你把他们都藏在你那里吧?你好的很啊袭牙,从那么早就开始叛变了啊。” 袭牙摆手道:“也没那么好,不用太夸我。”停顿了一下,忽的扭曲着脸,道,“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背叛地府,你怎么不问?” “你不是说过,你觉得地府很脏?这个理由不够?” “不够。” “那好吧,为什么?” 袭牙怒目瞪他,道:“当然是因为你!你每年从老子地盘抢多少优秀的阴魂过去?做的府君制服还那么丑!连龙阳这种逆天而行的东西你都普及到了地府……” “所以是因为我免费帮你分担工作、给你做新衣服、丰富地府鬼民生活,所以你要作乱送死?” 月戎笑了笑,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最后一个字出口,他人已如一支流星飞扑了过去,同时口中道:“各位,四相四灵要归位,这位可不能让他们归!” 那清亮乌黑的眼珠在空中那么一晃,对着那玄武劈头盖脸就是一刃,他则继续道:“老三,你去助老四,那青龙无首宿,以你的实力,可全屠。” 袭牙笑,道:“来不及了。” 宋帝王一言不发,身形朝着东方箭射而去。 还在与玄武共同应战地府数位府君的白虎也仰天发出一声咆哮,径直朝着西方奔跑而去,楚江王唇边含笑,对众人摆手,追击而去,随手就是一道惊天动地的阴气掌。 “酣战正浓,君何以去?来来,天将星君,我们再战三千会合。” 姗姗来迟的第十府君一言不发,也挡在了那白虎面前。 月戎也笑,对着袭牙道:“我一直说你不聪明,其实也不是真的不聪明,你恰恰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人,干什么,觉着地府乱了,要倒了?想自立为王称霸地府了?” “想着吧,包子在一天,你就永远没有机会!” “十四和十一应该将那朱雀屠的差不多了吧,刚才那朱雀火焰可不够明艳啊,嘿嘿,你猜,宋帝王要屠尽那没有首宿的残废青龙,要多久?” 那张清秀的脸上神色骤然凶狠,月刃也煞气外露,“我真是佩服你,你蠢的让人惊叹!地府阴兵亿亿万,你们杀的完么?赢得了么?” 这一场战,那二十八星宿绝无可能胜利,地府真正的大佬们基本都端着没动,只凭着他们折腾,都能将那四相杀的星君衰竭,怎么可能赢? 袭牙哈哈一笑,身上也是阴气四溢,道:“怎么cia算赢?呵,月戎,他们只需将这地狱界壁炸开,那时忘川水干,望乡台倒,鬼门关彻底闭死,无数恶鬼涌入人间,推动人间也重新洗牌,这就是赢!” “我的目的从来不是杀光地府,我只是想毁了地狱,哈,刚好他们也要掀翻地府,一拍即合!” 远处的白虎狰狞着咆哮,生长在背部的翅膀被一只手生生撕下,那跟在黄冲宿身后的另一位星君被地府府君劈死,那颗代表星君的星星也死了。 晶莹的白色星辰神格如同废物一样落在地狱肮脏的泥土里,所有在阵中的天兵都红着眼与不断牺牲的星君同袍们道别。 吼! 在东方露出一个头颅的青龙发出通天彻地的大叫,仿佛哀鸣。 水獬抿着唇,很好的掩饰了愤怒,只一心指挥者玄武阻挡住如狼似虎的地狱府君。 黑暗兜头而来,却遮掩不住那些星君灿然的光辉。 袭牙只朝着水獬挑了挑眉,闪身拦住了秦广王。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总该出一份力,来吧,让我瞧瞧,老牌府君的战力到底有多强!” 秦广王手中悬浮着那把烧红的铁钳,微微点头,道:“好。” “地狱一住几千年,是该酣畅淋漓打一场。” 两人身上的阴气都要凝成实质,争锋不下,袭牙笑的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道:“虽然这个时候那些厉鬼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该放出来的,我都放出来了。” 秦广王点点头,忽然道:“那次大战,我就有了选择。”他的目光冷而干净,病歪歪的脸上仍然没有波动,那声音也不大,但在天上的所有人都听清了。 他说:“上一次,我选了地府,这次也一样,以后,也只会是地府。”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我恨,当时没有拦住他们。” ------------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道在人! …… 白汤圆其实还很撑,身体里的能量很多,但看见那纯粹的神仙力量,还有被那一圈力量困在里面的人,依旧忍不住上嘴啃。 对它的到来,白唐简直欣喜若狂,却还是一心二用的一边听玉女说话,很好的稳住她,一边在心底同白汤圆交流。 被问到怎么从包拯那里跑出来时,白汤圆很得意,道:“我就求他啊,毕竟我这么额爱,他被我迷的神魂颠倒,就放我出来啦。” 白唐不信,包拯不是那种人,传说中他铁面无私,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白汤圆脸皮厚,一口咬定是包拯被它的色相所迷,就色令智晕了一把。 白唐就叹气,忧心忡忡的想,这话幸亏没叫月戎听见,不然怕等不到地狱风平,那家伙就会来炖蛇吃。 想着,就又想扒白汤圆一层皮,但时机没到,不好动手。 它们只相隔一线,白唐对它敞开了胸膛,要它去偷屠灵里的黑云团。 白汤圆那双蛇瞳一闪一闪的,特别鸡贼,谈条件道:“那黑云团不好偷,非常不好偷……唔,也不是偷不到,那可说好了啊,我给你很多很多的黑云团,可不能计较那狮子印了哦……我现在还觉着撑呢。” 白唐咬着后槽牙,微笑,道:“没问题。” 白汤圆加紧速度啃咬那白色囚笼,还抽空道:“那牛肉干也要归我,还要给我三箱干脆面,唔……还要十包麻辣条!” 白唐敷衍的应着,心里琢磨着这蠢货不凶残的时候还是好骗的,一点吃的就能骗的它祖宗都忘了! 他虽然在跟白汤圆说闲话,但心神一点都没放松,依然紧张的关注着那场面格外宏大的府君与星君大战。 玉女似乎被他方才那一句话吓到了,一直愣愣的,脸色比鬼还白。 那朱红色的雀鸟在南方收敛羽翼,但白唐却看的分明,那朱雀首宿身后站着的星君已只有三个。 那巨大的青龙在东方盘旋落地,那些星君也只剩下四位。 而与那些动辄上百米长的四灵动手的府君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几位,空气里的阴气翻涌不息,看不见的地狱各处都沸腾起来。 白唐看的心胸开阔,想,那是墨赦也插不进去的战争,那样挥手就能裂土崩山的战争,除了神,没有人可以介入。 那些府君挥手间就能将地狱搬来战场,连同地狱里无尽的恶鬼,还有那地狱里存在的自然法则,用自己地狱里的法则去牵制那能天穹颤抖的星君。 也只有他们了,能让这处前一秒是石压地狱,后一秒是万兽奔腾的牛坑地狱,再过一秒又是垂着无数血淋淋舌头的拔舌地狱,也就这些府君了。 “我们只是想在一起,不想要任何人的命。”玉女站在了那保护薄膜的边缘,仿佛为了更看清那个人一样,声音有些飘忽,“宿哥,他不爱杀人,他只是没有办法。” “……我之前一直浑浑噩噩,想不太起来,现在脑子越来越清醒,倒是记起来了,白唐,你知道,我做吕菲的那一世,是我的第几次转世么?” “不知道,但我听墨墨说过,地府给了你们九天堕魂特权,都不用排队,死了还完生前的亏欠,立马就可以投胎!这个条件多好啊。” 想他那三个鬼使,一个连地府的门都没摸到,另两个在地府摸爬滚打了将近百年,连个投胎的名额都没抢到。 如果能直接投胎,重新来过,怕是他们做梦都会笑醒!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呢,大概是两百多世吧,三千多年……居然就那么过去了,天庭与人界的通道没闭合之前,宿哥每一世,都会来找我。” “除了第六十八世,之后的那许多年,我们再未相逢,每一世,他都只能在我重入轮回的时候,来看我一眼。” 玉女说着话,眼睛里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看着那白虎的目光柔和的能将万年寒冰融化,“多傻啊,每一世,都等在奈何桥上,就为了在黑白无常领着我走过的时候,看我一眼。” 到最后,连那白无常都看不下去,所以总在看见他的时候缠着黑无常叽叽歪歪,给他们说几句话的时间。 “如果有别的选择,宿哥,他绝不会这么做……还有天庙星君、天门星君、天井星君,他们都不是喜欢作恶的人,你没见过那时候的他们……”玉女脸上出现微弱的笑,眼神里都闪着光,“二十八星宿同耀天空,那样璀璨的光芒,通天彻地,谁也比不过,他们每一个,都是天庭最好的护卫者,是人间的守护神。” “天庙星君总是拎着湛卢找人打架,宿哥他也总寻衅滋事,将天上的武将挨个挑过去,天门星君整天捂着胸口说被他们气的心肝疼,却还是笑眯眯的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原本,天井星君是最柔顺听话的,后来却也是她闯的祸最大……但他们总是同进同退。” “没有人敢惹他们呢,因为惹了一个,就是惹了一群,宿哥不讲理,出了名的帮亲不帮理,天庙星君就更过分了,谁惹了他兄弟,二话不说先揍别人一顿,揍完了天门星君才姗姗来迟的赔罪……” 玉女抿嘴而笑,不带一丝阴霾,说着那些仿佛没有听众的话。 白唐没有全副心神的仔细听,但心头还是震动,问:“那到底为什么,就到了这一步?” “好好的天神不做,偏要来祸害人间,这一次地狱祸事过后,他们的手里要沾多少人的血,你知道吗?” 他的右侧就是玉女,左侧是做偷能量事件的白汤圆,他伸出手,白汤圆就顺着咬出的洞爬上了他手臂,呲溜一下钻进他胸膛。 白唐左手握拳,拳头里握着那筷子样的哭丧棒,置于胸口。 “你没有想过,你只是觉着这是一场神与鬼的战争,你以为黄冲宿带着你跑出地狱,这事就算完了。”白唐侧眼看她,眼里有微微的叹息,却还是话出如刀,“真天真,你看看下面,光这地狱里为这件事掀起的风浪就淹死了至少百万阴魂,哈,人类也逼近了这个数,等地狱壁垒一破” 他比划了个炸裂的手势,不再看玉女的脸色,自顾自道:“阴阳停转,鬼屠人间,哈,人界修道者数量稀少,如盐中白雪,真正 的万里挑一,到时候能死多少啊,嗯,我可能看不到,毕竟我肉身都可能死了……但是,那时才是地狱吧,人死后魂无所去,逗留人间,然后变为失去灵智的东西,人鬼一家亲……多好。” 玉女打了个冷颤,又一次被白唐拉回血淋淋的现实。 “你们的爱情多伟大啊,要拿这么多人的血来换!” 玉女有些愠怒,道,“不许这么说,不许用这样嘲笑的语气说话……我,宿哥,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对的,这地狱已没有判定赏罚的资格,是该毁的……对!宿哥说毁灭也是开始,当一切重建,也会是一片朗朗净土,现在的地狱,太脏了!” “地狱再脏,也保证了六道轮回,也能维持阴阳流转!”一道冷冽的声音徒然从白唐胸口处传出,声音冷冽沉稳,如同高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带着刺骨的寒和冷。 白唐喜出望外,叫道:“墨墨!” 墨赦似乎还很虚弱,并没有显出形体,连声音都好像是从白唐怀里发出的。 他说:“地狱当然是脏的,所有腥的臭的都捂在了地狱,那些变态的、恶心的东西,我们看过千遍万遍,人类经历点事,还有心理辅导,鬼差全靠自己,看过了多少龌龊事,谁心里能不走样?” “你们就干净?天庭就干净?就算地狱该毁,那也是地藏菩萨的事,越俎代庖,你们想做什么?重掀天庭与地狱大战?” 似乎说的急了,墨赦还喘了口气,才继续冷冷道:“你又以什么立场在这里哭诉?当年堕天是你自己选的,惩罚是玉帝给的,连你们天庭的罪恶地狱都接收了,现在黄冲宿要把气撒在地狱头上,凭什么?” 地面又是重重一震,那白虎凶悍无比的撞开了宋帝王的阻拦,流星一般朝着西方奔去,脚下仿佛踩着四朵红色的火焰花。 “退一步讲,你们算什么东西?一个人的爱情,也配用百万人性命来奠基铺路?这件事,我不答应,地府不答应!任何人,无论何种理由,都没资格扰乱阴阳!” 玉女起先被那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听那声音一直冷冷清清侃侃而谈,才稍稍安静下去,被那声音带着思想走。 白唐简直想要鼓掌,墨赦的每一句质问,都闻到了点子上,那最后的一句话,也格外冷硬霸气,哪怕力量不够,但气势绝对够了。 玉女本就不擅言谈,此刻更是呐呐,她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想如何反驳这些质问,却终于无语。 “还有人间,” 仿佛被玉女那样可怜无辜的口吻激怒,向来少言寡欲的墨赦一口气反驳下去,“人间脏吗?当然脏!神创造人的时候给了他们七情六欲,给了他们脏的权利,凭什么要求他们干净?生而为人,就是要受苦!” “否则为什么人要拼命超脱轮回?连你们神仙犯错,也要去人间受苦,人间从来不是善地,但到处都有向善之心!地府有规定,阴不问阳,擅管人间事,罚入十八狱苦役三万年,天庭应当更重,为什么?” “因为,人、间、值、得!天道在人!你现在还要说,他不该死?” ------------ 第一百四十章 劳兄弟们护着! 白唐紧紧抱着那哭丧棒,感觉心里一阵激荡,他第一次听墨赦说这么多话,还每一个字都说到他心坎里去。 人间再不好,那也是活人的世界,是人的世界,无论是神是鬼,在人类的地盘上横行,那就是入侵,就是该死。 天道在人,所以任何让人间无数生灵生命化为乌有的人,都该死! 哪怕他是神! “……”玉女皱着眉头看着白唐,以及他捧在胸口处的那哭丧棒,想了想,还是微微摇头,“不一样的,宿哥他不该死,我们也不想伤害人类,可是地府不放我们走……宿哥他没办法……” 白唐冷笑,转过头不去看她,他甚至能感觉到哭丧棒里寄宿着的墨赦也冷笑一声。 自欺欺人的人,谁都讲不明白!他们也不必费力! 白唐转了身,背对着玉女,小声问墨赦,道:“墨墨,你怎么样?白汤圆的‘黑云团’好用么?汤圆,你多搬点,吃了老子的三尾狮子印,干活还这么磨叽!” 白汤圆吭哧吭哧从屠灵本体里搬运“黑云团”,闻言吐出一大口纯黑色的“黑云团”,那双蛇瞳翻了翻,表示委屈,“已经很快了!不要催!” 白唐被那股比他身体里的天生阴气更纯更阴的灵气刺激的直哆嗦,却听墨赦回道:“没事。” 白唐哦了一声,继续暗戳戳的瞪着白汤圆,希望那东西自觉一点多搬点“黑云团”出来,冷不防墨赦又问,“白唐,那个哭丧棒,你能用?” 白唐理所当然的点头,点完才发觉他可能看不到,就又道:“当然,那东西有灵性,你能用,我就能用,它知道你让我用呢。” “不对,那是他的东西,不可能被人那般唤醒……” 白唐道:“没什么不可能的墨墨,你要相信,我的人品足够好,所以什么奇迹发生都不奇怪。” 白汤圆道:“不要脸。” 白唐伸手弹它的头,将它弹回胸口,“有你什么事?千古罪人!” 白汤圆说它给包拯撒娇卖萌,那位忒面无私的府君就随手放了它,白唐不信,他想了想,觉着那多半是被这刀枪不入的蛇给闹烦了,所以随手给这祸害放到他身边来。 至于别的,他真想不通,也懒得想,那毕竟是神话级大人物的事,轮不到他想。 他摸了摸那哭丧棒,想再跟墨赦说两句誓死相随的衷心话,以免他脑子里一直琢磨何蔚的事。 他明白墨赦,就如同墨赦明白他一样。 何蔚的事,他们可以不提,但墨赦心里,却没有一刻是放下他的死亡的,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愤怒伤心于何蔚的死。 更何况墨赦,他与何蔚相交,绝对比他深多了,可他不哭也不恼,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唐担心他,正要开口,却听那人脉络清晰的道:“朱雀在南,青龙在东,那白虎只要落在西方,玄武退回北方,那四灵四相便能将整个罗酆山都围起来。” 白唐抬眼去看,却见黄冲宿带着一众白虎七宿星君朝着西方飞驰而来,只求脱身,并不恋战,却被那一直追着他打的楚江王缠着,进百米, 就退八十,前进的十分艰难。 他所在的位置,是南边,这方向不对。 他道:“没事,墨墨你放心,地府府君还是很靠谱的,来了足足十位,没问题的。” 墨赦仿佛也透过那白色哭丧棒,朝着那交战的高空看去,“不对,袭牙跟秦广王打起来了……那是……冰山地狱的恶鬼?!袭牙叛变了!” 那句话一出,白唐感觉身边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连眼皮都忍不住跳了几跳,“叛变?袭牙?第八府君?” 即便看不见墨赦,白唐也能想象出那张冷淡自持的脸上会是怎样的冷郁,黑如琉璃的眼睛里流露着失望,却以最快的速度就接受了背叛。 白唐道:“你别难过” 白唐的话卡在喉口,魂体被骤然猛烈的风吹动,直接撞碎身后那还勉力维持的白色薄膜,一下子就滚出老远。 那巨大的白色老虎又快又准的纵扑而来,脚爪在地面上轻轻一搭,旋即借力跳起,折转往西南,紧随而至的楚江王一掌轰碎了那处被削平的山口。 白唐被摔的七荤八素,等他从废墟里抬起头,恰看见玉女飘飞的裙摆在白虎背上飘扬,连背影都看不见她被黄冲宿整个的护在怀里。 “到最后一刻了,所以要带她走么?也丝毫不顾及我这个蝼蚁啊。”白唐自语了一声,揉着胸口站起来。 黄冲宿这个人,怕是爱惨了玉女,明明当时想拍死自己,就因为她软语求了,才让他捡回一条命,又因那玉女素来柔弱,还怕黑怕闷,他就为她辟出这一方净土,让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远观。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感觉自己所处的高度起码降低了三千尺,但被那猛虎带来的罡风吹到,他居然只难受了一下,就再没什么感觉,也不知是不是那老虎已气力耗尽。 这不是他能参与的战场,得想办法跑路!本来他们来这里就是奉了那十三府君的命令来酆都报信,顺便帮忙! 但白唐现在觉着,这个“忙”顺不了! 底下无数恶鬼爬动着,提着肢体、挂着头颅狞笑着,与各府君带来的阴兵交战着,场面残暴而诡异,那些阴灵间的战斗都是直接撕咬,如同大型斗兽场里一群饿疯了的兽,食物就是敌人和身边的同胞。 那长相奇诡的阴灵们口里都发出桀桀咕咕的声音,嘈杂的钻入白唐的耳朵。 白唐被那白虎从高空扫下后,时不时会有恶鬼咆哮着冲到他这边,然后就被他用那锁魂链抽开。 阴气这边天蔽日,庞大的玄武与白虎仰天咆哮,身上灿然的光仿佛能炸裂那被阴气遮挡的高空。 白唐的胸口里还窝着要睡觉的白汤圆,怀里揣着觉醒的哭丧棒,手上拎着墨赦的看家法器锁魂链。 一甩手,就能抽死一大片邪祟阴灵,那双桃花眼里也再无情绪,恍若杀神。 若是不熟悉的人看着,会有一种他就是无常的错觉,就连在慌忙厮杀的阴兵同泽,也借着靠近伙伴的瞬间,频频发问。 “那是谁?瞧着不是熟悉的判官啊?” “哎呦!一锁链就抽空了一大片邪祟!那武器 看着挺落后,怎么威力这么大?是研究院的仿古新品吗?妈的同样都是鬼差,为啥给他不给我?!这一定是瞧不起我铜柱地狱!” “卧 槽那是无常吧?就是几百年前的那种官职,咱地府名人录里也有啊,难道真是那时候的古董级无常?” “不能够啊,地府秘辛里说那两无常都死了啊!” “嘿,那两可是十大阴帅,哪那么容易死?不过那身上的阴气有点弱,肯定不是!” …… 那些阴兵里的窃窃私语自然传不到白唐耳朵里,更加传不到高空上的府君耳朵里。 别的府君怎么样不好说,月戎却感觉很气,基本处于狂怒状态。 “跑?这就想跑了?回来!” 月刃在半空回旋,“苍啷”一声就与那白虎飞速前进的头颅硬碰一下,硬生生止住那白虎去势,仿佛在高空编织了一道无形的墙。 “怕么?”黄冲宿没有低头,嘴巴轻轻动了下。 窝在他怀里的女子摇了摇头,紧紧的抱了下他的腰,然后放开,道:“宿哥,我不怕,你,你不用总顾忌我。” 黄冲宿唇角上弯,柔声道:“好。” 说着将她往身后一推,道:“劳兄弟们护着!” 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几位星君都一边掐法诀维持那巨大白虎,一边应诺。 “大哥放心,嫂子我们护着!” “哈哈,便是头不在,嫂子也给你完好的护着!” “快去快去!嗦!” 黄冲宿脚在白虎背上借力,身子飞鸟一样踏风而上,临空就是一刀。 刀气纵横,与月戎的白色月刃在高空一撞,方一碰撞,那月刃就被撞了出去。 “好!” 站在白虎背上的剩下三位星君高声叫好,连白虎都嚎叫一声,更加凶猛的前冲。 黄冲宿回身又是一刀。 咚! 一刀劈开绵绵密密的白色鳞光,仔细看去,就可发现那是一把把的锋锐无比的剪刀,都咔嚓咔嚓开合,铺天盖地般朝着黄冲宿扑来,却被一道白色刀光一下斩穿,那刀光去势不止,还将一身书生袍的楚江王衣袖切断一截。 楚江王握着自己已然漏风的衣袖,有些愁,道:“坏了!最近我媳妇很喜欢我穿这件衣服。” 回家那家伙多半要发脾气,还特别不好哄。 月戎的月刃与黄冲宿的刀频繁碰撞,带出火花无数,两人腾挪闪转,瞬间百里。 黄冲宿的目标很清楚,就是为白虎开路,绝不会偏离方向太多,因此他们始终在白虎四周交战。 月戎耳朵好,哪怕在打架,也听见了楚江王那一句,当即头发都炸了,吼道:“老婆奴你要死啊?!特么你看看秦广王,同样是老牌府君,差距别这么大行吗?!” 秦广王与袭牙正打的如火如荼,两个都是春秋鼎盛的府君,周边设了结界,自己打自己的,打的很激烈。 楚江王斯斯文文的一捋袖,将那被割裂的半截衣袖用阴气暂做修补,叹息道:“你的对手应该是水獬的玄武,半路截胡,不雅。” ------------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玄武归位! “我特么还不是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要是能拦住黄冲宿,我用来?” 楚江王又斯斯文文的一挥袖,登时黄冲宿和月戎周边的环境一变,变做悬挂着无数剪刀的剪刀地狱,那些剪刀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着朝着黄冲宿剪去。 “唉,天将府君本就擅战,在下区区读书人,实在是没法子。” 打着打着与月戎换了对手的第十府君隔空咆哮,道:“聊个屁,快点,老子要撕玄武!还有谁来?” 众府君私建的群聊频道传来几声嗤笑,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玄武人多,老子打的费劲,谁来一起? 此刻战局已非常明了,地狱府君能动的几乎都已到场,还各自挑了对手。 那朱雀七宿落在南方,十一与十四府君一起去屠。 青龙势弱,却实力最强,落在东方,只剩四位星君守着,地府第三、四两层地狱的府君前去镇压。 白虎一路奔西,第六府君月戎、第二府君楚江王拦着,十二府君被黄冲宿斩在刀下。 第八府君袭牙叛变,拦住了第一府君秦广王。 第五府君包拯镇守地狱中庭不能动,连带处理那崩溃的第七狱恶鬼。 第九府君与酆都的苟少将交战于第九层地狱,还未及时赶来。 玄武在北,第十府君全力对抗,半分不退。 其余府君都留在神寂地狱,镇守那些逐渐苏醒的堕魂。 第十府君那句话一出,十一府君厚道的表示,你再撑一会,我们屠了朱雀七星,就去,宋帝王表示青龙不好杀,真不好杀,非常不好杀啊。 楚江王还假惺惺的想了一想,在月戎与第十府君间摇摆了一下,果断的就跑去打玄武了。 “黄冲宿太不斯文了,要弄坏我的衣袍,不好打啊,月戎啊,你是最厉害的,要加油哦。”他说。 月戎硬接了黄冲宿一刀,气的脑门疼,他道:“你特么回来!我能挡黄冲宿一人,挡不住白虎西进!你傻么?他们这是要四灵归位!要炸平罗酆山。” “不对啊,那白虎是往西南走的,离西边还差点,别急哈。”这是第十府君,见楚江王过去,很高兴,声音都有些飘,“那黄冲宿是个路痴,你撑一下,等我两联手斩了玄武,就去助你!” 路痴?路痴你大爷! 月戎被地府这几个二愣子气的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吼道:“路痴个屁!那方向是玄武所在地的西南,但是是城主府的正西,蠢货!还没发现吗?玄武在城主府正北!青龙在正东!朱雀在正南!那中心点是城主府!” 黄冲宿一言不发,只一刀比一刀狠,月戎接的也十分用力,用力到他觉着自己的月刃都卷了边。 月戎没叫住急速弃他而去的楚江王,再一抬眼,正对上黄冲宿杀的发红的眼睛,当即面上也是一寒,手掌上举。 一株桐树就从半空开始生长,不过三息时间,就遮蔽住了西方的天空,枝蔓交叉,密密麻麻,针不可过。 黄冲宿冷笑,道:“铜柱地狱,连法则都借鉴了第三层铁树地狱,那空心桐树里烧红了炭?呵呵,让我看看 ,这铜柱地狱的温度有多高!” 言罢,回手又是一刀,月戎忙闪身架住,口中谦虚道:“见笑见笑,这也过了这么久,铜柱地狱也要有点进步的……你刚才说想试试温度?来,放下刀,我送你去。” 黄冲宿又回以一刀抬头看了眼周围,问道:“你知道我们西行了多远吗?” 月戎也下意识抬头四望,却见那紧跟在他们身后额白虎朝天一跃,虎背上的三位星君同时变化手印,那白虎怒吼一声,猛的朝那一片铜树撞去,口爪并用,眨眼就撕裂了一层桐树,速度不减的朝着那黑洞洞的铜柱里穿去。 不减速、不回首,一路向西。 “已经三千里了!”黄冲宿说,眉眼里露出嘲弄的笑,道:“斩星又如何,我们本来,就没想过所有人全身而退,失去一个星君,我们就用十个身经百战的天兵来补、十个不够,就百个!你能挡我?” “你们能挡我们?” “你且睁大眼看着!看我们怎样将这地府撕开、掀翻!” 他说一句,就砍一刀,刀刀朝着月戎最致命的要害斩去。 府君再强,也是鬼,也会死,黄冲宿的刀,恰好就可以斩神杀鬼。 月戎脸色铁青,知道已拦不住白虎归位了。 黄冲宿又一刀凌厉无比的切来,月戎抬手,月刃与刀相撞,顿时两人各自被那强横的气息逼退百米。 黄冲宿对月戎挑眉一笑,转身就走,再不停留,那让无数阴魂胆寒心颤的铜柱地狱被白虎撕开了一道口子,哪怕月戎临时搬过来的铜柱地狱会自动完善,也依然挡不住那被三位星君控制着的白虎撕开他。 而现在,黄冲宿一人一刀,也将那铜柱地狱撕开一个口子,飞速而过。 须臾,罗酆山又是一颤,白虎归位。 尽管势弱,那归位的朱雀、青龙还是在白虎归位的时候齐声高鸣,那样浩然正直的气势震动了整片战场。 白虎归位,还差一个玄武,可那玄武本来就在正北方位,谁能挡的住玄武归位? 可他们必须拦住,拦不住,等他们四灵归位,那还真有可能将天都捅个窟窿、 “楚江王,老十,绝对不能让玄武缩回去,听见了吗?不开玩笑!绝对别让它缩回去!” 月戎的白色月刃在高空浮沉,却已失去了猎物,白虎已走,即使追上黄冲宿,也无非再大战几百回合,意义不大。 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凝,在脑子里将事情都捋了一遍,眼睛里光芒越来越黑暗。 “想强行炸开地府界壁啊,想法真是伟大。” 月戎沉沉的看着底下厮杀正酣的阴魂,那些蝼蚁一样渺小而密密麻麻存在的弱小生灵,还有那些被地府强行镇压了无数年的邪灵。 那些可笑的撕咬里,似乎有个特别凶猛的蚂蚁,跟别人都不一样。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继续琢磨眼前的事。 一旦地府界壁被人强行破开,这些东西瞬间就会井喷一样涌入人间,到时人界邪祟遍地,完蛋,但同样的,地府万年基业也要毁于一旦。 别人尚且 不知怎样,但包子肯定会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他耗费了成千上万年才将地府建设成如今模样,一朝回到解放前,他那个脾气,定然又怒又心急,那又有一阵子没空搭理他了! 这能行?这绝对不能行! 得想个办法,必须控制住已渐渐失控的事态! 三千里距离,说远不远,但说近也不怎么近,月戎确认自己赶不回去帮助拦玄武归位,脑子就往别的主意上转了。 “老楚,你太斯文了!谈恋爱让你的心都变软了?” 第十府君在咆哮,哪怕看不见脸,月戎也能想象出那边的凶险来。 接着是玄武疯狂的吼叫,地动山摇,那边天空的光芒又黯了一下那是又一个星君陨落了。 已经不少了,折损在地狱里的星君的确不少了,他们的本命星辰都不容易碎,将来可以捡几个来装饰一下自家院子,毕竟,包子挺喜欢明亮的。 正想着,就又 听见了楚江王淡淡的声音,道:“胡说,我分明已撕了两个星君!” 那没有用,水獬的天子之剑还没拔,如果两个星君的死都不能让他拔剑,那他那堪比天威的一剑必然会留在最该出剑的时候,那时候,会是什么时候? 月戎想,多半会是他们要合力撕开地府界壁的时候。 谁都不是傻子,到这一步,所有府君几乎都能猜出他们目标撕开罗酆山上的那个界壁闭合点。 这关系到地府安慰的结界闭合点,对地府所有阴魂来说都是秘密,但对这些千年万年镇守地府的府君来说,不是。 高空阴风呼啸,黑色的阴气越发浓郁,那些被撕碎的阴灵没有躯体,就都化成了阴气。 “卧 槽!水獬疯了!玄武强退了!” 玄武强退,是要归位! “拦住他!楚江王你在干什么?快拦住他!” 拦不住,就算玄武七宿折了三位,但有水獬在,哪怕代价惨重,但玄武绝对会归位! “犴鹿疯了!朱雀拖不出来!妈的,就剩下三位了,再给我十分钟,只要十分钟,我斩了这天井星君!”那是十一府君,他的声音又惊又怒。 “嘶~三分钟!三分钟,这青龙就绝对爬不起来,苍龙七宿只剩下两个了!楚江王,就特么给老子拖五分钟!”那是第三府君宋帝王。 天空明明暗暗,不断有星君被挖出本命星辰,神魂消陨,如同一场间隔较长的流星雨。 高空下的阴气又被一条锁链破开,月戎的眼睛眯了眯,想,这特么是天意! 恰在此时,那罗酆山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又震了一震。 玄武归位! 这一瞬,罗酆山四方都弥漫起一阵白光,虚空里四灵的虚影一闪而过。 接着,便是一声穿云裂锦的雀鸣,从南方而来。 往南边看去,就见一只无比硕大的雀鸟拖着从长长的尾巴从高山后冒出头来,浑身浴火,分明相隔甚远,但月戎还是看见那浑身泛着金色光芒的天井星君,连头发都烧着火一样,雀鸣一声高过一声,唤醒什么也似,一点点盘旋上升。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府君大人求放过! “吼~”辽远雄厚的龙吟从东方传来,一只硕大的龙头也从高山后升起,上面的星君渺小不可见,但青龙身上竟也露出势不可挡的气势。 月戎脑子里的弦都绷紧了,整个人从高空折身而下,眨眼就没入了那茫茫阴灵里,将密密麻麻的阴灵涤荡开一片,如龙如海,群鱼自避。 但有一条小鱼没有,于是就被提溜了起来。 …… “把眼睛闭上。”黄冲宿按着玉女的后脑,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很快我们就能出去。” 他脚下的白虎伸长着雪白的羽翼,咆哮着应和朱雀和青龙的呼唤,从脚下那已浮出地面、发出灿灿白光的繁复刻纹阵里盘旋而上。 他的身后也还站着三位星君,脸上都露出略轻松的笑。 四灵归位,同气连枝,最多一分钟,他们就能毁掉罗酆山,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破开地府,归人间,看遍山河,自在逍遥! 兄弟一场,最后也该一道逍遥! 哪怕有人中途先睡,只要有一人能过上那最后的日子,能看见黄冲宿和玉女喜结连理,即便无悔。 玉女将头埋在黄冲宿胸前,浑身都克制不住的发抖,她嘴唇开合,不断的重复两个字宿哥,仿佛能从这两个子里汲取到无尽力量。 黄冲宿一手提着刀,一手轻轻顺她的头发,右手提刀为魔,左手牵你为神。 “不用怕,玉女,我在呢。”他道。 连青龙都升上了高空,那剩下的两位星君光芒闪耀,火红色的朱雀也已盘旋着露出了头。 黄冲宿一回头,对着身后还站着的三位星君道:“哥几个,就剩咱们了,打起精神,别让先行的兄弟们看笑话!” 那剩下的毕宿天耳星君、觜宿天屏星君、参宿天水星君齐齐露出笑容,高声应好。 黄冲宿又道:“来吧,让我们二十八人,将这肮脏地府,掀翻!” “好!” “恁的嗦!就一个字,干!” “哈哈,我就说玄武那边不行,现在还没起来!果然最强的还是咱白虎七宿!” 黄冲宿也看向北边,身在高空,衣衫烈烈,身穿土黄色战铠的星君连声音里都是意气风发,“哈哈,那自然!论战力,咱们白虎怕过谁?” “咳……我说句良心话啊,看在这个时候的份上,对苍龙那七个疯子,咱还是服气的!” 黄冲宿竟一致齐齐点头,耳边是白虎震天的咆哮,但那细小的声音还是传了出去。 “天门星君变态啊,当年收拾我的心伤,现在还疼……” “……是变态哦,他收拾那北门将军的时候,变态的强哦。” 黄冲宿做总结陈词,道:“那是自然!他是我们中最强的!玄武露头,时辰到了!” …… 与此同时,朱雀上半跪着的女子死死盯着面前企图阻挡朱雀起飞的两个府君,身上金色的血液潺潺而流,将她素白的群子都染出了一条条金色的条纹。 她粗喘着气,一手按在那朱雀背上,一手持着长剑,牙齿死死咬着唇,脸色苍白身形孱弱,她身后还勉强站着的星君只剩下了一位,连神息都几乎耗尽。 “快了!”她低声说着,额上的汗水滴落下去,模糊了原该清澈的视线。 朱雀高声嘶鸣,她抛弃了剑,朝后伸手,没有回头。 “玄武出来了!很快,咱们就能掀翻地府!” 四周还是一片嘈杂,混杂着青龙的吼叫、白虎的咆哮和朱雀的嘶鸣,但朱雀宽广的背上却格外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同样粘腻汗湿的手扣住她的手,声音嘶哑,道:“掀翻地府!” 犴鹿一瞬间泪水上涌,她死死抓着那只手,那是鬼宿天匮星君, 现如今,还活着的就只剩下这一个了。 这场他们为黄冲宿掀起的战争,已到了要收尾的时候。 那么大的代价,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她闭上眼,全身神力鼓动震荡,发出耀眼刺目的红光,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红色星辰。 身后的天匮星君轻压下了到嘴边的咳嗽,身上的神力也开始鼓动震荡,与犴鹿身上的红光融成一体,让那山峦大小的朱雀颜色更红,更像燃烧着的火焰。 快了!之前他的其他五个兄弟都被那些府君斩杀,却也将他们的行动力拖减到了最低。 那样璀璨的星辰啊,终将闪耀在高空。 东方,巨大的青龙上,还剩下的两个星君彼此掺扶,身上也爆发出巨大的青色光芒,青龙身下那法阵高速运转,将他们的力量激发到了极致,如同一颗发着绿光的炮弹,坐等另外一枚炮弹升空,就能一起爆炸。 北方,小岛样的玄武撑起粗壮的四条长腿,仰天发出沉闷的吼叫,水獬的手死死握住湛卢剑,他身后站着的两位星君也沉默不语。 那玄武巨大的蛇头一摆,蛮横的撞开拦路的楚江王。 楚江王那件书生袍算是彻底废了,破破烂烂的,连身上的阴气都稀薄了不少。 水獬精致的小脸上露出嘲讽的笑,道:“再见。” 楚江王脸都黑了,捏着自己被那些不要命的星君撕烂的衣袖,连头上的发髻都彻底散乱了。 第十府君更是直接被打成了一团阴气极重的魂火,连形体都凝聚不起来。 “水獬!” 楚江王再也维持不住那斯文的气质,面目狰狞如厉鬼,怒声质问,道:“为什么?!你们到底发什么疯?” 玄武身下那庞大的阵纹也开始运转,那庞大无比的玄武也开始上升。 水獬身上发出青黑色的光,却依然遮挡不住他那张精致小脸上不屑的神情。 “因为,黄冲宿太蠢了!” “我们做兄长的,得帮他一把啊!” 那湛卢剑又一次浮在他眼前,玄黑色的剑鞘上映照出他那张白嫩泛红的小脸。 漂亮的如同瓷娃娃一样,但就是这个漂亮的瓷娃娃,剑斩苍穹,一剑劈裂了之前阎罗天子挂在天上的假太阳。 地狱又一次陷入永恒黑暗。 一朝拔剑,便斩神斩国。 这一次,他仿佛又准备拔剑。 “湛卢是护天下国家的气运的神器,即便是你,也不能频繁拔剑,水獬,你不要命了!” 水獬手又一次握住剑柄,眼睛里露出纯稚的笑,“你以为我要拔剑?” 楚江王看着他的手。 水獬冷笑,道:“包拯算什么?侥幸接了斩神一剑,今天,我要你们再看看,斩国之剑!” 他身上的青黑色光芒越发刺目,眉眼都隐藏在光线里,随着那不断上升的玄武越来越看不清。 完了! 地府要倒大霉! 他神色凝重,眼睛里仿佛看见了尸横遍野,万鬼齐哭。 …… 就在四灵盘旋声控的同时,位于风暴中心的罗酆山上,阴风大作,两个人影瞬息从远而近。 “不是,不是,再商量一下!月戎,你先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白唐被月戎单手提着,感觉十分难受,一路都在中气十足的叫唤。 月戎停也没停,带着他从那上千阶的墨玉台阶往上走,道:“祈祷吧,白唐,好好在心里祈祷。” 白唐挣扎不过,索性就从了,妥协道:“祈祷什么?你到底说什么呢?我刚刚都在为地府生死存亡奋力杀敌,你给我抓过来干什么?” 看月戎那阴狠的样子,心里就直犯嘀咕。 想了想,又道:“这会二十八星宿围攻地府,偷懒一时爽,后悔一辈子!……你特么慢点,不会真要把我打包送给酆狱吧,这时候还想这种讨好人的事,你脑子被狗啃了?!” 月戎下巴绷的死紧,拉着他转眼就入了城主府,再大的离谱的称城主府里穿廊过园,如在自家后花园一样。 昔日三五步就能蹦出一个阴魂的城主府安静如死,半个阴魂都没有。 月戎身上戾气很重,压的白唐都有些不适的皱眉,他道:“月戎,你到底带我来干什么?” 月戎的侧脸格外冷硬,道:“带你避开战争啊。” 白唐眼睛里沉着思虑的光,但他始终想不通月戎带她来的用意,就觉着心慌的厉害,感觉前路有坑的那种。 他狐疑的看着月戎,道:“你一个堂堂府君,好意思这么算计我一个渺小的生魂?” 这句话让月戎笑了下,他脚步未停,却终于回头看了眼他,道:“你也知道自己渺小?现在知道怕了,之前顶撞我不是顶撞的很爽吗?” 白唐立马低头,“我错了,府君大人求放过!” 月戎就笑,还未说话,却听一道声音从白唐怀里传出,道:“月戎,你想干什么?” 月戎伸手一抓,就从白唐怀里捏出了那哭丧棒,看了一眼,当即脸上笑容更甚,道:“老范啊,你也这么惨了……不过这哭丧棒居然彻底醒了,挺好。” 墨赦还被在那哭丧棒里修养,即便说话而没半点虚弱,但在场的两人都知道他有多虚弱。 若不是虚弱到极致,他又怎会在地府水深火热的时候还在那哭丧棒里。 但现在,那哭丧棒上涌出丝丝阴气,他似乎要从那里面出来。 白唐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不安,月戎方才的笑实在太意味深长,他看着心里得慌。 于是没话找话,道:“我们之前遇见了水獬和黄冲宿,墨赦就是被那湛卢剑伤的。” 月戎点头,手指抚在那哭丧棒上,随口道:“护国之剑嘛,也就只有我家包子挡得住案开剑之威,其他人,都不行。”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得让着他、护着他、帮着 白唐:“是是是,你家包子世界第一无人能敌!” 月戎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总算你有眼光,念在你这拍马屁的天赋上,我再帮你一个忙。” 他手指骤然滑动,飞速在哭丧棒上画着什么。 墨赦的声音凌厉起来,道:“月戎,你干什么?!” 白唐也一惊,道:“你干什么?” 月戎手上的符已经绘完,那哭丧棒上一阵黑光闪过,密密麻麻的符文在上面闪烁。 此时,他们已不知穿过了多少庭院,正站在一处更为幽深的宫殿前。 那宫殿大门紧闭,两边都生着绿油油的植物,还有不少大红的彼岸花,攀爬着那些绿树,生长在宫殿四周。 宫殿的巨大牌匾上书着“七非宫”三字,都是古老的篆体,笔力苍劲大气磅礴,但那宫殿里一片漆黑,仿佛被人用黑暗遮掩了一切颜色。 月戎叹息一声,将那哭丧棒揣进怀里,面朝白唐,瞪眼道:“叫你祈祷,你是不是没听话?” 白唐一脸懵逼,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祈祷?跟谁祈祷?祈祷什么?难不成他祈祷了,这地府的事就能轻易翻篇结束了? 月戎领着他往回走,批评道:“不听话,运气不好,死了也是你活该!” 白唐被他弄的莫名其妙,道:“不是你到底说什么呢?你对墨神做了什么?好好的咱不抽风行么?” 月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我暂时把他封印在哭丧棒里了,相信我,是为他好。他被护国之剑伤了,我能救他。我帮你救他。” 白唐手抖了一下,脸色发苦,道:“你这个,我有点慌啊,你别是被黄冲宿他们打疯了吧!月戎,你可是府君,坚强点!” 月戎脚步不停,他们眼前的景色越来越开阔,但气氛却越来越压抑。 白唐下意识攥紧了墨赦的锁魂链,桃花眼里映照着南方天空上的火光,红的潋滟漂亮。 “我跟你说说包子吧” “我不想听,我……” “那可不行,多少人求着我说我都懒得说呢,告诉你是你的福气!”月戎瞪眼。 白唐:“……你不都编了无数个版本的故事么?你两的爱恨情仇我都看腻歪了……话说,你看看四周,四个兽头都升空了,你不管真的可以?” 月戎没搭理他的打岔,径自道:“他是个刻板的人,其实人间传的也没错,他大公无私又刻板方正,持身极正,他从生到死,也就做过一件出格的事。”他手指弯了弯,指向自己,“我,他唯一做过的不符合府君身份的事,就是跟了我。” 白唐:“都这个时候了,能不炫耀么?欺负单身狗很快乐吗?” 月戎没有笑,继续陈述道:“要是多可歌可泣,其实也没有,我就是他用一根鸡腿骗回去的,你信不信,我们当年,怪不容易的。” 白唐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没有再随便插口,因为他觉得月戎好像在交代遗言一样,好像要去做一件大事。 任何人要去做舍己为人这种大事,都有资格浪费一下别人的时间交代两句遗言。 “等我们一起走过那段时间后,我每回看着他,都会想,可真不容易,这可怜见的,我得让着他、护着他、帮着他,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他,动他在乎的东西。” 白唐心说我也没动啊,咱两不是敌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月戎终于停步,然后认真的看着白唐,道:“你看,我和他拼尽全力护着的 地府,顷刻就要毁于一旦了。” 白唐朝着四周看了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看见那硕大的青龙、玄武、白虎和朱雀在不同的方位,将目光同时投向了自己。 准确来说,是投向了他所在的地方。他有一种预感,这地方要完了! 月戎也看见了那四灵,他的目光里沉淀着孤注一掷,道:“你要死!” 声音虽小,却如惊雷。 白唐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桃花眼里都是难以置信,他认真的盯着月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没有。 耳边的四灵叫声更加凶猛刚烈,白唐那有些虚无的衣服都被吹的猎猎作响。 月戎的声音清冷幽凉,混在那嘈杂的叫声里,有些听不真切。 但每一个字,白唐却都听的真真切切,下意识看向高空,就看见了黑沉沉天幕上那硕大的四灵头颅,如同一颗颗发光的巨大灯泡,发出耀眼刺目的光芒。 …… 四灵在高空盘旋飞舞,遥遥相对,彼此呼应,庞大的神力铺天盖地,仿佛能将整片地狱都掀翻一样。 从远处看去,可以看见那四道含着四灵的光柱激烈的朝着中间靠近,通天彻地的光芒割裂长空,斑驳的光芒彼此映照,彼此争锋,却又彼此匡扶,释放的力量一增再增。 “湛卢!”带着凝重威严的男声如重重雷霆,一层层从无上高空压下来,旷野里都是这两个字的回音。 那还活着的人都愕然驻足,被那一声摄去了魂魄,还未回神,却听那声音又吐出一个字:“断!” 那是护国之剑,从古至今第一个国家始建时天地钟灵、自造鼎炉、融四方灵秀的护国之剑,绵延传承五千年。 一朝崩断,百川痛哭,山川哀哀之音从阳间到阴曹,那界壁竟不能阻隔! 一柄玄铁黑剑在周建汇聚的四灵光团中间骤然显身,轰然寸断,那神器尽毁的力量被四灵收拢聚集。 “鸣鸿!”另一道森寒而霸烈的声音紧随其后,声震苍穹,“断!” 鸣鸿之刀长三尺,黄帝采首山之铜,铸之以诛妖邪,是西方白虎七宿首宿黄冲宿的佩刀! 那刀影也在空中一闪,便寸寸皆断,那神器自毁的力量又一次汹涌而出,只是依然被那跑动的四灵困着,不得出。 “计灵!”一个温润却厚重的女声也自响起,“断!” 计灵剑,又称神女之剑,昔年道祖出世,拈银河一缕灵魂入剑,取名计灵,一剑出,可震天下何川,不起浪。 瞬息间,计灵剑碎。 四灵势不可挡的在高空聚首,黑夜瞬间被那四色光芒照亮。 那样的力量,足以让地府发颤,而发力只有一瞬,但这一瞬,却长的仿佛永夜。 来不及从罗酆山周围退走的所有阴灵都如冬雪遇烈阳,连最后的阴气都没能留下。 惨嚎也瞬间既止,周遭一下子啊安静到了极致,罗酆山周围千里,再无活物, 四灵巨大的兽体遮天蔽日,让那些还在高空的府君都不得不仰视。 “妈的!妈的!”十一府君忍不住骂,原本乌黑的脸更乌黑了。 楚江王站在云层上,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玄武,忍不住琢磨为什么王八能蹦那么高,为什么还长出了四条腿,想给它切下来,不然看着不和谐。 袭牙看的目眩神迷,对着 秦广王摆手,道:“不打了,没意义了,四神器碎其三,加上二十八星宿的全部神力,罗 酆山必平,” 他整理了下自己被弄乱的深紫色立领风衣,依然风度翩翩,“到你我这个层次,小儿科的打架是怡情怡趣,结果已定的的死厮杀就是愚蠢。” “那可不是,”楚江王衣衫破烂,从远处踱步过来,已然不是那身稍显懦弱的书生袍,而是一身黑色官袍,“背叛地府的人,该死还是要死的。” 另一边,宋帝王也幽幽出现,封锁了他另一边,不说话,但态度已表现的足够明显。 秦广王看着他,道:“哪怕地府要毁,你也要死。” “说什么愚蠢?开国门放虎狼才是蠢,位居府君却叛地府,这才是蠢!” 其他还活着的府君都散落在不同地方,但只面前的这几个,就能困死他。 秦广王目光冷淡,对那高空上的四灵看都不看一眼,他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手指,道:“地府不曾负你,你负了地府。” 袭牙露出一个稀薄的笑,道:“说什么不负,怪可笑的。我是心里不痛快。” 楚江王认真琢磨了下,道:“我记得你当年与东岳帝君交好,为了他?” 袭牙抹了把脸,笑道:“提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总归是让这地府不能长存,往后许多年,大家都可逍遥自在。” 无论被压在多黑暗的地下,该出来的总会出来,谁也挡不住。 袭牙伸手一招,将自己那兵器窝在手中,对着众人招手,道:“都感觉到了吧,那股力量一炸,谁都拦不住地府界壁碎裂,我能看见那无数从地府飞出去的灵魂,就够了。” 然后忍不住赞美自己,道:“我真是个好人。” 楚江王轻微的叹息了一下,道:“不对,有一个人能稳住罗酆山,哪怕这么多灵力同时爆发,他也能收拢手中。”顿了顿,脸上出现遗憾的表情,“之前我察觉到了他的气息,若是他在……” 袭牙面色不变,道:“北阴酆都大帝?他不在。” 宋帝王仿似也为那个名字闪神了一下,此刻才回过神来,道:“他们这么着急,也是怕他醒了吧。” 袭牙道:“大概吧。你们要一个个来,还是一起?” 楚江王道:“大局已成,我急着回去帮我媳妇稳住第二狱。” 秦广王点头,神情恹恹,道:“病体未愈,累了。” 宋帝王道:“第三层这个时候也需要我,一起吧,速战速决。” 几人一起点头,宋帝王布置结界,楚江王、秦广王一起动手。 高空上那一枚巨大的光弹还是朝着罗酆山城主府的方向轰炸而去。 轰隆隆~ 那样浩大的声音如海啸般涌入耳膜,所有其他声音都不再重要,巨大的白光光柱终于从高空落下,如流星忽坠。 整个黑暗的罗酆山都被照亮,那光芒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仿若劈开天幕,撕裂空间。 那盛大的光芒也照亮了那位府君路略有些阴郁的脸。 袭牙极尽全力的朝着南方看去,极遥远的南方,那是朱雀的火光都照不到的地方,那里有个人,会因为今日这一战,从地狱里脱身而出,会站在世界最明亮的地方,能踏足在人间温暖的土地上,感受阳光落在脸上、眼睑上的暖意,过上最平凡的生活。 他眼睛里倒映着满目的光,想,为了什么呢?大概就是为了让那个人看一眼真正的太阳。 终于在极致的光亮下,他身上涌出潮水样的阴气,有绿色的魂火飘摇一下,如被风吹灭的蜡烛一样,熄灭。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杀我百回 …… “你看见了?呵呵呵,快看!多亮的光啊!”站在那座莲花状罗山一瓣莲山上的莲涅脸上都发着光,朝着罗酆城的方向抬手,仿佛要指给对面的人看,“你快看啊,那么强大的力量,翻天覆地的力量啊,真舒服。” 他伸展着手臂,眉心启明红莲熠熠生辉,有些邪魅狂狷的脸上一片兴奋,浑身毛孔都张开了,迎接那一片能量余波的洗刷一样。 风吹起他黑色的衣袍和红色的长发,让他脸上的笑更加清晰,“这该死的地府,终于要完蛋了,哈哈,你开心不开心?” 他的对面也站着一个人,那是个普通至极的人,五官普通身材普通,是放进人海里就再也找不出的人,一点特色都没有,此时也放松的站在莲涅对面。 他说:“开心。” 莲涅骤然回头,眼中露出暴怒的神色,看着既癫狂又愤怒,咬牙道:“开心?”忽而又是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看来你也厌恶这地狱了,也是,这地方困住的也不只是我。你号称化身千万,要度尽天下鬼物。” “这地府对你,何尝不是一种束缚?你也巴不得它没了吧?!那二十八星宿做了你一直不敢做的事情,你该开心,嗯,该开心。” 那人道:“地府不是我的束缚,是我存在的证明。”他叹了口气,举起手,上面是累累伤痕,“度化恶鬼,是我所愿,莲涅,地府也不是你的束缚,从来不是。” 莲涅眼中露出疯狂的光,道:“闭嘴!闭嘴!我不想听你说,我头疼,你闭嘴。” 那人抬手,洒种子一样洒出一片金光。 莲涅脸色恢复平静,张扬的红发都顺服的贴在他侧脸,只见他对着对面的地藏化身微微颔首,道:“你又来了,我今日不想听你念经。”又仔细看了看他,“这次的分身是阿修罗?有点丑,有点弱。” 那地藏分身含笑点头,道:“袭牙死了。” 莲涅神色一怔,道:“我朋友不多,活着的也就他一个,他也死了啊。” 地藏道:“地府大劫,他选择站在另一边。” 莲涅按了按额头,仿佛头疼难忍一样,声音牙齿缝里露出来,道:“很好啊,站在另一边……你今天很弱啊,那亿万化身都没汇集啊,嗯,有点弱。” 地藏道:“放下,才能豁达,不要再想灭地府,你戾气太重了。” 莲涅放下手,脸上重又染上疯狂颜色,“我真想撕了你,啊,袭牙死了,连他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嗯,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地府那层护界就要炸开了,砰的炸开,然后你就要死了,彻底死了啊。” “嘿嘿,将自己的佛身与地狱融成一体,让这块地狱不溃散,几千年前地府就该死了,你看,现在又到了地府去死的时候,嗯,还要谁来凭借力稳住一界?” “没有了。”地藏道,神色却平静,平凡的眉眼里藏着慈悲,道:“他们会守住地府。莲涅,第十九层不是你的囚笼,你想偏了。” “是诸众等,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六道皆苦。吾于五 浊恶世,教化如是刚强众生,令心调伏,舍邪归正,十有一二,尚恶习在。吾亦分身千百亿,广设方便。或有利根,闻即信受或有善果,勤劝成就或有暗钝,久化方归或有业重,不生敬仰。如是等辈众生,各各差别,分身度脱……” 莲涅怒斥,道:“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我要杀了你,嗯,就像对那几个家伙说的一样,撕碎你!” 他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庞大的阴气,将整个罗山都震动起来,仿若凶神现世,连周边的地狱鬼民都瑟瑟发抖起来。 地藏轻不可闻的一叹,双手捏出法印,那占地百里的罗山就一层一层朝内收敛起来,莲收花瓣,隔绝外界所有纷扰。 要战,也捂在里面,不用殃及已经千疮百孔的地府,莲涅的破坏力,绝对又是一场灾难。 “我要杀了你!” “你已杀我百回,再来一次,便是。” 那奇诡的罗山上的莲瓣终于一层层收拢起来,遮住所有光线,也遮住里面凶悍堪比魔星的府君,和瞬间被撕成碎片的菩萨。 …… 那能毁天灭地的白光朝着城主府袭来时,白唐就坐在院子里的一方石凳上。 周围是酆狱布置的奇花异草,青翠葱郁,如果不带着一片阴冷的地狱气息的话,称的好生机勃勃。 四方院落,精致回廊,上空是一层淡淡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透明结界,他手里什么也没有,连那锁魂链都让月戎搜刮了去。 而在十分钟前,上面的那四头巨兽就开始不断的蓄力,磅礴的能量还未爆发,带起的风却已吹遍了城主府,白唐被那风吹的头发都往后扑。 他捋了把自己的寸头,有些扎手。 “早知道,就认真的祈祷了!” 祈祷七非宫里能有光闪耀,祈祷北阴酆都大帝能出现。 但月戎没提前告诉他,也没告诉他北阴酆都大帝出现与否关系着他的命,不然他真的会认真祈祷的。 他仰着头,看向高空上那些咆哮的四灵,想,原来传说中的四灵兽就是这样的啊,其实也不怎么样啊,就是大了点,凶了点。 青翠环绕的寂静小院里,白衣的青年端然而坐,面目沉静,桃花眼里流淌着说不清的神色。 他怀里趴着一条软趴趴的暗红色小蛇,蛇头在他衣襟上来回蹭着,有些焦躁。 白唐欣慰的捧着它,道:“汤圆啊,还好有你爬行千里来陪我死,我真的很感动。” 白汤圆扭了扭身子,想跑,道:“白白,危险,上面那四头怪物太凶了,快跑快跑。” 白唐摁住它细细的身子,在手上缠了几圈,道:“以前看见神器就流口水,现在不想了?现在都不用墨墨给你抓,直接就能上去啃!” 白汤圆挣扎着摇头晃脑,冰冷的蛇身都被那上方那能量球泄露出的一丝能量炙烤的有些温度。白唐哼了哼,将它往胸口里一塞,心说跑什么,不跑!临阵脱逃不是老子的作风! 面上正气凛然,但蜷起来的双腿还是忍不住抖。 他仰头看着高空,在那闪耀的白光里看见自己灰飞烟灭的样子。 终于,那三把神器的能量聚集到了极致,汇聚起来的能量像一个发光的小太阳,雷霆万钧的朝着这边轰炸而来。 白唐下意识闭眼,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念头承诺给自家老头找的徒弟还没找,不太安心死。 然后他就又睁开了眼,眼睁睁瞧着那小太阳将视线映的一片雪白。 胸腔里仿佛有东西愤怒咆哮,发出阵阵颤音,震的他也觉得疼,他甚至还看见了白汤圆,白汤圆又变成了那能吞天的巨大凶龙,一张口就能吞掉他。 身体像是,正在被放在火上烤的。 可他的思维却好像在一片火海里浮沉,又热又闷,身上还缠着一条死肥死肥的水蛇,那水蛇缠的他非常用力,几乎要绞死他。 白唐混沌间只得拼命推拒,咬紧了牙就是不肯放下手,死死的掐着那水蛇粗壮的脖,怕一松手那东西就将自己给吞了,火海里翻腾起滔天巨浪,剧烈的火焰仿佛能将它们烧死一样。 白唐挂在那水蛇身上,随着它一起怒吼,在火海里挣扎,连意识都似乎要消失殆尽,那暗红色的水蛇身体越来越粗,白唐已经抱不住脖子,只好随手扒着那巨大的角。 无边无际的大火铺天盖地,那水蛇在海里翻滚,凄厉的怒吼,一次又一次的被火焰压到底部,那大火烧灼着它暗红色的鳞甲,让它的怒吼都变成了哀嚎。 也不知在那火海里纠缠了多久,那水蛇也翻腾不动了,只是身体变的极热,连带的白唐也觉着要被热化了,口里死命念着“滚开,滚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身上还缠着水蛇,他却还是努力的踏着火海前行,因为在不远处,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影子叫他:“白唐!” 那是谁啊,看起来真眼熟,想看一眼那人的正脸。 他拼命的往前跑,喊:“等等我,等等我。” “白唐!” 白唐答应着,努力朝对方跑去,身上的水蛇已经缩小,却还是沉重如山,却半点都不能阻挡他的脚步,他甚至一手就捏住了那蛇的脖颈,随手就要扔出去,只是那蛇忒不要脸,就用身子缠着他的腰。 那人影催的越来越急,白唐也急了,掐着那累赘的蛇往下撕,撕不动,那蛇回头似乎要咬他,白唐更怒了,伸手就掰住了它的牙,心说我特么的着急找人,你捣什么乱,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那人影已有些远了,似乎在大步离去,白唐心里着急,戾气丛生,掰着那蛇的上下要给它掰成两半,那蛇委委屈屈的叫着,仿佛在说听话。 那一瞬间,白唐只觉身轻如燕,三两步就追上了那人影,“你别走,你让我看看。” 那人影果然站住,也垂眼看他。 白唐心里顿生欢喜,叫道:“墨墨,你去哪儿?带我一起啊,咱们说好要一起的!” 墨赦道:“你欠我的债,还没有还!” 白唐:“我不欠你的啊。”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白唐月戎 墨赦逼近他,声音森冷:“你欠我的债,快还!” 墨赦的讨债脸实在太恐怖,白唐一下子就倒退了一步,再一抬头,面前的哪里还是墨赦,却分明是一只笑眯眯的狐狸。 那狐狸尖嘴白毛,一双眼黑亮黑亮的,说白唐你得死啊,我叫你祈祷,你为什么不听话? 白唐心里发寒,张口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发不出声,只好听着那狐狸继续说话。 那狐狸道:“你要是好好祈祷了,北阴酆都大帝真的醒了,地府就有救了,罗酆山就绝塌不了,可你不听话,所以七非宫里的那盏帝火没亮,大帝没回来。” 白唐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不解和隐隐的惶恐,他说:“那跟我没关系啊,就算我祈祷了那大帝他也不会响应我啊……月戎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直说!” 面前的白狐狸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眉眼清秀的第六府君,只那人脸上却是一脸的凉薄淡漠,说的话也叫人心里发寒,他说:“大帝还没醒,我又不能让包子的地府毁于一旦,那四灵汇聚的那股神力怎么办呢?白唐,你说怎么办?” 白唐道:“那不是我该管的事,我没有那个能力。” “神力不会无故增长,也不会莫名消失,二十八星宿的力量,即便少了大半的星宿,也依然强大的可怕,况且,他们能聚集起来的绝不止表面这点神力,那股力量将是真正的汪洋大海,如果给我一天之间,或者五个小时,我都能找到承接这股力量的方法。” “但是没时间啊,白唐,我只能用你了。” “你就是天道送给地府的那一道生机,屠灵与你休戚与共,同生同灭,能将所有吞噬掉的能量化为己用,那么,就再吞一次,吞掉四灵神能,保住罗酆山结界闭合点不碎!” 白唐感觉手脚发凉,口中下意识道:“不行的,白汤圆做不到的,那是二十八个神的能量,白汤圆肯定不行的!” 月戎自顾自道:“不是白汤圆,是你。” 白唐瞪大眼睛。 月戎继续道:“不是白汤圆,是你,你要带着屠灵将那些神力都吞噬干净,就算撑死你都要吞噬干净。” “这怎么可能,我不行!” “不行也得行!你看,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都已经归位了啊,很快,他们就要用神力轰平城主府了,不行也得行!” 白唐觉着自己的手在哆嗦,他问:“不能不做吗?” 月戎道:“不能!”他还笑了下,看着白唐的眼睛里却都是冷酷,是一种看弃子的惋惜,“什么地府安危、人间太平我不想说,那都是虚的,也跟你没多大关系,就当我逼你吧。” “我不能让包子伤心,也就要保住地府,你恰好在地府,恰好有屠灵,又恰好屠灵能吞各种神力,那就是你了。” “人类有种武器,叫原子弹,虽然能量本质不一样,威力也远比不上,但你可以也将他们的神力想象成一百颗原子弹,你就要一口气去吞掉一百颗原子弹了,你是人类第一人,嗯,很伟大。” 白唐道:“那我把这项殊荣让给你,你形容的这么形象 ,是想让我提前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吗?我特么现在还是生魂,完了就真的玩完了,连根毛都不会剩下!” 月戎道:“炸毛没有用。”他仰头看了眼那不断汇聚的四色能量,友情建议道,“多回忆一下做人的快乐吧,临死时脑海里能有点欢快的画面。” 白唐道:“月戎,我草你大爷!” 月戎道:“说起来,也不是没有机会,你努力消化,把那一百颗原子弹都消化了,你就不用死,武力值还会瞬间圆满,嗯,毕竟是二十八星宿的极致能量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白唐道:“滚!你特么怎么不去死!你们十八府君自己废物,把事情搞到了这一步,凭什么让我收拾?老子凭什么要接这活?” 月戎又笑了下,指着他瞬间布置出来的结界,道:“凭你弱,我的结界,你破不开。” 白唐深吸了口气,控制不住的一拳砸了过去。 月戎没有躲,脸被砸的变了形,道:“好吧,一拳换一命,蛮划算的,哎,说真的,要不是这事没法子,我真会想办法给你弄到我的监察司去,毕竟你八卦的天赋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白唐道:“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滚!滚!” 月戎道:“其实仔细想想,屠灵把刀山地狱毁了个干净,连第八层都殃及不少,此刻地府希望却也落在它身上,一饮一啄,都是因果。” 白唐没有再说,指着通向远门的小路,“快滚,不要打扰我最后的安宁!” 月戎转身就走,用走路做最后的道别,刚要拐出院门,却听后面的青年道:“墨神性子冷,不爱说话,你是府君,以后罩着他!” 月戎道:“嗯。”顿了顿,又探头回来,“我大爷早死了八百年了,你要是有需要,我去查一下他转世,粗略算了下,这时候应该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小伙子,嗯,要想草的话,其实问题不大。” “滚!” …… 那能将罗酆山都炸平的四色能量体猛的轰炸在罗酆山的城主府处。 城主府里有一个身穿白色休闲衣的青年螳臂当车,张开了双手去迎接那顾能量,瞬间就被吞没。 罗酆山发出巨大的哀鸣,眨眼功夫就坍塌了一半多。 四灵都在高空看着,都是筋疲力尽的模样,金色的血从高空坠落,很快就又被那些暴躁的能量蒸发,而二十八星宿,竟也只剩了寥寥数人。 此刻所有人都站在巨大的玄武背上,也只有玄武还勉强能维持体型,其他三灵都在那全力一击后溃散,维持三灵本相的星君也疲软倒地。 只有玄武还站着,用能撑天的四条长腿,撑住了要倒下的所有星宿。 东方苍龙七宿只剩亢宿庭庭星君和箕宿天律星君,俱是一身狼狈,就瘫软在玄武背上,金色的血液染黄了青色的战铠,面上却还是挂着笑。 事实上,不只是这两个星君在笑,朱雀七宿中的天井星君犴鹿和鬼宿天匮星君也面含微笑,笑中带泪。 白虎七宿还剩下四个,除了黄冲宿抱着玉女的魂体光明正大秀恩爱,其他三个都死狗一样瘫在玄武背上 ,身体还在不自觉的抽搐力气用尽,肌肉会自发抽搐,但他们不在乎,面上都挂者畅快的笑。 玄武七宿端上水獬,也还只剩下三人,每个人手指都动的很缓慢,却还是有章法的凝出一个个法印。 所有人都在喘息,那喘息里却带着痛快。 “两分钟,我们就能听见那结界闭合点被冲破的声音,都开心么?”黄冲宿轻声问。 水獬怀里已没有剑可以抱,只好抱臂于胸,做出高傲的模样,道:“废话!” 他的手指也在颤抖,眉眼依旧精致,连沉郁都去了几分,唇畔也挂上一丝笑,“要是地府不死绝,这一站绝对会叫他们生生世世记住。” “我们,天上的二十八星君,将地府打废了,任他地府亿亿阴兵,我们二十八人,加三千天兵,照样,打的他们没脾气。” “谁不高兴?临死了,能来这一场,我高兴!” “我……高兴!” “我也高兴!” “哈,哈哈,我,我也高兴,地府十八阎罗,也拦不住我们把嫂子抢出来,这事够我吹嘘一辈子。” “对,地府十八层,我们从十九层打到了酆都,你们看,我手还在抖,杀的阴魂太多了,哈,但是我高兴!” 犴鹿也脱力的坐在玄武背上,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黄冲宿道:“角蛟也高兴!” 水獬撇嘴,自然道:“又是废话,他自然高兴,什么都顺着他想的来,他能有什么不高兴?”顿了顿,声音转低沉,“就是运气不太好,没法跟咱们喝酒。” 犴鹿眼角有湿润一点点浸出,却含笑道:“那没什么,总归是他欠我们的,等尽归虚无,再叫他还。”她眼睛朝那一点点消散崩灭的罗酆山,“可惜他不能亲眼看着我们走。” “能的。”黄冲宿狡猾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散发着青色光芒的龙眼大小的星辰,呈圆形,青的很均匀。 水獬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有些怅然,道:“他的本命星辰碎片啊,我还以为会落在那黑水里。” 黄冲宿道:“我捡了最大的一块……碎的太厉害,收都收不起来。” 水獬就笑,道:“傻逼!” 犴鹿道:“嗯,这次我同意。”继而又笑道:“他心里高兴。” 玉女咬着唇,从黄冲宿怀里出来,看着那一张张惨然的脸,道:“对不起,谢谢。” 对不起,为我一人,害你们至此,谢谢,谢你们不避刀祸,不畏生死,陪着他同生共死,陪着他将这地狱一起踏遍。 “戚!说什么呢。”水獬依然高抬着下巴,顶着一头白发,哪怕身形单薄,也自有一股傲然气场,那是玄武首宿,是天子之星,“我们来地府,可不是为了你!好歹做了千百年的星君,见不得地府这么龌龊!” “对!嫂子,我们不是为你而来。”唯一的女星君笑容如海上明月,皎洁而温暖,柔柔的,一点血腥不带。 “犴鹿说的对,嫂子,带你出地府只是顺带,不值什么。” “对啊,说的是,不关你的事,能得这一战,我们高兴!” ------------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兄弟之间,不言谢! 那些已经力竭的星君都三三两两的说着,面容凶狠粗糙,心却比水还柔软。 黄冲宿握着拳,在自己左胸的胸甲上敲了三下,道:“兄弟!” 兄弟之间,不言谢! 水獬撇嘴,也右臂横陈,在自己的左胸口敲了三下,说:“傻逼,我没穿战铠!” 犴鹿仰着脸,有晶莹的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闪闪发亮,她也抬手,一下一下,轻轻敲击自己的左边胸甲,道:“兄弟!” 已连站立都不能的那些星君都面露微笑,费力的抬起手,右拳敲着左胸,道:“兄弟!” 因为是兄弟,所以做什么都理所当然,不是为谁一个人来,他们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九重天上二十八星宿,每一个,都是不能招惹的存在,因为惹一个,就等于惹一群,而惹一群,那二十八星宿手下的虎狼天兵就会去打群架。 千百年之前,九重天上最壮观的场景,就是一排一排的天兵跟在他们的统领被禁了神力,井然有序、十人一小队的擦天庭的三十.六.大仙宫、七十二宝殿的地板,周围必然要围上许多仙娥和神君抄着手看热闹。 边看还要边嘲讽两句活该,尤其在看见他们二十八人出现的时候,嘲讽的也格外响亮。 “呦,天庙星君啊,又来擦地板了啊,啧啧,自从诸位星君上天,这地板都干净的光可照人啊。” “呦,天将星君啊,又打架了啊?这脸不对啊,怎么只胖了一半?” “呦,天门星君啊,又来给星君们求情了?唔,这次不容易啊,那北门将军脾气暴啊……诶?星君冷静,冷静啊,不能打!” 众人虚弱的笑着,不约而同就想到了那些在天庭仗势欺人的日子,枯燥,所以生事,有人扛着,所以肆无忌惮。 等待的时间仿佛很短,短到他们来不及恢复神力,又似乎很长,长到他们已经可以将天庭的日子回忆起来。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微弱的笑,只等那声轻微的“咔嚓”声传来,他们就如一跃而出,从这肮脏地狱里杀出去。 但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还是没能等到让他们所有人欣慰的“咔嚓”声,黄冲宿脸色越来越差,连水獬都绷紧了面皮。 就在此时,一道无比恐怖的力量从下而上,猛然轰击在玄武身上。 “轰!” 真正如海如山的阴气遮蔽天空,竟瞬间就从庞大的玄武从高空掀翻过去。 四灵聚拢的神力还未散去,还照耀着罗酆山上的黑暗,变故却无声无息的袭来,粉碎那些还在做梦的脸。 玄武巨大的形体碎成一片一片灵光,于漫天黑暗里如同骤然散开的星辰。 “唔。” “大哥快跑!快跑!” “星君,站起来!快走!” “黄冲宿 !快走!” “黄冲宿,保护好……” “黄冲宿……” 那些虚弱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也穿透了黑暗,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膜边。 黑暗里有更为晶亮的东西缓缓落下高空,带着各自的颜色,如同堕入黑夜的流星,绚烂的让人想哭。 一个,两个……八个! 共有八颗星辰从高空坠下,连同那些神圣的、不容亵渎的神体,都坠入无边黑暗里。 黄冲宿按着玉女的头,不许她看,自己却悄悄红了眼睛,面容狰狞。 “不可能!”他大叫着,“水獬!犴鹿!” 身体不受控制的从高空坠落,目光也不受控制的在四周搜寻,对那些游荡到四周的黑影视而不见。 他一手抱紧了自己怀里的玉女,一手却强行催化神力化刀,但不行,没有刀。 体内的神力已然耗空,凝不出刀,鸣鸿刀也已断了,他没有武器。 没有武器,就挡不住那黑影地裂山崩的一把月刃。 他背过身,尽全力将玉女拢在胸前,道:“不要怕。” 玉女无声的流泪,嗓音里却是坚强,道:“不怕,有你在。” 他道:“嗯。” 他面目狰狞,凶神恶煞,但所有凶悍都是为了能温柔的告诉她——不要怕。 他恶狠狠的瞪着那已到面前的宣传如车轮的月刃,身体里那颗本命星辰高速运转。 来啊,便是死,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砰! 那月刃飞速斩来,却没有落在他身上,一道矮小的身影单手接住了那月刃。 水獬从黄冲宿身边闪过去,声音冷冷的,没有回头,道:“结界闭合点没开,还有五位府君能站着,已经都来了!黄冲宿,要好好的!” 黄冲宿睁着眼,喊:“水獬!” 他被水獬一手推开,怀里多了一个泛着朦胧黑光的东西,那是水獬的本命星辰。 他手哆嗦着,攥紧了那黑色的星辰。 玉女趴在他怀里,身不由己的随着他一起荡开,避开一位府君的攻击,她也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他。 黄冲宿用披风裹紧了她,心里的恨意染红了他的双眼。 水獬的神体被重又斩去的月刃斩成两半,小小的身体如同破碎的木偶,从高空坠下,金黄色的血液终于抵挡住了阴风的摧残,一滴滴落在地面。 地面上已没有阴灵,却还是脏,黄冲宿有些心疼。 水獬是最爱干净的人,却被这肮脏的地方玷污了神体,他该多生气。 黄冲宿抱着玉女,勉强站立,就落在罗酆山坍塌的碎石上,水獬的神体就坠落在山下,即便只有半张脸,也骄傲的漂亮。 漫天的阴气里,犴鹿一身红光的从高空落下,一道刀光擦着她肩膀劈在身后巨大的罗酆山上,将那一处 山头彻底削平。 犴鹿一翻身,落在黄冲宿身边,手中无剑,身形踉跄,却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黄冲宿伸出一臂扶着她,尽管自己的双腿也有些力尽的疲软,但他站的很稳。 犴鹿身上还在滴金色的血,手却紧紧扣住黄冲宿的手臂,她喘了口气,目光悲凉,道:“三哥,还是到了这一步。” 黄冲宿反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还没到,还没输,四灵之力只是慢——” “三哥!四灵之力没有炸开地府结界闭合点,承认——” “不可能!怎么可能?犴鹿,我们还折了三神器,怎么可能失败?你相信三哥,那结界闭合点一定炸开了,走,我们一起走!” 黄冲宿伸手拉她,没拉动。 犴鹿温柔的笑了下,又看了眼高空追来的那些府君,道:“三哥,别自欺欺人,那不是你的风格!你看,那股力量是将罗酆山炸毁了二分之一,但那势头被遏住了,有东西,牵制住了那力量。” 黄冲宿握住她的手不肯放,但犴鹿的另一只手已开始沾着自己金黄色的血液在空中滑动,那眼睛仍旧亮晶晶的,嗓音也温温柔柔的,道:“我是个没主意的人,以前听蛟的,后来遇见了周瑾,就听他的……” “你们总说我心软,说我不适合领兵,可我到底也是二十八星宿,是掌兵的星君,能仁慈心软到哪里去?我只是没主意……好在,这次也不用我拿主意,蛟早早给我拿了主意,给我们所有人都拿了主意。” 玉女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去拉她在空中用鲜血做墨泼洒的那只手,哭道:“犴鹿,你要做什么啊……你别这样。” 犴鹿用淡漠的让人心疼的苍白脸孔笑道:“嫂子,你别怕,我三哥在呢,我们二十八人在呢,谁也动不了你。” 玉女摇头,道:“我不怕,我——” “也不用内疚,我们都甘心的,你不用拦我,我不是要自戕,兄弟们的本命星辰都落在地狱里,我要把他们都收回来。”她笑了一笑,依然是高贵典雅的九天神女,“他们本来就该在高空闪耀,现在死了,也不能留在地狱里,还是分开散落的。” “不能彼此陪伴,他们会寂寞,我啊,要把他们都收集起来。”她挣开黄冲宿握住她的手,有些少女调皮的对着玉女眨眼,“嫂子还没见过真正的二十八星宿耀苍穹吧,今天可要睁大眼睛哦,这是兄弟们送给你和三哥的新婚贺礼。” “二十八星宿同耀,能让这天下黑夜皆白,那还挺壮阔的,比人类的什么烟花强多了。” 说话间,那用金色神血画成的召唤阵纹就绘成了,发出一阵阵柔和的光。 “三哥,要把大哥他们的本命星辰都聚起来,你在一旁躲懒可不行,来,” 她将黄冲宿的手拉着,那金色的神血也滴落在凌空的阵纹上。 “穷途末路,这是提前给自己送葬?”十一府君黑着脸,从高空上的阴气云里落下来。 月戎也喘着气,踏着那白色月刃破开黑色阴气,冷然而立,泰然笑道:“地府命不该绝,” 秦广王、楚江王与宋帝王联袂而来,一派堂皇气度,如果忽视他们身上忽实忽虚的阴气,会给人一种尚未战争过的错觉。 黄冲宿猛烈的喘着气,如同受伤暴躁到极致的孤狼,愤怒的无以复加,若不是身边两个女人,他能立马扑上去咬死那些府君。 犴鹿侧头看了那些府君一眼,道:“成王败寇,确实在给自己送葬,劳各位府君稍等。” 楚江王已彻底撕了书生皮,道:“你没听说过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不等。” 黄冲宿将玉女推到身后,看了眼犴鹿,眼神悲怆,再看向楚江王时,道:“不等,就过来领死!” (本章完)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二十八星宿 玉女拉着他的衣襟,觉着心疼的厉害。 即便黄冲宿不说,她也听得见他心里的眼泪流淌,那样年年岁岁累月相伴的人,一夕之间竟只剩下了他们两。 怎么不心疼?怎么不难过? 宋帝王轻叹一声,拦住要动手的楚江王,道:“二十八星宿,也算英雄,英雄末路,要求有尊严的赴死,地府有这个气度给他们。” 楚江王道:“你知道她在做什么?万一那阵纹又能动摇地府呢?” 宋帝王摇头道:“方才那四灵之力已是极限,不可复制。” 秦广王沉默的听了会,道:“所以,你认识那阵纹?” 宋帝王微微点头,道:“见过,是二十八星宿召唤彼此的阵纹,想来是要同死。” 犴鹿朝着他颔首示意,面上淡然无波,手却不着痕迹的拍了拍黄冲宿的手,温柔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她手下的那阵纹缓缓运转,黑暗里就升起许多明亮的光点。 那些流落在地府罗酆山附近的星辰都颤颤巍巍的发起了光,仿佛被人重新注入了生命。 就连那些落在莲寂地狱泥土里的星辰,都又一次被点亮。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来!”她高声喝道,张开手臂,头发无风自动,“来!” “三哥,你记得咱们之前的约定么?”看着他握着拳不肯松开,那张瘦削的脸绷的更紧,犴鹿淡淡然的捏着法印,“但有一人还在,必助你达成所愿!” 黄冲宿声音沙哑,叫道:“犴鹿!” 玉女也去抓她的手,手指轻轻颤抖,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样,只知道叫她的名字:“犴鹿,犴鹿!” 犴鹿一身白色染金的衣袍,黑发飞扬在风里,淡然如清水的脸庞上有绝美的笑,声震寰宇,“四灵,来!” 蓦地,四面八方都有耀眼至极的光在天空一闪而逝,二十六道四色光芒划破地狱暗沉的高空,流星一样带起呼啸之声,疾飞而来! “三哥!你看着!” 犴鹿突然回头,对黄冲宿嫣然一笑,身形如灵燕轻纵,轻易就到了半空,双手轻柔的舒展,那赤、白、玄、青四色星辰都萦绕在她身周。 “苍龙角宿天门星君,亢宿庭庭星君,氐宿天府星君,房宿天驷星君,心宿天王星君,尾宿天鸡星君,箕宿天律星君,居东方!” “白虎娄宿天狱星君,胃宿天仓星君,昂宿天目星君,毕宿天耳星君,觜宿天屏星君,参宿天水星君,定西方!” “玄武斗宿天庙星君,牛宿天机星君,女宿天女星君,虚宿天卿星君,危宿天钱星君,室宿天廪星君,壁宿天市星君,位北方!” “朱雀鬼宿天匮星君,柳宿天厨星君,星宿天库星君,张宿天秤星君,翼宿天都星君,轸宿天街星君,守南方!” 素白的手掌舒展开,那原本还无序飞舞的光芒都像找到了方向,她念一句,就有一道光芒停在她掌心的对应方位。 那一刻,她面容神圣不可侵犯,即便鬓发凌乱衣衫破损,也丝毫不损那份气度。 那一刻,她就是神女,从九天而来的、高贵无比、 不沾尘埃的神女。 踏血而行,却干净无比的神女。 月戎看着那些有序飞舞的星辰,目中疑惑的神色越来越重,突然就下了决定,道:“不能再等了!动手,我感觉很不好,这个女人绝对要搞事情!” 月戎手里的环形月刃如白色匹练般朝着空中被四色星辰环绕的犴鹿,但那样锋锐的能将天空都割裂成两半的月刃被弹开了。 砰! 仿佛遇见了什么不可摧毁的、看不见的屏障一样。 白色的月刃在空中划出一个凌厉决绝的弧度,又一次朝着那神女劈斩而去。 月戎面色大骇,叫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没看清吗?这特娘的又要玩一次爆炸!” 楚江王最先出手,浓郁的阴气鼓满了一身黑色衣袍,俊秀如玉的脸庞上狰狞可怖,将一身府君气度发挥的淋漓尽致。 可那样足以动摇山河的力量只是稍微让那位神女的衣衫哦飘扬了一点。 犴鹿手上依旧拈着法印,笑容却带着少女的狡黠,她道:“你们刚才说地府命不该绝,那么就再来一次吧。” 美丽如朝霞的女子微微笑着,那二十六颗星辰在她指尖来回穿梭,如一尾尾色泽艳丽的鱼,映的她指尖晶莹剔透。 宋帝王、秦广王脸上也终于变色,同时出手,要摧毁那九天神女身上的神光。 月戎咬着牙,怒道:“早叫你们动手,非要装什么君子!现在好了,妈的!” 楚江王脱了书生皮,整个人就变的很暴躁,闻言怼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当时怎么不见你出手?” 五位府君联手一击,几乎将整片空间都割裂,地动山摇,万鬼嚎哭。 那九天神女被那股能笼罩住四面八方的强横力量笼住,身形摇摇欲坠,发丝也飞扬在沉灰色的天空中,嘴角都浸出金色的血液来。 她指尖的四色星辰游弋的越来越快,彼此间的空隙也越来越小,那样交融的光亮也越发璀璨。 黄冲宿身形微动,为犴鹿和玉女立起了一道屏障,竭尽全力保护她们。 但那屏障遇到那磅礴阴气时,如遇到烈阳的冰雪样顷刻消融。 她们三人瞬间就被击退到了千米外,罡风刮骨,寒气冽冽 “你到底在干什么?犴鹿!你们已经输了!”月戎咬牙切齿的怒吼。 黄冲宿目光清亮,眼中几乎流出泪来,他看着犴鹿,道:“犴鹿!我能再看见玉女,已经知足了……你别这样,三哥带你杀出去!我们一起杀出去!” 玉女也死死扣着黄冲宿的手,十指纠缠,泪流满面,呜咽道:“你们要做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别这样,别这样……” 犴鹿目中露出温柔而冷定的光,道:“三哥,逃不出去的,界壁已开,除非炸开界壁,不然都得陨落在这里!” 她们被那连绵不绝的攻击逼的一退再退,她指尖的那些四色星辰游动范围也越来越小,渐渐竟只有巴掌大小。 “那就陨落!”黄冲宿冲着她伸出手,声音里都夹杂着愤恨与不甘,却很坚定,道:“我们一起,就在这里陨落!” 他想说,他们二十八人,哪怕之前关系并不多么和谐,他们有矛盾有龃龉,但最后,他们总归要是一体的。 但他还没说出口,就听犴鹿道:“那不行!”她微笑着,又一次强调道,“那不行!” 她的手指轻缓的在身前舞动,对那些海浪般扑面而来的攻击视而不见,道:“蛟说我们二十八人出手,断然不能失败,不然日后没有脸面对众神三哥,带着玉女,去看星海银河吧。” 月戎等府君的又一次攻击也已到眼前,犴鹿骤然转身,背对那追魂索命的府君们,面向瞳孔有惊愕光芒闪烁的黄冲宿和玉女,她轻微开合嘴唇,道:“百年好合,永不相负!” 话音方落,便见她脸上表情倏然一动,仿佛沉感受了雷霆万钧的一击,她却只闷哼一声,身上光芒又耀如烈阳,配合着那二十六尾四色小鱼,几乎瞬间就化身为一尾绯色星辰,随着那些四色星辰极快的转动,融合。 刹那间,空中升起一道炫目的光华,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 黄冲宿眼眶瞬间就红了,从眼角一点点蔓延到眼瞳,然后,他握住了玉女的手,另一只手握住那已凝聚成一颗鸡蛋大小的的四色星辰。 玉女哭的不能自已,她看着黄冲宿,悲伤一点点从她身上铺陈开来,“宿哥,宿哥……” 黄冲宿握紧了手中那颗耀眼的四色星辰,蓦地伸手,抱住玉女,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别怕,玉女,我在呢,你别哭。” 他说:“我带你出去!一定能带你出去!” 玉女抵着他的胸口,哭的魂魄都一阵阵的颤抖,黄冲宿眼神轻柔,极小心的将她环抱在怀里,仿佛她是呵气既融的一片雪,他说:“玉女,别怕。” 他的手很暖,指尖的温度让她确切的感受到了温暖,她声音沙哑,却一字一字道:“宿哥,宿哥……我从来都不害怕,从来都不怕。” 我哭泣,只是因为难过。 那么多的血啊,他们要用骨肉筑就我们相守的道路。 白骨为基,神血铺面,星辰开路,冤魂送行。 要怎么坦然?怎么才能再日后的年年岁岁里,与你言笑晏晏,游遍芳丛? 宿哥,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吧。 她动了动嘴唇,劝道:“宿哥,我们还在一起,这就够了,真的。” 黄冲宿露出人畜无害的笑,甜软的如,道:“你啊~” 他爱着的玉女,就是这样,什么都很容易满足,什么都不贪图。 耳边风云舒卷,杀声如雷,他倏然举起一只手,手上有光芒千万,那凝聚了二十七星辰本源星力的四色星辰在他指尖浮动。 “来啊,毁了它,看看二十八星宿同时炸裂的力量,能不能将这地狱都炸成斋粉!” 那紧逼而来的几位府君都瞬间停手,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凝聚在了那于黑暗中高举的手上。 他们都感觉到了那跳动着的、似乎能毁天灭地的能量,那看起来并不起眼,但集合了除黄冲宿之外所有星君本源神力的那一枚星辰,能让他们所有人都骇然变色。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北阴酆都大帝 月戎目光尽赤,满目狰狞,却没敢再踏前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黄冲宿以手轻抚去唇边的金色血液,目中苍凉一片,他没有看那咄咄逼人的府君,却将温柔缱绻的目光都投向了身旁的那一缕幽魂,道:“我知道你……玉女,我们就这样吧,再说说话……” 然后就让这肮脏地狱与我们一起上路,去虚无的天地尽头。 他眼色清冷而明澈,深处依稀有柔和的笑意,道:“那一年你自请下凡,我就仿佛看到了咱们生生世世的不相见,玉女,一晃,就过去这么多年了。” 玉女与他十指相扣,道:“嗯。”她唇边突然就漾起一朵花,“可我一点都不后悔,宿哥,你就该高高在上,就该呆在九天上。” 黄冲宿就低低的笑,道:“偷来这片刻安静,我其实就想告诉你,我真给你盖了一座用星辰堆砌的屋子……啧,当年你心心念念想要,我那时总敷衍你,现在好啦,都给你建好啦。” 玉女讶道:“那能住?” 黄冲宿理所当然道:“当然不能……之前我就告诉过你,那星辰即便碎裂,也明亮的很,聚在一起能把人眼睛晃瞎,你偏偏不信……” 玉女也仿佛忘了所处环境,笑嗔道:“可星辰能存在很久啊……我那时想着,得要你送我永永久久的一个东西,就想到了星星,一个星辰屋,那多少年都不会坏!” 黄冲宿轻微的咳嗽了下,又若无其事的抬手,擦掉咳出的一抹血液,才怅然道:“真想让你去住一晚,让你自己看看你那栋星辰房子。” 玉女也露出甜美的笑,娇嗔道:“那也要你一起住进去。”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围着的几人却不耐这些,最先开口的,正是楚江王,只听他道:“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们的爱情的确很感人,但也该结束了!” 那宋帝王也道:“放弃抵抗,我送你们一场冥婚。” 月戎斜眼看他,感觉自己血压有点上升这确定是劝人投降,不是劝人拼命? 秦广王一直是含蓄的,此刻只袖手在旁,道:“若你们大张旗鼓,只为了这一个堕魂,原不用闹成这样。” 月戎眼皮直跳,心说这什么意思?难道他还想说早知他们要求那么低,就把那堕魂送给他们? 楚江王思索了下,居然也露出恍然的脸色,道:“也是……本就是小事,这样吧,你交出那东西,再去十九层地狱领个罚,这事就算过了。” 月戎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的几个府君,仿佛看见了地府完蛋的未来有这样的府君在,地府还能有什么希望? 也就他家包子一身浩然正气,从来不会为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妥协,还千百年如一日的维护着地府的秩序和法则。 要是没有他家包子,地府可怎么办? 想着,又在心里夸了一下自家包子,这才义正言辞道:“我觉着楚江王说的有理,咱们都是文明人……也不多罚你们,去第十九层地狱幽闭个千年,不过你手上那‘尸体集合’得交出来!” 黄冲 宿冷笑,道:“玉女,看见了吗?这就是地府!就这些人,他们也配执掌轮回,惩恶扬善?” 玉女还未说话,月戎却已先开口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十一府君还要说话,却被秦广王和楚江王一起封住口,只能愤愤瞪着众人。 黄冲宿看着在指尖跳动的四色星辰,仿佛看见了一张张或笑或怒的面容,那是他的兄弟们。 他们用生命做赌,给他一次掌握主动的机会,他透过那四色的温暖光芒,依稀看见了一双双宽容凝视着他的眼睛。 “玉女,他们把选择都给了我,但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想给万物众生一个机会,我懂。” 他手指骤然发力,右手上的那枚四色星辰也骤然发出亮光,地狱昏暗的天空都为之一亮。 恰在这时,一道洪亮而淡漠的声音从高空传来,道:“慢着!” 同时,玉女也扑身过去,奋力按住他的右手,道:“宿哥!” 黄冲宿只觉四周空间骤然一凝,他抬眼看去。 只见一人黑衣墨发,发上束玉冠,漫天阴气如水墨翻卷,在他身后渐渐平息,都化作浅浅的灰雾,萦绕在他衣襟上。 衣襟上有红色曼陀罗花一簇一簇盛开,眸若星河面容清俊,腰畔还悬着巴掌宽的红色缠曼陀罗刺绣腰封,又醒目又耀眼,偏那人一身的泰然气度,淡雅从容。 那象征性的装束一出现,众人目光就尽为之夺,那是北阴酆都大帝酆少帝。 那是唯一能将曼陀罗作为衣服绣纹的存在,但除了地府里活了千余年的老怪物们,几乎没有人再能认出这一位曾令天地变色的大帝。 那几位府君皆心头一震,继而恭敬行礼,面色都有些复杂。 酆少帝单手按着前聚,仿佛聚拢着什么似的,眸色浅淡,道:“一梦方醒,就见地府遍地烽火,皆是因你?” 黄冲宿看了眼那一瞬就被稳住光芒的四色星辰,黯然想到,果然少一颗本源星辰,他看了一眼玉女,然后默默将自己的本源星辰移出向那四色星辰。 北阴酆都大帝一出,他们再要逃出地狱,已绝无可能。 那就……用二十八星宿的力量,给这暗沉沉的地狱一丝亮光。 他道:“是我。” 酆少帝淡淡哦了声,那如清溪寒石的眸子往远方轻轻一瞥,道:“……是天上来的,你们毁了我的罗酆山?” 黄冲宿重又点头,道:“对!” 酆少帝又哦了声,指尖有黑色的光芒倾泻,那一缕光,却仿佛要将天穹都压穿。 月戎看的一身冷汗,忙叫道:“大帝等等……大帝容禀啊,他手中那四色星辰乃二十八星宿本源星辰,一旦爆炸,地府危矣,大帝您老慢着点动手。” 酆少帝侧目看了眼他,又回头看向黄冲宿手中的那枚四色星辰,怅然叹道:“二十八星宿也陨落了啊……我这一觉睡的有点久啊~” 月戎心说,这岂止是有点久,一睡千年说的就是您这种。 他小心翼翼的看 着酆少帝,但见他指尖的黑色光芒湮灭下去,才长舒一口气,窥着酆少帝的脸色,没敢再开口。 酆少帝的衣袍如烟笼云罩,飘飘渺渺,此刻负手而立,也自是一派超凡之态,他又仔细端详黄冲宿,道:“天人五衰,也到头了……你要归于虚无,所以来地府撒泼宣泄?” 黄冲宿愤道:“当然不是!”他目光瞬间如狼似鬼,泛着幽幽绿光也似,声声质问,“酆少帝!你一睡千年,自己知道这地狱现在是怎么样的吗?” 酆少帝微微合眼,片刻又睁开,道:“怨气沸腾,万恶汇聚。” 黄冲宿一噎,道:“你不明白!”声音骤然提高,手中那四色光华的星辰也猛的一颤,“你看见的只是现在的地狱!往日地府,魑魅横行,魍魉当道,欺上瞒下,恶欲如潮,轮回无辨功过,判官难言善恶,地府,已经从根上烂透了!你知道吗?!” “你身为北阴酆都大帝,你一睡上千年,你可曾为这众生垂眼一看?” “背负世间极恶,也负世间极善,若蝇营狗苟,混沌不堪,阴阳秩序何以存?” 黄冲宿突然笑了一下,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三界众生原本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但他们是……他们说地府恶则人间恶,要轻肃人间,地府必须推到重来,那就重来吧!” 酆少帝袖手而站,眸中清澈一片,道:“不管不问,便是治理,你既为神,便该袖手,任由他去。”顿了顿,又道,“罢了,这些都是废话,你既握了那可摧毁地府根基的力量在手,提条件就是。” 黄冲宿那双眼睛里熠熠生辉,承载了日月山河一样,他微笑道:“没有条件……天道不容我生,所以你清醒于此时,就算我与玉女得你允诺,脱出地府,日后日日夜夜,都要防你地府亿万兵马。” 酆少帝面色不变,手上却悄悄拈上法印,道:“哦?怕了?” 黄冲宿摇头,一身战铠冰冷刚硬,反射出一缕不知出处的白光,他道:“不怕,只是厌倦。” 他说着话,手突然狠狠握了一下的手,又亲吻了下她的额头,玉女死死扣着他的手不放,眼泪顷刻而下,“宿哥,你别抛下我!” 黄冲宿身上突然爆发出巨大的白色光芒,将他们两人都笼罩在内,连带着那极为耀眼的四色星辰也爆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华。 仿佛再一眨眼,那浓缩至极致的四色星辰就会轰然炸开。 在场众人齐齐变色,只酆少帝一人还勉强站立,那如云似雾的黑袍都被劲风吹的几要散去。 空中一声叹息,仿佛时间瞬间凝滞,只剩那一片光芒仍在闪烁浓缩。 …… 而在那光芒笼罩的地方内里,玉女虚弱近乎透明的魂魄虚虚按着黄冲宿凝实神魂的手,他们掌心中的那枚四色星辰正发出耀眼的光芒。 黄冲宿道:“玉女!” 玉女微微摇着头,道:“宿哥,二十八星君的力量……他们不晓得,我却是知道的,一旦本源星辰力量爆炸,地狱成为废墟,万鬼出笼,人间就是炼狱。”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星耀长空 她的手很弱小,黄冲宿一震就能振开,但他却仿佛被那轻若无物的手压的死死,只能解释道:“会有个新开始的……你在地狱多年,这里如何腐朽,人间又是怎样肮脏,破而后立,废而后兴,玉女,你不懂这些,听话~” 玉女轻盈的朝他靠近,道:“不是的。” 她伸出手去拥抱黄冲宿,小猫一样轻声说话,道:“不是的……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宿哥……那不对,我们是要一起的,你死我自然要陪你死,可那些人,他们没错的,该活着。” 黄冲宿道:“生而为人,便是罪过。” 玉女有些无奈的用额头去触碰他的脸,道:“不是的……宿哥,我觉得不对,天门星君他们肯定也不是这么想的……” 她眉峰有些皱,却态度坚决,道:“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这样不对……哪怕之后地府能重建,但中间需要很长很长时间,那期间得死多少人啊……这肯定不对。” 黄冲宿伸手去捏她的小鼻尖,宠溺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听话就好了。” 玉女伸手抱他,还是摇头,道:“不行……我虽然死了,但我还有很多朋友,她们都还活着,你别,别毁了她们生存的世界……” 黄冲宿闭着眼,身体已慢慢融入那四色星辰,只一动念,那星辰就能爆炸,将地府炸平,即便是有通天之能的北阴酆都大帝,也止不住那样不顾一切的颓炸趋势。 玉女声音一直柔柔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她道:“我们就要归于虚无,宿哥,安安静静的好不好,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世界,什么罪恶,什么……什么都不要有,你看着我,就看着我,只看着我。” 黄冲宿果然就睁开眼看她,就在她清亮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缩小的脸。 玉女的脸上温柔无比,那样的神色让黄冲宿几乎沉溺进去,莫名想哭。 有多少年没看见这样的眼睛?有多少年没有在被她装进眼睛里?有多少年没有再这样安静的同她拥抱? 这个人,他遗失了那许多年,现如今,终于又在他身边了。 他道:“什么,都不会有!” 她在眼前,就再也没有能把他目光夺走的东西。 玉女凑过头去轻轻亲吻他的眼睑,道:“宿哥,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或许是这一刻时光太美,黄冲宿仿佛被蛊惑了一样,轻声应道:“好。”就看着你,只看着你,别的什么都不看。 哪怕曾想给这肮脏地府一次洗盘重来的机会,哪怕他是真心想用最后的力量还这世道一片朗朗乾坤,但这一切,都比不过玉女的一句“不行。” 玉女不认同,那就算了。 他能为她颠覆整个地府, 也能为她止战息戈。 黄冲宿眼角眉梢都露出笑,笑容温暖的犹如朝阳初升,他抱着玉女,两人都安静的任由身影虚无,最终与那四色星辰交缠在一起。 已经到最后了,玉女也欣慰的笑。 总算没让他做出那样挥之不及的事,哪怕要归虚无,他却也该干干净净的走,依然是九天上至高无上的星君。 任何尘埃,都不能染黑他洁白的指尖。 …… “停……停了?”月戎看着那在一团扭曲的空间里悬停着的四色星辰,仍有些不敢置信。 那股狂暴的力量居然就这样停住了?那黄冲宿之前还信誓旦旦要毁灭地府,这会说停就停了? 酆少帝也默了默,才将目光转向看不清的远方,道:“都醒了……” 他目中浮起无尽沧桑,那一瞬间,仿佛无数岁月从他身上倥偬而过,不留痕迹。 其他几位府君也都一脸懵,看着那还发出余温的四色星辰,目中均有叹息之意。 酆少帝也不再说话,径直朝着那废墟一样的罗酆山走去,一步便是一景,那些尘土碎石都被无形的巨手握住一样,一点点倒退回那颓废的山上。 连那座城主府周围弥漫的白色雾气,也被风吹散一样消散开去,而露出那经年的废墟来。 月戎看着那城主府的方向,心头就是一动,他想到了那被他丢在第一次风暴中心的那个人。 想来他果然将那四灵之力都吞噬干净了吧,连带着那四把神器的折毁神力,都一个劲的吸收了吧。 他手微微握成拳,咕哝道:“……成与不成,都是天意,也怨不得我。” 正想着要不要去捞那个生魂一把,耳边就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月戎浑身的警戒细胞一下就立起来了:“什么声音?” 他是府君,五感远超普通鬼类,绝不会有听错的时候。 刚才那个声音,绝对是什么碎裂的声音。 楚江王见敌人死干净了,就一心一意想回家,闻言不耐烦道:“管他什么声音,你赶紧的,去收了那危险品,都收拾收拾,清理一下地府。”他脸上浮出一个危险的笑,“说来地狱的确鬼满为患,这次他们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啊。” 宋帝王瞥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看着那满目疮痍,神情却也没多少悲伤。 秦广王一振袖,声音冷而漠然,道:“收拾地府,不必只会我,第一狱其他人任你们差遣。” 已经连形体都很难维系的十一府君举了举手,道:“也不必通知我,要养伤……要是有谁要清理百万朝上的鬼,再来找我。” 毕竟,要尽快恢复原先实力,最纯粹的鬼魂精华是最有用的,平时不容易得到,但地府被人大闹这一场,这些人都被惊了起来,那 就是时候整肃一下地府了。 月戎原本在全神戒备,但听着这些不靠谱的同仁这么说话,他总觉得地府要完,有这样一帮人做地府大佬,地府能运转到现在真实不容易。 无论纵向对比还是横向对比,还是他家包子最好,地府要是少了包子,可能分分钟就得玩完。 月戎又在心里将包子夸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的伸手去抓那还在半空中滴溜转的四色星辰,“一个都别想逃!建设地府,鬼鬼有责!自己地盘自己处理!公共区域就抓阄……” 一边朝着那四色星辰伸手,一边警告也似的说着话,避免那几个人都回去就闭关,死活不出来! 却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喀嚓声响起,月戎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天空,道:“你们真没听见?” 还不等众人说话,只见昏暗的天空骤然一亮,一道正常人手臂粗细的光柱眨眼就从高空照下,正落在那四色星辰上, 刹那间,那四色星辰仿佛被点燃的炸弹一样,猛然爆发出强烈的青、白、红、黄四色光芒。 那一瞬,山河渐颓,万物失声。 那四色光芒如一个个耀眼的太阳,在高空旋转闪耀,最后停在四方,四灵的虚影也在空中半隐半现。 向来幽暗的地府恍如白昼,被那在高空绽放的二十八颗星辰幻影照耀的一片堂皇。 地下地动山摇,那强横至及的能量波将整个地狱都波及到了,海浪一样不断碾压那些在浪潮下奔跑尖叫的鬼魂。 天上光芒仿佛永不会褪去,那片虚影中仿佛出现两个相偎的身影,用同样漠然的眼睛注视着下方。 看那一座座建筑倾倒,还有那被能量波冲击的的灵体散去的无数冤魂。 而就在那四色星辰爆炸的一瞬间,有一只指骨纤细的巨大人手从高空探入,只一下就将酆少帝刚修复的罗酆山掀翻了一半,又光速缩回高空。 那一连串动作,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眨眼一瞬。 而就在那只足有小山大小的白玉手拔高而去时,便有一只通天大手从地面升起,紧追而去。 两只手一退一进,竟成了那一片废墟中仅有的完整。 轰! 那较纤细的手还是及时抽出,后出来的大手愤怒的砸在摇摇欲坠的界壁上。 只一下,那本就被破坏出一大片的界壁终于发出频死的嘎吱声,然后砰然碎裂…… 那在高空上如二十八颗烈阳的星辰发出森冷的光芒,仿佛永远不会熄灭一样,让疆域无限的地狱里黑暗无处可藏,一切都白晃晃的,照出一切魑魅魍魉。 短短片刻,冥河倒卷,十八地狱依次震动崩塌,数以亿计的鬼魂瞬间湮灭,还有更多的厉鬼凶魂咆哮着从地狱升空。 那一日,地府维系万年 的界壁破碎,地府与人界的通道瞬间被外散的阴气冲开,无数怨鬼涌入人间。 那一日,地狱史称星灭日,二十八星宿尽数折戟地狱,也重创地府,让地府六位府君都魂体消湮,不复存在。 星耀长空,似是永昼,六府君以命护地狱,二十八星君陪祭,三十亿冥魂殉葬,地府冥河倒倾,奈何桥塌,十九狱同哭。 …… “该醒醒啦!” 有甜腻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唤,如同最调皮的小女孩,甚至还用手捏他的鼻子。 白唐下意识就想挥手去打,手却有些抬不起来,他有些烦躁,也有些着急。 “今天还不醒啊~”那软糯的女声似乎有些失望,又捏了捏他的脸,才放弃似的撤回手。 白唐脑子里已开始搜索那声音的来源,半晌,混沌的脑子没从数据库里调出有效结果,只给他下达了一个指令——睡觉。 于是,白唐就理所当然的继续睡觉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章 天上掉下来的白唐 只是神经的细线一直被一个有着尖尾巴的小生物勾着,那小东西泪汪汪的,一个劲的用尾巴在他心底拍着,也在叫他。 那些细碎的声音都慢慢远去,白唐还是沉沉睡去,但脑子里还清晰的闪出了一个念头,希望再盖床被子。 也不知最后有没有人给他盖被子,但四肢百骸都一点点涌出热意,暖暖的,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白唐这一觉睡的很舒服,再一次有意识,就能感觉到阳光落在睫毛上的温暖了。 散碎的,仿佛从树叶缝隙里漏出来一样,暖洋洋的,照的他心都要化了,恨不能马上就翻过身,来一场背后阳光浴。 手腕上还有什么东西一缠一缠的,像是一条尾巴,还有细细的鳞片,就在他手腕上一松一紧的缠着。 见白唐没反应,那小东西就又三两下顺着胳膊爬到了他脸上,把他的脸当地面爬。 “起床了起床了……”细嫩的,仿佛孩童样细嫩的声音念魂一样的在他耳边响起,“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 白唐被它念叨的耳朵疼,脸上也有些痒,心里一动念,他就伸出右手,将那在他脸上肆虐的东西捉了个正着。 “你……” “哇!” 白唐看着被他捏住脑袋的暗红色小龙,头上两只红水晶一样的龙角,嘴边还有长长的龙须,眼睛也红宝石一样闪烁着亮丽的色泽,足有成年人的手臂长。 就连身下,也长出了五只一看就很好捏的小爪子,此时正一下下的张合着,似乎有些扭捏。 一人一龙的眼睛互相看着,一个脸上是纯粹的懵逼和震惊,一个……看不出表情,那双龙眼瞧着仍是竖瞳,看起来有点凶。 白唐眨了下眼,道:“龙?” 那小东西得意的昂着头,道:“昂~”小眼睛从上而下俯视白唐,想看见这蠢货惊喜、惊叹的表情! 但那张脸上居然没什么夸张表情,只淡淡哦了声。 小东西对这反应不太满意,但想着他刚醒,自己是只大度的龙,不屑跟刚睡醒的二货计较,于是它矜贵的开口,道:“白白,我饿了!要吃鬼!那种白白的鬼,不要奇形怪状的。” 白唐一听这说话,心里就有谱了,原本也不怎么担心的心更加宽松自家崽子么。想怎么揉捏都行啊。 于是他又捏了捏它的脖子,然后探出另一只手,拎起它的尾巴,眼睛朝下瞥。 白汤圆顿时就从他苏醒的惊喜中清醒,啪的甩了下尾巴,炸毛道:“看什么?你看什么你?” 白唐干咳一声,慈爱道:“汤圆啊,我真想你啊。” 虽然皮厚,但他到底没脸说他想窥探一下龙的那啥,毕竟传说里龙还比较有数量优势,他好奇一下也很正常的啊。 本来刚才听白汤圆说话,觉着这啥东西智商没怎么长,可现在看来,还是长了点的。 白汤圆冷艳的睨了他一眼,见他一副热泪盈眶的深情表现,当即就忽视了他刚才奇异的表现,撇嘴道:“你那个名字蠢死了,给我换一个,叫龙傲天!” 龙傲天?你怎么不叫雄霸?这傻东西,果然是 在网上看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了吧……这傲娇劲儿,啧啧。 白唐看着白汤圆理所当然的骄傲脸,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也不理会那嚷嚷着要改名的蠢龙,他手在床上撑了撑,猛的坐起身来,眼睛也四处瞟着,随口道:“汤圆,咱们这是在哪儿?” 触目所及是一片明亮颜色,他正躺在一张冰蓝色的圆形巨床上,四周还隐有白色云雾缭绕,正对面是半开的窗扉,阳光就从那窗外高大的树木间漏了进来。 白唐被那白晃晃的阳光晃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立马下弯,护住了脆弱的瞳膜,修长的手也即刻上举,挡在眼前,但在转头看向别处,眼前还是出现一阵彩色的光晕。 “呦,”一个女子的声音就在这时撞进耳膜,溪水样叮咚清脆,“醒了?” 白唐的目光下意识就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凝在那倚门而站的女子身上,眨了下眼,眼前依然是一片黑色光晕,“啊,醒啦。” 那女子仿佛看见了他不停眨眼的窘境,向前走了几步,对着他半弯下腰,将脸送到他眼前,道:“看清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的如妖如鬼的空灵脸庞,卷曲的波浪长发,一身休闲的嫩绿色枫叶长裙,妆容浅淡,一股丽色却逼人而来,离的近了,能看见那泛出淡青色的眼白,以及那微微弯起的眼睛。 真真的美入肌骨,魅色袭人,能让所有生物都屏气敛息,生怕将吓到这只仙灵。 白唐呵呵一笑,被那突然伸到眼前的脸惊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忙微微后仰身子,道:“是苏大美女啊,呵呵,你怎么在这儿?” 苏毓秀伸指头点他的额头,动作亲密,道:“傻了吧?这是我的地盘!” 白唐向后缩了缩,顺势道:“哦哦哦,那我怎么会在这儿?” 苏毓秀对他拉开距离的动作十分不满,却也只是噘了噘嘴,依然道:“你从天上掉下来的啊,就这样,”她比划了一下,“咻啪,就摔我门口了。” 白唐脸皮微微一抽:“就从那么高的地方,嗯,摔下来了?” 苏毓秀露出狐狸样的的笑,有些莫名的小骄傲,道:“对呀,都快吓死我那经纪人了,啧啧,多亏我机智,我跟她说你这是在玩新型跳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啊我跟你说。” 白唐哈的笑了下,嬉皮笑脸道:“谢谢谢谢。” 苏毓秀又看了他一眼,道:“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 白唐神色一怔,细细感受了下,才道:“没事。”就是有点奇怪,身体好像比他之前用过的身体更加充满力量,也更加纯净。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白皙到能看见青色血管的手,翻了翻手掌,掌心上那些经年的老茧都没了,他眼睛闪了闪,没有深思。 苏毓秀骤然伸手,去摸他的肚子。 白唐走神了一秒,再回过神,那白皙如玉的小手就贴上了他的肚皮。 白唐:“……” 那手还捏了捏,跟捏猫咪的毛肚皮一样,苏毓秀道:“不饿?” 白唐僵硬着脸,心里出现了一只疯狂咆哮的小人。 干什么?!这是 干什么呢?啊?一觉睡醒,外面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吗?啊?为啥说动手就动手了?!啊! 白唐的肚子下意识吸了吸,吸回那有点软的肚子,憋着气、沉着冷静的道:“是有点饿!” 所以你快点去给我端饭,别特么摸老子的肚子,不,腹肌! 他面上冷静的说话,身体却又往后移了移,手也悄摸摸的将那条爬在他后衣领里的小龙往里面按了按。 苏毓秀面上也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唇角忍不住上扬,显然逗弄他逗弄的很开心,她故作不懂的又往前挪了一点,道:“唐唐啊~” 被那样极致的美人盯着,白唐脸皮再厚也有点扛不住,他又往床另一边挪了下,慈眉善目的劝道:“大美女啊,你这个……我是个男人,你懂吧?你这个……距离太近了!” 苏毓秀疑惑的挑眉,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嗯?” 白唐心里摸不准她现在是几分意思,心一横眼一闭道:“我真饿了,你这个,是不是得给点饭?” 苏毓秀就笑,道:“没听见肚子叫啊,可能还不太饿?” 白唐看着她,如同看一个荼毒无辜良民的魔鬼,满脸都写着“你认真的?你不是吧”的生动表情。 苏毓秀看着他活泼的表情,忽而一笑,继而面色下拉,眼睛里弥漫出雾气,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声音也有些哑,道:“你可算是醒了。” 那双钟灵毓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唐,里面蕴含的东西实在太过直白,让白唐都有些避无可避。 想起之前分别前那些奋不顾身,白唐心里那个念头越发清晰起来,可他看着面前这张如妖如仙的脸,心绪却没几分悸动,他喉头滑动了两下,开口道:“那个……” 苏毓秀骤然抬手,微微笑道:“不用说,我都知道。” 白唐的拒绝停在嘴边,没有出口,只尴尬的笑。 苏毓秀伸手戳他的脑袋,道:“二货!先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去给你端饭,你要多吃点,快点从床上爬起来,我等着你保护呢。” 说着她站起身,走出房门,步伐轻盈,身形俏丽。 白唐长出了一口气,心底的那些阴云却也一点点翻涌上来。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经历了怎样的苦痛。 他被月戎封在了那城主府,四周是狰狞的四灵投影,声势浩大,力量滔天。 那无穷无尽汪洋大海样的力量瞬间加身,浸骨食皮,灵魂都碎成片…… 白唐眼神都昏暗了一下,他手微微弯曲,一把暗红色的刀就浮在掌心,他转了转,感觉熟稔的如同掌心纹路。 白汤圆从他肩膀上探出头,扫了一眼那把刀,然后就去咬白唐耳朵,心有余悸的道:“好疼啊……” 即便它说的含糊,白唐还是明白它说的什么时候那时候,只有那时候,屠灵里的主意识完全苏醒,苏醒一次就又被摧毁一次,说不清被摧毁多少次,到最后,只剩了那最初的一股憨傻灵识,跟白唐自己的灵魂一起,互相承认,拼力消湮那能把他们撑破几回的力量,在打碎重聚中重获新生。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半捉美人 幸好,到最后,他们都从那样一片炙热的力量海洋里走了出来。 白唐翻手,那把暗红色的长刀又如光影般消失在他身体里,他长长的喟叹一声,道:“汤圆,你还是你吗?” 白汤圆偏了偏头,道:“是吧。” 总共也没多少记忆,经了那么一遭,还记着的就剩下跟白唐他们一起生活过的那一点了。 白汤圆心想,它应该还是它吧,只是认了个蠢主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白唐轻微的笑了下,用手捏着它头上的暗红色犄角,道:“能收回去吗?你这个样子,也忒怪异了。” 白汤圆气氛的用爪子抓他,道:“这个形态最帅了!一点都不怪异!” 白唐苦口婆心的劝道:“你看你这个角,还有这没用的几只小爪子,这要是给人看见,分分钟要切片的。” 白汤圆气的想咬他,它的角那么漂亮,爪子也很好看,电视上那些人都喜欢的很! 它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红翡翠一样的眼睛里都是控诉。 白唐锲而不舍的继续骗龙,道:“外面有很多穿白大褂的科学怪人,汤圆啊,你这个物种,啧啧,他们肯定想切片看看构造,你要是不能藏起来,以后就不能出来。” 白汤圆愤愤拍爪:“那我咬死他们!” 白唐就笑,又觉着这小东西没以前那么好骗了,实在是长进很大,但看那神态,却依稀还是自家那只没什么智商的白汤圆。 白唐又忽悠了两句,许诺只要它以蛇的形体出现,就给它抓很多很多的鬼,还给它零食翻倍。 白汤圆就听话的收起爪子,在他肩上一滚,就化作一条浑身圆溜溜的暗红色小蛇。 白唐看着它跟原来几乎没差的样子,露出老父亲样的欣慰脸,还未说话,就听白汤圆道:“白白,我想玉九了,还想王五和黄七。” 白唐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还有墨赦。 他微笑着,道:“我也想……等吃过饭,咱们就回家去。” …… 但吃完饭,他们却没能如愿的启程返家。 因为外面的世界,已经再不是他印象中的样子。 苏毓秀陪在他身侧,一边随着他在大街上走,一边道:“……就是这样了,什么都还在,但什么都不一样了。” 白唐看着冷冷清清没几个人的街,以及那些都贴着符篆、挂着辟邪铜镜的店铺,心情格外的复杂。 刚才苏毓秀说,世界鬼魅横行,国家官方已发布了贤才召集令,号令所有省市县乡都做出防御,这段时间内,那些原本还只存在于熊说中的职业也都翻了身,开始真正的在人间行走。 白唐在街上走的时候,甚至还看见了几个当街捉鬼的年轻人,他们说说笑笑,每个人手上都捏着一个妖物,其他行人也仿佛早已习惯,只眼神又羡又敬。 白唐摸着绕在他脖子上,将脑袋垂在他胸前的白汤圆,那冰冰凉凉的触感,能让他很好的平静下去。 他道:“真的都变了啊。” 苏毓秀穿的依旧漂亮,应道:“从我捡到你,你睡了整整一 个月啊,可不就都变了。” 现在是初秋,温度却已经降到了一个点,让普通人都早早翻出了薄风衣。 苏毓秀这次的住址在一个二线城市,仍旧是住着最顶级的豪宅,安保人员里还有几个修道法的,依然是有秩序的人类社会。 白唐和苏毓秀漫步在空旷的街上,看着飘散在空气里的那些人眼不可见的灰色雾气,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都这样了?” 苏毓秀自然的笑道:“对啊,现在你们捉鬼师特别值钱,”她又得意的一笑,调皮的向白唐眨眼,“但我雇的起你哦,我不缺钱。” 白唐侧眼看她,但见四周皆是烟青色,仿佛褪色的老旧水墨画,只有她一袭白衣,格外青春靓丽。 他笑了下,伸出手,道:“美女,借个手机啊。” 从醒来后,他就一直在适应这个看起来已经不一样的世界,心里还有阴霾一直存在,直到现在,才有些真实感。 他想给留守在家的玉九打电话,还想给很久不见的蔺菱打电话,看那丫头这些日子都还好吗?更想给自家墨神打电话,也不知道他在那哭丧棒里修养的怎么样,是不是都好了。 但他只打通了蔺菱的电话,那小丫头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但说话间已沉稳不少,只爱猎奇的心思一直未变,还磨着他问他在哪儿,要跟他见面,还说那张白唐用人民币给她做的护身符已经残破,要讨一张新的。 白唐就笑,只说过几天有空去给她补充一些符,让她等着就是。 蔺菱不服,两人又吵闹了几句,那些往日的情谊仿佛都瞬间漫上心头,两人经久不联系的生疏悄然无踪,接着,就是蔺菱压抑的低声哭泣。 只有几声,就若无其事的挂了电话。 白唐心里也是一酸,鬼魅横行,普通人确实要更加艰难, 玉九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不知那家伙又在做什么。 但白唐想,他把黄七留在了家里,有那个家伙在,总不会让玉九出了事。 微微笑着,心里又是惆怅。 …… 已经到了晚上,白唐身形如燕般跃上房顶,信手拈起一缕灵气,就在宅子顶部画上一道紫色避鬼符,眼看着隐秘的符文在屋子四周若隐若现,他才又一翻身,轻飘飘的从几层楼高的房顶跃下,半点声音都未曾发出。 “汤圆,我感觉我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他一边敏捷的猎豹一样翻墙落地,一边跟在他肩膀盘成诡异姿势的白汤圆说话。 白汤圆唔了声,用尾巴扫他的后脖颈。 白唐又回头看了眼那隐匿在黑暗里的宅子,微微挑起一边嘴唇,道:“出去浪一圈,明早再回来。” 白汤圆眼睛发亮,跟在黑暗里闪耀的红宝石一眼,它吸了一下口水,念经似的念叨:“捉鬼捉鬼捉鬼。” 白唐洒然一笑,道:“捉。” 本来他晚上出来,就是为了捉鬼的,不过他想捉的可不是寻常的鬼,而是这城市里的负责鬼差他得问问,必须要问问那破地狱怎样了。 他翻出了那豪华至极的住宅区,目标明确的朝着右边 拐去,穿梭进黑色的夜晚里。 城市里街道更加冷清,哪怕月光明朗,路灯也尽职尽责的亮着,但那些光亮都仿佛被压缩在一个范围里,城市里大片大片的,还是没有被光照射到的黑暗。 那些影影幢幢的建筑里依稀有尖叫响起,但总体还是安静那些低级的鬼魅邪灵,都被修道者用阵法拒之门外,起码能给则会座城市里大部分人一个安眠的夜晚。 只有那些灵力超过警戒线值的东西才会在城市里游窜,所以也才有了巡夜人,一群为了守护夜晚宁静的修道者,或年轻,或年长,或男或女,却都是一身的热血。 又是一波巡夜人悄无声息的从远处过来,手电光上下扫着,还有隐隐的符光,白唐只一侧身,就将自己隐到了黑暗的阴影里。 待那三人过去,才悠悠然从黑暗里出来。 白汤圆看的糊涂,问道:“怎么呢?怎么还要躲着?” 白唐动了动肩膀,道:“太麻烦了。” 早在那些人没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感知到了那三个人,甚至于那丝丝缕缕阴气将他们的影像都传回到了他脑子里。 那三个人里,有一个曾在那一界折花会上碰见过,他本能的不想跟可能认得他那张脸的人碰面。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是不是人。 无数缕细如毛发的阴气在他的操控下游走在城市里,尽职尽责的为他窥探那些想要的信息,这一窥探,就窥探到了那蹲在街角碎碎念的正牌鬼差一只。 还是个老熟人,他们之前还合作的十分愉快。 白唐想着,嘴角提起一抹微笑,身形如烟如雾,一下就飘出了百米远。 “汤圆,我觉的我能上天!” 身体里充满力量,仿佛只要他一挥手,连天都能捅个窟窿出来。 “嗯,嗯,你不要老想着跑,你给我捉鬼鬼啊,你不给我捉你就放开我啊,我自己捉!” 白唐据不放蛇,批评道:“这个时候咱们要共同进退啊,你看看这周围有多少恶狼,汤圆啊,不管是蛇是龙,都不能这么不讲义气啊。” 白汤圆在他肩膀上磨牙,道:“你一拳能打死一百头狼!狼都不敢咬你!” 白唐笑嘻嘻道:“那是我厉害啊……可这也不能作为你抛弃我的理由!再说你看看你这小肚子,你自己偷吃了多少啦?必须要节食!不然你就是刻意拉低我白家的颜值!” 他歪理一套一套的,白汤圆听的两眼冒火,偏还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拿他的衣服撒气。 白唐就摸着它的脑袋笑,然后继续带着他走街串巷追鬼差。 …… 天上黑的让人心惊,在夜幕里活跃的鬼怪却格外亢奋,那些刻意让普通人都能听见的哭喊叫嚣吵的鬼都脾气暴躁。 美人作为地府不起眼的鬼差,在地狱大乱之后才提心吊胆的返回了地狱,然后就被征召了,又一次被严重缺鬼的地府踢上来捉恶鬼,还给分派了指标。 但人间的鬼实在太强了,那种不怎么凶的鬼存活的真的不多,基本跑出来的都是恶鬼,都凶的一批。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告别苏毓秀 他出来这两个月,业绩惨淡的让鬼都不忍直视,他那位侥幸从地府暴乱中捡回一条命的上司看他的眼神完全是看残废的怜悯。 那个苏毓秀,强势要圈养他的古怪女人,这段时间也根本不搭理他,一心都扑在了个小白脸身上。 说起来都让鬼生气!也让鬼伤心! 但是他也没办法,于是只好自己给自己放生,出来捉鬼冲业绩,争取让顶头上司收回他侮辱性的眼神! 然而愿望很美好,但现实实在太残酷现在留在城里作乱的那些鬼祟都已经很凶残,见着他非但不害怕,还凶狠的要跟他拼命,要吃了他。 他只是一个在地府负责文书的文职鬼差,只是倒霉被踢上来冲人数的,他哪里拼的过,手里的定魂药水都定不住的鬼啊,大凶! 一连碰了三回这种不要命的鬼,他感觉自己都有点自闭了,想去城市外的旷野中捉两只野鬼来给自己重塑信心。 但人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缝,鬼也一样,于是他还没出城门,就看见了那个拦在他前行路上的小白脸。 他眼皮一抽,站住脚步,冷道:“干什么?” 那小白脸上次见的时候就凶狠的一批,现在居然笑嘻嘻的站在马路上看他,怎么想都有问题啊。 白唐笑眯眯的向他走过去,熟络的打招呼,道:“真是巧啊……美人儿,不是……你别跑啊,咱们也算老熟人了啊,好不容易玉遇上,来叙叙旧啊。” 美人头也不回的转身跑,心说叙个屁的旧,老子跟你没有旧! 白唐在身后连声唤:“等等,等等啊兄弟,怎么这么不友好?” 跑了一阵回头看,身后空无一人。 美人有些放心,心说那人也忒凶残,不过看他刚才那样,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晃了晃头,呸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还想捉我?做梦!” “哎呀呀怎么能这么想我呢?那什么……兄弟,我没想着要捉你的。”白唐从斜刺里伸出手,一把就捏住了美人的脖子,将他那一大团鬼都提溜了起来,“你说你好端端的跑什么呀?” 美人看着他还一副无辜模样,咬牙道:“那你追什么?你追我干什么?” 白唐又一抬手,将他手里瞬间出现的那白色圆筒接过去,顺手往耳他自己身上倒去。 美人惊叫:“喂喂喂,别动别动,这药水不能乱用!” 白唐瞪他,道:“那你刚才还想洒我?” 美人否认道:“我没有!”顿了顿,底气不足的补充解释,“那是我用来捉鬼的,我是正经鬼差,见到你这种不明生物,当然要防御了!” 越说底气越足,眼神也越镇定,仿佛他根本没想着要定住面前的人一样。 白唐就笑,将他载萝卜一样往地上一戳,道:“行吧,”又把他从上而下扫一眼,和和气气道,“我这么和善的人,你说你怕什么啊,来来来,我们就聊几句话。” 美人垮着脸,“你说。” 白唐道:“地狱怎么样了?” 美人抬头看他,道:“你打听这些做什么?一个活人对地狱那么有兴趣干什么? !” 白唐民不改色,道:“嗯,好奇。” 美人有气无力的抬眼看他,道:“地狱出了大事,大概就成了废墟吧……几位大人都在着手重建。” 白唐疑道:“完了?” 美人憨直的点头,道:“完了啊。” 白唐看他的目光也像在看傻子,他提醒道:“哪几位大人?二十八星君还活着几个?那个九天堕魂救出去了?还有月戎……你们第六府君,死了没?” 美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那二十八人自然全都死了,神魂俱灭,啧,地府又不是纸糊的,北阴酆都大帝露面,就全都吓死了。” 白唐心里顿时一阵复杂,喃喃道:“……他醒了啊……”就是醒的似乎晚了点。 美人丝毫没察觉他的异样,将自己从地府听来的那最后一战洋洋洒洒的说了遍, 白唐沉默的听着,等他都说完了,才慨叹一般的道:“……地府果然多灾多难,啧,也不容易。”停了下,又问,“黑无常呢?他……出现了吗?” 美人眯着眼,认真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咱们都知道范无救?那个地府十大阴帅?大概没出现……不过那天跟你一起的那位帅哥出现了,很多人都记得那一条黑色锁链,有传言说那就是黑无常……不过都是小道消息,也都是在大战中见过,之后就没消息了。” 白唐若有所思的点头,没有说话。 美人窥着他的脸色,见他再没什么话说,就道:“聊完了,那我走了?” 白唐露齿一笑,道:“再帮我个忙……我想去趟地府。” 美人怒目道:“你想也白想,现在地府对外通道都封了,那地府界壁只破损了一会儿,大帝便用力修复了……现在地府拒绝一切活物入内,你要想去,得先去死一下。” “地府现在千疮百孔,所有鬼差都跑上来捉恶鬼,一月才能回去一趟!我们都不能轻易回去,还带你去?” “你可饶了我吧,我做不到!死也做不到!不可能做到的!” 白唐安抚他,道:“那你们捉到的鬼呢?在哪里存着?捉的都是恶鬼吧?” 看他那贞烈不屈的模样,白唐心知要跟他混去地府行不通,立马就换了个方向。 白汤圆一听存着鬼,那小蛇头也昂起了,直直盯着美人,仿佛看见了朝自己招手的一大堆零食。 美人看着面前一人一蛇同样闪烁精光的眼睛,想起他们之前的恶行,当即警惕道:“没有鬼!不要想!” 停了片刻,又碎碎念道:“本是同根生,大家以前都是人,你怎么好意思抢我的鬼,我捉的鬼都是好鬼,那都是要投胎去的……” 白唐哦哦的点头,又道:“要不……给我看一眼?” 美人瞪圆眼睛。 白唐道:“我保证,就看看。” 美人指着白汤圆,道:“……你把它的哈喇子先擦一擦。” 白唐讪讪的去捂白汤圆的嘴,干干的笑。 美人暴躁道:“现在遍地是鬼,你自己去捉啊,怎么老想着抢别人呢,我们的捉鬼兑换系统又不对活物开放!看看看,那边不就 有一个!” 白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见斜对面一栋大楼里探出一个红色的人头来这就是特意送人头的。 白唐立马拍了拍白汤圆,白汤圆一边嘟囔这种不好吃不好吃,一边嗖的一下就冲了上去。 白唐目送白汤圆一道红光也似的飞上了楼,就又转过头来看向美人。 美人背后寒毛一竖,“你还想干什么你?我告诉你我是鬼差,惹急了我没你好果子吃,你,你……你干什么?” 白唐从他身边路过,回头朝着楼上招手,见白汤圆又一阵光似的返回,落在他肩上,才笑道:“不干什么。” 他眼睛下移到那小鬼差的腰上,一缕黑色阴气也从那小鬼差腰间窜出,悄无声息的钻回白唐指尖。 白汤圆提醒道:“他有存货!” 美人肚子一吸,手下意识就护住腰间收鬼的小木牌,却听那已走出一段距离的小白脸教育他的怪蛇,道:“以后千万不能跟他学,捉鬼都挑没用的……还只有三只,都不够你塞牙缝。” 白汤圆隔的老远,还是向小鬼差投以鄙视的眼神,虔诚的道:“……他看起来有点好吃,我想吃他……” 美人拔腿就跑,再没敢细听。 这都是什么人?啊?连鬼差都敢开口闭口就是吃吃吃!怎么不撑死他! …… 没从当地鬼差口中问出点什么有用消息,白唐略焦躁,眼看天色将明,就又返回了苏毓秀的住所。 深夜无事,也不需要睡觉,白唐给白汤圆划了个活动的范围,然后就从房间里提出纸墨,面对朗朗明月,提笔画符。 要跟苏毓秀告别,总该给她留下点好东西,不然白吃白住这么长时间,还真怪不好意思。尤其是这大美女似乎对他有点别的意思,白唐自己却没那个意思,也没那个命,自然不能留在她身边耽搁她。 况且,他还得去找他家墨神,既然月戎都能活着,那他自然会护墨神周全。 现如今他再提笔画符,竟已不需要刻意的凝神,只信手拈来,那所成之符便已是极品,只用手指一捏,就能感受到一股充沛的灵力从符里溢出来。 一连画了五十张,画到太阳都从东边慢慢升了出来,红灿灿的朝霞一点点在天边汇聚,如同仙子最瑰丽的美梦,然后轻柔的从窗外照到了白唐的桌面上。 红红的,有些好看。 白唐倏的将毛笔扔进那笔洗里,然后看着刚画好的那一张符上闪过温润的光。 “这么早?”苏毓秀推开门,看见他在抻懒腰,有种少年如画的美感,脸上不自觉就带了笑。 白唐活动着肩甲,画了一夜符,却一点疲倦的感觉都没有,他眼睛微微一转,活泼泼的看向苏毓秀,道:“来看看,给你画了很多符。” 苏毓秀上前两步看了眼那平摊在桌面上的符,有些嫌弃,道:“好丑……你这手三级残废?” 白唐拒不承认,辩道:“那符就是那样画的,你看我这符,线条流畅笔力雄浑,上品的好不!” 苏毓秀哼了哼,道:“就那回事吧……突然画这么多符,这是准备买符赚钱?”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来了! 白唐含糊的应了声,道:“不是,这都是给你的。”他言语里全是明朗的得意,又状似不经意的道,“昨晚查了路线,这儿有到a市的直通车,我下午走。” 苏毓秀瞪眼,看那些符的眼光都不太凉善。 白唐笑的坦坦荡荡,道:“我修的是鬼道,不适合你,但我可以给你找个师傅,保管道法强横举世无匹,咳,人嘛。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打眼一看,就觉着你是修道的好苗子!” 苏毓秀用她那双明亮含情的眸子看他,发动了柔弱无辜的技能,有些可怜,企图让白唐改变主意。 白唐果然被她那绝世美颜闪了一下眼,却噗嗤笑出声,道:“你演技已经很棒了,不用再用我练习啦!不过都这时候了,你们这演绎生涯也受影响了吧?” 苏毓秀突然就没忍住,手比思想更快的就挨上了白唐的头,力道也有点大。 她道:“你这个脑子!这个脑子!” 又气又恨,又觉得这货有点天然呆的可爱。 但实际上,现在的白唐脸上线条凌厉,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一副强悍冷硬的气息,只有那双桃花眼弯起来的时候,那股肃杀之气才会尽数褪去。 两人吃了顿饭,白唐终于还是返回了a市。 …… a市里有天师门和上清派驻扎,所以市里真的比其他地方安生很多,起码街上还能依稀见到几个人,行人脸上也还没有那么深的疲惫。 已经是初夜时分,太阳乌沉沉的从西方天空上往下坠,白唐熟悉的穿梭在熟悉而陌生的街道上,肩膀上趴着一条暗红色的小蛇。 直等到御览兰菲小区所在的那一条街,才放慢了脚步,那正是他从富贵巷那老街搬出来后跟墨赦借住的地方。 小区还是原来的模样,环境清幽,高楼林立,楼层间的小路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人,凉风飒飒,阳光熹微。 白唐抿着唇,桃花眼里难得出现一丝畏怯,他有些害怕,怕回去看见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如果墨神恢复了,他一定会回来,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他们的家。 他站在小区门口,静静站了半小时,连白汤圆都不耐烦的在他肩上拍尾巴,身边经过的人也换了两茬,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踏进小区。 一路再未停过,直到面前那扇门在面前缓缓推开。 里面已升起了温暖的光,随着那门缝越来越大,那泛着昏黄的光也从门丽洒了他一身,照的他一身一脸的温暖。 “墨神,墨神,你理理我啊……真的,这次那怪物真是个神经病,没你那种变态符真的不行,你再给我两张呗……”玉九不要脸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不行!”另一道冷冽的声音也从厨房传出,即便没看见人,白唐也能想象出那张攻气十足的脸上会是怎样的疏冷。 玉九被这生硬邦脆生的拒绝噎的无声哽咽,缓了缓才继续道,“你怎么能这样……呜呜呜你就是看我们大人不在,就这么欺负鬼,墨神啊,要是我们大人在,别说一张符,就是十张符他也给的,当后爹不能这么当啊,墨神啊~ 白唐喉结动了下,心里原本涌出的那一丝久别重逢的温情顿时被一句“后爹”憋了回去。 什么爹?什么后爹?玉九脑子进水了?!该抽! 他向前踏了一步,然后就看见一颗脑袋飞速从厨房饶了出来,是的,只有脑袋。 “七啊,黄七啊,你回来啦?你把那鬼捉……”那拖着长长脖子的脑袋正正停在白唐面前,跟他四目相对,然后就是一声尖叫。 那脑袋倏的一下又缩了回去。 白唐觉着他好像听见了那脑袋砸在身子上的沉重闷响,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白汤圆也忍不住兴奋,嗖的飞出去,正扑在又囫囵飞出来的玉九脸上。 玉九用手撕扯那又没忍住冒出爪子的白汤圆,叫道:“什么东西?啊?这是什么东西?草,别咬我鼻子!啊啊啊啊啊!” 白汤圆稀罕的用牙齿问好,道:“你味道真好!”声音含含糊糊的,嘴巴里仿佛含着水。 玉九又嗷了一嗓子,叫道:“白汤圆!熊崽子,你撒口!撒口!要掉了要掉了……大人啊啊啊!救鬼啊!” 白唐全然没管那一对热情表达重逢欢喜的一龙一鬼,目光只定在那从厨房里踱步出来的男人身上。 他仍是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锋利如刀,轮廓也是一如既往的冷硬,短短数月时间,也不足以在他脸上留下怎样的风霜。 此刻的他,身穿一身灰色居家v领衬衫,底下是休闲款的西装裤,穿着一双猫脸的拖鞋,黑漆如墨的眼睛里仿佛沉着星星,亮的温润漂亮,鼻梁挺拔嘴唇削薄,脸型完美的如同被终神亲吻过。 白唐嘴角抖了下,却终于没有能弯上去,还有些下撇,像一个委委屈屈的下弦月。 墨赦看着他,只见青年穿着豆绿色的夹克,里面穿一件白色衬衣,底下穿一条收腿的黑色牛仔裤,又阳光又朝气,仍是分别时那样干净的模样,气质却依稀凌厉。 他心里有许多话要问,到嘴边,却只是一句:“回来了?” 不是疑问,只是惯常的问候,仿佛中间那间隔的岁月里并没有发生那样让两人几不可再见的大事。 白唐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压抑住内心里澎湃的情绪,高高的昂起下巴,道:“昂!回来了!” 墨赦嗯了声,微微侧了侧身,道:“刚炸好的小黄鱼,吃吗?” 白唐立马窜了过去,惊喜道:“地府里的那种小黄鱼?干干净净那种?吃吃吃!” 墨赦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道:“嗯,都是存货,就剩几条了,再要吃,得等几十年。” “那你不等我?你们偷偷的就在家里吃了?不是墨墨,我觉着你这个态度有问题啊,我都失踪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我,你还背着我吃鱼?等等,怎么螃蟹都洗了?你们还打算做螃蟹?” “太过分了吧!我都不在,你们伙食还这么好,说好的食不下咽呢?你等会,这是……龙虾?太过分了!唔……我跟你说,你真的过分了!我才不再几天啊,你们每天伙食就这样?唔……你,你别给我塞,小黄鱼堵不住我 的嘴……唔……” 厨房里的抱怨声终于小了下去,在客厅里的玉九也终于将脸上垂涎他的白汤圆弄了下去。 悄无声息回来的黄七对他招招手,玉九就颠颠的跟在他身后出门了,怀里还揣着那过分活泼的小龙。 夜色已深,他们正堂工作室也要正式上工了。 …… 墨赦话少,只几句就说完了那之后的地府,眼睛就盯在白唐身上,仿佛他身上突然长出了一朵喇叭花。 白唐在厨房里咯嘣嘎嘣卸螃蟹腿,说话也轻描淡写,道:“能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月戎那个神经病就搞了那么一下,咔,我多强啊,那什么四灵力量完全不够看,分分钟就被我消灭了!” “还有白汤圆,你也别操心了啊,那什么,被我顺手收了?哥告诉你,以后哥罩你,哥现在贼强,能把天都捅个窟窿。” 他一边说一边将螃蟹腿放嘴里吸,呲溜呲溜的,声音含含糊糊,但全是轻松,仿佛中间那些生死挣扎都不存在。 墨赦轻轻嗯了声,拿过盘子里的一只螃蟹,利落的开壳剥肉,都给他放到另一边干净的碗里。 白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吐槽白汤圆的不听话,还吐槽玉九的不长进,连地狱里那些小鬼也能吐槽出一身坏毛病来。 墨赦只安静的听着,手稳稳的剥着螃蟹盖,剔出螃蟹肉,放在已迅速空下来的盘子里,然后猛的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哪怕白唐不说,但能让屠灵那样的神器臣服,中间是怎样的煎皮拆骨,即便他轻描淡写,但二十八星君的力量是怎样的强横,墨赦都清楚。 因为清楚,所以才有些心疼。 对着现在这具澄明纯澈的身体,就更加心疼。 白唐咀嚼蟹肉的嘴巴停下,没有回头。 墨赦道:“都过去了。” 白唐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脸上终于成功挂起真正开朗而明媚的笑,道:“过去了。” 不管是怎样的黑夜和疼痛,都已经在他们两人看见对方的时候,一朝散去,云破月出,就是如此。 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白唐又有些担心的问,道:“我呢?还在不在?” 墨赦嗯了声,道:“我从刘正邪那接了过来,明天烧了。” 白唐:“……”这个烧柴火的轻松语气是什么鬼?那是他吃了二十多年大白饭才养出来的俊朗身体,说烧就烧? 他以痛心的目光看向墨赦,然后被人敲了下头,就安静的去吃肉了。 一夜无话,白唐在家里睡了个十分安稳的觉。 次日,天还未亮,白唐就被一阵挠门声从精神睡眠中吵了起来,他刷的拉开门,正看见自家三只鬼齐刷刷的矗在门口,王五一脸悲愤的用长长的指甲孜孜不倦的挠门。 见他出来,立马就抗议道:“工作室都忙死了,你还睡觉?有没有点老板的样子啦?” “啥?” “刘三都知道奋斗在工作第一线,三天一回家七十二小时不沾床,你呢?你居然在睡觉!” “额……”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街小巷都有鬼 “这幅表情几个意思?还装无辜?出去浪了几天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公司了?赶紧的,别废话,先给我们三把这六个月拖欠的工资发了!” “你这是讹我呢!我绝对没出去这么久!” “还有脸说?这几个月的办公室花费怎么说?都是我们三垫 的!补偿你懂不懂?别说了,一人一百张有滋有味符,外加六个月工资,办公室里的零食也得补上,还有……” 白唐甩袖要走,胳膊却被玉九和黄七一人一边拉住,玉九道:“还想跑?大人你不能这么无耻呀,当时说的好好的要优待小鬼的呀!” 呀个锤子! 白唐被这三只不要脸的鬼狠狠敲诈了一笔,心说我这垂死挣扎回来,迎接我的就是这?怎么能就是这?!不应该是痛哭流涕然后当他是个宝吗? 现在这展开不对啊!这不科学! 白唐脑子里的吐槽停不下来,然后就被王五分配了一个去公园除鬼的任务,酬金为零,还是群众举报的! 于是白唐就蹲在了那公园里,嘴里叼着肉包子,一边给刘正邪打电话,一边若无其事的逗弄刚从那园中湖里强行拖出来的一只小水鬼。 那水鬼是个意识完全模糊的凶鬼,已经没点人的模样,魂魄都是乱七八糟拼凑出来的,已经拽下去几个活人,白唐捏了捏手,那小东西就尖叫一声烟消云散了。 “……行了,先干活吧,不然王五又要叨叨了,卧 槽我又收到短信了!明儿公司见吧,老子挂了!” 那小鬼消失只是让电话里出现了一丝杂音,刘正邪都没当回事,提都没提,白唐也无事的将手在衣服上拍了拍,从公园的园中湖畔起身往外走。 醒来后他就发现自己不一样了,他现在的身体虽然还与之前一般无二,但内里却已纯然都是神力,是最纯澈的能量之体,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他本来是生魂入地府,也不知意识沉睡了多久,那本来的怕早就生机断绝,不复存在。 他怕刘正邪以为自己死了,自然不敢突然的联系,可昨晚墨赦那么一说,他就知道刘正邪绝不会以为自己死了,因为墨赦在,他最多以为自己的恢复需要点时间。 无数事实证明,刘正邪对墨赦的信仰也跟个信仰邪教的异教徒一样。 墨赦说他能活,刘正邪绝对就认为他能活,一点水都不掺! 白唐撇着嘴,心里吐槽刘正邪,顺手看了眼手机,那手机已经滴滴滴滴响了好多声,白唐一眼看过去,然后嘴角有些抽搐 明德路幸福小区三号楼403、504,一只碎尸鬼,一只童子鬼。 明德路幸福小区六号楼楼道里,晚上游荡的发鬼。 顺路再去富贵路,清理一下…… 莲花大厦…… 一共十三条,还有一条署名居然是“常青”,让他去做个牌子说驱鬼,就举在手上,去星辰街转一圈,谁找就服务谁,酬金月末结。 白唐掐指算了下,觉着自己这特么是运气忒背,怎么遇到这么一群衰货!坑! 骂一阵,然后就老老实实的去捉鬼。 都是大凶的鬼,颇有点能力,一个个模样也凶狠,或四肢分离,或鲜血沾衣,以前还能吓唬白唐一下,但现在白唐看到那些鬼怪,都能淡然的称呼一句小东西。 就连看墨赦,以前总觉着他深不可测强到逆天,现在……现在已有点能看清他非人的身份,连他那根锁魂链,都能使的出神入化。 处理完那些出现在手机里的邪祟鬼怪,白唐还抽空又去买了两牛肉馅的大肉包子,然后一边咬着包子一边溜溜达达的回家,心说也不知道墨神现在还需不需要捉鬼,地府都崩了,他那业绩还核算不核算啊。 对这个问题,墨赦肯定的回答,道:“要的,但不捉普通鬼了,捉鬼兵境以上的。” 墨赦手腕上还缠着那条镂空的锁魂链,正准备出门,白唐已经洗完了澡,正用干毛巾擦着短发,那双桃花眼仿佛也被水洗过一样,亮晶晶的,道:“墨墨,你说你又不爱吃爱玩,你攒那么多业绩干什么?” 墨赦穿上外套,依旧用冷清的声音道:“有用。”顿了顿,嘱咐他道:“晚上好好睡觉,别瞎闹腾。” 白唐嗯了声,目送墨赦出了门,如正常人般回房睡觉。 以前真正做人的时候,总是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醒着,等真正不需要睡觉了,却有些怀念做人的感觉。 白唐觉着,他可能是老了,正慨叹间,就又收到了一则鬼电话催命鬼的电话。 …… 已经深夜了,a市坏了一半的路灯也都陆续亮了起来,将整个城市都映照成昏黄色。 初秋的树叶已经开始落,被风一吹就忽悠悠的从半空飞下来,黑夜里的红星高中很安静,教学楼都安静的沉默在原地,却如同一只只张开巨口的怪兽。 整个学校已经戒严,校门口的电子闸门也不再发出红光,却被更威严的东西封锁着。 刘正邪此刻正蹲在学校门口,周围用黄色警戒线围了起来,还站着一群身穿军装的人,气氛很是沉默。 每个人都死死盯着校门口,以及校园里唯一亮着的一盏灯,那是亮在主教学楼楼顶的一盏大灯,故意开着的一样。 常青在一旁焦躁的走来走去,时不时的望一眼教学楼,周围围着的许多军人也都端着枪,严阵以待。 刘正邪又点燃了一根烟,猛力的吸了一口,手臂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五钱剑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常青看了他一眼,大踏步过来,不客气的冲他伸手。 片刻后两人一起吞云吐雾,常青道:“刘三,到底行不行?” 刘三熟练的吸烟,红色的光在依然有些昏暗的空气里一闪一灭,道:“行!” 常青将头发往后捋了捋,道:“刘大师他们都进去半个小时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操蛋的神经病鬼!” 刘三眯着眼,看向那黑漆漆的校园,道:“我老爹出马,没问题!” 常青正要说话,却听砰的一声,整个地面都震颤了一下,接着是一阵尖锐的女 人笑声,森幽幽的响彻在占地3万平的高校上空。 刘正邪和常青都一下子站了起来,停也不停朝那校门口冲去。 与此同时,几道人影也从远处倒飞而回,刘正邪纵身就去接应,却也只捞到了一个,还有两个依然做自由落体状朝下栽下。 白唐远远瞧见了,手指轻微一动,几股如烟雾般的黑色阴气倏的窜上高空,让另外的两个人也都安然落地。 白唐身形一动,就到了那警戒线旁,叫道:“刘三!” 刘正邪抽空抬头看了他眼,对已用枪对准他的军人打了声招呼,道:“他是大师,我们认识的!兄弟,放他过来啊。” 正说话间,那高校里就又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有男有女,仿佛受到了极大恐惧,在寂静的黑夜里听起来格外渗人。 白唐愣了下,看向那几个已经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的人,道:“学校里还有人?” 刘信真噗的吐出一口血,脸色越发苍白,在担架上握住刘正邪的手,道:“叫张怀德来……这里的东西邪性,咳,几乎对道法无感……正邪,你不能进去……” 另外两张担架上的人也都是a市有名的修道者,但此刻却都已陷入昏迷,已被几个穿军装的人匆匆抬走,只有刘信真还坚持着说话,伤势看起来也轻一点。 他说一句话,就要猛咳一阵,应该是跟校园里的东西交手时伤到了肺腑。 但刘信真看起来还有话没交代完,死死拉着刘正邪的手,脸色苍白如鬼,嘴唇都泛出了乌青色,刘正邪慌忙的将一张止血符贴在他胸口,暂时封闭出外流的血液,才让他说话顺畅了点。 白唐觑眼看着那黑漆漆的校园,眼睛里的光黑沉沉的,仿佛已穿过无数黑暗看见一些常人无法看清的东西。 刘正邪抚了一把五钱剑,那把青铜色的剑肉眼可见的闪过一道亮光,他道:“我知道了。” 刘信真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当即就怒眼圆睁,抓着他手腕的手都要掐进他的肉里,厉声道:“你还想进去?兔崽子,你敢?” 刘正邪无所谓的一笑,道:“这可由不得我,你抬头看看。” 刘信真依言抬头朝四周看了一眼,才抿了抿唇,道:“死小子!你真是命不好!”接着他又看着在担架旁围着的白唐和常青,“白家小子,你……你也是修道之人,你……” 白唐将手往刘正邪肩上一搭,脸上露出乖巧的笑,道:“我当然得去啊刘叔,这场景看上去,很有点意思啊。”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头顶的那片天空都被一股其妙的黑色蛛网一样的东西笼罩住,让他们在内的所有人都跟那矗立在前的校园成为一个整体。 那校园里的东西已经将外围这一片也划分成它的地盘了,包括还在这里守着的人。 就连街上昏黄的灯光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切碎一样,在照耀到这一片时显的格外稀薄。 白唐扫了眼,四周共听着八辆车,清一色的军用记吉普,约莫有50名军人持着符咒加持过的枪支在附近待命。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找我啊! 他微微俯身,用手指沾了些刘信真吐出来的鲜血,道:“刘叔,借点血啊。” 说完就径自原地蹲下,信手画符,只眨眼功夫,那鬼画符就洪光一闪,隐入地面。 而就在那符隐没后的瞬间,在场众人都觉呼吸瞬间顺畅了不少,仿佛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被人移开了,连神情都不自觉的松快了不少。 那符咒的力量普通人还只是微微有些感觉,但刘正邪等修道者的感觉却要直观的多,那瞬间划过身体的强横灵力,让他们都有点惊讶。 刘正邪也讶异的看了眼白唐,就见他脸上带笑,正看着那越发黑暗的校园。 白唐道:“快看!正主出来打招呼了!”声音里竟然还有些兴奋。 他一动不动的站着,眼睛就盯着那正对着他们的教学楼。 那教学楼里断断续续传来尖锐刺耳的笑声,那大楼顶上,正有一颗黑发纠缠的人头,那人头睁着一双怨毒的眼睛,仿佛临死都在诅咒谁一样,嘴巴也大张着,露出染血的牙齿,那尖细的叫声就是从那张嘴巴里发出来的。 他们的直线距离约有五百米,但白唐还是将那颗头颅看的一清二楚。 那头颅被向四周飘扬的头发拉扯着,在楼顶翻滚着,从那脖颈断裂处流出的鲜血粘稠的糊满了白色的教学楼。 “来啊!” “来找我啊~” “来啊~一起玩啊~” 那细细的声音如在耳畔,带着强烈的蛊惑性,如同引诱人入地狱的恶魔。 那声音凄凄切切,却响在每一个人耳边,让人寒毛直竖。 白唐仿佛被蛊惑般,嘴角也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道:“好啊。”接着微微偏头,对刘正邪道,“三儿,主人有邀啊,咱们走吧。” 刘正邪嘴角抽搐,一边起身随他往校园里走一边道:“你正经点,别大意!这里面的东西危险评级是双s,是至少五百年的罕见寄生灵!”顿了顿,又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这次要你陪我去死,对不住你!” 白唐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没那么严重!” 说着就当先推开那校门,一步踏进里面,但觉一股阴寒刺骨的冷风西面而来,仿佛有人在他迈步进门的一瞬间照着他的脸吹了一口腥膻的阴风。 白唐立时就抖了一下,还搓了搓手臂,道:“怎么回事?这里还有人?” 刘正邪谨慎的四处张望,低声道:“里面有53名学生……这是一天前的数据,现在还活着多少就不知道了……我长话短说,这鬼是前天突然出现的,已经杀了至少二十人,大凶!” 四周一点声音也没,只有他们两人轻微的走路声,沙沙的,还有彼此的呼吸声。 刘正邪显然很紧张,白唐都能听见他肌肉绷紧的声音:“而且这鬼……” “啊啊啊~” 一片静谧里,突然就传出一声尖锐的恐怖叫声,还不等人听清,那声音就像被人割喉的鸭一样戛然而止。 接着,就是一个身上满是鲜血的的学生从那主教学楼里一路跑出来。 白唐和刘正邪停 下脚步,警惕的盯着那急速奔跑来的身影。 白唐手里的阴气也悄悄织成了网,直等那隐匿在无数阴气里的东西现身,就能一举擒获。 那急速奔跑的学生瞳孔浑浊,在离他们只有十米距离时,猛的摔倒在地,大片大片鲜血从他身上留下,染红面前那一层光洁的白色路面。 刘正邪握紧剑就要上前,却被白唐一把拉住,道:“全身大动脉都被割断了……这是人家送给咱们的战书!” 说话间,就又听见一个女声轻飘飘的道:“来找我啊,呵呵呵嘿嘿嘿……来找我啊~” 白唐又看了眼四周,那楼顶上唯一亮着的一盏灯仿佛接触不良也似的闪烁不定,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白唐又悄悄放出那些蜘蛛丝一样的阴气,用那一股股阴气去搜索整个高校,先将那些还活着的人找出来,再慢慢搜那能躲藏的寄生灵。 这种寄生灵,其实就是寄生在生人体内,以生人灵魂为食,不断转生,不断进食,如同最残忍的寄生虫。 一只活了五百多年的寄生灵,也不知祸害了多少生魂,说出去,都能成为整个城市最恐怖的怪谈。 而按照刘正邪的说法,这东西还是从城外那厮杀更加惨烈的鬼魂淘汰中生存下来的,也不知又吞了多少鬼,实在是强横的他们都只能仰望。 连刘信真那个级别的高手来了都只能被那东西耍着玩,甚至连道法都不能吓退那只修出恐怖寄生灵。 现在那东西明显要跟他们玩游戏,游戏主题就是捉迷藏,找出那个对道法免疫,还能寄生在人体内的东西。 刚才那奔跑过来的男学生只是序幕,是那东西给他们的下马威。 刘正邪压着火气,还劝白唐道:“白老板你千万冷静,这东西邪门……刷!” 五钱剑猛然出鞘,划过一道白色闪电,劈向左侧,正将一个在主路旁的规划树上摇摆悬挂的鬼砍成两半,那东西尖叫一声,仿佛打开整条路上的所有路灯开关。 只眨眼功夫,那直通教学楼的主路两旁路灯依次亮起,将整条道路都照耀的光明一片,也将那些倒挂在每层楼窗口处的尸体映照的纤毫毕现。 那至少挂了五十多人,让六层楼高的教学楼如同一做存放尸体的巨大展架。 那依稀已是暗红色的教学楼尽在咫尺,像是黑暗里的凶兽张开了巨口,甚至还朝他们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只一瞬,那些灯光都熄灭了,四周又恢复一片黑暗。 而在光暗交错的那一刹那,白唐眼角捕捉到了一张怨毒的女人脸,那脸就在教学楼里的一扇玻璃后,通过看不见的东西传递着无比阴冷、恐怖、暴虐、疯狂的气息。 白唐和刘正邪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踏入那教学楼的大门,刚一踏入,那原本打开的大门就轰然关上。 走廊里也传来一阵快速奔跑的声音,还有轻微的滴水声。 刘正邪提心吊胆,总觉着那东西会从某一道门里冲出来,不由提醒白唐道:“小心门和拐角,那些地方……你干嘛去?别走那么快?!二货!你找死吗?” 已经上了一半楼梯的白唐抓着扶栏探身,脸色煞白唇泛乌青,也小声道:“哎呀我要吓死了,我们快点跑啊,到了高处就好了,她就上不来了!她就在你身后呢!快跑!” 刘正邪猛的回头,身后什么也没,再一抬头,那家伙居然又蹬蹬上了几节台阶,还神经质似的发出颤抖的破音,道:“太可怕了……我要吓死了……” 刘正邪忙几大步跟上,心说你怕个锤子,你特么自己不是修鬼的吗?以前怎么也没见这么怂,我看你不是怕,是着急送人头! 楼道里都是他们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刘正邪一直看着前面的白唐背影,越看越觉得不对……他们爬楼已经至少二十分钟了,怎么可能还在爬! 这么一想,顿时冷汗就下来了,他忙立柱脚步,叫道:“白唐!这不对!别跑了!” 在他头顶的人影悠然转过身,却不是白唐的样子,而是一张扭曲的女人脸,那女人裂着嘴,用带血的牙齿咬着自己的咀唇,仍用白唐的声音道:“你……找到我了啊……呵呵呵……” 再一细看,连身体都没了,只有仿佛从墙壁里长出来的一颗头颅,正诡异的微笑。 “呵你大爷!” 刘正邪暴起,五钱剑携风雷之势朝那只转过了头的人脸砍去。 那东西不闪不避,任由他一剑斩下,那头颅一下就被斩成两半,鲜血溅了出来,泼洒在地面上如同一朵朵鲜花。 “找到我了啊……那你就要死哦。” 那两半头颅咕噜噜一转,然后开始在地上跳跃,朝着刘正邪靠近,两个只剩一半的头颅都转动着那上面的一只眼珠,诡异的盯着刘正邪,直盯的他头皮发麻,汗毛竖立。 一股绝望、压抑、毁灭的感觉扑面而来,那股情绪铺天盖地,刘正邪只觉胸口憋闷近乎发狂。 身后的墙壁上突然延展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血丝,如同手臂一样,猛然扣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猛的拉到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咚!咚!” 那头颅终于跳跃着到了他面前,张大嘴就朝着他的小腿咬去。 刘正邪心里知道这东西要寄生在他体内了,但他就是生不出一丝一毫反抗的心思,满脑子都是毁灭、放弃的思想。 正在此时,却见一道凌厉无匹的黑光从高空一闪而过,分毫不差的斩在那头颅上,同时一个白影鬼魅般从天而降,一把捏住他背后的那一把血丝,在他肩膀上一拍,打招呼道:“嗨,这么惨啊?” 刘正邪看着白唐一脚踩住还扭动的头颅,一手揪扯住那墙壁上的血丝,手臂一用力,那血丝便如被烈火焚烧殆尽的干草一样寸寸化灰。 白唐脚下的头颅发出刺耳的尖叫,依然用血肉模糊的嘴巴诅咒着,道:“……找到我了,要死……要死……” 周围场景也褪去迷障,露出原本的样貌正是在一间满是翻到桌椅的教室,他之前以为的爬楼也只是不断的跨越那些翻到的桌椅,然后在教室里转圈,而刚才,他只差一点就被那血丝拖曳出了窗外,成为被吞掉生魂的教学楼挂尸之一。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强势捉鬼 白唐笑嘻嘻的拍手,又跺了跺脚,将那血糊糊的寄生灵踩的又一声尖叫,彻底玩完。 与此同时,那笼罩在高校上空密密麻麻的黑色也都一点点消失,让这一片地方上空的黑暗都轻了一度,那些马路上的灯光也终于能照耀进校园里来。 刘正邪瞪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看怪物似的看向白唐:“就,就……死了?” 让刘信真这个人界一流修道高手惨败、让他这个准一流修道高手不知不觉入境的寄生灵,对道法免疫、血腥恐怖的寄生灵,就被那一下,捏死了? 这是世界玄幻了?还是他又被鬼拉入境了? 那寄生灵虽然化作一缕阴气消散,白唐却还是觉得脏,就悄默默的寻着刘正邪身上的干净地方擦手,闻言就道:“嗯呐。” “……你在干什么?” 白唐将手收回去,道:“不用谢。” “谁特么谢你?!”刘正邪深吸了口气,上上下下扫视他,“你吃仙丹了?还有没有?这才几个月,这么变态的东西都能这么弄死了,也给我来一个!是兄弟,就别说没有!我不信!” 白唐看傻子一样的看他,又痛心的教育他道:“什么仙丹,狗屁仙丹!那是哥哥我天赋异禀努力修炼提升的!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孩子,别老琢磨那些投机取巧的手段!” “自己修炼?我不信!我不接受!” 他捂着胸口做西施捧心状随着他朝教室门外走,满心都是震惊。 白唐就笑,桃花眼弯弯的,像一只狐狸,道:“三儿啊,就承认自己不如哥哥我吧,不丢人!” “滚!你特么既然能这么轻易干掉女鬼,刚开始那么怂?还让老子觉得要带你来送死,于心不忍!” 白唐叫屈道:“那怪我吗?这里面的东西那么弱,万一我不紧张不害怕,吓到她了怎么办?那要是跑了,这些被她弄死的学生得多冤!” 这话说的刘正邪一阵邪火上涌,想动手打人。 白唐还振振有词,道:“再说那女鬼藏在这么大的空间里,我不得慢慢勾搭一下,不把她引出来,万一她对还困在里面的学生动手多不好?哥这叫足智多谋杀伐果断晓得不?” 刘正邪乍一听,觉着好像还真有点道理,毕竟人命关天,再一想,觉着有点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去找人的?我怎么不记得你跟我说过?” 白唐眼珠子机灵的转着,面上依然和和气气道:“就你进大楼那会,哎呀不说这个,刘叔还在外面等着呢,人警察都等着清理现场呢,快走快走。” 他步伐迈的飞快,刘正邪也不得不加快了脚步,但还是一脸若有所思,道:“不对啊……”感觉好像曾经掉进了坑里啊。 “哪有什么不对?没有不对!现在恶鬼除了 ,孩子救了,你安全我安全,对的很啊!” 至于在进大楼时就发现刘三被女鬼迷惑心智,还有意放任用他做饵钓女鬼这种小心思,那都不重要!反正刘三过两天就忘了! 白唐暗暗握爪,一路杂七杂八跟刘三胡扯,几下就将他的思路带偏了。 明德高中上空覆盖的那层女鬼用发丝编织的黑色迷雾一散,刘信真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心里感叹了一句现在这帮孩子都不得了,又得了刘正邪没事的消息,这才放心的平躺在担架上,让人抬上了救护车。 而那些留守在外面的军人也终于开始清扫战场,处理后续。 原本寂静的高校一阵喧嚣,那些被救出来的孩子也都大声嚎啕,然后被官方人员带回去进行心理辅导。 不过那些都跟白唐和刘正邪没关系了,这两一件事情解决,也就溜溜达达的勾肩搭背出门去,找了个还开门的烧烤摊进行劫后庆祝,期间还有三只鬼陆陆续续赶来,愣是将两人聚会吃成了公司聚餐。 …… 与此同时,在云雾飘渺的九天宫阙上,常年寂静的大殿上突然响起了语调冷冽的声音。 “去吧,地府太过了。” 另一道明显清朗一点的少年男声恭敬的应道:“遵令。”停了片刻,这声音又有些机灵的问道:“父帅,那我去啦?你中途可莫要再用雷唤我,我办事,那比较专心,不能被打扰,咳,别动手,这就滚。” 于是那被翻滚的云雾遮映的美轮美奂的宫殿里就风一样卷出来一个人,那少年俊眉飞目,骨秀清妍,便不说话,也自有一股骄矜贵重的气质在,眼睛里也是活泼泼的神色,与肃穆安静的天庭宫阙颇有些格格不入。 他自出了那宫殿,只在云端停了一停,便又迅速去了,如一团火烧云般从安然如死水的九重天上掠过。 而那些如在画中的精致宫殿,都在他身形掠过时,被强行渲染上一丝生气,仿佛瞬间就能活了过来。 天庭共有四大天门,东天门通未来界,西天门通过往界,南天门通现世界,北天门通随常界。 但现在,东天门被混沌迷雾封锁,无论多大法力再不能看一眼未来,西天门被业火封锁,即便用银河清水也浇熄不了那仿若无穷尽的的渡厄业火,也只剩了南北两天门可通行,守卫也却是寥寥。 那少年在南天门处停了一停,远远瞧见一队手执长戟的穿甲天兵,便扬起十分邪魅的笑,朝那人挥手道:“二哥,你又偷懒摸鱼啦?啧,等我回来朝父帅告你一状!” 接着便纵身跃下那层层云雾,丝毫没注意到由远而近那人眉宇间深藏的阴霾。 地府大乱,北阴酆都大帝一纸谴责书烧上了天,言辞犀利内容详实,所以九重天终于 派遣了人,要再这已是遍地鬼怪的世界里再为弱小的人类谋一条出路。 …… 自从办完明德高中的那个五百年寄生灵,白唐一时间成为了修道界的名人,连大病未愈的刘信真都借着看望的幌子,来把他当珍稀动物看了几个来回。 家里的几只鬼也都又羡慕又嫉妒,简直恨不能重新投个胎,也不要求别的,就要求做个白唐。 白唐起先对众人连番的追捧还很享受,甚至从他们仇视的目光里获得了快感。 没办法,有时候人的满足感来自于非己方人员的谩骂和酸溜溜的嘲讽,白唐对这点非常的懂。 但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三天,他就喊了停,安静的如同鹌鹑一样蜷缩在王五的大羽翼下,每天乐颠颠的出去跑——因为自从他干了明德高中那事,刷着老脸拉他做义工的不要脸人员(比如玉九、刘三、常青、刘胜、a市公安局人员甲乙丙等等)简直不要太多,甚至刘三一指头能戳死的邪祟,也被他们吹嘘成一只佛山狮子吼,非他不可的那种。 于是他就彻底感受到了群众的愤怒,那完全就是变着法儿的收拾他呢。 白唐也机灵,偷摸的给家里对外最彪悍的王五送了五十张有滋有味符,还许诺给她弄一条名牌裙子,于是后来他的电话就都转接到了娃娃脸女鬼那里。 然后生活就恢复了平静……才怪,他开始被王五挥舞着小皮鞭鞭策着在a市里来回跑,跑的他眼前都是蚊香,连给墨赦捉的高级鬼都多了好多! 这日,白唐又送了十三位小鬼快乐升天,终于获得了短暂的休憩时间,瞬间感觉到了生活的真谛。 “……这城里鬼怪再多,也得慢慢捉啊,要注意劳逸结合,五啊~”白唐摊在沙发上削菠萝,一边削还一边语重心长的教育自家女鬼,“你家大人我虽然是个能者,可这多劳的也有点忒多了吧?你给黄七分配的任务也才那么一丢丢,怎么到了我这儿,就翻倍了?” 那菠萝皮呈规则的长条状落在面前的盘子里,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果肉来,白唐啃了一口,被酸的牙都抽筋,面部扭曲,还挣扎着继续痛心,道:“你这偏心也……嘶……也太过了,怎么说我也是你们老板!老板懂吗?就不能给点优待?” 搬着笔记本电脑在家里居中调度的娃娃脸女鬼刷的伸出爪子,隔了两米远,也将他面前的另一盘车厘子抢了过去,冷笑道:“优待?你还想要优待?咱们现在这么忙,都是谁害的?” 白唐理所当然道:“地府啊!都怪他们太没用,让那些——” 王五干脆利落的截断他的话,道:“是你!刘三都知道捉鬼要收个跑腿钱,你呢?在咱们官网上发布捉鬼最低价,捉个小鬼一百块,捉个 大鬼两百块,去了还把符当树叶送,知道这个月咱们财政赤字是多少吗?还想要优待?” 白唐道:“……怎么能财政赤字呢?就上回,我给国家做贡献那回,国家给的奖励就有百万了,不能够,财政赤字……” 王五白他一眼,道:“上回是上回!那能是一回事?再说你上回那钱就剩那两个,够个屁,知道现在的零食多贵吗?败家子!” 败家子觉着自己已经没有做老板的尊严了,他被自家鬼使篡了权,听听这嫌弃的语气,这是对老板说话的态度? 白唐雄起,意图夺回主权,道:“那也不能把人当骡子用,你还知道老板是我吗?你,你这个态度——” 王五一拍沙发,道:“你自个逍遥快活一去就是几个月,那时间我们都没日没夜干活呢,现在你不得把之前那些偷懒时间都补上?我看你还有这想吵架的精神,咱这儿还堆着一堆小鬼没处理呢,去干活去!” (本章完)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半三更召集令 白唐缩脖子,桃花眼里都是控诉,嘟嘟囔囔道:“怎么能这样?我那是去拯救世界去了,怎么还带事后算账呢……” 王五冷笑,道:“谁还不是在为建设美丽世界添砖添瓦?少废话,你看看墨神的工作态度,你再看看你?羞愧不羞愧?” 墨赦此刻也在房间内,正拿着自己的手机在上面点戳,神情严肃,对那两人的谈话半句也不参与,仿佛全没听见。 白唐闻言就凑了过去,朝他那屏幕上瞅,正看见上面一片红点,他道:“这什么啊?” 墨赦熟练的在上面圈了几个点,答道:“任务。” 白唐被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惊了一下,道:“这都是有邪祟的点?这特么也忒多了吧? ” 墨赦点了头,道:“过一阵子就好了。”他手指摩挲着手机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红点,“地府上来了不少人,连府君也派上来了两位。” 一听府君两字,白唐眼睛闪了下,笑道:“哪两位?都是朋友,上来怎么也不跟咱们打声招呼,啧,不够意思。” 墨赦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白唐不乐意,道:“别老揉我头发,怎么这么不尊重,小心我揍你!”继而摆出一副得意脸,在掌心凝出一只活灵活现的黑色小猫,腿腿,身胖,毛皮好,“算啦,虽然你撸毛是个病,但谁叫你是我家大神呢,给你撸!” 那小猫倏的就跳到墨赦腿上,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墨赦一阵无语,抬了抬手,那猫就又化作一缕阴气消散。 白唐撇嘴,心说真难哄,还就稀罕哥这一头好头发。 王五对这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一阵无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继续通过电脑遥控还在外面的黄七跟公家的人配合捉鬼。 “现在鬼魅成灾,人界英雄辈出,你该多与他们交流。”墨赦眼神淡淡的,如同月光下泛着寒意的墨色翡翠,“以后的路,还长着。” 白唐不置可否应了声,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道:“咱家里存放的鬼,你啥时候给送底下去啊?昨晚我还捉住白汤圆对着那些瓶子流口水,你再不送走,我觉着它要馋哭!” 说起这些,墨赦也有些头疼,他道:“地府通道闭塞,登记不过来……尉迟不让过去,先放这,再过几天,一起送过去。” 地府经那星君之乱后,元气大伤,连鬼都被清洗了一大半,正职鬼差人员就更少了,所以他们现在的办事效率低到不可思议。 白唐略微一想,就想出了其中缘由,啧了两声,刚要说话,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瞥了眼,见居然是张怀德,心说这是个祖宗,忙接了起来,然后就听见一声狮子吼,道:“白唐你在哪儿死着呢?道法协会内部召集令看见没?” 白唐揉了揉耳朵,懵道:“什么召集令?没接着啊。” 张怀德声音瞬间拔高,道:“微信群你屏蔽了?” “……”这不是当然的嘛,一群老头子有事没事就水群瞎聊,不屏蔽还 留着?“这不重要……张叔,到底怎么了啊?怎么还有召集令?这时候不是还要来什么比武大会吧?” “比个头!出大事了!”张怀德喘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兔崽子,现在,马上出门,在a市公安局,重量级会议,快点!” 他声音暴躁,但话里的凝重也毫不掩饰。 白唐从电话这头都能感觉到那股不同寻常,他也没废话,应了声就挂了电话。 另一边墨赦也将将挂了电话,正准备出门。 白唐三两步追上去,也不讲究,就拎起挂在门口的衣服穿上,道:“墨墨等等我,我们一起啊。” 其实也没同行多久,出了小区就要分开,但白唐还是乐呵呵的跟他唠叨了两句,才在小区门口拍他的肩,说着一路小心早点回家,看他身形鬼魅般消失在黑暗里,自己才运转阴气,让自己也如同鬼魅般融入黑夜里。 …… 此时已将将入夜,晚风徐徐而过,原本应还是喧闹的街上已人迹罕有,整洁的街道有三三两两的叶子飘飘转转。 白唐速度快若流风,浑身都裹在黑色阴气里,如一只行走在黑夜里的恶鬼,但那双偶尔会被光照耀到的桃花眼里却清霜一片,又明又亮,不夹杂任何尘垢。 微信群里的消息白唐抽空看了下,那是一早就发出的召集令,是由a市修道者协会牵头的,用词锋利强硬,让市内所有灵噬境以上的修道者必须在晚上12点前在市局集合,参与一场会议。 等他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齐刷刷坐满了人,他一进去,就接到了不少犀利的目光。 他干咳了声,就悄无声息的坐到了最后一排,然后认真严肃的睁大了眼,露出期待演讲的正经表情。 张怀德狠狠瞪了他眼,在会议桌最前方的地方站定,他又扫了眼室内的众人,才道:“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了……上面传来消息,国内出现了一批奇怪的人,他们杀妖除鬼,但往往代价很大,都是有大规模死伤后才出现,似乎噬魂,还对普通修道者出过手,是敌是友不太确定,能力很强。” 他将最前面的电子屏打开,上面开始播放一个十分不清晰的视频,是从下而上的拍摄,应该是拍摄的东西落在了地上,视频里黑气弥漫,只有一堆火焰在噼啪噼啪的烧着,依稀可见墙壁上缓缓下流的液体和在断壁上趴着的死人。 在第三分钟的时候,视频里突然传来一道自言自语的男声,道:“没有阴气,神力纯正……” 接着屏幕上出现一只指骨纤细的手,手腕上带着一只金色的镯子,只微微一拂,那浓烈一片的黑气就散了个干净,但视频刚清晰下来,就猛的一黑。 白唐默默吐了口气,有点知道这次会议的意思了提醒。 有神又在国内出现了,并且对人类的态度不明确。 所以上面才在发现苗头的时候就郑重的开这一次会议,这是让他们戒备,让他们提前知道可能的敌人毕竟,就他们之前遇见的几个神来看,他们对人 类可从来都不怀好意。 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又是一场因为什么奇怪缘由的杀戮。 果然,张怀德道:“那是安阳县,一个小镇上的五百居民尽数被杀,怨气都生了恶灵,但那视频里的没出现的人只一挥手,就灭怨灵,除怨气……那些死去的人身上,也残存着跟那人同出一源的力量。在坐的都不是小孩儿,什么意思心里都有个数!根据那些人行动的轨迹,上边说是朝着咱们这个方向来的,不是善茬。” “上面说让留心修道界新人,尤其是横空出世实力强横的,看到一定要警惕,再上报,”张怀德正儿八经的说完这些,又猛的提高嗓音,道,“管他奶奶的,上面那些都是废话,剩下的还有啥老子忘了,意思就是见到就跑,千万别上去送!” 这句话一出,气氛猛的就从僵硬中缓和不少,刘信真长出一口气,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愁,问道:“能量评级呢?” 张怀德道:“比我……强一点。” 张怀德已经是国内一流大师,他的道法造诣在修道者中也算登峰造极,连刘信真的道术也不及他,在a市的修道者排行榜上明晃晃的位列第一。 那批出现的人要是都比他强,那的确没其他修道者什么事,毕竟实力差摆在那,那不是开玩笑的。 白唐心里想着这些,将这些事情悄悄捋了一遍,心里也悄悄拉了个警钟。 那些大师还在彼此交流,白唐的心思却飞向了别处。 这次修道者大会……很有几分意思,他们没有请墨赦,是将他跟人类这边划分开了吗?这个信号要表露出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上面负责跟地府交流的那些人是想划分阵营吗? 他心里琢磨着这些,冷不丁肩膀被撞了一下。 刘正邪道:“散会了,你傻了?还坐着参禅呢?” 那些大师果然都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张怀德和刘信真也并肩向外,路过他们时还特意停了下,道:“最近都机灵点,及时看手机,消息多着呢!屏蔽,哼,屏蔽?!” 白唐笑呵呵道:“知道了张叔,那什么,真没屏蔽,就是没看见。” 张怀德懒得理他,招呼刘信真径自出去了。 白唐转了转手机,道:“就为了这点事,还专门开个会,有点小题大做啊。” 刘正邪白了他眼,道:“那可能出现的是神,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两人一路往外走,刘正邪又不经意的道:“国家出资构建了道法讲堂,还聘请了不少修道者,要培养下一代捉鬼师,鼓励大家都去代课呢,你去不去?” 白唐一阵摆手,道:“不去,咱们上头那一辈我看很合适啊,为祖国培养下一代责无旁贷啊,我就……等会,那什么,那学校在哪呢,我想去看看。” 学校啊,里面聚集了那么多的青年才俊,还都是白纸一样的小白,对于要给他师傅找个弟子传承那一手鬼画符的白唐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堂!那么多人呢,随便他挑啊,不能更棒了有木有。 ------------ 第一百五十八章 要抢小鬼的敌人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的滴溜转,仿佛已经看见了那嫩生生的小弟子对着白敬泽那手字愁眉不展的样子。 刘正邪随口说了地址,脚步却是一顿,惊道:“那是什么?” 此时他们刚行到公安局大门外,原本黑色的天空上出现了一片绯红,几乎将东方的天空都映照成一片猩红。 白唐现在五感都比之前敏锐了不知多少倍,但还是不能看清那片通天彻地的猩红色光芒里裹挟着什么东西,只嗅到了一股由东风送来的淡淡腥味,带着死亡的不详味道。 刘正邪低声骂道:“又是什么玩意儿,看着就邪气!” 那片红色挂在东方的天空上,白唐粗略估计着,至少离他们有上千公里远,那片红光就穿透了层层黑夜,强悍的直逼视线而来,如果是在当地,这样强的光芒,应该能将所有人的眼睛都晃瞎。 白唐深吸了口气,道:“很快就有消息了,这种事,上面肯定不会隐瞒。”他瞳孔中也有暗色的光芒闪动,嘴角却露出微微的笑,“我有预感,这是个能惊天的大东西!” 隔着这么远,都能让他嗅到那股戾气,本身也绝不会是什么善茬。 刘正邪闷头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愤恨的道:“地府到底在搞什么?明明应该是盛世太平,我们现在应该谈恋爱生孩子,这算什么?那么多鬼怪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冲到人间来!” 他仿佛克制不住情绪也似,径自发泄道:“现在的人间根本都算不上人间,那就是地狱!” 白唐跟在他身后,也有些沉默,他已经看过了许多鲜血,连自己都死过一回,那种自己烧自己尸体的诡异感觉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但那些挣扎的尖叫还是让他动容看不透,没法看透,也放不下,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做不到漠然。 但他却没法像刘正邪一样将怒火都宣泄到地府身上,因为他看见过地府里更加惨烈的厮杀,那是神灾,是二十八星君带来的天罚,非人力能改。 所以他道:“会过去的,再等等,墨神说” “用什么等?人命吗?”刘正邪蓦然回头,质问道,“他们疏忽职守,为什么还不来善后?人类何其无辜?凭什么就做了牺牲品?白唐,我真是,真是恨!” 夜晚风轻轻吹拂,连风里仿佛都带着血腥味,不知又是什么鬼怪伤了什么人。 白唐手指倏然一动,一缕黑色阴气就从他指尖迅速窜出,将那在对街商铺里游荡的野鬼捏成粉碎。 刘正邪忽而又是一声自嘲的笑,道:“现在晚上听见声音就心慌,年纪越大,胆子倒是越来越小了。” 怕听见惊叫,因为那声音,可能就是一个生命的最后呐喊。 白唐捶了下他的肩膀,道:“别这么丧!该收拾的人都已经出来收拾了!” 刘正邪瞥他一眼,没搭理这句,只看着东边天空上还未散去的红色奇景,道:“明天消息就出来了……走了走了,晚上还要捉鬼,妈的,现在生物钟就跟猫似的,白天睡觉晚上活动,这特么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说着便摆摆手,自行去了。 天上月色融融,东边红光满天,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鬼魅在中间穿行。 …… “他走了。”隐藏在黑夜里的一只鬼魅慢慢显出身来,对着身边的女子开口道。 那女子穿一身水蓝色长裙,正坐在三十三层高的楼顶向下望,正看见白唐消失在转角的背影,于是嗯了声,眼神却还没收回来。 叫美人的男鬼感觉胸口憋住了一口闷气,眼神幽怨,道:“ 人都走了,你还磨叽什么,不抢人了?” 苏毓秀白他一眼,眉眼里都是风情,道:“你懂什么,抢他哪能硬抢,要软软的来。” 她嘴角含着笑,伸手抚摸了下自己的长发,在漆黑的夜色里看起来妩媚又柔弱。 “要抢一个男人,力量上的碾压可不行,我呀,要化钢为柔……” 美人抖了一抖,脸上有些丧气,道:“他现在也不算是个人了,你们物种不同,有生殖隔离的……” 苏毓秀啪的一巴掌就拍了过去:“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一清,哪儿到哪儿啊,就生殖隔离了!” 美人坚强的从她身后又爬起来,晃了晃脑袋,抱怨道:“你都不介意跨物种了,你怎么不考虑我?我都不用你追!” 见苏毓秀没有反应,又底气不足的补充道:“毕竟你长的这么美……” 苏毓秀对这个眼睛跟白唐一样温和的男鬼差容忍度也不低,只勾了勾唇,道:“可不是,我这么美,喜欢我的人多着呢。” 但她只想要那一个人的喜欢,虽然现在的他有些犯二,跟以前大不一样,但总归是他,那就是她唯一想要的。 夜风依旧温柔,她微微侧耳,仿佛听见什么一样,道:“走了,捉个小东西,明天我们再去骚扰白小唐。” 说着话,身体便向下一跃,轻飘飘就从百米高的楼顶落在地面,半分声息都没有,如同一只在月下起舞的的精灵。 郁闷的鬼差暗暗捏了把自己的脸,随在了她身后。 两人身形都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而在她们前进的方向上,也正有人因了一些事由,对峙胶着,两方皆不愿先退,兵器也已在手中,交战似乎一触既发。 “天庭办事,阻拦者死!” 这是一处水泥路面上,在右侧扶栏下是已凝滞不动的护城河水,水面上雾气氤氲,将这方圆数里的河面都笼罩其中,包括沿湖城市修建的那一条环河路。 环河路上站着两个人,中间相隔约五十米,两人的身形都在雾气中有些隐约,但彼此的眼睛却也都毫无阻碍一般看清了对面的人。 “我的任务,要抢,不行!” 轮廓冷硬的男人浑身肌肉紧绷,手腕上的镂空铁链已握在手中,绷直成一条线,如同潜伏在暗夜里的一只猎豹样,死死盯着那边的天兵。 那是穿着考究西装的一个普通男人,放在人群里一点都不起眼的那种,此刻他手中也幻化出了一杆银身红缨枪,枪尖朝下,稳稳停在那河面上,似乎压制着河里的东西。 他是第一批被天庭派下来与地府合力整修人间的天兵,叫申殊,除了率领他们的天将,就属他灵力最强,是这次净化人界行动的副将,而其他天兵的修为道法都跟他在同一境界,彼此实力也算相差无几。 而其他天兵的修为道法都跟他在同一境界,彼此实力也算相差无几。 他们境界虽在天上属底层,但在人界,哪怕必须收着灵力,也都可以位列一流道法高手。 从他们入凡间后,那位素来宽松的领将便给他们下了令除鬼,只除,不收。 所以他们散落在各个地方,只定期朝领将汇报功绩,别的那全随意。 几千年的寂冷天阙生活,已让他们生出了组多骄傲,如今再回头看人界的蝼蚁,也就是外形相似的生物,却生不起半点同胞之意,行事也就随意许多。 哪怕是来自地府的,在他们眼里,也就是稍微有点肌肉的蝼蚁,但此刻面前的蝼蚁居然想跟他抢一个有点用的魇鬼? 呵。 申殊手稳稳一挑枪尖,那湖面上凝滞的湖水便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了一般,荡起一阵波纹,夹杂着一声清晰的哀嚎声。 墨赦眉头也紧了一紧,那黑色锁链又延长一点,堪堪停在那湖面上,将那湖水又定住,突然开口,道:“黄泉引渡,依照魂归,敕命阴灵,速归地府!” 那是牵魂咒,让阴魂强行归命地府,听奉阴差,以前他是正牌鬼差的时候,此咒一出,任是怎样阴魂,都要乖乖走上那一条锁链搭建的黄泉路,哪怕面前有刮骨钢刀,天性也不可违。 但此刻他仍是被褫夺官身的地府强横阴魂,哪怕奉命捉鬼,到底那咒语效果也被无处不在的法则削弱了一层,加上有那一位天兵虎视眈眈,未必可行。 他出这一句,只是态度。 此魇鬼,他绝不让。 他垂着眸子,看自己青筋凸起的手背,密如鸦羽的长睫垂下,遮住眼睛里的痛色。 申殊自然领会到了他绝不退让的意思,也一恼,道:“放肆!区区下界阴魂,也敢如此不知进退?” 墨赦倏然抬头,眸似冷电,声音冷如崖上冰雪,带了冷戾:“这已是这七天的第五个!再动,就死!” 是的,这是申殊要从他手里抢走的第五只修炼超过五百年的恶鬼。 他可以容忍任何事,但他不能容忍有人从他手里抢走任务对象地府的目的不是消除万鬼,而是捉回,因为那浩瀚却荒芜的地府还要靠这些恶鬼去建设,地府里循环不息的幽冥鬼气也需要这些恶鬼凶魂。 他们的消灭名额是有限的,超过一个就扣一百功绩点做惩罚,而如果被扣,他离攒够那千万功绩的时间就会多一点,那个人在无间地狱里就要呆的久一点。 他什么都能忍,唯有这一点不行。 而五个,是他这个月灭杀名额的上限,况且,一个五百年的魇兽,能给人最美好的梦。 申殊露出轻蔑的神情,瞬间就朝他出了手,那红缨枪尖一点红芒,在落下时转了弯,快若闪电的向着他劈去。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黄雀在后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没差。”申殊道,“都是阴魂邪祟,臭水沟里的东西,浑身一股臭味。” 黑色锁链瞬间分叉,毒蛇吐信样从墨赦手中那头窜出,在墨赦偏头的刹那,迎上那一道红光。 “啪!” 那锁魂链抽碎那一道红光,去势不减,直抽上那申殊的脸,抽出一道流出金色血液的伤口。 墨赦道:“闭嘴!” 他和小白曾拼命护着的地方,任他是谁,也没资格这样说。 “汇集了三界丑恶的地方,也就只能养出你们这种肮脏东西!”那申殊暴怒,抬手将脸上的鲜血擦去,那伤口转眼就凝痂,只剩下一道金色的疤痕,横贯整张脸,“上不得天,也无法转世,没有未来,还随波逐流,与臭虫为伍,呵……” 哪怕实力不如对面的人,但那股骄傲劲绝不能掉。 对这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墨赦有些不能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动怒,“怙恶不悛,骄矜凌人,便是堕神成魔!你又有多高贵?不过天地一蝼蚁!” 这边两人剑拔弩张,而在自身周围设下隐身结界的人却看的津津有味,还对着在身边的男鬼差道:“看看,这就是神啊,厉不厉害?呵呵,真是意外啊,居然发现了要清理的的垃圾……” 她坐在一颗垂柳顶部,身体轻飘飘仿若没有半分重量,容颜美艳的能让月色羞惭,但眸里却是一片冷光。 美人姿势不如她优雅,只蹲在树梢上,也看了那边一眼,感觉头皮发麻,有些小心的问道:“那个……你要清理的垃圾……是哪个?” 苏毓秀侧头,似笑非笑的看他,道:“你希望是哪个?” 美人难以抉择,要是清理的是神,那她以后要遇到的敌人简直不敢想,要是是他们地府的鬼差,那,那也不好! 神鬼.交战,拼的都是灵力术法,那边两人一击之下心里都有了数,高下立判,再能拼的,就是底蕴了。 苏毓秀低低的笑,也没听美人的选择,径自道:“这种垃圾,却偏偏要撞到我手里,一个个的不知死活。” 她原本是在夜风里听见了那些鬼语传讯,说这里有一只五百年的魇鬼,才要来捉一捉,偷偷养起来。 毕竟,五百年的魇鬼,也算是个新鲜东西,能让她和白唐在梦中会一会往昔,这种生成不易,存活艰难的东西,还长到了五百多岁,也不知吞吃了多少人,又吞了多少精魂,嫁接起来的桥梁又是怎样的逼真。 朦朦胧胧,姻缘一线,再妙不过。 那边两人的交锋很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苏毓秀皱了下眉,抱怨道:“隔了这么多年,铁血的阴帅也畏惧了这帮狗东西,啧。” 她叹了一声,苍白的手指探出,拨弄琴弦一样优雅从容, 指缝间却有银色光线闪过。 仿佛将天上月光截取一缕,纺成了杀人的弦,一挑,就将那边两人弄出的结界挑出一个空,弦如利刃,穿颅而过。 继而迅速消融,在锁魂链缠绕上来之际立马如雪遇阳光般消融,又在护城河底迅速凝聚,那纤细的手指一勾,那七八岁孩童样貌的魇鬼就被提了出去。 月光纺成的线又转瞬在锁魂链前交织成网,坚韧不可摧,将整条道路都封死了。 墨赦瞳孔微缩,眼看着那魇鬼被人劫走,竟无计可施。 再看见地面上那眉心一点金色的尸体,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刚才是谁,转瞬就折了这一位神力不弱的天兵,连他都没法捕捉到痕迹。 这到底是什么人?出手弑神于分秒之间,快到他都没办法阻止! 已将近夜半,阴气渐重,厉鬼出行,人界修道者也成群结队的在街上巡逻防卫,他已听到了人声。 那申殊的脸上仍是一片怒色,那穿过他颅脑击碎神魂的丝线太快,连他本人都没反应过来,此刻那双眼睛还是圆睁着,却再也没有神采。 天神死亡,神蜕却不会立即消亡,在人界消失的也尤其慢,一出现估计就是大麻烦,想着这些,墨赦就没法放着这尸体不搭理。 他单手拎起那尸体,在远处那队人到来之前消失在重重高楼间。 …… 而此时的白唐在开完会后,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那双活泼含情的桃花眼紧闭着,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了那机灵灵的眼珠子,他不睁眼时,轮廓也有些犀利硬朗,显得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竟和墨赦身上的气质有异曲同工之感。 白汤圆被他调养的习性随人,也早早就盘在他枕头一侧睡觉,还时不时舔一下嘴唇,似乎梦里都在吃喝。 气氛很是静谧,仿若此刻不沉睡便对不起这浓浓黑夜。 但白唐做了梦。 那是很奇怪的梦,梦里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白唐正在里面奔跑,满心都是焦急,却不知道在焦急什么。 梦里的树木青翠欲滴,树叶间隙也慢慢长出了粉色的花,阳光朦朦胧胧的,一个身穿粉紫色襦裙的古装女子就坐在那弯如拱桥的树枝上,对着他偏头笑。 声音清脆如莺啼,又浑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她道:“喂。” 白唐不知怎地就停了脚步,站在树下看她,道:“你见了她没有?我找人。” 那女子背光坐着,长发直垂腰间,眉眼有些朦胧,却依稀是个美人,穿着白色软底绣桃花靴子的脚在树下一荡一荡,笑声甜美,道:“见了呀。” 白唐就道:“她在哪儿呢?” 他觉着自己有点傻,但那句话还是比他的思想更快,冲口而出。 然后就是一阵银铃 也似的娇俏笑声,那女子乳燕投林般从树上一跃而下,径直扑到他身上。 那冲击力有点大,白唐一下子就被迫坐了她的肉盾,后仰摔在地上,但一点也不疼。 那女子道:“就在这儿啊,二货!你答应给我捉的野兔呢?” 白唐抱了一手的软玉温香,却只看见她秀丽的下颔和一缕垂在他眼前的秀发,还是看不清脸,他道:“什么小鹿?没有小鹿,咳,追鹿这种事我才不做,被他看见了又要训我不稳重啦!” 那女子似有些着恼,伸手就揪他的耳朵,道:“你就怕他训你,你怎么不怕我揍你?” 白唐被她压在地上,竟挣不开她的手,只能喊疼,又本能的向着美女求饶。 接着那场景又变了,他不知牵着谁的手在玩命奔跑,四周都是烽火狼烟,和模糊的看不清面目的尸体,内心既愤怒又绝望。 那被他牵着的人粗重的喘息着,似乎在哭,他抿紧了唇,道:“别怕,我死之前,绝不让你有事!” “嗯!”身边的那人重重点头,跌跌撞撞跟着他跑。 后面似有恶鬼追着,他们拼命的跑,周围的天空还是一点点变暗…… 好奇怪啊,白唐想,他怎么那么想扭头,看一眼身边那人的脸呢。 一个人做梦的时候是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梦也就醒了,白唐睁开了眼。 澄澈的天光的从半开的窗外照射进来,驱散了他眼底的那一片茫然,映照的那一双桃花眼如净水琉璃一般剔透。 他眯了眯眼,见那蠢蛇又在自己咬自己尾巴玩,仿佛连自己的味道都要尝一口一样,继而再转头,就看见门口幽幽看着他的玉九。 白唐:“……”这幽怨的姿势是咋了?谁还敢强了一只鬼是咋地? 白唐捋了把头发,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又晃了晃脑袋,将那些古古怪怪的梦境都晃了出去。 说来也奇怪,最近他每次睡着,总是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不过之前都是支离破碎的画面,依稀仍是他和一人在默契的捉鬼,十分之欢乐,虽看不清那人面貌,但感觉却很欢乐。 都不像昨晚那场光怪陆离的梦,竟梦见了看不清眉目的美女! 难道真是单身久了?右手君传来了怨念,催促他找个代替的对象? 白唐砸吧嘴,心里正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就听玉九幽幽道:“大人~” 还带上了鬼泣的效果,搁在以前,还有些惊悚,但此刻,白唐听着心里连半点涟漪都没起,懒洋洋道:“怎么的?” 玉九道:“我想吃泡面,就那个鲜香鸡排味的……呜呜呜,我都好久没吃饭了,再不给饭吃,我觉着我都快转型成饿死鬼了……” “周扒皮也没你这样的,三个 月不给饭票!我看你是想饿死我!” “你还瞪我……干什么,我文文弱弱一只鬼,你非要当我是那种练过的来用,自己不是鬼就不知道心疼鬼……呜呜呜关键还不管吃饭,你怎么能这样呢?” 他哭的眼珠子都外突,显然这个技能已经完全点满,眼泪随用随有,没有就用血代替……毕竟鬼魂留个血嘛,忒正常。 白唐一把戳开他凑到自己眼前的脸,道:“滚边儿去,你之前不坑了我不少有滋有味符吗?我哦银行密码你都知道,你都能上天了,还有啥得不到?” 玉九哭唧唧反驳,嘟囔道:“怎么还记着这事呢,你银行密码不都改了吗?小气……”再一想到自己的存货符,就又悲愤起来,道,“我的符都没了……呜呜呜都是白汤圆,它全部都给我毁了,那是你儿子,我不管你要赔我!” (本章完) ------------ 第一百六十章 苏毓秀来访 罪魁祸首仰着脑袋试图卖萌过关,奈何蛇瞳阴冷,没有萌,只有凶。 白唐:“……私人恩怨,建议自行解决哦亲,本老板不提供调解服务哦亲,建议互殴一顿解决问题呢亲。” “大人你不能这样!你别想赖,呜呜呜我饿死了饿死了……” 正闹腾间,王五敲了敲门框,又斜白唐一眼,道:“赶紧的,洗洗出来见客,女客!” 眉眼又一挪,投到玉九身上,似笑非笑,道:“你梦中情人来啦?就准备这么哭唧唧的去见?” 玉九正为了泡面奋斗,心里哪还有什么女神,反口就攻击,道:“你也不是好东西!你,你昧下我多少东西呢,现在大人回来了,哼,我才是他的小蜜糖” “是吗?”王五檀口轻起,一条猩红长舌飞速窜过。 然后就是玉九的一声惨叫,白汤圆看打架看的直拍尾巴,恨不能亲身上阵。 一片混乱。 玉九那个缺心眼的没想到,白唐心里却有了谱,知道来访的是谁了,忙将女鬼哄了出去,才穿上稍正式的衣服,洗脸接客。 客厅里,苏毓秀嘴角含着甜甜的笑,那遮住半张脸的蛤蟆镜就在茶几上放着,坐姿端庄,形如一个淑女。 在她那样的美人面前,彪悍如王五,都不自觉的收敛了粗俗,跟她寒暄道:“苏小姐是怎么跟白唐认识的啊?不会是他又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情吧?” 言语间很是亲昵,仿佛她是白唐的正宫。 苏毓秀露出思春小女生样的羞涩的笑,红晕若有若无,十分楚楚可怜,细声细气道:“当然不是,”她抿了抿小嘴,笑容甜蜜的能酿出蜜汁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人也很有趣。” 不妙! 这个直言不讳的感觉! 王五心里警钟长鸣,感觉自己家里唯一女性的地位岌岌可危,娃娃脸上立马摆出商业的笑,道:“这样啊,那苏小姐千万不要太在意了,白唐他近些年总是心肠软一些,平常也总救个猫啊狗啊的,呵呵。” 第二个呵字刚落,那边的卧室门一下子就冲开了,但王五眼眸一厉,吹到眼前的风似乎都静了一下。 玉九恢复了鬼体,眼睛都是晶晶亮的,要不是王五拦着,瞬间就能扑到苏毓秀身上。 苏毓秀当然也看见了那玉面小生一样的鬼使,见他咬着拳头对自己垂涎欲滴,还频繁指着一旁的书桌,用鬼语嚷嚷着要让王五给他弄签名,莫名就觉着好笑,心说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鬼。 但她面上丝毫不露,哪怕那男鬼已经明目张胆的挨在她身边坐下,也没半点不对的反应,依旧睁着眼纯洁无辜的道:“是白小唐吗?” 白唐从卧室里走出来,呆毛乱翘,桃花眼里却是流光灵动,明晃晃的笑意,道:“你来啦?” 苏毓秀精巧白皙的下巴扬了扬,道:“嗯呐,你家不是在a市嘛,我也迁过来啦,还在这个小区里买了房子,我厉害吧?” 王五脸色微扭曲,心里疯狂吐槽:幼稚!钱多了不起?说买房就买房了不起? 玉九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偷摸用手勾苏毓秀的头发, 白唐不动声色的过去,手划过苏毓秀旁边的空气,将玉九弹到了一边去,道:“……有钱果然任性!成吧,一会我就去给你家也弄两符……你那房子不会在我们隔壁吧?” 苏毓秀微微笑,道:“当然没有,你们这太安全,左邻右舍不愿意让出来,我在隔壁层,”言语间还很是可惜。 白唐暗暗松了一口气,又笑道:“来了也好,a市的确比别的市安全一点。”顿了下,又道,“我有一个兄弟,人帅道法高,是玄门正宗的路子,你等会,我叫他教你修道。” 苏毓秀目光也幽怨起来,道:“我不想修,没那根骨,我想雇你做我的保镖!” 白唐笑道:“那可不行,我事多着呢,我为你另选个人。” 语气笃定,绝无转圜。 苏毓秀和王五都看了他一眼,都从这句话里品出了同样的意思他白唐对苏毓秀没那个意思,也不要这个近水楼台。 自称是没修炼过的柔弱男鬼玉九用食指死命指着自己,仗着苏毓秀听不见,拼命用鬼语叫道:“我我我,我能,我去做保镖,价格可以只收一半!大人,你看看我啊!” 白唐没有看他,径自去阳台边给刘正邪打电话,不知他说了什么,但在阳光下的侧脸却明媚的很。 苏毓秀心里也不惊,只默默含笑,看着他晒着阳光的身影,心说不着急,狐狸再狡猾,遇见兔子也得下嘴,她已经捉了那魇鬼,再与白唐来一段时间的前世今生梦境中,钓他一段时间,不信他不松口。 这只皮毛都是阳光颜色的小狐狸,她得要,要好好抱在怀里,让他发丝间的阳光照耀到她心里去。 她得让他跟她站在一起,做她的人。 白唐打完电话,就又晃荡了过来,道:“没吃饭吧?走,请你吃饭。” 苏毓秀必须没有吃饭,当即就温婉的应了。 王五良心推荐了一家闹鬼的饭店,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白唐嘴角抽搐,心里对自家女鬼使时刻不忘使唤老板的做法十分感佩,感佩到想扣她工资! …… 而另一边,墨赦也刚将那具神蜕运送到了尉迟蓉那里。 地府里的姑娘比人间的更要彪悍,何况这是对冥界都宣布了的准夫妇,虽然是单方面。 “哎呀,真是不巧的很,我收鬼收妖,就是不收尸体呢,这多污染环境啊,小墨,这个不行的。”透着肉粉色指甲油的女鬼差眼睛笑眯眯,脸上却摆出为难的神色,一身的白色仙女流苏裙显得又仙又可爱。 黑狐狸阿加莎冷眼旁观,对这演戏都演的不到位的主人十分鄙夷。 说的义正辞严,你倒是别往人家面前凑啊! 那手!那手别拽人家衣袖,那衣袖上还沾着尸体味呢,你不嫌臭? 你待会别撸我! 狐狸心里使劲吐槽,希望目光能将自己主人那不要太明显的得意拉回来一点。 但失败的很彻底。 尉迟蓉像一只好不容易捞到一条鱼的猫,抓住了就不肯松手,那张小脸上都是可爱讨好,还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仿佛捏住了对面那人的小尾巴 墨赦不着痕迹的避过她的手,道:“这留在人间很麻烦,尉迟,你送到冥河里去。” 尉迟蓉噘了噘嘴,对他这些话全都当情话听,高高兴兴的,道:“我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能搬得动那么沉的尸体呢,你跟我去,嗯,就当咱两约个会呗,你搬尸体,我给你开路。” 阿加莎:一拳打死女罗刹的是谁?搬不动一具尸体,我看你是在逗我! 墨赦:“……我不便去地府。” 尉迟蓉:“怎么不便呢?方便的很,谁让你不便,你跟我说,我去收拾了他!” 墨赦眼睛波澜不兴的看着她,后退一步,道:“没有谁,这神蜕你处理,我还有事,先走了。” 尉迟蓉忙伸手去拉,口中叫道:“你等等。” 墨赦侧身,避过她的手,那锋利的眉抬了一抬,道:“有事?” 这公事公办的态度!真是让尉迟蓉咬牙! “没事?” 他的脚尖已经朝外了,仿佛下一秒那双长腿就能迈出门外。 尉迟蓉憋了气,但还是急中生智道:“底下有人找你!你等等。” 墨赦微低头看她,那双寒岑岑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但尉迟蓉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询问谁? 尉迟蓉张口就道:“月戎!” 墨赦转身就走。 尉迟蓉一急,脱口道:“不止月戎,还有楚江王!有大事!你等等!” 墨赦脚步一停,头也不回,道:“什么事?” 尉迟蓉上前几步,又到了他面前,答非所问,道:“你还跟月戎生气呢?小墨,那白唐不是没事吗?” 现在是没事了,可当时的绝望和疼痛都还在,就在脑海里,怎么也不会散去。 尉迟蓉移到了他的正面,一双纯黑晶亮的眸子看着墨赦毫无瑕疵的脸上,有些不解,道:“为什么呢?你在气什么呢?小墨,一个开启地狱杀戮的人类,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是真的不懂,他们这种已经活过了千载岁月的人,本性都淡漠的厉害,百年岁月,在他们眼中也不过须臾一瞬,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无尽岁月,那么长的岁月里,会遇见的人不计其数。 多少风流才子,帝王将相,美人俊郎,在他们这样的人眼里都不过尘埃草芥,连惊才绝艳的李太白,其实可吞吴的越王勾践,还有创不世功业的唐王李世民,无论多惊才绝艳,最终也不过浮云雾霭。 所以游走人间的鬼差从不与人论交,哪怕论交,也不过滴水之情,日晒既消,风吹就过。 那又何必为了那样一个人,与站在地府顶层的府君过不去? 墨赦唇角绷直成一条直线,眼神里翻涌起尉迟蓉看不懂的情绪,仿佛沉尽夜色的大海,深邃暗沉的让人沉沦。 尉迟蓉一时看的有些痴,口中却还是道:“一个人类而已,小墨,不值得。况且,月戎那么做也没错啊。” 为了地府,当然没错。 可这个道理,他没法认。 心里清楚的知道月戎那么做的原因,他完全能理解,所以他克制自己不对月戎动手。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梦中有好女 但他心底有疙瘩,所以选择与月戎陌路。 他脑子里闪过了那双仿佛黑水晶里浸着白水银的桃花眼,那眼睛蓦然就与记忆里的一双瞳孔重叠,同样的活泼欢喜,撒着阳关也似。 蓦地,心头就是一痛,差一点,他就又要害的那双桃花眼的主人在地府里烟消云散。 如果不是他代他入地府…… 如果他规矩的教他修道,不贪恋那双眼睛…… 如果他没有不顾规矩,带生人如地府…… 那么多如果,尉迟蓉不知道,也不会懂,更不必懂,所以她可以说“一个人类而已,不值得。” 墨赦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绕过她往门外走,一路脚步无声,穿过客厅到门口时,才答非所问,径直将话题绕回了原来,道:“楚江王若有事,让他直接电话。” 他来一次太不容易,每次来呆的时间也绝不会久,根本不跟她说工作之外的话,这次好不容易有正当理由让他跟自己多说话会话,尉迟蓉当然不肯轻易放过。 当即道:“你不爱那些,我不说就是了……有话当面说比较好,你等一下,十分钟,我通知老楚一下,他就能来。” 最关键的是,等待的那十分钟,可以和她说话。 说什么都好。 墨赦想了下,从喉咙里挤出了同意的“嗯”声。 能让楚江王也出动的事,不会是什么小事情,尽早知道也好。 地府已乱成那样,人界也不得太平,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能让楚江王放下他的爱人,出来找他。 尉迟蓉脸上立马出现奸计得逞的骄傲笑,明晃晃的,煞是好看,她忙后跳一大步,给墨赦让开路,叫道:“你快坐,我这里有好多吃的,都是对凝魂提神有大用的……阿加莎!” 阿加莎简直没眼看,又感觉自家主人完全是拿狐狸当仆人用,十分之不地道,但还是在那双眼睛注视下蹦跳着去了她的零食库。 墨赦就立在门口,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道:“不用麻烦。” 尉迟蓉把这些让她不高兴的话全抹了,通通当做没听见,继续兴高采烈的道:“十分钟呢,看场电影怎么样?你喜欢什么类型?” 墨赦:“……” 阿加莎:“……” 墨赦:“电话。” “哦哦这就打,你别急啊~” 阿加莎爬卧在厚厚的地毯上,将脑袋埋在前爪下,手动屏蔽自家主人丢人的行为。 …… 白唐成功的将苏毓秀托付给了刘正邪。 玉九哭着闹着投奔了刘正邪,但又从来都不敢在苏毓秀面前显露实体,怂的一批。 刘正邪是个有心上人的老实男人,对苏毓秀的美也用正常的态度去欣赏,那种对明星的热忱并不会让苏毓秀觉得不舒服。 白唐交人交的十分放心,但被交的人却一点都不开心,一双含情带意的眸子幽幽的望着他,然后就要挑选刘正邪做她的保镖。 白唐十分无语,但她给开的雇佣价实在是高,比白唐经济紧张一些的刘正邪想了下,就应了。 可苏毓秀还是不 怎么高兴,直到白唐走人,都用一双朦胧的眼神巴巴的望着他,楚楚可怜,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但白唐全当没看见,悠哉悠哉的还去捉了几只小鬼,连带着白汤圆也混饱了肚子。 它现在嘴挑的很,吃鬼只吃那种阴气超强的厉害鬼,一般的小鬼都看不上,更多的是拿人类的食物图个新鲜填肚子。 按照白唐的理解,这小东西根本就不知道饿,只是馋,对这种能量都有渴望,但从他们身上学到了“饿”这个字,就总是喊着饿,纯粹是瞎折腾。 这天的墨赦还没回来,估计又是不着家的一天,白唐撇嘴,给他发了条短信,收到了简短有力的回复,才彻底放了心,开始窝在床上水群。 那是国家专门为他们修道者开发的一个聊天沟通软件,白唐老早就被刘正邪拉近了年青一代天才级修道者的交流群里坦白说,一群年轻人的群,就是比一群老头子的群有吸引力。 群名很二,叫敌场称霸鬼见愁! 群里的头像是一水的俊男美女,各个都在奋力吹捧自己强横的颜值和实力,从这个群里,白唐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不要脸。 但此刻,那群里的人都披着正义的皮,聊的正嗨。 天下男神我为尊(刘正邪) :什么情况?昨晚东边的红光今天还没消息!我特么心里怎么这么不安稳! 八块腹肌小狼狗:慌什么?不慌!不就是鬼怪,来一个干个一个! 森罗是道(方如许):这件事不对,已经一天了,连小道消息都没有,很可能是个大的。 跪下叫爷(商衡):怒江,有种就来。 天下男神我为尊:你有消息?什么情况?报一下啊! 跪下叫爷:智商残废就找人解读,推算距离不会? 隔着屏幕就能想象出那张欠揍的脸,白唐撇了撇嘴,对那个道界著名天才还是有点小意见,忒盛气凌人了啊! 大佬今天蒸螃蟹(白唐):是不是傻?上面没消息,那边绝壁是被封起来了,私自去是给人捣乱?幼稚! 的确,根据他们那天看见的红光出现的位置,用现代机器一算,就能推测出具体位置。 天下男神我为尊:幼稚! 底下一群跟风的,各种消息刷刷滑过屏幕。 跪下叫爷:需要大人给命令才敢出门做事,呵呵,小孩,断奶了吗? 白唐飞速百度,然后噼里啪啦打字,怼人怼的心情舒畅,眉飞色舞。 大佬明天蒸螃蟹:怒江全长3240公里,国内只有1523千米,总流域面积225万平方千米,你就分析出个怒江,有什么好得意的?打算还出国去巡江? 大佬明天蒸螃蟹:社会主义教导我们服从命令听指挥,是公民的基本素养,小孩,想表现自己想疯了吧? 大佬明天蒸螃蟹:成熟点,个人英雄主义都要严打,你政治课及格了吗?官方鉴定你没资格毕业,建议重读! 大佬明天蒸螃蟹:特立独行表现自己,小东西,叔叔教你一回,叔叔们都是不废话,直接上!为国家和平添砖添瓦的!你要学的还躲着呢! 这一串字打的手指都要飞起,实在是靠手速强势怼人。 商衡打字的速度也不慢,但等他发出来的时候,底下已经被一群二货怒刷了好几层楼。 光刘正邪一人就连刷了十个“牛逼”的表情图,底下跟风的还有不少皮猴子。 现代的年轻人,能有几个轻易就响别人认输的?哪怕是众所周知的天才,扔到群里,一言不合,在网络上也多的是多刺的年轻人教他谦虚。 跪下叫爷:等着! 大佬明天蒸螃蟹:坐标a市,别迷路了! 教育完祖国花朵做人,白唐就笑眯眯的扔了手机,还跟白汤圆吐槽,道:“智商不够啊,虐他都没点爽感的,啧啧。” 白汤圆疑惑的看他。 白唐拍着自己的枕头,解释道:“怒江的确长,但在东方也是分水域的,啧,那一千多米的水域整体是环形的,都盘在辰川一个省里,注入泸海,经过泸海水系流出境外……那蠢货应该直接说泸海!” 白汤圆盘在他枕头上做预备睡姿,吐槽道:“他说了泸海,你就没话怼他了吗?” 白唐慈爱的一笑,道:“我会告诉他泸海多大,范围多广,教教他做鬼怪的基本准则!” 鬼怪存身是要靠阴气的,那海是活海,鬼怪去了呆不了两天就得玩完!除非他自身的阴气能强横的无视那奔腾的海水! 白汤圆对他投以鄙视的小眼神,心说无论人家说啥你都有话说,还说别人蠢?不讲理! 但白唐丝毫不认为自己不讲理,他道:“辰川那边没消息,那就是前线情报还没到位,危险系数未知,反常原因未知,这时候那傻逼这么高调邀人过去,万一那里的东西凶性大发,超出承受预期,那跟他去的那一批,都得葬在那儿!” 他躺在床上,关了灯,又道:“况且,自己家乡的鬼都没清干净,就急着去别人的地盘捞怪物,呵,辰川那边的修道者都不如他能耐?辰川陈家会好好教他爪子伸太长是有风险的!” 白汤圆似懂非懂的点头,感觉自己这个主人有些难懂。 这一晚,白唐又做了梦。 梦里是一片花海,花海里有轻盈如泡沫的美女举着团扇,一跳一跳的扑蝴蝶,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白唐就站在那一片茫茫的花海中,看着她半天都扑不到一只蝴蝶,心说捉蝴蝶用什么团扇,用罗网兜不是更好? 到底没说出口,然后就看着那女孩又叽叽喳喳的朝他奔过来,毫不避讳的牵他的手,跟他叽叽喳喳说话,声音欢快。 应该是个美人,奈何脸上仿佛笼着薄雾,只看见一双含情目,弯月也似的眯着。 前半夜欢喜轻松,后半夜又是一场要命的奔跑,他看见那双眼睛里流下眼泪。 白汤圆睡觉也不老实,是不是就睁开圆润的眼睛,还在白唐的脸上嗅,却总是失望的甩尾巴。 夜色深沉,那双蛇瞳显的有些阴冷。 另一边的屋子里,苏毓秀也躺在床上,眉眼含笑,唇角微扬。 半悲半喜,有笑有泪,才能让人记忆深刻,甚至,信以为真。 ……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东西跑出去了 “就是这样,”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白嫩少年郑重道,“那老东西跑出来了,地面上能够格做我们助力的也就你了,老范啊,你怎么说?” 这是一张很生嫩的脸,白净面皮,瘦削身材,穿着昂贵的黑色运动休闲服,也还是像个青涩的大学生,但这是已经活了上千年的楚江王。 墨赦对他这明显装嫩的装扮没什么感想,只公事公办道:“好。” 楚江王觉着他不开窍,教育道:“别光好啊,要行动的,那老东西上来的动静不小,但他人很小,现在人界又是这么个状况,一不小心要出大事的。” 墨赦又淡淡嗯了声,道:“我会去找。” 楚江王喜上眉梢,但还未说话,就听一旁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尉迟蓉道:“你也去找!别想忽悠我男人一个人做白工!” 楚江王最近走的是斯文败类的学生范儿,现在到了叛逆期,当即顶嘴道:“男人的事,女人少插嘴!”见尉迟蓉要雄起,才传音入耳道,“我刚才来救你的场,你现在拆台,下回再用我做幌子骗人,就没门了!” 尉迟蓉愤愤闭嘴,哼了哼,将话都咽了下去,又拿眼剜他。 楚江王扛不住,就道:“放心,这事没办完前,地府拒绝我们回去……我肯定是一起干活的!” 墨赦对他干不干活毫不在乎,道:“有消息再联络。” 楚江王点头,又看了他一眼,道:“月戎已经在查了,那老东西也不会藏太久,到时候你别出岔子,”又郑重强调道,“在解决那老东西前,不许内斗!” 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东西,至阴至寒,天生便与充斥人间各处的阳刚正气相冲,偏生那家伙太厉害,能将所处之地阴化。 也就是说,他所在之地,会形成与地狱气场相合的小地狱,那时,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墨赦自然知道那种级别的东西会给人间带来怎样的灾难,也清楚那东西会对周围的人产生怎样的影响。 佛魔双面,一念是佛,一念成魔,炼狱还是天堂,大抵也只在那东西动心一念。 “老范?” 墨赦抿了唇,道:“是。” 其实这句警告实在务必要出口,那人是府君,他只是连管制都没有的恶鬼,谈何为难,又谈何打斗? 楚江王满意了,脑子一晃,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道:“还有件事,你也留心一下天上派人下来了!估计也察觉那家伙出现的事了吧,都会往东边去。” 墨赦也想起了那天晚上天上诡异的红光那诡异的、足足亮了一刻钟的红光,只是那东西入人间的前奏。 两人又简短交谈了两句,墨赦再不多留,起身就走。 尉迟蓉情知留不住,只很惋惜的看他的背影。 楚江王也看着他冷淡的背影,道:“脾气一如既往的差,尉迟,你看上他什么?” 墨赦一走,尉迟蓉立马就驱赶闲杂人等,道:“不关你事,走你的!早点将他缉拿回地狱,不然这乱子,你都收拾不好。” 楚江王从沙发上站起,将特意用来凹造型的棒球帽扣在头上,道:“嗦!” 他身影也眨眼就消失不见,房间里又恢复寂静,阿加莎挨挨蹭蹭的蹭到它麻烦的主人腿前,用尾巴去勾她的腿,似乎是想安慰她。 尉迟蓉将脸埋进它漆黑的皮毛里,声音有些寂寥。 “阿加莎,他什么时候才能陪我一次啊,” “今天又是我生日呢,阿加莎,我才缠了他半个小时,老楚话可真多啊~” …… 与此同时,辰川凤羽,陈家老宅内。 “怎么样?” 一道暗哑虚弱到极致的男声挣扎着问,瘦柴一样干枯的手指扣着床榻,手背上青筋毕露,皮肤都干枯样耷拉在指骨上,仿佛那层皮下已没有肉,只剩下了骨。 站在床前的男人蓦的觉着心脏有些疼,他压住了胀满胸口的情绪,道:“不好,包括凤羽在内,以泸海为起点,方圆五百里尽夜。” “咳,咳咳……” 床上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犹如破旧老风箱一样的喘息声,听的那还垂手站立的年轻人脸部肌肉都有些抽搐。 他不由劝道,“家主,你别急……会有办法的……” 这句话一点底气也没有,但他现在只能这么说。 “……只是两天,咳咳,就是五百里,咳咳,这是,是府君级别的怪物……咳咳咳……” 床上那人终于扣着床柱爬起,露出一张满是皱纹、鸡皮鹤发的老人脸,连眼球都浑浊起来,泛着混沌的黄。 正是陈家主,曾经叱咤辰川省的实权人物,今年不过45岁,但他一天前突然就急速衰老,仿佛生命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掠夺,若非他们当机立断动用陈家那镇宅之宝七宝钟护佑家宅,整个陈家都会在几个时辰内被褫夺生机,彻底灭族。 跟外面那些修道者一样,瞬间成白骨粉末。 但饶是如此,陈家主却还是衰老成了那样,生命之火摇摇欲坠,但他不敢死。 那老人咳了又咳,才勉强稳住,道:“普、普通……” 明明只活了二十多年,看起来却有五十岁的陈然立马道:“普通人也受了影响……人性之恶,被勾出来了!” 无形无质的黑色已经浸透到了人心里,将人们日常隐藏在心底的恶意都加倍渲染了出来。 再过一会,太阳会照常升起,仍是艳阳高照,蓝天白云,似乎一切都正常,所有人都照常上班,照常工作,常饮酒作乐,嬉笑怒骂。 但所有凤羽的人都已进入了永夜。 陈家主又是一阵急速的喘息,昏黄的眼睛里沉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沉默在空旷的房间里蔓延,让老人的喘息越发清晰而苍凉,满是英雄迟暮的无能无力。 时间一下子被拉的很长,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老人又一次开口,道:“……求救……向外求,求……援……” 陈然黯然抬头,见到老人脸颊上的苍老皮肤发着颤,用尽全力的说完那句话后就又跌在了床上,破旧风箱也似拼命喘息,那即便衰老也不曾坍塌下去的脊骨,有些弯曲。 他眼睛里也有沉痛的湿润浸出,道:“是。” 凤羽陈家的 骄傲,终于也败给了那浸骨食髓的黑暗。 这一刻的陈家主,将辰川霸主、道法世家的荣耀和骄傲,都抛下了。 “……用,用鸩鸟……别的,都不行的。” 晨曦终于从东方出现,落在老人枯木般的脸上,死气沉沉。 “是!” 没有什么,能比连死都不敢更可怕,现在的陈家众人就是如此,不敢死,因为不知道死后灵魂会怎么样,会不会就此被困在此地,成为作恶的伥鬼。 …… 而在华夏的另一处城市里,同样沐浴太阳光辉的人却一脸不高兴。 白唐一边进行自己的捉鬼日常,一边跟趴在他肩膀上的白汤圆唠叨。 “我这么强的帮手都不带,还自己跑去那明显不对劲的辰川……我看他还没清晰认识到家里的主权更迭!我,才是家里最强的男人!” 白汤圆懒洋洋的晒太阳,又从白唐拎在手里的那一笼包子里拖出了一个,就放在白唐的肩头细细的啃,吃的呜呜的。 它道:“你要篡权?唔,锁锁会不高兴。” “你是谁的蛇? 吃谁的包子?睡谁的床?蛇腿知不知道往哪里拐?” 白汤圆睁着冷酷的蛇瞳,没有理他,只吭哧吭哧啃包子,包子汁将白唐有些小贵的白衬衫染上了一大块油。 “卧 槽!白汤圆你想死啊,这特么第三个了!不霍霍我这件衣服是能死吗!囫囵吞会不会?蛇是你这么吃东西的?昨晚那锁魂链把你脑子都缠废了?” 白汤圆摆尾巴,对他突然爆粗口十分包容,从容道:“墨墨给你发了短信啊,白白,你最近很暴躁啊,内分泌失调了吗?” 白唐想一指头戳死它,神特么的内分泌! 但他这几天的确烦躁。 他道:“一条破短信,就说出去执行任务,一个月后回来,没留去处!” 白汤圆真相道:“跟你说了,你又要追过去!” 也不知怎的,那蛇瞳里居然露出“孩子太粘人,白菜要跑路”的繁杂情绪来。 关键是白唐还读懂了,他伸手将白汤圆内涵丰富的蛇脸一把按进了肩膀上的包子里,还得意道:“他不说我就不知道啦?最近惊天动地的大事就那一件,那邪气我隔这么远就闻见了,地府能不管?” 地府肯定不不能! 所以墨赦不管前期做了什么,最后都必然会去辰川! 墨赦不跟他提,怕是害怕他对地府有芥蒂,或许,还有这次地府派出的其他人里,有他不待见的人。 道理都想的通彻,但还是不怎么开心,嘟嘟囔囔:“总之,是欠教训的,他还当我需要他小心呵护心灵呢……” 白汤圆的爪子已经露了出来,死死的抓他的肩膀,将脑袋从包子里抽出来,张牙舞爪就去咬白唐耳朵。 白唐忙伸手挡住,惊道:“爪子,爪子!” 一番内斗,各有损伤,白唐成功将白汤圆冒出的小爪子挨个给他按回肚子里,白汤圆也成功将白唐的头发弄成了鸡窝头。 然后协议停战。 也就是这时,白唐接到了苏毓秀的电话。 ------------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诱捕豹子 苏毓秀说:“向前走,左岸西餐厅。” 白唐抬眼看了眼,正看见那豪华奢侈的左岸西餐厅门扉,微微一晒,嘀咕道:“怕谁见谁,这什么破运气。” 他最近总梦见些乱七八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根结都在一个女人身上,怎么都看不清脸的女人身上,让他烦躁的不行。 关键是,真的影响睡眠质量!哪怕他并不需要睡眠,这种强制灌输一样的梦境也让他不爽。 所以这两天对女人有些绕道走的意思,尤其是漂亮女人。 不巧的是,苏毓秀是个女人,还漂亮。 苏毓秀半点没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情绪,笑眯眯道:“这家有名的红酥手,炒鹅肝,还有翡翠牛舌,配这家特有的鲜烫,尝一下。” 她们在的位置是个雅间,饭桌就摆在宽大的落地窗前,上面摆着整齐的、还未动过的精致饭菜。 白唐道:“等人?” 苏毓秀将一碗白色浓汤递给他,笑的绰约如仙子,道:“我自己馋了,”停了下,似真似假的抱怨,“你都不陪我。” 白唐抖了一下,上下打量她,道:“这里是三楼,不高,你还出来浪,不怕叫狗仔拍到?还在这瞎撩!” 苏毓秀就笑,指尖扣着白瓷汤蛊,道:“这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瞧不见。” 见白唐肩上那蛇已迫不及待开吃,也笑道:“你还留着这蛇呢。” 白唐唔了声,目光不自觉的绕着她转。 此刻的苏毓秀穿着复古的粉色荷叶裙,头发柔顺的披散着大半,但脑后还松松挽了个发髻,斜插着一根碧色簪子。 白唐眼睫颤了一下,微微抬手,在眼前挡了一下。 苏毓秀抿嘴笑,道:“这是干什么?” 白唐放下手,若无其事道:“没事……刘三不是给你做保镖呢么,他怎么放你一个?” 苏毓秀伸了个懒腰,慵懒道:“他宗门有事,请假了,诺,给了我十张符,让我自生自灭一天。” 那伸腰的样子,将身体拉长,曲线很美。 白唐撇过头,心说魔怔了,这特么还是有点像啊。 苏毓秀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光,道:“最近网上出现了一个联盟,叫什么净世天盟,怪有意思的,你看了吗?” 白唐义正言辞,道:“一切没在我党下走过明路的联盟,都是邪教!” “不知道?” “……不知道。” 苏毓秀就用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块点心朝他砸去,道:“二货!” 她看着白唐,道:“那个联盟首领联系我了,让我为了人类尽一份力。” “什么鬼?” “他们认为所有不该在人间出现的东西都是入侵者,入侵者就该被剿灭!”苏毓秀道,“尤其是,神。” 白唐眨巴眼,“啊?” 苏毓秀看他一眼,道:“早瞒不住了……政府没有官方宣布,但神现世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也都知道那些神做的龌龊事,网上不少人都说这段时间的鬼怪入世又是那些神做的,啧,屠神,听起来很不错啊,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唐哦了声,没啥反应。 毓秀再接再厉,道:“我打算跟他们合作,你也来呗,他们给我发了一些成员战斗视频,实力超强的。” 白唐撩起眼皮看她,道:“你脑子瓦特了?参加什么邪教!” 苏毓秀:“……不是邪教,是” “是什么不重要,神?神是什么样的存在,没见过还没听过?他们多大能耐啊,还针对神,你可醒醒吧!” 他摸了摸白汤圆身上冰滑的鳞,似乎漫不经心道:“你是世界顶级明星,别干这种让国家拉黑名单的蠢事!” 之前的几次动乱,上层人谁不知道那跟天神有关?尤其是负责协调指挥和善后的国家部门,那能不知道?人那么早都知道了,也没成立啥专门的屠神部门,只是悄摸摸的强化修道者,培养警戒系统。 现在居然有人高调喊屠神? 有病!邪教! 白唐拒绝的毫不犹豫,甚至还全方位的用白莲教、拜火教等论述了邪教的下场,企图打消苏毓秀脑子里的邪念。 一个小时后,白唐独自出了茶馆,脸上还挂着拯救了迷糊少女的满意笑。 苏毓秀在他走后才冷了脸,那双秀美无比的眼睛里一片雾沉沉的颜色。 她看着楼下那白色身影慢慢远去,终于垂下眼,伸出白皙滑嫩的手,剥鸡蛋。 白色的壳子在她透粉的指尖下碎裂,露出里面饱满的蛋白,绵绵软软,配上旁边的蘸汁,有些好吃。 但她没吃,只是剥了一个又一个。 越剥,心里越平静。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高大的鬼影,那鬼影眼巴巴的看着放在青瓷盘子里颗颗溜圆的鸡蛋,吞咽口水。 苏毓秀微笑,道:“不着急。” 不着急,捉小猎豹么,得慢慢来。 本来今天那话也就是随口一提,就是让她看看自己的身影,让他在脑子里将自己同梦里的人对上好。 现在看来,小猎豹已经有点想到这一点了。 那就不着急。 …… 白唐去了富贵巷,给这条巷子里的老人挨个送自己新近的囤货符,亲眼看着大家将那些符都摆在该摆的位置,又给巷子两头都埋下了改良版的阴火符,以及几张阴雷符,。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这条巷子里外的符更新换代一次,用的都是他能画出来的最厉害的符。 前段时间隔的久,那些符基本都损耗的没几张了,但居然还有残余。 张瞎子更老了,小黑狗长成了大黑狗,但看见他还是会呜呜叫。 张瞎子说前段日子闹得凶,白唐给的符用完了,是他上次带回来过年那漂亮小姑娘及时给补上的。 那是王五,白唐想,果然不愧是家里唯一的女性生物。 张瞎子就又拉着白唐的手,要他赶紧结婚,别总不当事。 白唐统统应好,心说回头必须给王五加鸡腿!两个! 走的时候,张瞎子说他身上阴气重,给他弄了个火盆,隔壁阿婆信以为真,非别着他洗了个艾叶澡, 洗的晕乎乎,白净净。 将近傍晚时,白唐上了国家派来的专车,被带到了机场。 飞机里坐着a 市顶尖的两个修道者,刘信真、张怀德,还有几个之前也见过的熟悉脸,都是上了年纪的,年轻人基本没有。 负责集结大家的的向东也赫然在列,看着他也是一脸的苦笑。 白唐倒没说什么,一直端着晚辈礼跟那些前辈说话。 白唐就坐在刘信真旁边,脖子上套着u型睡枕,照例打算睡一觉。 冷不丁听见身边的的刘信真道:“这次来的年轻人,只有你和商衡,白家小子,有多大能力就得担多大的事。” 白唐扭着脖子,极其灿烂的一笑,道:“刘叔,我心里有数……因为我太优秀了嘛,一般人去辰川直接玩完,只有我这样的天才才能好好干活拿奖金!” 桃花眼里竟然是一片得意神色,似乎半点没将那危机重重的地方放在眼里。 刘信真又定定看了他一会,见他脸上没半点被诓骗的痕迹,当即也闭了嘴,神色却更柔软,从怀里摸出一道紫红色的符放到他手里,道:“嗯,年轻人,要多动脑子,不能蛮干!” 白唐只瞧了一眼,就认出了那张十分有年代感的符,不由抿嘴直乐,口中甜道:“放心吧刘叔,孙子兵法我门儿清。” 那是一张千里遁逃符,是刘信真给他隐晦的提醒见机不对,跑! 已经活了半辈子的刘信真也早成了人精,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小子心里有谱,严肃的点点头,便不搭理他了。 白唐看了眼其他或闭眼或发呆,不,打坐的前辈们,觉着这帮老前辈都很有意思,那听见看见却又不闻不问的态度,摆明了跟刘信真一个念头。 说不准还在心里叫嚷让他寻个机会就下船,毕竟这艘船要去的地方大浪滔天,一不小心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他们怕他中途折身,又寄希望于他一身锐气,希望他这样的年轻人能青出于蓝,有能力、有信念的守家卫土。 白唐闭上眼,还是能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了他脸上,很快就转了过去。 飞机飞的很稳,但白唐并没睡着。 他习惯性的在脑子里分析方才过来路上时向东给的有限情报。 向东说,凌晨4点左右,他们总部接到了一个鸩灵报信,那边应该说了不少话,但那翠羽红睛的鸩灵损坏太厉害,只带坏了模糊的几个字所有……修道者死……永夜……消失……求援。 白唐想不出这些字窜起来是什么意思,但他听见了向东后面的话。 向东说:“ 从出现那诡异的红光后,辰川那边的磁场整个混乱了一天一夜,次日便一切正常了……大师们只说是不该现世的东西降世了,但完全查不到是什么东西!” 白唐听他说的时候格外专注,任何信息都不放过,因为向东说这些信息他们只会口口相传,保密级别特级,在他们到达辰川之前,不会再说。 “智能阴气监测在总系统在辰川出事那一天接到了辰川分系统瘫痪报废的消息,那说明那夜出现的东西超出了当前我们监测鬼物的最高值。” 向东说着话,脸色不自觉的深沉,声音都有些震颤,“国家目前是比对天师门张先生的道法值做的换算比对,结果是那出现的东西强于张先生至少百倍!”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半有潮 白唐瞳孔也缩了一缩,张天德是个道法修炼狂徒,自从人间灵气暴涨,那家伙的修道速度快的让刘信真都拍马不及,修为更是配站在人间巅峰的几个人之一,那出现的东西居然比她的修为值还高百倍! 这简直不可思议! 白唐握了握手掌,感受力量在体内游走的感觉,却不确定自己超过了张怀德多少。 “除了实力强横……辰川那边还有一件怪事,这件事,也是你们去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向东将一个水蓝色手表样的东西递给白唐,“怎么用你知道,是改良优化版通讯器。” 见白唐熟练的扣在手腕上,向东又给了他一串六颗紫红色檀木佛珠串成的手链,白唐也乖乖的戴在了手腕上,心说这东西是个不错的磨牙棒,白汤圆估计会喜欢。 向东又说:“在你决定去之前,我还要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根据数据显示,辰川的省会城市凤羽里登记在册的修道者基本都死了,一夜之间。” 白唐愕然抬头,一下就撞进 向东那满是风霜的眼睛里。 飞机猛的颤了一下,白唐也从那朦胧的回忆里脱身,一睁眼,就看见向东那张丧脸站在正前方。 他摸了摸胸口:妈的,噩梦! “前方就是辰川省的腹部城市溧阳,也是此次飞机选定的着陆点,请各位大师检查一下自己的私人物品,飞机将在十五分钟内着陆。” “飞机会降落在公用机场,众位大师出去后,会有不同的人来接,请保持通讯器畅通,实时交流情报。” 说完,向东又郑重的朝着众人敬了一个军礼,道:“拜托各位了。” 在座都是修道界的大佬,也都沉默的点头,又一次检查自己的行礼。 白唐拍了拍自己的黑色背包,摸到了里面厚厚的棱角,放心了出门带本书,在哪都不慌! 飞机外云海翻涌,经过一夜飞行,又是一天清晨,云层看起来又厚又软。 环绕辰川的怒江水系里,溧阳跟凤羽在同一条水系线上,都是典型的海边城市。 上面那些人让他们在这里降落,必然是经过测算,反复推敲出来的结果。 因为前路太未知,那摆在明面上的,明晃晃的未知,就是他们要单独解读和探索的东西。 一行人出了机场后,果然都被不同的车辆接走,向东说他们每个人都还会再有一个搭档。 白唐对即将要跟他合作的那个搭档还有点好奇,也不知会是哪一脉的老前辈,只希望不要忒固执,不然“口蜜腹剑阳奉阴违”这种事就还得干。 他心里已经快速从自己的脑容量里搜刮出了十八种讨老人喜欢的方法,还在心里将事情盘算了一遍,弄了个探查的基本攻略。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分配到要互相照顾的对象,竟然是商衡。 乍一见面,二话不说,两人先干了一架。 商衡的秦瑶师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还捏着两只竹制法卦,一双眼阴阴沉沉的,妖怪一样要从人的皮相看到骨骼里去。 但白唐丝毫没怵,甚至连跟商衡堪称十分惊艳的九葬动手时,都 只是嘴上叫的欢,动手动的少商衡跟他不在一个能量级,打他没意思。 商衡眼睛里的怒火熊熊烧着,看着那头发有些翘起来的青年蹲在院墙上,仍是一脸笑嘻嘻,他那些能将人埋成冰棍的雪葬仿佛就是为了衬托他的风姿一样,轻飘飘,没力道的在他身边落了下去。 白唐猫一样灵巧的蹲在爬满藤萝的院墙上,教训他道:“多大人了还克制不住情绪呢?你看你给人花花草草冻的,人屋主多不容易才养活的,一会要给人道歉,知道吗小鬼?” 商衡道:“我赔得起!” 雪花瞬间消散,白唐脚下的墙壁被拱起土葬。 白唐换了个蹲的姿势,那墙便又稳稳的立住了,只抖落下去一点沉灰。 白唐道:“那可要翻倍赔!” 商衡还没有罢手的意思,白唐感应到了他身体里能量的躁动,当即快逾闪电的切身上前,一把就扣住了商衡的右肩,蜂腰一扭,手臂一甩,就将商衡整个摔在地上。 白唐用手压着他,不让他起身,桃花眼微微弯着,道:“这是辰川,现在是危险源都没找到的迷惑时间,商衡,收起你的幼稚,等这次事结束,你随时来,我随时乐意揍你!” 趴在他肩膀上的白汤圆翻白眼,心说这什么人啊,劝人暂时停战也劝的这么欠揍! 商衡如一头去了枷锁的野兽,挣扎着在手掌上浮着黑色的气,那气团正纠缠来回,即将成字。 白唐笑了下,促狭道:“感觉不到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商衡却听懂了,一股强横无匹的威压正从压着他的青年身上传来。 一旁的秦瑶袖口里的两片竹制法卦忽然自己滑到她掌心,咕噜噜的转着。 秦瑶面色一变,叫道:“师弟,停手!” 商衡掌心里即将成形的字悄然消失,他眼神有些复杂,有不服、折辱还有一些别的说不清的东西。 白唐站在阳光下,大咧咧的伸手拉他起来,还随口道:“看过修真流吗?你这种的,不收敛的,都是炮灰!渣渣!” 商衡厌恶的拍开他的手,道:“滚滚滚,做完任务赶紧滚!” 白唐撇嘴,公事公办道:“对接信号!” 上面将探索路线规划了十三条,抽选了二十六位修道者做先锋,其余都在溧阳城附近做后援。 而白唐和商衡,也负责了一条路,在整体路线不变的前提下,他们可以分离行动,只是必须对接信号,保证能及时互助。 商衡冷冷的将手腕上的蓝色腕表伸过去,重重在白唐腕表上碰触了一下。 白唐按了按腕表,听见里面传来匹配成功、私密频道已搭建的提示音,就道:“ 行了,有事就喊,能力所及的话,一定救你!” 当初暗箱操作才跟白唐分在一组的商衡感觉心里有些堵。 没把人打一顿,还气的很,关键是那人露出的那股气息,强过他一倍有余。 他不耐烦的瞪他,道:“滚滚滚,路线别走错了!” 白唐随意的摆手,也不多留,转身就又走了。 商衡又仔细听了听, 见他确实走远了,才道:“师姐?” 秦瑶摊开手,手上那竹制法卦还在旋转,然后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啪的一声炸裂。 秦瑶脸色发青,抬头看向商衡。 商衡素来张狂的脸上也全是惊诧,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瑶摇了摇头,道:“法卦是灵物,跟了我十年,这是预警……我刚才,暗地里起了一卦。” 她指尖拈起那青色的法卦:“只推出了一件事他没有命星。” 占验派推崇道家,也擅长推演卜算,秦瑶更是这一代里占卜看命的天才,跟商衡两个一守一攻,一暗一明,都是天纵奇才。 而命星,是所有人都有的东西,她虽有许多看不透、卜不清来历去向的人,但没有命星的活人,倒是从未遇见。 况且“法卦断裂,是被气场震断,只凭那一瞬外放气场,就能振断我的法卦,师弟,这人惹不起。” 商衡嗯了声,又道:“没有法卦,还能起卦吗?” 秦瑶素来知他心意,当下从一旁的藤萝上摘下几片绿色树叶,随手一洒。 商衡道:“怎样?” 秦瑶叹一声,道:“仍是大凶,无路。”顿了顿,才道,“但我之前起卦也断不会错,我们的生机就在他身上。” 占验派擅卜卦,早在他们来之前,秦瑶就曾为商衡此行做过预占,卦象是九死一生,这一线生机还在西北方,而西北方这两年大放异彩的,就只有方才的人。 商衡回味着之前被制住的动作,冷着脸道:“我有分寸,走吧,别落下太远。” 秦瑶重又叹气,抬脚将地上的藤萝叶子都踢散了,才与他一起上路,哪怕现在是半夜,也没一句怨言。 他们都知道,要捉鬼,得夜半来,但他们都很有分寸,只在城内转悠,收集可能相关的消息。 因为他们得到的指令是明天清晨才能离开溧阳,免得距离其他几组太近。 …… 但他们都想不到的是,本来急吼吼说要办正事的白唐,就近跳了个临水的酒店,悠哉悠哉的跑去睡觉了。 睡前还拿短信跟墨赦聊了几句天,暗戳戳的撩拨人,喊着今天又跑了多少地方,捉了多少小鬼,困的像个瘫饼。 墨赦隔了会才回复他,跟他说回去给他包饺子。 白唐就哈哈笑,继续伪装他好好听话还在a市的假象。 两人又皮了一阵,白唐才放弃了骚扰墨赦,日常催眠自己去睡觉。 不可避免的又做梦了,但白唐这次却很清醒的知道他在做梦。 他也不着急,就慢腾腾的看着那女子又绰约袅娜的出来跟他嬉闹,他便一把卡主那女子的手腕,桃花眼望着那秋水眼,道:“苏毓秀?” 那女子眨巴眼,似乎很困惑,说你在说什么啊。 白唐感觉身上似有束缚他的东西,强令他按着什么剧本走,连脱口出的话都写好了一样, 但他轻微笑了下,道:“这两年我功课做的不错,《地府实例教学》我能倒背如流,啊,当年背不出来还被罚倒立,我肱二头肌就那时候练出来的。”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海底的怪物 他神色有些戚戚,仿佛对那段日子有些畏惧,道:“功课做得不好还不给吃鱼,我过的凄凄惨惨的,啧啧,后来他给的书我就全都能背下来了,你都跟了我七天了吧,胆儿挺肥啊,欺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不知道是针对谁,语气仍是温和的,但出手颇为干脆,只在身后虚空一抓,便有一道看不清形貌的白色光团被抓了出来,大声尖叫。 他身上那件白色长衫尽数褪去,一点点幻化成一套白色休闲服,是他日常穿着的款式。 周围那碧海蓝天也都如凝固的画卷一样,一动不动。 面前的女子动作僵住,似也只是画中一景。 白唐捏着手中那个魇鬼,睁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眼里却是肃然的冷寂,道:“小东西,还为我造梦呢,你可本事不小啊!”他捏着那一团,上下晃了晃,又饶有兴趣道,“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每晚是睡着的,你这个梦倒是有意思,来,交代交代,怎么做到的?还绕过了我家贪吃的汤圆。” 他所谓的睡觉,也不过是思想上的犯懒,主动的将意识沉寂下去,就跟别人睡觉是一样的了,但那也只是看起来,他终归不需要睡眠。 不需要睡觉,怎么能做梦? 那白光里生出了个玲珑可爱的小孩,小孩双手作揖,向他求饶,可怜巴巴的。 白唐被逗的发笑,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非常有原则。 他道:“不说话,就是拒不招拱!嗯,我想想要卸你哪一部分。” 他眼睛上下看,看的那魇鬼浑身颤抖,身上的白光团都有些暗淡,神情焦急的朝白唐比划,似乎说不出话。 白唐挑眉,道:“我看你是想尝尝地府酷刑一百零八式,嗯,第一式是油炸,炸出来的鬼酥脆酥脆的,味道贼好,那整天想着要赤鬼的蠢货蛇肯定喜欢的很,估计要舔一口,咬一口,慢慢回味着吃……” 那活了五百年也在地狱受苦多年的鬼瑟瑟发抖,但张口就是发不出声。 白唐道:“新鲜啊,还有不能说话的鬼啊。” 那鬼仿佛感受到了危险,眼珠四处转,挣扎剧烈,但白唐就稳稳提着他,一点没从轻发落的意思。 “来吧,说说看,谁给你的胆子在我身上做手脚?” 一道琴弦绷断的声音传入耳中,白唐眼中冒出精光,立刻就下手用阴气构建屏障。 但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看不见的细丝无声无息潜入,直融入那魇鬼体内, 那魇鬼叫都没叫一声,就在白唐手下化作阴气,它构建出的梦境全然蹦碎。 白唐有些愕然,抓着头发,似乎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出手比他还快。 那蹦碎的梦境画面里,一个女子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白唐没看见。 他很快就感觉到有东西在啪啪拍他的脸,极不礼貌,也不友好。 白唐不用睁眼就知道是谁,他一把揪住白汤圆的尾巴,道:“大晚上的做什么妖。” 白汤圆仗着身体柔软,继续用没被握住的尾巴尖拍他的鼻子,叫道:“快看快看!有好东西!” 光从声音里就能听出它有多兴奋。 再一看它现在抻了有两米长的身子,就是一阵无语,心说这得多执着啊,宁愿把自己抻成这鬼德行也要用尾巴拍他脸! 什么狗习惯! 他顺着它抻直的身子朝已被它用头顶开的窗外看去,然后也嗖的一下就扑到了窗边。 他选的房间是海景房,窗外就是波光粼粼的水,此刻黑夜垂坠,月光如水倾泻在书面上,夹杂着水汽的风从水面上吹拂而来,一派天地人和的景象。 然后黑夜里响起了一个咽口水的声音。 白汤圆道:“好香啊,我问着像是烤乳猪,金黄金黄的那种,还滴着油……” 白唐眼睛也睁的圆圆的,看着浮着一层白雾样的水面,道:“玩的这么大的吗?阴气浸海啊,墨神都不敢这么玩。” 那水面看着还是一样的清澈,若搁在以前,白唐也不会发现这微妙的变化,但此刻他修为巨增,五感都比之前通透了不知多少倍,看那些随月光一起倾泻下的阴气染红江面,感觉心里都是震撼。 白汤圆还在馋,嘀嘀咕咕的过嘴瘾。 白唐看着辽阔的江面,突然抄起白汤圆,翻窗出去,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在海面上。 白汤圆的身体还两米,没来得及收回,啪嗒就垂在了水里,溅起一片浪花。 白唐身上也溅到了一点,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一声咆哮。 仿佛压抑着无尽痛苦,从灵魂里发出的嘶喊。 风从海面上被吹过来,白唐眼睛望着水面上倒映的银色月光和星辰,耳边只有那一声嘶吼,再听不见别的声音,只一声,竟让他仿佛置身万千修罗场,明明脑海里里的声音只有那一个。 但那一声声痛苦的嘶鸣,足以叫他陷入疯狂。 白唐猛然触电一样倒退几步,目光里狰狞一片。 那种让他恨不能剖开脑子的疯狂,只持续了几秒,白唐才从那股莫名的情绪中清醒。 “白白?白白白白!”白汤圆身体又冒出了小爪子,一边在他肩膀上死命的爪,一边叫魂似的叫,“别愣着,水里有坏东西,水里东西特别坏,不要看!不要看!” 白汤圆终于动了口,衔着他脖颈上的一点皮肉,死劲的咬。 “呼~” 白唐猛然重重喘了口气,身体直觉也恢复了过来,白汤圆念念叨叨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白唐抬手,摸了摸白汤圆的身体,嘶了一声,叫道:“撒口!小崽子,你是不是公报私仇呢,松口松口!疼死了!” 白汤圆的牙卡在了他皮肉里,一时竟拔不下来,只能呜呜的抗议,用一双冰冷的竖瞳望着白唐。 白唐觉着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这蠢货气死。 他一边骂咧咧的把白汤圆拔牙,一边将目光投向水流涌动的方向。 到底是什么,将那样的绝望带到了这一片水域里? …… 与此同时,沿着萨满月光的水流溯流而上,能看见那在凤羽城外短暂凝聚着的一大片海水。 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层层透明的冰,从岸边一直蔓延到了最中央、最深不可测的海域。 “啊~啊~” 那一片泛着月光星辰的海面上,有穿着黑色衣袍的影子蜷缩在浩瀚的海底,发出模糊不清的痛苦哀嚎。 那琐碎的声音如同被刺穿致命部位的野兽,死不掉,也没法活,只能在无尽垂死的痛苦里来回翻滚。 海水沉静深邃如望不见底部的深渊,深渊下住着没有翅膀却向往天空的恶魔。 那恶魔就蜷缩在几万米深的海底里,企图用绵延无尽的海水抵制自己从骨头里渗出的阴气和邪气,排毒一样将那些随着呼吸吞吐出的东西夹杂在水里散发出去。 它猛烈的用额头磕碰着海底坚硬的珊瑚和有棱角的硬石,恨不能将那头用石头杂碎,然后掏出里面让它不能安息的东西。 “咦?” 九千尺上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声音,翻腾着的恶魔仿佛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睁开猩红的眼睛,透过没有半点遮挡的澄澈海水,一路将恶毒愤怒的目光投映了上去。 “跑了?”那男声微微上扬,似乎在自言自语,继而一道红光从海面直垂而下,匹练一样切碎那层层碎冰,然后是轰隆隆的翻卷声。 被冻结的海浪又一次被掀起,翻卷着发出咆哮声,轰隆隆如同雷霆。 海底的喘息加剧,有着红色眼珠的恶魔骤然起身,曳住那水草样柔软却将因为阴寒而凝结成冰的万尺海冰搅成碎屑的红光,狠厉一扯。 “神力,神力!啊啊啊!去死!” 不加掩饰的力量以更加迅疾的速度沿着那红光反击而回,海面上那人的闷哼几乎不差分毫的响了起来。 能量碰撞将海水激起了百米浪花,烟花一样在高空猛然炸开。 “滚!” 生如雷霆,力道千钧。 “啊!” 又是一声痛苦至极的哀嚎,从喉咙口溢出,海面又一层层被那阴寒封上。 而被那股磅礴如海的力量瞬间振飞千米的人也重重砸在重新凝聚的海面上,噗的吐出一口金色血液来。 紧贴着耳膜而来的嘶喊也传入耳膜,那躺在茫茫大海上的人似乎受创不小,竟没爬起来,意识似也被带进了那绝望的嘶鸣中。 星月照明光,海上云雾生。 恶魔被不知名的东西折磨的无暇他顾,只能一遍遍的用尖锐的指甲插破自己的头,像是要将自己的脑浆都掏出来。 “滚啊!” 那样的哀嚎海底万尺之下传出,到无尽远的水域上,就悉数成了听不清语音的咆哮,带着浓烈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在无边的空气里传播。 而在夜晚里,追着那股气息跑的也远不止一人。 “动了!”墨赦在远离泸海的一处地方微微抬头,轻嗅夜风里夹杂的的那股阴寒气息,眼中突然爆发出捕食者看见猎物的亮光。 手机在手中转了一下,那个新存入手机里的号码就拨了出去。 “他动了!在你那个方位!快点!” 手机那头的人嘴里唔唔的应着,似乎刚从梦里睡醒,还反应了一下,才声音响亮道:“知道了,三方收网,你也快点。”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墨赦的临时抽考 墨赦嗯了声,挂了电话,人已沿着风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阴气线向前急掠。 而另一边,还在不断给自家包子烧新奇玩意的月戎也受到了楚江王的电话,才依依不舍的从碎碎念的神经病切换到了正儿八经的地府府君模式,正正经经的急行千里,奔赴捉怪。 …… 次日,天晴。 溧阳城里一切如常,白唐顺利弄到了辆防震、高速的车,一大早就穿过溧阳的主街,上了通往另一座中心城的高速。 等商衡发觉不对的时候,他已经超过照应速度几百里。 商衡在通讯器里骂娘,感觉气的肺都要炸了。 白唐一边兴奋激动的开车,一边跟商衡扯皮,扯的商衡都扬言要举报他。 “无组织无纪律!你特么懂不懂合作两个字怎么写?!”商衡骂,“一个晚上你跑出了五百里,是不是有病!” 白唐心平气和,宽慰商衡道:“都是一心为党和祖国的荣耀,你要理解我迫不及待为保护世界贡献自身的精神!”完了又语重心长道,“难不成你还要我领着路才知道该怎么走?乖乖,就朝着前方出发,不要怂,哥罩着你,路,在脚下!” 商衡切断了通讯,觉着这个被张怀德那帮老头吹出天际的鬼道奇才是个白痴! 白唐无所谓的哼着歌,一路高歌猛进,心情着实不错。 他昨晚解决了那个魇鬼,今后定然不会再做那种稀奇古怪的梦。 这几日的梦境,基本都是酷似苏毓秀的女子,前面笑后边哭,后半段还总是他们一起逃命,起先他的心脏还会被那梦境牵动,到后来几日竟已没有波澜。 对那些事,他完全不觉得能身临其境! 不知道是谁给他布的局,幕后的人貌似厉害的紧呐,以他现在的实力都没捉住,可见实力强横。 而且,从a市跟到了辰川。 他将自己来回检查了几遍,除了脑子里那些记忆,再也没有损伤,但他不确定那幕后的人对他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万一那人中途也对他动个手呢。 所以,商衡离的远点好。 白唐心里盘算的清楚,又顺着溧阳靠水的高速朝辰川的另一座城市奔行。 白汤圆把自己盘成了蚊香,在白唐身边叽叽喳喳的啃薯片,却在车子驶到某段路口时,豁然抬头,蛇头摆了摆,似乎不舒服。 白唐也觉得不对,却也只是心里有一股猛烈的不舒服感,他眯了下眼,又仔细感觉了下,脸上慢慢露出狐疑的表情。 没什么特别的。 白汤圆将脑袋伸到窗子外,被高速的风吹成了一条风中凌乱的蛇,“白白,天暗了点啊。” 天上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连片云都没有,明亮的一批。 白唐将白汤圆的脑袋从窗外拔进来,过了会儿,问:“还暗吗?” 白汤圆:“咦?”不暗了…… 白唐戳它的蛇头,颇为嫌弃。 片刻后,那通讯器里传来公共频道的最新消息所有人,绝不能使用道法。 传声的也是一位修道高手,声音嘶哑的不像话,说话断断续续的,但全程逻辑清楚。 他说:“……过了浔阳,就绝不能用道法,所有动用道法的人… …都死了,会出现瞬间衰老的问题。” 白唐听着心里就是一突突,他刚刚才入了浔阳城的地界,都已经到了有人居住的郊区,再往前开半小时车,就能入城。 公共频道里只有那人一个人的声音,沙沙的,“千万不要用道法……” 这是他们入辰川的第二天,白唐接到了六个小组团灭的消息。 有的是昨晚察觉到那股邪气,追着那股味儿去寻的,只是还未找到邪祟,人便已无声成了亡魂,死状可怖,有的是过了浔阳,无意用了道法的,都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唯一反应极快的,也只获得了这片刻时间,只来得及给大家提个醒。 白唐静静听完所有信息,继续开车上路。 “汤圆,想不想墨神?”白唐修长宽大的手掌握着方向盘,仿佛在问一边懵懂的小蛇,更像是在问自己,“我可真有点惦记,他在的话,咱们晚上肯定能在晚上吃一顿好的!” 白汤圆又盘成一坨蚊香,想也没想的就高声道:“想了!昨晚那个东西太阔怕,叫墨墨来,一起捉!” 白唐就笑,道:“好吧,那就听你的,咱们叫他过来!”顿了顿,又有点可惜的道,“可惜不能吓他一跳了,我本来还想着以后大家捉那东西时碰上,看他当场表演变脸来着。” 他嘻嘻笑着,给墨赦打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白唐却不知怎的,总能从那请冷冷的语调中听出一种温情。 感觉他像一个傻狍子,明明什么都暴露的一干二净,还披着自己那层薄薄的冰皮。 墨赦道:“在a市吗?” 听这问话,显然对白唐的习性一清二楚,对他之前几次的再三保证都没当个事。 “哈?” 白唐还想突如其来说出位置,呼唤他来集合,给他个惊喜,咳,或许是惊吓? 墨赦这一句话传入耳中,白唐就是一卡,继而更加理直气壮,道:“这是个什么鬼问题?咳,我能不在a市?你这是在怀疑我的人品啊小墨,凭咱两的交情,你还这么怀疑我,我伤心的很我告诉你~” 墨赦淡淡嗯了声,道:“果然不再a市。”直接下了结论,连疑问句都不用了。 白唐:“……”这天聊不下去了,该怎么接才能不现场打脸? 眼睛一转,就看到一旁目光炯炯的白汤圆,白唐张口就准备甩锅,但第一个字的音节还在嘴里含着,就听那冰玉相击般清冷的声音继续道:“在哪里?” “……浔阳。” 墨赦声音似乎还是那般清冷,配着那边街道上嘈杂的车声,更加鲜明,但白唐不能确定他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一声轻笑。 因为墨赦的声音还是很冷,道:“发现什么了?” “墨墨,你刚才笑了?”白唐问。 车窗外的阳光和煦又温柔,白唐将车窗摇下了一条小缝。 墨赦板正道:“没有。” 白唐自己就笑了,也不再提,只道:“你在哪儿呢?辰川哪里?” 彼时,墨赦正从一个修道者的家里出来,同样的阳光也照着他强悍冷硬的侧脸,眉眼却是柔和,他脸上果然还是带了笑。 电话那边是他养的小豹子,又 阳光又矫健,以人类之躯修鬼道的神棍,早在很久之前就是一个合格的捉鬼师。 经历那许多事,但他仍能一直那么活泼,甚至刚被他拆穿不“听话” 的事,也还叭叭叭的说个没完。 墨赦想,这样的心态很好。 这样的他,也已是能跟鬼魅而行的人,短短几年,那个人,就从他背后走到他身边,如若以后,以后…… 以后什么呢,他没有深想,因为那边的白唐已说到了修道者的事。 墨赦听完了他所有信息,却没打算共享信息,他道:“临时抽考,两天之内,查出那个鬼的来历,能力,和对人世的影响力。” 白唐:“……墨老师,我记得我都毕业好多年了!” “嗯。”墨赦道,“考试还是要考。” 白唐:“……” 现在难道不该齐心协力共御外敌?重要的是……信息啊!沟通的目的难道不是信息交换? 为嘛来个考试?!这展开不对啊!真的有问题啊! 白唐觉着这可以纠正一下,立马抗议道:“你这是强权!违反家规的!我抗议!我现在能揍你的知道不?家里三个鬼使一条蛇都跟我统一战线的知道不?群殴你信不信?” 墨赦想了下,叫道:“白汤圆!” 白汤圆刷的竖直脑袋,“到!” 墨赦道:“锁魂链以后你想怎么玩都行,说,谁是家主?” 白汤圆尾巴欢快的摆着,毫无原则,道:“你你你!墨墨,我最喜欢你!你说什么都对!” 狗腿的恨不能把尾巴摇成喇叭花! 墨赦疏淡有礼的问:“要问问剩下的家庭成员吗?” 白唐:“……”问个锤子哦!他都能想象那三个白痴抱大腿的死样子! 分明他现在也成长成了粗壮的大腿,但家里的风向一点都没变,那三个家伙一点都不会给他这个大家长面子的!用脚趾想都知道,一番罪恶的贿赂过去,妥妥的,家主的地位绝不会落他头上! 一种识人不清孤家寡人的忧伤袭上胸口,白唐痛心疾首。 墨赦还在电话那头彬彬有礼的补刀,道:“如果考试不及格,冰柜里的所有食材也会背叛你,我保证。” 白唐想象了一下满冰箱复活的黄鱼、螃蟹、牛肉块都长出了腿,飞奔着离自己而去,顿觉痛不欲生。 墨赦又问:“考吗?” 大势已去! 白唐视死如归,“考考考!” 墨赦友情提示,道:“慢慢来,多看多听。” 白唐:“哼!” …… “呸呸呸!” 在街上走着的人还在吐着嘴巴里的海水,顶着一头还滴着水的头发,衣服也在滴着水,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那人脸生的好,即便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也有些别样的醒目。 “妈妈快看!落汤鸡哈哈哈!是那个本来要淹死的哥哥吗?”脆生生的天真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遗憾。 向前走的那人骤然回头,盯着那一对路过的母女,眼神凶的像狼! 那抓着母亲手,还扭头看他的女孩只有岁大,穿着鲜艳的红裙子,扎着马尾,马尾上还卡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怪异的城市 女孩见他回头来看,也不怕,笑嘻嘻的冲他做鬼脸,“落水狗叔叔,你好啊。” 男人看向那女孩身边身着靓丽的妇人,那妇人看也不看他,只拉着女孩的手往前走,一点要教育孩子的意思都没有。 男人的耳朵很好,还特意听了听,然后听见了那妇人尖酸刻薄的同一个撞上她肩膀的人吵架。 那女孩直接扑上去同人抓挠,不知道错。 “这就是人?”他微微皱眉,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从海水里爬上来的,浑身上下湿的透透的。 一路都有人类跟着看着,他收敛着自己暴躁沉郁的火气,也没有肆意的在人间动用道法蒸干衣服上的水,因为有一股力量似乎在压制他的神力。 而他昨天刚在对战时吃了瘪,还有一点点不方便再打,所以不想太引人注目。 他劝了自己两遍,才又将自己的火气劝了下去。 然后他就给自己定了家临时酒店,去收拾了一番,才出门随便选了家有烟火气息的饭店,叫了份饺子,一笼包子,一份混沌,还有一份面条,享受久违的、做人的感觉。 原本一切都好,时光静好,人声鼎沸。 他吃混沌吃的也很香。 就是付钱的时候,没钱。 店主振振有词,一脸凶相,道:“看什么看?早跟你说了,一笼包子五十,一份饺子一百,加上混沌一百,面条一百五,多少钱你不会算?” 那店铺挂在柜台上方的价格栏里有明确的价格,比他说的都低十倍。 那男人长相白净,看着清清秀秀,年纪也不大,听见这话,平静道:“讹人?” 老板是个彪形大汉,三角眼一身膘,身高一米八体重180,看着更是气势汹汹。 他凶狠的将一张新出炉的单子拍在桌子上,白眼一翻,道:“谁讹你?吃不起就饿死,想吃霸王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那男人冷笑一声,一脚就踹翻了桌子,残羹都洒了一地。 餐馆里立马出现了一阵骚乱,桌椅倒地声、人们慌乱逃跑声、加上老板愤怒的咆哮。 白唐饶有兴趣的站在门口,肩膀上趴着一身红色软鳞的白汤圆。 那边的男人还在英姿勃发的教老板做人。 “坑人?” “临时涨价?” “看爷爷长的斯文,好下手?” “惯得你!什么东西!啊?特么几千年就进化出你这种东西?” 说一句,就踹他精壮的老板一脚,把人从最里面一路踹到了最外面,然后又踹了一圈,踹去了半条命。 那老板期期艾艾的求饶,涕泗横流,鼻青脸肿。 白唐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群人,都在对着里面指指点点,声音低低的,但起哄的意思不加掩饰。 “我错了,我错了!好汉!大爷……” “……别踢了,别打了……” “……” 那男人怒火未消,修长的腿还是踹了过去,“爷几天不出来,你这种杂碎都这么嚣张了啊?” 白唐又看了一眼那被揍的爹妈都不认识的老板,觉着那人内 出血是跑不了了,肋骨说不好也断了几根,再打估计就真嗝屁了。 他悠悠开口,叫道:“兄弟,人渣揍揍就行了啊,别真弄死人,犯法我可就得出手逮你了!” 那人回头瞧了一眼,又踹了地上那老板一脚,将人从东头踹到了西头,中间撞翻了几张桌子,框框当当的。 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啪的拍在了柜桌上,不再多说,朝门口走去,路过白唐时,灿烂一笑,道:“走,喝酒去!” 白唐也不多说,昂了声,两人就拨开了人群,并肩朝外走去。 “你这人不错诶,瞧着是个修道的啊,做警察的?” “警察多无趣,我专职捉鬼,副业算命,嘿,我看你这小同志也不错,刚才揍的挺带劲儿啊,叫什么名儿?” “哥哥姓李,叫李哥!” “嘿,脸可真大啊,开口就让人叫哥!你多大年纪啊,说来哥听听!” “……” …… 白唐平白又捡了一个朋友,叫李木,两人有点投缘,一起吃了顿饭,喝了点酒,聊了点人生。 人生是这么聊的。 李木:“这一带修道的这么少啊?我走了不少地方,就碰见了一个你,鬼怪都已经普遍化了,人类修道者数量还没拔上来……” 听他这么说,白唐就知道这是个外来的修炼者,并且不知道辰川的事,甚至没有到政府报道过。 不然,以面前这人让他都看不穿的实力,怎么可能不被拉进 两人都有些看不透彼此的实力,也都没瞎打听,反正他们主职喝酒说话交朋友,副职聊天吹牛说瞎话。 但白唐还是抽空给了他一句实话别动用道法,不要运转体内灵力,马上离开辰川。 李木就哈哈笑,说自己都记住了,但他到辰川有事要办,怕是暂时不会走。 都是成年人,萍水相逢,一句提醒就够了。 两人交情只有顿饭功夫,然后洒然做别。 时间已然的到了下午,白唐脑子里只将李木过了一下,就抛到了脑后,然后继续跟白汤圆一起犯嘀咕:“墨墨叫我多看多听……他叫我看什么呢?没说地点,没有人物……” 白汤圆试图解析,道:“……会不会是你最近太懒了,墨神看不下去,给你找点事?” 白唐看向白汤圆,觉着这特么说话真是走肾不走心! 别的时候他不敢保证,但最近他一天平均二十个鬼,还特么是跨地界的,谁的工作效率有他高?他懒?天方夜谭吧! “你可闭嘴吧,慎用你那点脑容量,养这么多不容易!” 同白汤圆的架照吵,但自己脑子也还是照常干活。 毕竟这次考试,关系着他在家里的主权地位,还有那满冰箱期待他回去宠爱的小可怜!一不小心可就都没了! 他放慢了脚步,像一个普通的小青年一样闲散的在街上溜达,五感也尽量的放大。 什么限制都没有的让他听让他看,那他就好好的听,好好的看。 前面广场边缘站着的一对男女在吵架,因为男人买了打折的香蕉,香蕉有些发黑,两个人从最开始 的埋怨,已经发展到诅咒对方全家的地步,过程用了五分钟。 街道左边有一个候车站,站台上站了一群人,一个穿着干净的女人在众人都挤着上新到站的公交车时,往前一扑,手在一个女孩的包里勾了一下,勾走了一部手机,然后迅速撤退,口中的泡泡糖吹出了一个得意的泡泡,站台上眼睁睁看着的人没有说话。 在远一点,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正在发生一起明目张胆的连环杀人案,凶犯是个狠厉的的五十多岁老男人,男人手中持着刀,见人就砍,如同疯魔。 再远一点,住宅区里也传来淅淅沥沥的哭声,有人正拿着苍蝇拍一下下抽打着小孩子的脸,怒斥他不争气,成绩又下滑了三名…… 白唐嘴巴里也叼着糖,却尝不出什么甜味,感觉有些不对。 他现在体能跟以前大不相同,完全不会累,能感知的范围也格外宽广,他控制着自己的感知,像绵延两千米的雷达一样在以他为中心的地方扫描,把所有信息都收入脑中。 用了五个小时,他用自己的双腿将整个浔阳都走了一遍,直到街上的那四百二十三盏街灯依次亮起,他才咬着棒棒糖的棒子去吃饭。 或者说,去休息,让自己休息。 白汤圆一直没心没肺的趴在他衣领里,只从他脖颈出露出一个脑袋,后来见他真的只是在大街小巷游窜,觉着无聊,就跑到白唐身体里睡觉去了。 它不知道白唐看见了什么,但白唐自己清楚。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东西吗?墨神?”他唇角还是含着笑,没有愤怒,也不觉得悲伤,只是在等老板给自己准备炸鸡的时候轻轻拍着手机。 似乎手机那头的人真的能听见一样。 他脑子里似乎已经有了谱,也捕捉到了那些重要的点,但他没有给墨赦打电话。 “再让我看看,能稍微克制的白天都是这样,那到了能给人保护色的晚上,人都可以做出什么事来。” 白唐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已经对白日里看见的、听见的事情弄的完全习惯,但桃花眼深处却还存着疑云。 阴气能让人虚弱,但不能改变人类本性。 浔阳城里三百万人,一天之内,犯罪案件两千余,还不算鬼魅伤人的,只是单纯人类作奸犯科的数字就叫人咋舌。 这个地方可真是邪气的很,白唐想。 手里的炸鸡还是热乎的,白汤圆用身子帮他圈着一杯奶茶,他自己则用竹签子插着吃炸鸡,时不时给白汤圆喂一块。 吃完炸鸡吃红薯,吃完红薯吃鱿鱼,吃完鱿鱼吃烤串,吃完烤串……就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半了。 恶鬼在人间成为普遍认知后,晚上已经没几个人敢在街上溜达,所以路上很清净。 那些声音也就听的格外清楚。 “……嘲笑我?哈,你敢嘲笑我!……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你再看我啊,在路过我的时候嘲笑我?” 疯狂的男声夹杂着利刃入肉的摩擦声,和血液喷溅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一样清晰。 “……姐姐,你把妈妈的手臂缝起来,我的针扎不进去……妞妞最喜欢妈妈,也喜欢洋娃娃,嘻嘻……”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怀疑每一个人 “老东西!怎么才这么点钱?你说,钱都藏哪里了?银行卡密码多少?再特么不说,老子剁碎了你!跟那死老太婆一样,给你们剁成一样的肉,明儿个给做成肉包子!快说!” “……” 更加纯粹的、黑暗的声音如蛆虫一样从各个角落发出。 白唐眼睛穿过层层高楼,看见了那些凶徒身体里扭曲的纯人类灵魂,然后转过了头。 不是神,救不了众生。 他又一次连夜出行,开着国家为他提供的吉普,一路穿行在黑暗里,车前浮着明灯一样的照明符。 这一刻,他脑子里无比清醒墨赦想让他看的,是人性,扭曲的人性。 他穿过了浔阳城,走过了占地颇广的郊区,看见了那些郊区住户里同样居高不下的犯罪率。 一路前行,又在车上贴了疾行符,他的车子硬是跑出了疾风骤雨的感觉。 白唐脸上一直挂着微微的笑,神情丝毫不见疲惫,哪怕已经释放了大量的阴气线捕捉方圆千米的动静,也依然跟白汤圆侃侃而谈。 “极致的恶念与,墨神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因为一个由头,就被勾出心底最深处的黑暗面,还将其付诸实践,并不认为那是错的,这才是地狱。” “地狱里的万生相,在一座城里都能看见,人心保利,秉性卑劣,用不知什么东西将人类身上的善与美遮盖住,恶与恶相撞,和恶意结合,催生出的无尽黑暗。” “这就是那陈家要传出的信息众生皆恶,永夜已至。” 他的声音低沉沉的,似乎在对白汤圆说,又似乎只是对自己说。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影响这一方气场呢?将无尽黑暗带给阳光下的人类,似乎并不容易呢。” 白汤圆又竖起耳朵听了听,觉着他似乎在问自己,就礼貌的答道:“不知道。”顿了顿,又说,“白白你今天好奇怪,说的话听不太懂。” 开车的男人忽然笑了一声,没有理它,那笑容似乎有些嘲讽。 …… 天还未亮,白唐就将车开到了凤羽城的外面,坐在车顶上等日出。 蓝色腕表样的手环又一次闪烁起来,里边是还追在白唐后面的谨慎小心的商衡。 商衡很生气,因为他每次仔细查访一个地方完,再联系白唐的时候,总能发现他去了更远的地方,跟拴不住的野马一样,稍不留神影都没了。 但白唐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依然一路高歌猛进,将车开入了腹地,什么危险都没有的样子,却还提醒他,让他原路撤退,不要进来。 彼时白唐正晒着清晨那没什么温度的太阳,懒洋洋的举着腕表,道:“越往里越可怕,人性越扭曲,这就是普通人还活着的代价,我给这种问题想了个名字精神感染。” 他说话的时候还开了公共频道,语调笑嘻嘻的,在说明问题时却言辞锋锐用词严谨,不仅在劝商衡退,也劝那些还在他们组之后的小组撤退。 他说:“谁的心里都有阴暗面,这里的危险 源,就是不断增强的精神感染。” “修道者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别的,你心里藏着的阴暗面有多大,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但它都会被无限诱导,无限放大,直到你承受不住。” 腕表里的公共频道寂静无声,只有个别突然加重的喘息让气氛更加压抑而凝重。 “一旦心里的阴暗面爆发,就会忍不住用自己的最强战力,唔,修道者将道法作为本能一样的力量,那就糟糕了啊,毕竟我们前天就收到警告了不许使用任何道术。” 至今为止,他前面的那些小组都没有发出消息,不知道他们是没发现,还是都出了事。 “哈……”腕表里又传来一个虚弱而诡异的声音,“不知道你身边的人心里有怎样的黑暗,不知道怎么就触碰到了队友黑化的点……” “所以,要怀疑任何人,对所有人保持警惕……这就通了……” 起先听不出这声音的主人,听了两句后,白唐就认出来了,这是跟他们一起到的崂山修道者齐白华。 印象中是很有精神的中年人,不怎么爱说话,但在崂山一带很有名,他的能力连政府都是认可的,不然也不会让他参与到这一次任务中来。 但此刻听着他的声音,白唐有种感觉,这人怕是凶多吉少。 “……要小心遇见的每个人……连孩子都不要信,呵,他们才是恶魔啊……” 那声音说完,就再也没有声音。 接着是另一个有些冰冷的声音,通报一样的道:“第二、三、五、六、七组都全员死亡,生命体征完全消失,第一组只剩下刘大师到达辰川腹地,但腕表被取下了,无法联系。” “各位,你们所面对的,不只是鬼,而是比鬼更可怕的,无形无质的东西,请各位大师随时保持警惕,不要轻信任何人刚才的齐白华大师,就是被一个十岁小孩偷袭的。” “请还活着的大师们,不要进入凤羽城,根据最新情报,凤羽城里的灵异值间隔出现了三次破表行为,专家们推测凤羽城就是风暴中心的那一点,现在情况还不是很明朗,目前只是知道了鬼物的一点附带影响,信息严重匮乏,大家不要冒进,请稍等些时间。” “众位是大师,也是人,是血肉之躯,根据白大师所说,要防备人性之恶。” “专家组会尽快将格外传回的消息进行解析,今天傍晚的时候,会给众位明确的消息。” 公共频道里一片寂静的应答,白唐数了数,有9个出了声。 他关了腕表,想,他们这腕表真是多功能的很啊,不亏是当前科技的巅峰,不仅可以无视地理环境构建强力通讯通道,还能选择性传输视频画面,实在是妙。 有风徐徐,将泸海上带着湿意的风都吹到他脸上,白唐毫不意外的嗅到了那股风里含着的阴邪味道。 但奇怪的是,他昨晚将自己的阴气线下放到了那流动的泸海里,下放三千米,就再也下不去,而在那三千米范围内,他什么都没捕捉到。 倒是对那股绝望肆虐的情绪体会颇深。 赦出现的时候,白唐已在车顶晒了有一会了,晒的他两眼发花, 昏昏欲睡。 “白唐!”墨赦叫他。 白唐兔子一样一下就竖起耳朵,从车顶上探头下望,就看见墨赦站在车前,单手插兜,穿着一身冷酷黑,一张脸轮廓鲜明,线条冷酷的让人望而生畏。 但白唐生不起畏,就跟看白汤圆的眼神一样,戏谑又平淡,他道:“来的很快啊,上来。” 他拍了拍吉普的车顶,道:“这段路我来的时候看过,很偏,要进凤羽城内,要绕很大一圈路,不会有人来,关键是位置够高,还能看见海。” 吉普的车顶承重并不好,但白唐这个是军用吉普,性能好的一批,坐两个男人完全不成问题。 墨赦微仰头看着车上坐没坐相的青年,没有动,阳光正照在他背后,给青年的发梢眉角都镀上了一层金色,隔着老远仿佛都能嗅到他头发里的阳光味道。 白唐见他不动,又叫他,道:“快点,这位置贼好,你看,那边就是泸海,在往前开个几十里,就能进凤羽城,哈,这附近可不会有人,别顾着形象啦。” 墨赦脚在地面微微借力,再落下,人就轻盈的大猫样到了白唐身边。 发力的一瞬间,薄薄衣料勾勒出他完美的体型,即便没有扒开衣服,白唐也能想象到那衣料下劲瘦的肌肉,还有那肌肉下蕴藏的力量,一时有些被那流畅的一下跳跃晃花了眼。 白唐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想,我的也不差。 是真的不差,他这两年锻炼没断过,早不是当年奶油小生一样看起来就白嫩的样子了,哪怕外形没什么变化,但该有肌肉的地方也都有了薄薄一层肌肉,不像健美先生那样粗狂,而是跟墨赦的类似,都是薄薄的,很有美感。 暗暗对比了下,没有被比下去,白唐放了心,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些,张开就要说话,却冷不丁听见墨赦开了口。 他说:“考试。” 白唐:“……咱们不应该先来个喜相逢吗?考什么试,多煞风景!” 墨赦与他并肩坐着,道:“如果考试不及格,喜相逢会变质,我保证。” 他高鼻深目,目光承满阳光,即便说着不友好的话,表情也还是淡淡的,似乎含着笑。 “要参加这一次狩猎,白唐,你必须证明你可以。” 除了实力,智力也是必须具备的一项东西。 白唐将手搭在他肩膀上,声音懒懒,道:“墨墨你还是这么没趣儿,既然你等不及,那咱们就直奔主题。” 一双桃花眼里弥漫出灵动的色彩,他笑的张扬又放肆,用青年人特有的挑衅目光看向墨赦,道:“墨老师,咱们换个方式来对答案啊, 那些你要我看的、听的,那些太肤浅,都是表层,就不说了,咱们就猜那个东西是什么吧,怎么样?” 墨赦脸上常年凝聚的寒冰似乎被阳光晒的融化了一样,有些奇异的柔和,眼含疑问的看向他,发出一声气音,道:“嗯?” 白唐眼睛机灵的动着,率先开口道:“一方大佬! ------------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久居幽冥的大佬 墨赦思衬着道:“久居幽冥。” 白唐手指绕着一缕阴气玩,狡猾道:“我见过,而且能力很强。” 地府里的那些人,他十有都见过,就算没相处过,也在那二十八星君之乱里看见过,远观过。 墨赦瞥他一眼,道:“伴生有莲,鬼差难见。” 白唐哈的一声笑,一点都不心虚,还用阴气在指尖开了一朵黑色的莲花,神情越发笃定,道:“打着普度众生的幌子,做着圈禁鬼神的买卖,哈哈,就是他!” 他笑的眉眼弯弯,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墨赦也笑了一下,心说三句话就从地府那么多怪物里筛选出匹配的,很不错了。 白唐浑然不觉墨赦那藏起来的心思,只指点江山一样用手点着远处的那一大片水,道:“那里可有意思的很啊……” …… 与此同时,苏毓秀也已到了辰川,那双始终纤细白嫩的小脚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慢悠悠的行在平整顺滑的街道上。 她穿着一身淡雅的水蓝色复古长裙,头发做成了大波浪卷,脸上还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太阳镜,手上撑着一把绣青花的复古油纸伞,彷如从老旧美人画中走出来的画中仙,美的清新淡雅,见之忘俗。 她还圈养着那只叫美人的男鬼差,时不时跟那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的无形鬼差说一句话。 美人其实长的并不美,只能算温润,尤其一双眼睛,带了点桃花眼的形状,却更加温和水润,弯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如同月牙。 天上在淅淅沥沥的下雨,雨水打在你油纸伞上,发出细微的声音,竟有些静谧的悦耳。 美人道:“你的那个小白脸还没胆子进城呢,你去哪儿啊?” 前面有人呼喊着朝这边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救命,那是个鼻青脸肿的女人,跟在她身后的是个身形瘦弱的男人,手里提着刀,刀尖还滴着血。 苏毓秀微微侧身,就给那女人让开了路,又后退一步,避开她跑过时溅起的水花。 那女人惊惧愤恨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朝前跑,后面的男人一个劲的嚷嚷着别跑,嚷嚷着老子要宰了你。 苏毓秀全当没看见,在那男人凶神恶煞的瞪着她时也不动声色的回望过去,唇线微微上勾。 或许是生物畏惧的本能发作,那男人只看了她一眼,就慌忙跑了,继续去追那女人,没敢招惹苏毓秀。 苏毓秀嗤笑一声,才继续优雅的踩着高跟鞋走路,道:“他可不是没胆子进来……” 他以前或许会真没胆子,但现在他有那么强的实力傍身,这天下能叫他说出一个怕字的,可不太多。 她又斜了一眼身边的男鬼,道:“他是我的小猎豹,下一次你再用那种不尊重的词形容他,我就把你的头切下来当球踢!” 美人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觉着面前这女人真是要疯了。 他憋了会,没憋住,道:“上次那魇鬼被他弄死,他肯定猜出来背后那人跟你有关系了,说不定会觉着……”你用邪术!会疏远你! “啊。”苏 毓秀自信的笑着,“我也不指望一个魇鬼就真的能让他动多少情,只是有了个回忆的由头,以后就好要求情缘再续了啊。聂小倩的七世情情缘在前面,才七世他们都能爱的那么死去活来,哈,我用十世百世还能捉不到小猎豹?” 高跟鞋不疾不徐的敲击着地面,悠悠然就拐了个弯,走上一条林荫路,路一边是人流不多的商业街,一边是小区院墙。 那是一座新开发的高级小区,里面一应设施俱全,各方面都不差,连这条路都铺的防滑路面,哪怕小雨已下了许久,也没有半点积水。 朦胧的雨水似乎将苏毓秀的视线都染湿了,有些朦朦胧胧,“美人啊,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有什么感想么?” 美人脸色发青,尽量温和的道:“想掐死你!”最重要的是,掐死你的那个小白脸。 苏毓秀噗嗤笑,大发慈悲的伸手,将那鬼差团成了一团,塞进裙子褶里,轻声道:“我知道的,你想杀他……可是你遇见他,他八成会好好告诉你该怎么做个合格的鬼差,那个二货,说不定也会拆了你,谁知道呢。” 在路过那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微微停了脚步,眼睛停在一个抱着猫的青年身上。 那青年自己淋着雨,却弯下腰为一只两个巴掌大的小猫遮着雨,手里拿着营养棒,那小猫就伸着红红的小舌头,一下下吧嗒吧嗒的舔,还咪呜咪呜软软的叫。 他就站在旷野上,面容祥和的看着猫,时不时伸手撸一把,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同猫说话,身上干净的气质跟这座到处肮脏的城市完全不符。 苏毓秀静静看了会,忽然轻笑出声,道:“它的眼睛不好。” 那猫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偶尔抬起的湖蓝色眼睛却是雾蒙蒙的,显然是生过病的,是只瞎子猫。 那青年头也不抬,冷声道:“滚。” 但他对放在地上的猫却温柔许多,任由那猫将自己的手指当做磨牙棒啃来啃去,甚至还活动着手指逗它玩。 苏毓秀后退了三步,继而重新站定,道:“这三步是我礼让的,表明对你不存恶意。” 油纸伞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又顺着伞檐聚成一条一条细小的水线,就碎在白色高跟鞋前。 苏毓秀站在雨里,恍若不沾凡尘的仙子,油纸伞遮住上半张脸,看不清眼睛里的神色,只听见她清凌凌的声音。 “对现在的世界失望,所以才任由恶念滋生,却爱护瞎眼的猫,又对生命存有幻想,你这个人,矛盾的叫我看不通透。” 面前的青年穿着白衣黑裤,留着典型的寸头,头发却是亮眼的火红色,眉骨锋锐,气质冷锐,他一只手仍在逗猫,另一只手却拍着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一般的道:“什么恶念,我听不懂,滚!” 他冷不丁转过头来,用看一团死肉的厌恶眼神盯着面前的人,拍着额头的手忍不住蜷曲,似乎有些颤抖。 下一秒,那人便闪电般探手直抓她心脏。 苏毓秀眼睛一缩,旋身后退,一时细雨竟被阻隔开来。 一把油纸伞在半空中飘飘荡荡,伞下似有 两道光影纵横交错。 那只奶茶色的小猫似乎发觉喂它营养棒的人突然消失了,有些可怜的原地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发出细软的咪呜叫声,可怜兮兮。 那被激荡的气流推的不断飘浮的伞终于凝住,依然稳稳握在女子纤细的手上,女子水蓝色的裙摆也顺服的垂了下去。 定睛看时,那青年已返回原位,还是原来的姿势,还顺手从裤兜里又掏出一支营养棒,开了包装,温柔的送到那奶茶色的毛团子面前。 奶茶色的毛团子被雨淋了两秒,湿了几根毛,在嗅到它的铲屎官回来后,就又细细的咪呜了声,先用脑袋碰到了他的手,然后才伸舌头舔他的手指,最后团在他脚面上舔自己的毛。 苏毓秀抚了抚自己的头发,听着那细细的小雨又一次落在伞面上的声音,依然好脾气的开口,道:“它很可爱。” 青年顺着奶茶猫团子的背毛,似是怕吓到已趴在他怀里的毛团子,放柔了声音,却还是挡不住里面的森森冷气,他一共说了两句话。 “你是什么东西,我知道。” “各行各道,滚!” 苏毓秀显然也从刚才的交手中看出了什么,闻言也不恼,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笑容里含了太多东西,有些复杂,道:“此处灵力场强横至极,你也果然不凡,肃清人世,当真不考虑结盟?” 那青年嗤笑,唇角清冷冷的往上拉出一点弧度,道:“四海八荒,无可堪盟,你,也不配!” 斩钉截铁,毫无转圜。 那苍白有力的指骨轻柔的抚摸着猫,唇角的弧度却森寒无比,又高冷又孤傲。 苏毓秀又看了眼那猫抓着他胸前微敞的衣领玩,微微一晒,持伞转身。 待那脚步声走远,青年才站起身,一路抱着猫转身进入小区。 刚才那女人实力确实很强,能在他不遗余力的攻击下不落下风,确然是个怪物。 但他感受到了她心底更加深重的恶念,那双如雨洗晴空的眸子背后,藏着的是比他更偏激和肮脏的灵魂。 说什么为了净化世间,都是放屁!人类跟他没关系,地府也跟他没关系。 他抱着猫,慢步往回走,想,他只想好好养大这个小瞎子,谁来谁死! 小瞎子热乎乎的小舌头在他脖颈上舔着,些微的刺,还一声声的叫唤,有点可爱。 他伸出手,将小瞎子竖起的两只猫耳朵摁了下去,看着那耳朵又刷的竖起,然后又摁下去……乐此不疲。 天空是墨染过的墨蓝色,乌云一层层的,如同那隔三差五总会凝结住的泸海。 从下往上看,那海水就是这样的颜色。 …… 尽管凤羽城里下雨下的缠缠绵绵,但城外还是一片艳阳天,阳光温柔的没话说。 白唐和墨赦确认了里面那人的身份,微微商量了下,就将车往回开了点,然后蹲在路边开始野营,一点都不着急进城的样子。 墨赦说:“等人。” 等谁来,白唐猜也能猜个大概,自然也不必多问。 ------------ 第一百七十章 作战集合 巧的是,他接到的指令也是不能冒进,到下午的时候,墨赦用白唐从距离最近的郊区里弄来的炊具给他做饭。 白唐用阴气捏出了几个黑色的小人,负责远距离运输食物,亏得没人看见,否则定要给人吓一跳。 只见那公路边通往郊区的一段路上,一溜小黑人翻山越岭,头顶托盘的来回奔波,如同为蚁后供奉食物的勤劳工蜂。 被供奉的蚁后白唐就大喇喇的蹲在墨赦一边,看着他熟练的将豆腐切块,嘴里叭叭的跟他闲扯皮。 直到那腕表响了一下,他才含着可生吃的黄瓜一边嘎嘣嚼着,一边听人说话。 腕表那头的人说:“……经过比对和分析,专家小组对影响人性的因素进行了范围确定,得出了最合理的解释水和空气。” “经由灵异专家解析,经由辰川的水系里含有极深的怨念,水由光照会蒸发成水蒸气散发在空气里,但那里面掺杂的怨念不会消散,反而会遇强则强,如同里的心魔一样,会在人心出现漏洞时,诱导人性里的本源恶。” “目前,那精神感染的范围已经扩散到了溧阳,所有身处感染岗位内的人都会受到影响,原来意志越坚定的人,此刻越危险。” “上面发来指令,所有一流修道者必须马上撤出精神感染区,超一流修道者继续收集信息,一天后会有援兵。” “最后,请保持理智,不要堕落!” 白唐听过就算,继续眼巴巴的盯着墨赦给他炸小黄鱼,像一只绕着人转圈讨鱼干吃的大猫,猫还很凶残,时不时要催促一把厨师,给挑点毛病。 “少放点油……翻一下,轻点翻……哎,好了吧?好了没有啊~” 墨赦被他吵的不行,伸筷子从旁边的火锅里捞出一块豆腐给他塞嘴里。 白唐就稍微闭了下嘴,还朝着墨赦嘿嘿笑,闲话道:“墨墨,还记得那个商衡不?就我参加折花会那回的第一名!” “嗯。” 白唐用筷子夹锅子里的鱼豆腐暂时充饥,道:“那是我现在的队员……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我觉着那小伙子真牛逼啊,连刘三那样的人都吹他吹的不行,说他天纵英才啊怎么怎么的,你还叫我跟他打,讲真的,其实当时还挺虚的……” 他眯着眼,嘴巴里鼓鼓的,含糊道:“就刚才,小伙子给我发通讯,叫我回去,嘿,就那一下,我就觉着我超越他了!” 白唐表情淡淡的,仿佛在说着一些并不重要的话,连提起商衡也没半点情绪波动。 墨赦还回忆了下,才想起那个惊才绝艳的青年,应道:“你们不一样。” 在人生过完之前,未来永远是最未知的事情,哪怕是最擅长占卜和预知的人,也占卜不出未来有几种变化。 白唐他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跟商衡不在一个层次,的确没什么可比的。 那条在锅里翻滚的鱼终于被炸的酥脆金黄,就是有些死不瞑目,眼睛还睁的大大的。 白唐心好,一筷子捞起,就把那两颗鱼眼睛吃进了肚子里。 又精细的夹起一块鲜嫩的肉,享受的放进嘴巴里,吃了两口,才又有心情唠嗑。 他道:“商衡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我跟刘正邪还谈过他,那家伙跟修鬼道的都有仇一样,逮住就不撒口那种,那个方如许还记得不?就毁在他手里了。” 墨赦偏了偏头,似乎有些印象的样子。 旁边架起的锅子里咕嘟嘟冒着泡,白唐的脸隐在蒸汽后,有些朦胧的感觉,“听刘三说,方如许修炼的那泥犁十八狱也跟鬼打交道,不知怎的跟商衡交恶,然后就废了,唔,刘三说的时候特别气愤,连带我也对商衡有意见,哈,本来我也觉着这人事事的,是个脑子有病的,后来这些年才慢慢好了。” “嗯。” “刚才商衡说,他师姐给他占了一卦,否卦阻隔的卦象,天地背离,阴阳不交之象,大凶,不吉,顺带着问了下前路 阴气密布 其时未当,鬼神混沌,善恶难明。” 白唐举着筷子,漫不经心的看着墨赦,桃花眼里的神色却无比认真,补上了最后两句批语,道:“前路不通,想死就去。” 墨赦嗯了声,全没当回事,只给他递过去一张餐巾纸,道:“擦手。” “哦。”白唐三两下将指头锋里的油都擦干净,“你这感应不太对啊,这时候你不该劝我回去,叫我别多事吗?墨墨你是不是给人偷偷换了?” 墨赦拍他的头,跟拍西瓜一样,道:“别瞎说,好好吃这最后一顿饭。” 白唐一哽,道:“墨墨你变坏了。” “嗯。” …… 那两人幕天席地在公路上吃吃喝喝,还有无数阴气小黑人在一旁伺候,端汤递水,看着实在是惬意又放松。 仿佛那骇人的精神浸染半点都不能扰乱他们的内心,哪怕所有人都还挣扎在呢心里的恶念和里,他们也能遗世独立,置身事外。 由远而近的那双眼睛里藏满了不为人知的心思,脸上却挂着笑,满目慈祥的晃到了近前,叫道:“墨大师!白唐!” 白唐嘴里还叼着条巴掌大的小鱼在啃,闻言就愣愣的一回头。 见是个熟人,忙三两口将那条鱼在嘴里嚼巴嚼巴吞了,才双眼放光的招呼他,道:“刘叔!你怎么才来?没事吧?看着怎么这么沧桑!” 刘信真穿着低调的灰色外套和长裤,普通的老年人打扮,面色有些疲惫,也显得有些落拓,脸上的笑容却还如以往那样落落大方。 他三两步走过去,眼睛四下一扫,忙就捞了一双筷子在手,丝毫不讲究的蹲在那小火锅旁捞肉吃,道:“别提了……先吃先吃,嘿,你们这倒是会利用的很啊,用符聚火煮火锅……这什么玩意儿?谁做的阴气人?” 白唐嘿的一笑,得意的用手点着自己,道:“这么聪明的点子,除了我,还能有谁?刘叔你这是闻着味儿来的吧?” 刘信真仿佛几天没吃饭的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一点前辈的架子都没了,道:“瓜娃子,这破地儿阴气这么邪乎,这东西你都敢用?!对阴气的控制这么精准了啊,这眼睛鼻子 还都有模有样的啊……” 白唐理所当然的道:“天才嘛,总得比别人优秀那么一点啊!刘叔,你吃这个,这个顶饱!” 他将墨赦给他炸的小黄鱼大方的推过去,笑容可掬的推销道:“墨神的手艺天下一绝,谁吃谁知道!” 刘信真也不客气,抓过就往嘴里塞。 墨赦一直没说话,就从一旁暗暗的观察他,还不动声色的碰了碰白唐的后背。 白唐鸡贼的很,只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神色不动,嘴里却瞬间转了向,道:“刘叔,之前组织还通报你来着,你怎么把腕表丢了啊?这两天去哪个煤矿挖煤去了啊,搞的这一身狼狈。” 刘信真道:“倒霉催的,我那条路上有个村子,里面一群普通人,变态的很,给饭里下了药,要抢劫,我那表就是争斗间给人砸了……你待会联系下组织,报个平安。” “哦哦,那跟你一路的那位大师呢?” “……死了”刘信真面色戚戚,口中咀嚼不停,“老娄命不好,没熬过来……不过咱们来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不算什么,来,继续吃!” 白唐原先紧绷的身体有些松懈,却还是以眼风去询问墨赦。 墨赦面上看不出什么,清冷冷开口,一针见血道:“你用道法了?” 刘信真摆了摆手,笑道:“墨道友啊,不瞒你说,我们上清派除了道法,体术也是要练的,呵呵,几个没武术根底的刁民,不算啥。” 墨赦就不再说了,白唐也放下心来一样,又跟着刘信真吃了会,才叫那些小黑人又将锅碗瓢盆一溜的送了回去。 刘信真借着白唐的腕表跟组织联络上,听了上面原地待命的命令,也不多说,钻进车里就补觉去了。 白唐和墨赦并肩躺在车顶上晒太阳,一致等日落。 那些专家还在制定作战策略,让他们要先调查出敌人是什么东西后,才能行动。 不巧的是,白唐刚刚摸到了敌人的来历,还没来的及报告,或者说,不想报告。 上次冥族的那场战争里,人类表现出的战力并不强,就算他现在将敌人的全部信息报告上去,怕也没什么作用。 墨赦说地府派了两位府君,神界也有人来,不出意外,三天之内,那位栖身在凤羽某处的人就能被揪出来。 人心难测,修为不够,心有阴霾,就无法站在对方面前,哪怕进来,也没什么作用。 所以他希望那些人的战术拖的再久一点,也别让更多人进来辰川葬送。 天边残阳如血,还剩下三个小时就入夜了,车里的刘信真呼吸沉稳,已然沉沉睡去。 白唐本来在跟墨神乱七八糟闲聊,突然就转了话题,道:“怎么样?” 墨赦接的很快,道:“眼神不对,中招了。” 谁也没提说的是谁,但他们都知道彼此说的是刘信真。 白唐毫不意外的哦了声,友好的提议道:“一会捆起来。” 墨赦点头,道:“人心里的恶念一旦放出,就是猛兽出笼,可能收不回去。”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他有病! 刘信真手上必然已沾了血,他之前跟他们说话时神情寡淡,说起被村民下药时,眼神里却是不自觉的残忍和愤恨。 墨赦已活了近千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只看一眼他,心里就将他脱身的情景踩了个不离十刘信真动用了道法,虽只是一瞬,却还是叫邪念钻了空子,连容貌也苍老了不少。 不管因为什么,刘信真将内心里的那只野兽放了出来,并让它伤了人,喝了血,连他自己身上也缠上了罪孽的业火,虽只有一丝,却不容忽视。 白唐道:“那是刘三要烦恼的事,我只管给他把人活着带回去。” 他微闭上眼,感受细风拂面的感觉,停了片刻,在墨赦以为他已经又把意识放空睡着了的时候,他又开口,道:“他们是不是在布置结界?” 他们,指的是那些地府上来的府君。 也只有防止那精神侵染扩散,才能让他们迟迟未至。 墨赦嗯了声,又看着白唐的侧脸,道:“月戎也会来。” 白唐一手枕在脑下,嗤的一笑,道:“我猜到啦,你还总藏着掖着,嘿,这又什么好瞒着我的……以前他比我强,做什么都没的说,现在我能压的住他,自然可以打回来,怎么样都随我高兴。” 那双桃花眼里波光潋滟,仿佛将夕阳的光截取了一段放在里面,嘴巴在叨叨着奇怪的理论,生死大恨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强弱之分。 没有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打一架,按着打。 车顶上的风光格外好,连白汤圆都有些惯性的倦怠,蜷在白唐头顶,用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他被风吹动的头发。 墨赦在一旁也微闭着眼,脑子里却开始推演那人跑出来的原因,还有能藏身的地方。 …… “……你是个大明星,为什么好好的戏不拍,非要做个偷窥狂……以前跟白唐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个男人你也跟?” 美人怨念深重的看着前面悠哉走路的男人,对自己旁边这位美女的想法十分不能理解。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天空高且干净。 苏毓秀就遥遥坐在高达百米的楼层顶上,全方位的俯瞰那眉目凌厉的青年,全身上下都布置了最强的屏障,一动不动的观察者底下的人。 “因为他够强啊。”苏毓秀微微笑着,那些高楼仿佛都不能遮挡她的视线,“我的小猎豹还在外面,我得确定这个人的危险度……说真的,我希望他能跟我行我的道,这样也能避免他跟我家小猎豹对上。” 那青年将猫抱在怀里,闲庭信步般朝着一家宠物店走去。 接待他的是个同样眼睛看不清楚的小姑娘,带着厚厚的眼睛,也还是要凑近了才能看清青年的脸。 那家宠物店就在青年居住的小区不远的地方,门口挂着铃铛,有人推门的时候,那风铃就会叮叮当当响起来。 青年就随着那风铃声踏进门里,怀里的猫咪咪呜咪呜细软的叫。 那原本在给一只橘猫顺毛的小姑娘听见门铃声,忙眯了眼,起身朝着客人迎上去,道 :“欢迎光临……连先生,今天也要给猫咪洗澡吗?” 还未到近前,薛飞已嗅到了那股连先生特有的冷香,不同于她常闻到的那些香味,这位连先生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清冽香气,淡淡的,不是她这种鼻子特别好使的人,根本闻不出来。 薛飞想,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她觉得那应该就是月亮的香气,能让人想起寂静的寒夜,和夜色下默然盛开的白昙花。 “嗯,给它洗个澡,动作轻一点。”青年说,眉眼里都是不自知的温柔。 他音色偏冷硬,说话语气也不柔和,但薛飞知道他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薛飞笑起来,露出脸颊两边的酒窝,和尖尖的小虎牙,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踏。” 她还是看不清那位连先生的脸,哪怕他们的距离只有不到一米,她眼里看到的也还是高高瘦瘦的一团阴影。她其实很想看清楚连先生长什么样子,但她要靠的很近才能看清人脸,那不礼貌。 “它怕黑,晚上抱着它睡。”连先生说,双手前递,将那只奶茶色的毛团子递给她。 小猫咪呜咪呜叫的更软,两只小爪子抱着连先生的手臂,不肯松。 “松开,自由,听话。”连先生又开始哄猫崽子,声音干巴巴的,“呆一晚上,明天来接你。” 薛飞声音也放软了,将那小猫从他手里接过来,道:“每回来,它都要这么闹一闹的,它是真喜欢连先生。” 连先生嗯了声,又在小猫的头上拍了下,道:“你晚上睡觉不要翻身,它爱贴着人,不要压着它。” 这不是第一回了,但连先生每次都要再叮嘱她一遍,生怕她忘记一样。 薛飞软软的应道:“知道了,连先生放心。” 那连先生就放了心,转身朝外走去。 薛飞看着那朦胧的人影推开门走出去,门口的风铃又一次叮叮当当响起来。 怀里的小猫今晚格外的躁动,爪子死命的踹着她的手,叫声听起来也有几分尖锐,脑袋一直朝着青年走的方向。 薛飞抱紧了猫,没有放,更加柔和的哄它。 苏毓秀遥遥看着青年出来,笑语晏晏道:“美人啊,你看懂了吗?” 美人浮在她身旁,摇头道:“他杀人无数,却对一只猫展现菩萨心肠,啧,有病!” “嗯,他有病。”苏毓秀抚着自己长长的秀发,“想做佛陀,偏生了一副魔鬼身躯,想做魔鬼,偏又有一点良知在,可不就是有病。” 那只瞎眼的猫和那个半瞎的小姑娘,就是他的良心,就放在人间地狱里,煎熬着不能解脱。 美人想了下,下结论道:“那可真是够累的,这到底是谁啊?难得瞧你这么看重谁啊……”上次地府府君印都当石头玩,甚至连神仙都说灭就灭,她对所有人的态度都漫不经心。 除了白唐,再没见过她对谁郑重过,所以这个青年也因了她郑重的态度有那么写些不一样。 “他啊,”苏毓秀说,“来自地狱,是个叫地狱都头疼的人……” …… “开莲见佛,涅重生,他叫莲涅,现 任地府十九府君,我们这次来,就是将他带回地狱的。”月戎说。 他面前是还翻滚着的泸海,海水拍岸,卷起浪花无数。 面貌俊朗的青年懒懒散散的站在巨大的礁石上,一身黑衣飒飒,身形挺拔眉眼锋利。 他身后还站了个人,闻言就挑眉道:“你们什么情况?连府君都无故现世,当年签订的退出人间合约,你们都当放屁了?” 月戎倏的回头,一双狐狸眼眯起来,道:“你哪来这么大脸埋怨我们地府,这大篓子还不是你们天上闹出的!我还没找你们索赔呢,你还跟我在这哔哔?!” 他身后那人也是一副年轻样貌,痞痞的坐在另一块更高些的礁石上,闻言气势弱了一弱,继而又强势起来,道:“你们地府那么多人,被二十八人打成那副鬼样子,丢人不丢人?” 月戎撸袖子,眼神如刀,道:“李哪吒!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月色已至中天,银盘一样将清辉洒在海绵上,照出背后那人的脸,正是李木。 但那个名字却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他在修道者白唐面前的名字。 此刻,见到了地狱里的故人,任何虚假名字都用不上,因为两人都对彼此知根知底。 “叫我三太子!”哪吒沉着脸,有些不高兴。 月戎嗤笑一声,又把话题扯到乱七八糟的地方,“那是你爹给你起的名儿,你还嫌土? 不孝子!” 哪吒一脚就踹了过去,道:“你懂个屁,称人要用敬称懂不懂?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这么没礼貌!包大人做人的课你特么又逃课了!” 月戎侧身,避过那腿风,“咱两多少年的交情了,不拘礼不拘礼。” “谁特么跟你有交情?当年讹我三千东珠的时候,怎么特么不提交情?” 月戎无辜的眨眼,道:“那都三千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小气!”停了片刻,又道,“那也不能怪我,你自己想看我收藏的,我又没按着你手求你看。” 两人一番鬼扯,以叙旧情,又闲闲的说着话,仿佛谁都没将被四方结界堵在里面的那位十九府君放在眼里。 而另一边,墨赦和白唐也将刘信真捆了起来,刚开始刘信真还装着慈眉善目的模样跟他们说话,见两人不为所动,脸一翻就是狰狞模样,各种骂人词汇层出不穷。 白唐将他缩在了一处空屋里,给贴上了定身符,这才跟着墨赦出去狩猎那莲涅府君。 两人就守在泸海靠近凤羽城的这一侧,也在静静等着。 “他会来吗?”白唐有些不太确定,嘀嘀咕咕问道。 墨赦看着水汽腾腾的海面,道:“今天不来,明天也要来。” “他身上阴气和戾气都太重,人间没有能压制舒缓那股气息的环境,他只能借这流水来减缓戾气。”墨赦说,神色有些不知名的悲伤,“其实人间不适合他停留。” 白唐回想了下之前见过的那位府君样貌,随口道:“他看着也不像人……听你这么说,他在人间也过的不舒服,跟身体里有毒一样,需要定期排毒,那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在人间呆着?”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海战不能怂 海风骤起,吹起两人紧身的衣服,发出刺啦的声音,海上月明,银辉满地。 白唐没有等到答案,以为墨赦不会答了,正准备换个话题再聊两句,等待实在让人发狂,却听见墨赦开了口。 他说:“为了活的痛快点。” “咦?” 白唐讶异,不能理解什么才能让一个府君活的不痛快,但他很快就跟上了墨赦的思绪,道:“如果是在人间好好生活,就该低调点啊,搞这么大场面,不是逼着你们来收拾他,还有我们。” 墨赦手腕上的锁魂链已出了鞘,长长的一条就垂在那水里,随着海风一荡一荡的。 墨赦手指触着那冰凉的锁链,淡然道:“他不能。” 莲涅降临人间的是他本身,那样磅礴的力量倏然出现在人间,天地异象就是警示,不可能避开,就连这方圆百里的精神浸染,也不是他能选择的。 要舒缓他脑袋里的那些疯狂和负面情绪,要让他自己精神不崩溃,他只能选择定期将那些情绪宣泄出去。 白唐哦了声,一时竟不知该对那位府君做什么表态,只道:“其实地狱也挺好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劝回去,打架这种事,实在太伤神了。” 关键是波及范围也广,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不然参考地府打星君那时候的毁坏力,他怀疑就这几个人能将辰川都都化为废墟。 墨赦道:“……月戎会先去谈,我和楚江王这次名义上,都需听他的。” 白唐道:“他啊……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不是我黑他,就他以往的那些表现,我有理由推测十九府君不待见他!妥妥的,一言不合就给他尥出来!” 两人正说着话,就觉一阵寒气上涌,原本奔腾的海面温度骤降,冰霜从下而上,层层而来,扩展速度极快。 墨赦眸光一凝,直盯着海面。 白唐也收起漫不经心,绷紧了神经。 潮起潮落、奔腾不息的海水终于一点点凝固,蔚蓝色的冰晶将水花整个凝固住,连同那些翻卷起来的浪,也一并凝聚在海上。 周围也被冰霜覆盖,仿佛一下就到了冰雪世界。 海面下的声音很模糊,还是鬼语,普通人听不见的音调,白唐听着那声音,竟模糊间觉着那人是在哀嚎。 因为要承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所以声音里的痛苦也更深邃,更绝望。 …… 月光静谧的洒在辽阔的冰面上,守在不同方向的人都静静凝望着冰面。 时间在这时候被拉的很长,一分钟都似有世纪长。 白唐凝望着蔚蓝的冰面,借着皎皎月光,看见自己有些模糊的倒影,莫名就有种诡异的距离感的=。 脑海里似有碎片在记忆深处成形,依稀是之前总在自己生死关头出现的白影,面目并不清晰,但那双穿过迷雾的桃花眼却无比清晰。 眉眼弯弯,眼睛里盛满月光,跟自己的眼睛一模一样,连转动时那种狡黠的光都近乎一致。 “临溪照水,嗯,是个美男子。”记忆里的人这么说。 “再不走,任务要迟了!”另一道略显冷酷的声音说, “那云片糕也扔了!” 那先说话的人不乐意,巴拉巴拉的说着话,却乖巧的离了水,跟在始终未回头的人身后前行。 接着就是两个晃悠而去的背影,一高一矮,意外的和谐。 “噼~啪~” 极轻微的声音。 白唐却如闻惊雷,豁然回神,耳朵支棱起来,道:“什么声音?” 问是这么问,但已经不需要人回答了他自己看见了答案。 那原本平滑如镜面的冰层轻微的裂开了一条缝,就在他们脚下,那条缝隙自下而上裂开,如同一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皮,深不见底的眼瞳里射出莫测的恶意。 白唐凌空翩然而下,就落在那缝隙前,朝下看去,只看见一片黑暗。 墨赦也鬼魅一样落在他身边,压低声线,道:“小心。” “海战!”白唐道,“我感觉我能一个猛子扎下去三千米,哈,干他三百回合!绝对不怂!” 墨赦嘴唇动了下,没出声,只将手在他太阳穴上敲了一下。 白唐只觉眼前一黑,继而又开阔起来,眼前是有着淡白色光芒的深水区,一地散碎的白色碎石中,有一人撑颈而坐,他身下是一处由无数游鱼凝聚而成的座椅。 这是……视线共享? 之前刘正邪有一面小镜子,采用的就是这个原理,此刻再见到这种片面的景色,白唐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但他有些拿不准,这时候给他们视线共享是要干什么,难道不应该随时拔剑干架的吗? “滚吧!” 莲涅一手撑着座椅扶手,一手按着额头,面色疲惫,极力保持着平静一样,但他周围还浮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那些黑气里藏着的疯狂,即便隔了万尺深水,也能感知的明白。 一道音色清冷的男音含着笑,道:“别这么不近人情啊……莲涅府君,怎么说也是同僚,我刚还助你平息了一波阴气,咱们不得找个地方叙叙旧,喝喝酒什么的……” 月戎! 他们共享的是月戎的视野,刚才那冰层开裂是底下的能量波动太强,冲击太狠。 “老楚,那四方结界你守好了!一会他可能会发疯!”月戎的声音冷凝郑重,在白唐的意识里响起,如在耳边。 “知道知道,你前些年总叨逼叨叨逼叨,现在到你的叨叨发挥作用了,就没半点用!” “你行你上啊,不行别哔哔!这特么是能跟老大对抗的疯子,我能分心在脑袋里给你们建立视频通道已经很厉害了,懂不懂?!” 墨赦:“……” 白唐:“……”攻略对象稳如老狗,己方阵营已开撕! 妙啊! “……别吵了,他要是跑了算谁的?你们就是个辅助,别那么多戏!输出是我们这边 的!” 呦呵!有点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还分阵营,谁啊? 这场合应该很严肃,应该剑拔弩张,但碰到一群爱瞎几把聊天的二货,实在是紧张不起来。 白唐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用胳膊捅了下墨赦:新声音是谁? 墨赦感觉有些脑壳疼,上司表现的实在 有些不靠谱,他在白唐手心里写了个名字。 白唐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感觉小心脏都噗通噗通直跳。 “你要抓我回地狱?”莲涅控制不住一样用手狠狠捏着自己的头,表情也趋于疯狂边缘,不自然的微微抽动着。 “说抓多难听啊,那什么,地府这不是新遭大难,我们需要您老人家回去坐镇,唉,最近那些小鬼实在不像话” “呵。” 月戎在心里大叫:“准备准备!尼玛我看他要炸了!看这微表情,操!我猜他要撕了我!” 楚江王:“闭嘴!好好谈判!” 让白唐心跳加速的另一道声音:“你废话太多了!你到底会不会聊天?呸,会不会谈判!阐述利弊!蠢货!” 白唐颇为赞同的点头,积极发言道:“痛陈他在人间混的心酸,夸大地府的好处!你开口就让人回去给你干活,鬼才跟你回去!” 楚江王:“咦?老范,你变声了?” “范?范!范无救? 好久不见啊,你们兄弟也来了?地狱这次真是大手笔!” 墨赦冷静道:“不是我。”那方才说话的不是他,所以自然不是什么变声。 月戎一心二用,参加讨论参加的很欢乐,只听他叫道:“白唐哦,你也来啦?好的很,我那新弄到了点好东西,等办完事你跟我下地狱去呗,咱们好好叙叙旧。” “……”白唐说,“致敬三太子,太子我是听着你的丰功伟绩长大的,一会能签个名吗?太子您老人家好啊!” 三太子,学名哪吒,传言曾闹海,也是海战的一把老手,毕竟连龙王都怕他,是个狠角色。 三太子喜笑颜开,还强装冷静,克制着自己唇角不要上扬的太厉害,道:“好说好说,你名字还有点耳熟啊……不是,我们这是组合打怪的,你什么段位啊,范无救,你带来的人抗不抗打的啊?” 月戎碎碎念:“怎么不理我呢,嘿,白唐我跟你说话呢,诚心邀请你下地狱!” 邀请你麻痹! 下个锤子哦! 白唐觉着手痒,完全不想搭理他。 月戎将所有人的视野都与他的眼睛相连,还用自己做介质,让那几人可以在他脑袋里聊天,咳,制定作战计划,但他本人也没忽略外面的忽悠,咳,劝降。 他侃侃而谈,一派精英模样,道:“人间气运淡薄,根本承受不起你的长住,莲涅府君,这里也没佛魔双色莲净化你源源不断生出的暴戾、阴郁气息,你该明白,地狱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莲涅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已长及腰畔,一双凌厉的眸子饱含恶意的看过来,那张俊美邪异的脸上是深沉的痛恨,“是吗?” 月戎面上淡淡,道:“地狱虽毁近半,但你的居所已修复完整,第十九狱的所有亡魂也是抓捕优先级最高的,目前已经全部捉回,就只等” 月戎在心里尖叫:“他这个疑问音,这绝壁是在威胁我!这一定是在威胁我!啊啊啊啊老楚,老范,老白你们在吗?我一个人绝壁撕不过他!” “只等把我也抓回去?”莲涅冷笑。 ------------ 第一百七十三章 烹茶看戏 月戎干干的笑,假装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道:“这话说的……都是同僚,呵呵,我也挺理解你的,地狱里闷的很,偶尔上来度个假,也能理解,不过人间也就这样,看了几天也腻了吧,我们这就是顺道来接那您回去,呵呵,毕竟北阴酆都大帝他老人家还挺惦念您的……” 那目光太森冷了,连他手边的黑气都凝聚成了一条条长着毒腺的蛇,对着他探头探脑……月戎身经百战,一眼就看出那些蛇里潜藏的危机,立马敬语都出来了。 楚江王觉着有些丢人,道:“都是府君!月戎,你雄起一点!” 三太子曾经在莲涅手上吃过亏,当即道:“我看着他眼神是不太对,凶的很,待会我先上,你们别特么怂!”顿了顿,又疑道,“这是地府府君进化版吧?我觉着你两都没这个水准啊……” 月戎咳了一声,一副“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心酸口吻,道“可不是……造物主实在忒偏心,给了他那么一副强悍的身躯,还有那仿佛太阳般的力量……那话怎么说来着,像阿波罗的能量一样永不枯竭。” 白唐冷飕飕道:“那你跟他换。” “贵体难得,千金不换!” 莲涅手手指敲着额头,帝王一样从上而下俯视月戎,语音诡异的轻柔:“第十九层的无欲之黑都撒上了吧?” “那必须的,我们务必要保证您老人家住的舒服、舒心。” “冥河也压在头顶了吧?” “额……冥河里还放了不少会发光的生物,瞧着美不胜收,就等您老人家回去检验……” “闭嘴!”莲涅突然暴喝,手指狠狠按压着脑门,“我叫你闭嘴!” 月戎勉强镇定,看着他手指上已冒出了一朵黑白双色小莲花,静如磐石。 但他的内心是崩溃的:“草草草草草!那是什么?连灵力都能双色化!还特么不互相抵消!操啊,这特么太作弊了!我的天!这操作怎么能这么骚?!” 其他人都默默提神静气,没有说话。 “闭嘴!”莲涅道,“你们都闭嘴!呵,地狱,地狱!” 他倏然从那红鱼王座上站起,黑白莲花刷的就浮在了月戎面前,砰然炸开。 月戎的脑海里发出了几声模糊的骂娘声,继而众人都是眼前一黑,视野共享完全切断。 白唐和墨赦第一时间纵身后跃,脚不沾地的在海面上易推再退。 “擦!说动手就动手,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 墨赦率先恢复视野,拉着白唐又是一阵偏移,道:“小心!他发疯了!” 耳边轰隆隆一片,白唐适应那阵黑色后,只见原先被冰冻上的海水轰然重新流动,咆哮着从海底深处卷起滔天的浪花。 “你们这些,该死的,骗子!” 莲 涅的声音也如发怒咆哮的海水般响彻四方,无数百米高的水柱都从海面上升起。 场面壮观又恐怖,仿佛下一秒那百尺高的浪花就能从头顶笼罩下来,将所见之地淹个干净。 白唐手中已握着那把红色长刀,横刀而立,身形挺拔如松石。 墨赦的黑色锁链无限伸长,又一层层叠高,将他们身侧千米的所有浪潮都堵在海里。 白唐双手握刀,用力一劈,便将旋转着碾压过来的水柱劈开,自己则轻身而上,立在浪头,挑眉一看,远处一片红光,三太子的声音也顺着海浪传来,道:“谁骗你你找谁!这一片土地上的百姓是无辜的,你掀起水潮,会死人无数!” 海水里侵透了那些崩溃的绝望,莲涅仿佛隐身在那一滴滴的水中,那无数张脸一起咆哮。 “没有无辜!谁曾无辜?都是欲望!” 莲涅的声音里都是疯狂,“别说了!闭嘴!你吵死了!杀!我一定要杀死他们!地府要抓我回去!啊啊啊!别吵了,我不回去!” 白唐穷极目力,终于看见了那在海底翻滚的人,仿佛苦痛到了极致,头都抓出血来,活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在泸海的中心位置,月戎终于破水而出,那把白色月刃绕在他身边,倏的一下,就将那不断涌起的海浪切下去一片。 “妈的!莲涅,你清醒点!”月戎也在咆哮,“天地法则在,你敢用这么强的灵力?你特么不想活了?!” 关键是,他不想活别拉上他们啊! 那无形中牵制着他们的法则让他们很难调用全部灵力,连打架都要注意尺度,但他们的对手却仿佛丝毫也不在乎。 “不就是想让你回地狱,连特么一个惩罚都不会有!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这话说的忒直白,听的三太子都忍不住皱眉,他一边摆动着他那朱红色的混天绫,将那一片的海水都困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一边忙里偷闲的质问道:“地府是因果轮回的地方,到你们身上,就没法度了?他将人间害成这样,没点惩罚?” 猪队友临时拆台,月戎几乎气的吐血,道:“闭嘴!控制好你那方向的水!” 虽无惩罚,但让他回地狱本身就是一种惩罚,无期徒刑的那种。 让他困在第十九层地狱,三百年才得一出,不见星辰,不见落日,不见清风,也不见暖阳。 地狱与他,本身就是一种监禁,就是一种因果,那还要什么惩罚呢?只要她回地狱,便是偿还一切罪孽的开始。 地府众人心知肚明,在场的就只有白唐和三太子一头雾水,他们都不知道回地狱本身就是惩罚。 白唐看向墨赦,墨赦抬手往下压了压,墨玉一样的眸子静静扫了他眼,白唐就知道他的意思 了——大敌当前,诸事压后。 “……杀了他们,震慑地府!嗯,对!杀了他们,以儆效尤!” 低低的声音掺着疯狂,从海水里传了上来,同时,一头火红长发的男人从海水里浮了上来。 身后满月如银盘,清辉撒碧海,有人身周浮着无数黑白双色莲花,从海底缓慢而出。 四周波涛万倾,红光匹练,黑链成墙,怒水汹涌若天河倒倾。 “不许我在人间呆着,要抓我回牢笼,呵,呵,来啊!”那模样异常邪肆的男人眼中流转着红光,“来啊!都过来!” “我让你们都过来!我有东西给你们看!”语调突然转为狠厉,声如钟鼓,面容扭曲,“都过来!” “狂妄!”遥遥一声怒喝,白唐只听其声,却还未谋面的三太子一抖那混天绫,将那片海水抖的一阵轰隆作响,“我来会你!” 远超法则允准的道法灵力在空中蔓延,九天上已聚拢了雷霆,仿佛一只偷窥的眼睛,时刻准备将不守规则的人劈成灰烬。 …… 天上雷霆汇聚,那被看不见的阴气怨力笼罩着的城市里,那些原本在黑暗里安静着的人仿佛都被什么东西唤醒,野兽一般循着本心里的欲望行事。 以凤羽为中心,扩散出去至少八百里的所有城市、郊区、农村,所有地方都在上演着一出出发自本心的罪恶。 抢劫、施暴、强奸、偷窃……等等,那些人都知道这是错的,但他们动手的那一刻,就为自己找好了遮羞布,有人喃喃着是你逼我的,有人心里默念是这个社会不对,更有人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分尸…… 苏毓秀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窥探着那些蝼蚁样的人类,看他们自欺欺人,看他们被一丝丝阴暗的情绪勾起内心最深层的欲望,微微挑眉。 “轰隆隆!” 又是一声震彻寰宇的响声,分不清到底是雷声,还是那翻滚着的海水声。 苏毓秀端坐在一处干燥温暖的屋子内,慢慢的在矮几上煮茶。 这是日式布局的屋子,矮几两边都铺着干净的地毯,一只奶茶色的毛团子炸起了全身的绒毛,警惕的缩在另一边的茶柜旁,朝着她发出威胁的声音。 美人有些心神不宁的在房子里飘来飘去,时不时还要把头伸出窗外去看看,哪怕他们这里离那片海还有很远,以他的目力,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没动静?不应该啊……”他喃喃着,又一阵风的旋到了苏毓秀面前,“大美女,你是不是看的见?是不是打起来了?” 苏毓秀慢悠悠的用煮好的茶烫洗茶碗,道:“是啊。” 美人就凑近了她一点,道:“那怎么没动静?地动山摇呢?海浪滔天呢?” 苏毓秀淡淡道:“神仙打架,素来是要避 着凡人的……哪怕这世界已经没人不知道鬼怪存在了,他们也还要自欺欺人的设个结界,美其名曰保护凡人。” 美人狐疑道:“你这个语气不对啊,你是不是跟神仙有仇?” “没有啊。”苏毓秀依然淡淡的,“我就是看不惯披着伪善面皮的人,总忍不住手痒,想给他们撕下来。” 美人:“……” 那你这个手可真是钢铁手啊!连神仙都敢撕! 他又踱了两步,心里还是有些不能静,于是决定出去做做本职工作,也好给顶头上司交差,下回再见也不会被骂的忒惨。 于是他摸了摸腰间已经补充好药粉的白色圆筒,道:“我觉着心里慌,得出去捉两只鬼冷静冷静——” 苏毓秀头也不抬,道:“为你好,回来。” 已经半身都穿过了墙的美人转了个身,将头从墙里伸出来,“怎么?”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昔年有旧友 苏毓秀不答,依然好整以暇的品茶。 美人等了会,见她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安然模样,又回头瞅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夜色,默默将脚也从墙外收了回来,又腆着脸到了苏毓秀面前,道:“到底怎么啊大佬,你这不说话,弄的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你今晚都没提你家小猎豹了,不正常啊~” 他觑着苏毓秀的脸色,嘀咕道:“十九府君是地狱里最神秘的府君,通常来说,这种人也是最强的,咳,我不是咒他啊,万一你家小猎豹给他打死了,你怎么办?” 苏毓秀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终于慢悠悠开口,道:“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动他。”停了下,特意强调道,“就算是十九府君,也不行。” 她又转头看向窗外,窗外有阴云汇聚,仿佛不片刻就有一场倾盆大雨要从天而降。 再远些地方,便是那一片茫然泸海,海面上灵力斑驳,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也嗅到了那股庞杂的味道。 “这一战,他们怕是赢不了呢。”苏毓秀的眼睛里澄澈一片,映着窗外的树影婆娑,但又仿佛已看到了千里之外,“那种东西长了出来……” 她澄澈的眸子里已看到了远处海面上的那场战争,看见了漫天漫地生长的红色藤蔓,还有在滔天巨浪里挣扎的众人。 混天绫搅动深达千尺的海浪,浩然神力将那海水里含着的负面情绪都涤荡的干净,但那些负面情绪的源头还在,海水里如同被浸了毒,毒性浓烈,一点点朝着他们的骨髓心房。 黑色的锁链和红色的长刀交错辉映,在那不断爆炸的黑白双色莲花里追着那一头火红长发的男人。 月戎和楚江王联手,驱动着海底潜伏的无数幽魂,与海面上那同样无数、且更加广阔的红色藤蔓纠缠。 苏毓秀用唇角摩擦茶杯边沿,声音轻飘飘的:“真是想不到,人间也能种出地狱里的东西。” 美人竖起了耳朵,等着听她说下文。 但苏毓秀没理会他求知的小眼神,只将眼神投向了那只猫,叹道:“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看了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纯然没被影响的……只有这只瞎眼的猫身上没半点阴霾,看这小模样,怕是离了人照顾,也活不了多久,就跟” 就像是人性里的光,哪怕出现的时候再温暖再亮眼,终究不是能长久的东西,惊鸿一瞥,昙花一现,就像这只奶茶色的猫,终归会在没有人照拂的情况下死亡,彻底消失。 美人咂摸着她的话,品出了些悲凉的味道,他想了下,道:“那个叫薛飞的小姑娘,总是不一样的。” 苏毓秀哈的一声笑,道:“对,对,是不一样,她对这些猫猫狗狗是十足十的好心,不过你该去她家里看看,有个人的尸体还 在冰箱里冻着。” 美人一怔。 苏毓秀继续道:“人心哪有干净的啊,她犯的罪是嫉妒,所以就把那比她优秀十倍的闺蜜骗去了家里,亲手放血,杀的干脆利落。” “你看,十九府君只是给了一点诱导,那些亲情、友情、爱情就都被背叛的干干净净。” 美人一时说不出话,抬眼去看苏毓秀,却见她一脸的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他张了张口,下意识就道:“那白唐呢?他心里也该是有罪恶欲望的?他又怎么说?” 苏毓秀抿嘴一笑,道:“他自然有,上次出现这种大规模的精神感染是在地狱,负面情绪威力是现在的百倍,他也没有现在这么强,心里的恶念也被诱导出来了,你知道他心里的欲望是什么?” “什么?” “世界和平!” 那时候,也是人心晦暗、鬼神难度的时候,地狱里的鬼都也都被那些情绪感染的更加暴戾而尖锐,那个人也没逃过去,于是心底最深处的欲望被实质化,他就整天手持法器,走街串巷维持秩序,还嚷嚷着要世界和平,愣是靠他自己在鬼魅疯狂的地狱里开辟出了一方净土。 想到那个人,感觉心脏都要化了,苏毓秀脸上终于有了真心的笑,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我得去接他了……你看着火,一会回来,他该喜欢这种红泥小火炉的温情……” 话音方落,身形便鹅毛一样飘出了窗外,转眼消失不见。 …… “……什么东西?啊?这尼玛什么东西!”白唐满眼都是那从海水里长出来的红色藤蔓,“不符合植物生长原理啊!一下子长这么大不科学啊!” 头顶皓月当空,但白唐等人都被那无数怪叫着肆意挥动枝条的藤蔓鞭策着,只能看见丝丝缕缕的银辉,其下有无数眼睛一样的红色孢子在藤蔓枝头闪烁,落水就生根,生根就抽条,眨眼就能长成数十丈长的柔韧魔物。 墨赦的黑色锁链不断的加高加厚,即便被翻滚着的海浪不断冲击也巍然不动,三太子化出了本相,脚下的风火轮像两只小太阳,在无尽海水里来回穿梭,却还是捕捉不到那沉浮在已成为幽红色海水里的莲涅。 “科学你个头!这特么是幽灵藤!”月戎控着白色月刃,在滔天的风浪里像一朵会发光的小白花。 楚江王遥遥在一旁护法,顺带报告下他们现在的灵力上限。 “超了!都收一收!天上那龟孙儿又来了!九天劫雷要劈了,不是……你们也控制一下十九,他忒生猛了!这法则受不了了!” “动手动手,雷散了!放大招放大招!” “操啊!幽灵藤这玩意儿怎么出现的?他怎么能把这东西带出来?月戎?月戎!你那把镰刀能不能有点用了, 割草啊你倒是快点!” “三太子,你收着点!别翻白眼!我看的见!” “老范?老范啊!扑啊!你倒是扑上去,缠他腰!别让他再动了!” 墨赦:“……闭嘴!” 白唐:“……”这画面莫名有点喜感怎么破? 海上波诡云谲,幽灵藤也终于发挥出它们的贪婪本性——啃食所有人鬼神妖身上的力量,不分属性的无差别攻击。 这种东西,白唐曾在第十九层地狱里边缘见过,传说中长自幽冥的魔物,是第十九层地狱的看门犬,强悍又凶狠,只有一人能驱策它们。 但此刻,那些幽灵藤都听从第十九层地狱主人的召唤,一路从黄泉长到了人间的这一片海域里,几个呼吸间那枝叶摩挲的都声音便连绵不绝,生生的将那还在自己分裂的情绪里挣扎绝望的府君护在里面。 月刃横空而过,一斩就是一片,三太子紧跟其后,乾坤圈一路滚着就碾压下一大片藤蔓,但越往里,力道就越弱——那些幽灵藤吞噬的速度实在太快,他们还不敢用太多力量,一用过火,不仅无形的法则会在体内反噬,天上那凝聚起来的劫雷也会毫不犹豫的劈下。 三太子、月戎和白唐都被劈过,只有墨赦始终精准的控制着那个度,还没被劈过。 而白唐等人在被法则刻意教训过后,也很快摸到了能使用力量的上线。 但这就是问题!他们能使用的力量有限,还要顾忌不能动静太大,不能让这片海域彻底失控,而对方却全然不顾这些,连法则都不太放在眼里。 海水里还传来断断续续的哀嚎声,莲涅仿佛患了头痛病的重病患者,即使剖开脑子,也停不下脑子里不断絮絮叨叨的声音。 那声音一面是佛,一面是魔,都想指挥他怎么做,都想让他朝着一条道走,片刻不停的在他脑子里嗡嗡嗡,一吵就是几千年,片刻安静都没有。 吵的他戾气丛生,渐生怨怼。 再后来,那些暴戾就不得不发泄,因为连他的神体也承受不住那样带毒一样的戾气,所以他们给了他佛魔双色莲,助他平心静气,压制戾气,那段时间里,他交了第一个朋友——袭牙。 啊,袭牙啊! 在脑子里的声音终于被他压制的弱小了些时,莲涅的脑海里抽空想起了那个一心要搭救他出来的人,总是爱穿一身紫色的男人,有着鹿一样纯粹真挚的眼睛。 他们生命太长了,他们相交的那短短三年连千分之一都算不上,但那年的地狱格外温暖,也格外平静,他清楚的记得他们一起研习佛经,然后指着那些叽里咕噜的话,将佛经批了个体无完肤,又去倒腾地狱里的六道轮回,从六道轮回里窥见众生的欢喜悲苦,然后一起超脱物外。 袭牙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他难受,特意去学了静心的曲子,每一回他被脑子里的那些声音折磨的受不了,嚎叫的跟头禽兽也似时,他总是会就近寻一处地方,晃荡着扯出一把骨琴,叮叮咚咚的弹催眠曲,弹空山鸟语的曲子,一遍又一遍,直到他有些安静下来。 他发狂的时候神鬼皆惧,所有人都当他是头喋血的、没有理智的凶禽,生怕一靠近他就能把他们生吞了。 只有袭牙不正经的笑,说哪儿就那么糊涂,他心里有数。 于是就固执的陪了他三年,年年岁岁复年年,一晃那些日子就再也回不去。 连他都忘了他曾经是那么想看看人间的太阳,想站在广袤的土地上,看一眼群星璀璨的天空,在水光潋滟的碧海上,捞一把不能捞出的月亮。 (本章完)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水底有战 他想呼吸一下不是十九层地狱里的空气,想要自由。 时间过的太久了,连他自己都要忘了这个念想,却没想,有人还记着这个,还鼓着劲将机会送到了他面前。 他头很疼,疼的他都分不清现在是在干什么,只听见由自己和袭牙一起从恶魔深渊里挖出来的幽灵藤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给他营造出一个安静而安全的环境。 可惜,没有他单调的琴音。 “袭牙~”他微闭着眼,声音沙的不成话,“我养了猫,一只奶茶色的短腿猫,它眼睛不好。” 那个总是一身紫色的青年仿佛就出现在他面前,汲水而来,幽幽唤他:“莲涅。” 莲涅! 他倏然睁眼,倏然侧身,避开那直朝着他头顶砸过来的乾坤圈,手指挥动,便有数条人腰粗细的藤蔓补了过来,挡住那已然从四面攻来的六只手臂。 他一手执乾坤圈,一手执混天绫,一手执金砖,两只手擎两根火焰枪,还有一只手拿九龙神火罩,六只手拿六件兵器,三头可观八方,果真如怒目金刚。 莲涅按着头,认出了那法相,“是你啊……手下败将……” 可以说,很会拱火了! 三太子怒喝一声,道:“那天是我大意,我们再来比过!” 话音刚落,天上一道惊雷闪过。 楚江王叫魂一样的声音也高高响起:“小李子!你收着点,你法相本体收回去!晓得伐你这个瓜娃子!” 小李子?谁?特么这是叫谁呢?! 三太子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是太监的错觉! 六只手狠狠朝着莲涅砸下去,一只头却恶狠狠的转过去盯着楚江王,叫道:“你是不是找打?!我看你欠抽的很!” 楚江王就立在滔天的浪头上,正削着那无数的幽灵藤,抽空伸手朝天上一指,道:“有本事怪它去!” 三太子突然一声闷哼,骂了句脏话,法相本体也收了回去,混天绫又扔出去固守海面边缘,手里只有乾坤圈,灵力压低至法则规定内的一瞬间,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就扼住了他的脖子,那手上也瞬间生出无数深红色的幽灵藤,无数孢子在三太子的身上生了根,几个呼吸间就将他身体里的灵力吸收了一半。 那只纠缠着冒出无数幽灵藤的手一直按着他下到了水底,猛地一按,那些幽灵藤就绕着三太子的身躯,将他缠成一个茧,一丝丝的吸取他身体里的灵力。 白唐一刀劈下,沿路的幽灵藤发出惊恐的叫声,、挨挨蹭蹭的要拦住他,却都给那刀劈成两半,向下潜的水路顿时一空。 墨赦手在水中游移,绘出一张发出强烈灵光的符,重重一推,那符便身化黑洞,仿佛连通了地狱,将那些绕过来的幽灵藤都牵引去了黑洞里。 “走!”墨赦当先开道,白唐持刀护卫在他身后,偶一回头,便见那符已给前赴后继的幽灵藤吞噬干净,黑压压的幽灵藤也由上而下,朝着他们生长过来。 “白汤圆!快看你本家!你平时不很能吃吗?争气 点!”白唐手指敲了敲刀柄,被那些不断袭来的幽灵藤弄的也很是躁动的白汤圆立马一震,在他脑海里传音,跟他叭叭的抱怨,说那幽灵藤跟它本性一致,但比它脸皮厚,啥都吃,没底线。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他再抬刀,就见一株两人合抱粗细的幽灵藤卷曲着身体朝这边飞速窜来,微一侧脸,一股洪流就迎面而来,白唐只看见一道红影游龙一样从他身侧一闪而过。 接着就听见一声闷哼,那道红影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墨赦所在的地方突然顿住,那只手也攀上了墨赦的脖颈,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一下就在他身上种下了数十朵黑白双色小莲花。 “你也来了啊……”莲涅一边按着墨赦下落,一边在他耳边说话,神色是说不出的恶意,“他还在我那里关着,我在一日,他便一日不得解脱,范无救,你要抓我回去,继续镇压他吗?” “一年一年,永不见天日。” 恶魔在他身侧张开了口,露出里面浸了毒汁的獠牙,狰狞着咬向他的脖颈。 “咚!” 海底的淤泥又深又厚,墨赦被一路砸进了最里面,满眼都是污浊,还有恶魔扭曲的脸。 幽灵藤伺机而动,死死搅缠上他的四肢,墨赦却挣命似的抬起头,嘴巴开合他怎么样? “他不原谅你!”莲涅看着他骤然缩紧的的瞳孔,继续残忍的在他心上扎刀,“你永远不会再见到他。” 莲涅只露出诡异的笑,身体倏然上升,在枝叶乱摆的幽灵藤间隙里转瞬即逝。 那些蠕动着的幽灵藤转瞬就遮盖住了上方海水里的一点光。 却也只遮住了一瞬,那密密麻麻的幽灵藤就被一把红刀从上而下劈了个粉碎,炸了个干干净净。 一身白衣的青年头发朝上竖着,身体还有闪电滋啦闪过的声音,咬牙切齿的拖着刀,就潜了过去,暴力的拆卸那些在墨赦身上的幽灵藤。 墨赦看着他,眉峰紧紧的蹙着,眼角有些发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白唐刚才见着墨赦给人按水里去,立马发了狠,也不管那劳什子法则,一刀下去,将面前数千米厚的幽灵藤批了个粉碎,自己也被那法则反噬的胸疼,还被天上的雷追到水里精准劈了一下,半边身子都在发麻,但此刻看着墨赦还睁着眼看他的样子,忽然就笑了。 “墨墨,这回得我救你了吧,嘿,之前还不带我……” 他手还在墨赦身上的那些幽灵藤上拉扯,将将松开了他一只手,露出那长在他胳膊上的黑白双色小莲花,就见那手臂猛的探出,将他推了出去。 白唐立马回头,就见莲涅那张脸已贴到了他面前,连他眼睛里疯狂的血丝都看的清楚。 顿时就觉一股森冷寒意从头盖骨一路传到了脚后跟,但白唐反应也快,右手顺势提起刀,刀柄直顶莲涅的下颔。 莲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身上连绵不绝的疯狂情绪一股脑的冲击着白唐,只心神晃动的一个错眼间,白唐就被那人在手肘处撞了下,长刀几乎脱手,接 着便觉身上的灵力洪流般从自己身上向莲涅手上涌去。 这一刻,白唐觉着自己像个发电机,这会正被人压着发电。 隔着老远传来三太子的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老贼!偷袭算什么本事?!出来跟你爷爷我再大战三百回合!” “操!犯规操作!来再打过!” 那条混天绫还被他约束着,钉子一样钉在半空,牢牢护着这一片海,没让凭空拔高百丈的海水溅出去一星半点。 白唐心里也发急,瞧着莲涅那张妖邪一样的脸,身体里那股从回来就从未彻底爆发过的力量贯穿双臂,连要勒进他血肉里的那些幽灵藤都被瞬间崩断,他一拳朝着莲涅的脸重重挥去。 莲涅微微偏头,就避过了那一阵拳风,整个人泡沫一样上浮,却又招来了更多的幽灵藤,水藻一样连绵不觉缠绕上白唐,一时间仿若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噬咬,还迅速吞食他的灵力。 白唐鼓着眼,感觉身体有点发软,那莲涅无悲无喜的看了他眼,径直浮身而上。 月戎的白色月刃下斩至一半,便被一条粗长的幽灵滕缠住。 海浪声越发的大,白唐一边催促那又由到化作蛇的白汤圆快吃,一边去看墨赦的情况。 墨赦身上共长着十三朵双色莲花,此刻整个人都很虚弱,他身体里的灵力也在被这些莲花吸收。 “月戎与他实力相差太多,加上楚江王,胜负也是五五开。”墨赦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依然清冷冷的,“待会一有机会就走,这里的事已不是人类能介入的了,你好好活着。” 白唐随意的点了头,心里却在迅速思索着脱身之法墨赦身上的黑白莲花等同于小型炸弹,一不小心就要炸,这会根须怕都深入墨赦的骨血里,亏得他修为精深,否则早就做了那些炸弹的肥料。 头顶一片光芒交错,明明暗暗。 白唐感觉到了自己灵力的衰弱,眼底一沉,手指微动。 顿时,一条长约百丈的暗红色巨龙在他身周盘旋着出现,一边放大身形,一边仰天长嚎。 白汤圆威风凛凛的吼叫着充气势,白唐却被它搅动起来的泥土糊了一脸,顿时满脑子都是“,没脑子”“二货!扣零食”不断的滚动刷着屏。 那粗糙的龙鳞蹭着他身上那些还不断生长的幽灵藤,只一下,便将那藤蔓寸寸切断。 它浑身的龙鳞倏张又合,白唐被它盘在身体绕成的圈子最里侧,站直了身体也才勉强跟白汤圆本体的小脚趾一般高。 白汤圆张口咆哮,气势汹汹,只待一秒就能冲破上面的层层屏障,破境而出。 却在此时,上面层得不穷的红色幽灵藤一股脑的全部断裂,整个海域都被震动的晃了三晃。 月光从澄澈的水面照射下来,让幽暗水地都豁然一清。 白汤圆摆尾,用尾巴将那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都送到了它背上,一边迎水而上,一边张着嘴嚼草一样嚼着那些幽灵藤,还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呸两下,以表示那东西真的不好吃。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月下海美人 白唐抱紧了墨赦,用阴气封闭了他的五感,让他动也不能动,他身上的那十三朵黑白双色莲花如同吸血的恶魔一样,吸饱了他的灵力,正是一触既炸的危险状态,白唐提着心,用自己早已操纵的无比精准的阴气线暂时切断了墨赦体内的灵力运转不能再让那莲花吸收灵力,一旦那莲花吸收的灵力过度,立马就会爆炸。 他已经在海面上见过了太多次这小小的莲花爆炸。 墨赦全程没有说话,只信任的对他点了头。 那一瞬间,白唐有一种任重道远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感觉面前这长睫毛、冷酷脸的墨神,是比他自己生命更加更要的东西。 白汤圆直冲而上,沿路那许多幽灵藤都成了它爪下的残渣。 “哗啦~” 巨大的红龙破水而出,身后是一片暗红色的碎裂藤蔓,眼睛一样的孢子在海水里起起伏伏,明明暗暗,仿佛是无数双眼睛开开合合。 “吼~” 四野寂静,声震寰宇。 龙背上的两人迎风而立,恍然如神仙中人。 “蠢货!别摆架子了,快去咬他!”白唐急吼吼道。 “咬谁?” 含着笑的戏谑声音从前方传来,声音不大,却能叫白唐听的清清楚楚。 白唐愕然循着声音看去,就见穿一身红色长裙的苏毓秀立在百尺浪头,十指在胸前交叠,指间有用月光凝成的丝线,她安静的笑着,那袭红色的水纱长裙被风吹的飘飘荡荡。 而此刻海面上竟只剩了这两人,一个立在浪花上头,一个就踏在被幽灵藤染红的海面上。 同样的天人之姿,就连动手也是悄无声息又惊天动地的。 苏毓秀朝着白唐眨了下眼,双臂骤然张开,空气中就传来几声硬物被切割的嘎吱声。 那与她指间无形月线相连的莲涅发出一声闷哼,四周的幽灵藤窜的更快,长的也更快。 “以灵力为养分生长的东西,灵力越多,生长就越快,”苏毓秀巍然不动,轻声道,“如果不给它们生长时间呢,就这样,让所有孢子本身都变为斋粉。” 那些被视为地狱猛虎的幽灵藤张牙舞爪着,却在苏毓秀眼睛轻眨的一瞬间,一圈一圈的断裂、粉碎、消失。 白唐倒吸一口气,极缓慢的咽了口唾沫,在转头去看苏毓秀,却见她安静的如同月光下纯美的精灵,只信手拨弦,便是一曲绝美的乐章。 那幽灵藤看似无害,但实际上有多难缠,跟那些藤蔓正式交过手的白唐再清楚不过。 那是再生能力极强、能不断吸取灵力的变态级生物,让他们都觉着有些束手束脚,甚至会被鲸吞海吸样抽取本身灵力。 有灵力,有孢子,只用一秒,那些幽灵藤就近乎永生不灭。 但这样强横的生物,竟然在那女人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弹指功夫,就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法则既在,便不会没有作用。”苏毓秀安静笑着,脚下海水如最温驯的大型宠物般匍匐在她脚下,将她送到了莲涅的面前。 “你灵 力强横,但这并不是法则绕过了你,而是你强忍着,将那些反噬都压在了体内。” 她背对着白唐,身形在滔天巨浪里有一丝单薄,但她的背影却极稳,即便面对着让两位府君和三太子都头疼的人物,也丝毫不怯。 莲涅冷笑着,一手惯性的按着额头,一手却横向一抓,将那些在月光下泛着微微光泽的月线一抓,狠厉的一扯,道:“那又怎么样?” 他浑身都是暴戾气息,嘴角嘲讽的上扬,“我永生不死,连地藏都灭不了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海水又被那剧烈碰撞的灵力激起一阵滔天巨浪,但那浪花都自动在靠近两人时悬停。 “你那只猫叫什么名字?”苏毓秀双手弹钢琴一样优雅的动着,声音轻柔,似乎对面的不是满身戾气的地府凶神,而是她多年的好友,“一只瞎了眼的猫,主人不够强,很容易就会死。” “你是不死之神,那没错,但你照顾不了它。” 莲涅的眼睛一瞬间涌上暴怒之色,他身上那种无形的疯狂情绪铺天盖地的朝着苏毓秀涌去,连空气里都似乎有听不见的哀嚎呼叫隐隐约约。 苏毓秀凑近了他,眼睛对着眼睛,道:“你永生永世,绝不可能拥有自由。” 语气冷淡,里面杀机已露,“除非天倾地塌,神魔换位,法则更迭,道序重置。” 莲涅是东岳帝君与存在数万年的上古凶兽火螭融合所成,天地生异兽,万物生神灵,原本都该是不死不灭的生物,却都在天地降下的劫难里应劫而去,机缘一线,又让两个本该万事永存的神魂融合。 于是莲涅应运而生,他从生下来就具备佛魔双面,没有那先天神魔的记忆,却继承了他们的本能,既慈悲又暴戾,既洒脱又偏激,那两个意识在他脑子里争抢了无数年月,终于消散,但莲涅这个新生的神,却也疯了。 莲涅是从本心里疯的,那种长年累月的对峙刻在了灵魂上,片刻不停的折磨着他。 他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也就长久的疯着,天地容不下他,地藏度不了他,万物悖逆他,三界驱逐他,都要将他一直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狱里。 这就是他,是一位不被法则承认的神,生活在囚笼里的神。 在白唐等人看不见的地方,莲涅脸上忽然出现一丝笑,那笑容越来越大,他身体里的那些声音仿佛一时间都达成了共识,都觉着她说的话可笑无比。 他嘴唇开合了两下,眼睛里的光诡谲又奇异,继而越笑越大声。 而这一刻,白唐却再听不见那边的声音,海浪突然那变大,即便他耳目聪敏,也只听见了三太子破海而出的水浪声,还有月戎和楚江王相继破海还在互相埋怨的声音。 “他们聊天结束了?精神教育完成了?”白唐伸长了耳朵也只听见了风声,不由问道。 墨赦透过那些飞溅的海水,看见那个背对他们的苗条背影,脸色突然就有些发白,嘴唇也绷直了,眼睛里黑沉沉的,没有说话。 白唐只会发觉苏毓秀的灵力奇怪,但不会知道她的灵力来源是什么,又怎么 会有这么骇人的力量,以他的心大程度,八成也不会追问。 但墨赦知道,他认出了那些跟他们灵力来源都不一样的力量,更准确的说,他认出了……那个人。 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 没成想,她居然得到了这么恐怖的力量。 莲涅一点都不在意那法则的反噬,也不在乎会引来雷罚,动用的力量早已超过了人间允许的最大值,那罚雷就呼啸着从九天上降到了泸海中心。 却避开了苏毓秀,径直绕过了她,哪怕她动用的力量也早已超过了那个范围。 墨赦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远处那两道优雅出手搅动风云的人,心里突然就划过了一道闪电。 白唐聚精会神的盯着那边,但控制者白汤圆没让它冲过去。 因为现在那海面上还遍布着那些奇怪的、仿佛用月光织就的线,看似柔软无物,却可刚可柔,就一股脑的铺设满了整个海面,连三太子的混天绫在碰见那些月线时,也被切割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只是那月线只在最开始时大范围刚硬了一次,之后就又恢复柔软,甚至用手去捞,都会轻飘飘的穿过手掌。 仿佛就是一片无形无质又无害的月光,但实际上,那是杀人技,转瞬就能连地府恶神都切开。 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苏毓秀跟莲涅换了位置,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苏毓秀右手收拢,一把月光纺织成的丝突然坚硬,倏然在莲涅身体两侧成形,径直穿过他的心脏。 苏毓秀背对着他,右手握拳,轻轻一扯。 莲涅就承受不住一样往后倒退了一步,离她更近了一点。 翻涌的海浪声骤然小了,高达百尺的浪头也轰然砸下,汇入那一片海水里。 白汤圆在天上盘旋,摇头摆尾,看着底下那两人的眼神有些火热。 “白白,很虚弱了……下去吧,我一口就能吞了,嗯,渣都不剩~” 白唐甚至能听见那硕大龙头里不加掩饰的口水声。 白唐:“……吃个锤子!不是你那会瑟瑟发抖的时候了?” 白汤圆扭了扭,咕哝着还没说话,白唐就发现他可以听见苏毓秀那边的声音了,忙粗暴的叫它闭嘴。 “它的名字……自由。”莲涅说,“你照顾好它……它怕黑,怕鬼,还怕人。” 苏毓秀点了头,握紧的右手骤然松开。 那些月光丝线就入百川归海一样向莲涅体内钻去。 …… 海面渐渐平稳,朱红色的混天绫收起神通,重新化作一条丝巾,就绕在三太子的左手腕上,而那将海底愣生生砸的下沉了百米的乾坤圈就化作了金环,刚刚好戴在他手腕上。 白汤圆也重新化作无害的小蛇趴在白唐肩头,昏昏欲睡。 “墨墨,你身上这些花怎么还在开?草,源头不都死了吗?这东西怎么还在!” 白唐一直半扶着墨赦,明明见那莲涅都被苏毓秀一手月光给弄残了,但墨赦身上那十三朵黑白莲花还在摇曳生姿,一点枯萎的意思都没有,有点急。 ------------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给墨赦拔个花 楚江王幽幽的从他身后冒出来,道:“这就跟生根发芽的肿瘤一样,得手术,嗯,你会不会?得特别精准的给它们都挖出来,一不小心就把人给挖残了……看这数量,老范,你得罪过那神经病?人家这是把你当肥料用呢。” 墨赦面无表情道:“府君。” 明明语气里也没什么变化,但白唐就是听见了里面的谴责味道。 楚江王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道:“你还别说,这造型还挺好看,嘿,别瞪我,等回去找个好点的地方给你手术,这十三个崽你先揣着,千万别乱动,一不小心就给炸没了。” 白唐:“……”怎么说的跟怀了孩子似的,这绝壁不是个正经府君! 他干咳了一声,道:“那就多谢这位府君了。” 楚江王此刻仍是一副痞子少年的打扮,瞧着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脸还有点嫩。 他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啧,你就是被月戎坑过的倒霉蛋?你现在这身修为也算拜他所赐,那就别计较了,他那人就那么不要脸,日后你来地府做个公职,咱们都是一家人。” 白唐脸色一阵扭曲,心说真是神特么的一家人! 不说还真有点把那孙子给忘了,楚江王一说,白唐就将眼光投向了那还在处理现场的两人身上。 白唐炙热的视线射在后背上,月戎就地打开地狱通道的动作都加快了些。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谁给我解释一下?”三太子是被那幽灵藤吸灵力吸的最狠的,刚出海面时脚步都有些踉跄,过了这片刻才稍微稳定了些伤势,急忙冒出来问。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白唐忙转过去看,嘴巴里自动自觉的就开始说话:“哎呀三太子!久仰久仰啊,我是白唐,初次……” 话说到一半,视网膜捕捉到了那张脸,脸上那堆砌出来的恭敬就打了一个弯,变成了错愕,“是你?李木?” 三太子显然也惊了一下,继而又哈的一声笑,道:“哎呦,是你啊,我就说听那名字怪耳熟的,原来是你!” 两人都将对方一阵打量,继而齐齐笑开,白唐原本还琢磨着活神得是多高冷多有威严的生物,没成想自己都已经跟人喝过酒吃过饭,还围观过人打架。 可以说,这位三太子很亲民了! “嘶~那女的是谁啊?”三太子明显更关注那边的清理对象,稍微跟他寒暄了两句就扯到了正题上。 那是苏毓秀,或者说,在白唐眼里她是苏毓秀,但白唐不确定她是不是也跟三太子一样,弄了个假名当艺名,毕竟能将他们都搞不定的莲涅轻松放倒,说她没点来历背景还真的没人信。 苏毓秀仿佛对身后的目光有所感觉,原本还在海中央做海上仙女,立马就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当真是美人如玉半回眸,月明海清生百魅。 那一瞬间的她美的如妖如鬼,似仙似魔,连白唐这样对她没什么旖念的男人,都不由有些心跳加速。 苏毓秀的美,在那双仿若落进星辰的眼睛转动间,就有了无疑伦比的侵略性。 “…… 这女人……”楚江王眉峰蹙着,“美的有些不对劲啊……” 白唐同意的点头,道:“神仙中人……她的美真是不分性别,啧,不说这些,善后有月戎,没问题吧,走,我们先走……墨神还难受呢。” 三太子在天庭住了千万载,也没见过苏毓秀那样的,初见那种风姿也不免震惊了下,继而就转为了纯粹的欣赏,“现场就咱们几个,刚才那股强横霸道的力量是她的?” 楚江王应了声,继续绞尽脑汁的想那张脸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白唐 “白唐!”苏毓秀临水踏波而来,满面都是淡雅如月的笑容,“没事吧?” 白唐摇头,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道:“苏……你,你很厉害啊。” 苏毓秀笑了下,调皮的眨着眼道:“吓你一跳了吧?啧,惊喜吗?” “惊喜。”白唐说,“楚江王殿下,劳烦你给墨赦拔个花。” 楚江王道:“你先行,我片刻就到。 ” 三太子对白唐摆手,道:“今晚海水没有淹死人,但那恶气到底出去了,起码还能再扩散八百里,我得先找我的人处理这些。”顿了顿,“不然这辰川里还要多造几天杀孽。” 白唐嗯了声,道:“我家就在a市,你办完了事还找我,请你吃大闸蟹,特带劲!管饱你吃了这顿想下顿!” 三太子大笑点头,目光又在苏毓秀面上逡巡了下,才翩然去了。 白唐扶着墨赦,身形挺拔如松,一双桃花眼里都是忧色,只一眨眼,就带着墨赦瞬移到了海岸边。 苏毓秀紧随其后,看了眼墨赦身上那些黑白双色莲花,道:“跟我走,家里早备好了茶,条件好。” 白唐觉着墨赦身上的花又大了一点,而墨赦的神魂却好像更虚弱了一点,也顾不上别的,忙就点了头,随在苏毓秀身后去远了。 天边明月低垂,仿佛时间都被静止。 海水里残存的幽灵藤都被月戎打开的地狱通道吸收进了地府,径直被灌入冥河里。 那黑洞一样不断旋转吸收幽灵藤残枝的圆形通道口前,月戎就蹲在那里,一脸在思考人生哲学的凝重。 楚江王晃悠悠的到了他面前,道:“看出什么了?” 他指的是那莲涅,到底是怎么败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在海水里浮沉的莲涅,连那些经久不散的绝望嘶吼都只是在海水里、在风里,却是越来越小,仿佛那源头已消失不见。 月戎看守着莲涅的本体,就让那身体悬浮在他身后,闻言就抬了头,看向那尸体,道:“他的神魂被彻底割裂,都封在了这躯体里……他本来就不死不灭,那些散碎的魂片会在很多年以后才能重聚。” 楚江王看着宛如睡着一样的莲涅,道:“被割裂?” 月光偏移,照射在莲涅身上,他胸口处似有月华一样的光微微闪耀。 只那两人都没主意,月戎道:“可真是麻烦,一个白唐已经够让地府头疼了,现在又出来个女怪物,啧,人间真是多灾多难。” 楚江王背着手,在脑 子里回忆了下那女人出手的情景,道:“她至少也活了千八百年了,回去查查,看这到底是什么人物。”顿了顿,“莲涅方才出手,完全没顾忌法则的意思,那种状态下都能被那女人拿下,月戎啊,我有点害怕。” 月戎:细思极恐,我特么也有点怕。 他看着最后一点幽灵藤的残渣也被吸入地狱,终于站起身,道:“行了,我回去查查,你赶紧去看老范,好歹是工伤,别让人对咱们地府官方寒心,咳,重点是,邀请白唐下地狱。” 楚江王斜眼睨他,道:“老狐狸!” 平白无故让人下地狱,下了还不打算再放出来,可不就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当年用了人家的命给地府挡了一次灾,无意将人送上了巅峰,就想给新发育的猛兽套上笼头…… 月戎呵呵笑,承了这个称呼,道:“注意你的态度!老子也是为了众生好,要不是你们都指望不上,我至于这样?” 楚江王哼了声,根本不信。 月戎会为了众生尽心尽力?屁!他只会为了那个包子劳心劳力,哪怕这次怎么看都是立场为公,但楚江王心里就有一个坚信不疑的念头月戎是要给包子一个交代! 月戎携着莲涅的本体迈入通道,彻底不见。 楚江王的身形也在海浪落下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海水又泛起一阵一阵的波涛,那些灵力碰撞造成的破坏都沉在了海水底下,谁都看不见。 月色凄迷的照在天上,将海岸照的一片静谧,似乎一切都未发生。 …… “先喝口茶,正宗的凤凰单枞,能护肝明目,正适合大量运动后做消遣。” 苏毓秀捧着一只清秀的灰色瓷盏,指尖莹白如玉,将茶递到了白唐面前。 热气腾腾,茶香沁鼻。 哪怕白唐原本并不觉得如何冷,也不自觉的接过茶,道:“谢谢啊。”转手就将茶杯抵上了墨赦的唇,“墨墨,喝口水,这茶灵气足,你能喝。” 墨赦身上的黑白莲花已经碗口大,几乎将他全身都覆盖住了,过度的灵力输出让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有种死人样的煞白。 白唐面上不显,心里却已将那楚江王来回骂了好几遭,只觉那也是个不靠谱的。 墨赦神志似乎都有些不清醒,迷糊的就张了口,将苏毓秀特意寻来的养神静气的灵茶水喝了下去。 “呦,这茶闻着香。”楚江王的声音突兀的在半空响起,下一秒,那人就凭空出现,捞着那还放在红泥小火炉上慢慢烹着的茶壶,轻嗅了一口,又抄过一只倒扣着的杯子,给自己斟了杯茶,“温度太高,再凉十分钟喝才好,刚好够给老范动完刀!” 白唐识相的让到一边,楚江王就撸起袖子,在墨赦身上自上而下那么一捋,就将一朵黑白莲花摘下来。 看起来……有些简单。 但白唐看见了他手指超越人眼极限的快速震动,那是在不断的调整角度和力度,将深植入墨赦体内的根丝也抽干净。 楚江王认认真真的干活,房间里一时只有那小火炉上火焰微微的噼啪声。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邀请你下地狱 白唐也紧张的看着,生怕出现什么纰漏。 楚江王手很稳,那张有些清秀的脸上却是一派凝重,等十三朵都摘了下来,他才轻松的一笑,手上不自觉浸出的汗也忽的干了。 白唐也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上前去扒拉墨赦的眼皮,急道:“墨墨?” 楚江王抬手打了个响指,房间里就出现一把铺着精美皮绒的黑色椅子,他老神在在的往椅子上一坐,手里也已捧了那杯放了十分钟的温茶,道:“放心,睡一觉就好了,啧,被这十三朵小花差不多把灵力吸收一空,现在要能醒着就奇怪了。” 白唐哦了声,微微放下心,桃花眼一转,就充满了盈盈笑意,对楚江王道:“多谢楚江王出手啦,不过晚上那一场架运动量忒大,您老人家不急着走吧?再这里多歇一会,养养神。” 毕竟人还没醒呢,哪怕现在看着没问题,白唐也总有疑虑,先把这治病的人留下再说。 楚江王在世上活了千年,早已人老成精,心里对面前这些人的心思都看了差不多八成,也微微一笑,道:“一句谢谢可不够诚心。” 白唐挑眉,道:“怎么说?” 楚江王抿了口茶,眼中有通透的光,开门见山道:“请我喝酒吧地狱的酒。” 白唐若有所思的想了下,道:“月戎的意思?” 楚江王卖队友卖的十分痛快,道:“不错。” 白唐看了眼苏毓秀,似乎在想这些事她适不适合听,一转眼,就看见那漂亮的像星辰的女人怀里抱着一只奶茶色的猫,眼睛也猫一样睁的大大的,见白唐看她,还笑了下,体贴道:“需要我回避?” 白唐还未及说话,却听她已十分自然的道:“就算我出去了,你们说话我也听的见的,不如就算了吧。” 白唐:“……掉马甲之后就这么不收敛了吗?!” 苏毓秀含笑看他,不说话。 倒是那楚江王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大抵还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悠然开口,道:“又没什么不能外传的机密,咱们就是聊聊天。” 苏毓秀不置可否的笑了下,安抚那只在她腿上瑟瑟发抖的奶茶色毛团子。 白唐选择性的忽略了她,看向楚江王,道:“不是我黑地府,你们地府忒坑了,没有能吸引我的地方,不去。” “唔……地府现在才是千年难遇的盛景,毕竟能让地府重建的大事可不是年年都发生,有的人死一百回都看不见一次。” “看起来不是强制啊,不去!” 楚江王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道:“现在不去,总会有去的一天,不急。” 地府现在还正乱着,连月戎说让白唐去地府都没抱几分希望,只是试探他的态度。 楚江王心里自然清楚这一点,也就随口跟白唐一提,不甚在意,也不打算用强,毕竟地府现在自身就是个大漏斗,捉那些外逃的鬼都嫌人少,没必要再给自己拉个强敌。 但等地府稳定下来,那就不一定了。 白唐就笑,道:“那就到时候再说。” 他早就知道会 有这一天,当年还在地府的时候,墨赦就告诉他地府不会放任屠灵那种级别的神器在外面逍遥,定然会在地府稳定后将屠灵收归地府。 但现在白唐和屠灵是真正的休戚与共,白唐自身也拥有了绝对实力,这点从他方才对战地府最强疯府君就能看出那是跟他们都没差多少的绝对实力。 这样的人,加上能翻天覆地的可进化神器,地府怎么可能安心让他在外面欢快的蹦? 楚江王看向白唐,只见那青年一派轻松神色,半分没因为他的话有不快,桃花眼里是全然明净的颜色,黑白分明,仿佛半点阴霾都装不下的干净。 不由就想到了曾经的老朋友,顿时心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视线又再在白唐脸上停留了一下,才看向躺在床上的墨赦,突然开口,道:“你跟老范关系不错啊,地府还明令规定来着,不让鬼差跟生人走的太近,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犯过禁,你两怎么勾搭上的?” 白唐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鬼的时候,笑道:“因为我帅啊。” 其实是因为墨赦心软,哪怕他面上的冰霜再厚,剥开了,那里面的夹心也是云一样的绵软,还是甜的。 楚江王看怪物一样看了他眼,似乎没想到还有人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自夸的话,继而又是一笑,道:“这点倒是不像他。” “嗯?” 楚江王道:“知道黑白无常吧?他之前有个形影不离的搭档,叫谢必安,也有一双桃花眼,啧,不是个好东西。” 白唐看向他,敏感的察觉出了一点东西,却还是笑道:“白无常啊,鼎鼎大名的和善人,怎么说你们都是同僚,趁人不在就开口黑,不地道啊。” 楚江王哈哈笑,道:“要是他听见你这话,怕是自己先得笑死,他自己都知道自己不是好东西,还和善?哈哈哈别逗了,那王八蛋当年干了多少混账事,他自己怕都不记得,不过你倒可以问问老范,毕竟他总是被连累受罚,兴许记的清楚些。”顿了顿,又道,“不过他可能不高兴告诉你。” 墨赦还没有要清醒的意思,白唐就大了胆子,凑过头去,露出八卦的表情,道:“为什么啊?说起来也奇怪,我跟墨神也不少日子了,怎么从没见过那位白无常大人,传说里他两向来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啊。” 他说着话,手却不自觉的按上胸口,感觉心里有些说不清的不舒服,压的他有些闷。 楚江王道:“老谢啊,那王八蛋当然不能出现了,”他瞥了白唐一眼,似有所指的道,“他还在替老范背锅呢,呵呵,他们两的感情,讲真的,我看怎么都有点基,基你懂吧,两个人同进同出了几百年,要跟我说没点啥,我打死都” “八卦也要挑重点的吧,你到底会不会?”白唐打断他,“重点是那位老爷他去哪儿了?” 一旁的苏毓秀抬起了脸,眼睛里有莫测的光闪动,手指轻微的抚摸着手上的杯盏,静静的听那楚江王说话。 “他啊……”楚江王诡异的笑了下,道:“从来不犯错的老范之前犯了滔天大错,他代替他赎罪呢。” 他手 肘撑着椅子边缘,将脸凑近了白唐,轻声道:“我其实还蛮好奇的,如果是你,白唐,你会为了老范做到哪一步?” “不可能!”白唐几乎下意识反驳,“墨神会犯错?他那种人只会让别人犯错,他自己绝不可能犯错,瞎说也要靠点谱啊。” 在那两人都不曾注意的地方,苏毓秀眼睛闪烁了下,将目光投向了怀中那只瞎眼的猫身上,长而卷翘的睫毛覆盖住眼睛里不明的霜雪。 可能的,她想,在那个人身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楚江王也不多说,坐直了身体,脸上重又挂上漫不经心的笑,仿佛刚才那深不可测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道:“信不信随你,不过这都是地府秘辛,要不是看在你这次帮了我们的份上,八卦都不找你!” 白唐撇嘴,绕开话题,道:“不是说睡一觉就没事了吗?墨神怎么还不醒?睡了三个小时了都。” 楚江王噗嗤笑了下,眼睛里含了些白唐看不懂的东西,手掌又在墨赦额头一抚,道:“三分钟,再不醒我跟你姓。” 他将自己的一分灵力度给了墨赦,不够他完全恢复,但却能足他从虚弱中苏醒过来。 果然,他手刚撤下,墨赦便刷的睁开眼睛,只是那双清浅如琉璃的眼睛里还有未曾褪去的水雾,有些润润的莹亮,似乎哭过一样。 白唐只觉心头一跳,身体比心动的更快,一下就到了墨赦身边,道:“墨神?怎么样?” 墨赦恢复的极快,眼睛微微下垂,再抬起时,已然又是一片淡然生硬的模样。 他道:“没事。”又转眼看向楚江王,“多谢楚府君。” 楚江王摆手,道:“都是熟人,嘿,你这个也算工伤,回去可以找月戎给你申请补偿,咳,咱们地府是很公道的。” 墨赦:“……”这种话你自己相信吗?! 楚江王脸皮较厚,对墨赦眼神里的无声逼问视而不见,只曲指敲了敲木椅扶手,道:“你人也醒了,那莲涅我们也捉回去了,我也该回去了。” 方才几句话就试出了他想要的东西白唐不是无鞍的野马,他头上带着马辔头,绳索就在老范手里。 就跟当年的谢必安一样,哪怕再癫狂再背逆,终归心里是有羁绊的,有了羁绊,危险系数就会直线下降。 楚江王又看了一眼苏毓秀,这也是个难缠人物,但她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就不知她的马辔头是不是也牢牢的套在头上,绳索也是不是在别人手里。 想着这些,他面上的笑容更深刻了些,人也转瞬消失在房间里。 …… 屋子寂静的有些古怪,茶香隐隐间,有些不着痕迹的沉默突兀的在房间里蔓延。 他们都不需要睡眠,因此面对面时连避开的借口都没有。 墨赦和白唐依然靠的很近,隐然是个团体,苏毓秀自己在一旁跪坐着烹茶。 墨赦的眼睛一直盯着苏毓秀,看她慢条斯理的给白唐倒茶,再慢条斯理的拨弄那红泥小火炉,嘴唇有些发白,神色里是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 第一百七十九章 救救我们 白唐也打量着苏毓秀,之前心神被别的事占了,也没来的及追根究底,此刻才有点回过味儿来。 苏毓秀也看着那边靠在一起的黑白两道人影,有些恍惚的模样。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室内一片静谧。 良久,窗外的风骤然厉了起来,吹的树叶摇晃不止,发出有些大的声响。 白唐被那声音惊回了神,轻轻挑唇,笑道:“苏大美女啊,你可真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顿了下,才继续说下去,“让人吃惊啊。” 苏毓秀也笑,笑的娇俏艳丽,道:“我就知道你得大吃一惊!怎么样,我厉害吧?” 模样像极了做对作业等待老师夸奖的小姑娘。 但她不是小姑娘,白唐也不是老师。 白唐脑子里后知后觉的浮出很多事,但原本还有些想质问的心思却渐渐淡了没什么可问的,隐藏实力在他身边,她的目的全无遮掩,明明白白。 连以往那些看似无脑的行为也全有了解释,那都是有实力做后盾的正常泡妞策略! 于是他只笑着道:“厉害厉害!现在这世界上厉鬼横行,你这么厉害是件好事,起码没鬼敢靠近你!以后要是不做明星了,还能开班授课教徒弟!” 没有一句质问,苏毓秀不由有些诧异,却已本能的顺着他的话往下,道:“那你做我徒弟!一对一专业授课哦!还包吃包住有五险!” 白唐只当她说笑,也跟人瞎贫了两句,就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天亮啦,我们还有事,就先走啦,改天再一起吃饭。” 他和墨赦一起站起身,自始至终都含着笑,什么都没问。 苏毓秀道:“你欠我一条,不,两条命,要记住呀。” 白唐愤愤道:“……你这是公然讹诈!” 苏毓秀坦然道:“不要否认,昨晚是我救了你,嗯,顺道也救了你身边的人,”她仰起头,神情里是小儿女的狡黠天真,弯着唇角, 笑嘻嘻的,“他的人情我不要,但我又不能吃亏,那就只好算在你头上了呀!” “……”这账还能这么算?这是什么神仙算法?他磨牙道,“那三太子他们的账你也要算我头上?” 苏毓秀还认真的想了想,才灿然一笑,道:“谁稀罕他们的人情,就算我让你背他们的账,你也不愿意啊!” 那当然不愿意!他又不是冤大头!救命之恩那么好还的吗?! 墨赦却突然开口道:“他不欠你!我欠你的,以后会还你!” 苏毓秀道:“我说过了,不想要你的人情,得他还。”她偏头看向墨赦,眸色清冷,声音甜腻,“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的命拿回去?反正也没什么用啊。” 继而却又忽的一笑,转脸看向白唐,耍赖道:“我不管,你不答应帮他还,我就杀了他!他肯定打不过我!” 白唐被这玩笑似的话弄的有些无语,只好道:“行行行,欠你的,你别乱来。” 苏毓秀娇娇的仰起头,道:“白小唐,我这次为什么来凤羽?” 白唐被这一问弄的更加莫名其 妙,脱口就道:“我怎么知道?” 苏毓秀微偏过头,嘴角是狡黠的笑,猫一样缩在那矮几前,美到窒息的脸上是夹杂着甜蜜的嫌弃,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她眸子弯如新月,眼珠在瞳孔里水灵灵的转动,欲语还休。 白唐懂没懂还不知道,墨赦却看不下去,他拍了下白唐的后背,道:“刘信真还捆着。” 所以要快点走,不要在这里磨叽。 白唐瞥了他一眼,就笑嘻嘻道:“嗯嗯,走走。” 墨赦理所当然的和他并肩而行,却在走出那扇门时,停下脚步,声音冷冷的,道:“听我一句劝,莫做让他后悔的事。” 话音落下,他也迈步随着白唐走了出去。 苏毓秀干脆的收回目光,自言自语道:“要捕猎,总不能把猎物逼的太紧,吓的永远躲起来就不好了。” 在她眼里,白唐就像一只完全野生的豹子,处处都透着机灵野性,需要极小心极小心的靠近,因为一有点风吹草动,那双听力灵敏的毛耳朵立马就会翕动,然后那只豹子就会远远躲开,哪怕以后她手里再拿着诱人的饵,小猎豹也只会懒散的趴在隐蔽的草丛里,一点头都不冒。 或者说,他躲在另一个更早找到他的饲养人身边,怎么骗都骗不过来。 除非,是用感情把他钓过来。 苏毓秀轻微的笑着,想,已经在小猎豹的心里埋下了前世今生的种子,此次又用行动告诉他她是可以与他站在同一高度的人。 那个皮毛都是阳光味道的小猎豹,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总归会有点涟漪。 她不着急,在接下来那样动荡的岁月里,她有的是机会跟他并肩而战,并将那小小的涟漪在他心底放大。 慢慢来,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不用急,急不得,她想。 …… 天色已经暗了又亮,亮了又黑,距离海上那场看不见的风暴已过去两天。 凤羽城里一片萧条,还未散尽的血腥还浮动在空气里,哪怕明面上并没有几具尸体。 但那些墙壁上的刀痕,路面被砸裂的纹路,还有那些车玻璃上的蜘蛛纹,医院里成倍增加的伤患……等等,无一不说明这座城市曾覆盖在怎样的阴霾下。 而其中改变最大的,就是位于郊区的那一片光老宅本家就占地近三百亩的陈家,那处宅子已没几个活人,大多都在莲涅第一次在辰川出现的那晚被吸干了灵力,甚至连生机也被剥夺,死了个干净。 此刻还活着的,也只剩下几个孱弱的子弟,他们甚至不是陈家最核心的精英,那些分散在其他地方的精英,都被已老死榻上的家主严命不许回来。 不回来,陈家就一息尚存,香火不灭,陈家库存里的那些千年传承,就足够他们东山再起。 所以,现在在陈家庭院里守着的,除了一个稍微能说上话的陈然,其他也都是最普通的人。 那院子里现在跪了一地的人,有老幼,有妇孺,还有青壮年和小孩,呼啦啦几乎跪满了整个庭院。 “求您了,陈先生,您救救我们 ,我们不想死!” “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吧,您神通广大,您是活神仙啊,您不能不管我们啊!” “我们给您磕头了,陈先生,您要为我们作主啊,您一定要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那些痛哭流涕的哀求声在偌大的陈家宅院里格外刺耳,也格外悲痛。 陈然今年才二十七,但此刻他的面目已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手里还拿着抹布,显然在这些人涌进来之前,他正带领着还活着的陈家人打扫卫生。 那看不清泸海的两天过去,一直笼罩在凤羽上空的那股邪恶力量就骤然一轻,普通人感觉还不明显,但对这些已在修炼途中前行一段路的修道者而言,那感觉却无比清晰。 但空气里那种怨毒而疯狂的气息却还未停止,依然时刻浸透着人类的心。 陈然面上全无表情,对于跪在他面前的这些人也没生出什么同情的心思来,说到底,也都是在那段时间里犯过罪的人,谁又能干净多少。 但他心里并不好受,因为他现在不是不想庇护他们,而是做不到。 他说:“你们起来吧,陈家……做不了这个主,也救不了你们。” 那跪在组前面的是个干巴巴的瘦老头,脸颊都凹陷下去,下巴上有凌乱的一小撮胡子,闻言立马大放悲声,哭道:“陈先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陈家是咱们凤羽的保护神,现在这世道,我们只有靠着你们才能活啊,你不能不给我们活路啊。” “……呜呜呜……陈先生,我儿子才八岁,他才那么小,你救救他吧……” “……您再不管,凤羽城里的人都要死绝了……” 陈然看着底下那些哭嚎的人,攥紧了手中的抹布,淡淡道:“陈家是什么样子你们也都看见了,我们帮不了你们……这是所有人的灾难。” 那老人蓦然抬头,翻脸就骂道:“你不是还在吗?你们是修道的,有本事的,你们还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不保护我们?你们就是拍死!自私!” 人性里的自私再一次显露无疑,求而不得,于是愤而怒骂,比谁都凶狠。 一人带头,便又有树人群起而攻之。 就连平时冷静的那些人也忽而暴怒,愤愤站起来指责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们明明有能力,却一直见死不救,你出去看看,陈先生,你出去看看,凤羽城里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不止是凤羽,再过去点的浔阳、溧阳、沧州、廊坊……你去看一眼,看看那里面的尸骨堆积的有多高!” “说什么清理垃圾……他们在杀人啊,那都是人命啊,你去看看!” “……辰川不是陈家的吗?你们怎么能不管?” “……” 陈然手轻微的抖了下,心里却偏不由自主的起了偏激的念头就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垃圾? 心里的阴暗面被激发出来,在那不见天日的几天里做了不知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却全然没有反悔的意思,就算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人收拾残局的手段暴戾了些,但他居然能理解。 ------------ 第一百八十章 垃圾清理 大概是他心里的那些黑暗也被牵引出来了吧,如同脱笼的猛兽,一旦放出,就再收不回去。 那些人还在絮絮叨叨,陈然沉默的听着,良久,看那些群情激愤的人都慢慢闭了嘴,他才抽着嘴角冷笑了下,道:“那又怎么样?” 看起来有些威望的老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他,又用痛心疾首的口吻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你没良心……” 陈然将手中的抹布狠狠砸进盆里,道:“自己是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没数?都滚!陈家没收你们保护费,没那个义务帮你们送死!” “你,你好狠心啊……”那群人里一个女人指着陈然哭叫,“你不管我们,就是让我们去死啊……” “现在赶我们出去,还不是要被那些魔鬼杀死,我们不走,不走!” “对!我们不能走!这里地方这么大,我们就呆在这里……” 空气里还躁动着蛊惑人心的黑暗力量,这些又都是被放出心底黑暗野兽的人,这时全都是最丑恶的样子,死气白咧的不肯离开,甚至嚷嚷着就要闯到陈然后面的宅子里去。 场面一时混乱,尘土喧嚣直上。 高高立在半空的人右手握成空拳抵在唇边,唇角露出嘲讽的笑,自语道:“跑了又能怎么样,垃圾,到了哪里都是垃圾。” 底下林木掩映的院落里,那约莫有五六十的人还在吵闹,声音很大。 那穿着一袭灰色西装的男人看了一眼已被那些人团团围住,甚至有被殴打迹象的“陈先生”,眼底是漠不关心的寒霜,手轻微的一勾, 底下那一片地区就出现了浓稠的白雾。 只一个眨眼,那些人就都先后倒在地上,眉心均有白色光点一样的东西朝着四方散去,却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打手笼罩住一样,怎么也飞不出去,只能徒劳的向着天空挣扎而去,尽数没入那男人手中、 男人手中是一只巴掌大的蓝釉透明瓶子,此刻那小瓶子的底部已有了一小层阴影,似乎里面装着的魂魄精魄也只能将这瓶子里存点东西。 男人又拿那瓶子晃了晃,为里面寥寥无几的灵魂暗暗叹气,“收了这么久,也才这么点。” 底下人还是那么自私,这些天他已经看过了不少,就借着那一点黑暗的由头,做尽了荒唐暴虐的事。 网上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永夜,对!那些在地狱那人的精神浸染下不能坚守本心的人,都陷入了没有阳光的黑暗里,永远。 “咦?”突的,站在高空的人侧了侧身,似乎在风里听见了什么,立马就挥手驱散了底下的白雾,身形也瞬间消失。 而那白雾散去的地方也渐渐露出原本的样子,但见树还是树,屋子也还是屋子,但片刻前还脸红脖子粗的人却都委顿在地上,一地的的死气沉沉。 …… “……已经解决了,啊,对!……不会再出来了!”白唐开着车,还在认真的同人打电话。 墨赦此次似乎有些灵力耗损过度,就靠在副驾驶位上,闭 着双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白汤圆这次表现不错,白唐就做主给它开了零食库,这会正盘在墨赦腿上吃小米锅巴,咬的嘎吱嘎吱响。 白唐的车开的很稳,眼角无意一瞥,就瞥见了脸上落满阳光的墨赦,不由就放慢了车速。 电话那头的人是向东,也是最先发现辰川这地方气场变化的,上面早在让那些大师都往回撤,准备执行第二套计划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白唐的那只腕表一直没退出辰川,反而还停留在凤羽城里。 他们密切的通过白唐手上的腕表监控着他的动向,也将他传回去的信息进行综合分析,但在三天前的夜里,白唐那只腕表里的信号就无论如何都监听不到,连用道法构建的通道也似被什么切断,一切都成了空白。 那三天里,他们组织了敢死队进入那奇怪气场笼罩的辰川,但那些人往往都发了疯,是的,若不是发了疯,绝对干不出那些事。 向东他们看见那些人腕表里传回来的视频时,立马就将凤羽城 相邻的那些城市都划为了危险八级,到现在,辰川的对外交通也没开放,四面都还守着国家的军队。 在那看似正常实际完全抓瞎的三天里,向东等人几乎被本能的就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还停留在凤羽里的刘信真和白唐身上。 但直到几个小时前,他们又接到了白唐腕表上的信息。 于是白唐理所当然的跟他们通了个气,将辰川那晚的事都简明扼要的说了,只是没提是地府府君上来搞的事,只推说是一个修为超强的地府凶兽。 地府在人类心里还是公正的代表,十八阎罗审世界善恶,掌是非因果,他不想让这种观念也这么快的崩毁。 “……后遗症肯定有啊,这种精神感染没那么容易散掉,现在有个牛人用大道法将辰川地区圈了起来,不然那种疯狂情绪会不断往外扩散……” “补救?嗯,当然有必要,不过要本心坚定的人才能来,用净化一类的咒慢慢清洗吧……不过我说句认真的,这地方看着山清水秀,也没什么天崩地裂,但比任何地方都凶险,空气里都是黑暗的毒,专门污染人心的……” 白唐声音清朗,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此刻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却已然透着朝气,仿佛连声音里也沾了阳光也似。 阳光从高空倾洒而下,将前路照耀的一片光明,青年的手指搭在黑色的方向盘上,有一种干净的透明感。 那张帅气阳光的脸上挂着笑,还在跟向东交代他知道的消息,将能想到的危险都仔仔细细的说给对方听。 这是个生活在阳光下的人。 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该活在阳光下的人,那双桃花眼里合该没有黑暗,不背负任何东西,只盛满星光和笑容就够了。 墨赦闭着眼,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很久之前。 大概真的是很久之前了,久远到他都记不清具体的年月了,只依稀想起自己又被连累扣发工资了。 那时他身边还跟着谢必安。 谢必安,名字叫必安,但实在不是个能安分的人,他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了,那时候他们的官服还是标准的黑白配,他一身黑,他一身白,他的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谢必安的帽子上却写着“一见生财”,他身上会穿纯黑滚白边的官袍,腰间缠着凶煞的锁魂链,谢必安本也该是穿规定的纯白滚黑边官袍,腰间别着那根戾气丛生的哭丧棒,该是一派威严的。 但谢必安从没将那官袍穿的正经,那衣袍上配的腰封总是松松垮垮,连带着那身严谨的官袍都有了四分不羁的味道,加上那总是被他玲在手里当棍子甩来甩去的哭丧棒,活脱脱就是要街上打架滋事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流氓。 但这小流氓脸长的好,还有一双讨喜的桃花眼,见着上司是严谨正经的桃花眼,见着同僚就是满眼戏谑、眸中含戏的桃花眼,见着拘捕对象就是杀气四溢、铁血无情的桃花眼,见着地府合法居民就又是春风化雨、问询和气的桃花眼。 所以他如鱼得水,在地府混的风生水起,连带他也成了地府的名人,虽然他们十大阴帅本来就有名,但因为谢必安,他们成了十大阴帅中最有名的两位。 而在那一战前,他和他是最要好的兄弟,也是最默契的搭档。范无救与谢必安,是地府里最凶名赫赫的鬼差,不管是实力还是业绩,都让其他同僚难以望其项背。 他们都说黑白无常是合该做搭档的,性格互补能力也互补,一个性子冷厉酷烈一个温和儒雅八面玲珑,一个擅长拘魂锁魂一个擅长寻魂定踪。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 这句话,就是他们两人领着底下一群小鬼差拼出来的,那是最高的赞誉。 凡是在判官发下的生死簿拓本上被划了名字的,任它是修道大佬。还是王侯将相,一条锁魂链,一根哭丧棒,就能让魂归地府,半刻时间都不会耽误。 就连最唠叨繁琐的第六府君,对着他两每年的业绩,也没脸昧着良心说一句不好。 那时候范无救最大的苦恼,大抵都来自他的搭档,来自于谢必安。 谢必安实在不是个安分的人,他不仅自己不安分,还喜欢带着范无救不安分。 他自己把官服穿的不正经,就总也想办法将自己穿的整整齐齐的的官服也扯出吊儿郎当的神色,说这是他们两的标志,说衣服穿的不那么严肃,他们才显得更邪气,能更镇住拘魂对象。 后来,他们被月戎以影响地府形象的理由扣了一年俸禄,谢必安还不服的跟月戎理论,想改变地府鬼民的穿衣风格,他说他们应该根据自己气质选择穿衣风格,还说他两就适合这种邪魅的风格。 但月戎说,他们那样穿没有邪魅的感觉,只有色气的感觉! 谢必安就哈哈的笑,哪怕被扣了工资,那双桃花眼里也没半点阴霾,还笑的十分得意,问月戎是不是嫉妒…… 谢必安是个穷鬼,他总是没钱的,哪怕十大阴帅薪水都不低,他也总是厚着脸皮问他要。 ------------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谢必安 他记得,每一次要借钱,谢必安就歪斜着身子将手搭在他肩上,笑的谄媚,道:“大哥,借点钱呗……” 那时候他的桃花眼里也干干净净,哪怕生活在最深沉的地狱里,眼睛也还是晴空碧洗的纯黑色。 谢必安,谢必安…… 谢必安总羡慕他有一双狭长冷厉的丹凤眼,说他那样的才能唬人,鬼界的居民也更敬畏他那样的长相。 但其实有好多次,他都想告诉谢必安,谢必安的桃花眼也很好,很讨人喜欢,温温的,好像会说话。 那时候,他以为他会有很多机会来说,甚至以为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他们会陪着彼此,他的眼睛讨不讨喜也不重要。 “嗯嗯,就这样……挂了啊。”白唐的声音也含着笑,突然音量就拔高了一下,“白汤圆,你要死啊,身上冰死了!” 墨赦一下就从那场叫谢必安的回忆里抽身回来,他睫毛微微颤着,没有睁眼。 这是他们分开后的这五百多年里,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想起他。 白唐教训了白汤圆,不经意的看向墨赦,就看见了那不断颤抖的睫毛,于是嘴角勾起了恶劣的笑,仗着路上没人,就倾身过去,用手指去拨弄墨赦的下巴,吐气如兰,语气甜腻:“墨墨,醒啦?!醒啦还装睡,不乖乖呦!” 这语调让墨赦不由抖了一下,倏然睁开狭长的丹凤眼,一瞬将水灵灵还带着笑的桃花眼收进了眼底,他刷的又闭上眼。 太像了……刚刚才在脑子里闪现过的桃花眼,跟他面前的这一双,真的太像了。 他竟有些不敢深看。 白唐见他又闭上眼,伸手戳脸,叫道:“都睡了很久了,起来扭一扭活动一下啊,再过一会咱们就能出浔阳了。” 墨赦将心头那骤然翻涌起的情绪都压了下去,拍开他的手,喉结滚动了下,应道:“嗯。” 白唐就继续道:“奇了怪了,方才路过浔阳,也没见着几个人,你说莲涅闹着一场得死多少人啊?” 墨赦目视前方,道:“不会少。” 他已经活的够久,也看的够多,自然知道人性里藏着多少黑暗,莲涅出来这么多天,本身又能将那种绝望而疯狂的情绪传染出去,那么强烈的感情,没有凡人能挡住的。 哪怕还有人在那几天里没有被发疯的其他人杀死,往后也会因为本性里被释放出来的东西成为破坏规则的人。 白唐想了下,又继续道:“那莲涅回去真的没有惩罚?他在人间造成了这么大的灾难,害了这么多的人,总不能轻飘飘揭过吧?那也太没天理了!” 墨赦道:“永不自由,这就是他的惩罚。” 白唐想象了一下永远的监禁,感同身受的有些喘不过气,手下意识就摇下了车窗,才继续道:“那可真是有点狠……” “只有地狱才勉强能让他栖息,本来就不该存在的神,天地生他,便是为了让他受百般苦。” 这话说的不那么顺耳,虽然莲涅显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带有宿命论的说法还是让白唐觉得心里不痛快。 怎么生下来就要受百般苦呢?天下没这个道理,要受惩罚,那必然是犯了错啊,哪怕最后的结果殊途同归,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只要清醒,神魂里的疯狂情绪刺激的他发狂,只有地狱那一株佛魔双色莲才能为他营造出一个稍微宽松些的生活环境,他回去地府,是最好的结局。” 白唐看着墨赦那张冰雕雪铸的脸,听着他口中冷静而不含感情的那些话,突然就开口道:“墨墨,你认识莲涅?” 墨赦淡淡嗯了声,道:“交情不深。” 真的不深,只是有些私人恩怨在里头。 提起这个人,无端就想起他曾在自己耳边说过的那几句话,墨赦轻轻捏紧了指尖,想,不原谅么? 白唐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见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掠过,也没多往心上放,只挑了自己感兴趣的,又道:“当时苏毓秀速度太快了,我都没看清她怎么打败莲涅的,你看清了吗?” 墨赦沉默了一会,时间久的白唐都有些奇怪,才听见他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道:“撕裂神魂,还下了一道咒,就在莲涅胸口。” 白唐感觉到了一股森冷的寒意,有一种近似直觉的感觉直冲胸口,他的手握紧了面前的方向盘,道:“墨墨,苏毓秀……她到底是什么人?” 地府最强疯子府君的神魂,说撕裂就撕裂,甚至在那样灵力冲撞肆虐的风暴中心如履平地,那样的女人,真的是人吗? 她还站在许多人类都只能仰望的地方,之前还处心积虑的跟他认识。 之前还以为他有些明白苏毓秀的心思,想着无非是小儿女情思,也就是跟男女情思有关的那些事。 可再仔细一想,这推测一点都站不住脚。 白唐有些想捂脸,心说自己之前可真够自恋的,还琢磨着要避开点人家,免得耽误人家好姑娘。 可要是人家原本就不是对他感兴趣呢,或者说,人家感兴趣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身上别的东西比如,屠灵? 遇见苏毓秀的时候,他身上也就白汤圆这个东西值得别人费心机,或许还有他纯阴的身体,想来苏毓秀要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接近他,就只能因为这两点了啊。 他的思绪飘的有些远,甚至飘到了他和墨赦跟苏毓秀告辞时苏毓秀的那个问题。 那时他以为自己懂,明白,知道!可现在……卧 槽真的不明白、不懂、不知道了哇! “苏毓秀……离她远一点。”墨赦说,“她是个大麻烦。”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有点多。 白唐忙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抽身,接口道:“你认识她?怎么个意思,她什么来路?妖精还是神仙,还是别的什么违科学物种?” “她……”墨赦竟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个女人,没有看白唐的眼眸中瞬间就沉了许多模糊的阴霾,“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算什么。” 白唐还要再问,就被墨赦截住了话头,他郑重道:“不要再跟她联系了,也不要见面,见到她……就躲开!” “这么严重?” 墨赦抬手按压疲惫的眉心,终于吐出一声十分沉重的叹息,“她可能是,比莲涅更疯狂的疯子。” 车窗外阳光微白,照射在青年瞬间睁圆的桃花眼里,将那错愕与惊讶照的明明白白。 空气倏然静默下去,风从车窗灌进去,又从另一边出去,撩动两人的发丝,彼此心里都有点隐约的畏惧。 …… 与此同时,溧阳城里。 “你在干什么?”穿着一袭合身西装的男人有些不解的出现在凡人看不清看不透的高空上。 他面前还站着个穿着一身金色铠甲的天兵,那人手中都捏着一个透明的蓝釉=瓶子,像是人类女人经常涂抹的指甲油瓶,只是要比那东西大上两个号。 那天兵见是他来,忙抱拳行了礼,道:“三太子。” 三太子眼睛只盯着那瓶子,已嗅出了不对,但他早不是当年那么冲动的年纪,于是只沉着脸,朝那瓶子昂了昂下头,道:“洪二宝,这什么东西?” 他自然是认识那东西的,那是锁灵瓶子,是天界的东西,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洪二宝会将这东西带到人间,里面那已装了三分之一的又是什么灵。 洪二宝朝他露出有些憨傻的笑,道:“锁灵瓶啊……三太子,您先等等,我得动作快些,不然这些东西可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天庭里呆了近万年,从来没什么妖魔入侵,也没什么天地浩劫,更没有什么人不长眼的造反,天庭安逸的让这些天兵都有些忘了自己是个兵。 就连三太子他们,除了巡逻轮值的时候会想起自己是个领兵的天神,其他时候也都随他们一道打架消遣,因此洪二宝一点都不觉着三太子会因为他那样不敬的话生气。 但他没看到三太子已有些不妙的脸色。 四周还不断有精魄灵魂从那些新死的人身体里飘出来,一缕一缕的飘进那瓶子里。 洪二宝看着地上再没有生魂,才有些遗憾的叹道:“太少了,连三分之二都填不满。” 话音刚落,那瓶子便被一只手劈空夺了过去。 洪二宝叫道:“三太子!小心小心,把盖子扣上!” 三太子勉强勾出笑,探头朝底下白雾散去的地方看了看,叹道:“呦,死了这么多人呢,这些人是你弄死的?” 洪二宝见他将那瓶子字啊手指上转着,有些心惊胆颤,生怕他手一抖就将他辛苦收集的东西撒了,口中却已反驳道:“人?您说底下那些垃圾?啊,是我做的。” 三太子上下颠着那瓶子的动作一僵,面色骤然阴沉,道:“你说什么?” 洪二宝目光还黏在那那瓶子上,见他停手,瞅准时机就伸手给抢了过来,命根子似的护在怀里,舒了口气,才笑道:“不是您老说的嘛,让哥几个快速收尾,这不,事情都给您办的妥妥的。” 三太子紧抿着嘴,手指朝着地下躺的歪七扭八的尸体,道:“垃圾?” 洪二宝道:“可不是么,人间这一片地域算是废了,没人能从那股黑暗精神浸染里走出去的,都是要清理的垃圾。”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太子的怒火 三太子那张有些清秀的面容顿时一阵扭曲,一脚就踹了过去。 洪二宝错愕间被三太子一脚从半空踹到了地上,咚的狠狠砸进了那些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尸体中。 只那么一下,不少尸体都被砸的凹陷下去,身体里也流出粘腻的鲜血,染红他金色的盔甲。 洪二宝咳嗽了一声,还不等面前溅起的尘土彻底落定,眼前就出现了一根寒光闪闪的枪尖。 三太子的声音从头一遍, 你身下这些人是什么?” 洪二宝胸口被那一脚踹的生疼,还有些懵,但也已察觉到三太子态度不对劲了。 他忙识时务的道:“三太子,小将知错!是属下没理解您的意思!” 三太子浑身都气的要冒火,又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那晃动着红缨的枪尖都抖了一下,“我说了,让你们收尾!我让你们杀人了?” 洪二宝做天兵也已经有不少日子,是知道三太子有心软这个毛病的,那问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忙安慰道:“这不能算人了,三太子,小将知道您老仁善,但这些人心已经全黑了,面上看着再是人,骨子里是坏的,那不是人,出去了也是……嗯,犯罪分子,这不是垃圾是什么?三太子啊,本心里的罪又清洗不了,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收尾办法了。” 三太子又一脚踢过去,将他踢的翻滚了几圈,又在他尚未站起之时,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特么说的是人话?!啊?清心术法为什么不用?啊?” “没用啊,我们” “那也不能杀人!”三太子打断他,怒火熊熊道,“我们是神,不是魔!” 洪二宝闭了嘴,感觉三太子有些不可理喻,甚至有些天真,从灵魂里散发出馊臭黑暗味道的那些人,能是人?不管他们本心被诱出来的是什么罪,以后只会被无限放大,不可能回头,这些东西活着,就是一群不能回收的垃圾、 等之后交通恢复,再进入其他城市,只要稍有不顺,那就是杀人狂、疯子、变态!还不如趁现在彻底清理。 难道三太子只是接受不了“垃圾”这个词? 三太子眼中盛满了憋屈的怒火,太阳穴处的青筋直跳:“等会带着另外八个,统统给老子滚回去!” “三太子” 三太子将他甩到一边,手在眉心一点,微微闭眼,开口喝道:“八丁天将!” 他面前的空气一阵波动,出现了八个身穿统一金甲的天将影像,八个影像呈环形呈现在他四周,每一个都在看见联系他们的人时,恭敬抱拳行礼,整齐道:“三太子!” 三太子没有应,只是将他们每个人的影像仔细看了看,道:“都清理垃圾了?” “三太子放心,溧阳已经清理完毕!小将正在清理沧州!” “小将在清理廊坊!目前已清理了一半!” “小将在清理月桑,已清理了……” “……” 从他们口中说出的城市,几乎覆盖了整个辰川,三太子脑子里嗡嗡的有些炸,仿佛眼前 浮现的不是那些金光闪闪的天将,而是四千万人类的鲜血! 他面容刷的就扭曲了,怒声喝道:“闭嘴!” 原本还有些邀功心思的众小将一下消音,面面相觑,只有一个心细的看见了站在三太子背后灰头土脸的洪二宝,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你们特么的都在干什么?莲涅都没你们杀的人多,我看你们才是来祸害人间的!杀人?杀人!天条都特么背到狗肚子里去了!” “安逸久了,都特么不知道天庭有不得对凡人动用法术的的铁律了吗?!” “清理垃圾?谁是垃圾?谁特么才是垃圾?” 那几位天兵都沉默着没敢回嘴,三太子脾性暴烈他们都知道,这会他正发怒,谁都不是没脑子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三太子又吼了一阵,才满脸扭曲道:“都滚!滚回天上去,自己去天王账下领罚!” “三太子,这,这可不行啊,小将们下界就是协助您维护人类正常秩序的,我们不能回去。” “是啊三太子,小将们知错了,三太子且容我们一回,让我们辅助您完成这次任务,回去后小将们自去领罚。” “老四说的对!虽然不知道我们错在哪儿,但三太子说我们错了,我们必然错了” “闭嘴……三太子,如今天界与人间通道开启不易,再换人来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先给小将们记过,往后再罚,别赶我们回去。” “……” 他们每一个人面上都是急切表情,连身后的洪二宝都认错表态,三太子暴怒的神色有些松动。 他想起了他们前些时日确实在为净化人间努力,三太子自己一个人终归能力有限,一起行动才能救更多的人。 三太子道:“都特么用净化术,将莲涅遗留下来的那些绝望疯狂情绪净化掉!” “是!” 三太子眼睛如刀锋般冷冽的扫过每一个人:“你们的事,我给你们记着!谁都别想逃!” “是!” “之前杀了多少人,之后就要救多少人!” “是!” 三太子手一挥,那些画面就都消失不见。 在他身后站着的洪二宝被他冷冷盯了一眼,忙擦着冷汗就地施法,用净化术给这一片满含暴戾情绪的空气进行清洗。 三太子目光变化,终是翻身从天上下去。 他得去警告一下人类这个问题,把那些还活着的人有多危险都告诉他们,怎么抉择,是人类自己的事。 …… 一辆军绿色的军用吉普终于在中午的时候驶入了溧阳城。 车里坐着两个悠闲的人和一个被控制住的半发狂男人。 “白唐!白唐……我是你刘叔啊,你这么捆着我是要干什么啊?”刘信真从昏迷中醒来,开始又一次对白唐进行感情轰炸,“我儿子还和你是朋友,白唐啊,你放开刘叔,你看你这是干什么呢?” 白唐将车速放的很慢,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从白汤圆又扒拉出的薯片袋里魔术片,咬的嘎嘣响,只可惜墨赦不能吃,他肠胃太脆弱。 此刻肠胃脆弱的墨赦正靠在副驾驶位上,耳朵里还插着耳机,从白唐的角度看过去,那人微闭着眼,睫毛弯而卷翘,侧脸轮廓有种金属质地的冷硬感,两只手规矩的放在腿上,锁魂链将他那古铜色的手腕衬托的很有力度感。 虽然他面目清寒神色冷淡,但白唐总有种感觉墨赦耳机里播放的绝不是什么小清新的音乐,说不好是地狱里的呜咽风声? 刘信真还在垂死挣扎,企图说服白唐给他松绑:“小唐啊,我和你师傅也有点交情,你说你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把刘叔绑起来,这他要是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白唐目光太明显,被墨赦不轻不重的推了下脑袋,就听见刘信真的话,当即笑道:“刘叔,那些抓住你和娄大师的村民怎么样了?” 刘信真哪怕道心被污染,心智却还正常,当即就道:“突然说那个做什么,他们都在家里思过呢。” 不过可能要思过一辈子,毕竟死人不会动地方。 白唐不置可否的一笑,道:“刘叔啊,你手里捏着的术法叫什么名儿?” 刘信真手里捏着的法印倏然落下, 只抬了抬手,露出手腕上那些细细的阴气线,脸色也变得阴郁起来:“小杂种,你等我出去……” 白唐浑不在意,依旧笑呵呵道:“刘叔,恶念源头都没了,你道心的裂缝还没合上?” 刘信真脸色发黑,嘴硬道:“什么裂缝?嘿,这次你一个人解决了泸海的水怪,得意了?我们这群老东西都栽了,你却好好的,呵呵, 现在也不想我回去吧?怕我揭露你囚禁我们自己独占功劳吗?” 白唐:“……”这个逻辑真的可以! 他道:“刘叔,刘三还在外面等着,我可不管你现在乌漆嘛黑的想什么,都收着点。” 等出了辰川,再在深山老林里静养,他就不信刘信真还恢复不过来,就算真的不行,他也要把人完整的给刘正邪送回去。 刘信真看着前面态度没有一点软化的白唐,闭上了嘴,只心里还在转动着更加阴暗的念头。 白唐走的是中心街,原本该有公交有小轿车有行人的地方,却瞧不见半个人影。 “墨墨,不对劲。”白唐刷的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下去。 街道上清清静静,能一眼看到很远的地方,道路两旁的商铺都关着门,风景树的叶子飘飘荡荡从高空落下来,悠悠然在风里打转。 城市里一片寂静,白唐仰头,听见了高空连绵不绝的梵音,微微眯眼,也看见了从高空不断洒下的一圈一圈金光是能让人平心静气的光。 那些疯狂的情绪还在空气中悬浮,白唐依稀能听见一声声绝望而疯狂的嘶喊。 但再一眨眼,那些声音就都没了,好像风里原本就没什么声音一样。 “我们再去前面看看。”白唐道。 墨赦淡淡嗯了声,两人并肩又往前行走了十分钟,入目仍是不见人影的空旷。 商场里的旋转门还在自觉的运行,只是向来人流量巨大的大型购物广场里也没人。 这城市里的人,仿佛被人清洗了一样。 ------------ 第一百八十三章 神,至高无上? 白唐与墨赦心里疑窦丛生,一致停下脚步,白唐身上的阴气骤然浓烈起来,丝丝缕缕的阴气线也从他脚下蔓延而出,如同一条条黑色的蚯蚓。 只是蚯蚓还没钻出多远,就被一道强横的力量横扫而回,悉数断裂在半途。 白唐右手曲起,那些方才还四处蔓延的阴气就都被他收拢手中,“谁?”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就从三十多层的商场大楼楼顶跳跃而下,道:“我。”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白唐放下手,那些阴气就都尽数收敛体内,又是一条好好的阳光少年:“三太子?” 三太子心情似乎不佳,见了他也是淡淡的一笑,道:“是你们啊……这城里没活人了,不用搜,你体内阴气太寒,与净化术相冲, 暂时别用啊。” 白唐下意识看了墨赦一眼,主动承担起对外交涉的重任,道:“怎么回事啊,三太子,这是又有厉害的鬼物害人了?” 三太子脸色阴郁,闻言脸色更不好,道:“不是。” “嗯?” 三太子一摆手,道:“你别问了,就当是鬼怪害人吧,这事我负责了,以后都会有个交代的。” 白唐狐疑的看他,见他明显不想多谈,却又显然知道内情,只想了一下,就道:“这里是人间,一城的人莫名就没了……我还是得问问的,三太子,你是不是见过犯事的东西?” 就算他现在不问,国家知道了也不会放任不管,况且他得知道那将全城活人变成死人的东西还在不在。 三太子脾气虽不是多好,到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见他坚持,就只好道:“我见过,是……几个神界败类,我都处理了。” 这种事那几个小将做的时候坦坦荡荡,但三太子到底觉的这不是什么好事,说的时候脸上都是灰败。 白唐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震惊的看他,连墨赦的眼睛也凝聚到了三太子身上。 三太子抹了把脸,仿佛被谴责了一样,有些尴尬,道:“行啦,别这么看我,我不干这种事!” 凝结的气氛有些解冻,白唐神情也柔和了一点,桃花眼里的寒冰终究褪下,微微点头,道:“这么做是为什么啊?别告诉我特么是迁怒!” 三太子道:“不是。” 即便理由正宗,三太子也还是觉得说出口有些艰难,只是白唐半点没放松的意思,他一咬牙,就全说了。 白唐越听,感觉心里的怒火就越大,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声音也猛的拔高了,质问道:“你们当神仙的,是不是都脑子有病?四千多万的人,你告诉我现在中心城全空了?!中心城市那一千多万人都没了?!” 三太子道:“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就过分了!锅里没有老鼠屎那能叫饭?……瞪我干什么,咳,我的意思是……这次是我督下不严,已经给他们都记着了,现在让他们在弥补,以后回去一并还回来!” “一千多万人……” “我知道!” 三太子打断他,指了指天上,道:“神是妖鬼克星,现在地府顾不上人间,我们在能护住更多的人……谁 做过什么事,有人记着呢。” 凤羽、浔阳、溧阳、廊坊、沧州总共十八个城市,都已成为了死人城,那里面的“垃圾”都被一股脑的清理干净了。 白唐早已看惯了生死,可一想那一千多万人的数字,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一千多万人的尸体堆起来能将一个中心城市都堆满。 他心里又一次对那些神仙产生了厌恶情绪,上次苏毓秀说神仙都不是好东西,白唐当时不以为然,心里对神仙还有一定的向往,那是根植在骨子里的概念。 但现在,又一宗神仙犯下的案子摆在眼前,他心底那对神仙的向往终于有一点崩塌是了,神仙不都是好人,之前哮天不就曾策划过让a市整城人献祭的事吗?后面的清风也不曾顾忌人类,就连刚被他们送回地狱的莲涅,身上也沾着半神的名称。 神,真的是那么至高无上吗? 面前的三太子像一个酷帅的职场精英,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裤,配松开两颗扣子的格子衬衫,袖子挽起来半截,面上神色又冷又傲,嘴巴却还在喋喋不休:“……听懂了吗?被莲涅的负面情绪覆盖的范围内,所有人类都是隐形炸弹,要谨慎处理……他们有的人重,有的人轻,但他们都不会控制……” 三太子就站在他们面前,将那精神浸染的危险说了个透彻,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 白唐也认真的听着,心中忽的就有种感觉三太子不那么像三太子。 他没见到真正的三太子时,知道他还是从西游记里来的,只听说三太子割肉还母,削骨还父,后又追杀李靖,是个敢爱敢恨的烈性人。 还听说他曾抽龙筋剥龙皮,是个混不吝的盖世魔王。 但白唐真正的见着他,第一感觉是三太子果然英姿飒爽,第二感觉是这人不错。 这个三太子,是真正的男人,他的事,他担着,半点推脱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里有其他人,有凡人。 “发什么呆呢?我刚说的,你记清了吗?别到时候除了篓子要我来修理!”三太子锤了他一拳,眼睛凌厉的瞪视他,“你好歹是人间的警察,别怕事!顶天的事我担着!” 白唐胸口还窝着火,总觉着那一千多万人的灵魂在他心底烧着他一样,但愤怒真的没什么用,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况且,他气的是做下杀人事的神仙,不是三太子。 白唐点头道:“放心!”又看了眼天空,半空上的金光还在不断的落下,落到地面上既消失无踪,“净化咒不要停,最多一天,会有更多修道者来对辰川进行净化,你先不要开结界,守着点,我回去向组织报告。” 三太子道:“嗯,路上别停了,这些尸体我都会处理” “魂魄呢?”墨赦冷不丁的开口,道。 三太子似是愣了一下,继而道:“你们地府鬼差收了啊……瞬间死的人太多,还有一部分在天兵那儿,之后会送到地府!” 墨赦便垂下眼,没再说话,仿佛没什么再要问的,但白唐却感觉身旁的空气莫名一重,愣是从他冷硬的轮廓里看出了不高兴。 三太子还在,不好去问,白唐就又与三太子说了两句,三太子才一转身,径自去了。 白唐和墨赦并肩回到车里。 白唐道:“怎么的?知道人家抢你们地府的生意,不开心啦?” 墨赦瞥他一眼,道:“不是。” 白唐娴熟的开车,继续逗他,道:“墨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护食的啊……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啊,人三太子不说了嘛,以后那些魂都会送回地府。” 墨赦冷声道:“未必。” “啊?” “人间每年能死近亿人,但能到地府的魂只有十之五六,其他的……都去哪里了?” “额……” “鬼差的责任不止是拘魂,还要送他们去轮回,但不经鬼差手的灵魂,缺一个少一个,就查不了。” “这个……三太子也不会贪那个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额,你们这个工作量很大啊……” “……车开快点,不会就换人。”墨赦认真的看着他,“你太慢了。” 他以前开车是直接飙车级别的,已经忍了白唐这种龟车速不少时间了。 这会他居然还跟自己叨叨些有的没的,墨赦觉得对这速度有些不能忍。 “……”刚刚还有些心疼他的白唐觉着自己先前那一腔柔软都喂了狗,感情人家半点都没因为这个感伤啊,还嫌弃他车速慢,什么狗脾气! 白唐就很气,怒将车速提至三百。 墨赦感受了下,用手指敲车窗:“慢。” 白唐:“……”非常气,真的。 于是吉普车顶就出现了两扇黑色的翅膀。 片刻后。 “车在爬?” “你快闭嘴吧……这破翅膀真的拉不动车啊,我看飞机也两翅膀,飞的还挺快啊……” …… 那辆车终于歪歪扭扭完成了使命,白唐和墨赦也终于出了辰川。 准确来说,是出了那被莲涅的疯狂情绪覆盖的范围,白唐就被提前探查到他前行轨迹的国家特殊任务处理机构半路截住,只能与墨赦也暂时分开,先行去国家官方负责人处交代此次行动事宜,顺便将三太子告知他的那些信息都转告给善后的修道者事宜。 但辰川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这块地方因了那些没有办法消化的负面情绪,已像是泥潭一样,能轻易将里面的人感染成沉沦在各自里的野兽。 国家专门处理这些灵异事件的部门正是之前跟白唐等人打过多次交道的神秘事件处理部门,负责跟白唐对接的依然是熟门熟路的向东,只是他的职位也升了不少,话语权也明显变大。 白唐向来话多,在处理莲涅这件事上也一样,巨细无遗的将过程讲给了向东等人,只是将莲涅用一只罕见的修罗鬼替代了因为莲涅的身份解释起来实在麻烦,处理不好就会给人类和地府的关系造成危机。 上面对辰川这次世间格外重视,处理结果在当天晚上就下来了暂时封禁辰川,阻止里面的人对外通行,组织全国修行清心术的修道者对辰川进行大范围清理。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刘正邪的态度 白唐现如今也不是在底层翻滚的炮灰级修道者了,这种高保密级别的处理意见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向东说的时候一脸陈沉重,甚至还问他有没有能帮助那些人的方法谁都不愿意被圈禁,就算犯过错,但如果没有莲涅那件事,他们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犯错。 彼时正是清晨,白唐蹲在临时驻地专门用来梳洗的水龙头处刷牙,泡沫糊了满嘴,向东一副身体被掏空的疲惫样子蹲在另外一边。 向东道:“真的没办法?” 白唐口齿不清,咬着牙刷道:“没有。” 向东锲而不舍:“墨大师也没办法?” 白唐呼噜噜吐水:“没有。” 墨赦要是有办法,早在跟他分别的时候就该说出来,他既然没提,那自然是没有。 向东神色更加黯淡,声音干巴巴的,道:“……处里好多人都有亲人在辰川,听说上面要封闭辰川对外通道……都怨气很重,如果真是暂时的还好,若不是,那才是灾难。” 白唐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又接了杯水继续漱口,道:“都会过去的。” 向东就道:“辰川省共有16个市级行政区,现在还有三千多万人……现在专家组还字在进行实景模拟测试,已经将三百个被精神浸染过的人拉入测试中了。” 白唐刷完牙就开始洗脸,半点也没放在心上似的,一边搓脸一边道:“那挺好的啊,如果测试结果没那么可怕,不久啥事都没了,你别先操这种心……对啦,刘大师怎么样?” 提到刘正邪,向东有些头疼,道:“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我们对他之前那块腕表传来的数据进行甄别成像,的确动过手……刘大师没承认,说自己那会被邪祟附体了,现在邪祟已除,要求我们还他自由。” 白唐撩拨水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道:“你们放了?” 向东道:“怎么可能?专家组还在研究。” 他显然想到了那些研究内容,脸色越发不好看,只是白唐已别过了头,没有看见。 白唐嗯了声,就又道:“大清早的,你过来找我就为了问点没用的消息?不能吧,还有别的事?” 向东心说我问你的事可不是“没用的消息”,但看白唐那副样子,显然是觉得他该说的都说了,向东这次来问自然是多余的。,于是道:“小刘大师快到了,你要不要去见见?” 小刘大师就是刘正邪,是上清派下一任的准掌门,在国家心目中的分量自然不轻,白唐觑着向东的神色,略想了想,就有点明白他特意找自己的理由了。 他们扣了刘信真,刘正邪又是出了名的直脾气,他们怕刘正邪不管不顾要将人带走,有他去做个缓冲,能将矛盾降低到最小。 刘正邪来到临时驻地后,第一件事果然是去看自己老爹。 刘信真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院子周围都贴满了禁止通行的符咒,那些守在门外的军人也并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只是奉命守在外面。 白唐是被向东领过去的,刚一跨进大门, 就听见刘信真中气十足的怒骂。 “死小子,你怎么才来?不知道你老爹九死一生才出来?” 刘正邪一点也不怂,顶撞道:“嘿,老爷子你这是想我来的态度?我看着你在这儿有吃有喝,日子过的挺滋润啊,这幅晚娘脸是干嘛呢?” “这是你跟你老父亲说话的态度?你过来,老子今天非好好教你做人!” “……动手就过了啊,嘿,老头,你还真动手啊……你慢点,白唐说你还有病呢……” “他才有病!”刘信真厉声怒驳,“那死小子不是好东西!坏透了!” “哎呀刘叔,背后告黑状呢?”白唐背着手,笑眯眯的从门口踱进来,眼睛只略略从刘正邪身上扫了眼,就又看向刘信真,“刘叔你好像……胖了?这段时间伙食不错啊,我听向东说您昨晚上一顿就吃了五个鸡腿?” 刘信真绷着脸,恶狠狠瞪他,道:“胡说!” 白唐朝着刘正邪笑,道:“看看,人我给你囫囵带回来了,要怎么感谢我?” 刘正邪也上下打量他,见他依旧白白胖胖,就道:“滚你,待会老子再跟你说,我老爹得跟我回去。” 白唐眉毛一掀,笑眯眯的往后一退,道:“那你别看我,我不管这事。” 刘正邪哼了声,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看向向东,道:“向先生,你怎么说?” 向东瀑布汗,道:“这个……小刘大师,咱们借一步说话,呵呵,这个刘大师的事还比较复杂,要商量商量的……” 刘正邪还未说话,却听刘信真道:“没必要避着我,你们那套理论我早知道了。” “无非说什么心性紊乱,会危害社会,我还是个道法高超的大师,危险性更高,哼,你们谈吧,就在这儿谈。” 刘信真虽然还和颜悦色,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眉宇间的厉色。 刘正邪完全不搭理他,领着人就往外走,道:“老头,你老实点,在里面再待一会,一会后我接你回去。” 向东向白唐使眼色,催促他也出去,一会好帮着劝一下。 白唐不置可否的又晃悠了出去,嘴巴里嘎嘣嘎嘣嚼着糖,悠闲的像是在度假。 讲真的,有点想墨神了,也不知道那人在地府里怎么样,月戎那白痴会不会又欺负他家墨神。 虽然看起来地府里也没有那种无聊到整天欺负人的大佬,但万一呢?墨神他又不爱说话…… 真是叫人不放心,白唐想。 那边向东一直急的抓头发,似乎要将自己薅秃一样,频频给白唐递眼色,眼睛仿佛抽了风。 白唐实在不能视而不见,就道:“刘三,你老爹的情况你心里有数, 带回去你打算怎么做?” 刘正邪道:“上清派里有东西,有助于稳固道心,我得试试。” 白唐哦了声,于是对向东道:“你看,我早说刘三他要带人走一定是有办法控制的,你还不信……” 向东;“……”你真没说过。 “现在好了,把人让他带回去,你放心了吧,行啦,别想 了,赶紧给人放行呗,刘大师配合你们在那小破院子里呆这么久也不容易。” 向东:“……啊?”你还记得我叫你出来是干什么的吗?叛变的这么毫无预兆真的好吗? 白唐就诚挚的拍他的肩,无视他欲哭无泪的脸,道:“刘大师那么强的大师,国家看着他多费力啊,不如让他们上清派的长老自己处理去,反正研究对象多的是,对吧?” 向东:对对对,对你个头! 然后他给一块站着的刘正邪和白唐批了八个字:狼狈为奸,一对畜生! …… 另一边,墨赦也已下到了地府,通过那条已被修复的第十九层地狱专用通道,径直去了神寂地狱。 神寂地狱里的建筑还是残破,里面的九天堕魂也抓回来不少,就各自囚禁在他们该在的地方。 墨赦露出了锁魂链,那条锁链有灵性的浮在他周身,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时不时伸缩一下,似乎是在吓唬沉沦在各自地狱里的堕魂。 墨赦也不管他,只眼神沉沉的穿过一条又一条长街,在到达被一层有一层黑色雾气笼罩住的凌霄宫,那死气沉沉的颜色将那占地极广的居所遮的严严实实,就连神寂地狱最外围的那些无欲之黑也被种在了四周。 周围没有鬼差守着, 完全不需要守着,因为凌霄宫的主人已经处于完全寂灭状态,只能在那朵巨大的佛魔双色莲里沉睡。 墨赦往前走了几步,就直直没入了无欲之黑里,那种绝对的寂静让他心里的起伏越发明显。 谢必安就在凌霄宫的地宫里,就在那与真正的凌霄宫结构一模一样的地下宫殿里。 莲涅已经万事不知,如同死神,那谢必安要受的惩罚是否会因此轻一点呢。 穿过迷离的黑暗,走过苍茫的心境,就摸到了凌霄宫的大门。 但也只是摸到大门,他进不去。 那漆黑的大门上绘着莲华净世图,本是最祥瑞的图画,偏偏上面又添了一张诡笑的人面,一笔一笔,人面上半张脸是慈眉善目的佛陀笑,下半张脸却是隐而未发的诡异微笑,分明嘴巴未开,却给人一种随时会张口吞人的嗜血感。 “谢必安,我碰见她了。”墨赦声音有些不自知的暗哑,却很低沉,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她现在很厉害,比你我加起来都强。” 他慢慢的抬起手,去触碰那扇门,手很自然的被弹开那是结界,杜绝任何人进去的结界。 “凌霄宫被北阴酆都大帝封了,谁都进不去。” 身后传来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淡淡的跟墨赦说话。 那声音很耳熟,墨赦只听了这一句,便转过身来,恭敬的行礼,道:“谛听大人。” 那片蔓延到凌霄宫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台阶上的黑暗向两边退开,露出里面那只蹲坐在半空的神兽。 那是只形如白犬,身长约有三米,虎头、独角、犬耳、狮尾、麒麟足,浑身覆青色硬鳞,只头上有白色长毛的巨兽,正是传闻中地藏的坐骑,地府的镇府神兽谛听,也是地藏菩萨的坐骑。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执迷心 谛听黄灯笼也似的眼睛微微下垂,里面有通透而豁达的光,他道:“你又来了。” 墨赦沉默的站着,没说话。 谛听道:“以后不必来了,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墨赦骤然抬头,神色克制隐忍,说话却格外锋利,道:“谛听大人这是何意?” 谛听道:“世间因果循环,都是有定数的,你也不必强求。”它抬起爪子,对着那巍峨的凌霄宫一指,道:“这里是你的执迷心,那对你的修行不好。” 墨赦直直看着那巨大的神兽,品它话里的意思,越想越觉得心凉,他道:“刚才大人说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他所求的,从来都是让谢必安回来,让他继续自由的在世间作威作福,“没有他要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俯耳可听天下事的谛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善恶循环,天地自有道理,这些话我本不该对你说,但蓉蓉的执迷心在你那里,范无救,你当年救她一命,她日后自然还你,感情这事,你却也该给她一个结果。” 墨赦的脸隐在黑暗里,几乎粗暴的打断谛听的话,道:“谛听大人!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他是不是,是不是逃了,不在这里面?” 所以这里才没有他要的东西!逃了,总比……消失好。 墨赦心里已遍布寒霜,牙齿要紧紧的咬住,才能将那股从心底发出的寒意克制住,他害怕听见一个让他心魂皆丧的答案。 谛听动了动爪子,对师妹给自己布置的任务有些犯难,帮着催婚什么的,虽然是长辈该做的事,但它这个年纪,又不巧挑了这个时候,说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好开口。 且这个话题起的也不好,明显让对面的人精神更加紧张。 谛听微微思索了下,道:“他有他的轨迹,以后若有缘分,你们自然会重逢。” 听见“重逢”二字,足以让他坠入冰霜地狱的心脏回暖还阳。 谢必安,能相见就好,无论中间会有多长时间,他总会等着。 墨赦身上那股锋锐的戾气一下就隐了下去,谛听仍沉着气,道:“你也不必多想,世间因果都有偿还之时,你与蓉蓉,便是她的一段因果,若然能了了,你与白无常的因果也会清楚些。” 墨赦眼中射出晶亮的光,一寸一寸的用目光扫视谛听的脸,没看出半分敷衍痕迹,终是低了头,道:“是。” 但他心里却是茫然,从不曾记得自己曾与这地府的天之骄女有什么挂碍,就连最初相识,也毫无印象,却是尉迟蓉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谛听显然知晓他心中迷惘,便出语点拨道:“六千三百二十四年前,你曾在凡间与她见过一面,那是你们的缘起。” 墨 赦拧着眉,实在是没想起来。 谛听便爪子微动,将一道白光从爪缝间弹出,落入墨赦手心。 它道:“这是我自蓉蓉脑中拓印的记忆,你若有空便看看,也好明了你们的前缘。” 墨赦应了声,将那一缕光缠绕在了锁魂链上寄存,再一抬眼,原本分开的黑暗就又重新聚拢起来,谛听的身形也消失不见。 墨赦抬手捂住胸口,只觉一股又酸又涩的感觉在胸腔里蔓延。 谛听说,他和谢必安会有重逢之日,会了结他们的因果。 他想着脑海里那个笑容倦怠又透着股机灵劲的青年,想,谢必安,你得快点来跟我算因果。 …… “……据悉,辰川省多地区出现大范围的传染性病毒,军方已对辰川省进行了暂时封锁……” 电视里的女主持人声音中性而又厚重感,郑重的将辰川的事以公开的形式向民众做了说明。 白唐翘着脚坐在沙发里,只听了一句,就换了台,里面播放的是一部宣扬爱与正义的灵异电视剧,女主是个貌美、性冷的修道者,此时正在演与男主的感情戏。 哭的梨花带雨,又很有朦胧感,但白唐看着那张脸,总觉得有些出戏。 没法子,苏毓秀之前给他的冲击太大,他实在没法想象她会因为打不过一个绿皮怪被人抓去扔进万人坑,然后还与男主在诡异的气氛里调情。 手一动就想换台,却被老早发现苗头的玉九一扑,死死摁住他的手。 玉九道:“女神!换什么台,就看这个!大人你以前也最喜欢苏女神啊,你现在是怎么了?彻底被墨神的美貌征服了吗?” 白唐伸手弹他,道:“起开起开,上次不让你跟着刘三吗,那几天苏毓秀还靠着刘三保护,你还没看够?” “女神颜值360度无死角,完全看不够!”玉九说,“也才跟了几天,都没看见过女神洗澡……” 白唐捂脸,心说这猥琐的愿望你偷偷的藏起来行吗?! 玉九还在怨念,道:“最后她还跑了,唉,要不是为了坚守岗位好好工作,我就追上去了……刘三说她去追你了,大人啊,你说她是不是想做我们的老板娘?” 白唐:“……你快闭嘴吧,你今天活干完了?” 玉九顾左右而言他,道:“今天这个天气真好啊,呵呵呵,大人啊,你要是不喜欢苏女神,你看你把她让给我怎么样?啊,等我投胎了,给她做个童养夫,唔,还是说,来场惊天动地的人鬼恋?” 神特么的人鬼恋啊! 白唐也开始面无表情的把玉九的脑袋当西瓜拍,玉九一脸委屈。 拍了几下,白唐问:“脑子里的黄色淤泥沉下去了吗?” 玉九屈辱的道:“沉了。” 白唐点头,松 手,玉九呲溜一下就奔出了几米远,然后才叫嚣道:“不要脸!白唐你欺负鬼使,当初说好我们都是你的小可爱的,到手了你就这样欺负人!我要去劳动局投诉你!” 白唐死不悔改,还拱火道:“劳动局可管不了我,啧,我建议你去妇联告我,说不定人还会搭理搭理你。” 玉九贴在天花板上怀疑人生,完了生无可恋的碎碎念道:“墨神啊,墨神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大人他又作妖了,他最近皮痒的厉害,他整天欺负小鬼使……” 白唐就吭哧吭哧笑,道:“他都五天没回来了,啧,你以为自己会叫魂呢,蠢货!” “你才蠢!” 白唐用手拨弄装假蛇的白汤圆,不搭理他,还残忍冷酷的换了台,苏毓秀那张绝美的脸在电视画面里一闪而过。 白唐脑子里不由想起在泸海上时那举重若轻的出手,那股连法则都奈何不了的力量,还有那张在海面上碎碎的星光里沉浮的、妖魔一样的脸。 她的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墨赦之前警告他让他离苏毓秀远一点,白唐当时就知道,这恐怕不太可能。 他从来未曾主动的找过苏毓秀,但她却总能在某一个时机出现在他身边,以前觉得是巧合,现在再看,却只觉那是用心的必然。 白唐唏嘘一声,又觉着自己得查查苏毓秀的力量,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着那股力量实在是让他心里发慌。 正乱七八糟想着,门口就传来一阵有礼貌的敲门声,白唐朝着玉九努嘴,示意他去开门。 玉九轻飘飘就从天花板上飘了下来,装出人的样子咳了一声,刷的拉开门,然后就觉着腿有点软,忙一把扶住门框,才站稳了。 “那什么……苏女神,你怎么来了?快请进,诶?怎么还带了东西,不用客气,我们大……白老板就在里面,”顿了下,回头叫道:“白老板,接客啦!” 白唐脸色瞬时就很精彩,那双桃花眼凌厉的瞪向玉九。 玉九视而不见,只是殷勤的将苏毓秀迎了进去。 苏毓秀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笑眯眯的往里走,道:“玉九,好久不见,还是这么软萌啊。” 玉九眼巴巴的看着她,笑的跟朵花儿似的,道:“不软萌不软萌,我这款是现在市场上最流行的阳光美少年,嘿嘿嘿。” “嘿什么嘿,倒茶去,还打算让客人自己动手是怎么的?”白唐无情的打断玉九跟在苏毓秀身边舔颜的无耻行为,又笑眯眯的看向苏毓秀,“苏大美女,怎么这会来了?” 此时刚刚过了晚上八点,白唐放在茶几上的零食都还没收起来,那是正餐后的消遣,白汤圆也咬着一块正在磨牙。 时间不算太晚,但这个时候上门,尤其 是上一个单身男性的门,不太合适。 苏毓秀显然并不这么觉得,她将带来的那精致圆盒子放在茶几上,自来熟的坐在了白唐身边的沙发上,笑道:“你忘了吗?我说过我也住这附近的,刚好今天没事,下午烤了些饼干,带来给你们尝尝,我手艺超好的哦。” 她仍是一副弱质纤纤的样子,打开那点心盒子时露出的手腕又细又白。 若不是亲眼看见过,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手腕,就是这样柔弱无骨的手指,竟然能发出那样惊人的力量。 玉九非常捧场的表现出了兴奋,苏毓秀就笑眯眯的取出一块烤的金黄的饼干递给他,又取出一块递给白唐,道:“尝尝啊。” 白唐接过饼干,也不客气的放在嘴里咀嚼,眉眼弯弯的,有些温柔。 苏毓秀看的心里欢喜,就又给他拿了一块,道:“喜欢的话,我以后再做,就再给你们送啊,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斯人若彩虹 她微微笑,一张脸美的如梦如幻,微微仰头,有种可爱的小得意,“不是我吹啊,但凡你叫的上名字的点心,就没有我不会做的。” “这么厉害啊。”白唐没接她重又地上来的,摆了摆手,道:“那也太麻烦你啦,我们这一屋的糙汉子,没人喜欢吃这些的……” “我喜欢我喜欢!”玉九果断举手,一点都不在意自家大人赤果果的威胁脸色,兴奋的叫道:“女神你做的饼干超好吃啊,唔唔,好吃,又甜又脆,以后要常来啊,我们家敞开大门欢迎你!” 苏毓秀似笑非笑的看向白唐,白唐半点心虚的表情都没露,好像刚才委婉拒绝别人来家里的人不是他一样,演技十分到位的斥责玉九,道:“好大脸啊你,人苏大美女不演戏啦,还常来家里,干什么,让人给你送点心?美不死你!” 玉九吃的唔唔的,在白唐不加掩饰的死亡视线威胁下,没敢多说。 白唐见他还算识时务,就转过了头,重又挂上笑容对着苏毓秀,道:“不惯他这个臭毛病,前天我还看见微博里说你要新出一个大电影,肯定很忙吧?” 苏毓秀笑了下,道:“那个啊,是挺忙的啊,但也不是那么忙,唔,做饼干的时间还是有的。” 她放松的靠在沙发上,眼睛里含着光一样看向白唐,语气意有所指。 白唐露出典型的呆蠢松鼠脸:“……”你这话我没法接的,真的没法接的! 空气一下子就莫名暧昧,偏苏毓秀还一副不自觉的样子,小女生态十足的眨着眼,道:“在辰川分别时我问你的问题,想到答案了吗?” “啊?啊!哦……那个啊……”白唐抓头皮,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真的,老天,原谅他,他还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可爱,苏毓秀的这个问题撩的实在太明显了,他不知道怎么办的,真的不知道的! 玉九鼓着眼睛,嘴里的咀嚼动作越来越慢,视线跟探测灯似的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苏毓秀看了眼白唐,挑着眉笑道:“出去走走吧,吃完晚饭刚好消食。” 这明显是有话要说,白唐也不是忸怩的人,就爽快应了。 …… A市到底是有修道门派镇着的城市,即便是在现在百鬼横行的环境下,也比其他城市多了一份静谧和安稳。 白唐和墨赦居住的小区位置不错,走出去不一会就能转到一条主街上,此刻,白唐和苏毓秀就走在这条街道上。 路灯依然是昏黄色的,有些朦胧又疏离的感觉。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就沿着只有几片落叶的街道徐徐前行,只是两人看起来并不亲密,中间始终还有一段距离。 “离我这么远干什么?难道因为我懂点道法,我就不是需要人保 护的软妹子了?”苏毓秀别了白唐一眼,含笑嗔道。 她原本有些细长的黑眼睛画了眼妆,在眼尾晕染出一片桃花般的醉色,皮肤雪白,嘴唇殷红,在昏昏的灯下看来,有些天然的魅惑神色,何况又这样小女生一样跟着人撒娇,一般人都抵挡不了这样的美色。 幸好白唐不是一般人,他默默掐了把自己的手心,就从那晃眼的美色里挣脱了出来,也笑道:“你可不是懂一点道法,嘎哈哈,我看就没人有资格保护你来着。” 苏毓秀回头就去弹他的额头,道:“你就胡说吧!” 白唐没躲,反正不怎么疼,只是迎着黯淡的光线去看苏毓秀,讲真的,苏毓秀此刻眉眼含笑,微微仰头看着他,模样小巧又可爱,那眼妆将她勾画的活脱脱一只小狐狸,还带着青涩和纯稚。 但白唐还是后退了一步,拉开过于暧昧的距离,脸上的笑虽然还是轻松,眉宇却沾上了一层凝重的灰色,他道:“苏大美女,找我是要谈什么啊?” 苏毓秀有些遗憾的撇嘴,已垂下去的指尖微微摩挲,似乎在回味刚才青年额头上的温润皮肤,道:“你最近躲我躲的有些明显啊,白小唐,你是想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白唐眼神闪烁了下,开玩笑的道:“总不能是为我去的吧?咳,虽然我又阳光又帅气,但是——” “没有但是。”苏毓秀微微笑着,眼睛眯起来,细长的眼线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深邃,眼角的桃花醉色让她像话本里的耳狐狸精一样魅惑而妖娆,“就是你想的那样,白小唐,我为了你去。” 白唐呐呐,耳朵都有些发红。 这不是他收到的第一个告白,但苏毓秀不一样,她几乎是所有男人心中的女神,是所有男人心中的最佳交往对象,还是拥有全世界十多亿粉丝的明星巨腕。 以前还都是朦胧的表达,此次却一本正经的承认了这种感情。 白唐很想捂脸,他不敢肯定他现在的脸有没有红,但他很坚强的挺住了,没有做出那种逃避的动作,只是默默想着拒绝的措辞——苏毓秀前几次表现的太明显了,哪怕他是个傻子都会多少有点感觉,何况他还不是。 苏毓秀仿佛还嫌表达的不够清楚,又抛下更直白的话,道:“我喜欢你,白唐,你看着我,看着我,不要躲,这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 白唐道:“我没躲。” 苏毓秀就笑,觉着她的小猎豹果然还是个大男孩,也果然是没谈过几次恋爱的小年轻,她上前一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白唐,里面上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那就看着我,眼神不要乱瞟。”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可以算上亲密了,苏毓秀微仰着头 而白唐则从上往下看,青年身上清爽的味道直冲鼻尖。 这距离实在有点暧昧,白唐有些本能的想后退,但看见苏毓秀挪喻的眼神,蠢蠢欲动的腿又站稳了,黝黑的瞳仁里将苏毓秀的脸尽收其中,看见她上挑的唇角和满面的柔和,故作冷静的道:“哦。” 苏毓秀道:“你怀疑过我吧?对我们初次相遇的事还有芥蒂是吗?” “额……没有……”才怪!只是心思被这么拆穿,他不好当着女孩的面直说。 苏毓秀却也不在意,只微微仰头看他,道:“斯人若彩虹,见之不忘,白唐,你就是我的彩虹。” 白唐感觉喉咙有些发涩,终于是扛不住那样执着的眼神,后退了一步,道:“对不起,我——” “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是你,白小唐,我们的缘分不止是今生才起的头,那是要追溯到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我不信你心里没谱……白唐,我们前缘未了,旧情没断,这辈子合该在一起,你别急着拒绝我,你想清楚了吗?” “你真的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说‘对不起’,只是惯性的拒绝吧?”苏毓秀神色依旧平静温柔,眼中却闪动着明亮的色彩。“白小唐,这次是我出现的太晚,让别人先填补了你心里的那一块,但我们已有了生生世世,这一生也会走到一起的。” “不是,我——” “白小唐,我很早之前就梦见过你……我知道,你是我要等的人。” 白唐吞咽了一下口水,心说这个他真的没法接,苏毓秀那种心中眼中只他一人的深情,实在让他心里有些别扭。 况且,一提到做梦,他就想到了前段日子他梦里那始终没露出脸的女子身影来,难道真是苏毓秀? 他卡了下,才道:“做梦的事,咳,我前段时间刚捉了一只魇鬼……我的意思是,这个做梦吧,它不太准的……” 苏毓秀秀眉一拧,道:“我从小就做梦!不是……白小唐,现在的重点是做梦吗?” 白唐眨眼,有些无辜,道:“嗯……我觉着重点放在做梦的事上比较好……” 苏毓秀眼神骤然犀利,仿佛想咬他一口一样。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白唐被苏毓秀一路戳着脑袋戳回去了。 …… 晚上,卧室里,白唐猫一样蹲在窗台上,边上是同样睁大眼睛的玉九,两人都紧盯着窗外,仿佛在等待什么一样。 “还有几分钟?”白唐严肃的问。 玉九看了一眼时间,也绷着脸回答道:“还有三分钟。” 白唐点头,继续严肃的盯着外面。 窗外是一片漆黑颜色,小区里的树被风吹的窸窣作响,耳朵很灵敏的白唐一直听着那声音,感觉有点烦。 玉九偷窥了一眼他的神 色,才吞了口口水,道:“还剩一分钟。” 白唐蹲姿立马变了,身上那股隐约的不爽也更加明显,后背都绷紧了,仿佛下一秒就能从二十三层的高楼上扑下去。 最后一分钟,还不等玉九提醒,白唐就自己大鸟一样从高楼上扑了下去,身形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玉九默默的掏出手机,给王五发微信:出去了。 王五发了个知道了的表情包。 而已经奔跑在夜色里的白唐心里还有股难言的憋屈,他觉得墨神被尉迟蓉带歪了,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去谈恋爱呢,关键是谁允许他谈恋爱了? 明明王五都说看见他们朝着家的方向走了,可他都等了半小时了,连个鬼影都没看见,这月黑风高的,他们又都不是人,就算再废物,爬也爬回来了!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尉迟蓉的无上佛国 白唐本来还在房间里纠结苏毓秀的事,总觉着她临走时的眼神格外犀利,而且她这次的表白实在有些冲击太大,让他心里都没法保持冷静,连原本打算一次性问清楚的那些话都没心思问。 但这些纠结都在看见王五的那条微信后一下就消失了!白唐就觉得有些气,明明是他先选中的大腿,凭啥一声不吭的就去给别人抱了呢,关键是还不通知他! 仔细想想,自从跟墨赦在辰川那里分开后,他们还真就没再见过面,就是偶尔打个电话皮两句,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在以前,墨赦也总会时不时消失两天的,然而这次白唐越想越觉着窝火,墨赦这次总共消失了一个多月,该不会都是跟那个尉迟蓉鬼混吧? 不像话!不讲义气!作为最好的兄弟,谈恋爱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通知他?! 苏毓秀这件事,他都想好了要告诉他来着,怎么到了他那里,吭都不吭一声? 白唐一边在心里腹诽墨赦,一边又仔细放出自己的阴气线进行全方位定位。 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必须去看看! 墨赦正与尉迟蓉走在一起,两人并肩而行,也是一高一矮,深沉的夜色在两人身后,如同最深重的屏障。 “走慢一点,”尉迟蓉说,“再慢一点。” 墨赦前行的脚步顿了一下,淡淡嗯了声,脚步放的更慢。 空荡荡的长街上,两个人慢慢的走着,尉迟蓉道:“小墨,牵手吧。” 墨赦转眼去看她,只看见她微微垂下的眼睫,和已伸到他面前的小手。 那苍白秀美的手指有些不自在的蜷缩,却始终坚定的伸着,没有半点撤回去的意思。 墨赦沉默了下,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她的手一片冰凉,然后那手指就颤抖着伸入他的指缝中,十指紧扣。 尉迟蓉眼睛里似乎有湿润之色,眼圈一周都很红,死命的抓紧了他的手,“你跟我说会话,小墨,今晚是最后一天了,你别不搭理人。” 握在手里的那只手指骨分明,带着一点点寒,但总体还是温热,尉迟蓉又向他靠近了一步,汲取着对方身上清冷淡雅的气息,上瘾一般,停都停不下来。 墨赦喉结滚动了下,终于开口,声音温温软软的,道:“蓉蓉,你特别好,狐狸也养的好,每次见阿加莎,它都油光水滑的,你很用心。” 尉迟蓉声音有些囔,道:“它能活着很不容易,本来早都可以化形了,但它懒,整天就知道蹭吃蹭喝,就喜欢让人给它顺背毛。” 墨赦脸色温和,牵着她仿佛牵着一个小女孩:“以前那些事都不要想了,往后要好好过。” 尉迟蓉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有些微的灼烫感,她道:“范无救 你真的一点不喜欢我吗?我们相处了半个月,我,我把我最好的一面都给你看,我什么都会,我会对你很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我……” 说到最后,再说不下去,情绪崩溃一般全身颤抖,连原本压抑的声音都控制不住的从唇齿间泄露出来。 墨赦轻柔的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却仿佛已将所有话都说的明明白白。 “我们不老不死,我们还有以后的许多许多年……范无救,范无救,我们,我们不是不可能的……” “我送了你黑色曼陀罗,全地府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明明就该跟我在一起,当年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见了你……” “范无救,你能不能回头,跟我再试试呢,一年两年……我不差的,真的,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范无救……” 墨赦听着她说话,每一句都听的认认真真,然而表情也一直淡淡的,如同最温和的兄长包容任性的小妹妹一样,不说话,但态度明确。 尉迟蓉猛然伸手抱他,墨赦身体僵了一下,没动。 尉迟蓉闭上眼,风从他们两人中间穿透而过,明明距离无限近的两人,中间却似乎被风切割出了不可逾越的天堑鸿沟。 对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即便不习惯跟人接触,此时却无条件的包容她的所有要求,就算知道这是她用之前被困地府千年换来的,还是忍不住心动。 有什么办法呢,当年人间初见,就被他一下抓走了心,此后那许多年,竟再未曾挣扎出来。 哪怕他冷冷清清从不假以辞色,甚至在往后的那许多时间里,都忘了他还曾与她遇见过。 地府浮沉,人间红尘,他一直坚定的走在他的道路上,从来不回首,从来不他顾。 以前是天上黄泉一对人,后来是地狱碧落独一人,她是他不经意的过往,是他信手拈来的红蕊杏花,在人间不经意的雨天,落在他未撑伞的眉宇,沾了他的清香气息,于是彻底沉沦。 他偶尔泄露的一丝善意,却无意叫她撞见,那样冰雪消融一样的笑容,瞬间就织就了绵密的网,让她呼吸不能。 那时随手一掷的温柔,终究在岁月里沉淀成指尖的一抹温柔,经久不散,历久弥新。 她深处地狱不能自拔,微微仰头,却能看见梵音唱彻的无上佛国。 范无救,就是她的无上佛国。 那片佛国里鸟语花香,天高地广,山高水清,但那佛国却坚定的对她闭上了门,任她在外苦恼打滚,始终不曾打开,只隔着看不见的屏障,一遍一遍的用慈悲而温柔的梵音劝诫她,劝诫她放手,劝诫她不要执迷。 可佛陀如此慈悲,即便身披黑甲,面目冷清,胸腔里的心脏也柔软的会发光一样。 指尖温 度犹在,叫她如何背弃?如何不执迷? 能救她性命的佛陀不声不响做尽了温柔事,却吝啬于把她纳入感情的范围,还要断她念想,彻底明白与她划清界限。 尉迟蓉抱着佛陀温热的身体,身体克制不住的发抖。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想反悔,想大哭大闹,想让他留下来,想用无尽的岁月去软化他,想用最歹毒的计谋算计他,让他不得不为她敞开佛国的门。 可他那样单纯,她怎么舍得? 舍不得的,于是只好强逼自己克制。 尉迟蓉逼着自己冷静,手指紧紧揪着墨赦的衣襟,呢喃似的道:“范无救,小墨,你可真好,无边无际的好。” 墨赦道:“岁岁年年,不要再想着我,你会遇见更好的人。” 尉迟蓉笑了下,那用力过度甚至都有些僵硬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放开她抓着不肯放的胸口衣襟,她道:“把第二颗纽扣送我,好吗?” 很幼稚的心思,想要第二颗纽扣,因为那里离他的心脏最近。 但向来不懂这些的墨赦却拒绝了,他看着她,道:“不。” 他说:“不用留恋,没什么可留恋。” 所以任何让她寄托的东西都不会留给她,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时间一点点走过,尉迟蓉终于后退一步,再退一步,离开被他气息萦绕的位置。 眼前还是那一抹令人沉迷的黑色,却再也没什么纠缠的理由,尉迟蓉握住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停留着那人胸前的温柔。 她背转过身,再不多说一句话,大踏步的从他身边离开,慢慢消失在长街尽头。 等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身影,故作坚强的女人终于停下脚步,蹲在无人的街头嚎啕大哭。 尉迟蓉自有骄傲,不偷不抢,不骗不求,所以她方才转身转的那么干脆,连半点后悔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但背过人,却终究抵不住心中疼痛。 纤细的女子毫无形象的蹲在街头,放声大哭,恨不能将心肝脾肺肾一股脑的都嚎啕出来一样。 她想着他的眉,想着他的眼,想着他温热的身体,却感觉残留在指尖的温度慢慢变冷,终于只剩下了凉。 心头的火焰也终究熄灭,灰烬也被无尽的苍凉吞噬的干干净净。 尉迟蓉哭的打嗝,哭的又悲又哀。 她失去了她的佛国,她有权利哭到天昏地暗。 有影子无声无息的来到了她面前,眼睛朝着更远些的地方望了望,见着那边有一道黑色的人影轻巧的消失,终于垂下眼睛,静静凝视蹲在地上自己抱住自己的女子。 “回去吧。”一道温厚的声音轻声道,含着无尽的叹息。 尉迟蓉瑟瑟发抖,没有动。 有两只猫大小的谛听神兽睁着莹黄 色的眸子,微抬前爪,厚厚的肉垫将要触碰上尉迟蓉的额头时,尉迟蓉厉声道:“别动我!” 谛听爪子一僵,缓缓放下来。 尉迟蓉头也不抬,喉咙里还是呜咽,思绪却格外清晰:“不许抽走我的记忆!” 那是她最宝贵的东西,哪怕被人强行画上了句号,那也是谁都不准动的逆鳞! 谛听无奈道:“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之前是她拜托谛听去点拨墨赦,去向他要一段可能。 她当时信誓旦旦,说她想要跟墨赦的一场恋爱,说如果这次不成,她就答应回去地狱,继续去八欲殿里沉睡,再也不会擅离地府。 尉迟蓉眼睛里空濛濛的,像是落了一场冬月的冷雨,声音干哑,道:“我后悔了。” 谛听没有说话,眼中却有通达明澈的光。 承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为了避免人后悔才存在的,当时既定下了承诺,此时哪怕心中千般不愿万般悔过,终归是不成的。 (本章完)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落雨杏花 尉迟蓉感觉脑中似有柔和的白光的闪过,她一下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整个人重又崩溃的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师兄,师兄,你帮帮我,帮帮我,我不想不记得他,呜呜呜我会乖乖的留在地府,我会去稳定地府界壁,我什么都做……你别动我的记忆,别动他……” “呜呜呜……别这样,我害怕,师兄,师兄……别让我失去他,师兄,求你了,求你了……” 谛听沉默的等着,那些细小的呜咽终于也渐渐的淡漠下去,一道道破碎的记忆被从她根深蒂固的脑海里清理出来,在谛听的面前碎裂在空气里。 那些画面里少女甜美的样子、哭泣的样子、黯然神伤的样子……更多的还是那些记忆里那青年翩然若惊鸿的倒影。 终于,自己抱着自己的女人呼吸平稳下去,缓缓的睡着了。 谛听将她放上自己的背,扭头看了看那张即便强行睡着也还湿润的眼角,也看见那滴滚滚的、慢悠悠划过她脸颊的眼泪。 不知怎的,这样凄然的脸让他想起了另一张更加惨烈决绝的脸——酆狱。 那被北阴酆都大帝用大法力拼凑回灵慧魄的女人,也曾这样撕心裂肺的哭过,哭的呕心沥血,天地崩塌,哭的仿佛下一秒就会长眠过去,再不会醒。 但那一切,终归会过去。 尉迟蓉也会挨过去的,会更轻松的撑过去,它想。 ……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概得有几千年了吧。 当时的范无救和谢必安还是形影不离的黑白无常,领的是地府的俸银,行的是人间的世道。 那一日,陌上花开正好,天上微微落雨,谢必安勾了魂,就把他自己那把哭丧棒塞进范无救怀里,自己去城里溜达,重点是去买那添香楼里著名的栗子糕。 他贪嘴的厉害,偏勾魂是有时限的,于是总仗着范无救让着他,明晃晃的偷奸耍滑。 那天已是黄昏,他们最后一个要勾的是一个老员外的魂,按照约定,范无救去勾那老员外的魂,谢必安则幻出人身出去浪,半个时辰后,他们会在迷津渡口汇合,然后一路吃着点心一路领着那一队亡魂走过忘川,走过奈何,等到第五殿时,点心刚好吃完,顺便交差,是分毫错漏都不会有的。 但世间事就是那般凑巧,在生人与阴魂相交的迷津渡口,沿河而坐的墨赦看见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鬼。 迷津渡口种着显眼的观赏杏树,满目都是经年常开的红蕊白花,分明是最阴森不过的地方,却愣是让那些鬼差布置成了这样浪漫的风景。 地上一层细腻的杏花花瓣,都被朦胧的细雨打湿,泛出微弱的水光来,而那小女鬼就傻兮兮、懵懵懂懂的双手撑着身子坐在那花瓣上。 她是身量未长足的十四五岁小姑娘,头发披散着,正怯怯的抬头,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去看人间,而她面前,是捏着法刀、穿着青灰色道袍的修道者。 那道人身上戾气太重,见了那纯粹无比的小女鬼自然心生贪念,要捉她去炼丹,可怜那个有一双明亮大眼睛的小女鬼心智懵懂,不叫不哭不怕,只是好奇的看着那道人。 范无救当时就在远处坐着,身后有一片自然的迷离雾气,遮住他身后那一串鬼魂,眼见那小女鬼乖乖的被那道人装进紫红的丹鼎中,那条锁魂链终归出了鞘。 那獐头鼠目的道人道法并不高,看不出鬼差的身份,甚至连他所在之处都看不见,只被一条黑色锁链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知道有高人护着那小女鬼,放了两句狠话就灰溜溜跑了。 但大眼睛、尖下巴,像小狐狸一样的小女鬼却看见了那出手的鬼差,她迷迷糊糊的就朝他露出了笑,然后就蠢兮兮的曳着自己白色的裙摆扑到鬼差面前,一个字都不会说,只瞧着他笑。 那模样实在是又傻又可爱,于是经年寒冰脸的鬼差也露出了一个生涩的笑。 小女鬼气息纯净,似还有些心智不全,多半魂魄曾受过重创,要投胎也要先修补好灵魂,时间还要很久,范无救眼睛微微向那迷津渡畔瞥了眼,指着那不知何故窜到这里来的黑毛狐狸崽子道:“你跟它真像,以后好好养。” 那时他做鬼差的日子还没现在长远,到底没修炼出一副铁石心肠,只说话还是有股生冷干硬的味道,但眉目却如何,抱了那垂死的狐狸就塞到了小女鬼手中,想让她在地府的很多年可以有个伴。 彼时,他发间沾了片细碎的杏花,他自己没发现,冷清清的跟那小女鬼说让她乖一点,一会跟在众鬼身后随他回地府。 那小女鬼懵懵懂懂,明亮的大眼睛却错也不错的盯着他发间微粉的杏花,目中都是好奇。 谢必安就是这时候回来的,见着队伍里多了一个,也只粗略问了两句,半点都不在意,一心都在嘲笑范无救“戴花”的事情上,还将他新买的栗子糕分给了范无救,随手就将那杏花从他发上摘下来。 他们说说笑笑,并肩踏上迷津渡的那座木质长桥,身后跟了一串鬼,小女鬼却直盯着那被弹落在地的杏花。 “跟上。” 那穿一身黑袍的男人隔着老远回过身,轮廓冷硬,眉眼凌厉,但在那迷离的雾气里,那张脸却像被镀了柔和的光,有些令人目眩神迷的俊美。 于是小女鬼就迷迷瞪瞪的跟着他又下了地狱,浑然忘了自己刚从地狱里逃出来。 那迷津渡的一朝相遇,终归成了小女鬼往后千百年过不去的坎,那时她还懵懂,还羞涩,还 有些放不开,却不想后来,就到了那一步。 已经给自己改名墨赦的范无救早就不记得还有这么一段,后来也是因了谛听才慢慢想起来,因了谛听给他看的那一点记忆是从尉迟蓉那里复制来的,所以角度也是从她那里来的。 他从来没想过他无心的一个举动,会成为她心里的劫,一个劫便是囚禁了她几千年。 但他又感谢她曾那么喜欢他,因为若不是这样,她不会为了自己去帮谢必安,不会让谢必安还侥幸存在在这世上。 作为交换条件,她被困在了地府里的一处地方,不得外出,好不容易出来,就是去到基层做鬼差。 墨赦想,这是他欠她的,所以他愿意还她一个愿望,陪她一场短暂的爱情。 但白唐显然不这么想,他老早就找到了那两人,只是远远瞧着,数次抓心挠肝,恨不能冲出去让那两人都冷静点。 好在他是个冷静的人,于是围观了全程,听着越来越不对劲的话,那颗对墨赦谈恋爱意见很大的心不知不觉就安静下来。 原来,是诀别。 他眼看着墨赦与尉迟蓉诀别,又看着那女鬼差仿佛失去鬼生信仰样失魂落魄的离开看着那谛听神兽出现在尉迟蓉面前,才放心的转了身,追上了他家墨神。 但墨赦一路上嘴嘴巴都很紧,连说话都是寥寥几句,只将那段过往简略的提了提,但白唐想象力丰富,自己结合了下尉迟蓉的背景,将整件事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有点可惜。”他说。 墨赦抬手就拍他的头,道:“别胡说,快走。” 白唐觑着他的神色,从他脸上看出了浅浅的伤感,终归没有再贫,只跟着他一路往回走,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也不知为什么会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但墨赦没有不告诉他就去谈恋爱这件事,的确让他感觉之前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消失了。 夜色迷离,光怪陆离的城市格外安静。 天上忽有闪电,惊雷随之而来,似是要下雨。 在夜色下行走的人也骤然加快脚步,很快就成了淡化在朦胧灯光下的两道影子。 …… 时间忽忽而过,转眼就是三月,人间已到了隆东时节,天气寒冷的不像话。 这日,夕阳一点点将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大地染上一层血色,并慢悠悠的从地平线上消失。 在渺无人烟的荒地上,身穿金甲的洪二宝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胸腔里流出金色的血液,血液溅到了那张俊朗的面容上。 “为……什么?”洪二宝张着嘴,眼睛里是痛苦而绝望的神色,“为什么要这么做?!” 声嘶力竭,愤怒怨恨,但他那枚传信鹤到底挣扎着飞上了天,他睁着眼,眼瞳里映照着面前男人俊朗熟 悉的眉眼。 那男人俊眉飞目,身上自带一股骄矜贵重的气质,也不说话,只伸手一推,那身穿金甲的男人就倒在了地上,那把透体而过的火焰枪正从他身体里拔出来,枪尖上还滴着金色的血。 他面无表情的抖了抖枪尖,便将那上面金色的血抖落干净。 又看了眼那依然没有闭合的眼睛,微微蹲下身,合上他的双眼。 “这是最后一个了。”一道柔和的女声从他背后想起,“刚才他可向上面递了消息,呵呵,三太子,往后……你可就是天庭叛徒了……” 三太子俊挺的面容上挑起一抹邪肆的笑,道:“啊。” 那女声就笑,道:“跟你来人间的人被你杀了个干净,连神识都没留下,三太子不愧是三太子。” 三太子手指微动,那把火焰枪就化作光线消失在他身体里,他道:“你很闲吗?”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章 大丈夫一言九鼎 很明显的嫌弃,但那出现在他背后的女子半点都不在意,只将一个小瓶子抛了过去,道:“这东西是改良版,能让神的尸体更快分解,不用再等七天。” 神毕竟是神,哪怕职位再低,那神蜕也能百年不腐,他已经杀了七个神将,每一个,都是他亲手杀的,处理神蜕也已驾轻就熟。 连她给的处理神蜕的药都用的格外顺手,此刻也没半分迟疑,就将那小瓶子微微倾斜,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眼前化为飞灰,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 那女子也在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处理完了尸体,拍了拍手,浑然无事的站起身来,还伸了个懒腰,脸上全是无所谓的狂态。 “你还要盯多久?”三太子转过脸,看着面前那身形袅娜的女子,“我说了北方这一片我会清理,自然就不会漏下,你别老跟着我。” 那女子道:“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三太子果真不反悔?” 三太子脸上闪过一阵不耐烦之色,道:“我若反悔,你看着也没用。”顿了顿,又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敢作敢当,没有中途反悔的道理。” 他看了眼干干净净的天空,那只洪二宝的放出去的讯息鹤早已消失无踪,估摸着,天上最多只需等待两个时辰,那讯息就能到自己的父帅手中…… 那时候,人间也能过两个月,时间很紧啊,他想。 “我现在也回不了头了。”他说,脸上仍是一片不在意的狂傲,“最多两个月,大概上面就会有人来捉拿我,你呢,这段时间少跟我扯上关系,天上追溯过去的法子多的是,看到你跟我揪扯不清的,你离魂飞魄散也就不远了。” 那女子眉眼生波,轻笑道:“都是选了这一条路的人,还怕什么魂飞魄散……不过听三太子说话这口气,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啊。” 三太子嗤笑道:“又不是没被追过,无所谓。”说着摆摆手,大踏步朝前,“走了,以后没事别来烦我。” 他来之前在泰福居定了位子,这会回去正好能好好的撸串,配上一盘金灿灿的的烤羊腿,实在是在美味不过。 他又摸了摸裤兜,那里还剩下几百块钱,三太子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明天得再去做点兼职赚点钱,不然怕是真要饿肚子。 …… 而另一边,白唐和墨赦也悄然无声的过了三月的时间,这三个月里,白唐和苏毓秀那点事终于也成了抖落在大白天里的公开“秘密”,毕竟苏毓秀有事没事就会提着做好的饼干、点心、面包,恰到好处的来他们家里拜访。 用王五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女人想破坏他们家两大家主美好感情的愿望简直不要太明显。 对这种情况,玉九和常年闭关修炼的黄七都表示出了激烈的痛心情绪 对女神看上白唐这种小白脸的行为十分心痛,明里暗里都在家里酸,酸的白唐哈哈笑。 但笑过之后,他在家里呆的时间就更少了,多数时候都是在外面捉鬼,更多的时候则是跟着墨赦去狩猎一些重量级鬼物。 甚至有时候会专门躲去他在富贵巷的那座老宅子,还在外面加上强大的结界,就是防止苏毓秀违规的来抓人。 这日,白唐和墨赦又是半夜回来,捉的是一只从当年地狱坍塌的裂缝中爬出来的深度恶鬼,没费多少事,两人身上却都沾了土,就近就去了白唐在富贵巷的那套老宅子。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白唐像一个把猎物拐进洞府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细细的给墨赦介绍他的窝,哪怕他混赖着跟墨赦住在他那里已经好多年,墨赦却是真的第一次踏进他真正的居所。 这套老房子是当年白敬泽留给白唐的,是他度过儿童、少年甚至青年时期的主要地方,那院子里的榆树上有他克的身高线,厨房里摆着他摔坏了一个角的白瓷碗,书桌上还留着他当年学画符时画废的纸张。 墨赦洗完澡,也不嫌弃白唐给他找来的旧衣服,挺随意的一件深蓝色睡袍,穿着舒服又柔软,但尺寸明显不是白唐的尺寸,至少要大一个码。 洗完了澡,白唐也不让人睡觉——虽然他们本来就不用睡觉,就拉着墨赦在屋子里外转。 “看这个……这是我小学时候的课本,当时我家老头还在,整天叭叭的念叨我学习,那时我数学不好,他就嘲笑我以后收废品都数不清钱……其实那也不怪我啊,我们那个数学老师是个秃头,讲课还用方言,老天爷,我能听懂才有鬼……” “哈,这是磨刀石,没见过吧?老头做饭不行,磨刀的手艺是一绝,这十里八乡的剪刀、厨刀、剃须刀、理发刀,哪把钝了他就磨拿把,还不收钱,于是人送外号磨老刀……” “这些,还有那边那些,我跟你说墨墨,这都是这么些年我受到的情书,不是我吹,我年轻时候就是那些小姑娘心里的白月光,咳,我们学校给我写情书的姑娘乌泱乌泱的,哈哈哈不瞒你说,当年为了让自己更帅点,我打篮球的姿势都是练过的……” 可能晚上的风实在温柔,白唐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兴致勃勃的给墨赦讲他的当年,仿佛想把他的童年都展示给他看。 看完了屋子里,又去看院子里的,那院子是老时的那种大院,面积还不小,中间一条路,连通大门和主屋,两边以前是白唐放学后撒欢的地方,现在都种了花草,还都用鹅暖石精致的铺了过道。 白唐指着院子里那颗榆树上深深浅浅的线,笑嘻嘻的,道:“看这里,这一条是我八岁那年刻的,这 一条是我十六岁……那时候我还没窜个儿,才一米七,班里很多男生都比我高,我整天怕自己再长不高,想着法儿的省钱给自己买牛奶……” 看着他依然青春洋溢的脸,墨赦仿佛也看见了当年在树上刻线的青涩少年。 原来那时候他就要赚钱了,原来那么早他师傅就不在了,他想。 想着想着,心脏就一阵柔软,于是自然而然道:“喝牛奶有用?” 白唐就笑,道:“应该有用吧,反正那会大家都那么说,我那会老被那帮臭小子嘲笑个子矮,后来我就发愤图强努力长高了,高三就窜到了一米八!” 两人说着过去,仿佛心境都平和下来。 冬日的夜晚有些冷,但星星却格外好看。 已经很久没这样平静,他们一直游走在鬼怪的世界里,好容易有这样放松的时刻,白唐心血来潮,就拖了墨赦到房顶去赏月。 今晚的月亮半圆,星星却很亮,如同一双双温柔的眼睛,就悬挂在暗色的夜幕上,沉默的注视着地上的人。 “要喝酒吗?”白唐问,“我觉着这情景要有酒助兴啊~” 墨赦与他并肩而坐,闻言轻笑了下,道:“不用。” 尉迟蓉的那朵黑色曼陀罗终于被她自己又收回了心底,墨赦还从她那里得知了谢必安当年存活下来的因由,甚至还在谛听的引导下将与尉迟蓉的前缘了结,心情可谓是真不错。 尤其是,知过去晓未来的谛听说他和谢必安相见有期,他左胸腔里的东西就为这一句话又酸又涩又高兴。 以前那些模模糊糊的怀疑,总觉着谢必安已在那黑暗无比的凌霄宫地宫里悄然消逝的猜想因了那一句话“相见可期”,统统都化作泡沫。 谢必安,还存在于这实践,那他努力做任务,总会攒够任务数,总会把他堂堂正正的带出来。 夜风太温柔,让墨赦的心也温柔起来,他看着侧对着他的白唐,有那么一瞬,觉着谢必安要是还在,就该是这幅样子。 谢必安他,就该是这样又阳光又活泼,又强悍又无赖的样子,但是……不一样的。 “老墨啊……不是我说,咱们这人间可真够多灾多难的,再这么折腾几年,人类还能存在吗?我可真有点担心,到时人少鬼也少,我都怕你们地府没鬼进账。” 墨赦道:“不会,地府有存货,灵魂会不断衍生。” 白唐就叽叽咕咕的笑,道:“那就好,你就不会下岗。” 墨赦也微微勾唇笑了下,道:“瞎操心。”停了片刻,又道,“你现在将那四灵之力完全收归己用,以后也会有无穷尽的日子,可以多找点事干,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白唐轻轻唔了声,还真的想了想,才冲他灿烂一笑 道:“去考地府公务员,哈哈,到时还能一起出任务,既能免费旅游,还能见识各种各样的人。” 其实他想说去给墨赦做个搭档,跟他同进同出,可倏忽就记起,墨赦是有搭档的。 他曾经的搭档,名字叫谢必安。 白唐对谢必安实在是有些好奇,哪怕说到“谢必安”,总觉心中有一种难言的奇怪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淡淡的憋闷,他也还是想知道多一点。 毕竟是鼎鼎大名的白无常,他想。 于是不等墨赦表态,他就状似不经意的道:“嘿,老墨啊,我问问你啊,白无常大人呢?你两不一直在一起的吗?这么多年怎么都没见?” 他眼睛带笑的看向墨赦,见他侧脸冷峻,眉眼几乎一瞬间就沾上了郁色,就歪着身子将手搭在他肩上,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都知道了,他在受罚……”还是在替你受罚。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冬夜谈心 但这最后一句话他又吞回了回去,那双桃花眼里温润有光,道:“是楚江王告诉我的,老墨啊,等我在人间逍遥百年,以后就跟着你混地府,不如先跟我说说那位白无常大人呗,让我多了解点地府。” 他眼睛亮亮的,深处却有狡黠的光。 墨赦一怔,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白唐笑的坦坦荡荡,也不瞒他,道:“当然是想多知道一点你的以前,毕竟你们之前是形影不离的搭档嘛,他是不是很好?超级帅那种?武力值怎么样?听楚江王说他还有一双桃花眼,怎么样,跟我的一样迷人吗?”说着还特意眨了下他那双桃花眼。 他说的实在太轻松,墨赦原先有些紧绷的身体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去,连那些灰暗的记忆都没再想起来,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画面就是很多很多年前他与谢必安初初升任无常的时候。 那时候谢必安穿一身斜襟纯白滚黑边衮服,白色袍服上绣三圆黑色谛听暗纹,头戴白色镂空六合一统帽,帽上书写“一见生财”四个篆体字,那被地藏王刚赐下来的哭丧棒倒拎在手中,歪歪斜斜的站在百里长阶下,桃花眼弯弯的冲着他笑。 那一笑,他身后的所有黑暗都悄然退却,只剩了他身上溢散而出的阳光。 “他啊,”墨赦说,“是很好的人。” 不知是身边的人太暖,让冬天的风都不寒冷,还是气氛实在太适合,墨赦原本又厚又重的心门一点点被身边的人推开,连从没跟人提过的谢必安也轻轻讲出来。 他讲他们捉过的鬼,讲谢必安的又馋又懒,还讲谢必安的心软,讲他的固执,讲他连累他扣薪资的丰功伟绩,还讲他在地府里招猫逗狗的“讨人嫌”属性…… 他说谢必安的时候,口吻是淡淡的嫌弃,但眉宇里全是放松的笑。 隐藏了那许多年,第一次将谢必安描述给别人听,越说就越觉得,谢必安一直都在,从来没在他心里淡下去过。 白唐也听的兴致勃勃,时不时发出两声感慨,觉着那位白无常大人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难怪能跟墨赦这样性子的人在一起搭档那么多年。 那些他还不认识墨赦的时候,一想到居然有个那样好的人陪着他,就觉得欣慰,于是他的微笑不知不觉就含了老母亲的慈祥。 只是墨赦描述的尽是那些美好的,却绝口不提谢必安去哪儿了,也不提让谢必安“消失”的那件事。 白唐看着他难得舒朗的眉眼,也装作没想起。 他家墨神已经表现的很好了,至少已经知道跟他谈论过去了,至于谢必安给他留下的心结,不着急,慢慢来。 白唐很有心计的笑了下,心说为了报稳大腿,做兄弟做他这份上,也委实太不容 易,不仅要帮抓鬼还要帮解决心理问题。 他暗自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才又嗯嗯啊啊的跟墨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别的。 …… 不知不觉,天色就已成了靛青色,东边也渐渐出现了红晕。 在房顶平津的做了一夜的两人半点困意都没有,但早已停止了说话,就静静的坐在屋顶上看太阳。 白唐双手往后撑着身体,伸直了两条长腿,拖鞋还在有节奏的晃着,似乎主人心里在哼着歌。 墨赦也伸直了腿,坐姿却也端正,此刻正目光柔和的瞧着远处徐徐升起的太阳。 金色的光落在他冷峻削薄的脸上,刺目的让他微微眯了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垂下的眼睛却似乎被人为的画上了眼线。 讲真的,有些妖娆……咳,明明是冷清的脸,却偏偏有这样勾人的先天条件,白唐十分想捂脸,因为墨神这时候真的不像神,像是堕入人间的天使。 墨赦对别人的视线向来敏锐,再说身边人动作幅度实在太大,于是他微偏了头去看白唐,然后就有些无语。 白唐刚才被墨神帅到,下意识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说自己长的也好哇,脸上还挂着蜜.汁自信。 “……”墨赦被他那自恋的操作弄的有些无语,半晌才道,“摸自己……感觉好吗?” 白唐被发现了也不羞愧,还恬不知耻道:“啊,当然啦,我皮肤这么好……这么一说,墨墨啊,不做人还是好处多多的嘛,起码不用护肤品咱们皮肤也是杠杠的,一溜的滑.嫩好摸,你看你,天天熬夜,脸上从来不长痘吧?这看着还挺光滑啊……” 墨赦:“……” 白唐又道:“以前没仔细看还不知道,墨墨你很有料啊,啧啧,有腹肌的吧?宽肩细腰,完全是小姑娘们喜欢的款。”他贼兮兮的又用胳膊撞了墨赦一下,拉皮.条的熟客一样继续道,“反正以后时间还长,考不考虑谈个恋爱?” 墨赦淡淡瞥他一眼,有些搞不懂他这是哪根筋又搭错了,明明上次还因为他没跟他说尉迟蓉的事不高兴了一晚上,这会居然鼓励他恋爱? 他道:“跟谁?” 白唐理所当然道:“本来我是觉着尉迟蓉很不错的,咳,但你既然拒绝了,也不好吃回头草,咱们得找个温柔体贴的,不嫌你高冷闷骚的,还得有点活泼阳光的,最关键的是,不能是人,嗯,我会帮你留心的。” 墨赦面无表情:“……” 白唐道:“别害羞嘛,男大当婚,白无常大人当年不还张罗给你找对象吗,他没成功,没事,这事放着我来!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他笑的一脸轻薄浪荡,偏偏还有点朝气蓬勃的阳光,有一种邪性的魅 力。 但墨赦还是手痒,于是揍了他的头。 四周的开门声陆陆续续,白唐和墨赦闹了会儿,也终于从房顶滚了下来。 心情一片明媚,直到向东的电话来访。 “白大师啊,这次你可一定得帮帮我们,一定要救人啊……”向东在电话那头哀嚎,仿佛被人抱走心爱孩子的鸵鸟,声音十分凄厉。 白唐心里咯噔一下,谨慎道:“我才刚从辰川回来,身心都还受着伤……” 向东卡了一下,似乎是在羞愧?但他还是忽略了白唐的弦外之音,坚挺道:“白大师啊……你都修养了三个月了,三个月,一个季节啊,再说这次的事情真的不小啊……” 白唐眯着眼,靠着门等墨赦给他拎包子回来,闻言也叫苦道:“向哥诶,这三个月我也在努力捉A市的鬼啊,你是不知道这些鬼怪有多磨人,昨晚又是个通宵,唉……不过你刚才说这件事很严重?是国家号召的吗?所有大师都要参加?是哪里又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吗?” 向东心里有些愧疚,但想想还是要大局为重,就道:“白大师啊……” 话未说完,白唐就铿锵有力的打断他,道:“向哥放心,为了国家,让我浴血奋战都没事,咳咳……你说吧,有什么差遣你尽管说,我,咳咳,苟利国家生死以,来年又是一壮士!” 白?壮士?唐眼睛咕噜噜转,总觉着向东这是变着法子坑他,国家还那么多厉害的修道者呢,怎么就啥事都找他啦? 这一定是看着他软糯可爱,就指着一头牦牛往死了薅! 他脑子里补剧情补的哗哗的,抬眼就看到提着一袋包子的墨赦从巷子那头徐徐过来,顿时就吸了口口水,眼睛也开始发亮,但嘴里依旧在认真的敷衍向东。 向东是见识过白唐的演技的,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琢磨着刚才听声音好像中气十足?这会似乎还在……吃东西? 瞬间就懂了,这家伙又在作妖。 于是就悲惨惨道:“放心吧白大师,等明年我一定向国家给您申请个二等功,表扬你为了人民的伟大情操,这次这个事,还真得就需要你和墨大师这样的修道高手才能做。” 白唐嘴里还嚼着牛肉馅的大包子,吃的呜呜的,满嘴油,回道:“向哥这话说的,咳,不瞒您说哈,兄弟我还想多活两年,这次那事就不参与了,您老放心,我在哪儿都继续发光发热,在哪儿都做建设社会主义的螺丝钉!” “别啊,你——” “我跟你说,咱神州大地上多的是人杰天才,你这也不能总逮着我剥削啊,你眼界要放宽……唔,多发现发现别人的优点。” “这个——” “我给你随便举两个例子啊,你看你找找张大师,找找 小刘天师,找找那个谁,商衡,对!商衡这小伙子就很不错嘛,他还有个师姐,推演卜算那是一绝!有啥困难都能解决的那种!” “唉,白老弟,你……” “我?我啊,我最近这个实力大幅度下跌,跌的我小师父天天训我,我这两天乖顺的毛都不敢翘,实在不敢出门啊我的哥!” 你的哥实力想摁死你! 向东深吸一口气,觉的不能由着他乱说下去了,自己得把正题掰回来,就道:“其实这件事你只需要……” “出手处理”这四个字还没出口,白唐就又开了口,问的事还有点正经,他把不想听见的全都抹了,还用神秘兮兮的八卦口吻道:“不过说到这儿,我就想问问你,需要这种硬实力的捉鬼大师,你为啥不给我小师父打电话?他那实力你不眼热?”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二章 风波恶(1) 向东:“……”你能让我说完话吗?! 但脑子里已经自动播放了他在办公楼里听见的那些传闻,于是话题就被带歪了。 向东压低了声音,道:“上头给下了命令,不让底下跟墨大师有过多接触,应该是墨大师得罪了上面的人,你提醒他一下,趁现在多立功,以后也好活动。” 白唐也放轻了音量,八卦道:“诶?他得罪了谁?向哥你知道不?” 向东道:“这不知道,不过肯定是国家权力中心那几个大佬,啧啧,你回头问问墨大师,看能不能有点啥线索,帮他们缓和缓和关系。” 白唐嗯嗯两声,又跟向东扯了两句旁的,就把电话挂了。 向东那件事始终没来得及说出口,挂了电话才有些绕过来,立马就在心里将白唐一顿狂骂。 但在打电话,就都只有冷冰冰的电子音接待了。 而将向东暂时调进黑名单的白唐高兴的又多吃了两个包子,还一边吸溜吸溜喝豆浆一边跟墨赦说话。 他道:“你马甲掉了?上面人做大活都不带你玩啦。” 墨赦嗯了声,浑不在意道:“刘信真早知道了,地府出了那事之后他来找过我,问我地府的事。” 白唐道:“你跟他说啦?” 墨赦道:“我让他去找外交部。” “……”白唐感觉他冷着脸的样子也有点蠢萌,刘信真能知道联络地府的外交部?这不是开玩笑呢么!“后来呢?” “后来人类外交部就跟地府外交部联络上了,月戎跟他们谈的。”墨赦说,“他们的态度就有点变。” 白唐:他就知道月戎那个二货不可能办什么好事!这八成是跟人类外交部扯皮吵架推责任了! 墨赦听力好,在白唐旁边也讲那电话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见白唐消停了,就道:“向东的事,你真的不管?” 白唐这人有点侠气,平时还不明显,但在这种国家有需要的事情上表现的就格外突出,之前虽然嘴上也不愿意,但每次都是那帮人一说,他就屁颠屁颠的去办事,这次实在是有点奇怪。 白唐哈的一笑,道:“事情可能没那么严重,他习惯了一有事就找我,我以前也没怎么拒绝我,还都把任务做的圆满,我觉得他都有点依赖我了。” 他懒懒的在门口坐着,手里捏着包子,像一只晒太阳的大猫,继续道:“我虽然千好万好,但我也只有一个呀,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热里,鬼才受得了,再说,也得给其他人机会啊!发光发热的机会,我抢多了怕他们会哭!” 接着又机灵灵的笑,道:“如果真是只有我能搞定,最多后天,他一定会登门拜访,哈哈,不急。” 墨赦隐隐约约觉着他有点变了,以前的白唐不会想这么多,他对 捉鬼有谜一样的热情,但现在他学会了适可而止,也懂得了适当的放下。 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墨赦想这是迟早的事,见多了人类的死亡与诞生,见惯了地府里的灵魂往来,都应该看开。 他不是救世主,也不可能救无数的人,在力所能及范围内,以最大的热情去做对的事情,不迷失自己,也不愧对本心。 他看着白唐,突然就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白唐心里其实也通透,正如他自己所说,真有非他不可的事,自然会有人再找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找他的频率高到吓人,这显然不对。 因为哪怕地府崩塌,屏障碎裂,跑出来的恶鬼也不都是蠢货,有出来兴风作浪送人头的,但更多的却都是悄悄的躲起来过自在日子,需要他千里奔袭的鬼物还真不可能有多少。 所以是向东过于依赖他的力量,总觉得什么事让他出手就简单了,可这显然不对,白唐想通了这点,所以就学会了适当的拒绝。 这一天他依然跟着墨赦去捕捉地府给发的任务鬼,更多的,像是在配合墨赦捉鬼。 一直到夜半时分,他又一次跟着墨赦去那灵魂转接处,一眼就看见那里新上任的鬼差。 也才想起,尉迟蓉已经不做鬼差了,似乎是在那晚看见她后,她就再没上来过,连阿加莎那只狐狸也跟着她回了地府。 而这一刻,白唐才真正的意识到,尉迟蓉是真的走了。 墨赦倒霉什么反应,平平淡淡的跟新上任的鬼差交了任务,核对了任务量,然后领着白唐回去。 尉迟蓉的事终于轻轻过去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一样。 但苏毓秀却不是尉迟蓉,她温温淡淡的在一旁看着,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就等着习惯温水的青蛙再逃不出掌心。 白唐对此有些烦恼,但苏毓秀很懂的分寸,总是轻微的撩一下,不过分逼迫,也不会让他轻易的逃开,是让人厌恶不起来的那种小女孩。 晚上回去的时候果然又巧遇了苏毓秀,她依然提着新鲜的点心上门,将家里的两只男鬼哄的服服帖帖,只剩下王五一只女鬼还在负隅顽抗。 她见白唐和墨赦回去,也不多呆,就简单的说两句话,然后又笑盈盈的回去。 只是言谈间,苏毓秀似乎对古代众神十分不屑,还似有若无的向白唐也灌输那样的理念,墨赦总是警惕的看她,甚至还当面威胁过她,但苏毓秀全然不当一回事。 甚至只是跟他对视了几秒,两人就仿佛完成了交锋,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们的使力点都放在了白唐身上,近乎约定好一样都不干涉对方,但也是因为这样,墨赦放在白唐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多,甚至于去捉鬼也同 意了白唐去跟他打配合。 苏毓秀逮人逮十次有八次会扑空,就算不扑空,也会有一尊黑面门神盯着她和白唐,还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要找白唐,简直心机的不要太明显。 最可气的还是她家小猎豹,被那黑面男人一叫,就屁颠屁颠跟人跑了! 苏毓秀很气,非常气!简直要气到爆炸! 但她要忍着,参考她家小猎豹边上最亲近那人的样子,想到那个人是谁,又有点气!但为了以后把小猎豹骗到手,她忍住了气,还决定学着高冷一下。 于是这段时间她在白唐面前维持着高冷人设,心里的气就撒在了别处,那个“别处”范围有点广,威力有点大,很多人都被她折腾的不清。 那样一折腾,许多辐射效应就出来了,最明显的就是向东那儿。 向东在连续几年奋斗在维护阳间太平的第一线后,前任神秘事件处理部门部长陶建在S市捐躯后,他就被提拔了上去,一直也是兢兢业业,可以说,国内各地的灵异消息都会汇总到他那里,由他进行统一调配处理。 而此刻,向东就正面对着桌面上那些都打了红色痕迹的消息发愁,这都是下面人送来的需要紧急处理的消息。 全国38个省,有32个里都盘旋了阴气惊人的东西,只是那些东西里有大半都安稳的圈地而住,没表现出攻击性,只有少数几个表现出了躁动性。 现在国内顶尖的修道者都紧锣密鼓的处理这些东西,他们不敢和地府合作,因为地府已经明确表态,他们会肃清人间,但他们人手不足,时间不定,只会尽快。 然而人类却时刻处在那些东西的威胁下,他们只能尝试柔和处理——那些深山里还不知藏了多少,他们怕把这些东西逼急了,会让他们联合抵制人类,那时候倒霉的还是人类。 所以他们现在的态度都是派大佬去震慑,先礼后兵,而底下人啧继续对骚扰人类正常生活的鬼物进行清缴。 向东很愁,不仅是因为那些不安分的鬼物,还有一个个在人类地区出现的万鬼巢穴都让他头疼。 他咬着一根烟,手指在面前那份中间被涂的猩红的文件上滑过,终于打开。 “……11月2日,衡水市南午村镇,被屠村民一百三十二人……” “11月3日,衡水市武邑县,清凉店镇、桥头镇都有K出现的影像。” “11月4日,K在林虑与不明人战斗,共有六十八人死亡,还有五人幸存,但精神失常,魂魄残缺……” 向东粗略看了下,就将面前那播放器打开,里面是一段只有二十秒的视频,视频画面并不好,大部分时候都是晃动的天空,只在最后那两秒时,出现了一个人清秀的侧脸。 那侧脸 其实也只是一个下颔,露出的唇线微微上挑,显出几分风流不羁的味道。 这是他们追踪了许久的人,不,应该是位比张怀德更强大数倍的近神,从这个近神代表的力量刚被人类捕捉到,向东他们就注意收集着这些消息,在大量的消息中筛选、对比,然后进行追踪——他们必须弄清这位近神对人类的态度。 可除了他们之前收到的那个视频,往后的半年内他再也没有留下过任何线索,但人类的信息分析能力强的逆天,他们在失去他消息的两个月后,又一次从死人特征中捕捉到了他的轨迹。 那一次后,他的轨迹便变的有规律可循,也更加不加掩饰的杀人,杀的人没有特征,不分老幼,这些信息足够他们对那位近神的身份进行定义,也对他的态度进行定义——他站在人类对面,他在用人类精魄修炼。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波恶(2) 确认这一消息后,向东等人彻底认清了那原来还有些亦正亦邪的近神,知道那也是个魔鬼。 于是他们给他起了个代号——K,Killer的首字母。 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只知道K是个男人,右手腕上戴着金色的金色的镯子,能清除各种邪气,所以K身上必然半点邪气都不会有。 而他们每次都会晚他一步,总是在他杀完人后才会找到事发地,这还是科技加上占验派的最强占卜师共同确定的范围。 根本没法追,他们速度比K慢太多,就好像K也有一个强大的信息网。 向东脑子里的信息正翻涌到这里,就又接到了一条通讯请求。 向东按了下手腕上的接听按钮,那边立刻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声,道:“向部长,力量检测结果出来了,5S级往上,没有上限,我搞不定。” “商大师,你们遇到了?动手了?” 商衡道:“又找到了一处死人的地方,是个破庙,我们到的早一点,师姐收集到了残力,就推出了他的力量等级。” 他说着话,声音里却没了之前那股铁血冷冽的劲,那是当断则断的决断,他道:“那是真正到了神级的力量,我和师姐没有一点胜算。” 向东的手哆嗦了下,耷拉着一张蚂蚱脸,沉默了下,道:“商大师确定?那真的是神级以上实力?” 以前还是半神,说成神就成神,也太考验人心脏了! 商衡道:“百分百!” 向东头更疼了。 商衡似乎也替他头疼,道:“当时接任务的时候我说过,我和师姐活着是第一考虑因素,向部长明白我意思吧?尽快找人来处理,我们已经跟的太近了,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和师姐会抽身。” 商衡这人天赋高能力强,以前是稳压所有同辈的第一人,后来墨赦调教出了修鬼道的白唐,这两人虽没正式交手,但向东与两个人都打过交道,他清楚的知道,商衡成了白唐之下的年轻一代第一人。 但商衡虽然出身正统,性子却不是那种普世救人的活佛,他自私、偏执,他身后还站着能趋吉避凶的占验派,是一头彻底利己主义的独狼,这一次要不是怕占验派以后会被各修道门派诟病,他根本就不会接那烫手的山芋。 在做这趟任务之前,还特意跟向东摊了牌,说的简直不要太清楚,那是典型的能打就做,要命就跑,怕死怕的明明白白。 向东心里也清楚,商衡和那个秦瑶必然是商量过了,也果断的明确了遇见必死的局,所以再让他们跟三天是极限。 他道:“好,这三天还请商大师继续追踪,负责彻底处理的人三天内一定接班。” 商衡应了声,又道:“是让张怀德来吗?”完了不等向东 说话,就自顾自道,“说起来,自从地球上灵气充裕后,他倒是进境最快的,或许还可以死的慢一点……” 向东心有些塞,道:“……顶尖修道者都是国家瑰宝,我们不会让他们送死。” 商衡轻微的笑了下,仿佛不太信,只道:“行吧,挂了,再联络。” 说完就摁了电话,多一秒的话都不说。 那站在他身后的女子这才上前,道:“说好了?” 商衡换了个站姿,如同放松筋骨、收敛力量的狮子,右眼下的红痣在夜色里有些邪肆的味道,道:“讲好了,三天后咱们就撤。” 秦瑶手上摩挲着两枚温润的白色法卦,眉峰轻蹙,道:“嗯,也不知道会是哪位隐世的前辈出手……唉,师弟,下次不要这么鲁莽,今天你差点就死了。” 商衡背靠着寺庙里的那巨大许愿瓮,伸手抚摸自己脖颈上被利刃划过的伤口,脸皮因为疼痛一阵抽搐,嘶的痛呼了声,道:“知道了。” 他不可自制的想起了那双锋锐的眼睛,又冷又傲,只一抬手,就将他的脖颈切开一道血口。 他知道那力量等级,不是秦瑶测出来的,是他自己感受到的,只隔着很远的距离偷窥了一眼,就被那人警告了一下,看不清脸,只看见那双在白色雾气里沉浮的眼睛。 “真强啊,”他说,“总有一天,我也能到那种境界。” 秦瑶看着他笑,十分笃定的点头,道:“自然能,师傅早就帮你推过的。” 商衡也笑了下,默认了。 …… 而在另一边的白唐丝毫没察觉这些已经搅动的向东彻夜不眠的腥风血雨,他如今日子过的实在有些滋润,每天就是捉小鬼,逗墨赦,空闲了还去刘正邪家里溜达,顺手还能把白汤圆丢出去帮他做业务。 随着国家普及修道者教育,让更多人掌握了基本的道法知识,还有各大门派卖出的各种符,城市里的鬼也地府刚出事时那么猖狂,都成了修道者见习的对象,白唐办公室收到的委托也迅速下降了一个挡。 这日,白唐正远程指挥玉九和白汤圆处理一处凶宅,美其名曰是培养他两捉鬼的默契。 玉九在视频电话的另一头将他从头到脚吐槽了个遍,还眼尖的发现他在家里开局打游戏,当即更气了,正在里面飙清新脱俗的脏话。 家里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白唐趿拉着拖鞋,眼睛还留在手机屏幕上,看也不看的给开了门。 “白大师!”向东如同看见救星一样的露出激动的表情,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奈何白唐现在完全是个游戏脑,头也不抬的继续吧嗒吧嗒往回走,道:“有啥话,等我打完这一局再说……草,坑货,蹲草丛都不会!” 外放的游戏音 有些欢乐,白唐沉迷游戏不可自拔。 向东坐在沙发上,有些心酸,妈的,混熟了后就连一杯水的待遇都没了! 白唐面前还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里正是畏畏缩缩的玉九,他正嘀嘀咕咕的说话,白唐偶尔会回他一句。 只有向东傻傻坐着,没人搭理。 向东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低垂着头、手指动的飞快的青年,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死死死。 或许是他怨念太重,白唐终于怒骂了一声,扔了手机,然后又看了一眼向东,道:“向哥,你等一下哈,我出一身汗了,先去洗个澡啊。” 白唐呲溜一下就摸进了卫生间,那被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里才传来游戏失败的遗憾音。 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向东:“……” 心塞,感觉白唐这小子越来越不把他放眼里了。 二十分钟后,白唐一身清爽的出来,穿着一身浅色休闲服,寸头还有些湿,桃花眼刚被水洗过,有一种清澈的明亮感。 站在客厅里的青年单肩挎着一个黑色的背包,朝向东露出有些坏的笑,道:“出门收妖要先清洗一下,不然一身懒骨头可换不过来。” 他迈着长腿朝门口走去,见向东还愣在沙发上没回过神来,就顺手指挥道:“向哥,帮我把手机拿来,我路上还能再开一局……怎么还不走,不赶时间啦?” 向东捞过他那大屏手机,道:“走走走……不是你怎么回事,你都没问什么事……” “这有什么好问的,说到底不还是个怪,打怪吗嘛,实力硬扛就是了,难道我还要问怪物有爹妈没?” 向东:“……” 白唐带上门,语重心长的道:“你也不用告诉我他杀了多少多少人来铺垫,说实话,你那套说辞我都听腻了!” 向东:“……” “发布任务嘛,要会抓重点知道不?行了行了,路上再说,着重说一下任务地点、任务对象、任务等级,嗯,没了。” 向东:“……”这特么是把他当做任务发布系统了吗?! …… 向东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白唐细节,白唐也无可无不可的听着,一路还算和谐。 但另外一个人却不怎么和谐,就在白唐等人奔着商丘市来的时候,商丘下了一场大暴雨。 而在倾盆的暴雨里,有闪电在夜空里不时闪耀,正常人都隐匿在了避风所里。 只有一个人迷迷糊糊的从原本热闹温暖的酒吧里踉跄着走出去。 那是个长相偏冷傲的青年,眉眼间藏着说不出的孤傲,他一路踏着汇聚成小股溪流的水,一路朝外走。 天上雷电轰隆作响,夹带着砸在脸上生疼的大雨,那青年却半点不在意,任由衣服被雨水打湿。 他一点都不冷。 夜 晚的商丘十分空旷,他啪嗒啪嗒穿街过巷,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处寺庙前,那是一处刚翻新过的城隍庙,规格不大,但供桌上的香火在这样大的雨天里都没熄灭。 那城隍神像端端正正的立在供桌上,慈眉善目。 青年用一只手推开了庙门,屋外的风雨也随着那只拍在门上的手飘了进来。 那露出袖外的手腕骨纤细,带着一只金色的镯子,手背上有用力扣紧庙门而显露出的青筋,映着雪白的皮肤,格外有力感。 青年似乎真的喝醉了,即使淋了这么久的雨,脑袋还是发晕,停了会,才从庙门口蹭了进来。 他进来后,先是眯着眼看了看那摇曳的灯火,接着踉跄着上前,将供桌上的那橘子抓起来,歪歪斜斜的剥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彩色神像。 那目光实在诡异,看的神像似乎都有些招架不住,泥塑的眼睛轻微的闪了下。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风波恶(3) 继而那青年慢悠悠道:“胆子不小啊,本座都到面前了,还不出来拜见?” 那神像上一阵白光闪过,一道人影扭曲着从那泥像中挤了出来,尬笑着给青年见礼,道:“刚才在打盹儿,没注意三太子您来了,呵呵呵呵,见谅见谅。” 三太子看着站姿歪歪扭扭有些醉,但眼睛却着实清醒,看着那矮矮胖胖的笑面神,嘴角要勾不勾的,道:“不怎么想见谅。” 矮胖的老头惊愕抬头,却还不及反应,就见一只白玉雕塑样的手在眼前无限放大。 他侧了侧脸,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插在脑袋上的那一截火红色枪尖,还有握住火焰枪的那只白玉手。 三太子看着那双灰暗下去的瞳孔,抬起另一只手,将那矮胖老头的神蜕一推。 “咚~” 那具看着十分有仙骨的神蜕倒在他脚下,细小的眼睛睁的老大,仿佛不敢置信一样。 三太子又环顾了一下这座庙宇,是开门见财,鸿运当头的顶好格局,人类还细心的给城隍老爷修建了院门,前面院子里还有一颗挂着许愿牌的树,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类的愿望,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那是颗菩提树,郁郁葱葱,旁边还围着栅栏,写着“请勿攀折”。 三太子看着庙门外的倾盆大雨,似乎终于被那滴答滴答的滴雨声唤回了神智,也发现了死在他手上的城隍老爷。 他沉默的蹲下身,将那双不能瞑目的眼睛合上。 外面闪电将内殿照的时明时暗,三太子就坐在那尸体旁,仰头看着供桌上慈眉善目的城隍神像——那城隍像上的色彩已经暗淡了下去,仿佛一副新鲜的年画突然遭了水洗,晾干后也呈现出一副衰败陈旧的样子。 良久,三太子突兀的笑了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瓶子,看也不看的倒在身边那已没了神识的神蜕上。 那神蜕发出滋滋的融化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有些阴森的恐怖。 “逆子!” 大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粗狂愤怒的声音响彻城隍庙。 三太子漫不经心的朝外面看去,就见三道穿着银白色战铠的身影出现在如帘幕的大雨里。 那为首的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嘴边留着八字胡,头上戴着金翅乌宝冠,一双虎目不怒自威,此刻满面都翻涌着怒火,看着庙宇里那消失的城隍神蜕慢慢消失,更是怒不可遏,抬手就是一道雷光,直冲三太子面门而去。 “居然真的是你!”他说,“死性不改!死性不改!” 最后四个字几乎吼出雷霆之威,仿佛失望透顶,又仿佛是被他气狠了。 三太子不讲究的在地上打了个半滚,避开了那雷光,于是身后那供桌和神像就遭了秧,一下被劈 成了两半,哗啦啦就碎裂开来。 他面上也有奇异的光,叫道:“父帅!” 他的父帅是天上著名的托塔天王,手中掌着能镇妖降魔的玲珑剔透舍利子如意黄金宝塔,旗下还管着十万天兵天将,是鼎鼎有名的降魔大元帅。 此刻身后戴着两员副将就站在他面前,依然是光芒万丈,道法通天。 三太子看着他,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 他打招呼道:“父帅,我就知道你得下来。”那张在银白色的闪电侠越见清晰的脸上竟然是一派得意,“我当时故意让洪二宝报信的,不然他怎么可能有机会传信给天上。” “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三太子昂气脸,认真而不讲道理的道:“他们都该死!父帅,我一点错都没有。” 李靖在天上清净了数千年,三太子也是,他以为三太子当年的顽劣都收了,此时看着那张从未老去的脸,才愕然发现,哪吒还是当年那个哪吒,他所有的戾气都还在骨子里。 想想他做的那些事,李靖只觉得愤怒、痛心和失望,他右手上的黄金宝塔嗖的就闪了出来:“孽子!昔日你祸及陈塘关的事都忘了吗?!今日你连同僚都敢肆意屠戮,天有天规,快随我回天庭领罚,平息神怒!” 哪吒神色不变,只摆着手,道:“不急,不急,”又看了眼那始终被李靖托在手中的宝塔,继续问道,“父帅,洪二宝等人曾献给孩儿一件礼物,父王可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李靖看他那不痛不痒的神色,就已怒发冲冠,更听不进去他说什么,宝塔上有佛光盈盈,竟已朝着三太子压下,道:“他们与你千年交情,你也说屠就屠!孽子,你果真是个魔障!” 三太子面上的笑倏然变冷,道:“父帅神魂稳固,想来是知道那礼物的,”身后骤然长出一双手,一只手上抛,将那九龙神火罩抛了出去,一只手持着火焰枪,翻出一朵枪花来。 他脸上那样决绝狠辣的表情,就跟当年陈塘关前,他剔骨还父,剜肉还母一样,看的李靖心底发寒。 白色的闪电撕裂长空,三太子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白光中若隐若现,面容有些扭曲,犹如墨神临世。 风雨愈大,电闪雷鸣,期间似有移山倒海的力量混淆。 …… 而白唐在向东的交代下也坐上了狩猎的专车,拿向东在耳边的唠唠叨叨当催眠曲,睡的十分香甜。 也不知道为什么,向东那张四四方方的脸就跟初中时语文老师那张椭圆形的饼脸重合,白唐在梦里都能听见那嗡嗡嗡的朗读课文声,还夹杂着窗外啾啾的鸟叫声。 又烦又安心,浑身像泡在暖洋洋的阳光里,精神休眠的实在舒 服,白唐感觉自己可能都睡出了口水。 这一睡就是一夜,外面大雨倾盆,但他们的专车依然稳稳的前行,只是向东早早就走了,车里除了司机,就只剩下睡的人事不知的白唐。 次日中午,白唐的狩猎专车就开到了商丘,商衡老早就在等着,就在一条僻静的宽巷内。 巷子内没什么人,两边的商户都没开门,狩猎专车刚驶入那巷子,面前的光线就一阵扭曲。 白唐原本还在给墨赦发消息,说要给他逮一条大鱼回去,能惊掉他下巴那种,墨赦回复的也很快,似乎也不怎么忙。 白唐脸上都是笑,心里琢磨要不要叫墨赦也来追鱼,还能刷一下在某些人心中的好感值,只是那句话还没发出去,他就感觉到一阵凉风过体——是明显的穿过界壁的反应。 他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正前方的那一男一女。 摇下车窗,微微抬头出去,白唐特别热情的招呼道:“是你啊小商,好久不见啦。” 原本还有些酷帅模样站着的商衡稳了稳,将那句“小商”的冲击力压在了承受范围之内,端着架子道:“你下来。” 说好的交接,就因为位置的不对等,气势就能差一大截! 商衡板着脸,总感觉对方居高临下,他也不能输了气势! 白唐就噗嗤一声笑了,觉着这傲娇的天才也挺好玩,他打开车门下去,歪歪斜斜的靠在车门上,手里还捏着手机,道:“咱们就折花会上有点摩擦,你怎么这么记仇?哎呀呀,小商啊,历史的车轮都向前滚了这么一大截,你对我冷脸冷个什么劲?” 商衡看着他没皮没脸的样子,有些手痒,但上次动手他就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绝对力量上的差距,于是他脸色更冷,却忍住了,道:“因为你欠!” “……”白唐一脸无语,心说你成年了没,怎么这么幼稚,“不然来打一架?我看你这毛病就需要打一架治疗,你看怎么样?” 商衡用看神经病的嫌弃眼神看他,想到他之前领教过的那种力量,眯了眯眼,道:“我看你是找死!” 他身侧的秦瑶连忙出声补救,道:“白先生道法高超,但这件事怕不合适插手,K……非常强。” 白唐早在车上的时候就将向东给的那些资料都看了遍,自然知道“K”是谁。 商衡道:“他是向东派来的,自然是有能力的……就算死了,也跟咱们无关。” 秦瑶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又道:“昨晚雨太大,什么痕迹都没了,我们宗门用来追踪的东西也被强力破了。” 白唐依旧笑眯眯的,半点不安都没有,道:“是在这附近没了踪迹吧?” 商衡抱臂望天,一点搭话的意思都没有,好像负责跟白唐交接任务的人 不是他一样,倒是秦瑶,她的手一直摩挲着两枚法卦,闻言温温和和点头,道:“对,是在这儿没了踪迹的,既然白先生来了,那我们就算正式交接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和师弟就先走了,祝白先生一路顺风。” 商衡看了她一眼,只看见微微垂着头的柔顺头颅,到底没多说什么,两人都转过身,朝着那被用符术隔离出来的屏障处走去。 白唐在他们身后懒洋洋的开口,道:“把东西都倒干净再走啊,不说干净我回头就告状去。” 商衡和秦瑶的脚步一顿,不约而同回过头来。 秦瑶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有些疑问的道:“白先生?” 白唐那双桃花眼依然和气的眯着,手上转着自己的手机,道:“向东叫你们必须跟我见面才算交接完毕,总不能真的就是让你们看看我的脸,小商呀,别藏着掖着了,还有必须见面才能交代清楚的东西吧?”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五章 风波恶(4) 又听见“小商”两个字,商衡面色一阵扭曲,强撑着气场道:“不知道你说什么。” 白唐道:“小商啊,你不是琢磨着隐藏点什么重要信息,想借刀杀人,直接让我死在那东西手里吧?” 他盯着商衡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但商衡面部还是没有表情,道:“神经病。” 白唐就哈哈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不给我点我想要的消息,等我解决了这次的任务对象,我就去你们占验派踢馆!到时候咱们好好说到说到你和这位秦师姐隐藏的东西。” 商衡冷笑,心说就你这么熊,十去十死。 白唐又好心的提醒道:“做决定之前,你最好先问问我修为到了哪个层次?嗯,你把任务对象的实力都汇报给向东了吧,想想看,他为什么叫我来。” 商衡露出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秦瑶也有些怔愣的看他。 白唐丝毫不顾及他两的表情,继续道:“再友情提醒一句,想想向东是什么人,没有把握,他会让我一个人来送死?哦,对了,我背后有什么人你们知道吗?我家男神有多强有没有个印象?” 商衡:“……行了,闭嘴!” 他们占验派自然跟向东也打了不少招呼,知道那不是个粗心的人,况且他身后是有整个国家的科研机构做后盾,他们派人也绝不会盲目,必然是各方面都对比过,才选择出最合适的人。 而现在他能舍弃一众老辈修道者,只派了白唐一个人来,那就只说明一个事实——白唐能行。 再保守点说,向东和他背后的团队都认为白唐来做这件任务的成功率是最大的,甚至超过了张怀德等人来做的成功率,而这也说明白唐他实力有多强。 想明白这些,商衡就更觉得不爽,但他素来会趋利避害,脸上发黑,嘴里却道:“最新消息,碑林区柏树林街城隍庙,他最后出现的地点。” “还有呢?” “我见过他,当时我们的直线距离在两千米左右,那是离的最近的一次,没看清怎么动的手,给了我警告。如果我现在的实力是青铜,K的等级就是王者,这个实力等级够明确吗?” “嗯,还有呢?” “昨晚城隍庙那里有激战,第三方势力,实力不下于K。” “唔,还有呢?” 呢呢呢,呢个锤子! 商衡死鱼眼,没说话。 白唐啧了声,看向秦瑶。 秦瑶识相的接过话头,微笑道:“向大师让我们见面,可能还想让我们告诉白先生追踪的方法,但占验派的手段不适合你,但我今早又占卜了一卦,可能对你有点用,是云破月初的卦象,其中深意——” 白唐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打断她的话,直接道 “可别说叫我自己体会,都是做过神棍的人,直接点,说签言的意思,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谁曾经还没忽悠过人呢?” 商衡:“……你自己神棍就算了,别扯着别人,我师姐跟你不一样。” “行吧,不一样,秦师姐,云破月初是怎么个意思?” 秦瑶被他堵了下,又看了眼商衡,见他微微点头,也放弃了隐瞒一部分的心思,就干脆道:“……我占卜的是商丘的气运,这个卦象的意思是,陈事翻新,清气郎朗,这里原本是乌云罩顶的险恶气运,但昨晚的大雨后,这里的气运就变了。” 白唐若有所思。 商衡和秦瑶也不再说话,动作一致的朝着巷道外走。 白唐只沉思了一下就回过神,微提高了声音道:“把你们用的符都收了啊,别影响别人回家。” 在城市里圈出这么一块地,让普通人经过时会不自觉的避过,不撤掉符多影响人回家吃饭。 商衡和秦瑶没搭理他,转了个弯人就没了。 白唐也不在意,只拍了拍自己狩猎专车的车盖,跟人摆了摆手,自己也晃晃悠悠出了巷子。 …… 而另一边,苏毓秀刚结束了一场电影宣传,收获了无数人的尖叫后,被工作人员护送上了保姆车。 即便她上了表弩车,还是能通过那单向玻璃看见广场上蜂拥的粉丝,现在生存比前几年艰难十倍,但国家引导了娱乐,不让断,因为那只会让民众更恐慌。 所以他们电视剧照拍,电影照演,只是内容更加励志和现实,而她的那些粉丝,从头到尾没放弃过她,她的粉丝量是所有荧屏明星中最多的。 车子由慢而快的从高级粉丝围堵中消失,身后还留下一连串的拍照快门声。 苏毓秀脸上始终挂着淡漠的笑,对那些狂热的粉丝早已习惯。 那一双双眼睛里,都能倒映出她的美。 她微微闭上眼,靠在后座上,心思不可避免的转到了她家的小猎豹身上。 那家伙实在是警戒心太高了,自从上次把话挑开了之后,就总是躲着她,逮人都变的有些困难。 尤其是他实力变的深不可测了之后,底下的小鬼小妖都跟不住他了。 正暗戳戳的琢磨怎么再去偶遇一下小猎豹,就听“砰”的一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正正砸在正疾行的车盖上。 司机被吓破了胆,猛的就刹了车,车胎与地面高速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地面也被摩擦出一条黑色的车胤。 苏毓秀身体惯性的前靠了一下,抬眼就看见了那半蹲在自己车盖上的男人。 那男人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此时就在车前盖上,勾了勾手指,笑的肆意又张扬。 苏毓秀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也不顾司机 惊恐的脸,开了车门,道:“上来。” 那男人半点不客气的钻进车,又曲手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弹了下,才翘着腿坐下。 那司机显然也不是寻常人,只惊讶了瞬间,就又冷静下来继续开车。 “怎么回事?”苏毓秀闻着车内突然浓郁起来的莫名香味,拧眉道,“受伤这么重?” 眉目舒朗的男人察觉到她在周围设了个小结界,说话也没顾忌,不答反问道:“旁边那鬼,你养的?” 刚被无情弹开现在又被点名提到的美人翻了个白眼,委委屈屈的蜷缩在苏毓秀的椅子背上。 苏毓秀点了头,继而又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一个月了……上面又有人下来了?” 三太子靠在车坐上,一脸轻松,也笑道:“是啊,来人可厉害,我友情提醒你,别不知死活的招惹他们。” 苏毓秀嘴角勾起嘲讽的笑,连美人都有些不以为然。 也不知为什么,美人总觉着苏毓秀如深渊大海样让人看不清,不只是实力,还有她身上的秘密。 三太子将双手枕在脑后,脸色有些肉眼可见的苍白,道:“七天。” “要我护你七天啊……我有什么好处呢?”苏毓秀低低道,“你既不肯俯首称臣,我们就只是理念相同的合作伙伴而已,哪吒,我凭什么帮你?” 哪怕三太子遮掩的再好,他身上那股子凛冽的莲香气息还是出卖了他——他受伤很重,甚至一路行来都没余力遮掩他的行踪。 如果苏毓秀不帮他,他连好好修养的时间都没有,会一直被那帮人追在身后,直到神元枯竭,再不能自生,从此陷入永眠。 三太子眼睛凌厉的看向苏毓秀,皮笑肉不笑道:“你要跟我谈条件?” “三太子心中也从未看得起我,咱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不谈条件,谈什么?”苏毓秀嗤笑一声,眉眼潋尽芳华,妖娆如颠倒人间的古画狐仙,精明又狠毒,美丽又致命,“多简单的道理,要得到什么,总得付出点代价。” 三太子猛然坐直身子,手按在了车门的把手上。 苏毓秀的声音冷冷淡淡,道:“玻璃心成这样吗三太子,这都什么年代了,没人是你的迷妹,我也不喜欢你,要我保护你,总不能刷脸,对吧?” 三太子有种被人威胁的憋屈感,那种感觉让他甚至想一拳打碎面前的这扇车门。 但他还不能死,也不能被抓回去。 那帮人追的太紧,他需要修养一阵,顺便恢复灵力,而在人间,他只有这一个同盟。 只沉默了三秒,三太子就冷然笑了下,道:“说说,让我看看你要的价跟我的命比起来,哪个重?” 苏毓秀笑的越发开心,道:“不难的 我只要天庭的防守布卫图,令尊掌管十万天兵,兵力又怎么分部的?我也不贪心,就只要这一张兵力分布图。” 三太子几乎本能的侧身,有力的右手一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恶狠狠的扣在座位上,“你要做什么?” 原本在默默装蘑菇的美人大叫一声,伸手就去掰三太子的手,但他一冒头,就见那三太子已弹出一指红火,几乎眨眼就要将他烧成灰。 美人尖叫一声,再一睁眼,就见到他面前的那簇小火焰被一只被嫩的小手捏住,慢慢熄灭在她掌心。 苏毓秀一根根掰开三太子扣她脖颈的手,三太子面上青筋毕露,那手臂却还是在眼皮下寸寸断裂,空气中莲香气息明显更浓。 苏毓秀张开五指,掌心攥着的一根手指轻轻落在座位上,她声音也冷,道:“我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六章 风波恶(5) “说什么背叛呀,”苏毓秀忽而又掩口笑起来,如同一个害羞的小女孩,“我要做的事,不是早就对你说了么,那时候你也很支持我呀,怎么这会只是要一个布置图,就好像我为难你一样呢?” 那是他杀第一个神的时候,她就站在他背后,眼睁睁看着他将火焰枪送入那名神降的脑中,挑出那缕神识,看着那纯黑的颜色,终于慢慢碾碎了那哀求神识。 他们两人那次是第二次见面,是在泸海一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她看着他动手,一言不发。 后来,她又看着他杀了第二个、第三个……到第四个的时候,她开口说了话。 她说:“神若不仁,何以渡人?” 他被那一句话问住,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有些烦躁的让她滚。 然后她说,“人是恶人有天收,神是恶神我会收,三太子,你要一起吗?” 他沉默着,叫她滚。 可他在杀第五个神将时,她又来了,沉默着看他杀人,然后丢给他一个瓶子,问他:“三太子,你要一起吗?制裁那些自居神位的‘神’?” 就在那一次,她将另外几个神将的资料一股脑的都传给了他,他点了头。 他向来喜欢交朋友,况且她展露的善意和理念都足以让他动念。 不过是锄强扶弱,就当多一同路人。 可同路终归也只是想象,却非是真正的同途,他们终归是不一样,有些观念终归有别,谁都说服不了谁,关系也如履薄冰。 三太子恍惚了下,继而被身上那股疼痛唤回神,道:“不可鞥。换一个。” 语气决绝,毫无转圜。 苏毓秀哂笑道:“真是想不到啊,三太子对天庭还这么忠心,那你当初又何必把事情做绝?杀戮同类,灭人神魂……现在却是后悔都来不及——” “闭嘴!”三太子低喝,“别扯那些没用的,就一句话,换条件。” “那就等你活过这次追杀再说吧,”苏毓秀眼中有冷漠的笑,“被自己的父亲上天入地的追杀,三太子,你打算怎么做呢?” 对她能知道天上来人身份的事,三太子一点都不意外,他道:“那是我的事。” 他眉宇中有浓郁的衰色,如同缺水的树木一样,现在还能跟苏毓秀说话,完全是在强撑着。 苏毓秀手指在车窗上缓慢的敲了两下,整辆车周围的光线都一阵扭曲,接着又恢复原状。 “好了,再没有什么天机能照到你了。”苏毓秀说。 三太子不置可否的应了声,眼皮却轻轻合上,仿佛睡着。 美人这才敢说话,道:“你捡他回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有收集癖?” 苏毓秀白他一眼,道:“有你什么事?”顿了下却还是道,“我有些好奇,传闻中最 烈性最不羁的神,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美人啊,你说他会不会趁着这次机会将他上次没做完的事做完?” 美人照样很懵,道:“上次?啥事?他该杀的都杀完了啊,没有没做完的事啊。” “不,他没有。”苏毓秀说,“他当年想杀的人,还没杀完。” 美人动了下嘴唇,实在不感兴趣,就转了话题,道:“我有时真搞不懂你,说你年轻吧,你有时候沧桑的像是活了几百年的人,说你是老怪物吧,你还有心情谈恋爱,啧,还惦记年轻小伙子——” 苏毓秀射出死亡视线,道:“我看你是想死!” …… 城隍庙里气息也很淡了,主庙堂里被毁的一塌糊涂,城隍像的头都被劈成了两半。 院子里的菩提树也被掀倒了一半,粗壮的根茎也被生生的拔出了一些,将附近的地面都拱了起来,露出新鲜的泥土。 地上散了一地的许愿牌,廊下挂着的一溜转经筒被风吹着咕噜噜的转,发出低低的声音。 白唐口里含着棒棒糖,就立在那压倒了院墙的巨大菩提树前,头也不回的对着刚从庙门里出来的男人道:“土是新土,树也是新树,啧,瞧这年轮,最多才百五十年吧,能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 他用眼测量了下,给那人报数道:“成年男人一只手臂都圈不住,这长势真是喜人啊,墨墨,你看呢?” 身穿一身利落黑风衣的墨赦停在他身后,还未开口,便被白唐回手塞了一根棒棒糖。 墨赦:“……” “吃啊,不要客气。”白唐说,“这树断处发红,色泽美丽,嗯,墨墨啊,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恐怖故事。” 墨赦安静的吃糖,没有搭腔,视线停留在那隐隐从树根周围裂缝中透出的那些 白唐也不在意,依旧自说自话道:“墨墨你真是没情趣,这时候你明明就很想知道是什么恐怖故事,就该追问我是什么故事,以后要记住啊,不然换个人来得多憋屈,”接着又笑容明媚的道,“幸好我这个人豁达,不计较,嗯,我还是告诉你吧,那个故事叫——” “有什么恐怖故事,会比地狱里更森罗万象?”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你肯定没听过我这个,我跟你说这是——” “埋了吧。” “啊?哦。” 于是地面又轰隆一下,原本有些拱起干裂的土地又塌了下去,那颗菩提树也端端正正的立在原地。 白唐也不嫌脏,蹲下身就手扒拉那些一个个许愿牌,看一个笑一下,那上百个许愿牌都散在还郁郁葱葱的菩提树周围。 “……你干戳着干嘛呢,来帮忙啊,这么多愿望呢。” 墨赦依然站在雨后初晴的院子里,看着他忙忙碌碌 的捡牌子,道:“别做无聊的事,还有事要做。” “墨神你啊,”白唐翻了个白眼,依旧细心的将那些许愿牌都捡起来,“鬼神都存在了,许愿的人当然都一心盼望他们的愿望被神灵看见啊,哪能就这么扔在地上,咱们走了后,肯定就被清洁阿姨扫进垃圾桶了,多可怜。” 墨赦不是很能理解他的脑回路,道:“那是一堆木牌,没有用的。” 天上的神灵不会看见这些木牌,也不可能会来帮他们实现愿望。 “这叫精神寄托!”白唐教育他,“说不好就有哪个清纯的小姑娘,整天惦记着挂上的这些牌子呢。” 墨赦微微点头,眼睛里出现的却是那缠绕在一个个木牌上的怨气,一丝丝一缕缕,都随着白唐抱着的木牌越多而越来越厚重。 “……就你爱干净,还不捡,”白唐嘟嘟囔囔的道,“这都是别人的美好愿望,沾一沾也是好的嘛,等我给他们都挂在那庙宇里,到时候也许个愿,也给你发个牌子写愿望,我那会搜这破地方的时候,发现了好多个没刻愿望的空牌子。” 他一副见到宝了的得意表情,桃花眼里亮晶晶的,恍若会说话一样,落满了星辰。 这双眼,实在是跟谢必安的很像。 就连回头的动作,都神似的叫人分不清,那微抬下巴的动作,都如出一辙的透着一股子骄傲味道。 也不知道在骄傲什么。 墨赦本来想提醒他任务,想提醒他那个代号K的“神”已不在这里,但看着他抱着一捧木牌子,认认真真的又去了那庙里,不知怎的,已涌到喉口的话就都停了下去。 片刻后,终于纡尊降贵一样重又踏进那没了神像的庙里。 白唐一脚将那残存的雕像扫到了一边,腾出正对着庙门的那一块地方,又将从废墟里翻出的一摞细钉都钉在墙上。 那墙上终于挂满了一个个许愿牌,墨赦也从那些废墟里翻捡起出几支手指长的蜡烛,白唐与他配合默契的撮土为香。 两人将那几支细小的蜡烛都点上,让这被毁的看不出庙宇痕迹的地方终于有了寺庙的感觉。 蜡烛摇曳,土香昂扬。 白唐和墨赦终于漫步而出,在烟青色的天气里,从这间城隍庙里脱身。 临走时,白唐一边跟墨赦说话,一边抬手,朝着身后摆了摆,似乎在与人道别。 “你许的什么愿?”墨赦问。 “愿望这种东西怎么能说呢,老墨,你放心,知道你矜持,你那愿望我也帮你刻了,不用太感谢我啊,毕竟我很好打发,一顿大闸蟹就行了。” “……” “我听说神仙都挺忙的啊,为了你的愿望能排的前面一点,我还特意多写了几个,那什么,感谢宴也要按数量给啊,少 算一顿就翻倍!” “……” “不过也是,求神不如求己,我觉着吧,你那些愿望对神求没用,所以我给你挂上去的时候,在心里多念了两遍,权当是你求我的,嗯,你放心,你的愿望在我这里的优先级排第一……但我要的不多,等以后咱们统一了货币,说让借钱就借钱,别小气啊——” “……” 白唐强词夺理的本事实在让墨赦叹为观止,听着他一路胡说八道颠倒黑白,原本沉稳话少的墨赦总会在某个时刻忍不住回一句。 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被他们留在背后的那座庙里,数百枚许愿牌仿佛被风吹动一样,微微的摇摆起来,与墙面碰撞出细微的声响。 终于,那本就伤痕累累的庙宇轰然倒塌,溅起一片飞扬的灰尘。 院子里那颗被拦腰折断的菩提树直挺挺戳着,倒在一边的树冠和枝叶都慢慢脱水,渐渐枯黄。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风波恶(6) …… “啊!啊!啊!” 白唐又一次叫出三个咏叹调,显得十分痛苦。 墨赦充耳不闻的继续开车,冷静的屏蔽了他的叫声。 白唐瘫在副驾驶位上,感觉生不如死,“怎么还没见着人影?向东靠不靠谱啊,他们那大数据分析到底行不行啊,我来的时候还跟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说能预测k的轨迹!啊啊啊他是个大忽悠!”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吐槽向东了,他们已经出了商丘,正沿着向东给他发过来的预测轨迹开车。 但路上连半点痕迹都没捕捉到,白唐觉着他从那庙里的空气中捕捉到的那抹气息就跟个泡沫一样,太阳一晒风一吹就没了,半点影子都没有。 白汤圆被他嚎的睡不踏实,从他胸口尊出来一个脑袋,嫌弃道:“白白你太吵了!你快跟墨墨学学,别说话!” 白唐一巴掌将它糊回了胸口里,愤愤的转头向墨赦道:“有没有让它降智的方法?我感觉还是以前的汤圆好,现在这个一点都不可爱!” 白汤圆在他胸口乱拱,把他的衣服拱出一个个小圆包,但就是没拱出头来,干脆一口就咬在了白唐胸口的皮肉上,愤愤道:“你还嫌弃我!白白你太坏了!” 墨赦伸手在车玻璃上敲了下,叫道:“出来。” 正和白汤圆闹腾的白唐一下就竖起了耳朵,刷的看向墨赦那边的窗户。 只见那窗玻璃上迅速的贴上了一张笑眯眯的男人脸,是的,只有一张脸。 墨赦道:“有消息吗?” 那张脸虽然跟煎饼一样瘫在疾行的车玻璃上,但还是努力让五官挤出更加灿烂的笑,他嘴巴开合着,发出细细的嗓音,道:“没有。” 墨赦嗯了声,手腕将方向盘一打,车子稳稳的在一条分岔路口转向了右边的高速。 白唐顾不上再看那奇异的脸,忙道:“不对,是左边那条,那条才是向东给的路啊!” 墨赦不理他,只从裤袋里摸出几片刻着符印的树叶,往旁边一递,淡淡道:“继续查。” 那鬼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那脸上长出一只手,嗖的接过那些树叶符,又倏的缩回车外,只留下一张脸,道:“多谢大人,大人放心,我们一定竭诚为大人服务。大人你除了要昨天交代的那消息,还需要别的不?比如端茶递水照顾生活的管家呀、打架充气场没事充排场的跟班呀、腿子呀,还要不?” 墨赦眼睛朝旁边斜了斜,淡定道:“不需要,我有。” 莫名被“跟班”了一把的白唐配合的挺胸,道:“做人做鬼都要有先来后到,兄弟,这金主我先占上的!别逼我动手啊!士可杀也可辱,唯有金主不能让!” 车上的鬼脸僵了一下,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一眼一眼的瞥着白唐身,疑惑的神色分外明显,脸上还尽是欲言又止不能理解。 墨赦也静静看了他一眼。 于是那鬼脸默默的退下了。 片刻后,又冷不丁的从车窗外冒出头,幽幽道:“那什么,大人,我刚忘了说,这地界上好多个怪物呢,再往前进了江阳市,里 面还有几个特厉害的。” 墨赦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仔细说。” 白唐也将眼睛转了过去,显然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道:“有多厉害?跟他一样?”他指着墨赦,“还好几个,怎么跟批发一样,一出现就出现一窝。” 那鬼脸道:“看不出来多厉害,反正很厉害,要是大人您非要让我具体一点,嗯,反正看到的小鬼们都说感觉像是高山一样,威压很强的。” 这帮早先在地府里领了良民证的人间小鬼是地府被毁后受到影响最小的一批鬼,因为他们原本就居住在人间,偶尔回去地狱报道,此刻就都成了地府跟人间合作办事的眼线。 之前墨赦到的时候,这些小鬼铺成的消息线就已开始启用。 这次给他下任务命令的是楚江王,当时楚江王一脸不痛快,活像是被人睡了媳妇的冤大头老公,一脸怨气死气沉沉的告诉他,地府给他新的任务是配合人间修道者行动,捕捉超出人间修道者能力范围的“神”。 而他要合作的第一个人类,就是白唐,要追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在多地有作案痕迹的“k”。 地府的跟踪要比人类先进的多,甚至他还有更清晰一点的影像,但那些影像都隔的很远,没有正面的,只有朦胧的身形。 墨赦脑子里回放着影像资料里的身影,又看了白唐一眼,道:“知道了。” 那鬼脸就扯出一个恭敬的表情,退下了。 白唐早没了先前的郁闷,一脸的喜气洋洋,道:“有鬼,我竟然忘了还有鬼!老墨啊,你很不错,组织很看好你呀!” 从墨神到墨墨,现在居然又改成了老墨,墨赦面不改色的照单全收,可以说很纵容了。 被纵容了一把的白唐感觉人生都有了方向,都有心情翻出手机刷新闻,还顺道给放了首歌。 歌曲悠扬,欢快的音符在空气里跳跃,白唐也跟着哼小调,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墨赦目视前方,突然开口,道:“白唐,k是谁?” “我怎么知道啊,人这不是代号k么,又不是名字是k,要是名字是k,那我就认识啦,肯定是扑克里的老k成精了!” 手机页面上是血液一样鲜红的红色新闻: xx市发现大量骸骨,专家称最低死亡人数三百余。 杀人魔再现,一夜屠尽浔阳城 一路向北,继浔阳惨案后,庆阳再遭毒手,三万尸体铺满郊区。 那一条条信息,看的白唐心里也凉飕飕的,一边在手机上给向东给的高级版电子地图上做标记,一边还抽空担忧了下人类的未来。 现在那些鬼怪杀人都是成百上千的杀,还动不动就要上万,讲真的,他怀疑过不了两年,人类的出生率会赶不上死亡率。 想到这儿,白唐一阵黯然神伤,恨不能立马去为种族繁衍做贡献,却在这个档口,墨黑色又说话了,他道:“你知道。” 语气笃定,神态坦然。 白唐收了手机,无奈道:“就向东给的那两段模模糊糊的视频,鬼能看出那是谁,老墨啊,我反正不 知道。” “看视频看不出,闻味道也闻不出?” “我又不是狗!再说哪儿有味道?没有味道!我没闻过不知道。” 墨赦沉默下去,没有说话。 白唐已经做好了被他继续追问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就偃旗息鼓了,还有点小小的遗憾,想了下,欲盖弥彰道:“老墨你对我有这么有信心真是非常明智,但是没证据可不能瞎说话,警察办案也讲究个抓现行讲证据呢,你脑子里可不要做预设。” 这句话一出,墨赦就知道他果然没糊涂。 但他也不再多说,只要白唐心里有数,口头上承不承认不重要。 车里一时寂静下去,白唐低着头继续看那些消息,从字里行间捕捉出一个残忍血腥的影子。 那影子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怎么也不能与记忆里的那清隽洒脱身影重合。 必须得找证据!那城隍庙里残留的气息只是个意外!白唐想。 …… 转眼就是第四天,三太子窝在苏毓秀的豪宅里吃吃喝喝,整天被泡在苏毓秀弄出来的一处灵池里,最近刚长好了胸口处的莲藕,其他断丝还没接上,不能出去浪,很无聊。 “……你会不会?!蠢货!上路上路,上路要被偷了!” 一个嘹亮的男声叫着,夹杂着手另一个同样高亢的男声,道:“你行不行,你大呢?你技能呢?我看你是不想赢了,你这个渣!” “你是猪吗?浪什么浪,蹲草丛里会不会?!战术配合你懂不懂?卧 槽你快点,团了团了,就一波了,你快点!” “来了来了,操,这特么腿太短跟不上,你们死太早了!” 接着是一阵游戏失败的音乐声。 泡在水池里三太子与歪在边上椅子里的男人对视一眼,开始默契的互相埋怨。 三太子忽的重重一拍水面,溅起一米高的水花,道:“再来!” 叫美人的男鬼摊手扔手机,很有骨气的道:“不开,你技术太渣了!”继而又翻白眼道,“老子还得去看苏毓秀,谁有那个米国时间跟你瞎玩游戏!” 三太子一伸手,就将欲窜出去的鬼差捉了回来,道:“有没有点出息啦?倒贴还贴那么起劲,人不说让你陪我打游戏嘛,坐下!” 美人气的不行,道:“你怎么这么烦,自己玩蛋去!” 三太子不放人,教育他道:“女人有什么好,又作又小气,再说你一个鬼,总缠着那怪物干什么,你两有物种隔离!” 神特么的物种隔离! 美人就很气,闷声道:“你个莲藕人懂什么,我那是爱情!” 一提到爱情,就有点气弱,美人忍不住叹气,吐槽道:“明明我更好,也不知道她喜欢那小白脸什么……” 三太子不关心他的感情,只想指挥他办事,跟头大尾巴狼似的,眼睛贼溜溜的朝着那大房子里一瞅,道:“去,搬点酒出来!机灵点,要咱们都能喝爽的!” 一点都不想机灵的美人叹气,道:“你是个神仙,你能不能矜持点,养伤就养伤,你客气点知道不?” ------------ 第一百九十八章 风波恶(7) “别废话!快去!不然就给老子交代你脖子上咒枷的事,嘿,带上这东西,老子分分钟有权利除魔卫道!” 美人迫于淫威,还是去地窖里搬来了苏毓秀随意收藏的灵酒,那是产自他们地府的烈酒,味道辛辣干冽,但酒水滑进肚子里后,后味无穷妙不可言。 一神一鬼又霍霍了苏毓秀一大箱黄泉酒,都有些飘飘然。 美人心里不痛快,被酒那么一壮,就让三太子心里也不痛快,他道:“那个谁……我问你啊,你爹又来要弄死你,你什么感觉啊?” 他举着手做话筒,一副要采访的样子,伸到了趴在水池边眼上的三太子面前。 三太子喝了口酒,彻底成了酒酿莲藕,浑身都是冷冽的酒香,闻言就笑,道:“胆儿肥了啊美人!就这种水一样的东西,你不是喝醉了吧?” 美人已面条一样扶不起来,整个飘飘荡荡的趴在水池旁的地面上,摆手道:“胡说!”缓了缓,轻声咕哝,“我就是采访采访你!毕竟你也挺倒霉的,嘿,史上第一惨,出生就被爹追着砍,后来连个人身都没的……过了这么久了,你说说,你爹又要来弄死你,你个倒霉蛋,古今第一非洲脸!” 三太子一脚就将他踹了出去,嘴里骂道:“你才非洲脸!” 美人稀里糊涂的被踹出去老远,爬起来就叫道:“大胆!谁敢踹寡人!拖出去斩了!” 三太子嗤笑,心说黄泉酒对神仙的影响果然不如对鬼的烈,他只觉得那酒中寒凉爽口,没想那鬼却是彻底醉了,还当自己是帝王。 他自顾自喝酒,也不再管那没出息的鬼。 水池边终于安静下来,但他的心却未曾静下来。 杀的人还不够多啊,他想。 心里那股感觉若隐若现,弄的他有些心浮气躁,若非他的莲藕身被那玲珑宝塔伤的太重,需要时间恢复,他此刻应该能将北方都清理干净。 他又喝了一口酒。 也不知他父帅追到哪里去了,苏毓秀这里有极为强悍的灵力屏障,没有法宝能一窥其中,所以父帅手中的照妖镜也用不上。 那对他压制最厉害的玲珑宝塔已在那一战中毁掉,虽然他的神火罩也被那宝塔炸开,但他还有乾坤圈,还有混天绫,还有风火轮,他父帅却只剩下一副强悍的神躯了。 他又喝了一口酒,手指在水面上划出一个圈。 圈里白光闪耀,却渐渐平静下来,显出里面眉头深锁的中年男人,那男人还不放弃的在街上游荡,就在他气息消失的那条公路附近。 他也很会变通的化出了普通人的衣着,像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一样混在人群里,指尖有探索的白光冒出,似乎在甄别每一处经过的地方。 三太子眯着眼看着,只觉可笑,还 未笑出声,却见那男人十分警惕的一抬眼,眼神凌厉的看过来,接着一个小石头嗖的落入圈里,那水镜就哗啦一声碎裂成一条条水纹。 那男人的脸在水花里消失。 三太子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斜眼看向水池旁出现的苏毓秀,打招呼道:“呦,回来了?” 苏毓秀慢条斯理的将还在嘟囔着“拖出去斩首!寡人用江山护你!”的男鬼卷起来,道:“三太子要是还想多活两天,就别用窥灵的法术,令尊虽然道法脓包,但好歹是掌兵的将军,这点警觉性肯定有的!” 三太子不置可否,苏毓秀就继续道:“我这地方再好,也经不起三太子自己作死。” 作死的三太子将喝空的酒瓶放在水池边,又一招手,一瓶未开封的新酒就又被他抓在手中,他道:“外面怎么样?” 苏毓秀盯着他地上散乱的那些黄泉酒,嘴角渐渐拉成一条直线,不高兴! 那些酒都是给她家小猎豹收藏的,是他的东西!这两个胆肥的居然说偷喝就偷喝!可恨! 三太子无知无觉,还当着主人的面继续喝水一样喝酒,等着听消息。 苏毓秀将手里的那卷鬼纸又团了团,狠狠的揉捏,心说这吃里扒外的蠢东西,她当年怎么就觉着他跟小猎豹一个品种,怎么就捡回来养了。 “你父亲在满世界找你,愁的都吃不好睡不好,”苏毓秀冷笑,“你要不要去来个喜相逢?我觉着那场面一定非常美好。” “你又犯什么病?”三太子不解,“我问你们人类的态度,啧,总追在我屁股后面的那些人还在吗?要是在,那可就有意思了。” “当然在,”苏毓秀微微笑着,“人类最学不会的,就是放弃,呵呵,毕竟你杀了那么多人呢,他们的血可还热着呢。” 天地生万物,万物都有灵,但万物中,只有人类最弱小,也最强大,她曾深深体会过,至今记忆犹新。 这一瞬,那些早就淡忘在岁月里的漫长记忆又一次闪过脑海,从深如渊海的记忆大海里翻腾出一丝浪花。 手中的醉鬼被她揉搓成了面条样的鬼团,意识里都打着飘,却还是低低 三太子手微微一顿,继而不在意道,“你想个办法,找个人类负责人来,这事得解决一下——” “恐怕你没那个时间被关押,”苏毓秀打断他,“北方你才清理了不到三分之一,我们时间可不多。” 三太子目光利剑一样射向她,仿佛在掂量她说话的真实度。 良久,没从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上看出任何掺假的痕迹,才放弃一般道:“那算了,是挺麻烦的。” “呵呵,你该抽空看看修道者内部消息,看看他们对你的评估……你从来不是跟人类站在一条线的人,你 站的比他们都高,三太子,你要明白这一点。” 人类素来是只信自己判断的种族,一个明晃晃的杀人狂,又凭什么标榜自己无辜?又拿什么去跟人类负责人接触,让人类接受他屠戮人类的守护神? 不会有人谅解的,没有人会接受他们本地的神灵被一个天界叛逆者屠戮。 是的,只要他说明身份,他在人类心里就会是叛逆者,因为他是无差别杀戮,执行任务都说不通。 “苏毓秀,你到底是谁?”三太子用探究的眼神看她走开的背影,略提高了音量问,“你非人非鬼非妖非神,你是什么?” 苏毓秀已走出了老远,仿佛没听见一样,脚步不停的进了内里。 她是什么? 谁知道呢。 …… 修道者高等级消息群这两天有些安静,地府消息通传网也有些安静。 白唐和墨赦两人也停在了江阳市,有事没事就出去为江阳市的繁荣美丽做贡献。 没办法,他们的任务对象一点消息都没有了,仿佛凭空消失在了江阳市一样,任凭人鬼将江阳市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个任务对象,从出现后几乎一直维持着一天换一个地方杀人的恶趣味,一连几天没动静,让众人都有些心里发毛。 所有人鬼都在猜,莫不是那人在憋个大的?准备毁灭世界? 但不管群里怎么猜测,没消息就是没消息,半点气息的影子都没了。 唯一有点可疑的人,白唐只见了一眼就判断了不是,之后也就撩开手,也算相安无事。 墨赦在看见那人时,也只粗略的打了声招呼,彼此有默契的互不干涉。 地府与天庭,毕竟也不算多和谐。 白唐和墨赦身后都有一堆人鬼提供消息,这两人本身就显得有些闲。 用白唐的话来说,他们是干精细活的高级技术人员,那些搜消息的活已经匹配不上他们的等级了。 于是他们愣是将任务做成了度假,两人有事没事就去江阳还完好的名胜风景区玩耍。 这日,他们刚从江阳的天然冰雕石窟中回来,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也没几个行人。 白唐手上还拿着热腾腾的煎饼,脸颊一边鼓起来,很香的样子。 墨赦目不斜视,就走在他身边,脸上有些不明显的无奈,他手里也拎着一个装在塑料袋里的煎饼,那煎饼正义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去,偶尔会露出一抹暗红色。 “……黄七不醒了嘛,叫他陪你玩,啧,大人我出来是干正事,能带你来?你除了嘤嘤嘤你还会干什么?” “A市还有刘三坐镇呢,天塌了还有他顶着,你怕啥?” “你也多去上清派走动走动,刘老板不定多寂寞呢,别憋出啥事来 ……啥?不可能,你少乌鸦嘴,大人我做这趟活是机密,她能跟我来?” 说着又咔嚓咬了一口煎饼,还别说,那薄脆层口感真的不错,煎饼也够实诚,里面夹的菜也多,可惜墨赦吃不了。 墨赦用胳膊撞了下他,将陶醉在家乡土煎饼里的他拉了出来。 白唐疑惑的看他:怎么? 墨赦眼光瞄向前方。 那是他们暂时居住的酒店,酒店门口站着一个侧脸俏丽的女人。 白唐头皮一麻,桃花眼都睁大了。 那女人却心有感应的转过头,朝他们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 墨赦身上的气压倏的就有些低,停下脚步没有往前,白唐费力的吞下嘴里的煎饼,向已经到了面前的苏毓秀打招呼:“好巧啊。” 苏毓秀微微笑,遮掩真容的法术在他们眼里恍如无物,道:“怎么是这个脸?看见我这么大一美女,不开心?” (本章完) ------------ 第一百九十九章 风波恶(8) 白唐表情调整的飞快,笑嘻嘻的道:“开心啊,就是惊讶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电影宣传呢,”苏毓秀昂着下巴,优雅的翻白眼,“你该不会以为我专门跟你来的吧?” 刚刚真有一点点这想法的白唐半点不心虚,道:“怎么会?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苏毓秀哼了哼,道:“走吧,找你有事。” 这个“有事”,范围有点大!什么事?公事私事?大事小事好事坏事?是主动词还是被动词? 白唐觉着这是个坑,不想往里跳。 墨赦显然也不想让他跳进去,冷着脸拒绝道:“他没空。” 苏毓秀微微笑,道:“让我猜猜,你们同时出现在这里,是追踪那个杀人狂的?不巧的很,我这里有他的消息哦。” 白唐力图垂死挣扎,道:“什么杀人狂,没有杀人狂!” 苏毓秀像狐狸一样狡猾的继续放出鱼饵上的香气,道:“你不知道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是你两负责这在浔阳、庆阳等点作案的那个杀人狂呢,嗯,真的不知道?不想要?” 那当然不能是真的! 于是小猎豹就被猎人用含着蜜糖的饵钓走了。 墨赦身上的气息有些压抑,但他被拒绝参加两人的团体,只能眼看着那两人消失在眼前。 …… “你知道那个杀人狂是什么吗?”苏毓秀问。 白唐眼神闪了下,摇头。 苏毓秀领着他目的性极强的七拐八拐,道:“那是神,一个你一定听过的神。” 白唐跟在她身后,两人的身形如鬼似魅:“是不是啊,你有什么证据?”又停顿了下,忍不住问,“咱们这是去哪儿啊?别瞎走,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呃……或许你不需要?” 苏毓秀白他一眼,道:“怎么不需要?一会送我回去,我住的还挺远!” 白唐就笑,道:“人家女孩子让人送,是因为晚上不安全,你确定晚上能有让你不安全的因素?” 苏毓秀伸手去敲白唐的头,道:“闭嘴!懂不懂浪漫啊你?这什么脑子,啊?你说你这什么脑子!” 白唐灵活的避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好啦不闹了,到底怎么个情况?” 苏毓秀脚步徒然一停,眼睛朝着四周一扫,道:“就这里吧。” 这是一处城内公园,他们面前正是一条清澈的园中湖,湖上黑漆漆的,四周的灯光也很暗。 白唐一脸懵:怎么个情况?杀人埋尸? 苏毓秀扬起手,似乎将什么东西扔禁湖水里一样,接着拍拍手,黑漆漆的水上便涌出一朵朵发着白光的洁白莲花来。 夜晚的城市极静,周围一只鬼都没有,白唐甚至能听见水里莲花舒展枝叶的声音。 他有些局促不安 更有些震惊,因为他嗅到了那铺满整个园中湖的白莲花上充裕的阴寒灵气。 地府图鉴上曾介绍过这种开于晚间的白莲,尽管那样洁白,全是开在地狱里的花,能散发出让阴魂沉醉迷恋的香气,那是地府幽魂的忘忧花,是能让他们像猫遇见猫薄荷一样高兴到打滚的地狱缘生莲。 白唐睁大了眼,看着那一片纯粹的缘生莲,感觉灵魂里都透着舒服,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桃花眼都幸福的眯起来。 “喜欢吗?”苏毓秀笑问。 白唐体质纯阴,跟地府机缘极深,修炼时借助的也是阴气,这种纯阴生物自然喜欢。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猛吸,矜持的点头。 苏毓秀笑的更开心,身体一动就掠了出去,眨眼既回,手中捏着一朵纯白色的缘生花,塞到了白唐怀里,见他悄咪咪的捏紧了,只感觉心都要化了。 “你可能不记得我们的初遇了,我们最初认识时你就送了我一朵缘生花,”她笑的又软又甜,身上传来一阵阵清香,“我这些年总喜欢收集东西,收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肯定都喜欢。” 白唐掐着掌心抵御糖衣炮弹,道:“那个……杀人狂……” 苏毓秀脸一僵,心说看来这莲还是种少了,都这会了居然还没醉,还惦记任务对象! 她手指动了下,那层层莲花又开始轻微的晃动起来,一个个白色的光点从莲花上浮起,像一颗颗落入凡间的星星,美轮美奂。 她声音更柔,道:“那个啊,他是人们口中所谓的神呢,很多人都喜欢的那种,但是他太坏了,神仙就没一个好东西,总是欺负弱小,拿他们自以为是的准则来限制别人,伤害别人,不要惦记他们啦。” 被那带有迷幻作用一样的莲香弄的有些晕陶陶的白唐将目光从那一片莲花汇总拔开,移到她脸上,十分机灵的道:“你还说有他的消息呢,你是不是骗我呢?” 苏毓秀离的他更近了,眼眸里似有无尽情丝,哄骗道:“当然没骗你,他现在就在我家呢,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白唐:“……”虽然感觉浑身都舒服的想打滚,但那花香只能让人迷醉,不能让人喝醉!这话骗谁呢! 肯定是想骗他回家,做不好的事! 白唐感觉心里一阵悲哀,为嘛他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搞的要担心自己的贞操! 祖师爷啊,不是弟子不给力,实在是女人太可怕!尤其是漂亮女人!弟子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真的,不骗你,他现在就在我家后院里,你去了我就捉给你。” 假话!说谎!一定不是真的! 这笑容也太意味深长了!明显不是好事! 白唐努力挺起胸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绝不能跑!后退 就输了! 周围缘生花香浓郁,白唐感觉自己好像泡在了云朵里,完全不想动。 苏毓秀继续诱捕他,道:“我家里还有黄泉酒,满满一个酒窖,比这缘生花的阴寒灵气更浓郁,还有你想见的人,听话。” 皮肤若有若无的相贴,白唐感觉脑子更迷糊,舒服的想睡觉。 苏毓秀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那股子魅香似乎从耳朵钻进了脑子里。 “白小唐,我好看么?” 白唐被蛊惑一样,道:“好看。” 苏毓秀笑的越发甜美,像是聊斋里从山野来到人间的极品狐狸精,她道:“我们实力相当,都会永恒不死,你来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很难受。” 白唐迷迷糊糊的脑子里警铃大作,但他看着苏毓秀那双仿佛会流泪的眼睛,竟然生出了些许不忍,好想点头答应她。 苏毓秀眼中光芒更盛,却见白唐嘴巴都微微下撇了,似乎从心里不太高兴,立马变了说法,道:“那不让你一直陪我,我们就扯一条线好不好,以后我们不管在哪里,都能很快找到对方,嗯,方便你保护我哦,你之前还说要给我做保镖的,对不对?” 白唐很不好忽悠,他道:“没有……” “有的,你说过的,还耍赖?”苏毓秀伸手捏他的脸,眼睛里倒映出他那张帅气的脸,“快点,抬手。” 白唐脸被她捏起来一点,下意识摇头要晃开她的手,手也半抬起来,接着就感觉左手无名指上被一截凉凉的线缠绕,再一低头,苏毓秀的左手手指上也缠绕了一条红线。 那红线绑定两人后,就消失不见。 白唐感觉心里有些异样,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忙后退一大步,警惕的松鼠一样看苏毓秀。 苏毓秀笑眯眯的:“这是干什么,过来,还要不要听那杀人狂的事啦?我跟你说,这里面事可多着呢。” 白唐晃了晃脖子,将那股奇怪的感觉晃出脑子,道:“就这么说……男女有别的,不能靠很近的,你一个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苏毓秀有些可惜,心说只能到这一步了,她道:“他啊,你也见过啊,就是那天跟你们一起收拾莲涅的,你们那群人里唯一一个神呢,他要靠人类精魄淬炼神魂,呵呵,你看,这就是神仙啊。” 白唐目光一凝:“你刚才说他在你家?” 苏毓秀眨眼,“对啊,我们现在回去,肯定能抓住他,去不去?” 白唐:“……”这谎话太不走心了!投诉! 白唐觉着跟她实在没法正经聊天,勉强又撑了十分钟,终于不怎么体面的……跑了。 …… “陛下!”有披头散发的老人声嘶力竭,以头抢地,“社稷为重啊陛下!” 额头上的血沾湿了面容, 流在那张布满沟渠的容颜上,触目惊心。 “陛下!”“陛下!” 一声声,一句句,从离王座最近的那一处,长约百米的朝堂上密密麻麻跪满了人,声音里都有无尽的悲凉。 所有人都在叩首,一下下,重重的叩首。 “咚!”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 “咚!”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 “……” 白色的迷雾从高高的王座前掠过,遮住一张张流着血泪的脸。 但那些模样,仍是向怨气未消的恶鬼一样,在他眼前晃悠。 他又怒又恨,发了狠的嚷嚷:“都砍了!拖出去喂蛇!” “哈,”身边传来一声轻笑,叫美人的男鬼只感觉自己的魂体都要被对方晃散了。“皇帝梦还没作醒呢?起来了,就一瓶黄泉,你才喝了两口,瞧瞧你这点酒量。” 美人生不如死,耷拉着脸反抗:“你这么大一神仙,整天折腾我这么小一只鬼,要不要脸了?” (本章完) ------------ 第二百章 风波恶(9) 三太子就笑,特别理直气壮,道:“你可是皇帝呢,怎么小了?说说看,你是哪国的皇帝?我以前见过的皇帝可不少呢,说不好就认识呢!” 美人气的不行,心说就说了两句梦话,咋的,过不去了?!多大的罪啊你还叨叨叨个没完了! 在梦里那股子憋屈劲却一下就被弄没了! 三太子的胳膊也彻底长全了,乍一看,又是水嫩嫩的一根好莲藕,他拨弄着手机道:“来吧,再开一局,今晚拿个五杀,明儿个爷就不陪你玩啦?” 被硬是挖起来打游戏的鬼差简直要气到原地爆炸,心说这绝对是有病! 谁说哪吒可爱来着?小时候就惹龙王抽龙筋,还窜上窜下追杀他爹,这崽子可爱在哪儿?好吧,电视剧给了他一张水嫩的脸蛋,他有资格卖萌! 但现在呢!长成这幅丑样子,性格还差,怎么就能是哪个可爱又酷帅的哪吒?!他还喝酒,之前还去泡吧!还去酒店端盘子赚钱!每次见面都要颠覆他的三观!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毓秀,也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完全不管那两个吵闹的鬼神,径自开心的去睡自己的美容觉。 她实在是高兴,今晚虽然没哄到白唐跟自己缔结共生契约,但却用另一条线给小猎豹打上了标记,还在他面前又黑了神仙一把,呵呵,等以后她真的送那些该死的神仙回老家时,不指望白唐帮她,起码要保证不站到她对面。 只是小猎豹的警觉性可真是高,那样天时地利的环境下,还有她特意的诱惑,他都能保持着理智,实在是……强的离谱。 那一次地狱之行,果然让他脱胎换骨,苏毓秀想,但脸上的笑容却很淡。 那一次,她差点就又失去他了。 绑住了小猎豹,苏毓秀终于放任自己的精神沉眠,浑身都冒着愉悦的泡泡,还久违的做了个梦。 一个很久很久都没再做过的梦。 …… 跟苏毓秀分开的白唐越想越不对劲,满脑子都是那一池白色迷幻的缘生花。 那全是用灵气催生出来的!眨眼之前催生出这样栩栩如生的白莲,苏毓秀她到底多强大,而且,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 那是跟他的力量来源完全不同的力量,甚至跟以前见过的哮天、清风都不同,苏毓秀的力量更加的纯粹,也更加的强大! 他怀里还揣着那朵缘生花,脚步却不由的变缓,眼睛也朝着苏毓秀消失的方向望去。 手指已没什么感觉,但他却知道不一样,现在只要他想,他就能感应到苏毓秀的大致方位,想来苏毓秀也是。 讲真的,有些愁。 回去得问问墨赦有没有什么保护的办法,不过目测又会被墨神教育! 白唐拍着头,心说晕了晕了,刚才答应的时候真的觉得苏毓秀又弱又可怜,需要保护!现在再一想,她需要个屁! “白白,回去啊,墨墨肯定等急了,要是知道你还跟那女人亲亲,要打断你的腿!” “胡说!谁亲了?白汤圆你是不是想死?” “我都看见了 !你就是亲了!你们人类真麻烦,做了还不承认!” 白唐感觉自己都有些按捺不住要抽他的手了,咬牙道:“长本事了啊,都学会胡说八道了!咱家的教育还是太宽松,我现在就来教教你重新耳做人,不,蛇!” 一人一蛇吵的热火朝天,谁都没注意到他们走的方向已经偏离了正确的路线。 但他们谁都没收敛身形,甚至路上遇见两个有地狱颁发的良民证的鬼还打了招呼。 白唐看着是在和白汤圆胡闹,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知道他家墨神一定会跟过来, 一定会找到他。 …… 天色还很暗,启明星都没能从众多星辰中挣扎出来,有人却从沉沉的夜色中挣扎出来。 “是这里?” 为首一人低喃着问道,他身后站着的两人同时点头,其中一人道:“就是这里,属下这几天把江阳的所有地方都翻过来了,这处地方是唯一一个放过的,蹊跷的很,属下也是路过了几次才察觉不对,这里绝对有人能屏蔽天机!” 李天王也不多说,手掌泰开,一面八菱镜就出现在他掌心,往前一照。 镜子里只有空空的房屋,没有半点不妥。 甚至还在他的催动下照出了房屋后面雾气腾腾的天然浴池。 没有人,没有鬼,没有异常。 李天王眼中的狐疑之色却越来越盛,而原本在水池里泡着的三太子也浑身一凛,猛然睁开眼睛。 “来的可真快。”他低喃了一句,单手在池边一 撑,就从满是灵气的水池里跳到了岸上。 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拧了拧,听着衣服上的水噼噼啪啪落在地面上,三太子嘴角的笑更加肆意张扬,那戴在手腕山的金色镯子突然变大,却还不及离开他身上,就被一个纤秀的巴掌扇了回去。 苏毓秀人没出现, 声音却清晰入耳。 “要作死出去作!” 这时候用灵力就是在给李天王引路,分分钟就能强行拖走。 三太子握着手上的火焰枪, 冷笑,道:“总要打一场的,他手上没了那玲珑塔,难道我还怕他?” “呵呵。”苏毓秀在她自己的床上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仿佛还在做着甜美的梦,“北方还有一百多个,你自己说的,总得有人收拾烂摊子,还有一分钟,他们就能绕进来,留下,就是死。” 或者是被强势的带上天庭,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再下来的一天,到时候人间这片河山还能剩下多少,人类这茬韭菜又会被谁霍霍去, 就更加难说了。 高不可攀的天宫上,似乎有冷酷的眼睛透过了层层迷障,落在这一片已经遍布鲜血的土地上。 若是有人也能站在那无比高大的位置,就能发现那些不断涌出的鲜血已在大地上慢慢围成一个圈,中间还有细小的红色痕迹在里面纵横穿插。 那些浮在人间的戾气和血腥,都终将慢慢沉溺下去,这就是命运,是开启新纪元的命运。 仿佛能看破过去未来的眼睛寂静的凝视着大地,看翻涌的风云和血腥,终于,轻轻的,一 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从恍若无人的九重天上传出,转瞬就淹没在无边的天风里。 白唐正坐在一处房顶上守株待兔,顺便赏月,还琢磨着那系在左手上的红线该怎么屏蔽,感觉忒没有安全感。 旁边的白汤圆无聊的数星星,一颗两颗……数错了,再从来。 数的白唐都有些昏昏欲睡,直到感觉一股陌生气息入寝到千米范围内,他才睁大了眼,一把摁住白汤圆,耳朵都竖了起来。 白汤圆被他摁的一懵,张口就去啃他的手指。 白唐嘶了声,脸上却挂上笑,开口对刚从那两米高的院墙里翻出来的身影打招呼,道:“嗨~” 那身影见着他还有些愣,继而也笑,身形不停的超前掠,“有事,先走啦。” 白唐嗅见他身上那股子有些熟悉的气息,身后刷的伸出两扇黑翅膀,也闪电一样跟了上去。 三太子速度快的仿若流光,手指片刻不停的捏着法印,见他追上来,眸子闪了闪,道:“干什么,说了我有事,等改天哥再跟你玩!” 白唐的两扇小翅膀扑扇的很欢快,道:“说啥改天呢,好不容易撞上,走走走,我请你喝酒啊。” 说话间他们身后那些隐匿痕迹的术法都被人暴力拆卸,白唐甚至能感觉到有强悍的气息在飞速靠近。 三太子瞥他一眼,终于停下脚步,歪头一笑,道:“你这造型不错啊。” 白唐在距他一米的地方停下,收起他自己的阴气翅膀,后者脸皮道:“是不是超帅?哎呀你不说我也知道很炫酷的,不过这没什么,我还可以更帅。” 三太子活动了下手腕,眯着眼道:“咱们之前是朋友,我还挺欣赏你,这样,我再真郑重的说一遍,我有事,以后找你喝酒,可以走了吗?” 白唐耸肩,神情放松,半点没感受到他的拒绝一样,道:“真巧,我在辰川那回看见你,就觉得你人可以,嘿,我当时还跟墨赦说神就该是你那样,嗯,墨赦就是你认识的范无救,” 空气中那追命一样的气息越来越近,三太子依然保持着风度,等他说完才道:“别再跟过来了,不然我要揍死你!”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他身形已在百米开外,速度快的都留下了残影。 白唐没挪脚步,却提高了声音,道:“你杀人了吗?” 三太子没回答,低调的在夜幕里行走,却突然听见前方有人淡淡道:“在浔阳、庆阳、周口、漯河……商丘杀人的是你吗?” 那人声音低沉冷淡,笔直的站在他前行的方向上,如同索命的死神。 他身周缠绕着黑色的会活动的锁链,两端吞吐如吐舌吐信。 三太子目色一凛,终于又一次停下脚步,朝身后看了看,就看见那似缓实急的身影晃荡进视野里。 他手腕上的乾坤圈发出微弱的金光,似乎已迫不及待要战斗。 墨赦沉稳的站着,正在他躲避追兵的前路上。 三太子挑着眉,红色的混天绫也缠绕在身周,开口道:“范无救,你是自己来找我麻烦,还是代表地府来的?” ------------ 第二百零一章 风波恶(10) 墨赦道:“地府。” 三太子冷斥道:“地府算哪根葱,管人管鬼还能管到天庭身上?你们脸可真大!” 墨赦道:“你去跟地府外交部探讨地府有无权利监管天神,我只问你,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白唐也已到了近前,隔着三太子向墨赦眨了下眼,接过话茬道:“老墨他话虽然粗,但理是这个理,三太子,你最近做事很火啊,弄的人间地府都不得安宁,那什么,到底是不是你?” 三太子正要说话,白唐又善意提醒道:“你一个人再能翻天,这里还有我和老墨两个人呢,嗯,后面还追了个天王,讲真的,大家都是好朋友,不如开诚布公谈一下,对吧?” 身后那逼人的气息越发靠近,三太子冷笑一声,甩手就将那混天绫抽了出去,那乾坤圈也高速转着圈脱离了主人的手腕。 “谈谈谈,谈个锤子!你们拦在这里到底是想谈事情,还是那想阻截我?” “不是……你冷静点,一言不合就动手,你是小学生吗?” 白唐身体也陀螺似的腾挪,避开那专砸脑袋的乾坤圈,感觉头很大,一会可能还会有点痛,但他说话的声音一点没小,叭叭叭的,似乎尚有余力。 “……你是不是心有点偏,为啥那厉害的混天绫是给老墨的,这没啥用的秦坤圈用来砸我?你是不是对我两的实力有点误解? ” “闭嘴!”三太子抽空怒喝。 白唐安静了一秒,让那将四周建筑都砸的轰轰直塌的乾坤圈刷了把存在感,然后又开始了。 “嘿,太子啊,你是更年期了吗?你怎么这么暴躁?” “……你这个圈我抓住了啊,诶我儿子说想吃了你这圈,它牙口贼好……跑题了,别打了,就让你说一句人是不是你杀的,你是蚌口吗?还撬不开?” 三太子被他气的脑门青筋直跳,上次城隍庙那一场战斗留下的暗伤还没好,此刻他才长好没多久的胸口一阵阵发疼。 再回头一看,他的乾坤圈上爬了一条摇着尾巴的暗红色小蛇,不,龙,他一眼看出了那东西的本体,见它果然再试图吞掉他的乾坤圈,感觉气的想杀人。 乾坤圈也是有灵性的,此刻正疯狂反抗,那一龙一圈眨眼就消失在高空,再一晃眼又回来了,翻滚两圈,就又没了踪影。 白唐暂时得了清闲,也不主动进攻,就站在那里继续叭叭叭的荼毒他的耳朵。 “……你这个拒不招供的样子,让我觉的十分眼熟啊,就像那什么,贞洁列妇,额……夫!你说我们又不对你干什么,你打这一架是为什么?” “上次城隍庙里你就斗了一场,伤好了吗?我听说你是莲藕化身,你受伤了流血吗?还是流莲藕汁?……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跑题了,那什么,你说句话呗,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要不是被地府的范无救缠的脱不开身,三太子一定会抽死那个神经病,感觉头不是你信?” “信啊。”白唐笑眯眯道,说的很是云淡风轻。 三太 子冷哼一声,有些不知怎么接下去。 白唐就顺势道:“你看,一句话能解决的事你非要动手,真的,明明我们能和平解决,你偏要打一场才服,脾气太臭了……” 脾气太臭的三太子头一次遇见这么能叭叭的人类,感觉架都没法好好打下去,混天绫又一抖,与那锁魂链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叫道:“让开,我不想伤你们!” “老墨!”白唐感觉身后一阵烈焰灼灼,忙叫道,“快闪!” 与他同时开口的是另一道醇厚愤怒的声音:“逆子!” 天空顿时被白光照亮,托塔天王威风凛凛的从天而降,抬手就是一道雷光,正朝着三太子迎面劈去。 混天绫立马延伸百米,丝绸般又柔软又顺滑,将那些雷电一股脑的导入地下,三太子毫发无损。 墨赦趁机抽身,飘然落在地上,瞧着那对剑拔弩张的父子,眉峰一皱,忽的蹲下,手掌在地面一拍,低声道:“起!” 一道无形的结界从他手下升起,将这一片地区都圈在里面,哪怕这边翻江倒海,结界外也不会有半点声音。 白唐又无声无息的打量了一番新出现的托塔天王,只见他果真是虎目龙睛,气势凛凛,之前见他未穿铠甲时还不觉着,此时再看,就真有了那股天神降世的感觉。 一招过后,那父子两人还待交手,白唐与墨赦几乎同时开口阻止。 “天王且慢!” “天王等等啊,别动手!” 李靖立在半空,手中持着一柄乌青色的三叉戟,腰间还悬着宝剑,眼睛居高临下的朝地上两人一扫,疑道:“地府鬼差?人间修道者?” 继而又道:“你等修为不俗,想来也是来捉这孽子,但这是天庭逆徒,自该由天庭拿下,你等且在边上看着,待我收了此子!再与你等说话!” 眼看着那三叉戟又要刺出,白唐忙道:“等一下,天王息怒,这事还没搞清楚呢,您先别动手,万一其中有误会呢!” “没有误会,此子心狠手辣,屠戮同僚,当诛!” “天王这意思是要当场格杀?哎呀那我就不得不说两句了,实不相瞒,三太子多次出现在人间的凶杀现场上,那些死去的人成千上万,我接了这活,必须把这事给查明白,嗯,人类也必须抓住这个凶手!” 李天王到底是个讲理的神仙,他停了停,又朝着三太子怒喝道:“孽子!凡人受天道庇佑,你何故杀人?” 三太子嗤笑一声,混天绫在他身周护卫要害,他道:“,你又何故杀人?” 这话说的实在太突兀,但里面的信息不少,白唐立马就将一双眼睛看向李天王。 李天王怒发冲冠,咆哮道:“竖子敢尔!枉我教养你数千年,你竟还是恶性不改!随意攀咬!”他胸膛剧烈起伏,见白唐和墨赦都没说话,当即铮然道,“李靖一生从未妄杀一人,但有欺瞒,天诛地灭,人神共弃!” 天上乌云汇聚,隐隐有风雷之声,似在响应见证。 墨赦别过了头,不再看李靖。 天道长存于世, 鬼神均不可擅发誓言,因为会应验,而李靖敢,所以他必然是真的磊落! 白唐看着李靖,仿佛他的身影一瞬间又高大了几米,心说这难道就是浩然正气? 谁知哪吒却忽然笑了,张狂桀骜,他道:“手上不曾沾血,鲜血便不会淋到你头上了吗?父帅,你若当真如此光风霁月,那你让开!” “休想!你屠神渎法,为父绝不能纵你!” 三太子脸上笑容越发嘲讽,道:“什么是神,卫护百姓、泽披生灵才是神,人间没有神!我所杀的,全是畜生!” “逆子!你还狡辩!” 三太子闭口不说,只默默拿出火焰枪,笑道:“天庭修行万年,到底也活的不痛快,现在我行的是我的道!谁阻,都是敌人!” 他又转头看向白唐,道:“那些人的血,我担着,你闭嘴,滚一边去!” 白唐听了这一句,只觉额角青筋一跳,什么叫“我担着”,这是认了那些血债? 他面色也冷凝起来,又一次确认道:“你在辰川的时候拼命救人,后来转身却去杀人?!” 三太子面色复杂的看他一眼,甩手就将混天绫扔出去,不耐烦道:“你的事往后放,等我办完了事自然给你们人类一个说法,现在不是你的场!还是说帮你打算帮我父帅捉我?” 李天王又在咆哮,那把三叉戟舞的虎虎生风, 白唐看着三太子的背影,不知怎的,就后退到了一边,暗戳戳的想去找墨赦。 墨赦一派光风霁月的站着,见三太子的眼睛也看过来,便开口道:“你出现的时机太巧,我们地府最近丢失了很多本该到地府报道的新魂,我奉命来讨魂魄。” 三太子还未答话,李天王那把三叉戟就到了面前,他身形急速后掠,火焰枪也在后退的同时出现在了手中。 枪尖火焰明灭,两人的身影在空中几乎成一道残影。 三太子得封天道武神,又称忠武护法战神,要远比失去玲珑宝塔的李天王强大的多。 只听那空中火焰枪与三叉戟叮当作响,却看不清那三叉戟的影子,只有八丈长的火焰枪反复来回,当真是刺虎穿胸连树倒,降魔锋利似秋霜,展放光芒天地暗,吐吞寒雾日无光。 白唐蹭到了墨赦面前,仰头看着那一对仿佛有深仇的父子,道:“怎么个情况,老墨,我感觉好像没我们什么事……不过说来奇怪,真真的亲父子,这么打真能有结果?” 他手搭凉棚,看着上方胶着的战况,继续道:“就哪吒那人,几千年前李天王把他逼到那种地步,没见他真的杀父,现在也不能吓死手吧,我看是要跑。” “会杀。”墨赦道。 “啊?” 墨赦淡淡道:“你只听说李靖手托玲珑宝塔,可听说过他放下?以往见他们父子,只要哪吒在,李天王手中就绝不会没有塔,就算一时忘了,也会立时去拿,他在防着哪吒。” 停了片刻,组织了下词语,继续道:“哪吒心里窝着火,李靖也有些古怪,看哪吒的出手,他是真想要李靖性命的。” ------------ 第二百零二章 风波恶(11) 白唐又看了眼天上,那火焰枪已被压了下去,哪吒的身形有些迟缓,混天缠不住李靖,已渐渐被三叉戟逼着打了。 白唐心里竟有些担忧,他道:“说来奇怪,我总觉着哪吒不像那中杀人魔头……他性子太烈,眼里不揉沙” “人会变,神也是。”墨赦淡然道,“越是刚烈的人,堕落起来就越迅速,也越拉不回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白唐沉默了下,继而坚定道:“他不能被天庭杀了!” “嗯。” 话音方落,未曾商量过一字一句的人同时将灵力提升到了法则允许的巅峰,快刀一样切入那胜负已渐分的交战中。 白唐一手抄起从不知什么地方迅速飞来的暗红色长刀,一道劈下,暴力的将那两人正相交的三叉戟和火焰枪都劈的往下弯折,墨赦锁魂链同时攻击两人,迫的两方都急速后退。 待他掠过时,恰好扯住锁链中部,唯一用力,那窜出老远的锁链就由两端缩向中间,重新化作两米长,被他握在手中。 这些说来话长,实际动作却是电光火石之间。 待几人纷纷站稳,白唐手一松,白汤圆还来得及继续去扑刚飞到三太子身边的乾坤圈。 那吃相简直无比难看。 白唐选择不看,墨赦全当没看见。 三太子宝贝的收起乾坤圈,抬手就想把白汤圆拨一边去,被那小蛇张口咬下一截袖子,气的吐出一口莲藕汁,有点莲花的香气,反正不难闻。 “……”三太子手指捏的咯咯响,死亡射线看向白唐,“这是什么鬼东西?!” 白唐毫不怀疑,要是三太子现在不是伤上加伤,不能擅动,他怕第一个就要去教白汤圆好好做蛇! 他干咳一声,又开始胡说八道:“这个,打架多不好呀,有缘千里来相会,天下和平才最好啊,你们刚才一通乱锤,那法则差点又降下雷霆来搞我们,唉,打架真的不好。” 墨赦靠谱一点,他朝着李靖行了个揖礼,沉沉道:“三太子身上系着地府千万鬼魂下落,范无救必须保他,天王见谅!” 白唐觉着自己也必须给他家墨神撑场子,起码他现在代表的是人类,于是也道:“三太子身上也还背着千万人类的血债,我来时答应了有关部门,得待他回去,天王大人,等三太子在人间的案子了了,你再来捉他,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不好! 李靖的脸色瞬间很难看,他原先也是掌兵的将军,到底也不是什么和善人,那三叉戟上寒光隐隐,他寒着声音道:“人间祸乱因他而起,是我亲眼所见,不必再查,天庭日后自然会给你们个交代!再说,他触犯天庭法典,自该由天庭审理惩处!” 白唐还要再说,却见那目光沉稳练达的李天王目光扫在墨赦身上,道:“你既代表地府而来,就更该掂量后果!这逆子我必须带回天上!” 他身后还跟着两位持银枪穿白甲的天兵,此刻身上也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气氛突然沉默。 大家都感觉这有点难搞,都不退让的话,就是死局,他们还都不是同一个阵营, 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三界纠纷。 白唐左右看看,看见了墨赦冷冽的脸,还有微微沉着目光手握火焰枪的三太子。 “要不……打一架?”白唐试探着说。 李天王目光一凝,一个好字刚发出了一个韵母。 白唐已语速分块的开口,声音可怜兮兮的,“我很弱的,我就是个脆弱的人类,天王,你必然是不屑欺负我的吧?一看你这眼神就知道你不会以大欺小持强凌弱,让我两只手怎么样?” 众人目光都有些呆滞。 “范无救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看看这瘦弱的小身板,根本挨不住您一戟,唉,为了保证打架的娱乐性和公正性,我们也顾不得二打一了,毕竟您太强了!” 白唐眼神诚挚,又看了下李天王抽搐的面皮,自顾自理解道:“天王这表情……是想给我们留点面子,不想让我们输的太难看,打算等我们先出手,您打算用几招打败我们?过了招数认不认输?” 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这么泼皮的白唐,墨赦还以为他真的改好了,现在看来,只怪自己太天真。 那边李天王已被他这理论炸的外焦里嫩,似乎脸色都有些发青。 白唐给了墨赦一个眼色,示意他动手,却见墨赦猛然转头去看他站在一侧的三太子。 三太子手掌按在他布置出的结界上,朝着他们挑眉,脚下出现两只带火的轮子,只一个呼吸间,就成了天边一颗火流星。 白唐眨了下眼,三太子的声音才被风送了过来,“一月后,江阳望梦楼见。” 他这一逃,李天王的怒火立时就转移了,手中照妖镜朝着他飞走的方向照去,一道白光照彻长夜。 白唐撞了下墨赦,低声道:“我赌一条小黄鱼,绝对照不到!” 墨赦没有说话,目光看向天王身后。 两声刚溢出喉咙的闷哼响起,那两位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天兵骤然倒下。 李天王怒吼一声,折身而回:“谁?是谁?!” 白唐拉着墨赦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慢慢离李天王越来越远。 …… 苏毓秀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着那被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的这件事激怒的李天王,突然讽刺的笑了笑。 哪吒还有用,往后还会有大用。 她要他完全与天庭决裂,那些死在他手里的神,都还只是开端。 今晚这一场相遇,白唐明明心里已有了那许多怀疑,却依然没有动他,就连范无救,都只是要带他回去。 这是什么?友情? 苏毓秀嘴角露出冷笑,不能众叛亲离,她又怎么彻底将那样强的的力量收拢旗下。 毕竟她现在实力还不够强,她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从不能触碰的地方拉下来。 她已经准备了很久,也忍耐了很久,她需要万无一失。 好在,千年万年,她终归是能等到那一日的,在可预见的将来,她会让她爱的人都与她站在同一阵营。 他们必然会并肩而战,将那些在过往岁月里让他们绝望的人从神坛上拉下来。 如果他知道真相的话…… 半弯的月亮渐渐隐没在东边,星辰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闪烁明亮,绝美的女子魂灵一样消失在夜色里。 而在另一边,白唐和墨赦并肩而行,气氛有些莫名的压抑。 白唐试图跟墨赦搭话:“墨墨,你想什么呢?干走路多无聊,咱们聊会天呗。” 墨赦快走几步,背影十分倔强,连头发丝都透着不高兴的意思。 白唐也加快脚步,凑上去没皮没脸的笑,“怎么不理人?老墨?墨墨?墨神?” 墨赦往左偏了两步,离他远了点。 今天这个不高兴……程度有点深啊。 白唐握拳,心说得哄,必须哄好! 他又挨过去,还没开口,墨赦道:“起开。” 白唐一把拦住他肩膀,不仅不起开,还靠的越发近,道:“有事说事别生气啊,生气也行,但不能不说话啊,你说你本来就话少,这再憋出个什么病来多不好,我跟你说……我现在功力大增,你以为你能推开我?少年,你太年轻了!” 墨赦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推他的手还被白唐躲开,他有种预感,要是再推,白唐说不定会跳到他背上! “滚!”他说,头顶低气压几乎凝气成霜,连声音也含着冰碴子似的。 这会要是滚了,再哄难度就得翻倍!这两年下来,白唐自认顺手很有一手,这会绝不能滚,还要继续跟他说话,说的多了他就搭理人了。 但除了晚上被苏毓秀“钓”走这事外,白唐实在找不到墨赦生气的点,于是依然揽着他的肩,哥两好的口吻道:“不会还在为苏毓秀那件事生气吧?那过程你可听了全程,我全是为了咱两的任务!” 墨赦瞪了他一眼,闷声道:“不是!” 看!这就理人了! 白唐暗自得意,嘴上却还真诚的反省自身,道:“不是?那是我刚才打架不够卖力?天地为证我刚才” 墨赦气道:“不是!” 白唐无辜道:“那是什么啊?小师父,你不满意要说啊,你不说我怎么改正?” 顿了片刻,墨赦才又动了下嘴唇,道:“苏毓秀救走了哪吒,你提前就知道!” “啊?”白唐先是本能的睁大眼装无辜,继而在那寒宫冷月样的眼眸下垮下脸,“是有点感觉,但我发誓我没想到她动手那么迅速,我也没想到她能不动声色的就杀了两个神兵!” 墨赦厉眼看他,白唐一脸无辜。 墨赦又停下来,他开口就想说如果哪吒真是吸取精魄夺人生魂的呢,如果他也被莲涅的黑暗情绪污染了灵魂呢,那时候怎么办! 但都没问出口,因为他知道白唐必然会说我亲自宰了他! 那些冠冕堂皇、不用明说的问题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却终于没有问出口,因为没有必要。 而开口的,就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离开的时候,你想去见苏毓秀?” 那时他拉着他低调退走,却在转过一条街后,脚步略停了下。 虽然只停了30秒,但墨赦清楚的感觉到了那段时间。 ------------ 第二百零三章 风波恶(12) 白唐错愕的看他,愣是没想起来自己啥时候有这个想法,但听到那个名字就已经本能的摇头,道:“不不不,不想见,完全不想见!没有过,肯定没有过!” 墨赦身姿笔挺,眼神肃萧,没从他脸上看出半点撒谎的痕迹,那股绷着的气消了一半,他道:“跟你说过,离她远点,她不简单,对你有害无益。” 白唐对他的气场素来敏感,知道他已不怎么气了,也放松了绷紧了皮,苦着脸道:“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但是我怕是跟她扯不太清楚。” 墨赦道:“今晚你们两发生了什么?” 白唐长叹一声,就叽里咕噜的把事情交代了,气的墨赦狠狠的敲他的头,跟敲木鱼一样。 若不是发出的声音更加沉闷,白唐都要怀疑墨赦是拿他的脑袋当礼佛道具了! 又过了片刻,墨赦才将手指从他那被绑过红线的指头上移开,道:“查不到。” 白唐心里也犯嘀咕,面上却还是不在意道:“以后慢慢查呗,不着急,我看这东西也要不了我的命。” 墨赦道:“苏毓秀的力量很奇怪,那条线肯定是用她的力量凝成的,当时咒言生效,你就没点感觉?” 白唐认真想了想,从怀里掏出被压的有些褶子的缘生花,肯定道:“都是这东西害的,香气太好闻了,你闻闻……我当时就感觉脚下像踩着云,浑身细胞都嚷嚷着想打滚,能保持理智拒绝她一次简直是神,你都不知道那场景多暧昧!” 并不想知道那场景多暧昧的墨赦快走了两步,再转过头来,道:“蠢货!你是猪吗?遇见好闻的就走不动路!她明显不怀好意你还没点警惕心!” 白唐委屈:“我有!有来着,后来就……忘了。” “她的力量诡异莫测,我都看不出什么来路,你现在身体里被她埋了一条线!知道多危险吗?现在她说只是互相感知,可你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吗?万一她能操控那线束缚你的灵识呢?” “那什么,你别气啊,我这当时也就是头脑一热,不知道咋地就答应了,我现在已经很后悔了,超后悔的……那什么,红线融入我体内的时候,我感觉好像晒了个月光浴……” “你们本来就在夜里约会!” “墨墨老默墨神,你要帮我啊!” 墨赦简直想锤死这个二货,那缘生花确实对阴魂有莫大好处,也有一定的迷幻作用,能让阴魂跟醉酒一样不止今夕何夕,但白唐他不一样。 但他到底怎么不一样,墨赦说不出来,想着他就那么被人忽悠了,就很气。 一生气,就忍不住训人。 白唐被训的很没脾气,小鸡啄米一样他说什么是什么,模样很是虔诚。 …… 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 开始的,白唐脑子里开始闪现一些模糊的片段,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怎么。 白唐很是奇怪,他明显的知道这些画面都是虚幻的,但那种感觉却很真实。 面前是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海,海上烟波浩渺,一尾小船在海面上飘飘荡荡。 有身穿纯黑滚白边长袍的男人在河边负手而立,腰间缠着同样黑色的锁链,头戴高帽,面色如玉。 还是一张很熟悉的脸,熟悉的他闭着眼都能画出那张脸的轮廓。 那是墨赦。 不,应该说是范无救,是还不认识白唐时的范无救。 “谢必安,”他说,“你有闲钱买些没用的,不如先还我一点?” 白唐有些想笑,实在想不出来墨赦当年还如此催过债,眉眼里都是活泼泼的嫌弃。 那原本还远在天边一样的小船摇摇晃晃的朝着岸边行啊里,不片刻就晃到了面前,里面钻出来一个春光明媚的人。 是的,看着就很春光明媚,穿着跟范无救同款的白色滚黑边衣服,袍角斜斜别在腰带上,显得不伦不类,又洒脱不羁。 只看一眼,白唐就知道那是谢必安。 心神恍惚间,仿佛自己就成了谢必安,谢必安也成了他,面对着墨赦的催账,他想,如果是他,那一定得赖! 然后他就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谢必安口中传出,道:“哎呀大哥,我多少俸禄你还不知道?没多的,一点都没的,都给了忘川河的小姑姑买簪子了,还被月戎讹了不少去,哥,我真穷!” 范无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黑。 谁知谢必安还能更无耻,他将手里提着的两壶酒晃了晃,道:“大哥,你还有钱么?唉,最近这些小鬼都更不好打发,手头有些紧,再借我点钱呗。” 范无救脸色顿时就更好看了,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谢必安灵活的避开,脚下的小船晃晃悠悠,身后一片翻涌的纯阴黑气,那两人打闹吵架的画面,像是一张上了油封的水墨画。 那种轻松快乐的感觉,白唐体会了个十足十,意识清醒时还有些可惜,心说果然是个人都喜欢逗墨赦这种人。 他揉着眉心,在酒店暖和的大床上翻滚了一下,鼻腔里都是酒店柔软被褥里的洗衣粉味,干干爽爽的。 墨赦又回去地府了,到现在都没回来,白唐琢磨着他起码要过两天才能再出现。 不仅是要去翻图书馆找资料,还要跟上面的人通气,看看苏毓秀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还要做任务汇报。 白唐自己觉着没什么事,吃饭时还有空回味一下谢必安长相,然后在心里与自己做了一番对比。 得出两人长的一点都不像,只有眼睛有点像,嗯,都很好看。 白汤圆向来喜欢抢他的东西,只一出神, 筷子上夹的灌汤包就没了影子,衬衫上也被滋上了一点汤汁。 场面一下安静,白汤圆脑袋上也被溅上了汁,有些懵。 他一把揪住白汤圆,利索的给它身子打了个结。 白汤圆忙将嘴里的汤包吞下去,叫道:“白白!” “白什么白?!我看你最近皮的很啊,你都跟谁学的,用你那两小尖牙咬汤包?你在逗我?” 白汤圆委屈道:“玉九说吃饭要秀气!” 玉九! “玉九还说让我不要总抢镜,影响你和墨墨度蜜月!他还说要是你们感情不和,我就得被迫跟锁锁两地分割以泪洗面……我其实不是很懂,为什么我和锁锁要以泪洗面?我们都不会流眼泪呢。” 就说最近白汤圆看着别扭,吃东西都艰难的用嘴巴一点点撕,他还疑惑到底什么毛病呢,原来根结在这儿! 白唐像是孩子被流氓带歪了的老父亲,愤怒的头发丝都要炸起来,心说回去必须给玉九好好正一正人生观了! 等把自己和白汤圆收拾干净,白唐才想着该联系一下向东,毕竟他是顶着国家特殊任务处理人员的身份来的,享受最好的资源,自然也该兢兢业业一些。 这次他没有隐瞒,开头一句就将向东震的半天回不过神。 他说:“哪吒下凡了!” 向东:“别开玩笑,咱们要争分夺秒,现在还有很多……” 白唐第二句话紧跟着出口,道:“托塔天王也下凡了,正四处追捕哪吒!” 向东:“啊?啊!你确定吗?白唐,这事不能开玩笑!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喝酒了?清醒吗?高斯定律是什么,你给我复述一遍?” “……”白唐嘴角抽搐,感觉向东可能有点疯,“你冷——” “别说话!别挂电话!等我十分钟!”向东猛然打断他,接着那边传来一阵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急速的奔跑声。 十分钟后,向东声音很冷静的道:“你说。” 白唐组织了下语言,就将昨晚遇见的事都仔细说了,只是下意识的隐瞒了苏毓秀那一段。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让向东等人现在去接触苏毓秀并不是好事,而且苏毓秀那样的实力,她自己没有公布,白唐实在不好说她开不开心别人踢她暴露实力。 想想还是不要,本来就躲都躲不掉,再让她抓着这事,家里怕是要翻天! 白唐声音清脆爽朗,讲事也讲的条理分明,所以讲完之后,电话那头出现了一阵沉默。 他甚至听见了好几声加重的呼吸声,仿佛憋了好久的气,终于在他讲完话后顺畅的喘了口气。 “天庭正神……” “托塔天王、莲花太子,这是要变天了啊……” 都是淡淡的声音,里面含着 说不出的沉重。 白唐也有些惆怅,心说可不是,之前什么地方出个神迹,人们都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又惊奇又好奇。 可现在神仙跟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往人间这张大锅里下,还换成了家喻户晓的父子套娃牌天神,一看就不正常。 就在大家心里都有些沉甸甸,深为人间未来担忧的时候,白唐听见了一个十分清新脱俗的声音,经过他被墨赦训练过的大脑甄别,此声音属于张怀德。 张怀德问:“哪吒?光屁股穿肚兜的那个?” 众人都被过分直白的“光屁股穿肚兜”洗脑,不约而同的,脑子里都出现了动漫里那种q版的哪吒。 白唐:“……没有光屁股,衣服穿的挺多。” 张怀德大喇喇道:“都什么死样子,地球灵气上涌,修炼速度都翻倍了,前几天还一个个老牛逼了的样子,听见个奶娃娃神就怂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本章完) ------------ 第二百零四章 山雨欲来(1) 聊天莫名就有些尴尬了,太破坏大家为人类未来操心的凝重气氛。 向东干咳一声,道:“白大师,你把哪……吒的影像发我一份,五个小时后比对结果会出来,我们会进一步确定k是不是他。” 白唐嗯的应了,听声音十分稳重可靠。 向东又道:“暂时先不要与天庭冲突,几位大师会立刻增援,你,你冷静一点……” 说到最后,声音渐低,似乎糟心的说不下去,又道:“暂时先不要与他们接触了,一切等分析结果出来再说。” 这就算交代完了,接下来就坐等消息了。 白唐很会忙里偷闲,抽空就打游戏,以前闲的时候没觉着怎样,现在忙的飞起,就觉着能有时间打游戏也是一件快事。 打完几局游戏,时间还有很多,白唐琢磨了下,就给向东打了电话,让他把那些屠杀安的资料都发他一份,越详尽越好,还特地嘱咐向东加上商丘近两年的失踪案。 虽然他与三太子仅有几面之缘,但他素来想来自己的眼光,况且三太子一身正气,实在不像满手血腥的,只是现如今所有他们能掌握的证据都对他很不利。 连苏毓秀也间接的说他就是让人间几处血流成河的魔鬼。 向东效率很快,只一 个小时,一个超大文件包就传到了白唐的手机里。 白唐看着那传了半天才传完的资料包,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又一想三太子那张傻兮兮的脸,觉着自己有责任查一查这事。 哪吒第一次被人间修道者发现痕迹就是在辰川浔阳境内,当地死亡人数三万六千八百九十二,血液温热,尸体未冷,他被发现时正处在尸体中间。 之后特殊部门就注意到了他,虽然不曾抓到人,但他们凭着特殊手段竟也循到了他的踪迹,一路追踪,一路血腥,但凡他停留之地,必然会有大量尸骨。 白唐看了半天,也没从字里行间看出什么诡异,但他看出了可以钻的空子。 哪吒只被人拍到了两次视频,一次是在废墟里,一次是在尸体中,其他的那些案件都是国家负责部门根据死亡时间、死亡方式和现场推测出来的。 因为现场被发现前只出现了他一个有足够能力的,且他的行动轨迹都经过千百次推演推了出来。 在商丘城隍庙,他明显感觉到了那残存在空气里的神力,还有被神力埋葬在菩提树下的鲜活尸体。 是哪吒杀的?然后埋尸的时候被城隍庙里的原位神发现,所以屠神,不巧又被李天王发现,是这样的? 白唐这么想,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神啊。 他想起这个字,感觉自己对这个字的概念有些模糊了。 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的才是神,那反其道而行的,是什么? …… 青翠欲滴的山峦前,三太子从高空落下,脚下踩着的风火轮自动消失。 他微微仰头,目光有些说不出的犹豫。 日头正大,太阳明晃晃的洒下一片白光。 三太子轻声道:“出来。” 面前有微风吹过,没有人应。 三太子手掌在地上轻微一拍,道:“地上一焦螺,阎王退三分。” 焦螺草,只有在一些山涧或是峡谷才能生长,可凝聚天地灵气,滋润人的经脉,百年千载,会成一方福地。 但面前的这座山没有被灵气滋润的样子,上面的植物色泽偏黯,虽茁壮,却到底显出奇诡凶狠的样子。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面前依然什么都没有。 太阳被天上飘过的浮云遮住,四周的光线也有限暗淡。 山雨欲来。 三太子终于不耐烦,单手朝前一抓,分明什么都没抓住,他却像握住了什么一样,猛的一拧。 “草木成精,也敢妄称山神?”他收回手,目光掠过那仿佛矮下一截的山, 无波无澜的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擦了擦手。 再一扬手,手腕上的乾坤圈就自己飞了出去,投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 三太子闭上眼,短暂的休息下,感知却放了出去。 面前的山里传来模糊的砰砰声,几个呼吸间,山顶处便有灵气白雾汇聚而来,绕山三匝。 山如仙山,却有白骨从山里遗落。 世事多沧桑,却总该有见天日的时候。 乾坤圈急速而回,乖顺的套在了他手腕上。 三太子低低咳嗽了下,脚下才重又出现风火轮,身形流星般消失在天际。 半个小时后,另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天而降,重重一拳砸在地上。 有肉眼难见的气息从他掌下蔓延而出,那座仙气缥缈的山中没有任务回应。 李天王的脸色果断发黑,他开了天眼,几乎恶狠狠的看着那断裂成几截的巨大焦螺草,还有被硬生生砸出一个方圆十米大坑里的残存的白骨,微微一拂手,又将那些白骨都盖了回去。 “逆子!”他低喃道。 …… 世界“进步”到现在,网上很多限制都被放开了,也就成了消息最快的地方。 那些大量出现的尸骨不可能对外瞒的一丝不露,所以外网的民众又炸了天,不管是哪个网站,只要沾到“万人坑凶手”这个词的,每条新闻都暴火。 甚至,有人说做这些事的人就是神,这言论有理有据,瞬间就被推上了热点,底下留言每天都在嗖嗖的往上窜。 于是这一系列血腥味浓重的案件都变了味道,能掀翻人类世界观的说法被洗脑样的在新闻里反复印证。 唯一能与这新闻媲美的就是苏毓秀的新闻,她在动荡的世界里不断构建救助站,收留无家可归的人和儿童,还参与国家呼吁人类自强的宣传视频,一枝独秀的走在所有人类仰望的巅峰。 网上还有消息爆料说苏毓秀也开始修道,且是天赋惊人的天才。 貌美,心善,天赋好。 她的粉丝每天都在以成倍的数量增长,男女老幼,无分国籍,无分种族。 几乎所有人都将她神化,仿佛她是九天上真正救苦救难的菩萨,真正的神。 白唐却觉着心里发寒,那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 他只要一动念,就能感知到苏毓秀的大致方位,甚至心里还会的有模糊的感觉,不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喜怒。 这也就是说,苏毓秀也能远距离感知他的喜怒。 仔细想想,白唐感觉,略怕。 像是遇见了一条美人蛇,还被美人蛇把毒素注入到了神经里,偏偏还是慢性,表面瞧着可能还没什么坏处,但细究下去,底下潜藏的毒素能吓死人。 这还只是他刚发现的问题,还不知道有没有隐藏的更深的“弊病”。 更深层次的,白唐没怎么敢想,他打算自己探索。 第一个小时,他盘腿而坐,认真的内视。 第二个小时,他伸直了有些发麻的双腿,继续认真的内视。 第三个小时,他半靠在沙发上,十分仔细的寸寸查看他的灵魂世界,就是眼皮直往下耷拉。 …… 第七个小时,他躺倒在宽大厚实的双人沙发上,精神已经陷入抻眠,嘴角还有明显的水泽。 而在他头顶处,白汤圆也将自己团成了一团,显然也被主人的睡意朦胧影响了。 墨赦悄无声息的进来,看见还能在沙发上睡成猪的人,一阵无语。 “心可真大啊,”跟在他身后的人慨叹一样的道,“连个结界都不设,还睡的这么踏实!老范,你真的确定他的物种是人?” 墨赦淡淡扫他一眼,眼中寒光几乎凝结成霜,没说话。 月戎毫不介意的继续自言自语,道:“说不好是个猪成精呢,我们都在这儿站了半天了,连个反应都没有!别是真的睡死了吧?” “闭嘴。” 月戎耸耸肩,幽怨道:“你打也打了,这次还求我办事,态度好点懂不懂?” 墨赦伸手推白唐,没搭理他。 月戎瞬间委屈成了一朵白莲花,泪盈于睫,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奈何白唐还睡的深沉,没人陪他飙戏。 白唐确实睡的深沉,墨赦褪了两下都没把人推醒,还他捞住那作怪的手,死死压在了身下。 白唐现在的状态有些微妙,仿佛灵魂离体一样,出现在一个完全虚幻的地方。 周围是迷幻的白雾,雾气里有人细细的哭。 白唐直觉那是苏毓秀,心里想着要躲,脚步却不知怎的就转了个弯,朝着那细细的哭声处走去。 迷雾里什么都没有,白唐不记得走了多久,才看见被迷雾包裹住的苏毓秀。 那是苏毓秀,却又不是她,因为她的年龄明显要比苏毓秀小很多,但脸颊却是一模一样的。 那还是个小女孩,最多十五六岁,穿着暖黄色的古装,头发柔顺的披散下来,哭的很投入,一点都没发现身边有人来。 她身下是一块突出的白色石头,她就蜷着腿在上面哭。 白唐蹲在那儿看了会,眼神一变再变,心说这绝壁也是苏毓秀给他系上那条不知道什么材料的线搞出的后遗症!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才开口道:“喂。” 小姑娘哭的打嗝,没有抬眼。 白唐就往前挪了几步,伸手去推她,道:“苏毓秀?” 那小姑娘被他一推,就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他,嘴巴还是下弦月,但巴掌大的脸上已露出倾城之姿。 她眨巴着星辰一样闪亮的眼睛,声音还有些囔,道:“你是谁?” 呦呵!幼年版没记忆的苏毓秀?!好! ------------ 第二百零五章 山雨欲来(2) 白唐也眨巴眼,道:“我是你叔叔!亲的,就是你爹他弟,知道不?” 小姑娘撇嘴,道:“骗子!你才不是我叔叔!我也不叫苏毓秀!” 想给她灌输亲人理论意图影响成年版苏毓秀对他的执迷心的白唐铿锵有力道:“你看我尖下巴,你也是,我高鼻梁,你也是!就连我这双大眼睛,你也像了个八成,怎么不是?” 毕竟迷恋亲叔叔,不是个正经事!要不是怕谎言太明显,白唐甚至想说是她干爹! 到底忍住了! 虽然不知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但能骗一个是一个,白唐兢兢业业的给她灌输思想,表演的十分用力。 谁知小姑娘非常有见地,道:“我爹没有兄弟!” 白唐面不改色随机应变,道:“我之前去远游了,不知道啥时候回去,所以你爹当然没告诉你。” 小姑娘面露狐疑之色,依旧不信。 白唐也不再多提,只道:“刚刚哭什么呢?哭的那么伤心?” 小姑娘随意的摇头,从石头上跳下来,脚腕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道:“没什么,日常哭一哭。” 真是个好日常! 那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土,歪头看他,道:“你这个人,有点奇怪啊。” 白唐道:“叫叔叔。” 小姑娘毕竟年纪小,还没修炼成老狐狸,见他依然一副笃定的样子,就纠结着叫了声,道:“叔叔。” 白叔叔略严肃的脸瞬间就爆发出如春天般的和煦笑容,伸手摸头:“乖~” 小姑娘偏了下头,道:“我是看你想让人叫叔叔想的都快哭了才叫的,嗯,你跟我回家,回家让我爹看看你是不是我叔叔。” 白唐心说你有个屁的家,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半点不怂,爽快道:“好啊!你前面……” “带路”两字还未出口,就看见迷雾顿散的建筑和街道。 白叔叔:“……”这怕不是真要去见苏毓秀他爹了! 他正琢磨再现编个什么理由搪塞,就觉耳朵一疼,猛的一个激灵,再睁开眼,就看见了墨赦全无表情的脸。 眸黑唇薄,气质如冰山。 白唐:“……” 看着好像不太高兴,干啥子,看他睡觉太香,嫉妒? 他又感觉了下……耳朵被捏的好疼,一阵火热,偏捏他耳朵的那只手十分冰凉。 饶是巧舌如簧如白唐,一时也找不到话形容这种感觉。 那只手上的力道没松,于是他身子向着那手的方向移了移,叫道:“疼疼疼,墨墨,君子动口不动手哇!我就是睡了个觉!” 墨赦松开手,目光虽然还是冷淡,白唐却从里面捕捉到了嫌弃的味道。 他瞪着眼,试图让墨赦跟他解释解释拧耳朵的事! 墨赦微微侧身,露出他身后的人。 月戎一脸笑容,十分友善的抬手打招呼:“嗨~” 墨赦道:“敌人都进家了,一点警觉都没有。”所以拧耳朵是活该! 白唐猎豹一样从床上翻下来,斗室之内顿时有阴气呼嚎之声,他一双眼如寒冰凝霜,双手上也结出十条锋利无匹的阴气线。 金戈铁马之声铮然而起,小小室内空气成刀刃,地板出尖刺,甚至有惨白的手臂从四面八方伸出,朝着月戎紧抓而去。 墨赦灵巧的后退几步,抬手在墙壁上一拍,顿时将整个房间与外界隔离出来。 再一转头,白唐编织的战网已成,一把暗红色的大刀在十根阴气线的操控下直攻月戎胸口。 月戎无奈,白色月刃也在胸前显形,与那屠灵刀一番碰撞。 白唐实力变强,即便是他这种段位的府君,也看不透白唐体内的力量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此时四周都被那密密麻麻的阴气线纵横封锁,白唐掐着一条线,欺身而上,在经过那屠灵时,猛然纵身握住刀柄,转手就竖劈而下。 月戎被逼的无处可躲,只能急招月刃回来抵挡,恰在白唐刀锋霹在他头顶之时。 “当~” 紧接着是更激烈的金铁交鸣,两人速度都很快,哪怕有白唐的阴气线牵引,月戎抵挡的速度也不慢,那些被白唐召出来的白骨手臂只能装个样子,根本无法触碰到月戎。 “喂喂喂,发泄一下就行了啊。”月戎在交战空隙叫道,“老范你管一下他!” “……你再不管我真动手了啊,我现在就是让着他你懂不懂?” “白唐!疯子!快住手,再不住手我还手了!打死你信不信?!” 在一分神间,他的手臂被一条阴气线缠住,动作慢了一秒,白唐一拳就砸向了他的脸。 月戎轰然倒地,不等反应,白唐又如附骨之疽般跟了上去,屠灵刀直插而去。 “叮!” 屠灵狠狠的穿过他的胸口,钉在地上。 月戎眼眶猛的睁大,似有死不瞑目之感。 白唐蹲在她面前,气息有些微喘,却笑的如同一只纯白的小白兔,口吻温和,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月戎一口气吐出,只觉胸口处疼的要炸,那把刀果真有邪性,他道:“把刀拔出去!” 白唐挑眉,笑的如同一只踹翻猫窝大仇得报的老鼠,道:“你说你啊,月戎,咱们之前不说好了么,我不去地府找你麻烦,你也别出现在人间给我找不痛快,大兄弟,你现在出现在这儿,很嚣张啊。” 月戎猛烈的喘了口气,身周隐隐有黑气汇聚:“白唐,那件事,我不后悔!”他眼睛如琉璃含光,里面有冷静睿智的光,仿佛跳脱不靠谱一下子从他身上逃了个干净,“再来一次,那种情况下,我还会把你丢出去!” 他唇角轻微的上翘,脸上露出刻薄的神色,道:“谁叫你偏偏有屠灵,那就是命!” 白唐脸都绿色,握住屠灵的手背青筋毕露,到底坏心眼,在拔刀时歪了一下,道:“你弄死我一回,我也杀你一回,我能活着是我的本事,你能不能活着,也得看命!” 想起那件事,心里还是恨,恨不能将月戎也送进那四灵法阵里过一遭,但那股憋在心里的劲却松了。 他理解他,却不能原谅他,因为月戎杀了他,毫无疑问。 只是这件事,该结束了,一命还一命,他没有留手,要还能活着,就算月戎本事! 月戎在地上装了会尸体,才捂着留下一个大洞的胸口坐起来,背靠着墙壁:“要是我家包子看见我这样,不得心疼死……明明是你们求我办事,怎么的,不做了?” 墨赦弹了弹衣袖,从依靠着的墙角站直了身体,手在还布满房间的阴气线上拍了下。 白唐会意的收回了那些线,几步就转到了墨赦面前,先给自己灌了杯水,才道:“墨墨,你求他办什么事?不能换个人?” 墨赦静静看他,眼睛里压着火,眼白都有些淡淡的青色,更衬的那双眼珠黑水银般纯粹,他冷淡的反问道:“为什么事?” 这墨氏反问一出,白唐心里就有底了,这事九成九跟他有关系。 他只略微想了下,就道:“苏毓秀的那条红线?啧,这事不得找月老吗?怎么说也是姻缘线……” 说到最后,自动消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着墨赦身上的黑气场又扩大了一点。 白唐疑惑的看过去,却见墨赦依然是光风霁月的一张脸,没皱眉没抿唇,平平淡淡,他道:“月戎,看看他。” 月戎哼唧着从地上爬起来,胸口处两头透风,伤口不见半点愈合,却也没有再扩散。 他上前几步,道:“苏毓秀这个名字地府上记录的有五万三千七百八十三人,除却已经死的,应该死的,即将死的,再匹配生平来历,你们猜,她什么来头?” 他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却不停,径直探向白唐的手腕,白唐下意识就要抽手,却被墨赦按住肩膀。 于是白唐浑身绷着劲,却没有再动,任由月戎将一缕阴气探入了自己体内,只身子微微颤抖了下。 墨赦曾说,月戎是地府里心思最缜密的人,之前白唐见他还觉得是墨赦看人的眼光不准,但此刻却有些信。 心思粗鄙之人,修炼不出那样精细纯粹的力量,一分一毫都没有多用,甚至从他浩瀚如汪洋般的灵魂海里捕捉到了那条细细的线。 月戎手指离开白唐的手腕,慢慢往外移,白唐的左手无名指一阵刺痛。 一条泛着淡金色光芒的线在他指头上若隐若现。 墨赦与月戎神色都是一变,两人互相看了下,月戎手指轻微颤动,那条线却纹丝不动的缠在白唐手指上。 白唐只觉手指不受控制的动了动,他感觉到那条线上传来的愤怒,那是苏毓秀,她察觉有人动这条线了。 月戎眼中冒出凌厉的寒光,五根手指骤然收紧,墨赦却也瞬间出手,隔空掐断了月戎的力量。 那条线又隐没了下去,白唐手指蜷缩,心底还是有些发紧,墨赦和月戎也已进行了短暂交锋。 月戎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何况是头不知来历的大凶狼!范无救,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 停顿了下,在白唐脸上扫过一眼,轻笑道:“他可不是谢必安,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墨赦沉声道:“月戎,你在逼我!” 刚才月戎显然是想与那条线的主人硬刚,胜负如何先不论,白唐却一定讨不了好。 ------------ 第二百零六章 山雨欲来(3) 还有被庞大灵气覆盖下千疮百孔的山基,以及山基里的新鲜尸骨。 但小鬼的消息也并不都这样准确,三太子毕竟是与他们天生相对的神灵,到底不敢靠的太近。 这日天暮,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大地忽的震颤了一下,如同远古的巨人擂起了战鼓。 白唐半点犹豫都没的借风而上,朝着空气里嗅到的那一丝神力源头全力飞行速度比开车快多了。 墨赦紧随其后,两人一黑一白,全都神色肃穆,他们都感觉到了空气里凝重的神力碰撞,高空中尤其明显,显然这一次的战场是在凡人不可达的空中。 “墨墨,开水镜!”白唐伸手拽过一片白云,手指在上面勾画,“现在空间紊乱,你帮我稳住空间,咱们先看看情况!” 墨赦嗯了声,黑色锁魂链哗啦啦伸长萦绕在他们身周被激荡的神力影响的有些不稳定的空间。 四周风声也骤然变小,那看起来并不严密的锁魂链却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罩,没让一丝神力穿过来。 白唐的手在白云上一抹,那片白云上一阵肉眼可见的波动,接着出现不甚明显的画面。 白唐看了下,又在那竖起来的白云镜面上拍了拍,指尖有黑色的灵力透入进去,那如信号不好而出现波纹晃动的画面逐渐稳定下来。 画面里是正在对峙的两人,正是李天王和哪吒,均是一脸的杀气冲天。 墨赦伸手在空中急速绘符,那紫色符篆最后一笔勾画完后,立马就一分为二,一半没入白唐的镜面中,另一半则迅速消融在空气中。 “父帅当真不知我为什么?”哪吒脚下踩着风火轮,抬手将溅在自己面上的金色鲜血拭去,嘴角是狰狞的冷笑,那把红色如烈火的八丈长枪在手中横持。 李靖更为狼狈一点,他头上的金翅乌宝冠已被挑落在地,黑色长发被九天上的罡风吹的四散而开,他脸色冷硬,手握三叉戟指着哪吒,道:“逆子!不必巧舌如簧,今日你若不随我回去,那就杀了我!否则休想再踏前一步!” 九天上有七色极光闪烁,在更高的天空上变幻莫测,让整片天空都呈现出绚烂的七色光芒。 那样美妙的色彩,白唐却莫名觉得身上发冷,他道:“那是什么?” 墨赦道:“灭神天火。” 白唐在脑中搜索了下这种东西,果然在角落里翻到了一点东西。 灭神天火,白唐在墨赦罚他抄的众多书籍里看见过,梳理说这种东西叫天火,其实只是天庭催人交任务的方式,根本没人会真正在七色闪完前不回天庭复命。 传闻这种天火一共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七种颜色依次变化,是为了催促时间观念较差的神仙遵守时间的那本书确实也是这么记载的,甚至对它的名字进行了强硬解释,认为只是为了喊出来霸气,白唐抄的时候还跟墨赦吐槽过这个! 本来脑子里还没概念,被墨赦一提,那段记忆立马就被勾出来了。 但他现在再看,那边天空上已是纯粹的青色, 那两人的脸上都是一层淡淡的翠色光芒。 李靖面上虽沉稳,但从他出招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很急。 三太子面目狰狞,显然被李天王的蛮不讲理激怒了,混天绫在手中一抖,竟直朝九重天上扎去。 知子莫若父,李靖额上青筋暴起,叫道:“住手!你要干什么?!天河水不能下界!” “我管它下不下界!”三太子右手缠绕着绷的笔直的混天绫,身后骤然又伸出两壁,“你知道混天绫能搅动四海,但我从没在天上使用过它,今天,我让你看看它能引多少天河水下来!” 李靖暴怒,头发都要炸起来:“你疯了!” “你让开!”哪吒手往下拽了下,连天都要拽下来一样,“我只要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完那几个杂碎,查清一些事,我跟你回天庭!” “什么杂碎!”李靖斥骂道,“那都是土地山神,他们官职再小,也是正经位列仙班的天神!你是什么东西,说杀就杀?还有那些无辜凡人,你以为那点血能平息神怒?” 天上的青色光芒瞬息间变为蓝色,哪吒的脸也染上一层清冷的蓝,显得那双眼睛尤其狰狞凶恶。 他说:“我?我就是我!那些东西,我想杀就杀了!神怒,呵,他们也配有怒?”他语气嘲讽,接着神色郑重,语气铿锵,“我没错!谁若说我错了,谁就是错的!” 李靖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却听他还继续道:“父帅,我下来时你叫我要匡扶正道,肃清人间,我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字字铮铮铁骨,落地有声,如同他心底坚守的信念。 “他杀的,究竟是人还是神?”白唐这么问,但他心底那缺了一角的事件拼图似乎隐隐有了形状。 墨赦眼中神色变化,道:“神。” 如果他杀的是神,那人是谁杀的?真的是他凶性大发杀人殉神,安抚神怒? “神与魔,界限在哪?”哪吒问,语气轻缓,仿若真的是不知答案求助父亲的孩童。 “神魔一念,心怀善念为神,堕入欲念为魔!” “人与神,孰轻孰重?” “天地生人,终极为神,若没有神,便没有人间!” “若没有神,便没有人间……哈哈哈,好!”哪吒大笑出声,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 蓝光还未消散,他却骤然收声,道:“原来这就是父帅心中的答案!” 白唐听的迷糊,实在是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就用手肘去撞了下墨赦,墨赦朝着他摇头,表情也有些困惑,似乎也不知道这对父子打什么机锋。 但很显然,身为当事人的李天王听懂了,他面皮抽动了一下,眼神也有瞬间的纠结,却很快又宁静下来,抬头朝白唐他们的方向看了眼,道:“哪吒!没时间了,你快放弃抵抗,随我回天庭!” 那蓝光变为紫光,天空格外好看。 白唐眉头紧拧,道:“老李发现我们了!我看他是要拼老命带哪吒走了!老墨,再五分钟,注意破结界!” 李靖和哪吒都 不是等闲,他们这水镜偷窥的也很光明正大,靠的越近,越会被察觉,此刻他们被发现,早在意料之中。 幸好那两人似乎都不在意。 哪吒甚至还有闲情继续说话,他道:“以前一直听说灭神天火的厉害,从没见识过,这次正好看看。” “你” “父帅!”哪吒叫道,“人间有个火车改轨问题十分有趣,面对火车应驶向有一人的轨道,还是将车开向悬崖中,父帅,你会怎么选?舍一人救众生,还是舍众生救一人?” 他的手骤然下拉,红如烟霞的混天绫倏然从九天垂下,轰隆隆的水声从九天上直冲而下,顺着混天绫开出的通道,势不可挡的冲破云层。 “当年陈塘关前,你曾弃我一次,父帅,这次你又会不会为了你当年庇护过的凡人,留在这九重天上,将滔滔不绝的天河水重导入天河?” 他肆意的笑着,连眼神都仿佛淬了毒的刀,直往人的心窝子扎。 白唐与墨赦就在此时破空而来,一条身长百米的暗红色大龙倏然出现在半空,用自身去抗那滚滚而下的天河水。 墨赦的锁魂链也毫不落后的在被拉低的天上织网撑水,但即便如此,还是有重逾千斤的无色天河水滚滚而下,三太子立在混天绫上,面色在涨潮一样的水头下看不清,但白唐接到了三太子的传音。 他道:“天河水绝不能落地,一旦落地,便是百万河海顷刻涨潮,人间才会是真的死地,白唐,听懂了吗?” 白唐一下就感觉到李靖被三太子气的要死时的那种愤怒,幸好关键时刻他的理智发挥了作用,让他记得也用传音术,他道:“知道不能落地,你把它弄下来干什么!哪吒,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哪吒身形已在无边奔流而下的天河水下看不清楚,更没有回答他。 白唐感觉阵阵凉意从那天河水里渗透而出,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觉,好像有亲近的人从远而近。 而天上的蓝光也在水幕之上变成了紫色,绚烂的紫色透过天河水的折射,露出更加绚烂的美丽。 白唐和墨赦身上的阴气大量爆发,相辅相成,彼此气场相互呼应,一强再强,全力将他们这边的水推回天上百米。 但天河水有十万倾,又承天地灵气之重,任你灵力通天,堵水绝无可能! “哪吒!”李靖叫道,声嘶力竭,似已被激怒到了极致。 “哪吒!你回来!”李靖也同白唐两人一样撑着倾泻而下的天河,声音都是干哑的,“灭神天火会让你形神俱灭,哪吒!” “一件死物,能奈我何?”哪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些闷,“父帅,我们父子今日一别,往后多半也是要对立的,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明白!” “父帅说若没有神,便没有人间,我认为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其他人,也该是一样!若真没有神,便没有人间,也该由人自己去决定是要神,还是要他们的命!” “时间越久,天河水倾泻的就越多,地上可还要数亿生灵呢,父帅要好好选择!” ------------ 第二百零七章 怒引天河(1) 还有被庞大灵气覆盖下千疮百孔的山基,以及山基里的新鲜尸骨。 但小鬼的消息也并不都这样准确,三太子毕竟是与他们天生相对的神灵,到底不敢靠的太近。 这日天暮,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大地忽的震颤了一下,如同远古的巨人擂起了战鼓。 白唐半点犹豫都没的借风而上,朝着空气里嗅到的那一丝神力源头全力飞行速度比开车快多了。 墨赦紧随其后,两人一黑一白,全都神色肃穆,他们都感觉到了空气里凝重的神力碰撞,高空中尤其明显,显然这一次的战场是在凡人不可达的空中。 “墨墨,开水镜!”白唐伸手拽过一片白云,手指在上面勾画,“现在空间紊乱,你帮我稳住空间,咱们先看看情况!” 墨赦嗯了声,黑色锁魂链哗啦啦伸长萦绕在他们身周被激荡的神力影响的有些不稳定的空间。 四周风声也骤然变小,那看起来并不严密的锁魂链却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罩,没让一丝神力穿过来。 白唐的手在白云上一抹,那片白云上一阵肉眼可见的波动,接着出现不甚明显的画面。 白唐看了下,又在那竖起来的白云镜面上拍了拍,指尖有黑色的灵力透入进去,那如信号不好而出现波纹晃动的画面逐渐稳定下来。 画面里是正在对峙的两人,正是李天王和哪吒,均是一脸的杀气冲天。 墨赦伸手在空中寄宿绘符,那紫色符篆最后一笔勾画完后,立马就一分为二,一半没入白唐的镜面中,另一半则迅速消融在空气中。 “父帅当真不知我为什么?”哪吒脚下踩着风火轮,抬手将溅在自己面上的金色鲜血拭去,嘴角是狰狞的冷笑,那把红色如烈火的八丈长枪在手中横持。 李靖更为狼狈一点,他头上的金翅乌宝冠已被挑落在地,黑色长发被九天上的罡风吹的四散而开,他脸色冷硬,手握三叉戟指着哪吒,道:“逆子!不必巧舌如簧,今日你若不随我回去,那就杀了为父!否则休想再踏前一步!” 九天上有七色极光闪烁,在更高的天空上变幻莫测,让整片天空都呈现出绚烂的七色光芒。 那样美妙的色彩,白唐却莫名觉得身上发冷,他道:“那是什么?” 墨赦道:“灭神天火。” 白唐在脑中搜索了下这种东西,果然在角落里翻到了一点东西。 灭神天火,白唐在墨赦罚他抄的众多书籍里看见过,梳理说这种东西叫天火,其实只是天庭催人交任务的方式,根本没人会真正在七色闪完前不回天庭复命。 传闻这种天火一共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七种颜色依次变化,是为了催促时间观念较差的神仙遵守时间的那本书确实也是这么记载的,甚至对它的名字进行了强硬解释,认为只是为了喊出来霸气,白唐抄的时候还跟墨赦吐槽过这个! 本来脑子里还没概念,被墨赦一提,那段记忆立马就被勾出来了。 但他现在再看,那边天空上已是纯粹的青色,那两人 的脸上都是青色光芒。 李靖面上虽沉稳,但从他出招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很急。 三太子面目狰狞,显然被李天王的蛮不讲理激怒了,混天绫在手中一抖,竟直朝九重天上扎去。 知子莫若父,李靖额上青筋暴起,叫道:“住手!你要干什么?!天河水不能下界!” “我管它下不下界!”三太子右手缠绕着绷的笔直的混天绫,身后骤然又伸出两壁,“你知道混天绫能搅动四海,但我从没在天上使用过它,今天,我让你看看它能引多少天河水下来!” 李靖暴怒,头发都要炸起来:“你疯了!” “你让开!”哪吒手往下拽了下,连天都要拽下来一样,“我只要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完那几个杂碎,查清一些事,我跟你回天庭!” “什么杂碎!”李靖斥骂道,“那都是土地山神,他们官职再小,也是正经位列仙班的天神!你是什么东西,说杀就杀?还有那些无辜凡人,你以为那点血能平息神怒?” 天上的青色光芒瞬息间变为蓝色,哪吒的脸也染上一层清冷的蓝,显得那双眼睛尤其狰狞凶恶。 他说:“我?我就是我!那些东西,我想杀就杀了!神怒,呵,他们也配有怒?”他语气嘲讽,接着神色郑重,语气铿锵,“我没错!谁若说我错了,谁就是错的!” 李靖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却听他还继续道:“父帅,我下来时你叫我要匡扶正道,肃清人间,我现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字字铮铮铁骨,落地有声,如同他心底坚守的信念。 “他杀的,究竟是人还是神?”白唐这么问,但他心底那缺了一角的事件拼图似乎隐隐有了形状。 墨赦眼中神色变化,道:“神。” 如果他杀的是神,那人是谁杀的?真的是他凶性大发杀人殉神,安抚神怒? “神与魔,界限在哪?”哪吒问,语气轻缓,仿若真的是不知答案求助父亲的孩童。 “神魔一念,心怀善念为神,堕入欲念为魔!” “人与神,孰轻孰重?” “天地生人,终极为神,若没有神,便没有人间!” “若没有神,便没有人间……哈哈哈,好!”哪吒大笑出声,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 青光还未消散,他却骤然收声,道:“原来这就是父帅心中的答案!” 白唐听的迷糊,实在是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就用手肘去撞了下墨赦,墨赦朝着他摇头,表情也有些困惑,似乎也不知道这对父子打什么机锋。 但很显然,身为当事人的李天王听懂了,他面皮抽动了一下,眼神也有瞬间的纠结,却很快又宁静下来,抬头朝白唐他们的方向看了眼,道:“哪吒!没时间了,你快放弃抵抗,随我回天庭!” 那青光变为紫光,天空格外好看。 白唐眉头紧拧,道:“老李发现我们了!我看他是要拼老命带哪吒走了!老墨,再五分钟,注意破结界!” 李靖和哪吒都不是等闲 ,他们这水镜偷窥的也很光明正大,靠的越近,越会被察觉,此刻他们被发现,早在意料之中。 幸好那两人似乎都不在意。 哪吒甚至还有闲情继续说话,他道:“以前一直听说灭神天火的厉害,从没见识过,这次正好看看。” “你” “父帅!”哪吒叫道,“人间有个火车改轨问题十分有趣,面对火车应驶向有一人的轨道,还是将车开向悬崖中,父帅,你会怎么选?舍一人救众生,还是舍众生救一人?” 他的手骤然下拉,红如烟霞的混天绫倏然从九天垂下,轰隆隆的水声从九天上直冲而下,顺着混天绫开出的通道,势不可挡的冲破云层。 “当年陈塘关前,你曾弃我一次,父帅,这次你又会不会为了你当年庇护过的凡人,留在这九重天上,将滔滔不绝的天河水重导入天河?” 他肆意的笑着,连眼神都仿佛淬了毒的刀,直往人的心窝子扎。 白唐与墨赦就在此时破空而来,一条身长百米的暗红色大龙倏然出现在半空,用自身去抗那滚滚而下的天河水。 墨赦的锁魂链也毫不落后的在被拉低的天上织网撑水,但即便如此,还是有重逾千斤的无色天河水滚滚而下,三太子立在混天绫上,面色在涨潮一样的水头下看不清,但白唐接到了三太子的传音。 他道:“天河水绝不能落地,一旦落地,便是百万河海顷刻涨潮,人间才会是真的死地,白唐,听懂了吗?” 白唐一下就感觉到李靖被三太子气的要死时的那种愤怒,幸好关键时刻他的理智发挥了作用,让他记得也用传音术,他道:“知道不能落地,你把它弄下来干什么!哪吒,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哪吒身形已在无边奔流而下的天河水下看不清楚,更没有回答他。 白唐感觉阵阵凉意从那天河水里渗透而出,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觉,好像有亲近的人从远而近。 而天上的蓝光也在水幕之上变成了紫色,绚烂的紫色透过天河水的折射,露出更加绚烂的美丽。 白唐和墨赦身上的阴气大量爆发,相辅相成,彼此气场相互呼应,一强再强,全力将他们这边的水推回天上百米。 但天河水有十万倾,又承天地灵气之重,任你灵力通天,堵水绝无可能! “哪吒!”李靖叫道,声嘶力竭,似已被激怒到了极致。 “哪吒!你回来!”李靖也同白唐两人一样撑着倾泻而下的天河,声音都是干哑的,“灭神天火会让你形神俱灭,哪吒!” “一件死物,能奈我何?”哪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些闷,“父帅,我们父子今日一别,往后多半也是要对立的,不如现在就把话说明白!” “父帅说若没有神,便没有人间,我认为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其他人,也该是一样!若真没有神,便没有人间,也该由人自己去决定是要神,还是要他们的命!” “时间越久,天河水倾泻的就越多,地上可还要数亿生灵呢,父帅要好好选择!” ------------ 第二百零八章 怒引天河(2) 三太子顿了顿,又开了口,道:“不过说实话,父帅你真打不过我,我们都有自己要守的东西,又一次站在对立面的话,逼急了我,那年没干成的事,说不好这次就干了,父帅你——” 声音戛然而止,头顶的天河水被一阵极为耀眼的紫色火焰照彻。 “哪吒!” 李靖那边的天河水轰然而下,那人竟瞬间抽身,犹如夜半空中骤然闪过的流星一样横跨遥远的距离。 “父帅。” 哪吒的声音终于退却了玩世不恭,露出一丝诧异,仿佛遇见了不能理解的难题。 天河透明的水将那一块耀眼的火焰折射出大片的红,整片苍穹都仿佛被火染成了火烧云。 白唐拧头朝那火光最耀眼处看去,就看见了一个浑身包裹着紫红色火焰的神灵。 无声无息,甚至没有威势,但那股火焰却已将那神灵吞噬过半。 看不清时,只觉绚烂无比,看请之时,却觉遍体生寒。 灭神天火,自然是为灭神存在,不灭神体,不回天庭。 三太子看着近在咫尺却慢慢消融的那张脸,神情还有些木讷,眼睛呆愣愣的,嘴巴张合:“父……帅。” 神经还未反应过来,手却已本能的伸出。 “别动!”李靖声如雷霆,哪怕身体已被那无尽火焰消融小半,仍挣扎着后退了几步,离哪吒更远了些,也将身体从那把红色的火焰枪上拔出。 枪尖穿过肉体的声音刺耳无比,连同那滴落既燃烧的金色血液一样,都能让有的人崩溃。 哪吒的瞳孔肉眼可见的放大,里面倒映着天王狼狈的眉眼,那双虎目微微垂着,左手已本能的按上胸口那一处被火焰枪戳出的大洞。 周身火焰缭绕,身体逐渐消融,手指间有金色液体浸出,方一浸出,就又被那贪婪的无声紫红色火焰吞噬干净。 哪吒终于反应过来一样,不管不顾的向前,炮弹一样,中途却被一道白光强硬的挡回去。 “逆子,我就知道,就知道你总不听话!”李靖脸色扭曲,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但仔细听,却能听见语气里不易察觉的慈和。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父帅你——” “闭嘴!”李靖右手的三叉戟直直前伸,愣是将哪吒逼退在十米之外,“你可闭嘴吧,兔崽子!从小……你就不让我省心,现在果然又闯祸了,害得你爹我要身形俱灭,高兴了?” “父帅!”声音凄厉,却不敢擅动分毫,怕他还要分出精力来控制这三叉戟挡住自己,“我引了天河水,天河水一定可以灭火的!一定行的!水!水!” 朱红色的混天绫冲天而起,将那倒倾而下的天河水尽数引到他们周围。 只一眨眼,那无穷无尽有无数灵气的天河水凉岑岑的,从天而落,顷刻就将他们两人笼罩在内。 四方尽水,周遭冰寒,却扑不灭那无声无息,甚至全无威势的紫红色火焰。 “父帅!你把你的三叉戟收回去!不然我要强行过去了,三秒时间,父帅——” “叫爹!”李靖半边身子已被那火焰消融成白骨,另一半也在慢慢从皮到肉的慢慢消融,一边白骨,一边血肉,却还在咧嘴笑,声音都有些漏风,“叫什么父帅,一叫就是五千年,你说……你小子是不是还怨我呢?” “你别废话!你赶紧的!把那该死的火传给我,我是莲藕我不怕!你快点!” 那样的话,还能剩下点魂火,以后慢慢养,一定能养回来! 三太子的眼睛睁的很大,眼眶都仿佛被撑裂,素来强悍的身体轻微的颤动。 那能翻天搅海的混天绫搅动了漫天的水,却不能将周边的温度降下去一点。 无声的绝望开始蔓延,寂静无声的穿透有人的心脏。 “兔崽子!”李靖的脸也已只有一半,一半憨厚嘴唇,一半森白唇颚,都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在故意吓人,有些渗人的恐怖,“就知道给我闯祸!这次真是收拾不了了,灭神天火,不灭神可回不去……早叫你跟我回去,偏不听!” “你——” 三太子终于踉跄扑上前。 “退后!”三叉戟奋力一震,李靖的声音又沉又闷又弱,却让三太子脚下重逾千斤。 三太子生就莲身,不会哭,流不出泪,膝盖却一软,重重跪在九天之上寒凉透骨的天河水里。 “你非要这样吗?李靖!那是我的天火!是我的路!” 如泣如诉,怒火冲天,三太子额前正对着那三叉戟,满目荒凉,咬牙切齿。 “你非要这样吗?!你把,把我的天火……还给我!” “谁叫你是我儿子?!”那白骨嘴巴开合,一只眼里跳动着零星的魂火,“哪吒,你啊。” “你从今往后,就与天庭彻底斩断因果,这天庭……束不住你!” “你啊……真是我……一辈子的克星。”他说,终于连那白骨都被天火吞噬干净,一点跳跃的魂火萤火虫样在他面前飞舞跳跃,仿佛在进行末日的狂欢。 一切都渐渐消弥,天河水轰隆隆下沉,那银河倾天堑的威力远非常人所能抵御,能将途径的天风都撕裂。 白唐与墨赦被逼的一退再退, 从高高的天空极速下降。 “墨墨,想办法啊!”白唐方才从旁目睹了整个过程,本来还心有唏嘘,无限感慨,却被那源源不断的天河水压的再分不出心神,只能叫道,“这天河水是不是密度超大?怎么这么重?” “天河水只有阐教无上法宝混天绫能反常态导入天宫!”墨赦显然也并不轻松,原本岑凉无比的脸上似乎都有汗滚出,却被那无边的天河水瞬间淹没。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都在空中释放出源源不绝的黑色阴气,隐匿其中的两人一道一道的绘符,手速无与伦比的快。 但他们还是在不停的下坠,黑白两色灵光在空中交错相映,却抵不住以天塌之力朝下奔腾的千倾透明天水。 空中电闪雷鸣,天色也被那水压的黑沉沉的,阳光再照不下来,仿佛天不曾到达黎明。 无数还鲜活的人都慢慢从沉眠中苏醒,却没看见理应到来的黎明,恐慌开始蔓延,所有人都仿佛看见了末日来临。 被天河水压制的不断下沉的云层终于受不住,哗啦啦的将累积的水都一股脑的倾泻下去。 “哪吒!”白唐抹了一把脸上浸凉的天河水,声如雷霆,响彻高空。“ 把水收上去!哪吒!” 锁魂链构成的屏障又被压低了百米,白汤圆身体已长到了千米长,盘旋在天河水下,发出一阵阵怒吼,却也只能将那倒倾而下的水阻上一阻。 “哪吒!你听见了吗?!”白唐怒斥,嗓子都有点劈。 哪吒屏蔽了任何精神感知,白唐甚至都感知不到他在哪,更没法再与他建立颅内联系,只好物理喊叫。 “三太子!”墨赦的声音也用浑厚的灵力传播开来,“收水!天河顷刻就落地了!” 天河离落地也只剩三万三千多米,穿过层层云障也不过几分钟而已。 那察觉有异的人类顶尖修道者也出现了一位,正是之前向东跟白唐说的支援者——甄俊。 上次见到甄俊,还是在b市冥族之乱里,那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老头来了也不多话,骨瘦如柴的手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也帮着承受那势不可挡的天河水。 即便这样,三人还是一再被不断涌下的天河水压的下坠,转眼就只剩两万米。 白唐呼喊的更急,墨赦甚至甩出了哭丧棒,让那带着灵性的法器在浩瀚的水里寻找那必然还没走的哪吒! 人界大佬矜持了几秒,一口粗哑的彪悍音也飙了出来,还学着白唐和墨赦分出两灵力来将声音扩散出去。 现在他们三人谁都不敢轻易撒手,一旦撒手那天河下降的速度会更快,倒时根本就没法收拾。 人类不能到达的高空里,高高低低的叫声此起彼伏,有呼唤有怒骂,还有冷斥。 这些声音穿过茫茫河水,已经变得有些稀薄,只剩下呜咽一样的淡淡音波。 那曾将无色的天河照耀的无比瑰丽的紫红色火焰如同餍足的野兽,在将那一直顽固不化的天神吞噬干净后,就轻飘飘的要回天庭去。 三太子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如同已至绝境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咆哮。 他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手指慢慢伸出,一点一点描摹那萤火样的魂火最后跳跃的轨迹,仿佛要将那最后的样子刻入心底。 那最后的、跳舞样的痕迹,被他指尖溢出的灵光凝在半空,终于露出隐藏的密语。 原、谅。 三太子手指颤抖的更加厉害,一瞬间有种心脏抽搐的感觉,恨不能嚎啕大哭。 原谅,原谅! 最后那时候,他想告诉自己什么呢?原谅谁?为什么要原谅? 谁错了?谁的错? 天河水凉岑岑的,在他周围缓缓流淌,似乎能将一切都带走。 他已不是幼年,却莫名想起了那些年月里的记忆,那些许久不曾被碰触的记忆。 当年他逼他自尽时那样狠辣决绝毫不犹豫,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对他横眉冷对,仿佛他是家里最不能见人的存在。 当年夫子教学,大哥二哥的课业他总是会微微含笑点头,唯独他,那严厉的将军从未对他有一丝夸奖,冬夜里也要拉着他去扫大街,那时候,可真冷。 ------------ 第二百零九章 怒引天河(3) 从他能协调肢体走路运动时,一到冬天,不管外面有多冷,只要下大雪,第二日他一定会拎着自己出去扫雪,不扫庭院,就扫门外那条无数人来往的大道。 他当时以为,他是厌恶自己这个孩子的,所以才用那样残酷的方式圈禁他,想将他样成废物。 他脾气越来越烈,天生的道法却越来越强,那个严厉的将军渐渐无能为力,严厉的制止他用术法,但他再也不能拘谨他。 谁也不能拘谨他,因为谁也不爱他……时隔多年,哪吒终于肯在这样的环境下审视内心,他想,那时候他真的想让那人抱自己一下的。 他们终归父子缘浅,他只在他身边长了五年。 八岁那年,他认识了那条龙,那条龙害的他太惨了,可那时候的那条龙实在好看。 那美丽的小龙收敛了所有龙鳞,陪他在海上翻腾戏水,然后求他帮一个忙。 就是那一个忙,他将那小龙扒皮抽筋,甚至将他一身龙鳞都一个个拔下来,烧的干干净净。 此后爹就成了李靖,李靖不依不饶,他们彻底决裂。 李靖该是恨他的,恨他曾给陈塘关带去那样的灾难,哪怕最后他们勉强和好,那玲珑宝塔他也从不离身,那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在天庭有上千年,他们关系不温不火,他们貌合神离,他们总是争执,他们…… 哪吒想不通,他到底为什么啊? 那些紫红色火焰终于全部消失,一点痕迹都没剩下,仿佛从不曾出现,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三太子却知道,都不一样了。 “没有了……” 嘴巴开合,细小的声音方一出口就被平和流淌的天河水带走,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同浸在天河水里的另外三人却已经濒临崩溃,白唐声音都高昂起来,“哪吒!人类要在你手上灭种了!哪吒!老王八你在哪儿呢?死出来!” 他黑亮的桃花眼里是喷薄的怒火,只觉那不言不语装死的哪吒让人想直接掐死。 “天河要是落地,哪吒!我一定要把你挫骨扬灰!” 这短短几分钟,他们就又下降了一万米,再下降几千米,从地面上就能看见那翻涌的波涛。 白唐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无比后悔。 当时李天王第一次要抓哪吒时,他瞎管的什么事,当时让他被带回天庭就好了! 这一刻,哪吒在他心里,才是真正的魔星。 要不是那些时间墨赦给的教育刻骨铭心,白唐这会已经破口大骂了,这特么的,跟死了一样是什么情况! 他百分百确定,哪吒那厮绝对没伤着,李天王连半点天火都没让他沾上! “再撑一下!”墨赦冷定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找到他了!” 天河越来越重,托起天河的三人情况都不太好,人界顶级修道者已吐了好几口血,仿佛下一秒就要油尽灯枯。 白唐和墨赦的阴气场将整个天空都遮蔽,远远看去如同魔神降世。 听见墨赦那么说,白唐忙又咬紧牙,从齿缝里露出声音,道:“好!” 就在说话的当口,他又感觉心中浮出一股莫名的感觉,且十分清晰明了 苏毓秀来了。 他顺着心中那感觉一转头,就看见穿一身清爽夏装的苏毓秀披散着头发,手掌在那天河水底一拍。 白唐只觉有轻柔如风的力量从她手掌处扩散,转眼就笼罩住了所有下降的天河。 那样惊人的力量甚至让奔腾的天河水停了下来,那绝美的女子偏头看向白唐,喊道:“这时候发什么呆,找哪吒!我只能稳住三分钟!三分钟后谁也挡不住天河落地!” 白唐瞬间回神,叫的鬼哭神嚎,形象全无:“哪吒~” 墨赦全然没时间管他,只闭着眼,一边控制锁魂链兜住天河,一边控制那哭丧棒狠狠的下砸。 天河下流引起的云层汇聚已成旋涡之势,带着无比凝重的压迫力悬在空中。 白唐已没了力气开口,感受手臂发酸的厉害,那甄俊眼睛都浑浊了,只身上的灵力还是不断外放。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后退,底下就必然会有无数人殒命。 谁敢退? 没人能过的了心里那一关,他们不敢退! 周围寂静的能听见其他人的心跳,白唐甚至觉着那三分钟过的很慢,慢到他都能数清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 三分钟又仿佛很快,眨眼就到,天塌的力量一瞬间压上肩膀,甄俊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那股大力压下高空。 白唐也发出一声闷哼。 泰山压顶,不过如此。 那天河压着他们瞬间就下沉了三千米,凭借他们超人的实力,甚至能看见地上仓皇的人。 白唐几人脸上都是彼此才能看懂的绝望。 连苏毓秀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愤怒情绪,仿佛被人抢夺了心爱宝贝一样。 完了! 白唐想,该死的哪吒,他果然看错了他! 完了! 苏毓秀想,那个哪吒,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他当时明明打算留下混天绫…… 墨赦心中全无杂念,只仰头看着那澄澈的天河。 就在这时,一道灿如艳霞的红色绸带从高空垂下。 红光如匹练,轻柔若无物,从水中穿波而来,眨眼就无边无际的大,将所有天河水都笼罩在内。 一端伸直插入九霄,一端下垂落在眼前。 白唐只觉承受的压力骤然一松,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一下就吐了出去,连在空中的身形都晃了一下,才重又站直。 “腿软了?”墨赦收回闪电样窜回的哭丧棒,转眼就将方才那一趔趄看了个正着。 白唐严肃脸,眼睛直直望着上方,道:“怎么可能?” 他仰望着的地方,出现了千年难遇的奇景势不可挡的浩瀚天河里一条红色匹练直垂而下,柔软的水草一样飘飘荡荡,但那几乎压破苍穹、愤怒的恍如躁动的远古凶兽的无色河水却被那一条匹练安抚,沿着那红色的绸带倒流而上。 天河倒流,如潮退海。 轰隆隆奔腾的河水声戛然而止,收敛尽所有脾气,都在那混天绫的摆动间从人间的高空流回九重天上那条无边无际的天河里。 红色混天绫不断升高,仿佛在天宫与人间嫁接起一条红桥,指引着那些不属于人间的水回到它们改在的 地方去。 红光渐渐消失,那些天河水也再看不见。 白唐一直紧绷的脊背终于微不可查的放松了,咬的死紧的牙齿也松了些。 墨赦站在他身边,轻声道:“别怕。” “我怕什么?”白唐说,“我不怕,我又不会死。” 墨赦用深邃的眸子望住他,里面是洞察一切的宽容。 ……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轻柔的撒在已经饱受苦难的土地上,一如往昔。 天空是被水洗后的干净,万里无云,还有觅食的鸟雀偶尔来回。 慢悠悠的,一个针尖大小的影子忽然出现在视野,然后在高空里一点点放大,终于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面灰扑扑的八菱镜,只有两个巴掌大小,被天风吹的来回翻滚,却还是朝着地面坠落下来。 良久,那镜子从空中摔了下来,正落在绿草茵茵的草坪上,翻了两个滚,镜面朝下,不动了。 又过了许久,有人踏着青色的碧草,皮鞋压折草茎,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脚步停在那背部雕刻阴阳太极简练线条的镜子前,一只骨骼分明探出,从地面上捡起那只朴素的镜子。 他爱惜的擦拭上面沾到的泥土,却对镜面上那纵横如树枝的裂纹毫无办法。 毁了的,终究回不来。 指尖有灵光溢出,细细投在那镜子上。 满是裂纹的镜面上却有白光闪过,手持镜子的人一顿原来这照妖镜竟也对他认过主。 镜面投影出模糊的影子。 画面是长跪不起的夫妇,男的英武英朗,女的眉眼柔和,他们双双跪在怪石嶙峋的地面上,神情郑重,面容固执,面前是晕我缭绕的 高山。 那高山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复活的地方。 那夫妇两人跪着,地上的雪越来越多,几乎将他们半截身子都埋进去,但他们背脊都挺的笔直。 接着画面一转,就是那柔软温婉的妇人不容抗拒的推开男人,划破手腕,滴血入碗。 仙气缭绕的仙人用仙池的莲藕浸入血中,又在她眉心一点,便有白色灵光从她体内闪出,没入那一截莲藕。 那仙人终归是开了口,问了句什么。 画面寂静无声,看画的人却仿佛看懂了她唇瓣张合的话,她说:“不后悔。” 她转头看向身后那男人,男人眼中有泪,却始终不曾落下,他点头,说无谓血肉身躯,给他一条生路就好。 于是他亲手给仙人递了刀,一动不动让人将自己的脊骨生生从后背抽出,又被填入一截施了法的树枝。 能跑能跳能舞刀,灵活性却再不如从前。 所以他才打不过他,所以当年战无不胜的将军,再也打不过他。 握住镜子的手又一次颤抖,仿佛被迟来千年的过往砸的喘不过气,喉咙里都发出破旧风箱一样的粗音。 那向来嘴硬的男人说,生来是妖,从未敢轻松恣意,再世为人,便让他以莲花为身,白莲至纯,此后再没人配骂他妖孽,他比谁都纯净! 哪吒是个好孩子!那男人炫耀一般对着仙人说,眉目柔和,依稀是他抱大哥二哥时的模样。 ------------ 第二百一十章 怒引天河(4) 后来有多凶狠,前面就有多柔情,原来他早在知道他杀了敖丙之后就开始为他谋生,原来那么早,他就连同柔弱的母亲为他铺就一条重生之路。 什么削肉还母,剔骨还父,都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身体里有他的骨,有她的血,他是他们的儿子,一日是,永生都是。 此时才明白,为何那日他魂魄离体,哪都不去,就径直奔着师傅的仙府而去。 血脉相连,至亲招魂,怎能不去?所以那莲藕才与他灵魂那样匹配,父骨母血养出来的莲藕,自不会有更匹配的了。 直至此刻,那些所有迷惑不解的事都明晰起来。 那句他怎么也想不透究竟是什么意思的“原谅”,现在心里荒芜黑暗的宫殿仿佛被点亮了烛火,一切都明明白白。 原谅自己,也原谅他。 父帅在最后的时间里,还怕他偏执,怕他放不下,怕他又走入魔障,所以他用最后的魂火在他心底刻下“原谅”两字。 他在告诉他,无论如何,他不怪他,也希望他不要怪自己。 李天王曾是个合格的将军,却不是个合适的父亲,后来他想做合格的父亲,哪吒却不给他机会, 世事蹉跎,一晃就是的几千年,那沉着脸嘱咐他下界限除妖鬼降妖救助百姓的李天王仿佛还在高大冷清的前殿里。一板一眼的说匡扶人间后的功德无量。 终于,那些事都成了额过往。 再也不会有人捧着宝塔面色发冷的斥责他,也不会再有人在他闯祸后暴怒着教训他,却不让别的神仙动他一根头发。 此后,再也不会有那个人了,他想。 …… 等将甄俊从地面捞起来安置好后,白唐蒙着被子胡天胡地的睡了一觉,直睡到天色又一次迟暮,才死鬼还阳般从大床上蹦了下来。 彼时墨赦已同地府做了详细的工作报告,无事一身轻的在沙发上剥莲子。 莲子是灰青色,他手指白皙修长,动作又缓又慢,显得非常优雅。 剥出的莲子仁白嫩嫩的,都放在手边的一个小盘子里,白汤圆在一旁无聊的追尾巴,时不时伸长头去卷一个莲子,吃完又嫌弃的吐舌头。 “修道者内部都没再传出大屠杀的消息。”白唐抓着鸡窝头,也跑去蹭莲子吃。“我想了想,心里有些想法。” 墨赦将身旁的一把莲蓬往他面前推了推,道:“不管什么想法,先保留,三日内,他必然会来寻我们。” 白唐上道的跟他一起剥莲子,郁闷道:“剥这个干什么?你又不吃,我看白汤圆也不喜欢用这个做口粮……你跟他商量好了?他知道咱们在这儿?” 墨赦道:“剥莲子要慢慢来,可以静心,你内火太旺。”说着便放下自己手上的莲子,琉璃也似的眼睛看向白唐,“好好剥,一会给你做清火莲藕粥。” 白唐脸颊一下就鼓了起来,愤怒的拍莲蓬,抗议:“我要吃肉!” 墨赦淡淡转了话题,道:“哪吒三天内必然会来,你到时不要见面就动手。” 这意思是,中午 的清火莲藕粥吃定了!白唐心里已经偷摸的转起了去偷鸡吃的念头,嘴上却道:“肯定不打,呵呵呵,我们是好朋友来着,再说,我是文明人,文明人从不打没营养的架,” 墨赦向他投去不信任的眼神。 白唐竭力露出“我很真诚,我很平静,我一点都没火气”的表情。 墨赦看了他几秒,终于转过头去。 到第二日晚上时,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的修长青年果然上了门,他礼貌的在门外敲了敲门,听的里面人应门,才游魂也似的飘了进去。 迎面就是一个碗口大的拳头,三太子只偏了下头,却还是被那拳头一下砸中眼窝,身体本能的后退几步,又被快捷无比的身影欺身而上,拎着领口猛的摔在地上。 头晕眼花间,就听头上一个清冷冷的声音道:“你是不是有病?!脑子里还有多少水,说出来,我给你放!” 三太子转着眼珠,对上用膝盖顶着他胸口、还用单手卡着他脖颈的人,咧嘴笑开,道:“白唐。” 墨赦伸手捏起在一旁好奇伸脖子的白汤圆,稳稳坐在沙发上,安然的看着他们,仿佛早料到了这一幕。 当时三太子险些被李天王捉回天庭,是白唐内心里动了恻隐之心,又甚为欣赏哪吒的为人,当即率先表态要救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因为哪吒曾与他的短暂缘分,他就认定那是个磊落的人,所以他愿意相信他不会做那种魔头才做的事。 而那天,哪吒将天河引下九天,险些要让所有人类陪葬。 白唐当时表现的平淡,但他心里的火放出来,怕是能将天都烧个窟窿!哪怕墨赦让他喝了两天的败火粥,那些火也没半点降下去。 这些即将喷发的活火山样的情绪,他隐藏的再好,了解他至深的墨赦也不会察觉不到。 他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被窝里,说是睡觉,但墨赦觉着,他是在自省,更多的是那时候心里的恐惧还在血液里残留,不敢冒头。 他在害怕,害怕那无边无际的天河水会真的从天上下来,害怕他枕的做错了,害怕他当时一时意气留下的是个真正的魔头。 哪吒没露面时,那股火还能憋住,一见着哪吒,那才是收都守不住。 此刻白唐眉目间都是戾气,身周的阴气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我问你,天河还会再落下吗?” “不会。”哪吒被他压在地上,“你放手,之前是没时间,这次我会好好跟你们说清楚。” “就这么说!”白唐道,声音里全是绝不妥协,“有一个字不对,我保证,你这莲花金身马上就能成渣!” 哪吒胸膛明显起伏了下,眼中也是寒光一片,原先形容憔悴的一张脸瞬间像是吸饱了精血的妖精般鲜活起来,只是鲜活的也有些狠辣。 只见他突的反手在地上一拍,朱红色的混天绫刷的遮蔽住白唐的眼睛,他脖颈上的头颅突然消失,从右肩处长出来,抬手掰住白唐的手腕,拧着就是一甩,接着那头又移回脖颈正中。 墨赦眼疾手快的在空中一拍手,那两人周围立马 就涌出一层透明的黑色结界。 在结界成型的瞬间,里面黑色阴气猛然炸开。 白汤圆伸着脖子就要冲进去帮忙,挣扎了半天,没挪动地方,扭头一看,尾巴还在别人手里捏着。 墨赦面色不变的目视前方,道:“别捣乱。” 说着,他手指又在四周一挥,顿时四处的墙壁桌椅都模糊起来,肉眼看去,就像是水墨画里扭曲的线条,而那唯一真实的阴气与火焰组成的黑火团子,则猛然朝上翻滚。 等那些扭曲过去,白汤圆就看见周围环境大变样, 四周都是白色的云朵,一个黑气缭绕的巨大团子在云朵里翻来滚去,里面不时传来几声闷哼。 墨赦不放人,白汤圆遗憾的冲着那打架正酣的巨大黑气团子耷拉脸,表示不是不去帮白唐,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墨赦那暂时的结界圈轰的炸开,一股一股强大凌厉的衡量被冲击开来,墨赦眯眼看了眼里面的战况,又带着白汤圆退后了千米,给他们留下足够发挥的空间。 想来,需要用武力舒缓心情的,不止白唐一个。 高空上的风很大,但空气很好,还有股清新的水洗味。 天河下垂,也并非全无好处,起码原本污染严重的高空都干干净净, 墨赦又将一缕冲到他面前的能量波弹开,在云端盘膝坐下,目光放远。 目光所及之处,白唐像个小狮子一样揪着三太子打的虎虎生威,半点都没怯场,还没吃亏。 三太子下手也狠,一边打两人还一边骂,叽里咕噜的,牛头不对马嘴,谁都不接对方的话,偏偏又仿佛是在跟对方边打边吵架。 墨赦神思不由放空,瞳仁里倒映着那在漫天阴气里翻滚的两人,心里却莫名生了一念,若是谢必安在,怕是会蹲在边上鼓掌呐喊,能让这两人原本打半小时的架延长到一天。 煽风点火,顽皮爱闹,谢必安就是这样的性子。 那时他跟月戎打架时,也是这样不管不顾,一个劲的要出气,谁的面子都不给。 想起谢必安,他神色不免有些暗淡。 谛听说他们总会在日后重逢,他不知道“日后”还有多久,但冥冥之中总觉谢必安已不在那处地宫里。 那样黑暗肮脏的土壤里,谢必安如同沉睡的蛹,若他睁眼,必然不会安分待在那里面。 谢必安啊…… 真是让很多人都头疼的大麻烦,但也是让很多人都心疼的二货鬼。 谢必安那一双眼睛,仿佛敛尽芳华一样的明亮讨喜,微微一弯,能让整个魑魅魍魉的世界都温柔下去。 墨赦想着谢必安的样子,冷不丁一道人影嗖的从远处倒飞过来,他一侧身,那身影就在他面前的白云上一借力,与他错身而过,脚尖勾着云,旋了一圈,就在他右侧坐下。 墨赦再一转头,正看见手持阴气大刀的白唐收起外溢的阴气,黑色闪电般掠过来,那双湛湛有神的桃花眼一斜,就对上了墨赦的脸。 墨赦垂下眼睑,面上怅然的神色尽数收敛,道:“闹够了就坐下。” ------------ 第二百一十一章 怒引天河(5) 白唐眼中有疑惑,却很快的被对面的哪吒吸引了主意,他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般盯着哪吒,手指上还有几率外泄的阴气,那一直佩戴在手腕上的蓝色腕表闪烁着温润的蓝光。 哪吒依旧在猛烈的喘气,脸色却好了许多,再不像方才进门时那样没有生气,片刻后,他道:“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杀了神。” 凡人不可达的高空上,一时寂静下来,连风声似乎都小了很多。 他们三人都随意而坐,彼此相距不远。中间是朦胧翻滚的白云。 白唐心中早有了这个猜测,此时听他亲口说出来,心中方有大石落地的安稳感。 他斜睨着手缠混天绫的三太子,道:“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你早说出来,人类不会追杀你,能省去多少麻烦……非要弄到人类人心惶惶,难道感觉会很酷?” 三太子怔了下,道:“没时间……我能在人间停留的时间有限。”他轻微的笑了下,笑容里仿佛有被撕碎的心脏,“那时候我是要回天庭的,在他的追捕下,没时间跟你们去做调查。” 那时候他计算着时间,想着和苏毓秀一南一北清理掉在人间残留的那些神,等他清理完,他会跟着来追捕他的人返回天庭。 他当时心里计划的好好的,只要他清理完那些披着神皮的魔,人间动乱会小很多,再有地府不懈努力,人间必然会恢复运转。 可他唯独算错了天庭对他们的监管,他没想到他连几天时间都没争取到,更没想到天庭这次做的这么果断决绝。 墨赦听他说完,一脸的波澜不惊,他道:“为什么要杀神?” 白唐的眼神也凝重起来,和墨赦一起屏息等着这个答案。 哪吒也静静的看他们,眸光里是两人想象不到的悲凉,他道:“因为他们该死啊。” 突如其来的沉默又在九天上蔓延,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白唐问道:“商丘城隍庙里,曾经有正位城隍?” 哪吒道:“有。”微微偏头,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我杀的。” 白唐点了点头,道:“那颗血菩提下的冤魂可以瞑目。” 哪吒脸上露出更加复杂的表情,没有说话。 白唐又问:“浔阳土地祠里,有土地?” “有,两个。” “庆阳环城公园里,是什么神?” “日游神,小神。” “周口?” “泗水河神。” “漯河?” “四值功曹。”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一个问的风淡云轻,一个答的无波无澜,仿佛那从他们对答中冒出来的名字并不是什么值得看重的事。 墨赦静静听着,心底却一直在往下坠。 如果哪吒杀的每一个神,都曾犯下过罪孽,那神界绝对是出了天大的事。 一神犯错,是自身堕落,众神犯罪,这事会不会就成为日后神族史上不会被提起的一笔。 白唐平静的问完那些问题,又道:“还有多少要清理?” 哪吒道:“不多,二十三位。” 白唐点点头,问道:“那些神的消息 是谁给你的?中间会不会有问题?” 哪吒手指攥紧了,眉眼里都是挥不去的厉色和痛色,道:“没有问题,我动手前都查过。呵,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捏着人命。” 就连跟他一起下来的那几个神兵,都在背着他的时候继续收割人命,等他反应过来,那些明明已答应过他不再做那些事的人,几乎将辰川境内杀个干净。 他闭了下眼,将脑子里那些血腥的画面都挥散开去,机械似的道:“神曾经是最能保护人类的人,现在……不要相信神,你不会想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的。” 白唐不由心里一寒,觉着在自己心底根深蒂固的一些东西正在慢慢土崩瓦解。 如果神不能渡人间苦难,那么该让谁来? “这些人间的神啊,他们背弃了当初的信仰。”三太子脸上恢复平静,语调里是说不出的悲凉沧桑,“一颗参天大树,根子里坏透了,最先落地的永远是这些最底层的叶子。” 白唐看着青年强硬伪装平静的脸,道:“没有一个无辜?” 哪吒垂下眼睛,道:“我杀的,和马上要去杀的,没有。” 高空里的风又寒又硬,仿佛能吹掉人身上的一层皮。 墨赦将啃咬自己指尖玩的白汤圆身子抻平了,道:“从几年前开始,该去往地府报道的魂魄就总是不够数,最开始是一个地方的少,后来是很多个地方数量都不对,是他们?” 哪吒翻手拿出几个圆肚的细长瓶子,抛给墨赦,道:“应该是吧,谁知道呢。” 墨赦收了那几个瓶子,看也不看的揣进怀里,道:“不知道就算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知道一定是。 积年累月,用不引起人类修道者怀疑的方式持续收集人类灵魂,直到这两年,地府暴动,人类鬼怪为祸,他们竟也趁乱杀人,日复一日。 不仅墨赦知道是那样,白唐也知道,三太子更是跟明镜一样,但他们都聪明的没有直言。 墨赦眼中似有黑暗聚拢,道:“为什么?” 哪吒的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僵,继而扯着嘴角道:“那些疯子的想法,我怎么知道?”他站起身,舒展着手臂,低头去看还坐着的两人,“话也说开了,无论地府还是人间,都别跟着我,我还有事,走了。” 话音刚落,便翻身要下九天,白唐脑中灵光一闪,忙道:“那些消息是谁给你的?” 哪吒脚下的风火轮已发出耀眼的火光,身形隐没在云朵中间,干冷凝涩的声音从的云层里传来。 “苏毓秀。” …… 苏毓秀知道自己的身份藏不住了,连同跟哪吒的关系,都会一股脑的暴露出来。 “你一点都不担心?”叫美人的男鬼十分不解,只觉她有些过分的淡然,明知道马甲要被扒出来,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苏毓秀就站在别墅里巨大的落地窗前,小女生一样赤脚踩在绒绒的长毯上,手中还端着一杯红酒,目光望向遥远的九天之上。 她笑道:“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不就是神仙,那没什么好怕的啊。”顿了顿,又道,“等三太子想明白,他必然会把我要的东西给 我,嗯,连他这样的天庭上神都站在我这边,我有什么必要担心?” 美人纠结着,伸手拨弄自己脖子上那一圈跟颈圈一样的咒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总觉得你想毁灭世界……你清醒一点,世界还挺美好的。” 苏毓秀噗嗤笑出声,回头看他,眉眼里都是化不开的风情万种,“我毁灭世界干什么?我啊,只是想让有些蛆虫从这个世界消失,仅此而已。” 美人脸上担忧神色更重,道:“你还说你不想毁灭世界?你看神仙都是蝼蚁一样的眼神,我觉得我们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是蛆虫!那你就是想让我们都消失!” 苏毓秀对他清奇的脑回路十分佩服,想了想,认真道:“虽然我没有认为你是蛆虫,但如果你非要争这个称呼的话……那好吧,我想让一群苟延残喘的老鼠消失。” 她一脸的“真难你没办法”的伪宠溺神情,看的美人浑身一抖,默默往后又退了几步,才重又有安全的感觉。 苏毓秀沉静下去,嘴角的笑容却一直没有淡下去。 李靖虽然死在天火之下,哪吒那一枪不是致命伤,但那亲手嗜父的感觉一定会成为他永远的心魔。 她曾经认真的观察过哪吒这个人,他绝不是什么心慈的人,对天庭的归属感也绝不会多强。 此次天庭降下神火害死李靖,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回归天庭。 除了自己身边,他无处可去。 人间神祗若被清理殆尽,他将是唯一的异类,哈,人类千百年来对待异类的方法,实在是值得好好商榷。 就在此时,她感觉到了一个飞速朝她靠近的人影,大概十分钟后,那人影就能出现在她面前,同她好好的谈一场利人利己的交易。 她转过身,朝着美人挑眉,道:“你自己出去玩,不用着急回来。” 美人一脸懵逼,道:“啊?” “看你最近精神不济,特意让你出去玩。”苏毓秀笑眯眯的,“虽然我是觉得地府没什么好,但到底是你的老家,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主人,自然会放你回去溜达一圈。” 被当宠物奴役了很久的小鬼差几乎要喜极而泣,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里涌出活泼泼的欢喜,他狐疑的看向苏毓秀。 苏毓秀保持温和的表情。 美人一步一回头,见她没有反悔的意思,呲溜一下就没影了。 苏毓秀哑然失笑,只觉他刚才那滑稽的样子竟也有些可爱。 再一回头,就看见那贴在窗外的熟悉人影,她轻轻一笑,道:“你来了。” …… 踏过火红的彼岸花路,视野重又开阔起来,只是地狱里再不是他第一次来时那样的繁华时尚。 此刻地狱里再没有从天上洒下的清冷的光,一片黑暗。 沿途都是森白色的鬼火,官道上则是悬浮在两边的骷颅灯,一径的绿光。 白唐心里有些复杂,再一次踏上地狱的路,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新鲜感。 一路跟着墨赦过鬼门关,翻阴山,但一路行来,竟没见几个鬼物,只有一些原先并不常见的地府生物在黑暗里窜动,时不时露出一双猩红狠毒的眼睛。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奈何桥畔新孟婆 “到了。” 墨赦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白唐闻言停步,从他身后探出头。 就见面前一套拱形桥横跨忘川两岸,桥头立着一块黑色的石碑,石碑上空无一物,由一只双头石乌龟托则会,乌龟两头中,一头口衔利剑,一头闭眼睡觉。 一头狰狞有獠牙,一头闭目如菩萨。 桥上零星的鬼差领着幸运的鬼从奈何桥上过,桥头上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岁的女鬼,女鬼穿着漂亮的仙女裙,头上扎着时尚的丸子头,面前摆着一大锅清汤水,见到鬼差来就拎着那锅里的木勺,给每一位有幸投胎的鬼盛一碗汤。 但她盛汤也不好好盛,那柄木勺子在手上虎虎生风的转着,一双妙目不耐烦的看着那些鬼, 白唐和墨赦看见那女孩,脚步都不由一顿。 那是尉迟蓉,仍是活泼泼的一张脸,脚边蹲着黑毛的胖狐狸。 “她改行当孟婆了?”白唐问。 “哪儿啊,”身后突然凑过来一张满是褶子的老人脸,“这是突然重开的,她也才来一天,就是来捉弄这些小鬼玩的。” 墨赦向来人行礼,恭敬叫人,道:“船叔。” 白唐也乖觉,何况这人还曾载过自己一程,便随着墨赦叫人,道:“船叔。” 那冥河里的撑船老鬼笑的露出一嘴黄牙,道:“老远瞧着就像是你们两……这次怎么没去做我的船?” 墨赦道:“此次回来比较急,下次定然还要劳烦船叔。” 白唐插话道:“叔,那边那女娃瞧着不像在干活,倒像拦路打劫的……真不是孟婆?” 船叔看着那边的尉迟蓉,微微摇头,道:“她那锅里,盛的不是孟婆汤,只是普通的冥河水……第六府君吩咐要大家配合着玩,说最多两天,众人也就哄着她罢了。” 墨赦眉头一蹙,疑惑的看向船叔。 那船叔目光辽远,道:“这女鬼不是在打劫,是让每一个路过的鬼给她讲故事,讲最刻骨铭心的人生故事。” 白唐不解,道:“讲故事?为什么?” “因为空虚,她感觉自己内心是空的,就想用别人的故事来让自己情感丰沛一点。” 墨赦沉默下去,白唐奇道:“她又抽风了?别人的情感再剧烈,那也是别人的,不是她的,怎么可能会丰沛?” 船叔但笑不语,只道:“她身份不同,此次露面之后,往前几千年,都不能再出来,若是朋友,要好好道别。” 白唐听的莫名其妙,墨赦却已向船叔施了一礼,迈开步子朝前走去,他也忙对那活了不知多久的老鬼挥手,疾步跟上去。 “尉迟蓉!”白唐攒着笑脸,在队伍后面朝她挥手。 在最前面托腮听故事的女子被这一声引的朝后看来,目光澄澈,继而又转过头去,道:“保持安静,不要插队,马上就到你们了。” 白唐看着她眼里波澜不惊的神色,心里翻涌起无数念头,终于停留在那天女子凄厉的哭声上,他下意识看向墨赦。 墨赦眼睫微微下垂,道:“她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我。 那副样子,眼里一点情感都没有,自然是记忆已经被抽掉了,谁都能看出来。 白唐点头,再没多说。 队伍慢慢向前,讲故事的声音有男有女,有人愤恨不甘,有人悲伤不能自已,有人心满意足,有人捶胸顿足。 等到墨赦的时候,尉迟蓉脸上有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她道:“你长的真好,死了有点可惜。” 墨赦道:“皮囊是表象,我若是投胎去,未必还能再有这样一幅脸。” 尉迟蓉赞同的点头笑,道:“你很有意思。”顿了顿,又道,“我看出来了,你不是要去投胎的魂魄,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墨赦露出温和的笑,道:“路过,听说要讲故事才能过。” 尉迟蓉道:“嗯,对,是我的规矩,你有什么故事?要最刻骨铭心的。” 墨赦道:“我在地府呆的太久了,生前的事都忘了,也没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 尉迟蓉为难道:“规矩比你先到,别人都讲了,你不讲不好。” 墨赦想了想,道:“那我讲个还有些印象的吧,那是一年春天,江水刚开始涨……” 春日多雨,江水刚开始涨,他们也刚是豆芽般又嫩又小的年纪。 那是他初见谢必安的场景,谢必安偷了家里的糕点在外面蹲着喂野猫,给猫掰一小口,自己咬一大口,那可怜的小猫还会打扫一下他漏下的残渣。 墨赦记的很清楚,当时谢必安正是换乳牙的时候,小小一个萝卜头,胆子却已经很大,也不怕野猫抓人,逮住就要摸。 偏那一次不巧,他借着给猫喂食的借口偷吃,给一条流浪狗看见了,他性子坏,还用仅存的那点口粮逗狗,逗了又不给吃,那狗也有脾气,反复几次后,就被惹急了。 那时墨赦也是个稍微大点的萝卜头,被先生灌了一脑袋的之乎者也,里面的文字还没在脑子里多转两个圈,就看见那长的白白嫩恩的小萝卜头一边跑一边大叫,后面还追着那条跛了一条腿的瘦弱老狗。 谢必安一把就抱住了比他高比他壮的墨赦,两条小腿蹬的特别欢实,就爬到了他怀里,搂着脖子叫“哥哥”,又软又糯。 但谢必安只记得他低头看时,那张糊了鼻涕泡的脸,和缺了门牙的嘴巴。 “哈哈哈,好蠢啊。”尉迟蓉抚掌大笑,“怎么会有那么傻的小孩儿,后来呢,他平安长大了?” 墨赦眼中也含了笑,道:“长大了,长大了也不学好,是个坏小子……我故事讲完了。” 尉迟蓉点头,满脸的笑意,道:“前面有许多人,讲了许多故事,你说的最不好。” 墨赦道:“嗯。” 尉迟蓉给他一碗汤,道:“但你口中的蠢货怪有意思的,我放你过去。” 墨赦看着那一碗汤,轻轻啜着喝完了,道:“那么,再见。” 他移步向前,被留在原地的白唐与尉迟蓉对视的白唐莫名尴尬,尤其一低头就看见地上那一双乌溜溜的狐狸眼。 他踟蹰着,指着在另一边等着的墨赦道:“我跟他一起的,他 的故事创意是我的……” 尉迟蓉用同情的眼神看他,然后道:“一人一个故事,你连人生故事都没有,活的真乏味。” 白唐被看的有些着恼,刚要说我人生丰富着呢,怕说出来嫉妒死你,就听尉迟蓉又道:“这么一看,你跟他故事里的蠢货形象挺一致啊……你就是被狗追成神经病的二货?” 虽然听墨赦说那二货时感觉跟自己挺像,毕竟这种蠢事他曾经也做过……实在是那段时间老头给他禁甜食,禁的太严了!但这时候当然不能承认,他义正言辞,道:“不是……” “如果真是你,那初见在他的故事里那么重要,在你这里应该也是,倒的确可以放你过去。” 白唐梗着脖子承认,道:“不是我是不可能的,没错,就是我!” 墨赦还在前面等他,急着走呢,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嗯,没错,就是这样! 尉迟蓉就噗嗤笑,朝着他摆手、 白唐一下就从她面前窜了过去,身影很快也与等在奈河桥上的墨赦会合。 “再见。”尉迟蓉说。 奈何桥上有稀薄的白雾隐隐约约,墨赦的脸在其中隐隐约约,他带着白唐往前走,听见声音,微微侧脸:“再见。” 他们就等在奈何桥那头,隐在尉迟蓉看不见的角落。 看着尉迟蓉又送走了一队小鬼,然后百无聊赖的摸狐狸毛,像一个等人领她回家的可怜小孩。 片刻后,成年老虎大小的谛听就从虚空里踏步下来,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便相继消失在地狱的无边黑暗里。 白唐能感觉到,墨赦放松了点,然后脸上的神色都变为平静。 白唐拍着他的肩,道:“这样挺好的,与此荣是个多甜的妹纸啊,真要跟你在一起还不得闷死,幸好你两没成。” 墨赦拍开他的手,道:“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一会看见,不要胡说八道。” 白唐点头,又道:“苏毓秀曾暗示过我,我跟她有前尘,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墨墨,那三生石真的能看出所有人的前世?不会有特例吧?” 自从三太子说了苏毓秀的名字后,白唐和墨赦面面相觑,两人都意识到苏毓秀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不说她给白唐身上绑着的线,就说她跟三太子这件事的关系,白唐就觉的不太对。 凭良心讲,苏毓秀对他好的没话说,做的事也正的没话说,但白唐堪比野兽的直觉却总是放不下这一茬。 不把苏毓秀跟他们有区别的那股力量来源搞清楚,白唐自己就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他又跟墨赦说了做梦的事,墨赦当时脸色就不太好,当即就决定带着他来地府,先用知晓一切前缘的三生石看看他们的前尘,找出他们的交点。 苏毓秀…… 想起这个名字,墨赦就不由自主想到很久以前那些不美好的事,他认识她时,她并不叫苏毓秀,她甚至连真正的名字都没告诉他们,却哄走了谢必安。 墨赦对她的记忆实在糟糕,根本不愿意跟她有过多的交集,但偏偏,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出现了。 ------------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生石上照三生 墨赦想去举报她,曾经。 后来还是作罢,到底不愿意彻底让谢必安失望。 也不知是为什么,她总能跟他身边的人扯上关系,从前不在意她是什么,后来她消失后就懒的搭理,可现在,他得知道,他得一点点挖出她隐藏的东西。 三生石上能照三生,但却要以神力开启。 最麻烦的,是他们待会能叫醒的,是哪个头,慈眉善目的头贪财,口衔宝剑的头爱提问,回答错了就要吞鬼。 白唐跟着墨又走过了奈何桥,就立在质朴的三生石前。 白唐蹲在那跟石头似的乌龟面前,诧异道:“都石化了,怕是怎么叫都叫不醒吧?”完了又嘀嘀咕咕道,“当时地府全面崩盘,都没吵醒他啊,也太能睡了。” 墨赦道:“当时醒了的,把这一片都罩住了,后来又睡了,他睡着就会石化。” 白唐哦了声,又拍着那的头道:“我这么拍它有感觉没?我觉着趴在它耳边轻声呼唤怕是不能把它叫起来,嗯,你说我用不用大力一点……墨墨你表情有点奇怪啊……” 墨赦没搭理它,又恭敬行礼,道:“大人。” ……大人? 白唐表情瞬间就凝固了,感觉放在头上的手都在颤,他吞了口口水,拼命向墨赦使眼色。 墨赦还未给出反应,白唐就感觉手下冷硬的手感发生了变化……有点柔软,还在慢慢抬起…… 不知道拍它头它会不会觉着这是表达友好的动作,白唐慢动作的回头,手已经伸入了口袋,刷的掏出一大摞钱,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 “大人您醒了,呵呵呵,那什么,最近新发了笔小财,给您老人家也孝敬点,您看您这整天风吹雨晒的,为地府安全劳心劳力的多不容易……你看这点够不?不够啊,哦哦没关系我还有……” 他噼里啪啦的说话,全然忘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没什么能力的小废柴,桃花眼笑眯眯的,满脸谄媚。 墨赦都有些不忍猝视,他冷静道:“我们这次来是想让您帮个忙,想看看他的前世。” “小皮猴子……”十分不客气的将白唐手里掏出的钱吃了个干净,睁着土黄色的绿豆眼,从上而下的看白唐。 白唐心虚的把手藏到了背后,又看了眼还闭着眼睛的那只衔剑的头,心说幸好醒来的是个好伺候的。 那温厚,道:“收了钱,自然要办事,能看见多少都是缘分,不能强求。” 墨赦和白唐一致道:“是。” “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两人又附和道:“是。” 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了眼他们,弯着脖子去看背后的石碑,双眼中有温和的白光射出,映在那石碑上,石碑立刻变的光滑且透明起来。 道:“把手放上去。”说着又闭上眼,“不要再吵我睡觉,不然打你们屁股,爱胡闹的小皮猴子,也不知道带条鱼来……” 白唐闻言一抖,回头再看墨赦,墨赦脸上也闪过不自在的神色。 都活几百年的人了,还被人威胁打屁股,这滋 味实在有点其妙! 墨赦干咳一声,催促道:“快去,心里想着苏毓秀。” 撩了下眼皮,没睁眼。 白唐忙上前一步,将手放在了石碑上。 那石碑上一片白光闪烁,然后出现了真实的情景。 “……”墨赦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发黑了,道,“你在想什么?想苏毓秀!” 那上面的图是一个人侧对他们,眼巴巴的盯着锅里的鱼…… 白唐忙收敛心神,在心里默念“苏毓秀”,他的身上也有淡淡的光芒发出。 三生石里光华朦胧,里面出现了一个走路都带风的翩翩俊请青年,青年眼中有桃花盛开,慢慢从山道往下,眉目奢华。 他身后跟着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女子悄无声息的走在他身后,他时不时转头去她说话。 接着又是漫天血光,鲜血染红长空,他在无边的鲜血里仰视苍穹,神色有种桀骜的倔强。 三生石上三场情景,却没有一个能说明白唐与苏毓秀的前缘的。 白唐忍不住叹气,转头去看墨赦,却见他脸色差的厉害,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捂在胸口处,脸上是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 白唐一阵奇怪,心说总不能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但墨赦已经看出什么了吧,问道:“墨墨,你怎么了?” 墨赦胸口猛烈起伏了下,才恢复平静,他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认认真真的打量白唐,视线几乎要把他穿透,良久才道:“没事。” 白唐被他古怪的反应吓了一跳,眼珠子转了下,道:“不会是发现我的前世是你仇人吧?老墨,咱可说好了啊,前生恩怨前生了,可不能这时候算账啊!” 墨赦平静的很快,仿佛刚才失控的人不是他一样,他镇定道:“三生石里一般都会出现人最想看的前后三世,你的只有三个场景,为什么?” 白唐抓头发,道:“因为我比较特殊?我早说了这肯定是有特例的,在你看里那些主角,这些大家都能用的法宝,一般对他都没用,我觉着我就是这种……” 墨赦忍无可忍的转身,白唐跟在他身后碎碎念,力图证明自己天赋异禀的属性设置。 他们走后,那闭着眼的又抬起眼皮,咕哝道:“投胎就投胎,还不告诉自己兄弟,啧,小皮猴子,有个屁的前世。” 它旁边衔剑的头颅睁开眼,冷冷看了它一眼,贪财的头微缩了下,重新又闭上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 三生石前问过前生,白唐和墨赦重又走在黑暗的地域里。 白唐话很多,但墨赦几乎没有反应,他只是冷静的叫白唐回去,叫他回人间去,说他自己在地狱还有事要办。 白唐敏感的神经告诉他墨赦有问题,他本能的觉得那事跟三生石上的情景有关,但他聪明的没有问,还装作毫无所觉的答应墨赦回人间。 但墨赦虽然神经恍惚,却毕竟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他亲自把白唐送到了通往人间的路口,看着他回去,才转身回到地狱。 他满心都是疑问,又都是害怕空欢喜的恐惧。 谢必安要一直被关在地府,只等他拿十万不愿自归地府的灵魂去换,才能重得自由。 他们当时说,谢必安犯了天大的罪,所以必须要足够的功德才能抵消。 可刚才,他在白唐的前世里看见了谢必安,怎么能是谢必安?不可能是谢必安! 但那样鲜活的眉眼,那样集天地灵秀独一无二的脸,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他也绝不会认错! 可那不应该是谢必安!谢必安他还被关在凌霄宫的地牢里,他怎么可能去人间投胎! 墨赦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仿佛狂风过境一样,原先清楚明确的东西都在一点点模糊,地府第十九层地狱,专门关押堕魂的绝对牢狱,谢必安能出去? 他摇摇头,他知道不是的,他太了解谢必安了,他有多少斤两,再没人比他更清楚,谢必安不可能逃出去,那谢必安与白唐之间就必然会有联系,不然三生石上不可能照出谢必安的脸。 墨赦第一时间想去的,就是凌霄宫的地宫,他想亲眼看看谢必安,可那个地方他上次去看过,他打不开那层结界,没有人能。 墨赦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心底满满都是叫嚣的“谢必安”。 他一个人坐在没有光的地方,锁魂链为他圈出了一片绝对的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收起那锁魂链,脚步沉缓的朝着第六层地狱走去。 除了总是闭口不言的谛听,还有可能知晓这其中缘由的,就只有一手建立起监察司的月戎了。 月戎彼时正在办公室偷奸耍滑,气的又被借调过来的陆判想亲测一下背主弑君的成功率。 墨赦冷着脸,客气又强制的将月戎从第六府君办公楼带了出去。 “你说什么?”月戎掏了掏耳朵,十分不敢置信。 墨赦目光幽远,脸上是一种近乎决绝的肯定,道:“我要看生死簿。” 地府生器生死簿,能看出任何人的生死轨迹,只要用生死簿寻根溯源,肯定能查出白唐与谢必安的关系。 月戎看着面前身姿挺拔如松柏的墨赦,从他深邃的眼瞳里看出了暗暗聚拢的狂风暴雨。 月戎轻轻吸了口气,道:“怎么了?老范,出啥事了?” 墨赦鹰隼一样锋锐的目光停在他面上,道:“谢必安……还在神寂地狱吗?” “在啊,他不在那儿能去哪儿?”月戎脸上露出十分自然的诧异,恰到好处,分外真诚。 墨赦却没被他的皮相骗过去,略过这个话题,道:“生死簿,借不借?” 他就站在黑暗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良久得不到回复,转身就走。 月戎心底一寒,见着他身形消失的方向,忙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他:“你发什么疯?” 墨赦猛然回头看他,眼神凶狠如豺狼:“你不借,我自己取!让开!” 月戎脸色一瞬间变的十分精彩, 怒道:“在外面呆几年呆傻了?当生死簿是你想偷就能偷的?这些年地府外松内紧,你不知道?” 墨赦甩开他的手,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连锁魂链都竖了起来,寒意凛凛。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生死簿上的白唐 月戎身上宽大的衣袍被突然涌起的强风吹的猎猎作响,身形却办不不退,叹道:“特么的,要不是认识几千年,我管你去死!” 他原地转了两圈,像是困兽一样,然后猛的停下脚步,道:“生死簿拓本要多少有多少,你非要那一本?给你几个拓本行不行?” 他口中的“那一本”,是由第五殿阎罗天子亲自看守的地府圣器,上面记载着无数天机,非府君级别绝不能轻碰。 墨赦自然也知道这点,可他得去,除了生死簿,在没有什么能帮他了。 他的表情将话都说尽了,月戎话一出口,就知道他不会妥协,再一看那张黑脸,怅然道:“你给我个非看生死簿的理由……那东西又不是啥好东西,包子自己平常都不看的,你要看它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查。” 墨赦闭了下眼,道:“我看见了谢必安……月戎,我必须要看一眼白唐的生死记录……” 说到底,他心里还怀着一个荒唐的念头,此刻他需要铁一般的证据来证实他想的是错的,他得知道白唐更加详细的,全无保留的生死因果。 月戎愣了一下,继而脸上神色也复杂起来,沉默了片刻,他道:“范无救,谢必安一直在神寂地狱,至于白唐的生平,我可以告诉你。” 若是在地府效力多年的鬼差投胎,那生死簿上只会有出生时辰,没有前生,注明因由,但其他都是后天完善,因为鬼差本也是跳脱在轮回之外,命数不可定。 墨赦既害怕白唐是谢必安,又担心他不是,一时心情复杂到了极致,但看向月戎的眼睛的却还是满满的怀疑。 月戎面色坦然,道:“我当年虽然百般提防你,但我跟谢必安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他脸皮扭曲了下,似乎也对自己形容的“关系不错”感觉别扭,“白唐初次被你带来地府时,我就觉着有些古怪,生怕出现什么篓子,所以去查了生死簿,生死搏上,他前生是热血青年,一生都投身于救国中,死于23岁,今生他也命数完整,人生事件丰满,先天纯阴命格,无父无母,本应出生就夭折,但他抓住了一丝生机,被白敬泽收养。” “六岁初遇鬼后,高烧将死,被白敬泽用一生功德吊住性命,后他一直行善积德,所以性命又往后延长了几年。” 他目光瞥向墨赦,道:“22岁,他该死于一场恶鬼制造的连环车祸中,但在那之前几天,他又遇见了你,从而体质被激活,可见鬼,避开了死劫。” 墨赦听到这里,心里那些没有明说的期望都落了空,仿佛一瞬间被精怪抽走了精魄,满面凄惶颓然。 月戎却好像没发现他的状态一样,继续道:“命数将尽而未曾尽,你知道是为何?” 墨赦没有说话,心里只有一念清明无比白唐不是谢必安,谢必安没有出来,他们是两个人。 “因为你授他鬼道,助他争命,还多次帮他挡灾,你的一半命也就给了他……但你本就是已经 死掉的人,所以他必然会越来越不像个活人,遇见的事也只能是鬼怪的事,是地府的事。” “我曾把他丢进四灵法阵中,你那时几乎跟我拼命,咳,为了避免咱们同胞相残,我又一次去查了白唐的生死簿。”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才继续道:“他的名字从生死簿上消失了,老范,这意味着他此后跳脱轮回,非人非鬼,也不再受地府管辖,他命数完整,脉络清晰,绝不会是谢必安!” 墨赦闭着眼,挣扎一般的道:“……三生石上,没有他的前生,他是……” “三生石上你看见了谢必安?”月戎风淡云轻的问了句,然后道。“三生石那鬼东西,连功能都模仿的是生死簿,也就是骗骗底下的小鬼……好吧,就算你看见了谢必安,那也可能是谢必安早年浪时不小心弄出的因果,说到底,他当年没少干这些蠢事。” 墨赦彻底沉寂下去,月戎上前几步,安慰道:“你不要遇见谢必安的事就炸,冷静一点,说不定就是白唐倒霉,花了钱也没投影到自己的前世,而是谢必安无意留在三生石那里的意识借机出来溜达,你也知道,他当年到处写‘谢必安到此一游’,那三生石是多著名的风景,没道理他不荼毒。” 这么一说,墨赦竟诡异的被说服了。 说起来,当年的谢必安的确是有过那么一段中二的年月,连船叔那把划水的老桨末端都有隐晦的一行小字谢必安、范无救到此一游。 当年这厮胆大包天,甚至还想去包大人办公的桌子上留字,被护地盘跟护食一样的月戎追着满地府跑,顺路还摸去了陆判那儿,跟陆判一顿的胡扯,到底在他宅子里正中的顶梁柱上刻上了字,还将自己的英姿封印了进去。 鬼见鬼烦,可以说是很有成就了,偏他那一柄哭丧棒很是强悍, 府君以下,没几个能打过他的,后来实在太皮,被包大人亲自收拾了,连带着他也吃了挂落,又一次被罚了俸。 被罚的谢必安还不老实,嘟囔着总说是包大人公报私仇,是为月戎报仇的,结果一回头,就看见黑着脸的包大人黑面神一样在背后站着,他们被罚的俸禄就翻了一倍…… “你若是不信,现在再去三生石那儿看看,保不齐还有什么痕迹。”月戎语重心长道,“地狱最近乱的很,你没事别老回来,谢必安那小子,没个千八百年的出不来,他要是出来了咱们地府的脸就真的不要了,你要相信地府的手段。” 墨赦身上强撑的气场终于彻底颓败下去,长而卷翘的睫毛蝶翅一样轻微的震颤,后退几步,不发一言的消失在黑暗里。 月戎猛的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绷紧的神经也才松懈了下来一样,“妈的!” 骂完二话不说就又冲了出去,身形如幻影般匿入地狱的黑暗里。 …… 白唐被墨赦从地狱押送上来后,就一直心绪不宁,他也看见了三生石上的那些情景,而且感觉很是微妙,就好像他真的曾 经历过那些一样。 但那里面出现的人跟他长的并不一样,虽然都是桃花眼,但他“前生”的眼睛却更加深邃,表情也比他坏,看着就像个流氓。 白唐又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觉着自己比“前生”长的好,也长的壮,顿感十分欣慰。 他心情一好,同向东交流时也就格外和蔼,语调轻柔的让人满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斩神行动?”白唐软骨病一样瘫软在沙发上,手里抖着向东亲自给他带来的一份绝密计划,眉锋挑的老高,“向哥诶,你们这次这么大手笔啊,这玩意是要掀起战争的吧?” 这是a市新建立的修道者联盟分部,外面都是各种电子加符篆的防卫,白唐被向东的连环夺命call请来之后,还对这环境很是赞赏了一番。 向东此刻坐在他对面抽烟,看样貌竟比以前苍老了不少,他道:“就是战争!你把跟哪吒的谈话发给我们后,修道者联盟立马派遣了专人调查,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一跳。” 白唐稍微坐直了些,道:“还有更多?” “你也是站在修道者巅峰的人,我也不瞒你,将神的因素考虑进来之后,很多未解之一迷都有了端倪,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前段时间国多次向我国政府来函,里面挑衅意味浓厚,甚至公开表示要争夺一处边境资源,具体哪儿就不说了,话里话外都是不同意就开打的意思。” “这么叼?” “这还是轻的,”向东摇摇头,“更严重的事情你都想象不到,大佬们商量了下,就决定启动斩神行动。” 停了下,又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白唐,道:“国家现在已经把你的列为保护神级的大佬,很多权利都给你开了,但你也要有自己是大佬的自觉,手机不开机是怎么回事?本来人家都说等等你,但是……” 但是实在是等不到,白唐太飘了,飘的向东不得不特地来寻他,想让他给个能联系到的保证,不然太没安全感了!顺便通知他“斩神行动”的事。 向东谴责的眼神实在太明显,白唐只好打着哈哈道:“我大所述时候都在环境恶劣的地方奋斗啊,电话不通也不能怪我啊……咳,不说这个,你今天来跟我讲斩神行动,是想让我参加?” 向东在口袋里掏了掏,将一个圆形挂坠递了过去,道:“这是东郭良大师特制的通讯符,你可要随身携带啊祖宗!只要你还在地球上,这东西就能让我们联系到你!” 见白唐好脾气的将那挂坠挂上脖子,他才有种巨大任务完成的放松感,道:“斩神行动的执行者自然只有你们几个,其他人都不会知道……民众太容易被煽动,这时候再坐实神仙作乱,那些暴动者,会的将这件事上升到暴乱,说到底,这已经是一个躁乱的时代,做什么都得小心。” 白唐将他的话咂摸了两遍,从里面品出了沉重的味道。 鬼怪横行,生存艰难,哪怕国家已拼尽全力维系社会治安,但百姓还是惶恐。 ------------ 第二百一十五章 醉生梦死白云间 全民学道已经成为当前的趋势,就连修道者的地位也被一抬再抬,连带着传承几千年的修道门派都又一次被人奉为仙派。 向东没有细说“斩神行动”的决定背景,白唐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下,继而又冷静下来,迟疑的问道:“所有神……都杀?” “都杀!”向东的目光里仿佛涌出无数血腥,连带着空气都凝重起来,“我们没有时间去确定哪个神是干净的,哪个神又是该死的,但毫无疑问,他们一旦对人起了杀念,是杀伤力最大的,所以,人类选择不要他们的保护。” 因为不能肯定他们会不会对人类倒戈,什么时候会倒戈,所以人类修道者拒绝接受“神”的庇佑! 人类的事,他们自己处理,鬼也好,神也好,谁不让人类繁衍生息,他们就与谁为敌,总能给人类开辟一条血路出来。 这样决绝强悍的态度,无所畏惧,自强不息,这就是人,哪怕弱小,但绝不依附。 向东现在跟白唐说话,几乎是全无保留,因为他来访,不止是代表他个人, 更多的是代表政府,代表华夏最强大的修道者联盟,他是来向他表明态度的。 不需要反驳,只让他接受。 白唐敏锐的嗅出了这段话里的血腥味,连心都蒙上了阴影,他看着向东的眼睛,问道:“神仙可远不止地上这几个,你们是在玩火!趁着这计划还没开始,修改一下!不然这计划就是在找死,在跟整个天庭作对!” “我们都知道!”向东说,“现在地上发现的神仙中有80都杀过人,剩下的20也只是暂时没找到证据,但他们作为神,销毁证据太容易了……再说,下面这些神仙这么乱搞,真的就只是个人意愿?” 向东冷笑着,眉眼都锋锐起来:“白唐,你修道成就虽然几乎到 巅峰,到底还是年轻……除你之外的所有修道者都对这件事进行了评估和投票,结果就是全票通过斩神行动,白唐,天庭开了这个头,以后的对立是迟早的!你必须有心里准备!” 白唐按着额头,感觉自己一下从相对平稳的三国年代掉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国时期。 人类已经多年不曾修炼,连顶尖修道者也就那几个,能跟神叫板? 白唐觉得他们疯了!是在拿人类的以后开玩笑,可他给张怀德打电话,张怀德居然也坚定的赞同那一行动,他又给甄俊打电话,甄俊也格外坚定的同意这个行动。 好像所有人都认为以后的神战势在必行,只有他还在恐惧战争开始后的血腥。 …… 墨赦从地府带回了大箱大箱的酒,都是地府最著名的烈酒,传闻能让府君都饮醉。 白唐的三只鬼使现在彻底成了无人管理的放养状态,十天半月的不着家。 用白唐的话来说,就是玉九被刘正邪征用了,王五被常青霸占了,黄七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家里冷清清的,没有人。 墨赦脚步在门口停了停,没进去,身形一动就上了高空。 天上风景独好,是喝酒的最好地方。 上一次和何蔚一起喝 酒时,他们喝的还是那种只有一点酒味的孟婆汤。 那时那人还意气风发,沉寂在岁月里那么多年,他身上也依旧是那种有些活泼的矜贵,如同一只看透世事、爬伏在纯金王座上的狮子。 墨赦举起手中封存上百年的烈酒,朝着虚空处遥遥一碰。 “喝酒,阿蔚。” 高空中风穿梭来回,带些轻柔的凉意,拂过他的脸颊,如同亲吻。 分明没有人应答,墨赦却仿佛听见了那人跨过时间的回答,依然铿锵有力的应诺。 他指尖捏起白云,终于捏出了人的样子,依稀是眉目如画的青年,慵懒骄矜的像一只皮毛华丽的猫,目中也是惯有的包容。 墨赦手指微微蜷缩,终于又动了动,将手里的酒坛朝着另一边的空气举了举。 “谢必安,喝酒!” 没有人答,四周寂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沙哑的声音。 他又动了下手指,又一团白云从庞大的云团中分裂出来,转瞬就成了他熟悉的样子。 那青年桃花眼,远山眉,挽着袖口大步朝他走来,满面都是笑,叫他:“大哥!” 墨赦眼神晃动了一下,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道:“谢必安。” “老范,喝酒啊,别又是想偷懒吧,快快快,老谢灌他,灌他!”“何蔚”在一旁起哄,手里拿着一坛酒,满面笑容。 醉眼迷离间,故人依稀还是当年模样。 “大哥,喝啊,”谢必安就坐在对面,桃花眼里都是促狭的笑,“好不容易聚一回,你可别扫兴啊!” 墨赦抱着一只酒坛子,猛的大灌了一口,温和道:“谢必安。” “怎么?”“谢必安”回头,笑问。 墨赦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他,良久,喉结滚动,“我想你了。” “谢必安”淡然微笑,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他。 墨赦又转过头,看向另一位殷勤劝酒的故人,他道:“阿蔚,你还好吗?” 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无所谓好不好,何蔚早已不在三界, 神魂消湮,永无再生之机。 往后的无数岁月,他只能这样自欺欺人的怀念他。 墨赦神情恍惚,却听那“何蔚”轻轻开了口,他道:“好啊。” 一句话后,墨赦又猛烈的灌了一口酒,灌的自己都忍不住咳嗽起来,仿佛要将有些东西一起咳进肚子里。 “总觉得该对你说点什么,”他说,“可仔细想想,还是不说了吧,也没什么可说的……二十八星宿全都战死地狱,也算你大仇得报,嗯,或许你根本不在意仇不仇的。” 地狱的烈酒是真的烈,想求一醉的人都能如愿,墨赦也不例外,他神志已有些恍惚,话也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 “谢必安,我之前真的以为,以为你们是一个人,我以为你从神寂地狱出来了。” “但是你还恨我,所以不肯见我……谢必安,你狠我么?” 面前的“谢必安”机械的笑着,道:“恨啊。” 一言就是地 狱,醒着便是地狱。 墨赦躺在洁白的云朵上,抬手遮住眼,手里的酒却不自觉的往嘴里灌。 是了,谢必安恨他,也应该恨他。 天上无岁月,白云又苍狗,转眼星辰起,朦胧一醉间。 白唐用寻魂追踪术找到他的时候,墨赦已彻底成了醉鬼,身边只有散落的酒坛子,漫天闪烁的星辰下,只有他躺在白云上,惬意又孤单。 白唐叹了口气,觉着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收拾一下墨赦这闷葫芦的臭脾气。 他看着墨赦在星空下模糊的眉眼,手没忍住,又一次邪恶的掐住了他的脸,将他的脸捏成了古怪的形状。 “你说你吧,脾气又硬嘴巴还笨,你说要是没有我,你得吃多少亏!”白唐自顾自的说话,也不管那人听不听得见,揽着人的腰就把人弄到了自己背上,“喝酒就喝酒,在家里喝多好,非得跑天上来,能耐了你!” 背上已喝的烂醉的人轻微动了下,冷硬的眉峰都蹙了起来,白唐回头看了眼,撇着嘴调整了下姿势,把他背的更舒服些,继续碎碎念道:“看!睡着了还这么难伺候!啧,还藏着掖着当谁不知道呢,不就是为白无常那点事吗,啧,叫什么来着,谢必安?” “谢必安~”身后那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沉入深谷的意识都被提出来一大截,模模糊糊的念叨。 白唐哼唧了声,道:“谢必安,哼哼,谢必安,你说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身后的人脑袋轻微转了下,鼻息喷在他后颈上,有些微的暖,白唐动了动脖子,偏头看他,道:“这么不老实?喝醉了就该好好睡觉吗,你……你醒了?呵呵呵,那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那双原本闭合的眼睛已张开了,清亮亮的,里面有剔透晶莹的光,没有说话。 白唐眨了下眼,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谢必安。”墨赦深邃的丹凤眼里澄澈一片,是他从未见过的干净单纯。 白唐又眨了下眼,一下就明白了,知晓他根本就没醒,多半是听见“谢必安”这三个字的本能反应。 白唐砸吧了下嘴,感觉心里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嫉妒,但只两个呼吸的功夫,他心里就转了别的念头,桃花眼微微一弯,脸上露出一个笑,促狭道:“大哥。” 墨赦垂在他胸口的双手略微收紧了点,直盯着他的眼睛,怯懦着嘴唇叫他:“谢必安。” 白唐半点没有被认错的伤感,笑眯眯的腆着脸认了,哄他道:“嗯,什么事儿?想我啦?” 这个回答让墨赦怔了一怔,目光呆呆的,仿佛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 白唐眼睛弯的更深,就那么背着他朝家走,还话?嗯?看见我太欣喜了?来吧,哥哥我大度,不跟你计较这个,快趁着现在多看两眼,给你过过谢必安的瘾。” 墨赦眼神更凝滞了,长睫毛颤巍巍的,一张脸近看也没半点瑕疵,如同最完美的冰雕天神,脑子都混沌了,白唐的话在脑子里转圈,却到底没转出该有的意思。 ------------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卜卦问前路 “怎么样?侧脸像还是正脸像?需不需要我再摆个姿势?” “哎哎哎别闭眼啊,这就不看了?别啊,老墨,大哥?你快看看我!再不看可没谢必安给你看啦!真不看?” “白天的时候逮不着你,问了也不说,快,老墨啊,趁这会咱们好好聊聊,我问问你啊,你是不是对我有啥意见?或者说,你对我这双眼睛有啥意见?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一碰着我眼睛就躲,怎么的,又出啥幺蛾子?” “你怎么不说话?心虚了?我说你吧,脸冷就算了,事还挺多,我跟你说也就这一回,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可快点调整过来,不然老子要发火了……” 背上的墨赦已然彻底闭上眼睛,没有呼吸,身体冰凉,眉目却是安稳。 白唐絮絮叨叨的,最后也闭了嘴,慢悠悠的背着他走。 …… 斩神行动开启的早,但向东走了之后,白唐却一直没接收到具体消息。 有些像暴风雨开始前的宁静,有种难言的压抑,白唐不知道那些人还在计划什么,也懒得去问,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办公室有三只鬼撑着,白唐和刘正邪都已经不太去了,两人一个守着上清派,一个几乎已经完全被官方征用,都忙的脚不沾地。 哪吒的事情好像也就这么翻了篇,只有修道者联盟内部传来了几条消息,说又发现了几处有大量尸骨的地方,那里面似乎有哪吒的影子。 白唐也没多管,他最近热衷算命,每天下午准时出摊,就在他们家对面的天桥上摆摊算命。 依稀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小神棍,手里一本黑皮书,摇头晃脑的在看,也不知道隔着能遮大班长脸的黑墨镜能看进去多少, 背后是朱红色的栏杆,桥下是数量锐减的车辆,面前是偶尔停步驻足的人。 “唔,福寿双全,遇事成祥,放宽心,眼前的困难自会过去。” 他脸上端着高深莫测的笑,巧舌如簧的送走了一位愁容满面的妇女。 城市萧条不少,路灯却还是准时的亮起,白唐眯着眼,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面前又蹲下一个中年男人,犹犹豫豫的。 白唐上下扫了眼,道:“问姻缘?问事业?问生死?还是问钱财?” 那男人刚要开口,他就又麻溜的接口,道:“这些我都不会!” 说的特别坦荡,见男人还蹲在他面前没动,白唐想了下,又补充道:“问家宅?还是看风水?面相的话,嗯,我也不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那男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更加迅速的站起身,临走还愤愤道:“什么都不会,还摆什么摊,骗子!” 白唐随意的盘着腿,目光又开始在人群里逡巡,如同隐藏在暗处伺机捕猎大鱼的肥猫! 许是他脸实在长得好,周身气质也干净清透,看起来实在不像骗子,倒像是身怀绝技的隐士高手带出来的年轻高手,现在的人都精,也都乐意凑这个热闹,所以他的生意还不错。 那句话来来回回说了两次,他就腻了,干脆用手机录了音,有人站面前了,先扫一眼,然后就外放录音。 到七点准时收摊,下了天桥,往前五百步有个卖鸡排的,酥脆酥脆的,味道超好。 白唐又将桥上下的人都扫了一眼,没找着合心意的,又看一眼时间,麻溜的卷起地上一张破旧的介绍布——从张瞎子那儿莫来的,当时还被狠狠骂了一通来着。 手里拎着鸡排,胸口别着太阳镜,白唐晃晃悠悠的踩着点往家走,刚转过一个弯,突然眼睛又弯了起来,张口同立在路边的男人打招呼:“好久不见……瞧你这样,过的不太好?” 面前的男人单手插兜,看着又帅又酷,露在外面的那只手上拿着手机,手腕上一只金色的镯子在衣袖下若隐若现,闻言就一挑眉,道:“真不好意思,过的很好,让你失望了。” 白唐三两步上前,手中的鸡排袋子朝前一递:“找我什么事儿?” 三太子也不嫌弃,捞过一个竹签,插着里面的鸡排,边吃边随着他走,道:“找你打听点事儿。” 白唐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突然咧嘴笑了下,道:“别,什么都别问,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太子嘴里还嚼着鸡排,眼睛审视一般的看他,道:“看来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啊,白唐,作为朋友,不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奈何白唐皮厚,听见他这样的灵魂拷问,也只是偏了偏头,无所谓的耸肩,道:“物种不一样,不能做朋友!谁跟你是朋友?你说谁?” “这就翻脸不认人了?”三太子也不恼,依旧幽幽的吃鸡排,“也不多难为你,就问你一件事,他们对我是什么态度?” “他们?谁?我可不知道,我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三流小神棍,我什么都不懂,只会算命,还时准时不准的,”白唐继续装傻充愣,手也探进口袋,从里面摸出几个钢镚,“那什么,瞧着你这倒霉样,要不要算一卦?卦金好说。” 三太子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的看他,道:“白大师,我想算的事可有些大,你真能算准?” 白唐笑眯眯,一脸的好脾气,道:“好说,都好说。” 周围是暖黄色的灯光,天色已然慢慢黑透,街上也再没人行走,连车子都好久才过去一趟。 路边站牌下,两个长相同样出众的男人不顾形象的蹲下身,其中一个脸上还架着黑色的墨镜,严肃认真的将口袋里揣起的那八卦纸铺平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 :“来吧,随便扔一下。” 对面蹲着的三太子看着被塞进手里的两个一块硬币,感觉脸皮都在抽搐,他道:“……要算卦,不应该用铜板?你没有五皇币,随便弄两假货也成啊,这也太不走心了吧……” 白唐挥手,拍了拍面前看不出来画着什么的破布,道:“那不重要!你到底算不算?” “……不是,我就问问,铜钱算卦起步是三个,你这……是不是再补一个?” 白唐瞪他:“就你事多!就两,爱算不算,不算老子要回家了!”做势要收行头。 三太子忙一把按住,顶着好像被逼良为娼的一张俊脸,妥协道:“算算算。” 两个硬币在地面上跳了跳,在两人四只眼睛注视下掉进了路面上设置的水漏里。 三太子:“……” 白唐:“……” 两人沉默了会,三太子假装那硬币落在了地面上,道:“问前程,生死,白大师给算算。” 白大师认认真真的看着地上的“卦象”,道:“长命百岁的命,祸害遗千年,放心吧,至少百年内你还死不了,嗯,前程的话,有点悬。” 三太子虚心求解:“求大师指点迷津。” 白大师演技一流,继续睁眼说瞎话,道:“你看你吊梢眉三角眼,塌鼻梁还厚嘴唇,连血都不是红的,一看就跟我们不是一个物种,懂吧,我们人类呢,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混在我们中间的异类可没啥好下场,回你们族里去,这才能有个好前程。” 三太子道:“是我的前程,还是我们这种“异类”的前程?” 白唐翻个白眼,道:“你分得清老虎吗?都是吃人的,管你们谁吃的,总归是老虎一族吃的,懂了?” 三太子心里有了谱,看着白唐又细致的收起那算命的布,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了。” 白唐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伸手过去:“谢谢就算了,咱们也算公平交易,你给钱我算命,算出什么都是天意,谁也赖不着我!来,卦金拿来,别想懒,一卦一百,概不赊欠。” 三太子含笑看他·,笑容明亮。但笑不语。 白唐脸上笑容慢慢下去,道:“没钱?100都没有?那50有没有?” 三太子说:“我来还有一件事,那什么,借点钱,顺便收留我一晚……还没地方住呢。” “……” “你别这样看我……我也挺长时间没在人间混了,实在没想到你们现在的物价涨的那么快,现在天上又回不去……” “……” “救苦救难亲兄弟,走吧,别瞪了,以后你要打架尽管找我……” …… “你家挺大的啊,”三太子一点也不见外,穿着一双棉拖鞋就坐在沙发上开电视,很是惬意 。“比酒店有人情味儿啊,啧啧,看着还挺干净。” 白唐又给他甩过去一包薯片,冷森森道:“就一天,明儿就滚!” 三太子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继续老神在在的吃薯片做消遣。 墨赦一身寒气的从外面回来时,见了三太子也只是扫了他一眼,就该干嘛干嘛了,权当没这个人。 白唐偷摸的观察了会儿,还是趁墨赦去厨房里找吃的时,溜了进去,三言两语做了解释,重点声明了这人明天就走。 墨赦淡淡嗯了声,就自顾自的收拾食材。 白唐搓了搓手,强行聊天,道:“老墨,你最近都忙什么啊。” 墨赦道:“捉鬼。” 白唐又琢磨了下,觉着这两天墨赦对他的态度实在冷淡,好像还有点躲着他,但要说完全躲着,却又不太对,因为他总感觉到墨赦在他背后注视他的视线。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她么,是个怪物 那样子,实在很古怪啊! 他想了下,道:“你不管我了?你前段时间还对我不离不弃的?”他郑重的转到墨赦面前,掰着他的肩膀,让他与自己对视,“来,你看着我说,说你真的不管我啦?” 墨赦猝不及防的被他绕到前方,眼睛不自觉的垂下,道:“没有,别瞎想。” 白唐道:“你看着我!” “别闹!”墨赦道,“我还在查线索,不会不管你。” 白唐狐疑的看他,道:“那你这一副做贼心虚的表现是为什么?连我带人回来都不多问的?你说吧,你是不是偷摸的做了啥对不起我的事?” 墨赦后退一步,脱离他的桎梏,道:“没有。” 白唐沉思了下,突然道:“我那三个鬼使还在吧?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卖了?还是我藏在冰箱角落的那一盒炸黄鱼你偷吃了?还是……我游戏账号你又给我打废了?” 墨赦面无表情的看他。 白唐干咳一声,转过脸去:“哎呀太晚了,我去睡了睡了。” 也不知怎么的,被墨赦那么看着,还有点心虚,好像上次趁着他睡着做的那些事都被他知道了一样。 白唐摸了摸小心脏,麻溜的就要出门,却听墨赦清冷冷的开口,道:“没再梦见奇怪的事?” 白唐想说梦见谢必安算不算奇怪的事,但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就摇了头,道:“这两天心情好,没梦见那些乱七八糟的。” 墨赦就点头,道:“不要急,苏毓秀的事我们都在查,找到她力量来源了就能解决你的问题。” “嗯嗯,说不定我再梦见那个小苏毓秀,稍微套两句话就能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墨赦目光朝着客厅扫了扫,道:“去问问他。” 白唐会意的点头,朝墨赦挑了挑眉,道:“刚好他之前还欠我卦金,住宿的房费也没给,我先去收点利息。” 墨赦一阵无语,道:“你还在算卦?” 白唐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啊,不算卦怎么摸骨,不摸骨怎么能给白老头找个好徒弟?” 他前段时间闲下来了,就又想起了白敬泽那本书,老琢磨着给找个徒弟,一琢磨就琢磨出算卦这么个营生来,但到底是为了给白敬泽选徒弟,还是为了他自己好玩贪新鲜,那就天知道了。 墨赦曾亲眼看着他算了几回卦,遇见长得好个子高的青壮年就要摸骨看品相,顺便给他们认“天书”,认识的字越多就越有天分,可惜至今也没人认全那本书里的一页字。 白唐由此对自己的佩服更是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心说就老头那一手狗.爬字,能勉强认全的自己真是天赋异禀。 墨赦对他这种儿戏的选徒手段十分无语,奈何白唐觉的这是个绝妙无比的主意,说他他 还振振有词,歪理一套一套的。 墨赦摆了摆手,示意他快滚。 白唐嘻嘻笑着,从他刚刚炸好的一盘小黄鱼里摸走一条叼在嘴里,卡巴卡巴嚼着,猫一样飘移了出去。 “苏毓秀?”三太子神色讶然,似是没想到白唐会问到她,继而叹息一样道,“她么,是个怪物,不管你为什么对她感兴趣,我劝你,别招惹她。” 白唐撇着嘴,道:“招不招惹的,也就这么回事了,少废话,就说你知道的。” 三太子认真想了下,道:“之前我杀那些败类时,就是她第一个发现我,很多消息还是她给我的,哈,北方那些神仙的老巢,每一个都是她提供给我的。” 白唐听的心里发怔,想着苏毓秀娇柔绝美的脸,依然有些不能相信。 三太子这句话里似乎没什么特别消息,但仔细想,就能想到更深处的、让人不得不怀疑的东西,比如,苏毓秀庞大的消息网是从哪里儿来的?又是什么样的势力,竟能连神仙的事都挖出来。 三太子眯着眼,不可避免的回想到那些不愉快的事,他脸色有一瞬间的晦暗,但转瞬又是嘴角上扬,道:“我跟她相处过几天,完全看不透她的实力,她的住处有超乎你想象的强力结界,不,也不能说是结界,总之,是能屏蔽天机的特殊存在,苏毓秀也是个厉害人物。” “嗯?有多特殊?有多厉害?” “我父……爹的照妖镜能照天下怪异物,却在她的住所照不到任何东西,连我藏身在里面都照不到,照妖镜是我阐教至宝之一,普天之下也就那一块,上古大妖、阴司府君,都在它面前无所遁形,无论本相是人是鬼,是神是妖,都会在镜面里投射出最真实的样子,就连当年的我师尊太乙真人,也在镜子里显了本体。” 哪吒看向听的入迷的白唐,微微一笑,道:“我师尊那样的先天神祗都在照妖镜下无所遁形,苏毓秀却能避过它的搜索,你说她多厉害?出了她的住处,任你道法通天,也再卜算不出半点与她住处有关的消息,连追踪术都会在附近迷路,特不特殊?” 白唐用手按着自己的心脏,感觉它受到了重创,他早对苏毓秀的道法高深有直观印象,但从没想到,桀骜不驯的三太子对她的评价都那么高! 三太子想了想,郑重补充道:“苏毓秀还特别富有,你想象不到的富有!” “不,”白唐说。“我能想象,她肯定资产上亿,珍宝无数!” 三太子摇了摇头,道:“肤浅!我说的富有,指的可不是人间钱财,而是天才地宝……也不知她活了多久,多半是个不死不老的怪物,家里的藏宝库建的浩大无比,里面全是珍宝,不过那些宝贝多半都属性偏阴,可能跟 她修炼的方法有关,那还只是我发现的那一处,而她的住处有多少,里面珍宝又有多少,你想想。” 白唐干笑两声,有种奇怪的感觉——苏毓秀搜集那么多属性偏阴的宝贝,很可能是为了他,或者说,是与她有前缘的“他的前世”。 “还有呢?”白唐问,“有什么话就说,别藏着掖着。” 三太子沉思了下,骤然抬头,径直看向白唐,认真道:“她对神仙有很大成见!她想……攻打天庭!” 白唐被这句话吓的心脏都暂停了,说话都有些结巴:“攻攻攻……天庭?” “她没明确这么说过,但她绝对有这个意思!” “不可能的,你别是大惊小怪捕风捉影吧,”白唐僵硬的笑着,“她对神仙有意见完全可以理解,你想想你们都干了什么事儿,别说她,你去问每一个修道者,十个有九个都得有意见,她一个小姑娘,哪怕再能力通天,她怎么可能敢攻打天庭?天庭那么多神仙呢!” 三太子不置可否的笑了下,道:“或许吧。” 白唐坚持道:“她有能力,只是对神仙有点意见,不会干那么没脑子的事,这时候消灭地上的神仙是迫不得已,她不可能招惹天上那群的!那会真正掀起两个种族的战争,无数百姓都要受苦,她不是那样的人。” 他抬头,看着三太子,认真道:“苏毓秀她是蛮横了点,但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人类!她不可能把人类推向地狱!” 哪吒随意的摁着遥控器换台,眼睛随意的瞥着液晶大屏电视,道:“这倒也是,她的确对人类有好感,呵,不过那也该是你操心的事。” 白唐眼神锋锐的看向三太子,从他冷厉的侧脸上似乎看见他逐渐冷硬下去的心。 但他没有问,就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 有些话,其实不用说的清楚,谁也不是活菩萨。 …… 而在被人议论着的苏毓秀此时正窝在沙发上贴面膜。 一张白色无缝贴合的面膜,软软的贴在脸上,可即便这样,那张脸也依旧是完美的脸,她有些略柔弱的躺着,颇有些生不如死的感觉。 苍白、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能蜷缩起身体来一样,如同最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一点都看不出她拥有让神灵都畏惧的能力。 “你这到底图什么?”美人蹲在她对面,满脸都是无奈,看着她的眼睛像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都这个样子了,还贴什么面膜!” 苏毓秀微微侧身,蜷缩在沙发里,精致的小脸上露出虚弱的笑,隔着一层面膜,那股子鄙夷的味道也散发的淋漓尽致,她道:“你懂什么,没有一张漂亮的脸,怎么可能钓到男人?” 她幽幽一声长叹,身体蜷缩的更紧了些,像一只弓 起腰的虾米:“男人啊,嘴上说的再好,说什么脸蛋不过一张皮囊,但没有皮囊,就绝不会有人爱你皮下那张森森白骨。” 美人撇嘴,心说那不是废话,凡是审美正常的人,谁会喜欢一堆白骨? 但他又仔细想了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也不都是啊,我就不看重那层皮……我的意思是,只要你有一张正常的皮,不管好不好看,我都喜欢啊。” “嗯?”苏毓撕下面膜,尾音上扬,纤纤玉指微微抬起,指尖夹着一层薄薄的面膜。 美人认命的过去,将面膜从她水葱似的手指上接过,精准的投入垃圾桶里,才欲盖弥彰似的解释,道:“我可不是说你,我是说我喜欢的人,”他转过身,动作娴熟的去给苏毓秀接了杯热水,又嗖的飘回来,“我要是有喜欢的人,无论她长的美还是长的丑,我都会对她好!” (本章完) ------------ 第二百一十八章 暗夜杀戮(1) 苏毓秀接过热水,不在意的嗤笑一声,道:“没有那张美丽的皮,你动不了喜欢她的心思。” 美人刚要反驳,却见苏毓秀微微支肘撑起半边身子,那双琉璃欲醉的眸子盯在他脸上,还有些湿的面上勾出了惑人的笑,她道:“我好看么?” 好看!当然好看!她的姿容绝世,又岂是单薄的“好看”可以形容? 美人心跳如擂鼓,分明早就没什么温度的身体竟有些发热,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拼命叫嚣着让他后退,但他却仿佛沉醉在那双明媚清澈的眼眸里。 不可自拔,无力自拔。 那双眼睛又弯了弯,连带嘴角都轻微的上翘,呵气如兰,嘴里吐出的话却又狠又毒,道:“你看,这张脸的魅力多大,无论你心里念着谁,这一刻你连拒绝我的心思都升不起来,男人啊。” “不是!”向来怂包的男人骤然后退,露出倔强又固执的神色,“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拒绝你,是因为心里那人就是你!没办法拒绝,因为你在 但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因为说了也没用,苏毓秀一心一意惦记的人是谁,他比谁都清楚。 她甚至因为自己与那人有几分相似,就能一再容忍自己的种种行为,说什么当宠物养,不过是相思入骨,饮鸩止渴的慰藉而已。 她骨子里已经疯了,拼了命的想将那人弄到手,却也拼了命的压制心里咆哮的恶念,怕伤了他,怕吓到他,怕他厌恶,怕他不高兴。 喜欢入皮入骨,便连最狠毒的相思毒药也只肯自饮自酌,生怕关押几千年、一朝脱笼的伤他一点一毫。 苏毓秀啊! 苏毓秀她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白唐! 谁都不能替,谁都替不了! 哪怕他做无数次的侧影替身,也填补不了她内心的空白。 他喉结滚动了下,一股恶意突然从心底涌出,刻意的提起那人,他道:“那他呢?他也是男人,跟你口中只爱皮相的男人都一样,为什么你就看上他了?” 苏毓秀抱着热水,眼中闪过怅然的神色,道:“他啊,他不一样的……但他是个蠢的,自然也爱美女。” 他曾看过她最狼狈的样子,哪怕他现在不记得,可她心里知道他不一样。 她得给他看自己最美好的样子,当年没做到的事,如今却无论如何都要如愿。 她轻微的笑着,伸手按了按心脏,那里还跳动着另一个人的脉搏,传出些许忧虑。 苏毓秀放松了身体,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憧憬着未来,想象他对自己温柔微笑、任性撒娇、甚至偶尔犯蠢的样子,一举一动,都足以让她怦然心动。 那副沉溺温柔的样子实在碍眼,美人微微错过眼,又取出一个杯子,灌满热水,重重的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苏毓秀眼睛斜过,忽的笑了,道:“你刚才那样,倒是和他很像,”顿了顿,又揉捏眉心,仿佛在努力回忆什么事,“但更像另一个人,啊,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美人接过她手里已经没什么温度的那杯水,没好 气的道:“是是是,我反正大众脸,跟谁都有点像,你再仔细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出点秦皇汉武的影子!” 口吻里怨念颇重,还不知死活的道:“再怎么看,也不会变成真人!” 他看向苏毓秀,眼睛里有自己都没发现的占有欲,疯狂又压抑。 苏毓秀坐起身,目光望向大大的落地窗外,唇角含笑,道:“有时候,你真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口里说着话,手却朝他摆了摆,示意他出去。 美人叹一口气。知道是那个人又要来了,每次他来,苏毓秀都要支开他。 他识相的化作轻烟消失,消失前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恰看见落地窗外出现的高大身影。 …… 夜色还很浓,a市城墙上,月亮斜着挂在高空,周围一片朦胧的星辰,满目银辉将开阔的城墙上映照的格外厚重。 入秋的风已有些寒凉,吹着人的衣袂,竟有些格外萧索的感觉。 城墙边缘上依靠着一个人,泛着轻微金光的短发,高鼻深目,捂住胸口的指缝间有淅沥的金色液体一滴一滴的垂下,连同太阳穴处也有一个恐怖的洞,流出的金色血蹄将他整张脸都糊满了,仿佛涂了一层暗金色的油一样。 那是夜游神,白日为日游神,晚上又会继承另一种能力和记忆,诡异的以一体双魂的形式存在着。 那也是极有名的神祗,受过万人供奉,享过千年香火,如今却奄奄一息,如同最普通的凡人般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下苟延残喘, 如今,终于山穷水尽,穷途末路。 白唐盘着腿坐在城垛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觉着那月亮又圆又亮,有些像之前元宵节时墨赦给他们搓的汤圆。 白皮黑芝麻馅,咬一口就能满口流香的那种,他一顿能吃二十个,完了还能再吃八个蟹黄包子。 黑色的阴气混在浓重的夜色里,除了能让他空气更寒凉一点,再没有什么别的作用。 倒在旁边的人还在喘息,喘的如同破旧的老风箱,又沉又重,白唐听着,觉着他下一秒能说断气就断气。 “喂,”伤重垂死的夜游神叫道,“说两句吧。” “想提前听祷词?”白唐收回看月亮的视线,垂眸看他,“喜欢西方的还是东方的?老实说,我诗歌朗诵当年还得过一等奖。” 这是他赋闲在家数日后,向东给他的第一次任务,就在他都以为自己因为那日反对斩神心动态度明显被放弃时,向东又带着一身浓重的疲惫来找了他。 他也没废话,径直将两份资料放在他面前,一份是面前这位神祗的基本资料,一份是在他出没地域消失的人员名单。 没有更多的证据,但向东说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因为知道他还犹豫顾虑,所以给了他一个理由。 其实并没有说很多话,白唐却知道他根本没有选择,因为他还有留恋的人,那些人都还是人类。 人类与天神,他永不可能站在后者那面,哪怕他和有些天神曾是朋友。 他见到这位神祗的时候,他已经极度虚弱,像是一个 普通的病弱的年轻人,有苍白如鬼的面色和孱弱不堪的身体。 他亲眼看着太阳落下后,那个白天只是病弱的年轻人转化成夜晚强悍的、受伤孤狼一样的男人。 白唐就是那时候动手的,他将四周都用结界封死了,在现实的城市里割裂开一块空间,酣畅淋漓的同这叫做游夜的重伤神祗战了一场。 毫无疑问,他赢了。 屠灵刀抵在他眉宇,那冷硬的男人却骤然开了口,他道:“等朝阳出来,再杀我。” 他的目光太冷太刚,连说请求的话都是僵硬着脸,像极了他家的墨神。 即便处在劣势,也说不出软语来,就连说那句话,也像在命令一样。 白唐却被戳到了心里柔软的地方,他咕哝着“早死晚死都一样”,就自己爬上了城垛子,默许了他慢慢死的愿望。 上刑场的死刑犯还有权吃顿断头饭呢,没道理一个即将消亡的正神不能再等几个小时,他想。 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亮西沉。 两人相对吹了半夜的风,临近黎明,游夜才开了口。 游夜轻微的扯了下嘴角,道:“他很喜欢你这样的人。” 白唐深以为然的点头,得意道:“我这样的人,是个审美正常的都得喜欢。” 游夜已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艰难的伸出手,道:“拉我上去。” 白唐撇嘴,嫌弃道:“事多。” 但游夜还是稳稳坐在了城垛上,跟他之间的距离得有两米远。 白唐的目光定定停留在他面上,那张有些凌厉的脸已迅速衰老,连头发都一点点在变花白。 天人五衰,白唐一下就想到了这个在脑子里存在很久的词。 那时他还很弱,最好的朋友却被人剥了灵慧魄,他那时第一次看见神仙哮天。 当时墨赦就说过天人五衰,一衰灵力,二衰衣表,三衰智慧、四衰悟性、五衰法华。 而此刻,面前的游夜连维持外表的灵力都没有,狠辣如孤狼的眼睛依然明亮,却仿佛被混入了杂志,有些混沌的朦胧。 白唐转过头不再看他,口中却道:“多久了?” 游夜用手抹了把流到脸上的鲜血,朝着白唐侧了侧脸,道:“很久了,天人五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处理一下,血流太多了。” 月亮已经彻底沉了下去,黎明马上就来,将死的人话终于多了起来。 白唐没有废话,抬手就画了一道止血符,曲指一弹,那道幽光就没入了游夜头上的伤口处。 眼见头上的窟窿没再涌出更多的金色液体,游夜放了心,舒了口气,想着自己现在的形象不会太差,终于有心情搭理白唐,他道:“看我快死了,又开始同情了?呵,我给你一个忠告,杀戮里没有仁慈。” 白唐似有些困惑,他道:“我生长的年代不让崇信鬼神,但我们从小就知道,神是守护弱小维护秩序的存在,你们到底为什么?” 仿佛终于遇见了能解惑的人,他憋在心底的那些疑问再也刹不住车一样一股脑的冒出来。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暗夜杀戮(2) “到底什么是神?难道我们千古传下来的信仰都是错的?如果你们全都罪大恶极,都对人类有那样纯粹的恶念,为什么神话传说里会把神仙美化到那种程度?” “哪吒屠神,那些被挖掘出的东西,我们都藏着掖着,一点风声都不敢露,神在人类心里,根本就是保护神,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背弃?” “愚蠢!”游夜扯了扯嘴角,“现在说那些,难不成我说了迫不得已,你就能让人类停止猎杀神?” 他目光里有看破生死的平静,也沉淀着几千年的沉重,道:“你做不到,神维持天地秩序,总归是要活着的,人是天地钟灵的物种,也要活着的,那就只好让天做抉择了。” 白唐目光沉沉,倒映着黯淡的光线,格外的晶莹好看,他沉默了下,道:“为什么两者非要对立?像以前一样,和平” “哪来的和平?”游夜冷笑,头发已经完全变成白色,如同发着寻找平衡的家伙,自己都早早身消道陨,连活着都不能,说什么和平?” 白唐望着他已接近极限的脸,心里蓦的发冷,有一个歹毒无比的想法一下子就浮上心头,他张着嘴,却没有问出声。 因为一旦问了,有些事,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他静了下,道:“我可以不杀你,你回天庭去。” 游夜微微摇头,遮着嘴轻咳,道:“回不去。” 他张开手,掌心里一块黑色石头发出灰蒙蒙的光,“等你们再遮掩不住,炙热化的战争将彻底打响,神器,秘典,丹药……都会让人类成为追逐而存在的野兽。”他转头看向白唐,目光里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对人类的恶意,“等你们把人间的神猎杀干净,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掠夺干净,你说,你们会不会开启通往天庭的路,九重天上,有更多,更多的神器。” 黎明终于要来临,启明星已在高空闪耀。 衰老虚弱的游夜神=身上出现另一道虚影,苍白羸弱如病重少年。 “被哪吒杀掉的,不过是沧海一粟,更多的神还隐藏在黑暗里,”游夜年轻的影子也渐渐在衰败的躯体上浮现,“我们只是先行者,你们不会知道,你们这次的猎神行动,到底会引来多可怕的怪物。” 那两道虚影终于完全在躯体上呈现,一明一暗两道影子,如同光与暗,白与黑,交杂在泛着灰蓝的天色下意外的和谐。 那两道身影只互相对视了短暂一秒,就如冰雪样急速消融,彼此眉目间却都有一股安宁从容。 朝阳终于从地平线的那一头跳跃了上来,橘红色的光线将世界映照出一片温暖的金黄,不刺眼,不过度,舒服的让人想发出呻 吟。 白唐看着那已完全没有生机的神蜕,从他手心拿走了那块黑色的石头。 手腕上的手表又在滴滴的请求通话,白唐没搭理,他将那具神蜕搬了起来,驾轻就熟的朝着阴阳交接的鬼差引渡点走去。 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没问,比如他想问,如果他没在那个时候出手拦住游 夜,他会不会真的对无辜的人下手,在白天那位日游神已明确表示反感的情况下。 后来想了想,大概他还是会,哪怕相处不长,但白唐莫名就是知道,游夜肯为了让与他此消彼长、共土而生的另一位神祗多活一日,付出任何代价,更不在乎别人的命。 途径一处路口,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静静矗立在那儿,似乎已等了一段时间。 白唐脚步一顿,继而更加快捷的迎了上去。 “他们彼此相伴,一个厌倦在剥夺生命中存在,一个却饱食生命供养彼此,一个在白天救死扶伤,一个在夜晚杀人害命,可他们共为一体,那是有罪还是无罪?” “不知道。” “啊,”背着衰败神蜕的男人微微侧脸,看着走在身边那人英俊冷硬的完美侧脸,露出温和的笑,“我也不知道,但他说的话,可真可怕。” “那就不要听。”他的同伴说,“做想做的事,就好了。” “有道理!”桃花眼眯起来,男人的声音重新豁达起来,“为了奖励你助我破开迷津,本大仙要奖励你一件宝贝!看!” 白皙修长的手指张开,露出里面黑漆漆不起眼的石头。 “……” “别看它样子丑,好歹是我从尸体手里扒下来的,没准是个神器呢,你拿着……别躲啊,喂喂,这是神器啊老墨你别不识货,别人要抢破头的” “白痴!”同伴忍无可忍,终于拉下脸,怒斥,“正宗鬼修,把克星抱在怀里,你没觉得不舒服吗?!蠢货!” “……没,没啊,就是有点不喜欢……呃……” …… “去吧,昔鸣,把他放出来,”苏毓秀揉着眉心,似乎有些疲惫,“他已经睡的够久了,再不出来怕真是要发霉了。” 在她身后垂手而立的男人恭声应是,但没退下,面上欲言又止。 苏毓秀差异的挑眉,道:“还有话说?” 昔鸣有些尴尬的摸头,一张秀气如女孩子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道:“之前您吩咐我去查看时见过,困住他的结界太强了啊,我进不去……” 苏毓秀拍了下额头,有些恍然的道:“是了,那些老怪物亲自设下的牢狱,要是被你轻易进去了还得了……你等等。” 她轻微的闭了下眼,继而手掌一翻,洁白如玉的掌心里就躺着一只金色的铃铛,她随手一抛,道:“也不必进去,就将这铃铛挂在他牢门口,有事没事晃一晃。” 昔鸣对她的话从来都言听计从,此时闻言也就直点头,接了铃铛就走,片刻也不停留。 苏毓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峰不自觉的拧紧。 时间不多了,她等待的日子和为那漫天神佛准备的东西都快要好了,只等一朝春雷下,就能让万物有新,天公地清。 那些事都不难,难的是在段时间内,让另一个人与她并肩而战。 真是头疼,明明已经用线拴住了他,甚至只要她一动念,就能感知到他在哪儿,但就是感觉他的心离他不远不近。 她偶遇过几次,每次分寸都把握的很好,她敢肯定半点俞越都没有,绝不会让人反感,但白唐居然还是在跟她保持距离。 她轻微的叹息了一下,又掰着手指算日子,好像时间真的不多了,不管是她,还是天上那群家伙,都在等待那一天。 那是绝无仅有的好日子,所有挣扎都会在那一天到来前停止,而现在,就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所有人都像是被天道困囿其中的蛊虫,神也好,人也罢,甚至那些自以为能置身事外的鬼类,都在拼命的自相残杀,只是他们的残杀更加高级,格局也更大。 可预见的腥风血雨在暗地里酝酿,有人却还在坐着平和的梦,自以为闭门封路就能躲过这一场由神界掀起的战争! “呵,”想到躲在地府阴沟里的那群人,苏毓秀忍不住嘲笑出声,精美如精灵的脸上都是刻薄而恶意的笑,“本就是众生劫,谁又曾真的逃脱过天道的法则,自欺欺人总会付出代价。” 没有人应,她将手中的水杯朝身后递了递,仿佛要同谁碰杯,“是吧?” 身后的空气荡漾了一下,美人从里面探出头,接过那杯子,尴尬又不失狸猫的笑,道:“我那什么,来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 苏毓秀淡淡转头看他,眼中是如针芒的锋锐寒光。 无形的压力迎面而来,美人拿着杯子的手都有些抖,他忍不住眼神闪烁,后退了两步,一张鬼皮险些都要吓掉。 苏毓秀却突然笑了下,顷刻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那股来自四面八方的、能将鬼都压的再死一次的压力不复存在,她道:“有时候你真的跟他很像,胆子又小,又爱惹事。” 美人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张口就要反驳,看见那双寒岑岑的眸子,又猛然收口。 他微微垂了头,握紧了手中的水杯,缓了一会,才将心里那股暴戾的情绪压下去,嘟囔道:“我胆小?我一个鬼,出去说吓死两人就能吓死两人,绝对不吹牛!” 苏毓秀身上那股子岁月沉淀而来的厚重矜贵感也悉数褪尽,如同最普通的小姑娘样歪着头,微微的笑,笑容明媚又阳光,她道:“去给我挑个礼物,要那种让男人一看就很惊喜的!” “情趣内衣!保证惊喜!” “……”苏毓秀静静的笑,声音从齿缝里露出来,“你今天又想死了?” “不不不,我是说,你放心,礼物什么的,保证惊喜!”美人感觉一股凉意袭面而来,十分识时务的改变说辞,认真提议,“你要给谁送礼?得有个缘由吧?是不是过生日?” 苏毓秀想了想,道:“还真没什么理由……你这个名目不错,就送生日礼物!” 美人动了动嘴唇,艰难的提醒道:“是白唐?可他生日不在附近 啊,应该是前半年的时候……” “我说他现在过生日,他就现在过生日!”苏毓秀浑不在意的摆手,眼睛眯起来,像一只计划偷鸡的小坏狐狸,“他这辈子不是这几天,那上辈子也是啊,反正他过生日就好了。” ------------ 第二百二十章 所谓天门(1) 总归得有个正规的理由,才能让那家伙放松点。 美人被她强悍的逻辑彻底打败,投降道:“……你说的对。” …… 白唐还不知道自己马上要过生日了,他将神蜕送到了地狱,就又宅在了家里。 连任务报告都不用写,只是要详述那夜游神被处理的过程,其间向东还隐晦的问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宝贝,白唐一律都说没见过,搞得向东也很没脾气。 向东暴躁的很不明显,白唐毫无心理负担的在家里盯着黑石头发呆,不,做研究。 在他心里,他打的怪,掉的宝贝自然归他,谁想抢都是邪教! 但他的战利品实在长的不太起眼,像是随便从哪座山里扒拉下的石头,除了圆点,光滑点,什么特殊的地方都没有。 但墨赦说那东西确实不是凡物,里面有纯正温和的神力,像是还未被开发的原材料,需要神力炼化才能有用。 白汤圆倒是有点垂涎,时不时的探出头要上去咬两口,但它啃了两口后就放弃了,觉着那东西硌牙还没味道,连神力都不是它喜欢的那种狂暴感觉。 白唐来回翻看了几回,觉着真是没用,也就撩手给摆墨赦桌子上当镇纸,但墨赦也嫌那东西身上的味道跟他相冲,随手就给扫到了墙角。 白唐有些不满意,觉着自己打了个高级的怪,得到的东西却配不上它的攻关难度。 这日,白唐又一次算卦回来,刚在家里占据了沙发的中心位,还没说话,就听窗外一声轰隆隆的雷声,仿佛能将房顶都炸裂。 那一瞬间,城市里的灯光都骤然黯淡下去。 白唐一下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身体游鱼一样眨眼就滑到了落地窗边,恰看见外面被闪电映亮的暗色天空,如同黑夜里燃放在万里高空的巨大白色烟花。 没有雨,雷也只响了一下,但白唐还是从那骤然出现又悄然消失的雷声里听出了些不同的味道。 白色烟花沉寂下去后,大地又陷入沉寂,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只是无聊夜色里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高空惊雷。 白唐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那惊雷太过恐怖,还没等他想出什么来,家里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墨赦脸色死白的走了进来。 白唐手脚麻利的给他倒了杯水,道:“怎么回事?” 墨赦声音冷涩,半天那薄薄的嘴唇才张合了几下,吐出三个字:“开天门。” “什么鬼?”白唐听的云里雾里,“有人在开天门?” “他们都疯了!”墨赦揉着眉心,似乎烦躁到了极点,“人间是在地府和天庭之间单独存在的空间,地府史上记载,数万年前,天庭、人间、地府三方大能联手,在三界接壤处设下屏障,因为地府与人间相互依存,所以才有通道,却规定地府鬼差不能在人间现身,而天界,天界与人界完全没有通道!这天门也只是个幌子,早就被他们联手封死,可现在,他们想开天门!” 白唐嘴巴动了动,问道:“可哪吒他们都下来了啊,难道是……时间久了,那屏障破损了?” “那不一样,”墨赦随口解释,“他们下来都有极大的代价,连数量都有限制,但天门一开,他们下来的约束就基本会消失! ” 墨赦手指不自觉的搅动,只沉默了一秒,就道:“你这两天留心天上,安分点,别再去招惹神,我要回地府一趟,时间会久点。” “不会是要跑路吧?”白唐道,“你刚刚说什么开天门的时候简直好像看见了世界末日,咳咳……我的意思是,要跑路也要一起跑啊,做鬼差要讲信义,好歹我们还同床……别别,别动手哇,我这不是开玩笑么……” 他缩着脖子,桃花眼里都是促狭的笑,哪怕刚才气氛再凝重,被他那乱七八槽的一通瞎说,空气都沉重不起来。 墨赦看着他,只觉这二货有时真是气的人肝疼,但他却总能让人轻易的就放松心神。 白唐看他身上那股压抑的要死的气息消散了,就又凑过去,开始讲道理,道:“要真开了,也不会才这点动静,那雷不才响了一下,也没那么严重,你看看你这如丧考妣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媳妇做了鳏夫……怎么又瞪我?” 墨赦盯着那两片还在叭叭叭的嘴,有点手痒,但心里居然诡异的同意了他的说法。 天门的确还没开,那只是有人尝试,天门被动发出的小小警告。 这么一想,好像刚才就要塌下来的天一下就又升上去了。 白唐对别人的情绪变化向来敏感,当即就笑道:“你想去地府干什么?提醒那帮人有人要开天门?就月戎那精灵鬼,他能在人间没个眼线?放心吧,他肯定早知道了,你去不去都无所谓的。” 这话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 “不过这事肯定是个大事,你去地府溜达一圈也好,看看月戎那蠢货是什么态度,”白唐又自顾自道,“这人间的鬼都不是稀罕物了,是个人都见过,捉鬼也不值钱啦,问问他什么时候能把人间的鬼管一管,现在捉鬼市场供过于求,我们捉鬼师都不值钱了!” 前一秒还正经的说正事,下一秒他就能把话题歪到十万八千里去,他自己还一脸认真。 墨赦好悬没被他带歪,依旧冷静的想着正经事,努力把话题带回来,道:“这事不简单,天门那种东西,没人好端端的会去动它,你这两天老实点,肯定还有事。” “再没有比我老实的了,”白唐举手,眨着眼卖乖,“你根本不用操心我,我现在这样,可不是以前那动不动就能死的小白鸡啦。” 墨赦目光犹如能刺透人心的利剑,道:“苏毓秀呢?她要是想要你的命,你能从她手中活下去?” 白唐有些气短,道:“除了她,我” “你太无畏了,”墨赦冷淡的截止他的话,目光里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淡薄和敬畏,“你已经没了敬畏心,这很危险,你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多少值得敬畏的老怪物。” 白唐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仿佛潜藏在极深处的心思被人一语道出,还有些轻微的气恼。 他条件反射的道:“我没有!老墨,你说的太过了,我当 然有敬畏心。” 墨赦清淡的瞥了他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是么?” 当然不是! 白唐心里的答案已悄然浮上,印证着那人妖怪也似的敏锐直觉。 突然就有了庞大到看不见底的力量,连神祗也说杀就杀,如捏死蝼蚁一般简单,那甚至还没用他的全部力量,连白汤圆都没动用。 那么强的力量,他凭什么不可以无畏? 他完全可以无畏,因为他有资格,有资本! 白唐在心里将墨赦的话批了个体无完肤,从内到外、逐字逐句的将他的话反驳的彻底。 但墨赦这个人简直有毒,他最后简单的“是么”两个字每次都在他振振有词的说完一轮后冷清清的响起。 良久,白唐终于承认败北,他恨恨的咬牙,心说墨赦这种人,活该注孤生,让他多膨胀两天怎么了,非要把话挑明! 墨赦早去了地府,速度快的跟投胎一样,白唐撒气都没找着人,只好去跟最近很是懒惰的白汤圆玩。 于是大半夜的,白汤圆身上被缠了线,迷迷瞪瞪的被甩出了窗外。 窗外冷风瑟瑟,四周鬼怪死绝。 “唉……连个鬼都钓不上,白汤圆你除了吃你还能干什么?” 感觉环境变化才勉强睁眼的白汤圆看清自己处境后,整条蛇身都扭曲了,哆哆嗦嗦的,分分钟就要与某人同归于尽。 “哎哎,别放那么多阴气,你收敛收敛,放点纯净的、质量高的出去……钓到呆鬼了我就玩一会,其他全是你的零食,你想想,很划算的。” 白汤圆象征性的挣扎两下,蛇头扭向了趴在窗台上的白唐,狐疑道:“真的?你怎么会突然好心要给我捉鬼?” 不怪它狐疑,白唐已经很久没给它捉过鬼了,还总限制它吃鬼条件。 简直一把辛酸泪,这段日子自给自足成了习惯,突然回到被投喂的时候,白汤圆还有些受宠若惊的迟疑。 白唐笑的一脸慈善,再三保证:“真的。”然后又一脸正经的哄骗,“但是你这个死气沉沉的样子,是没有鬼会喜欢的,你得动起来,嗯,就那什么,上次咱们一起看的那个肚皮舞,你要跳一跳,让外面看着的鬼都知道你是个活的,他们才会过来!” “真的?” “真真的!大人我从来不骗人!不信你试着跳一下,对,就扭一下身子,跳的疯狂一点,咳,越疯狂越说明你有活力,那些小鬼们才喜欢!” 于是寂静的夜里,多了一条在半空用生命舞动的蛇,摇的自己的身子都打了结。 白唐看的心旷神怡神清气爽,感觉郁气一扫而空,啪嗒啪嗒就踩着拖鞋去闭目养神,顺带还鼓励了一番自家的傻儿子多多努力。 至于那么卖力表演的白汤圆有没有钓到蠢鬼,那就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 次日天晴,是难得的晴朗日子,阳光普照而下,白唐打电话关心了下自己办公室的三只鬼,确认还都活着,十分放心,就又溜达着去给自家师傅留下的那房子去打扫卫生。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所谓天门(2) 其实可以召唤临时鬼使来打扫,但白唐琢磨着,难得有一天不用惦记鬼神,便决定亲力亲为。 刚将地面都拖了一遍,向东向东给的那吊坠就开始发烫,像是活生生要烫下他一块皮。 白唐嘶的一声,刚从口袋里捞出那吊坠,面前就弹出一个三维立体的请求视频通话的界面,就那么直愣愣的树在半空中。 白唐无语片刻,才伸手按了接听选项,几乎是他按下的瞬间,眼前就出现了数个熟人的脸半靠在床上的甄俊真老爷子,仙风道骨正襟危坐的东郭良老先生,脖子上悬挂着粗金链子的天师门掌门张怀德,还有多日未见的刘正邪,不过他看起来面色不太好看, “你接的倒快,”刘正邪显然的也看见他,眼睛亮了下,又仔细看了下他,道,“你在干嘛?” 白唐此刻正挽着袖子,手里还拎着抹布,闻言就将手里的抹布转了两圈,道:“大扫除啊,这都看不出来?” 刘正邪神色有些遗憾,这破坠子也不知是谁发明的,前面的等待接听完全就是幌子,只要超过两分钟没接听,这玩意会立马强制连接。 他那时正打算去厕所,可想而知,鸟还没掏出来,面前先闪现出一堆老头,心中惊恐可想而知。 抱着自己不如大家的恶劣想法,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给白唐拨通了这超强版联络器,说不定还能看到他不雅的睡姿!只是没想到,一向懒散爱睡懒觉的白唐今天居然起那么早。 打扫卫生的勤勉阳光小青年的样子一下就在几个老头面前刷足了好感度!连张怀德看他的眼神都跟看自家小崽子似的柔和又良善。 “咳。”在一群自由散漫各种表情都有的人当中,东郭良显得格外的庄重和严肃,他干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昨晚那道雷,是从九天上来的,不是普通雷霆,对此,你们有什么想法。” 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白唐暗暗在心里算了下,在座的人虽然不多,但基本将人间修道者的势力完全笼罩,每个人背后都有强悍而历经百年的门派或势力,只有他不一样,他能来这里,纯粹是因为自身实力够强,强到他们不得不重视。 最先发言的是张怀德,他是个暴脾气,听完就道:“两个小的怕是不知道,但其他人都应该心里有数,昨晚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震颤了下,我们祖师爷留下的东西给了两字昆仑。” 东郭良点了点头,目光瞥向占验派的齐石,只听他道:“我们修炼到这个境界,不客气的说,魂魄定然强大,能让我们灵魂都震颤的东西,绝对是能让世界都发抖的厉害东西,要么是盖世魔头,要么是……上位天神下凡。” “不,不对,”躺在病床上的甄俊摇头,勉强撑起半边身子,“只有那一声雷,不像那种人物临世。” “嗯,我昨晚追踪过,是到昆仑附近,上了云层万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东郭良淡淡道,“你们门派中的传世古籍可有记载?” 场面一时沉寂下去,好几人都默默摇头。 “天门。” 实在看不下去这帮人只能沾点边的猜测 ,白唐吐出两个字,继而又迅速闭口。 立时,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白唐神情自若的继续用抹布擦桌子,全然没察觉到气氛的凝滞。 气氛短暂的停了几秒,张怀德憋不住,道:“白家小子!你干什么呢?接着说啊!” 白唐眨巴眼,道:“我一个人都说了多不好,显得我太一枝独秀,咳,我得给别人机会不是。” 众人空前一致的手发痒,都有些蠢蠢欲动,盯着他的目光也都不是很友善。 东郭良盯了他几秒,才开口道:“如果是天门,那这将是神族与我们的先锋战!” “嘶~昨晚的动静,的确像是传说中有人撞天门的动静,如果是天门,那就解释的通了。”甄俊若有所思。 张怀德狠狠瞪了白唐一眼,思绪也很快转到了天门上,道:“声震三界,众生皆颤,没想到,让咱们这一辈人碰上了,也算好事,打仗么,没道理咱们在地面上追杀人家的人,不让人家撞个天门来增兵。”他全然不当一回事一样,脸上仍是大喇喇的表情,“那天门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咱们几个先去顶一阵,给他们再争取点时间。” 东郭良垂着眼睑,脸上是一片死寂,他道:“天门无形无质,古籍记载是在昆仑,但具体在哪儿还要找。” “不用找,等着就是,”甄俊道,“他们既要开天门,便不会只试一次,咱们早不着的地方,对那些神仙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等下一次……” 这场修道者顶尖高层的会议持续时间并不长,但他们又将针对天门事件的态度表现的清清楚楚天门不能开,谁开谁先死。 那座白唐还没有看见过的天门,似乎成了一道备受瞩目的关卡,无论是谁要从那里迈步而出,人间强势无匹的修道者都要让他见血。 两边都像是绷紧了弦,就等着绷不住的先放手见血,然后整个世界都会混乱起来。 白唐身处其中,感觉尤为奇妙,像是头顶压着一口无边的锅,随时都能扣下来,将所有人一锅炖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那一力撞天门、挑拨各方已经绷如满弦神经的人,跟自己的关系还挺近。 那通强制性视频电话结束后,刘正邪又给他打了私人电话,在电话里将那顶尖联络器的尿性批判了个体无完肤。 白唐不耐烦的撂了电话。 打扫卫生还在继续,又顺手给屋子里加了几道防尘祛阴符,再一一梳理那些堆放在书房里的杂书。 正在此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苏毓秀就站在破败巷子里,立在白唐家门前,克制而礼貌的微笑,见门前的灰褐色门扉打开,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将手中硕大的生日蛋糕举了举,甜甜道:“生日快乐。” 白唐:“……啊?” 苏毓秀笑容可掬的越过他,自来熟的朝里面走,边走边道:“这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啧,很有情调啊,用来庆生刚好,地方不大,但挺温馨。” 莫名求秒就要过生日的白唐一脸懵逼,跟在她身后,力图纠正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生日不是 今天……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大美女,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那就当补你去年的生日吧,过来!”苏毓秀道,“需要我给你唱生日歌吗?我唱歌很好听。” 白唐捂着脸,有些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苏毓秀还在蛊惑:“一曲让人醉,醉死温柔乡。” 白唐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脑子里不知怎的,就出现了一尊冷硬俊美的黑面神,他道:“高抬贵手。” 苏毓秀温温柔柔的笑。 …… 明面上看起来,城市里一片明媚阳光,那样潜藏在黑暗里的怪物都在道术昌盛的趋势下收敛爪牙。 墨赦慢慢走在街上,脸上都是金色的阳光,但那张脸却格外的冰寒,周围都没什么人靠近。 他不缓不慢的走着,慢条斯理的走过两个十字路口,脚步一转,拐进了一条完全沐浴不到阳光的背巷里。 巷子很长,被两排住宅小区夹在中间,墙体呈破败的灰色,上面被人用彩笔划出凌乱的线条,还有些幼稚的字。 一踏进那巷子,连空气都似乎阴寒了不少,墨赦目不斜视,脚步依旧不疾不徐,对那潜藏在暗处窥视的视线全当不知。 “跟踪我?” 原本空无一人的巷道上突兀的出现一道人影,就站在路中间,抱臂看他。 墨赦停下脚步,目光平视过去,正盯在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 仍是斜挑入髻的眉,清隽漂亮的一张脸,脸上还有少许红晕,似乎方才在太阳下行走时被晒出了一血。 但墨赦知道不是,那是拼命压制内伤扩散留下的表象,看似健康,实则不堪一击。 他道:“是你做的?” 三太子眉峰一挑,反问道:“你指什么?” 墨赦沉默的看他,面上神色不变,却仿佛一切已了然于胸。 三太子警惕的看着他,如同被实力相当的其他狼抢夺猎物的孤狼一样,既凶狠又冷静,在做出自己最能接受的宣判。 墨赦手插裤兜,整个人露出完美的冷面贵公子气息,淡淡道:“天门。” 三太子轻笑一声,也不否认,道:“关你什么事?你就是个被褫夺官身的前无常,严格来说,你连鬼差都不是,范无救,少操心,才能活的久。” 说到最后,声音冷如三九寒冬,连空气都似乎咔嚓咔嚓结出一层霜花。 墨赦手扔插在裤兜里,淡声道:“你想干什么?开天门对你没有好处。” 外面的阳光和而热烈,却忘了照进这一片阴影。 三太子脸上的红晕褪下,露出森森的白,那是那天撞天门留下的伤。 这些天他想了无办法,但衣服遮蔽下,那道从左胸斜划到右腹的狰狞伤口一点都没有愈合的痕迹。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强撑着的无事的模样,可那道一直发疼的伤口却时时提醒他那天门警告的凌厉。 他想起那些藏在深处的眼睛,一双双冷酷而又清醒的眼睛,如同贪婪的狼,被他弹压着不敢动弹,一旦他露出伤态,别的先不说,那些人就能把他撕碎。 ------------ 第二百二十二章 地府警告 腹背受敌,里外非人,一着不慎,道毁魂消。 三太子心里浮出一股厚重的沧桑感,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压弯挺直的脊背。 对面的男人一脸冷肃强势,分明是低贱如尘埃的恶鬼,是的,是连鬼差都不是的恶鬼,但他却活的比自己透彻,也比自己纯粹。 “我的事,你没资格管,也管不起。”眉宇上染上一丝戾气,他恶意的弯起,“范无救,仔细想象吧,你又能比我好多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仔细想想吧,等他们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会是谁。” 三太子向前走了几步,那张因为苍白而显得羸弱的面孔更清晰的出现在面前,面上浮着清晰的厌倦,:“不管你为了什么来拦我,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合作。” 墨赦神色不变,全然没被他的话影响一样,径自道:“天门一开,三界动荡顷刻就至,地府自身混乱还未平息,你在犯众怒。” 他手腕上的锁魂链沿着手腕缓缓旋转,一股森寒的气息缓缓从他身上发出,来自地狱的使者分明全无动作,强势彪悍的气息却扑面而来。 三太子目光一凝,眼中神光汇聚,就看见墨赦身后隐约浮现的面容,只出现了一瞬,却足以表明态度。 墨赦道:“我来,就是警告你,不要打天门的主意,地府不同意。” 三太子冷冷一晒,没有说话。 墨赦停了下,声音淡淡,道:“人类猎鬼,古来有之,当年规定不让鬼差于人世现身,何尝不是对鬼差的保护。” 说着地府的事,话里话外却都是别的意思,他目光幽远,神色浅淡,似乎在说的是与己无关的事,“鬼差违规,会被地府驱逐,严重还会直接被罚做花肥,地府有监察司,有引渡使,还有能清除人记忆的忘川锤”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地府与人界相互依存,却一直在用行动跟人类表态地府辅助人间运转,绝不参与,就连神界,在之前的上千年,也淡出了人类视野,成为神话,”墨赦声音如缥缈的云雾,一点点抽丝剥茧,半分都没被三太子不耐烦的话打断,“这就是规则,天道在人,你现在在做的,是毁人界的事,后果是什么,想过吗?” 三太子傲然而立,直直的戳在那儿,强撑着气场,道:“管好你自己。” “不是为了你,”墨赦说,“他很看重你,看他的面子,提醒你一句,与其在人界折腾,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人类,也躲天神。” 他语气并不激烈,甚至如水样的平静和寡淡,但就是那样的淡然随意,让三太子骤然生火,他厉声道:“事不关己,才能夸夸而谈!如果屠刀是悬在你头上,你还能这么轻松的说这种话?呵,天道在人,你不知道的事,就别摆出这幅说教的样子!你没资格!” 天界大门封闭,地上数千小神都被滞留在人间,大川名山,高堂庙宇,甚至市井街道,谁也不知道人间还残留着多少正位神,又还存在着多少合该飞升却未被天界接纳的伪神 在漫长绝望的岁月里,能幸存下来的,又能是什么善类?他们每一个,都是暂时收敛獠牙的上古凶兽,他们的爪牙都萃了毒,出必见血。 哪怕他已在北方杀了一批,可还有更多隐藏更深的,披着普通人的皮,做着吸血鬼的事。 他曾经同情那些弱小的人,哪怕他们已在迅速强大,甚至还做出了斩神这样疯狂而坚决的决定,他的天职扔让他对弱小有保护欲。 修道者与天争命,天神也是,他们死伤如何全凭实力,但人界还有无数如风中烛火一样弱小而无辜的生命,天庭也有更多志不在此的天神,无论如何,他得为了他们争一争。 他父帅曾说过,他与天庭可以一刀两断,只凭自己喜好做事做人。他要做的,就是能让他无愧于天无愧于己的事。 他不可能将人间的神斩杀殆尽,他只能另觅途径。 天意让这场战争不可避免,他偏要寻一条平衡的路来,让那些隐藏着的神祗不至于五路 各归天命,互不干涉! 而天门,是他给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神祗的活路,也是他为阻截那场战争拉下的最后一道休止符。 风险虽大,成功之后的结果,却值得他冒险一试。 况且,那样只有一线的希望,也能让那些被追捕的神祗不至于背水一战,让他们有路可走,才不会铤而走险。 他咬着牙,胸口的伤灼灼作痛,面目倔强偏执:“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叫我躲?范无救,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墨赦再不多说,转过了身,朝着巷子口缓步而行:“适可而止,否则下次见面,便是地府执法队灭杀你之时。” 前行几步,又顿住脚步。 “李天王身死道消,才换你在人间逍遥度日,他既消了你与天庭的羁绊,你……即便为了他,也不该步入歧途!” 歧途?三太子勾唇冷笑。 墨赦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眼光普照的拐角。 三太子依然松柏一样笔直的站着,也微微转过身,皮鞋踩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冰冷的啪嗒声。 “你受了伤。”墙壁上的简笔画扭曲几下,终于成了一张脸,从墙上伸出,幸灾乐祸的道,“还很重。” 三太子冷冷的瞥眼过去,手掌上有火焰跳动,道:“杀你,还是易如反掌,你要试试?” 那张脸露出微笑,随着他的身形在墙壁上游走,道:“都是同袍,敌意别那么大,说了跟你,自然听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反水的。”然后微笑着递出了掺了毒的诱惑果实,“现在天地间的灵气浓郁程度还是很低,你自己怕是恢复不好……碰到你之前,我还有些存货,纯净又充沛的力量,要么?” 三太子手掌的火焰刷的朝着那墙面扑去,他面目狠厉,身形一动,就将刚躲过火焰攻击的神祗从墙里抓出来,扼住咽喉,凶狠如贪狼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温和随意的瞳孔,一字一句道:“别让我再发现你耳杀人,杀一个,我剐你一刀,我保 证,刀刀见骨!” 那被抓出来的年轻神祗如砧板上的鱼样在他手下动弹不得,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口中却道:“你放心,你让我们用神心起誓,我又不是真不想活了,在你死之前,绝不杀人!” 三太子松手,将他往后一推,那神祗立马就融入了身侧的墙壁里,再看不见半分影子。 三太子环视空空如也的巷道,傲骨铮铮,声音冷冽:“规矩,我定的!想活着,就听话!不服就来战!不要以为能杀自己凡人,就有多了不起!在真正的上神眼里,你们,算个屁!” 巷子中没有人应,只有风声萧瑟。 三太子挺直着脊背,强悍又无畏的向巷子另一头走去。 …… “来!吹蜡烛!”苏毓秀笑语盈盈,小女生一样欢喜的看着白唐,“你今天过生日,别拉着一张脸啦!快点!” 天上阳光正好,但白唐家的小院子却很是寒凉,因为院子四角都站着吹拉弹唱的小鬼。 准确来说,是附身在活灵活现的剪纸人身上的小鬼。 白唐心里吐槽那些诡异冷笑的小鬼,心说这是过生日?确定不是下葬来的? 只差一个花圈一个棺材,把他就地埋了都没问题,反正连断头饭都有了! 他眼睛上翻,生不如死的斜看头上那个该死的“生日快乐”王冠,简直想呵呵她一脸。 凭啥别人过生日都是arty加亲友,到他这里,除了一个破蛋糕,剩下的全不是人! “怎么啦?脸色这么奇怪?开心傻了?”苏毓秀笑眯眯的,对他的尴尬视而不见,径自拿着手机全方位拍照,“不要太感动啦,以后每一年,我都会陪你过生日,这真的没有什么。” 白唐浑身一阵恶寒,有种乌云罩顶的感觉,他估摸了下这女人的战力,又思索了下自己皮糙肉厚的程度,默默吞了口口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不兴过生日的,呵呵,我和墨赦从来不过生日的,呵呵呵。” 苏毓秀似笑非笑,开始给她讨厌的那人上眼药,道:“只有你不过吧,你身边那位可难说的很,毕竟你们才认识多久,他跟他以前的搭档可认识了几千年,据听说,每年都会送礼物哦。” 用心不可谓不恶毒,一方面挑拨离间,让白唐心生隔阂,一方面还体现自己多体贴! 可以说非常的心机了,奈何白唐仿佛没有听懂,只傻呵呵的笑着,道:“看不出来啊,墨神还有那么心思细腻的时候啊,哈哈,倒是苏大美女你,你以前认识他?还认识谢必安?” 苏毓秀的脸色不变,眸光却轻微闪烁了下,将“谢必安”三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几遍,才展颜一笑,道:“他连谢必安都告诉你了?呵,我还以为他要一直顶着‘墨赦’这个名字跟你装到底呢。” 四周吹奏喜乐的小鬼们吹的阴阳顿挫,颇有些怀旧的味道,白唐莫名就也生出了一种往事不可追的惆怅。 他晃了下头,那种感觉就如火上薄雪般消失无踪,快的仿若他的错觉。 ------------ 第二百二十三章 白小唐,你喜欢我 苏毓秀又举着蛋糕刀催促他吹蜡烛,白唐无法,只好凑近了,就要一口气吹灭,却见那女人又喊了暂停,道:“差点忘了,要许愿的,”她看着白唐,眼中流光欲醉,衬着白皙如凝脂的精致脸蛋,有种妖艳的美。 白唐骤然抬手,用手遮住眼睛,道:“别对我用那招,大美女,我脾气可能会不好。” 上次已经因为大意惹了一条线缠在身上不得解脱,被墨赦用看白痴和罪人的眼光看了好几天,连带着还被地府那一帮人嘲讽,白唐表示真的够了,完全不能接受再来一次。 苏毓秀噗嗤而笑,瞬间连周围阴森森的鬼物都活泼起来,她看着白唐有些警惕的神色,笑的不能自已,鬼魅般靠近了他,白唐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惊了一下,本能的后退。 苏毓秀又踏前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减到无限接近,白唐被她靠近的姿势压的身体微微后仰,正要再退,却被那女人一把揪住胸前衣服。 “我什么都没用,”苏毓秀从下而上的看他,脸上是活泼泼的调皮神色,“白唐,你的心跳的很快。” 白唐张口就反驳道:“心不跳的那叫死人,我” “那不一样!”苏毓秀手贴在他胸口上方,微微用力,让白唐都感觉到呼吸困难,“你知道的,那不一样,跟上次的感觉一样。” 这个角度看她,恰能看见她微微下垂的眼睫和挺翘的鼻子,五官显得格外立体和精致。 白唐也看的呆了一下,继而在她肩头强制而有礼貌的一推,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吐槽道:“别动不动就靠那么近啊,怎么说我也是男的,你就不怕” 后面的话他自己自动消音,因为好像那个威胁对苏毓秀并不算威胁,搞不好面前这女的还会反将军一局,到时候他才叫骑虎难下。 苏毓秀显然发现了他的犹豫,更是欺负人也似的往前几步,又逼近他,猫逗老鼠也似,笑道:“我就不怕什么?说啊,怎么不说啦?” 白唐一抹脸,心里简直要泪流满面,真是没办法!这么一个女的,还是把目的都摆在了明面上,每次都在即将踩底线的边缘疯狂试探,要惹恼他的时候她就恰到好处的退一步,真生气又生不起来,实在憋屈。 白唐生无可恋的转了脚跟,换了个方向避开苏毓秀,感觉自己真是没脸了,居然被一个女人逼的只能后退。 “白小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苏毓秀没再靠近他,就那么站在离他一米远处,“以前不是跟女人玩的很开?这时候怎么怕了?” 那是因为,别的女人不吃人! 但话当然不能直说,白唐毫无心理负担的甩锅,道:“我小师傅说要四大皆空,尤其不能靠近女人,那会影响我修道的决心!所以,咳,我戒色了!” 生怕她不理解自己小师傅是谁似的,还诚恳的补充道:“对了,我小师傅就是墨赦!” 苏毓秀看他还单掌竖起做了个清心寡欲的和尚礼,几乎要被气笑,见他还低眉顺眼,就差念出一声“阿弥陀佛 ”来说明自己清心寡欲,她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清火咒。 “许愿!”苏毓秀露出职业假笑,善意的提醒。 白唐为了尽早结束这该死的“生日”,配合的随口许愿,道:“希望世界和平人民团结社会友爱海清河晏天下大同!” 刚说完,四周便有白色的冰花一朵朵冒出,从墙上、地面、门口一簇一簇的盛开,每一朵都纯白的犹如白云,那些花朵交缠着在他身后绽开,噼啪的声音清脆入耳。 “你许了愿,”苏毓秀站在他面前轻微的笑,犹如一朵蔷薇花,既清雅又美丽,“你的神听见了,她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世界。” 身后的冰花持续生长,又扭曲着枝干形成两人相对而坐的一副庆生图。 图中有圆桌一张,石凳两个,另有一男一女喜笑颜开,共同祈愿,中间是圆形的蛋糕,活灵活现,眨眼就成。 明明还是艳阳天,周围也尽数都是纸片鬼,但白唐却依然嗅到了百花盛开的芬芳气息,虽说有些冷,但感觉很美好。 他并不吃这套,心里也对她没生出半分情愫,但却总觉着她方才的话犹如立誓,听的他心里发慌。 苏毓秀静静的笑,看着美轮美奂的冰花升至半空,又悉数化整为零,变作漫天芬芳的雪花,片片落下,她隔着稀薄的雪花,眉眼生华,眼角微微上挑,美如妖狐,明明周遭唯美若幻境,她的声音却清醒而冷彻,她道:“白小唐,你太懦弱了。” “你在上次我送你缘生花时就动了心思,偏还要装作无动于心,对我冷着淡着,以为我会放弃你、背离你?因为害怕,所以不敢接受,像个懦夫!”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不喜欢我?不爱我?”白唐没法直接说出口的话被她冷静的说出来,分明是伤人心的决绝话,她却半点不伤心,甚至还若有若无的笑了下。 “那你心乱了吗?”苏毓秀眼神骤然锋锐起来,就从纷乱的雪花后,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用急着说没有,仔细想想,你那时候的心跳乱的像是揣了只兔子在怀里,隔老远我都听的见。” 白唐下意识的抿着嘴角,似乎是不高兴,但脑子里还是想起了当时被苏毓秀算计鬼迷心窍的时候,那时因了缘生花的缘故,他浑身上下都觉着舒服,似乎心跳是有些失常。 他道:“那是因为缘生花,不是因为你。” 苏毓秀依旧不疾不徐的笑,如同最老练的猎人,缓缓的放线钓鱼,打开猎物的心理防线,道:“是么?那刚才的心跳加速呢?” 刚才……在她手贴着他的胸口时,白唐就有种轻微晕眩的感觉,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收紧了一瞬。 白唐说不出话,他从没谈过恋爱,以前跟别的女孩相处,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不,确切来说,出现过一次。 那是他高中时,第一次对异性产生憧憬,面对已经想不起名字的漂亮班花时的感觉,似乎,就是爱情! 苏毓秀神情笃定,手掌一张一收,那美轮美奂的 场景就成了掌心的冰雕刻画,被她捏在手中,轻盈盈的放在他掌心。 她的手按着他的脉搏,面上是如妖如魅的艳丽,让白唐都头脑有一瞬发晕。 “白小唐,是什么束缚了你,让你连承认自己动心都不敢?”苏毓秀说,“白小唐,你对我动了心,你喜欢我!” 言之凿凿,铁口直断! 恍如晴空霹雳,旱地生金,白唐落荒而逃,没敢回头。 …… 通常情况下,白唐是个无事能生非、平地也能起波澜的二货型选手,如果没被召唤去折腾妖魔鬼怪,那么多半就是在家里折腾三鬼使一小蛇,再要不然,就是去天桥摆摊算卦坑路人,绝对没有安静如鸡深沉思索的时候。 墨赦已经在客厅走了第三回,杯子里的半杯水一直都在那个刻度上,接水接的很是精准,跟他的眼神一样精准。 还未到夜晚,白唐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在沙发上,茶几上的干果零食一样没动,就连被坑着在窗台上挂一夜的白汤圆气势汹汹的来讨公道,也只换回了他一个死气沉沉的凝视,竟然没半点反应了。 墨赦在第四次经过客厅时终于忍不住驻足,但以往对他的视线反应格外灵敏的白唐此次居然没有反应,就像没看见。 “白唐,”墨赦叫道,“出了什么事?” 白唐被他从某个玄妙的境界中叫了出来,愣了一秒,接着又仿佛被妖精吸干精气的书生样颓靡的倒在沙发上,“没啥子事,本大仙在参禅!” 事实上,他是在思考苏毓秀的话,并且颇有些魔障。 苏毓秀长的好,能力强,甚至现在看来,还对他一心一意,最关键的是,他似乎也有那么点感觉。 这么说其实也不对,因为他每次在靠近苏毓秀时总会觉得怪怪的,没被人提醒时尚不觉得,在被苏毓秀那样直言不讳的提及后,连他自己都觉的不对劲。 那种感觉,让心脏都感觉麻麻的,但只有苏毓秀不在,那种感觉就不会有,若非身体里有她之前绑下的线,他经常会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么一想,难道他真是颜控?就因为苏毓秀那张脸,所以才有点动心? 白唐略心痛,自己都感觉自己有点渣,立马陷入谴责自己的漩涡中,正在心中反复纠正自己的失当行为,却突觉额上一凉。 他上翻着眼珠,看着放在自己额上的手。 墨赦手收起来,蹙眉道:“没病?” 什么话! 白唐合上眼皮,不想搭理他,心说没情商真可怕,看看这说话的水准,换个对象分分钟就是被打死的货! 没等到该有的反驳,墨赦更觉着悬心,于是更靠近了他,伸手去搭他的脉。 白唐被他按住脉门,睁开眼睛,幽幽道:“我孩儿……几个月了?是男是女?” “……”墨赦甩开他的手,冷酷道,“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白唐露出悲伤的表情,惆怅道:“我果然是个渣!唉,孩儿他爹,我对不住你!” ------------ 第二百二十四章 九霄之上 墨赦不言不语的在他额上拍了一记,继而认真的观察他的反应,片刻后,蹙眉道:“没被奇怪的东西附体……” 被当成僵尸贴了一回无形符的白唐表示不服,一个鲤鱼打挺就翻了起来,“我跟你说啊老墨,我可能真是个渣!” 墨赦于他亦师亦友,在白唐心中的地位很是奇怪,比师傅高,比朋友更亲近,加上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墨赦都充当着白唐领路人的角色,尤其这件事还涉及苏毓秀,他很自然的、简明扼要的跟他的领路人倾吐了一番。 空气骤然凝聚,仿若客厅突降一座冰山。 “爱情,”墨赦说,慢慢放下不知什么时候碎裂的杯子,浑身的气质冷淡到极致,“呵。” 墨赦只说了三个字,就留给白唐一个冷漠的背影。 白唐戳戳白汤圆,小声问:“这是什么意思?不屑?不高兴?还是不同意?” 白汤圆比他还懵,道:“什么什么意思?”刚才一不小心又开始打瞌睡,完全没意识到刚才的客厅里家里的两位大家长在进行非常有划时代意义的话题。 白唐放弃跟智商不够的蠢货交流,继续自己思考人生课题。 …… 地方上的风波暂时停了,那些潜藏在黑暗里的影子仿佛都蛰伏下去,如同沉睡在地底的野兽,只等一场春雷将他们尽数唤醒。 凡人永不可企及、不可到达的天阙上,有云雾飘渺仙阙宫宇,无数空荡荡的殿宇内穿堂风肆虐而过,却惊不起半点尘埃。 没有一丝喧闹,仿若从来不曾有生灵驻足和停留。 “天门啊,”一道淡漠冰冷的声音轻道,声音在缀满星辰的殿宇里竟有了些回音。 那是一个恍若千年冰雪生成的九天神人,一头柔顺白丝直垂腰间,穿一身同样柔白的衣服,就坐在空旷的殿宇尽头,微微闭目,眼睫如鸦羽,面色白的近乎透明。 在空的星光下,大殿近门处还躬身站着一个人,那身影挺拔,眉目也格外寒凉,只微微垂首站着,不发一语。 高坐在殿宇尽头的无尽玉阶上的真神仿还在品位那三个字,良久没有说话。 门口的神君也就耐心等着,两人谁都没有发出声音,仿若殿内空无一人。 天边流云舒卷,烟霞如梦似幻,殿内光明却亘古不变,连角度都不曾偏斜,仿佛从古至今都是这幅模样。 相比于地府,天庭永没有真正的黑暗,如果神祗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让时间都停步不前。 一梦千年,时间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哪怕现在境况大变,但他们仍有比凡人更多的时间来挥霍。 “李靖也走了。”不知过了多久,高坐在殿堂至高处的神祗叹息一般的道,“现在这天上,越来越寂寞了。” “是。”底下的神君回应道,终年不变的冰冷面容有了些微的变化,想来同僚的离世终归让他的心绪波动了些。 那一头白发的神祗便不在说话,手却轻微一拂,指间似有无数金色的光点穿透白云,洒下世间。 他不说话 ,那垂手侍立的神君也就寂然等待,心如止水。 “还有一千三百年,”突兀的,寂静的大殿内又传出一声叹息也似的声音,“时间真的不多了。” “是。”垂手侍立的神君眉间也添了几分愁思,终于多说了两句,道:“太上的天演卦已经推了七百年,竟一点痕迹都没有。” 两人又同时沉默,心内都一片荒芜。 “你去吧,”白发的神祗睁开眼,包罗万象的眼睛里有沉寂而虚无的光,“把他带上来。” 停了下,又补充道:“死生不论。” 白发的神祗眼中又似看见了日月轮转和星辰更替,还看见了江山万里和生灵凋敝,那双能看穿未来的眼睛比最瑰丽的星辰还要夺目,让任何人都不敢凝视和窥探。 站在无尽玉阶下的神君显然明白了他话中的“他”是指谁,当下也微微弯身,领命而出,却在即将踏出神殿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悠长的叹息,那声音道:“天门,可开。” 将要出门的神君又转回头,眼睛恰对上那一双碧水寒潭也似的眼眸,他道:“是。” 天门一开,便是可预见的流血漂橹。天门一朝开,众生如蝼蚁,屠刀血色染,轮回方可休。 即便那样的日子还未来临,血腥味却已提前穿越时间和空间来到了眼前。 突的,清冷的天宫上有红光如火,在更高处的天空上绚烂变化,仿若在提前为无数亡灵送葬。 “帝君。”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倏的传入耳膜,白发白须的神仙脚踏清风急速而来,方一见到那跻身在无尽玉阶上的神祗,便垂手一礼,“天衍五十,大道为一,它出世了。” 这句话让还在殿内驻足的神君都瞳孔一缩,上前几步,逼近那白发仙人,道:“太上所言可当真?” “当真,”白发白须的仙人脸上是与其他仙人全然不同沟壑纵横,一双眼却是格外的冷利和清明,神情笃定,眼眸却看向那被星光模糊了面容的人,“帝君以为何如?” 白发的冰雪神祗微微坐直了身子,神色似乎别无二致,只在他说完后,微微动了下身子,如雪的白发顺滑的落在肩头,他道:“大道为一,自该循道而行。” 分明还是毫无动作,那双眼却似已透过重重迷瘴,看到了旁人看不清的未来,又似乎只在看着阶下的两人,“你曾见过它,此次下界,也将她带回来。” 驻足的神君躬身一礼,道:“是。” 殿内的人重又合目,缀在四壁上的星辰从上而下一层层黯下星光,让整个大殿都陷入浓郁的黑暗里。 那张冷冽清寒恍若集天地灵气生成的神祗就隐没在黑暗里,虚弱无比,又强悍无比。 浩瀚的宫阙门从内而外一层层关上,仿若连最后的生机都隔绝在里面。 但同时步行而出的两位神祗都知道,有必要时,那一层层门都会重新打开,带着能网络天地的秩序规则,从神祗的手心洒落而出。 九重天上风高云卷,高阔的天路上全然没有神影,身姿挺拔的神君朝仿若浮在天边 的宫阙遥遥一礼,又朝着身边的太上微微一礼,才倏然折身而去,如流星般从天空直坠而下。 …… 那些发生在天庭宫阙里的事对处于凡尘的人来说,都如千万里之外的一粒尘埃落地,悄无声息又毫无影响。 白唐自然也不知道,之前他们曾预测的上神就要在某个不确定的时候来到这片土地上,他此刻的状态有些难言。 “墨墨墨墨……墨赦,你这是干什么?” 他被墨赦单手按压在沙发上,那个男人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他,看的白唐都有些不自在,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真不是他胆小,而是以前无数次经验告诉他,每当墨赦面无表情的做一些看似无厘头的事情时,最后都会证明那不是无用的,而是会以某种会让他不怎么高兴的方式酿成结果。 此刻的墨赦眼神更为纯澈而无害,只微微俯身,单手压着他的胸口,薄唇轻启,道:“感觉头晕?心跳加速?” 白唐眼睛清亮,不自觉的就看着他下垂的眼睛,还有密如鸦羽的长睫毛,只觉他实在是好看的犯规,脑子完全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有些迷迷瞪瞪。 墨赦勾了勾唇角,道:“脸色发红,手脚酸麻?” 那张脸真的很有魔性,常年不笑的人偶尔露出笑容,真的会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如同昙花一现。 随着墨赦放在他胸口的手收紧,白唐的呼吸果然急促起来,看墨赦的眼神更加迷离。 墨赦却在这时放开了手,微微后退两步,顺势坐在了对面的杀伐上,面上仍是数九寒冬样的冰冷,眼中露出的情绪却叫白唐有些陌生,他看不太懂。 “恋爱的感觉?”墨赦问,“让你几天都神思不属的感觉?” 白唐呐呐,就算他在迟钝,此时也发觉了不对。 但他此刻的心绪着实有些奇怪,说不上究竟是失望还是庆幸,总归不太舒坦,桃花眼都有些没精神的耷拉着。 “缘生花那次被算计一次,身上被留下了抹不掉的印记,第二次还不长记性!”墨赦声音分明很淡,但白唐不知怎的,从中听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跟她来往,你没听懂?” “那不怪我啊,我一次也没找过她!老墨,咱得讲道理啊,自从我发现她扮猪吃老虎的事后,我绝对没主动搭理过她!”白唐叫屈道,还用手按着胸口,总感觉墨赦手指上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似乎还在。 “把她赶出去!不会?”墨赦眼神锋锐,似乎被他推卸的态度弄的更气,“今天不是我恰好在,你打算干什么去?” 说到这个,白唐不免有些气短。 他是在门口被墨赦堵住的,当时只说他去解决问题,但绝没细说怎么解决问题,墨赦也不可能知道。 但看墨赦现在的表情,白唐十分有理由怀疑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去,顿时就气短了,因为他当时想出的解决办法是再去见苏毓秀一次,再看看是不是有那种感觉,如果有…… 如果有,他绝不是会逃避的那种人。 ------------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所谓“爱情” 可如果这种感觉对墨赦也有,那就真的尴尬了!况且现在事情的发展还有些出人意料,明显存在问题,这时候要是还照实说,那就真的是蠢,而且找死了! 白唐干咳了一声,瞎编道:“那什么,王五不是跟着常青玩么,最近有发展人鬼恋的趋势,我打算去警醒警醒她,呵呵呵,人鬼恋没有好结果的……” 他说的话,墨赦一个字都不信,单刀直入道:“你想去找苏毓秀!你打算怎么做?答应跟她交往?以后跟她结婚?做神仙眷侣?” “没没没……真没有!绝对没有!我绝对没这个念头,我以后的梦想是考地府公务员,吃公粮住公房还拿官银在人间浪,不,捉鬼!我都想好了我晋职升官的套路一二三,我跟你说啊,我这第一条路就是……” 打断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废话,直插中心,冷声道:“多久?” 白唐负隅顽抗,道:“真没有。” 空气越发安静,对面的视线也越发冷冽。 白唐以前抄书抄的有阴影了,此刻被他这样看着,恍惚间觉着有万书压顶,分分钟就要砸下来一样,嘴巴比心更扛不住,当即道:“就三天……真的,最多半个月,真就打算用这点时间确定的,额……” 墨赦脸色冷的仿若能将人冻死,甩手果真给他丢了本书,白唐一把接住,正要抗议,却听那人冷冷道:“蠢货!” 白唐不服,道:“换你你也得迷!那种感觉,心跳加速、头脑发晕,还觉得她好看,那就是,就是书上说的爱情!” 墨赦完全不想理他,手指朝着他怀里的手点了两下,道:“一天,看完!”顿了顿,眼神发凉,“看完再来跟我说你的爱情!” 白唐将那本书翻了下,正好看见书名《人体心理学》。 过后几天,白唐看见墨赦就想捂脸,完全没法直视墨赦。 那本书他连夜读完了,也知道墨赦为什么会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缘生花那次,苏毓秀利用他初次接触那种让灵魂都发颤的香气,加上她天生的美貌,那种情况下,任是谁去,心都得加快跳,过“生日”那次,就更离奇,因为她按在他心脏上,而《人体心理学》上讲,人心脏受到压迫,会产生窒息感,骤然放手,就会让人不自觉的产生愉悦感。 加上美色在前,很容易就产生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的感觉,那就是所谓的爱情。 墨赦显然在听他说完后,心里就生了疑,于是才有了那本《人体心理学》的出场。 白唐堪破了里面的玄机,顿觉尴尬,亏他还以为自己真那么放荡不羁爱美色,明知对方背后有惊天大秘密还是爱上她,到头来,竟还是她简单而歹毒的一个局,从送他缘生花的时候就开始暗示,让他们同悲同喜互有感受,再到最后的身体反应……一环扣一环,实在厉害。 白唐不由庆幸,幸好他这段时间抵抗住了诱惑,没有在心底那股时不时的欢喜下投降,否则他现在绝对会自投罗网,往后必然也会在她的影响下一点点走上她想让他走的路。 但墨赦这两天看他 的眼神就十分耐人寻味,白唐见了他,都恨不能躲着走。 原因无他,那种鄙视的眼神,是个人都受不了,关键他还理亏。 苏毓秀心理暗示没有成功,却让白唐对她的警惕程度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因此,在她又一次轻扣窗扉,来找他谈心的时候,白唐彻底爆发了。 “苏毓秀,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你想找的人!”白唐就站在窗前,表情隐在暗淡的星光下,但说话格外冷漠,“你看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其他人,你比谁都清楚。” 苏毓秀面容精巧,暗夜精灵一样坐在他的窗棂上,双腿垂在半空,笑道:“吃醋了?”不等他说话,又甜甜一笑,“没有别人,从来都是你,白唐,没有别人。” 白唐有些没来由的焦躁,低吼道:“苏毓秀!” “干什么?”苏毓秀丝毫不怵,抬头看他,星眸里都是柔软的光,“我想带你去月亮上,那里很漂亮,你一定喜欢……” “我不想绕圈子,哪怕真是我的前世跟你有什么牵扯,那不是我!”白唐道,“我不喜欢你,你也收起你那些把戏,强扭的瓜它不甜也不熟!” “那要先扭了才知道啊。”苏毓秀微笑,心平气和,“是墨赦又跟你说什么了?” 白唐不耐烦的反驳道:“没有,你别扯别人,咱们好好谈一谈。” “呵,他又跟你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了吧?”苏毓秀脸上露出冷漠的笑,笑容反复淬了毒,又刻薄又凄凉,“他自己又是什么好玩意了?白小唐,你去问问他,他好好的范无救不做,为什么改名叫‘墨赦’,你看看他敢不敢告诉你。” 白唐眼神闪烁了下,强硬道:“改名怎么了,在人间行走的鬼差,改名多正常,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是么,”苏毓秀的脸在夜色衬托下笼罩上一层稀薄的寒,“我们都不是好东西,谁也没资格说谁,但是白唐,若说我们两人中有一个要害你,那个人绝不是我。” “墨赦啊,”她看着白唐,声音淡淡的,身形也淡淡的,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掀翻下去,如一缕飘荡在外的孤魂,“他没认出我,我却早就认出了他,他啊,可比我卑劣多了。” 白唐道:“你别说这些没影的,就事论事,就说你半夜爬窗的事!” 苏毓秀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本来想爬床来的,你也醒的太早了,不然明早你会听见我叫亲爱的。” 白唐抖了一下,心说那我可醒的太特么及时了! 他心里默默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感觉真是格外有冲击力,能吓的他厥过去。 苏毓秀尤嫌不足,道:“你说你吧,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毛病?我这么活色生香的美女,谁见着都该欢欣鼓舞,祖坟都要冒青烟,你看看你什么态度?” “……”白唐看着那女人,仿佛想用眼神把她掀下去。 苏毓秀看着他,突然就笑了下,投降道:“好吧好吧,白小唐,被喜欢的人有资格任性,你不让我来,我自然会减少来的次数。” “一次都别来!” 苏毓秀的眼神一下子变的危险起来。 “我觉着睹物思人更有美感,我照片挺多,还都挺帅,都给你,怎么样?”白唐劝说道,“毕竟你看上的是我的前世,我感觉我和我前世差距挺大的,看着人多没感觉,看这张脸就行了,那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苏毓秀长长的、长长的吸了口气,将蠢蠢欲动的双手按下去,依旧盈盈笑道:“白小唐,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 白唐想了想,发现自己都没有答案,心里却模模糊糊的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如惊鸿掠雪,连爪印都轻的仿若没有。 苏毓秀看着他有些茫然的脸,也有些怅然,道:“我长相很好,脾气不差,如果没有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你当真不会爱上我?” 声音越来越轻,如同呢喃,带着浅浅的伤感:“就因为我之前没跟你说我真实实力的事吗?所以现在都不肯对我放下戒心?还是你对我做的事不高兴?白小唐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呢?” 这样示弱的话让白唐将心中的火都不得不憋回去,苏毓秀的脸背着光,有些模糊的暗淡,那股淡淡的悲伤从她身上流淌而出。 白唐抿着嘴,道:“不是。” 真的不是,苏毓秀遇见他的时候的确隐瞒了实力,甚至自导自演了英雄救美的场景,但白唐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如果她不提,他根本不会再想起他们的初遇。 苏毓秀彻底不隐藏之后,做的也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没展露出一丝危险性,除了对神仙的态度激烈了些,她爱护凡人,尽心尽力的帮着他们稳定局势。 没有一丝不对,也没有污点,连绯闻都没传出来过。 这样的人,真的就是女神。 可白唐就是警惕,他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他要跟这个女人靠的很近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再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要是让墨赦知道他又跟这个女人见面了,那才叫恐怖! 苏毓秀没错过他脸上复杂的情绪,却径直转了话题,指着外面的夜空,道:“看,流星。” 一道无比璀璨的流星划破天空,迅速消失在视野尽头。 白唐拍着额头,含蓄的赶人,道:“很晚了。” “真不留宿?” 白唐脸一黑:“不留。” 苏毓秀轻笑一声,道:“不是说要给我照片?” 白唐翻白眼:“以后不来了?” 两人再次谈崩,互相对瞪。 苏毓秀率先受不了,移开视线。 白唐忽然想起什么也似,叫住苏毓秀,道:“上次那只魇鬼,是你干的吧?” “什么魇鬼?”苏毓秀浮在半空,诧异的回头。 脸部神情半点破绽都没有,但白唐笃定了是她,从那润物细无声的手段来看,除了她不做他想,但苏毓秀坚决不承认。 白唐也不管她,自顾自道:“比起小萝莉,我更喜欢成熟点的美女。” 苏毓秀不动声色,但眼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她觉着自己就是成熟美女。 ------------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为社稷故 白唐挥手,关窗,拉窗帘,一套动作十分流利。 …… 苏毓秀夜探白唐时,叫美人的男鬼又一次在她家里陷入沉眠,做着古怪而熟悉的梦。 那是更加清晰的场景,无数伸着信子的蛇被火光照亮,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在他的瞳孔里不断闪烁交替,蠕动着纠缠在一起,竟无端勾勒出悲伤的沉重色、 “嘶~嘶~” 蛇吞吐信子的声音近在耳畔,他就站在那盛满蛇的大坑前,满目哀戚,说不上在悲伤什么,却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陛下~”有苍老的声音躬身长揖,站在明火铺就的长路末端,满头华发泛出凄凉的火色。 “陛下~”他身后又出现排列整齐的两列官员,宽大的袖子直直垂下,遮住他们的容颜,他站在那一条用无数火盆照出的光亮之路尽头,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清那些人的容颜,却感觉被他们逼的无路可退,“为社稷故。” “为社稷故。” 所有人都齐齐道,音色里有莫名的悲壮。 他胸腔里积攒着愤怒,却怎么也发不出去,掌心握着滴血的剑,心中戾气怎么也消不掉,一字一顿重复:“为!社!稷!故!” 手指却忽然被更为柔软的手握住,他右手举剑,左手抓紧了那只柔软的手,听见一道细软清脆的女声道:“为社稷故,为苍生故,陛下。” 他钢铁样的手握的更紧,却还是感觉她的手如沙尘一般从指间滑下。 她说:“放弃我。” “不!”他骤然回首,却只看见她头顶带着的白狐步摇摇摇晃晃,她皓首低垂,云鬓堆叠,脖颈上肤如凝脂,行的是屈膝礼,“孤会,护着你!你站起来,站在孤身边!一步都不许退!一步都不用退!” 那一个个用支架撑着的火盆撑着明亮的火焰,风吹拂的火焰摇摇晃晃,如同那一张张在火光背后看不清的容颜。 “陛下!”他们齐齐俯首,在那条路上先后跪下,长跪不起,一声声唤他“陛下。” “为社稷故!” 她也在他身侧跪下,抓着他衣袍下摆,将脸贴在他腿侧,一声声劝他,“陛下,为社稷故,弃了我吧。” “不!绝对不!”他大叫着醒来,眉眼中狠厉神色未褪,嘴唇轻动了两下,继而才清醒过来也似,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气,虽然他自己是一只鬼,也不知顺哪门子的气。 突然觉着不对,再一回头,就看见苏毓秀正直直看着他,面上是复杂而难言的神色。 美人又一下翻身坐起,小心的窥视她的脸色,道:“我又说梦话了?” 苏毓秀面色实在太一言难尽,她点了点头。 美人道:“我,我说了什么?” 苏毓秀微笑,道:“说了你最真实的想法,美人啊,你最想干什么呢?” 美人想都不想的指着脖子上的咒枷,道:“这个这个,你是不知道,我每次回地狱,都得偷偷摸摸的避着地府大佬,我觉着他们肯定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那我被人私养了,得让他们多愤怒,毕竟丢的是地府政 府的脸。” “你想取掉?” “那必须啊,正常鬼谁不想……不是,你,你别这么看我,要是你不愿意,就当我没做过梦,额……也没说过那话。” 说到最后,那些理所当然的话都被苏毓秀别有深意的眼神吓了回去。 苏毓秀哦了声,颇为可惜的道:“本来还想着你要是真那么想取掉的话,我就给你取了,毕竟我是个好说话的人,既然你说不用了,那就算了吧。” 美人狐疑的看他。 苏毓秀就静静的笑,道:“当然啦,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给你换一种锁,比如库存里的那个” “不不不,咒枷就很好,又美观又舒适,不麻烦不麻烦,呵呵呵。” 苏毓秀逗完了他,就不再理他,转身就上了楼,但刚一转过去,面上神情就沉寂了下去。 她根本没听见美人的梦话,但她看见了他醒来后说的那一句低语。 他说你,就是江山社稷。 这句话,实在是莫名的熟悉,她按着眉心,感觉被她深压在心底的某些记忆又开始翻腾,实在是让她不舒服。 美人在苏毓秀走后,才大大松了口气,仿佛掩藏住了自己最深的秘密。 他原本圆润的眸子不知不觉就变得狭长而锋锐起来,这种变化与他日日相处的人几乎不会发现,但隔很久才看见他一次的上司却敏锐的注意到了,当时还打趣他做了鬼还长身体。 但美人心烦气躁,他总觉着自己越来越频繁的梦见的东西,绝不只是巧合的梦境。 更何况,人才会做梦,鬼又哪里会? 他还专门就这个问题去咨询了上司,上司又咨询了上司的上司,一轮咨询下来,终于有人说,他这是返魂。 返魂,是鬼中千年难遇的稀罕事,于是他还被第六府君特地召去瞧了瞧。 第六府君将他从上而下的看了看,就含笑道:“这魂有趣啊,也不知转世了多少次,竟然还碰见了累世执念的东西,出现了返魂。” 所谓返魂,就是执念最深的那一世记忆如毒素一样,连孟婆汤的药效都压不住,一点点在他现在的魂魄里苏醒,渐渐的,让他承载起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 美人觉着很痛苦,那种模模糊糊的记忆在身体里慢慢复苏,让他感觉自己在承载另一个人的人生。 更痛苦的是,那份记忆里全然都是沉重,他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否则怎么可能记那么久。 但就那些零碎的碎片来看,他很久很久以前是做过皇帝的,美人又朝着楼上看了眼,觉着苏毓秀大半夜的应该不会再传唤他,当即又飘飘荡荡的回地狱去。 他得去地狱对普通鬼差开放的图书馆查查,看看历史上什么皇帝跟他的经历相似,推断一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帝王。 好歹曾经做过皇帝,怎么说也值得吹牛来着。 …… 白唐绷了好几天的皮,晚上没听见那可怕的雷声,连墨赦那股死亡视线都变回了原本的平淡,他终于放了心,感觉除了要避开苏毓秀这个雷,生活也没别的难处了。 就在这时,他接到了刘正邪正儿八经的请帖,请他去参加上清派掌门的继任礼。 其实上一次在开顶尖修道者会议时,白唐就猜到这一天不远了,刘正邪能参加那次会议,必然是代表上清派的。 墨赦这两天一直人间地狱两边跑,听白唐说了这事,只从自己私库里掏出一枚纯黑色的耳饰,就让白唐一并给刘正邪送了过去。 为了私库的事,白唐多看了他好几眼,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墨赦最近实在没心思管他,一心一意和月戎扎在地狱浩瀚如山海的典籍里,就指望着能翻出什么特殊的能对看出苏毓秀本体的法器或着有用的记载,时不时还要去监督一下三太子的行踪,实在是忙的够呛。 相比之下,白唐就轻松多了,毕竟现在没大事,都没人来打扰他。 所以收到刘正邪的邀请函,他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就来了。 “就像你想的那样,”刘正邪压低了声音,神色有些暗淡,“恢复不了。” 说的是刘信真,那个原本上清派的掌门,之前在辰川被莲涅的黑暗心虚感染了心魂。 白唐拍了下他的肩,道:“人还活着就好。” 刘正邪也大喇喇一笑,道:“可不是,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他能活着就很好啦……反正不做掌门,还有我给他养老,也不用他扛锄头干活。” 白唐将自己带着的两份礼都抛了过去,道:“好歹是继任掌门,要养一大家子人,咳,这礼我可费了不少心,千万别太感动。” 刘正邪看着背后写着密码的银行卡,蹦出了一脑门的青筋,咬牙道:“那可真是……谢谢你费心了!” 这根本就是全没多想,干脆送钱!依白唐那货的拮据程度,刘正邪对卡里的数字根本就不抱希望。 玉九见着白唐,像是终于见到狠心亲生爸爸的被领养孩子,政治鬼都散发出幽怨的气场。 白唐见着他,就忍不住笑,上去过问了一把,立马就被勒索了一打强力平安符。 玉九吐槽道:“大人啊,你是不知道,这刘老头面上看着和蔼又客气,乍一看,真是一个大善人啊……当然,在我眼里完全不这样,那完全就是披着道士皮的恶棍,整天想弄死我这种可怜的小鬼。” 刘正邪在接受上清派长老的鞭策,发誓要奋发图强,争取将上清派发扬光大,白唐看了眼,只觉他也不是当年与自己初见时那没心没肺的少年了。 就那么持着五钱剑而站,浑身上下居然也出现了一股让人无法一开视线的强者光芒。 哪怕现在的刘三还不能与商衡比肩,但日后必然会追上去。 那才是人类的希望,蓬勃的、不沾灰尘的希望。 白唐想着,耳边还听着玉九唠唠叨叨的抱怨,轻微一笑,道:“那说明刘三信任你啊,能将看他爹的任务交给你,足见你在他心目中多重要。” 玉九伸手比了个八,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哭唧唧道:“八次!最高纪录,刘三他爹一天之内想弄死我八次,要不是我跑得快,大人啊,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半路捡人 玉九天生就胆小,所以老天爷给了他一种对危险近乎直觉的强悍天赋,看来现在也发挥的很好。 刘三朝着众位观礼的人行礼,着重与几个修道者的顶尖人物拉关系,游刃有余又沉稳可靠。 白唐欣慰的看着,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玉九还在絮絮叨叨,一边吐槽刘信真的神出鬼没和歹毒心思,一边还得意洋洋的向白唐吹嘘他现在的身手。 白唐时不时应和一句,等至夜初时分,才向刘正邪和玉九道别。 不用多说,看见他们的现状,白唐更有一种放心的感觉,只是玉九哭唧唧的朝着要跟他回去,做混吃等死的宠物鬼,被刘正邪一力镇压。 他正端着一脸死而无憾的笑,仙风道骨的挟着滚滚阴气从上清派的村里卷了出去,跟黑山老妖的出场极度类似。 身边似乎没什么人了,只有白汤圆还从他胸口探出头,碰了碰他的下巴。 半路又被人拦了路,依稀还是故人。 “怎么又是你?”白唐看着那靠坐在墙角的人,满脸都是嫌弃。 那人周围有浅淡的香气,闻言就将头后仰,用极欠揍的高傲脸道:“这就是缘分!能与天神相遇,你上辈子一定积德了!” 白唐看了他一眼,眼神一言难尽,但还是伸出一只手,道:“我算看出来了,你这就是来碰瓷的!整个一赔钱货!” “你要这么说的话,”三太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借他的力从地上站起,“那今天还真要赖你一场了!” 他起身后,露出地面上明显的一滩清水样的湿润痕迹,发出幽幽清香。 白唐露出“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阴气在他腰上一卷,跟掳小白脸回家的黑山老妖一样。 只是家里还有一个更大的黑面妖怪,这个妖怪还十分冷峻,见他又将瘟神弄进了家,眼神冷的能结冰,就差堵在门口不让进了。 白唐陪着笑,笑的牙口都有些发酸,连带着下了无数次最后一次的保证,才勉强将人稳住。 墨赦刚从地府回来,苏毓秀的事刚有了点眉目,驻扎在昆仑附近的小鬼们也传信说没什么异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走。 不成想,刚回家就看见了那个让人界与地府同时很紧张的罪魁祸首。 白唐虽然在带人回来时,特意做了掩饰,但墨赦还是不放心,自己又在四周画了隐藏行迹的符,这才折返。 白唐问都没问三太子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只是按着脑中记忆的方法画了聚灵符,暂时将房间里的阴寒气息驱散,汇聚四方灵气,给他恢复神体用。 “一天。”墨赦突然开口,口吻冷寒,不带半点感情。 正在闭目调息的三太子骤然睁开眼,见着他没半点波澜的神情,忽的笑了下,道:“你发现了?” 墨赦不置一词,视线却停留在他肩头的伤口上。 三太子放松身体,半靠在沙发上,道:“一天就够了,你放心,我自然不会拖累你们。” 那伤口是神器所伤,伤口上还有明显的神息残留,要是墨赦没发现 ,那才是有鬼。 他本来也没想在他们这里借住多久,只是凑巧遇上了白唐,又恰好白唐自身已到了能屏蔽大部分天机的段位。 也不知怎的,他此时的脑子里竟想起了苏毓秀,那个女人手里有的东西,才能让他快速恢复。 只是她要价太高,代价太大。 墨赦见他识相,也不多说,径自去看白唐,却见白唐正在书房翻箱倒柜。 他眉心一跳,道:“你干什么?” 白唐头也不回的继续在角落里查看,连桌子角都没放过,道:“上次我想送你的那石头,那玩意咱又用不上,给他吸收了吧,那还是快没打磨的石头,说不好他能直接用。” “用不上!” “用的上!”三太子耳尖,隔着半个客厅就喊道,“拿出来我瞧瞧,什么稀罕玩意儿。” 白唐就朝着墨赦笑,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道:“他说用的上,反正你也不要,以后我送你更好的,这个就让他看看是啥玩意……” 墨赦没说话,白唐就当他同意,一拍胸口:“白汤圆!你磨牙棒呢?叼哪里去啦?” 墨赦看着他来回翻找,终于看不下去,手一招,那石头就从白唐翻过的一处角落里飞到了他手里。 墨赦朝身后一丢,三太子稳稳接住。 白唐神情略呆,还未反应,就听见客厅一声古怪的“嘶”声。 “这虽然是的好东西,可却同样是个麻烦东西,”三太子用手上下抛着那东西,滴溜溜在指尖转了两圈,回头去看白唐,“一块自生的神原石,拿来也就能抛着玩,不嫌大的话,还能当弹珠玩。” 白唐道:“你确定?那游夜死的时候特意把这东西拿出来,我还以为他专门答谢我来着。” 那个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三太子有一瞬失神,继而又笑开,随意道:“那个爱自己跟自己玩的死变态也死了?可真是不容易,幸好死的早,不然我还要收拾他。” 白唐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那种惆怅,道:“这东西真没用?就是快石头?” 三太子将那东西在手上把玩,面如金纸,眼神却明亮,依然是桀骜不驯的样子,道:“游夜?那个黑心肝的能给你好东西才有鬼,这东西充其量能砸个人,里面蕴藏的力量虽然至纯至洁,但却是不可吸收的,哈,要是有个打铁的,说不定能将这东西弄出个样子。” 他说的打铁的,即便没特意强调,白唐也知道那必然是指能打造神兵利器的神将,而非凡间打铁匠人。 白唐有些失望,道:“对你也没用?” “如果是神原石,他用不上,你却可以。”墨赦突然插口,看着三太子手上那块石头,眸色里有异样的神色。 白唐疑惑的看他。 墨赦道:“地府囊括万物,不少人都活了成千上万年,那些该学的不该学的很多人都会,他说的‘打铁的’,地府里有。” 白唐眼睛忽的亮了,仿佛落满了星辰一样,熠熠发光,笑容这都遮不住,道:“绝世神兵?本命法宝?” 墨赦冷静道:“只有拳头大。” 白唐眼神活灵活现的降低了亮度,继而又道:“掰开了面积还会再大点,做个护心镜妥妥的吧?再不然给锁魂链做个装饰……” 三太子看着他们两人讨论,插口道:“我记着,这东西现在归我管?”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东西都送出去了再往回要有点丢脸,于是装作没听见,打算一会直接动手抢。 墨赦也选择性的忽略了三太子,道:“苏毓秀的来历一直没查出来,连生死簿里都没记载。”他用嫌弃的目光看了眼白唐,“从你身上找不到线索,只好另寻他途。” 白唐略不服,咕哝道:“我有想套话来的,这不是没再遇见那小苏毓秀么。”顿了下,又看向墨赦,“苏毓秀说你两是老相识,按道理你不应该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吗?” 墨赦沉默下去,一时没有说话。 三太子也被这话吸引,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墨赦。 白唐却忽然在他肩头一拍,道:“好啦老墨,记性不好不是你的错,不是说有别的途径?怎么来?” 白唐从来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他是在四邻照拂下长大的,对人的情绪格外敏感,察觉出墨赦的沉默里有些不愿说的东西,当即就给他递了下坡的梯子。 墨赦却仿佛没领略到他的意思,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来,只淡淡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是一缕魂,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又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就连当初认识,他也是在谢必安将那缕幽魂从必死之局中救出来后才注意到。 那两人间又发生过什么,谢必安没说过,他也没时间问。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女人是一场惊天大祸的起源,曾间接拉开了地府颠覆的序幕。 就是在那场可怕的内战里,他失去了谢必安。 过去这许多年,他从来都不愿回忆那段过往,就像所有参与过那场战争的人一样。 不愿提及,不愿回忆。 外人都当他们这些幸存的人是胜利的一方,那一战是辉煌的一战,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没有人愿意提及。 那绝不是荣耀,那是与同袍刀剑相向的伤心。 “这样啊,”白唐说,“那咱们慢慢挖,反正我现在除了偶尔会感觉她的情绪,还会被她定位,其他都挺好的,不着急,来来,说说你那个其他途径。” 他笑的一点瑕疵都没有,依旧又暖又阳光,嘴角大咧咧的弯着,眼神明亮。 墨赦看的一时有些晃神,脑子里浮出谢必安的样子,这两个人,在有些时候,真的太像了,那双桃花眼下弯的时候,简直神似到了极点。 他微微移下眼睛,将目光从白唐脸上移开,道:“溯洄镜,能照出生灵的本相渊源,我虽不知她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肯定,她绝不是普通的魂灵。” 白唐将那三个字在口中咀嚼了几遍,道:“这黑石头真能做成镜子?要是真能,你怎么不早说?” “之前不知道,”墨赦说,“这两天月戎才从书里翻出来……只是没想到,溯洄镜的必备材料竟然在眼皮底下。” ------------ 第二百二十八章 神不杀神 他微微蹙眉,又看着那块在三太子手里的石头,道:“书上说,神原石灰蒙一片,是气非固体,内有鸿蒙之力,能孕造化,生万物,是天地最初始生成的一股气。” 三太子翻了个白眼,道:“没你说的那么悬,不过这玩意的确稀有,几千年前在天上还被哄抢过一阵子,但后来也就那样了,这东西在下面传的那样神乎,不过是因为这东西能孕育灵智,传闻能孕育天神。” 这就涉及到天庭隐秘了,白唐立马表现的兴致勃勃起来,几乎一瞬就移到了三太子对面,眼巴巴的看着他,还顺手给他递了杯水。 墨赦也饶有兴趣的将视线投了过去,神情却还是冷冽。 三太子揉搓着手中的石头,道:“具体记载我也记不清了,约莫是几千年前吧,天庭突然出现了一批神原石,神力充沛又纯粹,很是得上神喜欢,但这种东西一破开外表这层石皮,里面的东西顷刻就会化成气体,消失不见,上神又大多不爱说话,所以很长时间内,都没人知道这神原石里到底是什么,下层的人也就以讹传讹说是气体。” “这东西吧,后来在天庭就成了废品,因为除了个别的上神,这里面的力量根本没法吸收,所以很多神都把这东西收集回去后,当了藏品。” 他又把玩了两下,目中露出怀念,继而又将那东西抛给白唐,道:“显然游夜没按什么好心,这玩意放身边久了,能自主吸收你的神力补充自身,可你修的不是神力,他估计是临死想恶心你一把。” 白唐就笑道:“那可真是难为他,临死还要这么费心费力,可惜真没怎么恶心着我,” 他目光瞥向墨赦,当时比他反应更灵敏的就是墨赦,要说恶心到谁,那绝对不是他。 三太子突然伸手捂嘴,低低的咳嗽了下,房间内顷刻又有清香气息涌出。 白汤圆从白唐胸口钻出,迷迷糊糊的就朝三太子扑去。 白唐:“……” 墨赦:“……” 猝不及防被咬住手背的三太子:“……这什么玩意儿?” 白唐简直不忍直视,一探身,就捏住白汤圆的腮帮子,尴尬道:“那什么,我跟你说这玩意是个电动玩具,刚才就是发条松了,你信吗?” …… 就在三太子被白唐捡回家的同时,一位穿着额上有火红色竖藤纹身的青年恰好出现在他遇见白唐的地方。 那人五官英朗目如朗星,身形挺拔如松柏,此刻却微微弯了下腰,在地上轻摸了下,又将手指放在鼻尖轻嗅了下。 “受伤不轻啊,还能跑这么快,风火轮果真不愧是至宝。”他手指快速结印,在那已经干涸的地面上圈画出一个圈。 随着他手指拨弄,一缕无形的空气在那圈子里扭动,终于水纹样荡漾出一副画面。 那是阴气森森的一团黑色雾气,在画面里一卷而过。 男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地府?” 继而又继续在空中拨弄,那影像里黑色浓郁的阴气居然被剥离了一层,直到露出一双明 亮含笑的桃花眼,那层糊在他周身的阴气才无论如何都剥离不下去。 男人双手交叠,又轻拍了下,但那用来回溯前情的圈子竟倏然炸开,一股气流朝着四周溢散而去。 男人也吃了一惊,俊挺的剑眉轻微拧了拧,又在地上拍了下,道:“土地,出来。” 片刻后,夜风从身前吹过,四周半点影子都没有,只墙角处晃晃悠悠出现两个闲散的鬼魂。 第一次,他的神命没有人应,男人面色冷峻,一语不发,又换了个地方,口中轻念召神咒,但居然没有人应。 他又转了两个地方,甚至连修建在城市里的寺庙都去了,但从始至终没召出一个神来。 男人站在那空旷的庙宇里,久久没有动,仿佛陷入了寂静的沉睡中。 风依然无声无息,他却突然开口,道:“出来。” 那句话自然不是对空气说的,而是躲在暗处的那个身影。 但没有人应,哪怕已经在哆嗦,依然固执的躲在自以为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男人有些不耐烦,手中腾起一缕白光。 “真君,且慢动手。” 忽的,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从侧后方的地下传来,紧接着,那狗搂着背的人影就匍匐在了他脚下,哆嗦道:“真君饶命,饶命啊,小仙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是此处的门庭小神,主管门院内事,是他大范围下召神咒请来的唯一一个小仙,而按照常理,听到他咒音的所有下界小仙,都应以最快的速度前来报道。 男人垂眸看他,眸子里是看透生死的无悲无喜,道:“为何不应召?” 那小小的门庭神将头埋的更低,根本不敢抬头,只抖若筛糠,口中低喃:“真君饶命。” 他口中的真君眉峰拧的更紧,道:“抬起头来。” 那下界小神颤颤巍巍抬头,先瞥见他垂在身前的那只手,那只手优美有力,大拇指上带着青玉扳指,就看见一张皎若青山明月的脸,额上一抹暗红色的刺青纹身,他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去,道:“二郎真君不是来取小仙性名的?” 二郎显圣真君俗名杨戬,天生三目,道法通天,在天神中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那小仙没等到答复,也没等来预计的魂飞魄散,当即胆子撒宏伟大了一些,身体也不打摆子了,只等着站的笔直的人说话。 杨戬声音自带孤傲,道:“神不杀神,我问,你答。” 那小仙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忙道:“是,是。” 杨戬道:“此地的其他小神呢?都死了么?” 那小仙道:“多数都死了,唉,也不知为什么,慢慢的就都死了耳,原本也还剩下好些个老家伙,但前些日子,三太子杀了几个,后来人类顶尖修道者也来杀了一批。要不是……要不是今天遇见真君,小仙也不知还能活多久,求真君救命。” 杨戬神色不动,依旧是冰冷沉寂的气场,心绪没一点波澜,道:“哪吒么?” “是,是哪吒,他就是个杀神,他来了就杀人,那些老家伙,一 个都没躲过啊,求真君为小仙们做主啊。” “知道了,”杨戬说,“本君会把他带回去,至于人类……” 他停顿了下,目中有清冷而淡薄的神色,道:“作为神,不该死在凡人手上。” 那跪在地上的小仙叩头道:“真君容禀,我等司职为文,于神力和道术上自然不能与上界天神比肩,而人界灵力复苏,人类修道者实力日盛,我等实不堪与敌啊。” 杨戬不置可否,只清冷冷的看着他。 天上地下实在天差地别,天上神仙想来视地上的小神为低等神,并无多少同袍之义,杨戬也是。 他在天庭磨了数千年的性子,早修炼出一副雷打不动的淡薄,在天庭司掌律法,自然更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但眼前这些小神,怎么说也顶着神的名号,如今被追逼成这样,他面上虽不显,心里却到底有些不悦。 那小神悻悻然的闭嘴,一头花白头发在夜色里尤为醒目天人五衰,命不久矣。 杨戬摆了摆手,那小神就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地下。 杨戬突然拔身而起,立身高空,双手交叉变化,拈出法印,额上纹身上有刺目光华隐隐流出。 他微闭双目,脑海中却出现了整座城市的缩影,仿佛已在顷刻间将整座城市纳入眼中。 …… 白唐又跟白汤圆做了笔交易,鉴于三太子不治就要死的渣属性,白唐迫不得已,又用一只未来才有可能拿到手的可吃神器跟白汤圆换了它的“白云团”。 “白云团”很给力,但白汤圆有点小气,它吐一点就看一眼三太子,吐一点再看一眼白唐,那双荧黄色的竖瞳又凶又恶。 但墨赦在一旁看着,竟从里面读出了“抠门”和“委屈”的情绪。 它吐的实在费力,白唐总觉着下一秒它好像就能反悔张口咬人,毕竟它最开始是真的想咬三太子一口来着。 三太子也跟个守财奴一样,就等着白汤圆口中那点稀薄的生机恢复,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那暗红色的缩小版龙,跟白唐瞎聊天道:“想当年,我也见过龙,不过是条成年龙,看着比你这条大很多。” 白唐不知他那件事的内情,随口接道:“是啊,幸好这条本体也不大,龙筋不够你抽的,龙皮扒着也没意思,不过传说里说你把那位敖三太子剥皮抽筋,是真的吧?” 三太子间不容发的将白汤圆挤 奶也似挤出来的一朵“白云团”捏在掌心,化进身体,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道:“是啊,那种事可做不得假,得真剥皮,真抽筋,连鳞片我也一片一片给他揭了下来,可惜你没见,整个东海,水面都被染红了……你说奇怪不奇怪,龙是神族,可血居然是红的。” 这一定是威胁!绝对是! 白汤圆死死咬住舌头,硬生生将反驳白唐说它小的话都吞了回去,还立马给吐出了一大团“白云团”,整条伪蛇看三太子的眼神都不对了。 三太子说的自然而然,可白唐却本能的转了话题,他道:“你这手切一个,还能再长吗?”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庭来客 目光有些垂涎,有些可耻。 三太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唐,道:“长的出来的话,你是不是就想吃我?” “那什么,不是……额,我的意思是,我家墨神吧,他吃饭比较挑……但他就偏好个糖醋莲藕,你看你这材料还是现成的……” 白汤圆一听这话,眼睛也刷的就亮了。 被无辜甩锅的墨赦一张死人脸,只冷冷盯着白唐,眼神锋锐到吹毛断发,白唐梗着脖子,没敢回头。 三太子目光也可以杀人,但白唐吞了下口水,心说普天之下的活招牌仙人藕也就这一个了,食材还香喷喷的,讲真,谁能不动口腹之欲?他又没辟谷! “你看我一大男人,养家糊口也不容易,尤其家里这口子吧,他还挑食,但昨儿个晚上,他眼巴巴瞅了你半天,又眼巴巴瞅我,你说这意思还能不明显?”白唐说的深情又直白,满脸都写着“养家不易”的沧桑。 接着话风一转,开始打感情牌,道:“你看咱们兄弟多年,要不你那什么一下?” “兄弟?”三太子咬牙切齿,“这么垂涎我的身体啊!” 白唐悄悄侧移了下身体,但感觉黏在后脑门上的杀人视线还牢牢贴在上面,他狠狠一握拳,破罐子破摔,心说今儿个人都得罪了,没尝着糖醋莲藕实在是亏,当即就一拍白汤圆,大义凛然道:“兄弟!你放心,我下手又准又稳又快,保准不疼,白汤圆也给你准备着,保准你……喂喂,哪吒!太子!别动手啊!动手你就输了我跟你说!” 背后与身前同时传来一声冷笑。 墨赦后退几步,又在四周布上结界。 三太子默契的动手,拼着半死也要收拾白唐。 “觊觎老子的身体!我看你是想死!二货!白痴!蠢货!” “说话要说清楚啊兄弟,谁觊觎你的身体,我……” “糖醋莲藕?!啊?” “这个,这个……你不愿意咱们可以换一个,拌葱花也可以接受,再说我又不吃独食……” “砰!” 墨赦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斯文的背过了身,仿佛身后那两二货不存在,顺便给结界消了音,还顺手抽出一本没看完的书,就坐在被移到墙边的沙发上看书。 看至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也似,回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三太子。 那两人正胡闹的厉害,却忽的齐齐顿住,目光朝空中一点看去,墨赦也坐直了身体,目光冷肃的看向半空。 就在方才,他们同时感觉到一股冷冽的视线从身上扫过,那种蛇一样阴冷的目光,让他们三人本能的竖起了浑身的寒毛。 “是他。”三太子放开白唐,从地上翻身坐起。 白唐也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墨赦。 墨赦微微点头,道:“开天目,原来是他。” 白唐擦了把额上的汗,道:“要说就说清楚,不说就憋回去,这说话说一半的毛病,都跟谁学的?” 墨赦无奈的看他一眼,提醒道:“天生神目,法力通天,能随时开眼窥众生,还能是谁?” 白唐想了想,道:“千里眼?” 三太子:“呵呵,你可真会想。” 墨赦神色不动,道:“再想。” 白唐正经道:“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一听那个描述,就知道肯定是二郎神来了,道号二郎显圣真君,我刚刚就是跟你们开了个玩笑。” 众人一致面无表情。 白唐感受到了被众人不信任的愤怒,他刚要表达自己的情绪,就迎面被人丢了样东西在怀里。 三太子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将白汤圆一把抓过去,道:“那算是谢礼,修修还能用,想着你们恰好能用上。”又转头向白汤圆道,“小龙,你再多吐点生机出来,这个人情我记在你头上,往后必还。” 白汤圆已经不是原先智商不够的小蠢货,也早跟白唐学会了捞人情,闻言还故意沉吟了下,才貌似不甘愿的吐出一大口的“白云团”,道:“也不要多的,我上次见你有好多好东西,嗯,我就想要那个圈,就在你手腕上!” 三太子装作没听见,努力的吸收“白云团”恢复伤势。 白汤圆暗戳戳的摆尾巴,还在对着那乾坤圈流口水。 白唐也不管他们,径自低头去看,就见一面灰扑扑的八菱镜,只有两个巴掌大小,镜面上已有裂纹丛生,将他的脸都照的四分五裂。 他又将镜子来回看了两遍,觉着那真就是个破镜子,顶多能多看几张自己的脸。 墨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道:“收起来,是个有用的。” 白唐当即手一翻,那镜子就被抛向了墨赦,被他稳稳接在手中。 白唐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对着三太子和颜悦色道:“虽然镜子是破的,但我一点都不嫌弃,当然啦,如果你不好意思的话,我觉着你可以给我一截莲藕……” 三太子额上爆出几根青筋,眼珠在眼皮下剧烈的跳动,头顶都似乎在冒烟。 白唐还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似乎真的对仙人藕念念不忘。 墨赦想了下,终于大发慈悲的伸手,从后面拽着白唐的领子将人曳到了一边。 白唐不满,道:“打扰别人表达友爱是要痿的,老墨,你不地道!” “要吃了他的友爱?” “话不能这么说,咳,那还不是因为你挑……那什么,我的意思是,咱好好商量一下家规,你看你这动不动就冷脸啥的,我心脏负荷得多大啊……” “你快闭嘴吧!”墨赦控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让他安静的养伤!” 再让白唐刺激下去,三太子旧伤未愈,怕是又要添新伤! 而养好了伤,他才能更快的走。 三太子说绝不会连累他们,可追他的人已近在咫尺,很多事都会变的不可控。 白唐觑眼看他,面上依然笑笑的,道:“二郎神开天眼,是来找他的?” 墨赦没说话,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唐抄着手,回身去看三太子,道:“你说我给他弄条锁链,拴到深山老林里,成功率会多大?” 三太子周身的气压又低了一低,态度十分明显。 墨赦想了下,道:“他的事,他会处理,不需要你出手。”顿了顿,又道:“真要帮他,就闭嘴,他会感谢死你!” …… 三太子走的时候,悄无声息,仿佛从没来过一样。 白唐在跟墨赦组团打游戏,只是操作人物时稍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全当没这件事。 天光已经大亮,阳光却没穿透乌云,显出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要下雪了。”墨赦说。 白唐懒懒的伸着身体,道:“咱们有房子,不怕。”顿了顿,又道,“那小破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跟你说的溯洄镜有关系?” 墨赦将窗子打开,清冷的空气立马从外面涌入室内,白唐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冷颤。 墨赦站在窗口,背后是一片阴沉的天空,他神色却有些莫名的温柔,原先冷硬的轮廓线条都泛出柔和的光,他道:“嗯,那是照妖镜,李天王的护身法宝之一,是绝无仅有的珍贵材料打磨而成,可以做溯洄镜的本相。” 天上果然闪现惊雷,原本有些明亮的天色骤然又昏沉下去,狂风从平地升起,席卷着丝丝寒意扑面而来。 白唐想着那个桀骜的三太子,有一瞬失神,继而又笑开,道:“他也真是舍得,照妖镜说送人就送人了,他爹要是还在,又得骂他败家子!” 嘴上这么说,但白唐心里很清楚,三太子是玲珑剔透的人,他看出自己对苏毓秀的介意,所以将可能帮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赠,哪怕这东西对他的意义也非比寻常。 高空中又有雷电交鸣的声音,墨赦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道:“他来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礼貌的敲响了。 “咚、咚、咚~” 白唐笑眯眯的去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长相冷硬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长大衣,身高腿长,额间一点火红色的藤蔓纹身,显得整个人又冷又傲。 那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道:“纯阴之体。”继而又越过他看向里面,道:“地府鬼差。” 他的气场很强,即便不说话,也给人一种睥睨的感觉,修长的手指插在口袋里,眉梢眼角都是锋锐。 白唐将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看人也没有进屋的打算,也没说话,冷冷的撑着气场。 墨赦从身后一点点走近,直到站在他身后,才停住脚步,淡淡道:“二郎显圣真君。” 杨戬看着面前一高一低两道人影,面上半点波澜也无,道:“哪吒是天庭叛逆,你们昨晚收留他,是地府的意思?” 白唐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果然昨晚被这货看见了,现在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墨赦神色也冷峻,但比起杨戬来,更多是面冷,身上那股淡漠到底不如杨戬,他道:“哪吒之前不是叛逆,地府不为难友军。” 墨赦并不想与二郎神直接交恶,在这个问题上取了巧。 杨戬也不多追问,只淡淡然的看着他们,道:“凡事,可一不可二。”停顿了一下,才道,“我以天庭上神的身份命令你们,协助我缉拿哪吒,维持人间秩序。” ------------ 第二百三十章 你去,快去。 语气不激烈,却满是森然的感觉。 白唐与墨赦都没说话,杨戬的目光淡淡从他们身上扫过,又落在墨赦身上,道:“三日内,方圆五百里内所有鬼差到此待命,本君调用。” 墨赦面色冷然,道:“真君虽是上神,却无权调动地府鬼差,恕难从命。” 似是没想到会被拒绝,杨戬面色更冷,看着墨赦的眼神如看蝼蚁死物:“孤魂野鬼,便有地府功德在身,也该惜命。三日后此时,若一人缺席,你” 他和墨赦的气质本就相近,此刻却用那样带着轻蔑的口吻说话,白唐一下就怒了,也不多话,桃花眼阴沉沉的弯了下,然后避也不避的看着杨戬的眼睛。 “砰!” 用力的关上门,那更加元气满满的鄙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神经病,老墨,不搭理他,该干嘛干嘛去。” 门里门外两尊冰神显然都没想到这个操作,一时空气都寂静下来。 墨赦被白唐推着朝里走他,白唐自己却门神也似守在门边,挑眉对墨赦笑的甜滋滋的,露出一口小白牙,道:“我打赌,他要踹门来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 护龈未落,门上便传来恐怖的威压,白唐面不改色的一抬手,掌心一道同样强横的力量撞击在门上。 那扇素来尽职尽责的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里外两股力量对抗下一点点碎裂分解,最终连粉末都未曾剩下。 黑白双色光芒在对冲下烟消云散,能量光波成环状扩散,将周围的房屋都无声无息的震塌,一层一层钢筋混泥土浇筑的墙壁如粉尘般下落,有人类惊叫的声音依稀传来。 墨赦手在地面一拍,锁魂链如游蛇般游走四方,将已隐隐要坍塌的上层楼都撑了起来,给那些遭了池鱼之殃的人逃跑的时间。 周围沙尘四起,那两人之间却干净的半点杂质都没有,一人懒懒散散的站着,一人身形笔挺的站着。 杨戬眼中神色微动,如突然起了涟漪的湖水,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白唐笑的眉眼弯弯,一脸的和善没脾气,说的话却格外气人,他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怎么知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一般人登门做客都会先报姓名,你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哇,有点土。” 气氛突然冷凝,杨戬的脸色黑的能滴下水来。 墨赦踏前一步,还未说话,却听白唐道:“墨墨,这货是来挑事的,你守着咱家,我离了那张床会睡不着,你快把东西搬一搬,还有你喜欢的那张书桌……” 杨戬身周已成冰场,手抬起朝着白唐一抓,恐怖的吸力就从他手上传出。 白唐不为所动的偏了偏头,砸吧嘴道:“二郎神是吧?听说当年你把你妹妹压在桃山下,让你侄子还去玩了把劈山救母,心狠手辣的……今天这乍一见面,你想干啥,想再让我家墨神去劈山救我?” “找死!”杨戬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身影分明还在原地,那只修长的手却已伸到了面前。 白唐手也瞬时抬起,在杨戬手腕上一敲,借势旋到他背后,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完成 了位置交换。 而本人身边都还停留着对方尚未消散的影像,情形看起来略诡异。 “想打架?”白唐微笑,“去天上吧,这里可施展不开。” 杨戬却没回应,目光只停留在右手上发出微弱绿光的扳指上,片刻后,才道:“好啊。” 声音里有白唐还未明了的森然,只一眨眼,两人身形就消失在了眼前。 墨赦甚至都没来得及插一句话,他手在地面轻拍了下,口中念咒,召来几只附近游荡的合法鬼民,指着房子里的家具,道:“都搬走。”又想了下,给他们留了个地址。 身后的小鬼齐齐应是,利索的在锁魂链的注视下进行拆家工作。 墨赦到底不放心白唐,身形一动,就像被风吹皱了身影一样,忽的就没影了。 …… 九天之上,云海中间。 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耀眼的金光在云海中四处翻腾。 两道人影倏的从云海中冲出,身形乍合又分,流光也似落在云的两头。 天边雷声隐隐,白唐摆手道:“还是算了吧,在规则压制下,谁都不能尽兴,再打下去,还要被雷劈。” 杨戬的脸隐在白云间,看不清神情,没有动手,但声线依旧冰冷生硬,道:“怕了?” 白唐哈的笑出来,眉眼都是耀眼的光,道:“你可真别得寸进尺,二郎真君,讲真的,我对你可没什么好印象,”一上来就用目光侮辱墨赦的人,他忍不了,那是他的底线,“你恐怕还不知道,现在的神在人间,可不是那么好混。” 眉目突然冷下去,生出一股狠辣强横的光:“说是丧家之犬,都不为过!你,最好夹着尾巴做神。” 他没有即刻动手,是因为他始终觉着对神赶尽杀绝不是明智之举,况且那时是在闹市区,猎杀一个神的代价太大。 白唐从来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人,他的心只偏向他认为对的一方,所以他执行斩神行动,却从不主动去斩他认为无辜的神,他护着自己所在的一亩三分地,像狮子守护自己最后的领地。 他看着杨戬,明确的厌恶他,但全然没有到要杀死对方的地步,所以哪怕他只需要发出信号,那些顶尖修道者就会蜂拥而来,一起围杀这个高傲的神,但他没有。 可以打架,不服就干,但没到那一步,至少在对方没表露出更大的敌意前。 “好啊,”杨戬声线冷沉沉的,那双寒星也似的眼睛穿透浮沉的白云,直直盯在白唐面上,“你很好。” 白唐谦虚道:“还成吧,还有进步的空间。” “几千年未曾下来,人间果然不一样了,”杨戬说,“我记住你了。” 白唐不假思索的劝道:“还是别了,惦记我的姑娘就挺多的了,你真没机会。” 刚跻身九天的墨赦恰将这句话听进了耳朵,顿时神色微妙起来。 白唐也看见了他,顿时肃杀的桃花眼又眯了起来,原先挺拔的身体又不正经的歪斜起来,“家具搬了吗?房子是不是都毁了?” 强敌在前,墨赦对他的心大一阵无语,沉默了下 ,还是回道:“搬了,在福德巷。” 白唐就笑,没心没肺的样子,道:“以后可就是我包养你了,老墨,包做饭包打扫,给你房租八折……” 墨赦本来是想认真严肃的跟杨戬谈一下地府天庭互不干扰条约的,不知怎的就被白唐带歪了十万八千里。 杨戬死死盯着白唐,右手大拇指上的绿光已然淡了下去,但他绝不会看错,那之前,这扳指就没黯过。 就在白唐靠近他的时候,青玉扳指上发出微弱的青光,时明时暗。 他到底是不是呢,杨戬有些拿不准。 他想把人抓走,只要揪出灵魂看一眼就知道了,他方才也确实那么做了,可惜没抓住人。 那个人本身居然有那样强悍的力量,几乎将鬼术发挥到了极致,那些本来天生就比神息弱许多的阴气在他手中,如一把开了刃的绝世神兵,随意一挥,也能发挥出强大的效果。 天道规则下,他的实力被强硬压制,看那个人的样子,显然也没发挥出全部实力。 如果他真的是他们一直寻找的东西,那他就得慎重一点了,毕竟物力并不能完全压制他。 杨戬的目光朝着他身边的那鬼差移去,说是鬼差,却没有官职,但那一身修为竟也到了必须靠天道规则压制才能在人间行走的地步。 他们都是跟地府亲近的人,天庭目前并不想跟地府撕破脸。 “不着急,”他看着站在白云堆后的两人,眸中有涟漪轻微荡漾, “我们来日方长。” 不能把那人的灵魂直接抽出来,他还有别的办法,毕竟几千年的资历在,他会想办法确定他的身份。 …… 等墨赦从白唐絮絮叨叨的废话中回过神来,九天上已没了杨戬的影子。 白唐浑不在意,还遗憾没能从杨戬身上扒拉下点有价值的东西,他觉得甚是吃亏,毕竟他家的房子都被毁了! 当晚,那种让人灵魂都发颤的惊雷又一次响彻苍穹,仿佛黑夜都要被强悍的白光照亮。 白唐泰然的缩在被窝里,听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又一次玄之又玄的入了梦。 他又一次看见了小苏毓秀,小女孩还在原来的地方,轻声啜泣,穿一身粉色襦裙。 就好像一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轮回,小苏毓秀又领着白唐去她家,走过荒芜的田野,走过碎碎青石铺就的小路,小苏毓秀抓着他的手,向他指明前路,道:“你去,快去。” 白唐惑然不解,道:“去哪里?” 小苏毓秀歪头道:“去我家,家里有个魔鬼,你把它杀了!”她嘟着嘴唇,委屈的像被幼童欺负了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控诉道,“那个魔鬼占了我的地方,它不让我回家,你去杀了它,我就相信你是我叔叔,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白唐还未说话,就觉身体被人推了一把,身后推他的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热情的为他指路,道:“看见了吗?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到最后右拐,路过那家买火烧的铺子,再往里走五百米,就看见我家了,那里只有我们一家,没有别的府邸。”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门行(1) 白唐反手拉着她的手没放,笑眯眯道:“我们一起啊,我一个人,可找不着路。” 在这古怪的地方,他可没心大到真的听这小不点的话去挑战什么怪兽。 但不可否认,他的心情此刻有些微妙,出现在他无意识梦里的还是个小萝莉,那只能说明这事苏毓秀本身都不知道,或者说她掌控不了,否则以她那样不放过任何培养感情机会的性子,跟他相见的应该是个成熟有韵味的大美女。 小苏毓秀看着人小,却已然是美人胚子,见他不肯一个人去,也有些急,小眉头皱着,又可怜又可爱,她可怜巴巴的看着白唐,道:“那只怪物很厉害,我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的话,它就发现我了,那时候我要被吃掉的,你帮帮我啊,求你了。” 白唐不为所动,还露出一副同样惊恐的样子,道:“那怪物那么厉害,我也害怕,万一也吃掉我呢,多可怕。” 小苏毓秀急了,脱口道:“不会的,它肯定不会吃你,它喜欢你。” 白唐心底一亮,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毫无心理负担的哄骗小姑娘,道:“我不信,我就是个可怜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那可是怪物,怎么可能喜欢我?” “它肯定喜欢你!”小苏毓秀跺脚,力图说服他,“我也喜欢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别怕,你快点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白唐心里疑惑更多,总觉着小姑娘口中的怪物跟他必然大有联系只不知是怎样的渊源。 小苏毓秀趁他静思,猛的朝他一扑,白唐纹丝不动,两人大眼瞪小眼,有些尴尬,白唐下意识笑了下,刚要开口,却被那恼怒的小姑娘狠狠在腿上踢了下。 四周的城市热闹起来,小苏毓秀却如临大敌,转身就跑,白唐想也不想的拔腿要追,却只觉眼前一晃,自己竟踏上了那条小苏毓秀蛊惑他走的路。 无论如何往后走,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高挂招牌旗的铺子,那旗子迎风招展,上面写着繁体字,白唐一个都不认识,但他心里却明白,那必然是家买火烧的铺子。 再往前,就能看见修建简陋却很大气的宅子一角,那就是他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宅院。 白唐思索了会儿,索性大踏步向前,径直朝那建在僻静处的棋牌府邸走去。 石板路,红门庭,门下有台阶若干,门前摆着威武霸气的石狮子,门头上还挂着两个崭新的红灯笼,灯笼摇摇晃晃,时不时露出上面的繁体字苏。 只能是这个字,不会再有别的, 白唐心情有些复杂,觉着自己好像就要接触到苏毓秀最初的秘密了,他没在那门前停留多久,就拾阶而上,扣着门环叫门。 也许只是眨眼功夫,也许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有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古的宅院里传来。 白唐凝神静气,眼神错也不错盯着那紧闭的大门,却听里面传来门栓被拨动的声音门缓慢而沉重的打开。 白唐伸长了脖子,还没看清门后的人,就觉眼前一晃,猛地坐起身来。 眼前是自己熟悉的屋顶,白唐长长的吐 出了一口气。 那真是十分玄妙的感觉,不像是梦,更像是一种意识沉浸,因了身体里苏毓秀留下的那条线,不仅让他们两人能感知彼此,让苏毓秀能体会他的喜怒哀乐,也让白唐在苏毓秀不能掌控的情况下进入了那种诡异的状态里。 白唐说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但他本能的觉得,如果现在的苏毓秀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那他见到的那个小苏毓秀可能就是她最不能抹杀的弱点。 可惜这种意识相见,终归不能随心随意,迄今为止,他也才第二次看见那小小的苏毓秀,明亮的如同星月一样的苏毓秀。 白唐抹了把脸,放松心情,只觉有些遗憾,只差一点,他就能看见那门里的人了。 就在这个当口,手机不出意外的响了。 白唐拿着手机,淡定开口:“喂。”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白唐抬眼看向窗外暗沉沉的天色,应道:“知道了。” …… 人界天空惊雷阵阵,地府里却是安稳,第六府君奢华的办公室里。 “行了,知道了,你跪安吧。”月戎把玩着手上的照妖镜,又将神原石随意丢在桌上,漫不经心道。 自从上次白唐亲自出手给了他一刀,第六府君面上没什么表现,但一直在地狱修养,很是消停了一阵,连带着地府最近都风调雨顺,鬼民安居乐业。 此时,还有些没恢复过来的第六府君神情厌厌的,对墨色和带来的两样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墨赦也不管他,交代道:“溯洄镜你若没把握,就另寻人去弄,材料只此一份,若是失败,除非苏毓秀自己肯说,否则她身上那股能逃脱天地规则的力量,就再也找不出源头。” 月戎将头搁在面前的书案上,不耐烦的赶人,道:“嗦!一面溯洄镜,我跟包子两个人,还搞不定一面破镜子?” 墨赦不再多说,身形如烟雾消散,转瞬已不再殿内。 月戎却突然想起什么,猛然直起身子,叫道:“范无救听令!” “咚!” 一道黑色身影从虚空中凝聚成形,在他桌案前五米处重重落下,拱手听令。 月戎道:“你方才说杨戬下凡了?查查看他想做什么,记住一点,天门不能开。” 天门绝不能开,天门一旦开启,三界立即就会失衡,哪怕现在地府全力修复界壁,到那时也绝不会能独善其身。 那帮家伙…… 月戎眉目染上不自觉的冷冽,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讨喜的人:“昆仑山里可有不少老家伙,老范,你去探清那些老东西的底,谁敢妄动,允杀!” “是!” 月戎手指又摸上桌上的照妖镜,脑子里转着各种思绪,却没叫墨赦走。 墨赦也就沉默的等着,心思澄空。 “之后我会抽人再去人间,你先去昆仑。”月戎道,“天上那群人让杨戬下来,绝对没安好心,谁不知道杨戬,呵,怪物。” 杨戬,那个封号二郎显圣真君的男人,在三界都是出了名的情薄和极端,还有身上那股子要命的目 无下尘,他到人间来,可绝不会是为人界那些早早被他们抛弃的下仙伸冤的。 而昆仑,是个好地方,如果他们有所图,也只能在昆仑了。 月戎目露嘲讽,却到底没再多说,又恢复了没正经的样子,见墨赦还干戳在那儿,面上虽看不出表情,但心里多半惦记着那个人,他笑了下,道:“以你现在的身份,这种事可以不做……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范无救,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固执。” 墨赦面无表情,道:“这件事算两万业绩,此事过后,我要见到谢必安。” 月戎定定看他,道:“你如今业绩已快满百万,见他一面,就要从头再来,你想好了?” 他们曾经约定,范无救若抓够百万不愿投胎的怨魂恶鬼,谢必安就能自由,他昼夜不敢稍息的捉了五百年,终于将那样巨大的数额缩减到了五十万,可那样一直游走在至邪至恶边缘,总会出问题。 后来被何蔚拼死拦着,强硬的守了他两百年,将他无休止的状态掰了回来,那两百年,他让他已近乎黑暗的心脏慢慢安定下来。 于是他学会了在人间驻扎,学会了白日工作,晚上才去捉鬼。 到如今,居然也快个千年了,他也只差两万怨魂恶鬼,就能凑足百万业绩。 到那时,他要用积攒下的所有功德为谢必安点灯,照亮他出那座地下凌霄宫的路。 墨赦定定抬头看向月戎,道:“我要看着他,从那里走出来。” 月戎微微动容,嘴唇蠕动了两下,看似玩笑的道:“若他自己不愿意出来呢?” 墨赦冷定道“不会。” 时间过去再久,谢必安也永远是谢必安,他哪怕再生气,也绝不会错过重获自由的机会,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月戎笑了下,转移话题道:“那个到时候再说,先说” “现在说。”墨赦淡淡的打断他,“我要肯定的答复。” 月戎按压额头,感觉有些头疼。 墨色和目光如冷刀,声音干哑生涩:“已经过了快千年了,再大的罪过也该揭过,纵然你们不肯揭过,那他的罪,我帮他洗!” “当初规矩是你们定的,我遵守了,现在,你们也要。”墨赦脊背挺的笔直,眼神清冷却逼人,显然听出了月戎话里的推脱。 月戎往后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手掌下意识的摩挲照妖镜上纵横的纹路,道:“谁还不是个守信的鬼呢,放心就是!”顿了顿,又道,“杨戬那孙子不是好东西,这次来肯定要搞事,地府的精魂缺的够多了,你当心点,去吧。” 墨赦用审视的目光看他,到底没从那张千锤百炼的脸上看出什么。 他没再说什么,身形悄然消失。 月戎眸子里沉淀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看着那照妖镜上倒映出的清秀面容,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 不驾鸾凤骖虬龙,径蹑香烟上空中。 日月宫下青蒙蒙,昆仑寒暑昼夜同。 嵯峨九关常烈风,凛然萧森变冲融,不悸不眩身如空。 ------------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天门行(2) 昆仑,又名昆仑虚,是华夏最神秘的存在,没有人能不敬畏。 白唐没有老实的坐在车里,老早就翻身上了车顶,远远瞧着白雪皑皑的一片山脉。 摄人的山峰一点点逼近,如同一个远古巨人一点点靠近,终于,那遮天蔽日的山影将他们这一辆孤零零的车彻底笼罩在内。 越往里,车越难行,到最后已不得不弃车,那是人类从来不曾到达的地方,飞鸟难越,灵猿不可攀。 白唐一下就从车顶翻身落下,身体周围已自觉的笼上一层阴气护罩,以防备那古老神秘的山脉里可能出现的不测。 “上去吧,在上面摆阵。”从那辆军用吉普车里又下来两人,其中一人也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脉,面上出现沉重神色。 白唐闭着眼,手指间有细微的阴气溢出,他道:“不急,等我先看看。” 他如今身体里仿佛储存着无尽的阴气,本质又是修鬼的,对这种阴冷潮湿的环境很是喜欢,在这里,他甚至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更加稳定和强大。 而此时要去传说中最神秘的地方,自然要先摸个底。 与他同来的正是实力已臻极致的东郭良,还有另一位有些驼背的面生老人,东郭良只说那人叫许成功,道法不弱。 尽管东郭良说的谦虚,但白唐自己却感受的清清楚楚,知道面前那看似其貌不扬的老人实力绝对能与甄俊比肩,也是离大道最近的那类人。 那两人都看着一条条细线也似的阴气贴着地面爬入脸面的山脉,相互看了眼,眼中都有些被后浪拍死的前浪样的怅然。 约莫五分钟后,白唐睁开眼,按压了下眉心,缓了缓,朝身后两人道:“里面的东西可有点多,道行也不浅,唔,还有很多都没看到,有意思的很。” 他的阴气线在深入昆仑腹地后,竟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不少,若不是他一直注意着,都留意不到那些阴气线悄然无踪。 东郭良目光冷淡,分明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却有一种睥睨的气势在,他道:“再多东西,也不能挡路。” 许成功和蔼的笑着,看向白唐的目光也很慈祥,仿佛当他是家里年轻的小辈,道:“这里面的东西,杀几个就知道怕了,你一身修为连我都看不透,不可存畏惧心,对你不好。” 白唐弯着桃花眼,笑的一脸乖巧,道:“多谢老爷子提点,我知道了。” 他没有畏惧心,即便有,也不会是对着那些他明显能看见的东西,但许老爷子明显是在关心他,他承着就是,没必要较真。 当既指着那直插天际的山峰,顶着已悄然落下的白雪,笑的肆意张扬,道:“老爷子,干爬山也没意思,不如打个赌,就赌谁先爬上去。” 两位老爷子都一副看小辈的纵容脸,许老爷子甚至纵容的道:“赌注呢?” 白唐笑的像一朵喇叭花,道:“小赌怡情,赌的太大也不好,就赌钱吧,嗯,十万吧。” 白唐心里的算盘拨的啪啪响,墨赦的房子刚被毁了,虽然他们现在还有地方住,但攒钱换个大的势在必行。 巧的是,这些大师都不差钱,还都实力强横,大家公平竞争,童叟无欺,公正公开。 那两位都没忍住,轻笑出声。 东郭良晒然道:“一千万。” 白唐手一哆嗦,心说这大师做久了,果然财大气粗,一千万够买一栋别墅了! 许老爷子含蓄一点,他道:“老头我很多年不接触外界,没你们财大气粗,这样吧,”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翡翠色的双鱼玉佩,“就用这个凑热闹吧,也再年轻一回。” 白唐眼毒,一眼就看见那玉佩里的双鱼仿佛摆了下尾巴,这绝对是个好东西,市价也绝对超过一千万。 这帮有点年纪的大师,果然都是大佬! 白唐琢磨着自己还是做大师的时间太短,这段时间向东虽然也都给补贴,但还真没这帮大佬这样的气度,面不改色出手就是一千万。 但这时候已是赶鸭子上架,不应也得应,白唐索性也郎然一笑,道:“那就一千万,可都别放水啊,不然比起来没劲,赢了也没意思!” 许老爷子大笑出声,道:“好小子,口气不小哇!” 白唐那话一出,已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很有些少年意气的傲然。 身后是群山凛然,头顶是长空万里,便是迟暮老人,也不由被激起豪情万丈。 “再添一样赌资,”东郭良眼中也闪出几丝兴趣,瞧着许成功道:“一坛名酒,要人间至极。” 许老爷子的笑容更加明显,道:“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整天惦记我那坛醉红颜,行吧,我用那个赌。” 东郭良也展颜一笑,道:“好。” 等要招呼白唐开局,却见那青年正举着手机自拍,还笑的一脸春光明媚。 东郭良:“……” 许成功:“……” 白唐选出两张角度最好的,立马就给墨赦发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回了几个点,显然是对他段段时间内就蹦到这么远的地方有些无语。 白唐嘿嘿一笑,收起手机,朝着那两人一笑,继而指指身后的高山。 三人眼神方一碰撞,都无需多说,顷刻拔身而起。 山高万仞,有惊鸿于皑皑白雪上翩然而过,不留痕迹。 …… 与此同时,另一边高达千尺的雪峰上,有两道人影相对而立。 细碎的雪花慢悠悠的从天空飘落,山顶寒风刺骨,那两人眼角眉梢都落了雪,但他们却都像没感觉一样,谁都没管。 “要不说呢,老子在天上的时候就最讨厌你。”蹲在地上的人不客气的道,他手上还涌着淡金色的光,在地上绘制复杂的图形。“你以为你不动手,那因果就落不到你头上了?” 站在一块突出石头上的人没有回话,眼睛放空,如同不会呼吸的石雕。 蹲在地上的人动作迅速,眨眼就到了更遥远的地方,说话声音也不大,但原该被风雪遮蔽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了过来。 “哮天犬跟了你那么多年,我想想,得有上千年了吧,你说动手也就 动手了,啧,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那种眼神。”三太子手下不停,嘴巴也没停,“可也真是奇怪,他到死都没怨你,也不知道是前生造了多少孽。” 身后突然有冰冷刺骨的视线直追脊梁,不用回头,哪吒也知道是谁在背后盯着他。 可他们虽目的不一致,此时却是同谋,都想要打开那道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天门。 所谓天门,其实不过是当年三界大能约定时留下的一缕变化,同地府的界壁一样,是个枢纽,那天门一开,天上人间再无永不可及之说。 就连一直被无形的规则压制在人间不得飞升上天的人,都会得到一次脱胎换骨的机遇。 乍一听去,仿佛有无尽好处,但细想之下,却是血流成河的前兆。 杨戬在哪吒提到哮天的时候,倏然睁开了眼睛,那双冷若清泉的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锋芒和冷意,哪怕隔着鹅毛大雪,依然准确的钉在了哪吒背上。 哪吒还在绘制聚灵阵,将这昆仑灵气尽数收敛与此,引八方神鬼隐士汇聚,到那时,天地自然变色。 “不仅薄情,还无耻!”哪吒最后一笔落成,脚下巨大的符文法阵发出耀眼璀璨的金光,昆仑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所在的这一方主峰汇聚。 身后金光灿灿,哪吒在金光中回身,眼光直视杨戬:“不义、不忠、不仁!” 杨戬视他为无物,全然不予搭理。 “杨戬,你奉命来抓我,转眼却就能与我合作,你说要是你头上那位知道了,会怎么想?”哪吒恶意的笑起来,手中把玩着乾坤圈,“会不会觉着你背叛了他,跟我一起,做了天庭的叛臣?” 杨戬连眼镜都闭上了,全身神息收拢,恍若一座生于天地间的石雕冰刻。 哪吒却执意要让他心乱,继续道:“当年你刑囚三圣母,诛杀亲侄,我敬你是条汉子,因为你执掌刑罚铁面无私,可你是什么时候变的?对谁徇了私?” “杨戬,你既怕天道,还想逆天道,你以为自己秉公无私,实际上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干什么,要发怒?憋着!”哪吒将巴掌大的乾坤圈转的飞起,神色里有种百无禁忌的嘲讽,“你这次很早就追到我了吧?毕竟你那第三只眼又不是摆设,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没有即刻收押我,带我回天庭复命?” 不等杨戬说话,他又自己回答道:“想让我做你的开路先锋,在人间杀一条血路,你再渔翁得利!杨戬啊,你看看你,为了不生不死的活下去,你现在成了什么模样,你自己敢看么?” 大雪纷纷而下,绕在指尖的乾坤圈骤然朝百米开外的杨戬怒砸而去,哪吒身形随后而至,快的犹如幻影。 “你都不敢照镜子了吧?” 乾坤圈狠狠砸在已无人应的巨石上,巨石应声而碎,哪吒单手接住旋转不已的乾坤圈,混天绫甩手又出,同时喝问:“你到底成了什么怪物?你自己知道么?杨戬,最初封神时你说过什么来着,要守天道,定秩序,遵规则,护黎民!你自己说,你现在好笑不好笑?这些东西,被你自己推翻个干净?”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门行(3) “闭嘴!”杨戬终于被他那凛然正气的样子激怒,三尖两刃刀赫然出手,在空中几个翻转,就将混天绫反缠其上,用力扯住,那张冰雪生就的铁面上戾气丛生,“凡人愚昧,你身为上神,竟也如此痴愚!” 哪吒冷笑,乾坤圈在空中一个来回,又朝着他当头砸下,回道:“司法天神,真是执的好法度,神仙杀人无过,恶鬼救人丧命!杨戬,爷瞧不上你!” 他目的太明确了,招招都下狠手,全然不惜自身,打法又野又凶残。 杨戬招数妙变无穷,面上却肃然狠辣,一边抵挡又冒出来的火焰枪,一边道:“我司天庭法度,天庭掌人间秩序!天庭不存,人间崩塌就在眼前!枉你在佛前聆听大道千年,灵珠子转世,不过如此!” “凡人寿命短暂,魂魄流转,原就是灭而复生,生而复灭,天地生灵秀,灵秀育天灵,你从未想过,人类精魂出自何处吗?他们生生不息,取之不竭,那是天地给天庭的活路!” 杨戬道法传自玉鼎真人,修的是玄功,在道法修为造诣上胜出哪吒一截。 三尖两刃刀猛的翻转,“当”的一声将又一次从背后袭来的乾坤圈挑飞,刀刃上还卡着柔软无比的混天绫,骤然收紧的混天绫让两人距离近在迟只。 杨戬的眸子里似有明月星辰流转,竟在冰天雪地里生出熠熠光辉,他们溢散而出的神力震颤的脚下高山颤颤发抖,山巅上的积雪成片塌落,簌簌而下。 “大道将湮,我择其一,你护百万生灵,我,”杨戬盯着哪吒,冰雪样的脸上一片虔诚冷淡,“护这人界亿亿万生灵!” 哪吒盯着那样的眼睛,心中也是一震,转瞬却又心境澄明,怒斥道:“自私至极!你说的再高尚,也不过是你们的一言堂,问过别人的想法么?你问过那些要被你舍弃的人愿意不愿意吗?” 混天绫一扯,手掌上翻出一块金砖,间不容发照着脸拍去。 杨戬侧身避过,道:“愚昧!” 言罢在不多说,只奋力去擒拿他。 但此刻两人都被那无形的天道法则压制,只能发挥出同水准的神力来,哪吒身上法宝众多,还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杨戬竟有些落下风。 哪吒咬着牙冷笑,将一把火焰枪猛的插进地下,自己骤然抽身,转瞬就是千米开外。 杨戬还待反应,却见四周符文骤乱,竟由原先的聚灵阵变成了困龙锁。 “我是猜不透你想做什么,也杀不了你,但把你困在这儿,我就不信,你还能翻出天去!” 哪吒的声音从雪花纷杂的高空传来,却格外清晰坚定。 杨戬没有发怒,也没有动,神色里有种莫名的坦然。 “总归是要开天门的,”他低语道,“尽管去吧,没有后顾之忧的全力以赴吧。” …… 昆仑大雪封山,那些在普通人类无法看透的领域发生的事,都成为了时代背景下一个个神秘故事。 天气已经很冷,昆仑的雪仿佛径直吹遍了无数城市,让 整个国家都蒙上一层白色,将那些肮脏都掩盖在白色之下。 但那些暴怒的人却没在这样的寂静下熄灭怒火,他们叫嚣着,如同一股洪流,在清洗一个时代。 “砸!”有面目狰狞的男人高声叫道,手里抡着巨大的铁锤,只一下,就将供桌上那慈眉善目的文殊菩萨彩像被一锤锤掉了半个臂膀。 拿着金刚宝剑的右手臂咚的砸在供桌上,又咕噜噜滚下供桌,重重砸在地上。 菩萨面目慈悲,左手的莲花还静静开在半空,悲悯而漠然的神像静静坐着,身下的狮子坐骑已被一锤子捶掉半个脑袋,面目有些参差的狰狞。 “砸了!都砸了!”那领头的男人满面横肉,又一锤抡下,将菩萨的脑袋也从神像上砸了下来。 “砸!”跟在他身后一起冲进来的男女都高叫着,掀翻了供桌,砸毁了功德箱,将供人跪拜的蒲团划的稀巴烂,签筒摔在地上,里面的签柱散乱在地上,被无数双脚踩来踩去。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这是神啊,是神啊!”有闻声匆匆赶来的庙祝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不管不顾的去推那些还在捣毁殿堂香烛的人,看着被砸坏的菩萨金身捶胸顿足,看那些人的眼神如同看着一群疯子,“你们想干什么呀,造孽啊!遭天谴啊!” “什么神?”领头的男人一脚踩上面前的菩萨头颅,满脸凶恶,“那是什么神?哪有神是吃人的?你见过吗?你的神吃人你知道吗?” 神目沾尘,头顶都碎裂了一道裂纹,在众人不曾注意的角度下,似乎有白色灵光一点点消散。 “胡说!”年老的庙祝目呲俱裂,满面怒容,厉声怒斥,“亵渎神灵,神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领头的男人哈哈大笑,肩上的大锤猛的砸在地上,笑的脸都扭曲起来,道:“那快让他们来!让他们来惩罚我!现在这厉鬼横行的世界,他们如果真的有本事,却不管我们死活,那他们凭什么受香火,凭什么受跪拜?” “你看,我们砸了庙,你的神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领头的人恶劣的笑着,将庙祝狠狠推到一边,道:“那些你口中的神,杀人了!” 他有些神经质的笑着,双手划出一个大圈,道:“成片成片的杀,前段时间新闻里成百上千的死人,知道是谁做的吗?”他走过去,揪住那老年庙祝的衣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神!” “就是你的神,在用我们抵抗不了的神力,随意的杀人!哈,你竟然还要供奉这样的东西?” “就是就是!那哪是什么神?那都是魔鬼!” “这世界哪有神?都是一群吃人的魔鬼,都该死!信奉他们还不如信奉苏毓秀!至少人家大明星愿意给普通老百姓免费发符!她还给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庇护!” “苏女神,那才是神,是活在人间的神!” “……” 那座原本富丽堂皇的庙宇终于破败,被一群人暴力拆卸了个干净,那庙祝蹲在角落里,身上被人重重踩了几脚,模样凄惨 又可怜,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 一只素白的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手上拿着一张餐巾纸,纸上泛着淡淡的香气。 那老庙祝接过纸巾,撑着肿胀的眼睛去看那人,口中也发出嘶哑的声音,道:“谢谢。” 那是个穿着淡粉色修身羽绒服的女子,带着绵绵的绒线帽,踩着黑色的短靴子,脸型小巧精致,连说话声音都温润悦耳,道:“如果神保护不了你,为什么不换个能庇佑你的存在来信仰?” 那庙祝闻言一怔,苦口婆心道:“小娃娃,你不懂,神肯定存在,他们一定会来拯救我们,你要相信,神从来不会抛弃信仰他的人!” 他面前的漂亮女人微微笑,道:“是么?” “是啊!肯定是!”老庙祝信誓旦旦,又有些狐疑的看她,“你这小娃娃有些面熟,总觉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女人于是笑了下,不再说话,又将手里的一包餐纸巾递了过去,道:“世道艰难,老爷子要好好保重,说不好,能见证神渡世人的那天。” 老庙祝期期艾艾的点头,还要说话,却仿佛见了鬼一样猛的睁大了眼,捂着心口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女子已瞬息就在百米开外,连影子都看不太清。 “神仙?鬼怪?”他喃喃着,受到惊吓的心脏却清明了一瞬,终于叫出了那女人的名字,“苏毓秀!是那个大明星苏毓秀!” 这样的声音苏毓秀早听不见了,她正淡然的一步百里,朝着昆仑前行,肩膀上坐着巴掌大小的男鬼。 “网上都吵翻天了,每天都有哪哪哪的神像被砸的消息,这种事你都见过多少了,今天还去凑这热闹图什么?”美人面色不解,“你不是急着去找你的小猎豹么?” 苏毓秀专心的踩雪,连眉毛上都沾了细碎的雪花,一抖,就颤巍巍的落下来,细细的痒。 见她没说话,美人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我聊聊呗。” 苏毓秀集就笑,道:“你说你吧,到底什么毛病,能力不行,还事多!”顿了顿,淡淡开口,“有什么好说的,那庙里的真神还在呢,那帮人冲进去毁神像踩金身,不是找死?我恰巧见了,自然要收拾亦一下。” 美人道:“是么?你这么好心?我怎么不信呢!” 苏毓秀白了他一眼,道:“说了你又不信,还非要问。”顿了顿,又轻笑道,“谁又告诉你这次去昆仑是找白唐的?我啊,有别的事。” 叫美人的男鬼沉默了下,嘴巴动了动,似乎在抱怨,但也只是蠕动嘴唇,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他不反驳了,苏毓秀还有些意外,于是用手指戳了戳男鬼的头,道:“咦?今天话这么少?在地狱给人欺负了?说到这里,你最近往地狱跑的很勤快啊,美人啊,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归属权啊。” 她笑眯眯的,秋水样的眼睛里含着柔柔笑意,分不清是真笑还是假笑,也分不清她眼里看着的是他还是别人。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天门行(4) 美人突然开口,道:“那你还记的我名字吗?”他偏头看着苏毓秀,有些锋锐的眉峰上挑,竟有些凌厉的感觉,“我原本不叫美人来着,你还记着我叫什么名字吗?” “咦?”苏毓秀疑惑道,“你说过你叫什么名字?我记得你就叫美人啊。” 美人抿嘴,转过头去,满脸的不高兴。 嘴角下撇的样子,实在跟白唐十分相似,两人身上还都有一种固执倔强的味道,苏毓秀看的一晃神,继而面露遗憾,道:“说来也奇怪,我最近总觉着你长的有些不一样了,要不是味道没变,还真会以为你被人掉包了。” 继而又促狭的笑道:“该不会背着我化了妆?” 美人突然看向她,眉眼都染上了一层锋锐的光,看着竟与他平日温和的样子大相径庭,连说话也尖锐起来,道:“我有什么必要化妆?你再怎么要我温和点,不许我高声说话,我也不是那个人!” 苏毓秀脸色也拉了下来,连脚步都徒然停顿下来,俏脸生寒:“你想说什么?” 美人仍旧不知死活的道:“我也是不明白你,放着活生生的人在那儿,还非要我这个赝品,苏毓秀,你想干什么?” 天上落雪纷纷,空气突然安静,有人眸光生寒。 一人一鬼,一个低头,一个仰头,近在咫尺的对视着,没有人退缩。 良久,苏毓秀笑了下,一弹指,就将那一团鬼魂弹飞了百米开外,她道:“我最近真是对你太好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多脆弱,啊,跟蚂蚁一样脆弱。” 鬼魂分明没有重量,美人却被那一弹,径直弹到了积雪下的地面里,连厚重的积雪上,都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人形坑洞。 美人脑子里一晕,却知道苏毓秀没有下重手,否则他根本不可能还没有散魂。 他是鬼体,那些于常人来说非常厚重的积雪,他几乎眨眼就扒拉开来,刚从雪里冒出头,就听见那人冷淡至极的声音,接着就感觉一股重力将他狠狠的压在原地,让他再钻不出去。 苏毓秀身形愈来愈远,声音却被风雪带了回来,清冷如寒冬,道:“宠物就得有宠物的样子,你最近太逾越了,就在这儿反省吧!” 美人伸长了脖子,挣扎的魂体都变形,却还是没办法再爬出一步。 他狭长深邃的眼睛愤怒的眯了起来,面朝着苏毓秀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大雪越下越大,天空低沉沉的,如同看不见的阴影倒扣在苍穹之上。 地上堆积的雪花越来越厚,终于连鬼脑袋都给埋了进去,那鬼的嘴唇才颤巍巍的动了下,声音轻的仿佛说给自己听:“我姓殷,曾。是故人。” …… 天上的雪已下了整整五天,绵延数万里的昆仑更是一片冰天雪地,白茫茫的颜色遮盖住一切入目之色。 高耸入云的山峰上,有人如大鸟般,伸展着漆黑的羽翼,在群山间来回,翩然若惊鸿。 “奇了怪了,怎么还真就找不着了?”白唐又一次收敛起用阴气凝聚而成的黑色翅膀,停落在一座山顶,入目仍是连绵不 绝的山脉,几乎能让人心里压抑到极致。 那场酣畅淋漓的赌约之后,他们三人就分了开来,立马去搜寻隐藏在昆仑深处的“天门”。 而如今,已是他们分开的第五天,每天都会在晚间互相通讯,但他们谁也没找到那“天门”,就连疑似“天门”的点都没有找到。 他其实并没有见过“天门”,但地府里的姐姐闭合点是有北阴酆都大帝那等级别的人镇守,甚至还有整整一个城主府做看守,想来“天门”也必然只强不弱。 那来历神秘的徐老爷子在他们临别时,将那枚双鱼玉佩抛进了白唐手里,含含糊糊的道:“天门啊,你看见了,就知道那一定是。” 白唐当时就觉着这老爷子神色古怪,好像他真的见过天门一样,但他稍试探了两句,那老爷子一直说“天门”是最特殊的,他看见了一定能认出来。 昆仑山脉蔓延数十万里,他少说也跨越了五万里,见过三头的怪树,见过头顶长角的老虎,还见过躺在水里泡澡睡觉的雪豹,但完全没有“天门”的痕迹。 白唐脑子里琢磨着这些,还不忘用手机实时给墨赦拍照。 从山顶朝下俯瞰,能看见一大片被白雪覆盖的谷地,还有在寒冬里依然郁郁葱葱的树木,白唐觑着眼去看,却恰好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在谷地穿行,眨眼那芝麻大的人影就消失在视野。 “结界?”白唐眼睛倏然一亮,身形也大鸟也似猛然下冲,如一颗璀璨的流星轰然坠地。 地面上仍是人小腿高的白雪,雪上半分痕迹也无,白唐放出了自己的阴气线。 一条条黑色的阴气线如爬行的蚯蚓样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但那些阴气都在离开他一千米后骤然消融,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在一瞬间将他的那些探测线尽数切断。 白唐有些愕然,再看围绕四周的山峰林脉,竟有些朦胧深邃看不清的感觉。 仿佛在看着高不可攀的巨山,又仿佛凝视着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油然而生出许久不曾出现的敬畏感。 “谁?” 突的,他瞬间转头,看向那皑皑白雪尽头。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一股明显的视线,不强烈,却绝对在看着他。 但在他看过去时,身后一片空白,只有绵软的雪花飘悠悠的落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刚才那一瞬也像是他的错觉。 但白唐知道不是,自从在地府走过那一遭后,他的五感就成百上千倍的增强了,绝不会感觉错。 四周一片寂静,连风吹雪花的声音都很均匀。 白唐弯着桃花眼,微微笑了下,也没再自语,原本还站的歪七扭八的身子倏然绷直,眨眼就到了千米开外,一把朝一块石头抓去。 那石头在他手掌临面之时,突的一滚,等白唐定睛再看,竟是个童颜鹤发的长发老头。 那老头手掌在地面一拍,也立时朝着白唐攻来,手掌方到面前,就华掌为拳,直击面门,白唐略微后仰避过,那手竟又变拳为指,直插双目,脚下也朝着白唐下肢狠辣踢来。 唐身形灵活,手中阴气一划,划出几缕细而锋锐的黑线,将将缠住那已伸至面前的手,右腿也迅速抬起,正与那老头踢他踝骨的左足碰上。 闪电间,两人已对拆数十招。 身形倏聚又散,各自退开,那老头一副笑模样,虽是坚毅刚强的长相,眼角眉梢却都是和煦春风。 白唐上下打量着他,半点心神都没敢松,还未开口,却听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道:“白唐,住手。” 白唐耳朵动了下,没动,依然警惕着对面的老头。 墨赦无奈,踏前几步与他并立,道:“他不是敌人,没事。” 那老头见了墨赦,也拱手一笑,道:“范无常,都谈完了?” 墨赦微微点头,向他道:“余先生,这是人界的小朋友” “他可不是人界的小朋友,”那余先生淡淡打断他,轻轻一哂,“或许曾经是,但如今却不是了。” 墨赦没有说话,白唐眼睛弯的更深了些,道:“余老这话说的不对,我祖籍是人,户籍是人,受人的教育办人的事,保人的家卫人的国,守人的土护人的疆,自然是人。” 那余先生微微一晒,不与他争辩,只想墨赦微微行了一个揖礼,身形便又化如雪花,气息也消失不见。 墨赦拍了拍白唐的肩,领着他七拐八拐的绕出了那片谷地,四周的风景也不知不觉发生着变化,十步一景,百步一山,终于入目又是雪山。 墨赦道:“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 白唐心里确有无数疑问,但听闻他此话,却没有立时发问。 雪花无声无息落下,身旁一直没有动静,墨赦有些奇怪,下意识要转头看他,却被白唐一手推住脑袋,没让他扭过去。 白唐声音平静,道:“我不是人了。” “嗯。” “不是人,人间就不是我的家,不是鬼,地府也没有我的地方,墨墨,我现在到底算什么呢?” 墨赦也放松了身体,嗓音低沉,道:“换个角度,你不是人,可以在地府自由来去,不是鬼,可以无畏阳光在人间行走,两处都能有你的家。” “我会长长久久的活着,我爱的人却会一个个死去、轮回,他们都会忘了我,我以后,会孑然一身。” “换个角度,以后能跟你长相往来的人,都是永生不死的存在,你活一千年,他们就活一千年,你活一万年,他们也会活千万年。” “可我……”他想了想,又想出了一个值得悲伤的事,“我没办法恋爱,也不会有伴侣,我” “换个角度,”墨赦说,“可以放心的发展事业,你之前说要在地府考公务员,月戎问了我好几回,以后能一心发展地府事业。” 白唐是想继续伤感来着,但实在是进行不下去,墨赦这个“换个角度”实在是选的好,刚酝酿出一点伤感气氛,听完他的话,也瞬间就没了。 白唐抓了下头发,在想自己是要继续感伤永生不死还是顺从本心的跟墨赦打听八卦,就听墨赦道:“现在不问,就没机会了。”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门行(5) 白唐立马放下手,道:“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个结界?我在山顶的时候就看见你了,就晚了两秒,你人就没了!那结界什么年代的,挺厉害啊。” 墨赦斜他一眼,眼神挪喻,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道:“那是东汉时候的大能画下的符阵,即便二郎神亲至,也勘不破的。” 这个对比……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 白唐琢磨了下,还没琢磨明白,脑子里的新问题就又蹦出来了,道:“刚才那余老头是什么人?你来这儿是不是找他,或者说他们的?你之前还说是去地府给我造什么溯洄镜来着。” “溯洄镜月戎在做,要等几天才能好,”墨赦道,“刚才那个,是余。” 白唐:“……啊?” 墨赦提示道:“历史上的余。” 白唐做恍然大悟状,道:“是他啊,厉害厉害,居然活了这么久啊。” “余,字义夫,南宋抗蒙名将,曾实行以山城防御体系抗击蒙古军队,将这套体系发展至巅峰,诈死于宝元年,死后宋理宗辍朝,赠五官。” 白唐干咳了一声,高深莫测道:“嗯,嗯。” 墨赦定定的看他,就见那双桃花眼又眨了几下,然后倏然明亮,一双眼里仿佛注入了星辰的光,也紧盯着墨赦的脸,见他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当即一笑,如春风回暖,桃花乍放:“老墨,他们有多少人啊,那些历史洪流里的明星,有多少还跟余一样活着?” 墨赦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那双向来清淡疏离的眼睛也回了暖,嗓音温温和和的,道:“不少。”顿了下,又道,“人间的斩神计划不是贸然执行的,即便是你,也只看见了那计划的一鳞半爪。” 身前雪花徐徐落下,四周静谧如死,墨赦的声音也寒岑岑的,道:“如果没有这些人在背后撑着,张怀德他们又哪有胆子做这种决定?” “神,毕竟是神。哪怕他看起来再弱小,再无害,那也绝不是凡人轻易可以动的。” 可就是凌驾在万物之上的神,被这些隐藏在人类背后的、真正的老怪物们,逼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那些消失在历史洪流里的人,哪怕表面身份再明朗,再显赫,死的再明白再妥帖,但他们的魂魄却从未真正的到过地府。 不入轮回,不登天路,就永世困在这人界,可现如今,也正是这群被时间遗忘了的人,在这种时候,掀起了滔天大浪。 墨赦眼神有些幽远,仿佛连思绪都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候,还曾有人追着他和谢必安跑,哭着求着让他门把他的魂勾到地府去,一声声说着活够了,一声声控诉他们徇私枉法,说他们漏掉了他。 可他们道法高超,寿命悠长,生死簿上都没勾勒寿命,孟婆汤都没法清洗掉他们累世的记忆,范无救与谢必安自然不能送他们去轮回。 被劫道的次数多了,谢必安不耐烦,就开始做起了那人的思想工作,叭叭叭说了很久,终于跟那死不了的人成了朋友,还给各地老 不死的牵了线,让他们报团取暖,抵御彻骨寒冷的千年孤寂。 一晃又是这么多年,竟然已是那么多年。 白唐长长的吐了口气,笑道:“真是没想到,人界还有那么多老怪物,我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经站到了巅峰,哈哈,果然我小看了人间。” 墨赦赞同的点头,道:“虽然灵气衰微,道者凋敝,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活下来的人,每一个,都是传说。” 白唐眼中有兴致勃勃的光,追问道:“那比起我呢?你知道我现在的力量绝不止用出来的那点,嗯,他们跟我比怎么样?正面揍的话,我打不打得过?” “听说过李淳风么?”墨赦问。 闻弦歌而知雅意,白唐立马反应上来,嘶了声,惊道:“他还活着?那袁天罡……也没死?我我我,我感觉心跳有点快!老墨,你别告诉我他们都没死,成百上千年的活着!” 他是喜怒都摆在脸上的人,此刻脸上的震惊完全不加掩饰,那股已经消失许久的敬畏也终于慢慢又爬上心头。 “有的死了,有的活着,”墨赦说,“他们有上千年的积累沉淀,手里不定存着什么罕见的秘宝,你纵然自身强大,可你什么都没有,战斗,从来不是凭借纯粹武力的事。” 昆仑还在飘雪,这场雪纷纷扬扬,遮住行人迷离的双眼。 墨赦无声的行在前面,白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还在脑子里苦挖历史知识,默默计算人界到底还有多少祖师级别的人。 良久,才又道:“那老子呢?庄子?孔子呢?他们也是修道的吗?老子都封神成圣了,其他的呢?老墨,你见过他们的吧?长什么样?那个谁,白起,秦国人屠,也是修道的吧?啊?长什么样?” “死了。” “啊?哦。”白唐停了一瞬,声音又明亮起来,道:“那郭璞郭子仪呢?还有杨筠松,他们呢?” “不是历史名人都会修道的,那是少之又少的机缘,连袁天罡也都化作尘土,别瞎想了……”墨赦被他念叨的头疼,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跟东郭良他们在一起,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话题切的太生硬了啊!”白唐手搭在他肩膀上,走路都不好好走,歪歪斜斜的,笑容却明媚,“我在这儿不奇怪,倒是你,你过来干什么?” 按照两人之前说的,墨赦这会应该在地府里督造溯洄镜,或者是在人间捉拿厉鬼凶魂,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偏远的昆仑腹地。 墨赦默了下,道:“执行任务。” 白唐就笑,又狡黠又明亮,道:“我帮你,你说吧,勾谁的魂?” 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能撸袖子打架。 墨赦却知那不过是随口的玩笑,当即又伸手,薅了一把他的头,道:“你来这里,也是要守天门的?放着你这么大一个助力,东郭良竟然放你出来瞎转?” 白唐大咧咧道:“不放我出来,谁给他找天门?” 言语中全无凝重,全是天塌也能当被子盖的坦然,又想 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那块水色的双鱼玉佩,在手指上转了两圈,献宝似的道:“你瞧瞧这东西,我回去卖了,给弄套大别墅,你想要哪儿的?我去过西郊几次,看着那儿的都不错啊。” 墨赦看见他手中的玉佩,脸皮几不可见的抽了抽,道:“别胡说,这是个好东西,留着。” 白唐道:“留着干什么,我又没子孙后代,这也当不了传家宝啊……你认识这东西?” 那是一枚掌心大小的翡翠色镂空雕花玉佩,翡翠色打底,戏水双红鱼做内里,有种自然的贵重。 白唐没见识,不认识那东西,墨赦却知道的清楚,那是曾让无数人类争破头颅的东西,是那个人绝不轻易赠出的信物。 碧落龙鱼佩,是一个时代的标志。 天上雪花簌簌而落,身高略有差异的两人在雪中慢慢前行,说话的声音也极浅极淡,几乎化在茫茫雪地。 “那是碧落龙鱼佩,很珍贵。”想了想,还是换了种说法,“当收藏品吧,好歹是古董,卖了可惜,放家里做点缀吧。” 这句“家里”莫名就戳中了某人心里的柔软点,但白唐是有骨气的,于是他矜持了五分钟,转而将玉佩揣兜里,道:“行吧行吧,谁叫你是我小师傅,不卖,但大别墅还是得有!” 他又开始念念叨叨算计自己帮人捉鬼弄到的钱,声音清朗悦耳。 …… 而另一边,三太子正盘腿坐在一株伸至悬崖外的遒劲古松上,整个人飘逸的恍如山间妖精。 底下是肉眼可见的灵气,那些朦胧的、日光一样温暖舒适的灵气正有规律的朝着一方运转,而在人眼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灵气正汹涌着朝昆仑汇聚。 “灵气始终是灵气,不可能冲开天门。” 轻柔的声音从空中淡淡传来,一道穿着淡粉色羽绒服的纤细身影在虚空中缓缓凝聚,也低头看向底下似缓实急的灵气流。 他们都在千米高空,底下一片云气汇聚。 周围风雪寂然无声,两人相对而坐,都坐在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的高空。 “你又来干什么?”哪吒头也不抬,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苏毓秀微拧秀眉,精致如妖如鬼的脸上露出疑惑神色,连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茫然,无辜又清纯,隔着茫茫雪色,她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我分明一直在帮你,或者说,我们的目的从来不对立,你对我的敌意到底是哪里来的?” 三太子道:“道不同。” “道有什么不同?”苏毓秀单手支颔,细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去,声音有些清冷的意味:“我们是一样的,你所介意的,不过是手段。” 三太子默然,但心里知道她说的不错,自己确实介意她的手段。 从她开始找到他,他们只简单交谈了几句,那时候他接受了她的好意,甚至曾跟她合作清理最初的一批恶神,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心生芥蒂的? “是在我问你要天庭南门兵防图的时候,你心里怕了。”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门行(6) 苏毓秀仿佛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言辞犀利而直指要害,“你怕了,觉着我野心太大!是吗?” 昆仑如巨人一样横亘在身下,无声俯瞰着底下水流般涌动的白雾,以及时不时掠过的黑影,也静静聆听两个站在顶峰的生灵不疾不徐又惊心动魄的谈话。 “呵,”三太子冷笑,哪怕心事被看穿,也一脸的倨傲,“想攻打天庭的女人,你野心不大?你的野心会让战火燃尽天下!” “让战火在大地上重新点燃的,难道不是你们神仙?从七千年前起,你们掀起的战争还少吗?” “无数人的血,都在战争里淌的干净,但灵魂却不得安息,啊,我记得,当时的商朝是被亡国灭种了吧,里面你也帮了把手吧?” “你恐怕不知道,那成千上万的灵魂日日在黄泉道里哭泣,不入轮回,不得超脱……死不瞑目吧。” 三太子显然也想起了那些久远的的事,面色有些不虞,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是非都是过往” “呵,”苏毓秀短促的笑了下,灼灼生华的面上浮出讥讽的笑,“是了,那太久远了。” 她话锋一转,继续用刀一样锋锐的语言扒皮拆骨:“那说点近的吧,1914年拉开序幕的那场战争,死了1000多万人,后面的推手是谁?1939年那场持续六年的战争,得死了9000多万人吧,又是谁在背后搅风搅雨?再说近点,前年,华夏意外死亡人数达到1亿,去年,这个数字又翻了一倍还多,今年,你手里了结的那些神,手下都沾了多少人命,你不如猜一下?” 三太子骤然抬头,目光犀利,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不是来帮我的,就快滚!” “不急。”苏毓秀说。 那张脸近在咫尺,眉目如画,精致无瑕,越发令人心荡神驰,而她唇角略勾,却又透着种妖邪危险的魅色。 三太子阅人无数,哪怕心神被她那些话搅的有些晃动,也还是本能的觉着危险。 “你恐怕不知道,他们每一个,手里断断续续收的人命都不下三十万……每一个神手下,可都是累累白骨。”苏毓秀神情依然淡淡,映着飘落的雪花,犹如开在悬崖上的一朵凌霄花,“哪吒,你说,没有天庭的纵容,他们敢这样做?” 哪吒嘴唇动了两下,但对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那些反驳一个字都说不出。 是的!他无比清楚,那是天庭默许的,是杨戬默许的! 这样不堪的事实让他难堪,更让他愤怒,但他的怒火发不出去,没有发泄对象。 “你看,你不愿正面对抗的,就是那样的神。”苏毓秀语气很平淡,但失望还是透了出来,如能浸骨食髓的毒,让哪吒无所遁形,又疼又恨,“你就是害怕去面对那样的东西啊,哪吒,你曾经也是铮铮男儿,现在的你,连站在天庭对面说一句他们错了的勇气都没有!” 周遭的灵气越来越强,他们两人都沉寂如死。 三太子面色剧烈变化,盯着苏毓秀的眼神凶狠的仿佛能吃人。 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毓秀,你究竟是谁?” 那低垂眉眼、言辞犀利的模样,他一定见过,这让人几乎无言以对的遍体生寒感,他似乎曾经也有过,但他再努力想,也还是翻不出与她面目相熟的旧人。 那是什么时候见的? 苏毓秀微微勾唇,唇边绽开一朵淡薄如雪的花,道:“总是故人,但不重要,当年修道时,侥幸见过三太子一眼,那时你的烈烈风骨,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三太子脑中思绪纷飞,可他活的太久,很多陈年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 苏毓秀睫毛眨了两下,将落在睫毛上的雪花抖落下去:“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来,”她微微笑着,面目安静,如同漂浮在半空的一朵云,话语里却都是凛然杀机,“我当然是为你而来啊。” “天门被攻击的雷声,无论身处何处,我们都能听见。可你一个人实在是太弱了,你打不开天门。” “不仅打不开天门,还会死在这里,我还不想让你死。” 苏毓秀沉吟着,手指在空中微微一划,那一缕缕即便是修道者也不能发现的细密银丝就在空气间展现出来。 她如发现新奇玩具的孩童样露出欣喜的面色,手指轻微的探出去抚摸那些细小的丝线,全然不管已猛的站起的三太子,自顾自道:“你这些东西虽然不错,但威力实在不够,可困不住那许多人,画地为牢,困的住人才叫牢,困不住的,那就是个笑话。” 说着,她的指尖也涌出莫名的光线来,眨眼就没入了空气里,仿若从未出现。 空中雪花仿佛都重了一点,有模糊的震颤从四周传来。 三太子只觉周边的那些灵气更加凝而不散,却比他之前收拢起来的更加厚重,潜藏着看不清杀伐气息。 苏毓秀在漫天大雪下舒展身体,朗朗一笑,道:“天门这东西,要开启可不容易,我也不问你究竟想做什么,这次来就是来提醒你一句怯懦,换不来和平。” 三太子神色复杂的看她在空中站稳,如同踏雪而行的精灵,神色间有种淡淡的睥睨,仿佛天下万物,都容在眼中,又仿佛世间沧桑,都不在她眸中。 “那腐朽的天庭,定然会倒在我手里,”苏毓秀背转过身,微微侧头,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颔,“你来不来,都随你,但你只身一人,天门初开,那些上神能将你瞬间碾死,那时你想守护的,都会成为黄土。” 三太子道:“那你又能做什么?你在这件事里,能做什么?” 苏毓秀道:“你做不到的,我都能做!” 神情淡然,语气也轻,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三太子嗤的一笑,手不自觉的摩挲手腕上的乾坤圈,眸中光亮闪烁不定。 苏毓秀再不多言,身形如来时那样化在漫天雪花里,最后的声音却还是淡淡飘来,道:“若你改变身死殉道的想法,可再来寻我。” 高空上风风格外冷,仿佛一下就能吹到人骨头里。 三太子又一次在悬崖外的树枝上坐下来,眼中被一片又一片雪花覆盖。 …… “你感觉到了吗?”白唐骤然停步,神情警惕的像只受了惊的猫,“就在刚才,昆仑山脉震动了一下。” 墨赦正在为他们收拾晚上栖息的山洞,听见这话,微微愣了下,摇摇头,道:“没有。” 白唐还不放心,又微微闭眼,将全身感知都放到了极致,但山间落雪依旧,连风声的频率都没变,什么都没有。 他拍了下头,低声道:“难不成最近太累了?不过老墨,就在两秒前,我真的感觉到了一股震颤,就好像……” 他动着脑筋,琢磨着能准确形容的词语,脸庞明亮的仿佛会发光。 墨赦也不急,就一边在山洞壁上绘避尘符,一边等着他说。 “就好像有人拨弄琴弦,那琴弦嗡嗡震动一样!”白唐终于想到了恰当的比喻,忙道,“频率超高,我都没来得及捕捉。” 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他自己都能察觉的迟疑。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如果真有,墨赦不可能没感觉。 听完他的话,墨赦面色也凝重起来,他道:“感觉到是哪里来的震颤吗?” 白唐摇头,面上更疑惑,道:“只有一下,那种震动很奇妙,也只一下,速度很快。”想了想,笑着道,“算啦,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也查不到什么,随它去,要真是什么坏东西,咱们两个在,它还能翻天?大不了晚上警醒点。” 墨赦微微点头,道:“也好。” 白唐看着外面没有半点停雪征兆的天空,惆怅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点难过。” 墨赦淡定的看着他,道:“嗯。” 白唐回看他,伤心道:“老墨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三分钟,去捉。” 白唐眼睛一亮,顿时就神清气爽了,身影嗖的一下窜了出去,隔着老远还听到墨赦的嘱咐。 “开灵智的,不能吃。” 白唐啧了声,心说难不成捉个山豹鹿獐,还得先跟它聊两句,看看那东西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半小时后,火上架着肉,香味四散开来,白唐盘腿坐在火边,就看着墨赦从召唤来的小鬼手中接过调料,手法老练的处理野味。 他是个闲不住的,有事没事就爱说话,哪怕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肉,也架不住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心。 “老墨,昆仑是仙境,你在这儿烤人家的仙禽,还召唤阴魂,这会不会不太好?我听传闻里说这里住着西王母,是不是真的啊?” 墨赦睨他一眼,道:“那你下顿别吃了。” “那哪儿成?”白唐声音都拔高了几度,抗议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没听我肚子刚才在抗议?别说我还没习惯辟谷,我就是习惯了,我也不干,吃喝玩乐,那是人生四美,少一样都不成。” 墨赦道:“这是仙禽。” “那也是禽!”白唐斩钉截铁,态度明确,“是禽我就能下嘴,我一点都不挑食!” 墨赦道:“嗯,连哪吒的肉身都想吃,不挑食。” ------------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门行(7) 完了又遗憾道,“可惜他修行不到家,昔年佛祖割肉喂鹰,他没这思想觉悟,一块藕都舍不得喂我这只虎。” 墨赦想了想,道:“少惦记他点,他会活的久一点。” 白唐撇嘴,眼珠子又一转,道:“说起来,天门这事,我怎么总觉着跟他有点关系?你知道的吧?” 天神才会知道天门的位置,他捡到哪吒的时候,那人身上伤口狰狞,看起来更像是全力一击的震裂伤,他那时随口说是被天上的东西伤了,可白唐心里清楚,人界的天神还真没有能伤到他的。 就连杨戬,都未必能将他伤成那样。 哪怕当时他还一个劲的皮,但白唐是亲自把他捡回来的人,再没人比他更清楚哪吒身上的伤有多可怕。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白汤圆去救。 墨赦颇为意外的看了他眼,道:“是他。” 这不是机密,也没人对他下过闭口令,之前不说,只是觉着没必要,而如今,既然白唐自己问到了,他自然也不会刻意瞒着。 他们已到了昆仑,若的哪吒执意要开天门,相遇也是早晚的事。 念及此,墨赦索性道:“铤而走险,火中取栗,他要开天门的决心,远比你想象的坚定。” 白唐眸光闪了一下,随意的用手去翻捡火上插着的肉。 “天门啊,”他说,“那他可要好好努力了。” 墨赦拨开他的手,将那肉串又翻了下,道:“天门万年来鲜为人知,更没有人开过,但若要开,不过须臾之间。” 白唐疑惑的看他,道:“怎么?不会还有钥匙吧?这就太犯规了吧!” “不是。”墨赦将烤好的肉递给他,“你知道什么是天门吗?” “是什么?” “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力量的一种极致表现,天界与人界原本是同一个世界,而天门,就是分开两界的点,将原本互通有无的路从中截断,交错空间,如同一条线,被人用大能力从中切开,再将两条线间的平行位移拉开,一高一低,看似并行,实则永不相交。” “而要开天门,其实就是将错开在两界的那个最强力结界,打开。” 墨赦神情依旧淡淡的,侧脸在红光映衬下格外的冷峻:“破开那个让两界交错的结界,断开的那一点被接上,天界与人界就不再是遥不可及。” 他信手拈起一缕在空中飘荡的灵气:“你看。” 白唐定睛去看,却没看到特殊的东西,当即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昆仑就像一个巨大的灵气场,那些收拢汇聚在此的灵气互生循环,连年增加,包括天界那边同样的灵气场,不夸张的说,如江如海都不足以形容这些灵气的数量,这些,都是支撑‘天门’的。” 白唐愣愣的啃了口鸟肉,机械的动着嘴巴,仿佛没回过神来。 墨赦对他装模作样的投入视而不见,径自道:“天门开后,这个场里所有的灵气都会溢散出去,华夏地区的灵气度能在短时间内翻一倍,到时候,即便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受到的影响会更大,强者越强,弱者越弱。” 他手 中的那缕灵气微弱的伸缩变化,如同一尾活泼的鱼。 白唐伸出爪子,一下就将那灵气排散,道:“弱者越弱,是身体承受不住强力灵气的冲击吧。原本大补的人参,给病弱不堪的身体灌下去,可不是弱,会死吧?” 现如今的华夏境内,灵气已不知不觉的遍布各地,润物细无声的渗透在大环境中,很多原本只是正常上班的人都开始接触修道,几乎全民崇道。 但现在的天资分化还不明显,国家一直在努力找一个修道者与普通民众的平衡点,一旦灵气进一步充沛…… 白唐向来擅长举一反三,他道:“灵气充沛,不只是针对人类,到时候妖魔鬼怪也要更盛行了,人类会迎来一场彻底的大逃杀,对吗?” “那对神呢?爆发的灵气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白唐嘴里还咬着肉,说话有些含糊,但一双眼睛却极明极亮,里面闪烁着思索的光。 终于,那双眸子闪烁了下,将目光停在墨赦脸上:“人类大逃杀,会死很多很多人,他们想要的,是死人么?无尽的鲜血?” 他想到了哮天,想到了清风,想到了三太子怒而诛杀的那些小神,心里有个念头慢慢清晰。 “他们想要鲜血,人类的鲜血!” 天门打开,那些神就会向黄雀一样,利用强大的实力,躲在阴影里,或者站在阳光下,冷眼旁观人类的自我淘汰,兴致来了,还会煽风点火,让鲜血流的更欢畅一点。 想到那些场景,白唐就觉着头脑一晕,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含在嘴里的肉怎么都咽不下去。 墨赦拨了拨火,让跳动的火焰越发明亮,没有说话,神色却越发柔和。 “到底是为什么?”白唐缓了缓,心中那股奇异的恶寒就被他压了下去,狠狠咬了口肉,“神话里都说,神是人类的神明,是保护人类的,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老墨,我不明白。” 墨赦冷静的将另一根烤好的腿肉递给他,淡淡道:“不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总会明了的。” 当年没弄明白的事,他现在也没弄明白,自然也不可能告诉白唐什么。 白唐于是也不多说,飞快的接了肉,吃的满嘴油,却总觉着墨赦今天的话有点多,多的他都有些不习惯。 墨赦说话也是点到为止,心思都藏在了那些看似闲谈的东西里。 两人又浅浅说了几句,才又安静下去。 四周寂静的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还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白唐却忽的笑了下,眉眼弯弯,从阴影里转过头来,道:“墨墨,放心。” 墨赦一点也不意外,却转过了脸,有些尴尬,强撑着冷酷的面相:“嗯。” “以后可以直说,”白唐说,“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介意,也不会对你生出嫌隙。” “嗯。” 白唐嘴角一直翘着,觉着这样的墨赦有些莫名的可爱。 他把天门说的清楚,解释的透彻,后面又点出了天门开后的后果,一点一点,仿佛都在说天门。 可那个人,其实想说的是三太子, 是想开天门的太子。 因为他跟三太子是朋友,所以他担心他会心软,会立场不坚定。 他在隐晦的提醒他。 还怕他会起反骨,所以铺垫了那么长。 白唐哼着歌,心情格外的好。 青年清朗的声音并不大,却十分动听,哼的是不知名的曲调,连歌词都没有,但音色极好,听的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正在此时,天空又是一道惊雷轰隆隆炸响,仿若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慢慢拉开序幕。 …… 已经是深夜了,昆仑腹地里也格外漆黑,那些密密麻麻的嶙峋山石里,仿佛都潜藏着看不见的怪物。 有人于漫漫大雪中缓步前行,身形轻的如一缕烟。 周围都是皑皑白雪,天上是倏忽一闪的闪电,映亮那人精致如妖鬼的眉眼。 还有,前方那飞速逃窜的黑影。 那是个连轮廓都模糊在黑色里的人,只在闪电划过高空时显出个模糊的身形,仿佛眨眼就已消失。 跟在他身后的女子步伐不疾不徐,甚至还伸出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扶了扶头上的白绒毛帽子,然后才抬脚,踏雪无痕的向另一边去了,眨眼就没了影子。 一片不堪白雪重负的叶子晃悠悠的从树上坠落下来,直砸在下面同样覆盖满霜雪的石头上。 昆仑里寂静的可怕,却时不时有狼嚎悲悲戚戚的传来,拖长了尾音,能让听着落泪,闻者伤心。 或许只过了一瞬,又或许过去了许久,原本寂静无声的黑夜里骤然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咳。 “咳~ 声音极低,那覆满白雪的石头上慢慢显出一个人形来,那人的面容隐在被白雪映亮的晦暗里,抬着满是褶皱的手,捂着嘴巴。 手指间却还是有细细的血丝渗透出来,天生笑模样的脸上是不熟练的痛苦之色。 他又缓了下,才慢慢在那块石头上盘膝而坐,手掌拈印,引导四周灵气朝己身汇聚。 但只是片刻,他就睁开了眼,面上出现了古怪之色,只见那些被他收拢在掌心的灵气却没法被他收入体内。 就好像,身体内那被人洞穿的地方,截断了灵气运行的关键点。 “呼~”他又喘了口气,按了按胸口处那个不明显的血洞,脑中不自觉的出现了那个如鬼魅般的女人。 忽的,头顶又传来一声轻笑。 余立马翻下石头,身体如绷紧的弓弦,想也不想的就要继续遁走,却感觉胸口又是一疼。 他动作僵硬下来,不用低头也知道,他胸口又被看不见的东西穿透,那仿佛月光一样细致的线条,将他牢牢的禁锢在原地。 “还是别跑了吧,我懒得再跟你玩啦。”有甜美的女声淡淡道。 余转了转脖子,就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高大树木上坐着的女人。 那人带着白绒帽,一头黑发部分散在身前,眼睛明亮又惑人,水光潋滟的仿佛会说话。 若是年轻点的人来看,瞬间就能被那张脸迷惑了去,心甘情愿为她奉上一切珍宝,连性命也不惜亲手送上。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门行(8) 可余不是年轻人,他已经活了七百多年,从南宋一路过来,将人世间的浮华一一看遍,也看惯了红颜白骨,江山如画。 此刻那女子晃荡着双腿,头顶绒帽上的圆球被风吹的有些摇摆,更为她添加几分可爱,好像不知世事的顽皮孩子,但那斜挑的眉眼,却又让她看起来像个吸人精魄的绝世妖姬。 苏毓秀手指微微动了下,那些缠绕在指间的月光丝线缠绕着树下男人的所有关节,牢牢将他束缚在原地。 他身上的鲜血顺着看不见的丝线缓缓落在地上,将地面都泅染出一片红色。 “真是很奇怪啊,”苏毓秀微微笑着,“血都是红的,却拥有跟神一样的实力,在那样的打压下,你怎么修炼到现在的实力的呢。” 余喘了口气,强忍着浑身关节处传来的刺痛,抬头看她,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毓秀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想怎么样,就是想请你帮个忙,嗯,顺便请你身后的那些人一起帮忙。” 余是天生的笑模样,听见这话,咧嘴笑了下,道:“请人帮忙,是这样请的?” “我斯文的问过了,当时你拒绝了我。”苏毓秀有些遗憾的看他,“先礼后兵,古来都是这个道理,不如你先去给他们传个话,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忙?” 她晃了下那些丝线,余傀儡样被拉着朝前移了一步,淌下的热血将地上的白雪都融化了一点。 “单靠这个的话,可请不动我,也请不动他们。”余面色不变,身体站的笔直。 “那就没办法了,”苏毓秀说,脸上露出明显的遗憾神色,“那我只好杀了你了,用你的尸体传话吗,嗯,你觉得怎么样?” 余嘴角抽动了下,道:“怕是不好。” 虽然已经活了几百年,但他真没有活腻,况且现在昆仑灵气充足,哪怕不能飞升,但一直修炼,却终能达到无上大道,一窥其中奥义,他还没见到修道的终极,自然不想死。 苏毓秀双腿轻轻的踢着雪,自顾自道:“如果你的尸体也请不动他们,我就每天送他们一具尸体,直到我的小盟友完成他的阵……或者,也许你愿意告诉我,什么东西能让你们趋之若鹜?” 余道:“都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过?你说的那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有。” “是么?”苏毓秀神情依旧淡淡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天庭呢,那些你们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呢?更广阔的空间,更瑰丽的宇宙,跟你们眼中所见全然不同的世界呢?你们活了千百年,却始终没办法踏进的领域。” “这些都不能让你们心动么?” 余神色不动,心底却泛起了波浪。 怎么可能不心动?那是修道者一生所求,封神登仙,问鼎太虚。 可他们都没有机会去往那个世界,近五千年来,无人飞升,哪怕再道法高超,都不能升天,甚至还会被无形的规则束缚力量,仿若给灵魂加上了一道枷锁。 苏毓秀如能看破人心的妖怪一样,寂静的笑着,循循善诱道:“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只要你们伸手,那道把你们禁锢在人界枷锁就能轻易挣断,那些还被压制在体内的力量能全无顾忌的发挥出来。” “那将是……信马由缰、天风脚下的自由。” 余心动的厉害,连眼睛都垂了下去,强调道:“天门不能开……后果太严重了。” 苏毓秀轻笑了一声,已将他看透,手指一缩,那些将他拉扯成傀儡的月光线就柔柔的消散了。 她道:“那有什么关系?” 徒然撤掉拉扯着身体的丝线,余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你走吧,”苏毓秀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了下来,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到了他面前,“去告诉他们,两日后,来一起开天门。” “世界上没有不经过选择就轻易得到好处的道理,人啊,本性都是自私的,你可以去问问,看他们都怎么选。” 嘴里含着半句话没说出来如果他们主动的选择不能让她满意,她会再帮他们选一次。 余转身就走,身形眨眼就轻烟也似消失在视线里。 “你会回来的。”苏毓秀的声音如附骨之疽般在耳边响起,“带着他们一起。” 余心头一震,速度更快,满脑子都是那女人施展术法时调用的那种强横力量那是跟他们全然不同源的力量,一种陌生的力量。 苏毓秀在他身后看着,眼神寥落,似乎看见了他身后遥远的未来。 “没有老不死的,能抗拒新世界的诱惑,对不对?”她忽然偏头,对着一个方向轻声自语,“毕竟这个世界,他们都看腻了,再美的地方,看了上百年,都该腻味了。” 被她看着的地方慢慢飘起一个鬼影,身形挺拔,俊美星目,乍一眼看去,几乎能被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霸气折服。 “美人啊,你这幅新样子,可真不好看。”苏毓秀说。 叫美人的男鬼撇嘴,道:“谁管你好不好看,我就长这样。” 苏毓秀就笑,道:“在雪了埋了几天,怎么脾性还没消下去,你这样,我会很为难。” 美人一窒,看着那笑盈盈的脸,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的就那么想。 也分不清她为难的是自己出现在这儿的事,还是自己这张越发跟以前的自己不像的脸。 但他聪明的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转了话题,道:“刚才那人看起来很厉害,后面还有撑腰的,你没事招惹他们干什么?这不是自找麻烦么,傻了啊?” 苏毓秀定定看了他一会,看的他有些心虚的后退了一步,又强撑着没有避开她的眼神,样子实在像极了炸毛的松鼠。 她又笑了下,仿佛放弃什么似的,道:“因为哪吒太心软啊,他以为凭着他召集来的那点小神就能镇住场子,有些可笑。” 美人也敏感的发现了危险解除的,当即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道:“那让那些人来能给他镇场子?我看不懂。” 苏毓秀白他一眼,道:“你都能看懂了,我还玩什么?” 恰在此时,一只红睛翠羽的 鸟儿扑簌着翅膀从高空落了下来,又朝着苏毓秀叫了两声。 苏毓秀抬手,那鸟儿就谄媚的落在了她手背上,任由她顺了顺背毛,这才又一振翅,没入了夜色里。 “走吧,”苏毓秀说,“时间还有点赶……要不是发现他背后有人,刚才就该是他埋在这里了,啧,还需要几个神桩啊。” 她说的风轻云淡,美人却听的心惊胆战,甚至都没敢细问那“神桩”是什么意思。 风雪越大,漂亮如画中妖狐的女子轻微的踩着雪,身边还跟着一个真正的夜鬼,双脚不沾地的在她周围护卫。 而另一边,三太子也在紧锣密鼓的加固自己的阵法,辛勤如同园丁。 他身后还站着数十位跟随他的人界小神,都懒懒散散的看着他行动。 “能行吗?”有人撞了撞身旁的小神,传音入耳的小声问,“开了天门,能让咱们这些小神上天,还不用死?” 在他身边的同伴神色不动,却也同样与他传音入耳,道:“那谁知道呢?总归是要听他的,咱们可打不过他。” “也是。”最先说话的小仙背靠着树,又朝着四周打量一番,疑惑道:“咱们人数是不是少了?我看着那桃源土地、四值功曹都不在了啊。” “呵,胆子真大,等这哪吒抽出手来,就该把他们都抓回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可不是么,这杀神既然要给咱们一条新出路,何必再去毛线逃跑,反正失败了也是他顶在前面。” “……” 那两人的窃窃私语都没传到哪吒耳朵里,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苏毓秀之前的话。 他在害怕? 不可能!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个说法,哪怕面对的真是整个天庭,他也不可能怕。 他抿着嘴,眼睛看着山下那些穿行的神仙,心思却已放空。 他不是怕,他只是不想。 因为他爹至死都在为天庭效力,他已经是不孝子,不想再去主动破坏他爹拼命守护的东西。 人间杀戮太重,那些小仙被逼的无路可退,他的心让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神在人间打开杀戒,更没法看着他们被从昆仑里走出去的老怪物斩杀。 人与神,不该是这样的关系,可涉及生存,似乎他们都别无选择。 哪吒不想看见那样血腥的场景,所以他寻了第三条路。 可苏毓秀的话如当头棒喝如果天神自上而下都变了模样,他在怎样努力都只能是螳臂当车。 除非……把现在掌舵天庭的人拉下来,将这些已经偏离轨道的天神们重新拉回正轨。 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哪吒呵了口气,心里主意已定。 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散落的那些小神,见他们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心里发闷,目光如冷电般在四周扫了一眼,道:“还有几个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有人耸肩,神色轻松,“或许是跑了吧,也或许是找个地方打盹去了……太无聊了。” 哪吒冷冷横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门行(9) 以这座山峰为核心的三百里范围内,灵气已浓郁的肉眼可见,仿若白雾一样在山间流淌。 哪吒脸上难得出现轻松神色,照这样的灵气汇聚速度,或许不用等三天,他们所有人都能用这些灵气恢复巅峰实力,甚至这些山脉还会汇聚更多灵力高强的人。 那时,天门打开只在须臾。 他眸色暗沉,破釜沉舟一样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乾坤圈。 他会开天门,会给这些受到他召唤而来的神祗一次登天的机会,但他也会收场,绝不会让不该去往人界的人穿过那道屏障。 …… 越来越多的灵气在昆仑腹地汇聚,几乎凝成实质,连人的视线都遮挡起来,恍然若仙境。 白唐又一次用特质的通讯符与东郭良进行了通讯,两人互通了音信,心底都对这一夜之间呈指数增加的灵气存有疑虑,稍微探讨了两句,就没再多说。 墨赦站在那浓郁的白雾中,眉眼影影绰绰,轮廓也有些看不分明。 声色却依然清冷,他道:“太浓了,这不对劲。” 白唐收了通讯符,抬眼看向四周,也道:“的确不对劲,这么浓烈的灵气,跟妖精出行似的,不定是谁在兴风作浪呢。”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阵震颤,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昆仑腹地里咆哮,震的群山都开始发颤。 雪花落的越发密集,白唐看向墨赦,却见那人立在浓稠的白色灵气里,指尖涌着黑色的纯粹阴气,信手画符,口中低念一串咒语,那由阴气汇聚而成的符在他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时,迅速化作一只我黑色的乌鸦。 白唐嫌弃他审美的功夫,那乌鸦已在他们头顶盘旋三匝,流光也似的飞入了浓烈的雾气里。 两道身影默契的同时纵身而起,跟在那乌鸦身后。 “那是什么符?我怎么没见过?”白唐为了照顾那乌鸦刻意放满了速度,但身形依旧如流光飞逝,“小师傅,你又对我藏私啦?稀奇古怪的符咒那么多,怎么也不见你教我啊。” 墨赦一直跟在他身边,两人竟然诡异的达到了相对静止状态。 听见他说话,墨赦就静静的看了他一眼,道:“家里的符文书,没看?” 白唐呵呵干笑,瞬间转移话题,道:“那什么,你那小乌鸦是要带咱们去哪儿啊?这荒山野岭的,安不安全的啊,呵呵呵,可别走了不能走的路啊。” 这尬聊的实在生硬,但墨赦只冷静的看了他一眼,就体贴的接了这个话题,道:“去灵气汇聚最浓的地方。” “嗯?” “无论这次的昆仑灵气汇聚是因为什么,总归会有一个最强的点。”顿了下,提醒道:“哪吒必然也在那儿。” 白唐愣了一下,继而微微笑,心说可不就是这 道理嘛,能在昆仑搞出这么大事情的,也就那些天神了,而看起来,哪吒在天神里的地位并不低。 前面乌鸦领路,后面跟着两道迅疾如闪电的人影,就在被白雪覆盖的连绵群山里肆意纵横。 …… 而另一边,杨戬在壁立千仞的高山上微微仰头,看向不断落雪的天空。 “要开始了啊。”他轻微的低喃,仿佛从一切正常的天空里看见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依然保持着盘膝静坐的姿势,双手扣着莲花印,发顶肩头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冰雪雕成。 身侧依旧是寂静一片的冷风寒雪,无人应答、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的伸手拂去身上的落雪,听着那雪花簌簌下落的声音,神态淡然。 而就在此时,那数十万里的山脉中心又传来一声低沉的呐喊,像是谁绝望的哭喊,经过一重又一重的高山,终于变成了模糊又恐怖的颤音。 杨戬眉峰为不可见的皱了下,抬手在恶心的火红色纹身上划了下,但见那道火红色藤蔓纹身慢慢裂开一条缝,看不清缝隙里是什么,只能看见幽幽的白光。 杨戬转动着视线,那白光也向四周射去。 须臾片刻,他就看见了那仍在那仍在费力指挥下届小仙的哪吒。 哪吒就站在从无人到达的昆仑最高峰顶上,身后是已破开封印、显出形体的阆风苑。 那里有玉楼十二,玄室九层,右瑶池,左翠水,环以弱水九重。洪涛万丈,建在昆仑之巅。 杨戬眼神动了下,那些往昔盛景依稀还在眼中,当时的仙子林林,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仿佛都是昨天。 转眼,竟已是人去楼空,连青鸟都一只不剩。 月穆穆映亘古,风涤涤倚韶华。 当时那身姿绰约的女神仿佛还端坐在高高的殿堂中,举着杯盏朝赴会的众仙道:“时逢佳年,诸君共勉。” 时逢佳年,蟠桃万年结子,玲珑盘郁,势若虬龙,正对大殿而生,琳琅的红映照的大殿上都红光融融,其时盛况,连佛家娑罗、广寒丹桂、三岛珠林琼树,都不能与之比肩。 瑶池一会,能让三界共羡,众生嫉妒。 但那到底都是曾经了,自从瑶池主人一朝化身成道,瑶池水干,蟠桃枯萎,现如今,连那原本美轮美奂的碧桃,青鸾、石麟三殿都失了神采。 哪怕不沾灰尘,却依然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 哪吒就站在宽阔的大道上,正对着青鸾殿行礼,三拜三叩,执礼极严。 他身后的小仙也只默然了一瞬,相继在他身后跪倒,三拜三叩。 仿佛瑶池主人仍身在主位一样。 他们中的很多人,或者是全部人根本没见过这位西天主母,但他们每 一个都知道那位主神有多不容易,维持一方秩序,不断编织大道耗费心神无可以计。 可即便强大如她,也终于逝去了,在许多年前就关闭了瑶池,连昆仑都成为了凡人可以染指的凡山,只在昆仑巅留了一座仙宫。 那些小仙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悲戚,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杨戬心头也一阵悲凉,那是兔死狐悲的凄凉。 天道在他们所有神祗的头上张开了一张大网,压的他们所有人都喘不过气,墨守成规,就只能在那张逃不开的网络里慢慢走向死亡。 幸好,他们还有法子。 杨戬心里丝悲凉如火上薄雪,转瞬就被蒸发干净,再去看,就见已直起身来的哪吒冷冷的将视线转向这边,满脸桀骜和不驯。 那只手却已举了起来,瑶池仙宫光华闪烁,如同蓄满了力的硬弓,只待弓箭手松开手指,就能射出苍穹宇宙。 杨戬转了头,不再看他,他目光穿越厚重的积雪,穿越高达三千里的嶙峋山石,看见了那些在山石下挣扎的脸。 一张张狰狞的脸,都被看不见的锁链牢牢束缚在山底,浑身都是流转不息的神力。 “一个,两个……”他转动着头颅,那只开了一条缝的天眼就将他想看见的所有东西展现在了面前,他轻轻开口,数过那被山峰压在底下的神祗,“十四、十五……十五个,聚灵、神压,呵。” “那样的阵也敢用,哪吒……”他轻喃着,“还少一个,让我看看,你打算选谁。” 那样的阵法,是让做阵基的神祗处在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再一点点抽干神力,如同永不枯竭的泉眼,消耗寿元为代价,不断恢复神力,又不断被抽出神力,直到天人五衰,神魂消亡。 而他们身上还都被下了加速这个进程的小型法阵。 真是狠啊! 说什么慈悲,却原来是这样! 所谓开天门,采用的也不过是这样粗暴的方法,呵,用神圣强大的血来填满最后的空隙。 杨戬微微一晒,心头蓦然生出一个念头:素以慈悲为名的三太子,不过如此。 “补上了,最后一个。”杨戬的目光看向西北向的一处山峰底下,就在刚才,只是他将视线停留在哪吒身上的功夫,那神压阵的最后一角被人补上了。 而被填在那最后一个位置上的,竟也是个熟人。 杨戬目光凝定,看着那满面络腮胡的愤怒男人,终于微微抿了下唇。 事情不对。 他又将额上神目睁开了一点,却还是没捕捉到任何人影——那个补全最后一个阵角的人,他没有看到。 杨戬心里生出古怪的寒冷感觉,那是成神后,首次出现这种情况。 人渡万劫而成神,成神则废七情,修的是长生道, 掌的是众生秩序,自然不能意气用事,所以神多冷清薄情,甚至寡薄淡漠,长久修道,便会连梦都不做,更不用提预感。 他们没有第六感,他们心由道生,若是有感,那便是对事情的直接预测。 危险。 杨戬心中无端就浮出了这两个字,还未待他想明白,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只挥了挥手,他便觉额上那半开的神目一疼,连身形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脚下的巨石悄然分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内而外震成粉末。 冷面的天神面色惨白,几乎和周边白雪浑然一色,他抬手按着额上那第三只眼睛。 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有隐隐的金色痕迹淌下,半开的神目已彻底闭合。 他猛.喘了一口气,双眼捕捉到了一抹翡翠色的光,面色又是一变,拿下覆盖在额头上的右手。 果然,右手拇指上的翡翠色扳指熠熠生辉,发出的光几乎能将他的眼睛闪瞎。 (本章完) ------------ 第二百四十章 天门行(10) “是它。”杨戬握紧了手,神色里是一种虔诚的坚定,“它来了!” …… “她来了!”白唐身形骤然一顿,苦着脸道:“老墨,苏毓秀来了!” 墨赦的黑色乌鸦在离昆仑巅还很远的地方就消散不见,但它带领的路线,足以让白唐他们明了目的地。 眼前昆仑仙宫遥遥可见,天上雪花落的又急又多,似乎要将昆仑万年的雪一股脑的全落了。 墨赦原本在踏着阴风快速前行,听见这句话,面色虽然未变,眼睛里却出现了暗沉的光,那双原就清冷的脸上顿时结了爽,深邃的眼睛越发深邃,眸光像是漆黑的火焰,压迫过去:“不准见她!” “不见不见,”白唐被那样的眼光看的一愣,本能的就开始哄人,一边耸肩一边笑,道:“我也不想见啊,可她要是往咱们面前凑,我总不能翻白眼装不认识,多不绅士,对吧?老墨,咱得讲道理!” 墨赦有些不悦,道:“在哪儿?” 对他简洁的话,白唐早练出了一副解语花的脾性,甚至都不用迟疑,就明了他问的是苏毓秀,当即伸手一指东北方,道:“位置感应不太准,大概是那个方位……你干什么去?” 说到最后,忙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墨赦,“昆仑巅还在前面,咱两的任务要完成,都得往前奔,你这方向不对啊。” 墨赦拂开他的手,神色清冷端严,道:“你先去,我去见见她。” 末了,见白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声音越发冷:“这个桃花,我替你断了!” “断断断,”白唐好脾气的很,一双桃花眼里波光粼粼,总是含着笑,“我只怕你也断不了,苏毓秀这个小妹纸,武力真的强,咳,我的意思是,不然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墨赦指着昆仑上大气磅礴又神光凛然的神殿,“你去那儿,哪吒必然也在,自己小心。” 言罢再不理白唐,径直去往东北方。 白唐呆了瞬,才哂然一笑,咕哝道:“去呗,叫你也知道这女人多难缠,唔……不会打起来吧?看着也不像打女人的人,啧。” 他脚下用力,身下那股黑色阴气也迅速卷动,眨眼就如魔王降世般砸在昆仑巅上。 劲道虽大,落地却轻,方一落地,脚尖在地面上一转,人已迅速换了几个方位,等再站定时,就见他身形所过之地都绽放出几朵艳红色桃花,色泽艳丽,周身火红。 在他抬眼瞬间,就轰然炸开,连地面都炸裂出丈深的裂缝。 那些裂缝又慢慢的闭合,像是无事发生,白唐再一扫四周,正与三太子凛凛双目对个正着。 三太子就站在那青鸾殿前的空旷地面上,冷冷看着身前站着的众人,他身后还站着一众神仙,都用同样冷漠的眼神看着正前方站立的众人。 那是一众穿着各色衣衫的人,有青色长衫,有对襟武服,有宽大唐装,有稳重老成的中山装,还有迷彩军装……那是来自历史洪流里的一众枭雄。 那两方人马原本就在对峙,白唐方一出现,却就将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白唐被人注视惯了,也不在意,只咧嘴洒然一笑,还举起爪子跟三太子打招呼,道:“嗨,仙人藕。” 三太子身上锋锐如刀锋的气息立马凝滞了一瞬,看着他的眼神也带了些复杂的味道,道:“你来阻我?” 白唐微笑颔首,道:“我来阻你。” 又有模糊的颤音从万丈昆仑下传来,悲悲戚戚,如同哭泣,三太子面色变的更加不可捉摸。 两人谁都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哪怕不说话,他们也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中间是纷飞的大雪,却落不进两双同样剔透玲珑的眼眸里。 天上风云汇聚,有雷声隐隐。 …… 已昆仑瑶池为基准,东北方的一处山峰上,有精灵也似的女子虚坐在绝顶上生长的苍劲古树上,双腿自然下垂,微微晃荡着。 四下风景一览无余,哪怕是昆仑巅上的那处,也只需要微微抬眼,就能看个清楚透彻。 她身旁还站着一个面色苍白忧郁的男鬼,那男鬼目光也似穿透了重重云霭,落在了不知名的远方。 “就差一点点,”苏毓秀像是终于拼凑起城堡的纯真小女孩,右手拇指与食指比划出一个指节的距离,想了想,又缩短了一点,“这么点,这天门也已到了极限,只要再加上灵力暴动……” “砰!”她嘴里发出甜美的拟声词,“就会自己撑破,那才是真正的开天门。” 她眼睛里流光溢彩,仿佛已看见了那些灵气溢散的结果。 “呵呵,他却只想着借助那些垃圾的神力,将天门撕开一条缝……那可怎么够?” 美人终于从那种放空的思绪里出来,低头看这个绝美妖姬,道:“这么费心费力,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苏毓秀,你帮哪吒布局,却又在他的局上暗藏杀棋,到底图什么?” “图什么?”苏毓秀笑道,“当然是我善良啊,为了给我的粉丝们一个纯然的、可以安稳崇拜我的人间,那些肮脏的、龌龊的、自命清高却肆意操纵他们的,我都要帮他们清除啊。” 她笑的坦坦荡荡,笑容明亮如秋光,善极无瑕的翡翠也似,神色却如空山雨后的云,自有纯然悠远之意。 她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血腥的,但美人却从那些字句里听出了她隐藏在美好皮囊下的凛然杀机。 “天门大开,神界殉道,天清地浊,总归会有朗朗之日。”她面上露出的神情太深,眼睛深处似乎藏了痛,偏嘴角是上扬的,“他向我许了愿,说要海清河晏天下大同,我自然要给他。” 美人嘴唇动了动,只觉这话无比诛心,他偏过头,眼底却还是她深情如许的样子,心好像被人按在了砂砾里,一点点的疼,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早在他自己送上门给她辖制时,他就再也没有收心的权利,他亲手将命门递到了她手里,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都不能再逃脱。 有些话,他曾鼓起勇气问过一次,也曾不惜尊严说过一次,但她既然装不懂,他就不会再说。 那为王为皇的尊严,决不许他低三下四。 他可以陪着她,可以为她赴汤蹈火披肝沥胆,但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心甘情愿,与她无关。 他们当年定下一个约,一个谁都没想过能实现的约,无视岁月,只为情来。 她却不知道,或者,她想不知道。 苏毓秀手指上又捻起几缕月华似的丝线,在指尖把玩翻转:“有人来了。” 远处芝麻大小的人影在视野中迅速变大。 苏毓秀看着那人影,话却是对身旁的男鬼说的:“已经陪我到了这里,美人啊,我给你一个自由的机会,待会跟着他走。” 她口中的“他”也是个鬼差,他们曾经也见过,只有几面之缘,却能感觉出那人身上强横无匹的力量。 “不用。”美人说,“咒枷都带习惯了,你要去掉了,多半要不习惯。” 苏毓秀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转,将他那张仿佛张开了的、有些棱角的脸收入眼中:“你可真是越来越像我一位故人。” 美人面上露出不动声色的希冀神色,还未开口,苏毓秀已转过了头,轻声道:“可他死了,魂魄不存,永远……都回不来了。” 美人脸上的光迅速暗淡下去。 两句话的功夫,原本还在远处的人就已停在眼前。 那人脚下是缕缕阴气,面色清寒,千年如一日的黑着脸,堪堪停在她面前五米。 苏毓秀挑了挑眉,道:“你来干什么?” 墨赦手腕上的锁魂链微微转动,似乎连空气都搅动的发出阵阵声音。 他道:“别靠近他!他不是谢必安!” 他说的认真,语气里全是威胁。 苏毓秀面上出现了一瞬的愕然,也仔细的打量他,看的墨赦都忍不住皱眉,才哈的笑出声来,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我当然知道不是。” 仿佛发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她笑的两颊生晕,眼泪都要笑出来一样,又强调道:“他当然不是谢必安。” 墨赦心中出现了强烈的不安,但他完全不知道哪里不对。 苏毓秀终于笑够了,揉了揉脸,道:“你也知道他不是谢必安,何必缠着他,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你守着你的谢必安,我守着我的白唐,各不相干,怎么样?” 墨赦厉声道:“做梦!” 苏毓秀也蹙眉,道:“我从前喜欢谢必安,你拦在中间做坏事的恶人,现在我喜欢白唐,你也拦着不让我谈恋爱,老实说,”她忽的俏皮的笑了下,眨着眼看他,“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所以不管我喜欢谁,你都要拦着?” 墨赦气的脸都白了,手腕上的锁魂链都猛然窜出一截,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你!” “是么?”苏毓秀神情淡淡的,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那就少管别人谈恋爱的事,尤其是别在白唐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他不是谢必安。”墨赦强压着烦躁,冷冷道,“也没义务做谢必安的替身,你少打他的主意。” 他看着苏毓秀,面容徒然刻薄起来,道:“因为你,谢必安还在地府里关着,你还想来祸害白唐?”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门行(11) “只要我在一天,你跟他,就绝不可能!” “他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你,不行!绝对不行!” “呵,”苏毓秀面容也尖锐起来,冷厉的笑浮上面庞,寸步不让道:“你算他什么人?师傅?兄弟?朋友?管天管地还能管他谈恋爱?范无救,你永远只是他的旁人,但我,却一定会成为他的内人。” 她眉眼里一派势在必得,继续道:“他是那么温柔的人,只要我一直在他身边,他的心,早晚都是我的。” “你要害死他!” “绝不会!”苏毓秀反应异常激烈,猛然从那树冠上站起身来,直视着墨赦,道:“谁也不能动他,我的人,谁动谁死!哪怕天道要亡他,我也会把他抢回来!”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风从中间穿过,带动无数翻飞的雪花。 苏毓秀忽的又柔柔的笑了下,道:“范无救,你看着吧,终有一日,他会跟你形同陌路,拔刀相向!” 停了下,仿若在蓄力,然后又慢慢的亮出了刀,刀锋霍霍,直扎心脏:“就跟谢必安一样!” 一击必杀。 仿若被锋锐的剪刀径直插进头颅心脏,墨赦被那句话切割的支离破碎。 在“谢必安”三个字面前,范无救永远是弱者,哪怕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见那三个字,也依旧让他无力抵挡。 苏毓秀请冷冷的站着,嘴角锋利的上挑,仿若行走在世间的妖魔。 墨赦死死咬着牙,深邃的眼睛里如灰如烬。 可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如以往做过的许多次一样,把那三个字锁进心底,于是面上越发平静。 “我们会不会拔刀相向,不关你的事!”他说,“但是你,不许再缠着他!” 他死死看着她,如同再看着一个食人精血的妖魔鬼怪。 什么威胁的话都没说,但苏毓秀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决绝,就如同他当年护着谢必安时一样。 终归还是默然,哪怕那三个字确是能刺穿对手的一柄利剑,剑柄上却也淬着毒,伤人伤己。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天上雪花越落越急,天空压抑的摇摇欲坠,仿佛有什么东西蛰伏在暗沉的天幕里,只等一声惊雷,就能酣然炸裂。 突的,苏毓秀怆然一笑,道:“纵然少年游,难得杏花天……范无救,都是故人,你别再挡我的路,我不想为难你。” 话直此刻,似乎已没什么可说。 她总归不会放弃,已将他护在羽翼下的少年视作囊中物,掌中雀。 那黑色的锁魂链终于绷直,直指着苏毓秀,道:“来,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强!” 苏毓秀眼瞳漆黑,神色是墨赦看不懂的深邃,她伸出手,一把将身后一直仿若不存在的男鬼朝后推了推,道:“想要我的命?好啊……不过要换个地方才好,在这里,太容易伤了我的宠物。” 言罢,身形如飞鸟掠起,只一眨眼就已在百里开外。 锁魂链萦绕在周身,面容冷峻的男人斜斜看了眼她飞走的身影,也瞬息消失在原地 山中风雪越大,叫美人的男鬼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脸色冷凝,却终于还是朝着昆仑那头飘去。 …… “你真是固执。”三太子说,手中的火焰枪朝天指着,身后的昆仑仙宫静静开着门,与外面道法喧嚣的场面形成极致的对比,“如果非要打一架才能解决,那就来。” 白唐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闻言咔嚓咔嚓将那根棒棒糖嚼碎了,满嘴的甜味,连笑容也像洒了大把蜜糖的牛奶罐,能一直甜到人心口里,他道:“啊,那就来吧。” 又玩笑似的提醒道:“这次可千万别留手,不然我真会把你锁起来,做个山间的小野神,有事没事就去采个莲,,你会结莲子不会?那种莲蓬?” 四周阵容格外分明,那些可与神明抗衡的历朝历代名人都在与一个或两个小神对抗。 可怕的并不是他们本身的实力,而是他们层出不穷的神器法宝,还有三殿仙宫对神仙道术的自然加成。 无数道法灵力在空中纵横来往,但没有人死亡。 那些大小神仙都极擅长遁术,总在与那些人类骨灰级修道者相触时,身形又如游鱼样滑开。 那些骇人的攻击都无声的落了空,连空气都碎裂了几回,却又在转瞬恢复正常。 白唐微一侧脸,避过水蛇一样缠绕过来的艳红色混天绫,思绪也被打断。 那柔软的红绫擦过脸颊,竟发出破空之音,又在掠过后,悄然掉头。 白唐身子如轻燕一般纵起,手掌只在那柔软的缎面上一拍,整个人就脱开了层层缠绕的混天绫。 身形跃在高空,底下又是一杆火焰枪,从脚下直追而来。 三太子伸手握住火焰枪尾,眉眼都是淡漠,道:“放手来吧,这里没有规则限制,实力有多强,就能发挥出多少。” 白唐心中莫名浮出一丝违和,但他还来不及多想,三太子的乾坤圈已兜头砸来。 “过分了!这真的就过分了啊!”白唐咕哝着,手中软趴趴的那红色小蛇一甩,那蛇立马张口咬住了暗金色的乾坤圈。 干脆的嘎嘣声听的白唐都替白汤圆牙疼,三太子面色也抽搐了下,挥了挥手。 乾坤圈立马飞起,白汤圆咬着圈身不松口,另一端还握在白唐手里,嘴里呜呜叫着身子也不断拉长,眨眼就面条也似被拉长了近百米。 那细小的尾巴在白唐手背上甩了两下,白唐晒然一笑,松开手,白汤圆立马就脱了线的风筝样飞远了。 哪吒头疼道:“你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忒不要脸了!” “神器啊,”白唐无所谓的耸肩,“你不是见过么……不过仔细说起来,它还是从你们天上来的,你不知道么?叫屠灵,我当时嫌名字难听,就给它换了个。” 两人分明应该打生打死,但面对白唐这种人,三太子也实在是没办法,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聊天的属性,实在是很要命。 一点气氛都没有! 他眸子闪动了两下,觉着这气氛得在调动下,不然就这吊儿郎当的模样,什么时候能真的打起来? “咦?”白唐忽的发出了惊呼声,目光竟然直接越过了他,看向在占地千倾的昆仑仙宫上肯定得打起来!” 他砸吧着嘴巴,静静看了会儿,那两人在空中交手,速度极缓,但就是很“优雅”,仿佛弹琴一样,一人信手拨弦,一人抬手接音,一个出手,一个接招,动作缓,但带起的能量波却大。 那一片空气都不断的被撕裂又愈合,两人的身形都如鬼魅般在碎裂的空气里来回。 力量撕破长空,天风从中灌入。 三太子几乎要被这殊死相搏中都能走神的人气笑,他想,这二货就是这样的人。 对谁都心软,哪怕明知此次他们是对立的,可只要他还没做出过分的事,他就不会动真格的。 这么蠢的人! 三太子咧嘴一笑,心内暗暗说了声对不住,朝着白唐道:“白唐。” 白唐回头看他,眼睛又黑又亮,面上是波澜不惊的泰然,见他面色沉重,于是笑了下,道:“你要告诉我你的阴谋了?” 他自己什么德行,自己比谁都清楚。 就是下不了手,因为他始终觉着,那样光风霁月、心底柔软的三太子,做不出来那种祸害人间的事。 就像之前的杀人魔,最后不也证明那是一个误会?这次不定也是呢。 可现在,看着三太子那样坚定的眼睛,白唐心灵灵透,一下就动了这次,不是误会。 三太子手里攥着火焰枪,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他,道:“是啊,我得告诉你,我都做了什么事。” “你看看四周,”他说,“你看见了什么?” 白唐闻言四顾,看见了数十位强大至极的人神在昆仑仙宫四周斗法,空气里都是乱窜的能量。 哪吒点了头,身形一晃,双手都出现了火焰枪,那条混天绫也从头上兜头罩来,强横无匹的力量铺天盖地。 白唐虽被这突然而来的袭击弄的一惊,却到底没有慌乱,周身阴气暴涨,仿佛在仙宫里拉出一条黑色的幕布,手指一捏一甩,就将那混天绫远远甩开。 那两杆火焰枪也尽在眼前,白唐双臂挡在前面,愣是用覆盖在手臂上的层层阴气铠甲挡住那两杆长枪。 身体却终是后退了几步,模样隐在浓郁的黑气里,有些剔透的白。 哪吒持续攻击,白唐的反击也很凌厉,眨眼就是几个来回。 他们身边也开始有丝丝缕缕的裂缝,乍裂又合,仿佛一只巨兽,不断吞噬着那些溢散出去的力量。 “看见了吗?”哪吒说,“这儿的所有力量都散不出去,哪怕天翻地覆,都没法逃出去,白唐,我得用这些被昆仑三宫吸收的力量,开一条天门的缝!” “他们打的越凶狠,昆仑宫吸收的力量就越多,在这里,不会疲倦,没有死亡,灵力运转速度成倍增加,越打越凶,越凶越打……再等等,等这片空间承受的力量达到极限,我会作为先驱,开一条缝” 白唐眸光一凝,心内怪异的感觉倏然就明晰了。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门行(12) 四周是此来彼往的交战,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人,连嘲讽都没有兴致,各自为了各自的使命,努力挣扎。 是了! 天门存在那么多年,那个结界又被昆仑灵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充斥滋润,强是更强,可那毕竟是个结界,再强也是有极限的。 一旦结界内储存的力量超过了结界能承受的最大力量,整个结界就会蹦碎! 就是这样!墨赦说这结界倾倒也可以是须臾,白唐想,果然就是须臾。 转念就又咬牙切齿,看着三太子的眼神都凶狠起来,道:“就为了人间那几个天神,你就要开天门?让三界都陷入混乱?那些天神里面有你老相好吗?” 哪吒猛烈的进攻被这句话刺激的一顿,怒目瞪过去,道:“我总有一天要撕了你这张胡说八道的嘴!” 白唐冷笑,却没有再反击,只一味躲着他的力量太强了,真的不敢擅用。 终于退无可退,与哪吒对击一掌,各自退开。 “住手,都住手!”白唐猛的高声道,“不能打了,再打天门就要开了!都停手!” “没用的!”三太子淡淡道,“你还没感觉出来吗?昆仑仙宫已经开始膨胀了,再等几分钟,我就可以动手,切开那一条缝。” 空中还零散着许多人,听见那话,有人隐隐已有退出战局的意思,有人却理也不理。 那无数的能量波都被收拢在美轮美奂的仙宫里,仿佛在不断为一只闭口的祈求充气。 说不准什么时候,这只气球就会炸开。 不知怎的,面前还是如同闹剧一样的战斗,白唐脑子里却浮出了鲜血横流的人间悲景。 “你想开一条缝,万一开的不是缝,而是整个天门都炸开呢?”白唐看着三太子笃定的脸,咬牙切齿,声音越来越大,“白痴!你想的倒好,开一条缝,把那些神仙都弄上去,给他们一条生路,那后果呢?你特么就不想后果吗?” “你就没有想过,你控制不住怎么办?天门那东西,又不听你的话!” 再没空废话,他猛的从与三太子对战的战局中抽身,神色凛然的看着四周那些还在主动或被动动手的人。 另一边,墨赦心头也瞬间敞亮起来, 难怪苏毓秀一直引着他动手,还非要到这一片地方来。 昆仑仙宫,才是真正的天门,建立在天界与人界当中,分割两界的天门结界,那里原本是由昆仑主人亲自镇守的。 可昆仑主人已经身归大道,再没有人能消化日益充盈的灵气力量,加上这次有人存心做局。 那昆仑天门,果然破裂只在须臾。 墨赦眼里深邃如星海,没有再理会苏毓秀的挑衅,哭丧棒横在胸前,将他们分开在两边。 那边的白唐已如一颗黑色的流星,不断的分开那些激战的人,一手扔开一个。 墨赦与他分明从未商量,却奇迹般,榫头对上了榫眼,榫卯啮合,默契无比,他身形忽坠,一条锁魂链强很无匹的横在中间,硬生生将被白唐分开的两方人马分开。 昆仑圣地里,被黑压压的阴冷黑气割裂了半边天。 那浑身萦绕着阴气的青年看着并不强大,但每一伸手,无论纠缠的人打的多激烈,法宝斗的多凶狠,都会被他一手抓住。 瞬息就是几个来回,那约莫百许人的交战就这样被那一双桃花眼的青年止住。 白唐分开众人,手臂又是一震,叫道:“白汤圆!” 一条暗红色长龙在空中一个翻转,就化作一柄暗红色长刀,在空中来回穿梭,那被白唐激荡而出的阴气竟无端稀薄了一点。 墨赦手中锁魂链也是一甩,一条黑色长龙在空中扭动,与那暗红色的长刀一东一西,各占一半天地,将那布满苍穹的阴气吸食的干干净净。 白唐大咧咧的回头冲着墨赦笑了下,墨赦对他微微点头。 他们都是修鬼道的,阴气使用虽然容易,但终归是对人界不好的东西,他们从修炼开始,未曾学会使用阴气,就先要学会净化阴气。 连他们不离手的兵器,都被赋予了那样的使命。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唐身上,每个人的面部表情都不尽相同。 白唐道:“都看我干什么,神仙也就算了,各位都是人类先祖,你们也要开天门吗?” “这昆仑结界能吸收能量,现在已经快炸了!”他站在高空,目光凛凛,“你们再打下去,这天门不用人动,自己就会破开!” 声音如响雷落地,站在地上的一众枭雄都从这三言两语中体会出了什么。 终于,有身着灰色长袍的男人轻轻的叹了声,淡道:“原来是这样。” 空气中的黑色阴气渐渐消融殆尽,也格外安静下来。 那些凡人听不清的结界膨胀声在在场众人耳中清晰如雷。 三太子喟然一叹,手中火焰枪锋芒毕露,脚下风火轮也露出行迹,他整个人都踏空而战,神态凛然,目光清冷。 白唐只觉得心里窝火,那是种被人算计还无法可想的窝囊,现在他只能分开激战的众人,让越来越浓厚的灵气依然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而不是如被那些人转化使用的力量般汹涌和不稳定。 他唇角微微抿着,侧脸看向墨赦,眼中询问意思不言而喻。 墨赦轻微的摇头,道:“不能拦他,他若能撕开一条缝,天界与人界气息互通那瞬,会消耗大量灵气,结界才不会全面崩溃!” 他结界只是裂开一条缝,就还有修补的可能,如同裂了缝的杯子,修补修补总是能用的,但如果此刻拦他,等那不但蓄积的能量超过结界承载极限,那才是真正的崩毁。 墨赦的声音不大,但在场众人都不是凡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那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淡淡朝他们看了一眼,道:“还有一个办法。” 说话间袍袖一张,那袖子顿时如鼓满了风的风箱,肉眼可见的灵气朝着他袖中汇聚。 “擒住哪吒,不开天门,我们这些人,尽数将这些灵气吸纳入体内……人界灵气匮乏这么多年,大家体内从来没充盈过,这次正好试试,灵气充体 ,扛过去了再晋一级,抗不过了全当殉道。” 那江河大海一样惊人的灵气在他眼里,仿佛不值一提,张开的袖子鼓鼓囊囊,那人神情也自淡薄,道:“动手。” 他身上自有一股堂皇的宗师气度,哪怕未表现的多强势,也有一股让人折服的感觉在。 三太子身后的众神们都攥紧了手中兵刃,面前站着的是许多年来他们从来都不屑一顾的人类。 可此刻,那些在昆仑灵气滋养下不断突破提升的人类却成为了他们的拦路虎。 “不是……还等什么啊,哪吒,你倒是上啊!没听见对面已经开始明着商量对策收拾你了吗?” 现场一片沉默,哪吒朝身后那群小神看了看,正好看见一个在人群背后暗戳戳发言的小神,那神祗连形体都维持不清,全身都是简笔画一样的线条,看着实在有些滑稽。 但他一说话,却立马就将现场气氛带动了起来。 “对啊,你等什么呢?等过年还是咋的?” “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啊,我们冒着生命危险遛了他们一大圈,你停这儿干嘛啊?还能不能行了?” “老大你整不整啊,你不整我们要跑路了……这天宫情绪好像不太稳定,我有点方……” “……”白唐脸色瞬间一言难尽起来,他看向墨赦,觉着还是他家墨神这张脸赏心悦目,总比那边耳画风突变的神仙要让他心里好受,“墨墨我怎么感觉自己走错了片场。” 墨赦心头也是一言难尽,这种感觉,就像是摄像机、导演、群演全都到位了,连台本都是清宫剧,但一眨眼,穿着宫装的妃子开口就喊出一句“,wifi断了!” 心头诡异实在不能用言语描述。 连雪花都仿佛尴尬起来,哪吒狠狠剜了那些小神一眼,又感受到了那股结界炸裂的膨胀感,在山腹已浓郁成实质的灵气也已蔓延到昆仑仙宫里,将整个宫殿映的云雾飘渺。 三太子忽的冲天而起,白唐心中一跳,立马将白汤圆召了回来,还未抬头,就已听见了破空声。 “白唐!动手!”远处的东郭良叫道,抬手就朝哪吒抓去,“天门一开,就关不上了!” 与此同时,原本已暂时停止攻击的众人又再次在空中集合,再次大战一触既发。 但人类修道者还顾忌着岌岌可危的天门结界,而天神那边顾忌就少多了,情况很是不妙。 白唐骤然转头,看向最先说话的灰袍老头,道:“前辈,您估计能压制这边的灵气多久?疏导这些灵气又要多久?”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老者,虽然还不知道那是谁,但凭他在那些隐世修道者眼中的地位,就绝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 白唐需要他一个承诺,一个时限但凡有第二条路,他绝不想让哪吒开天门,将三界都带入混乱。 那老者微微转头看他,刚要张口,却似感觉到什么一样,神色凝重下来,道:“来不及了。” 脚下传来强烈的震动,仿佛潜藏在地底深处的野兽终于挣脱了枷锁,愤怒的在地底发出咆哮。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门行(13) 白唐自身的感知早已放大了几百倍,此刻他也感觉到了万丈高山下那磅礴的灵气,汹涌的如同能掀翻天地的狂潮巨浪。 此时若从高空往下看,就能看清昆仑巅四周,十六座山峰都在以同一频率震动,一股股狂暴至极的灵气如百川入海般朝着昆仑仙宫涌来。 竟仿似一条条白色的巨蟒在山间游走,以无可阻挡的强力势头扑入昆仑仙宫所在的最高峰。 哪吒身已在高空,周身有炙热的红色火焰,法身已现,三头六臂,每一条手臂都朝上举着。 当真是神力滔滔,无边无际。 一层一层的神力从高空碾压而下,那些修为不足的神明和人类老祖宗都被打压下去一大截,眼睁睁看着那人如神王降世。 三颗头颅,一颗仰头望天,一颗俯首看地,还有一颗缓缓看向四面,一张脸怒目如金刚,一张脸慈眉如菩萨,还有一张无悲无喜如仙佛。 “万本根,广修亿劫,役法驱华,证吾神通!破!” “破~” 空旷的山间都是恍若雷霆的回音,威严凛然,犹如天地在借他之口发音。 白唐仰头去看,就见那还勉强站在高空的众人也都凝住了身子,全都仰头看着立在千米高空的那一尊正神。 哪吒六只手臂尽数上举,齐齐握着一杆火焰枪,混天绫在他周身萦绕,风火轮踩在脚下,将全身神力运用到了极致,朝着那灰蒙能的高空全力劈斩而去。 那一瞬,昆仑上的雪都停止飘落,高空电闪雷鸣,如同末世降临。 昆仑仙宫猛烈的震颤起来,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破裂悲鸣。 地动山摇,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白唐与墨赦并肩而立,一黑一白,俱是俊美如画的面容,锁魂链和暗红色的长蛇萦绕在他们身周,为他们将所有震动都挡了下去,更为他们圈画出了与周遭全然不同的一方净土。 要结束了。 白唐想,哪怕他们千算万算,将所有力量都凝聚在这昆仑巅上,想阻止地上众神破天门,却到底没能拦住。 遥远的昆仑上空承接了那样惊天一击,狂暴的风雪突然寂静下来,恍若黎明前的黑暗。 那最后的天门碎裂声还没响起,在场众人却都已目露叹息。 那穿灰袍的老者眼里终于露出难掩的叹息:原来这就是开端,就是这些年他们怎么推算都没法避开的混沌开端。 原来是以这样的方式来临。 那么……如果开启这场混沌的是哪吒,那带走那个人的是谁?让他们不得不聚集在这里的人是谁?又在这一起事件里扮演怎么样的角色? 他的目光瞥向在远处宫殿顶上翩然而站的女人,那女人侧着脸,目光半点都没放在高空万众瞩目的人身上,只投向了一个莫名的地方。 她目光所至,却是站着那与众人绝然不同的地府来人。 幽冥鬼域,黄泉万里,他们又在这起混沌开端里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推动者?阻拦者?还是被动搅局的人? 再要深思,却觉有一道视线穿过千里灵气,直直打在脸上。 穿着灰袍的老者敏锐的转过头去,正 对上一双平静如死水的眼眸,眸中光明灭,却似无生机。 那双眼睛既纯且魅,就静静的看着人,也能让人堕入阿鼻地狱,滋生万丈情劫。 岁月混入了那双清浅如溪又惑乱众生的眼睛,沉淀下无数故事的的光。 皮相仍美,眼睛却苍老,如披着美貌人皮的陈年恶鬼。 那双眼睛微微弯了下,仿佛在笑,然后张口唇,无声无息的吐出两个字。 那两个字,让历经千年的修道大师都身形一震,目光越发犀利的盯着那个看起来纯然无害的女人。 是什么人呢,居然还能认出他来? 苏毓秀冷冷掀唇,又再次清晰无比的做出了那两个字的口型管辂。 这两个字,是足以让李淳风和袁天罡都放下骄傲去仰望的人,哪怕他们都已被一个时代奉为神话,却始终要活在这两个字的阴影之下。 高空上一片静谧,那被哪吒全力一劈的天空没半点反应。 “怎么回事?”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仰的脖子都酸了,也没出现该出现的裂缝。 “失败了吗?再来一次?” 在场的众神都轻微的私语起来,仿佛都对这结果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真的失败了吗? 白唐心里也出现了同样的疑问,高空上的雪花都停止下落,一切都风平浪静。 没有人动,现在再去阻止哪吒开天门已经没有必要,因为不让他开出一条缝,整个结界都会崩溃,还不如只让他劈一条缝。 原本震颤不止的群山都暂时稳定下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都是触摸到天地大道边缘的人,都有非同寻常的感官,他们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来自昆仑仙宫周围十六峰的不对劲。 “是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吗?” …… 风雪骤停,那些被昆仑山上连日风雪吓的战战兢兢的人都停下了颤栗,只惶恐的朝着那神秘而庞大的山脉跪拜。 无数当地人双手合十,面朝昆仑,跪拜了一日又一日,只求天罚止步昆仑,不要将那样可怖的天威移凡间。 今日,昆仑终于咆哮,如同狂怒的巨人,终于敞开了嗓子高呼,发泄萦绕在胸的怒火,一声又一声,连大地都颤抖起来。 数不清的眼睛遥望着连绵的昆仑,他们都看见了那在昆仑里盘旋的百条白色巨蟒,汹涌的、澎湃的、带着无无穷毁灭力量的白色巨蟒。 没有五官,没有形体,身如混沌,翻滚着涌入了昆仑腹地,甚至带走了终年笼罩在昆仑外围的白雾。 昆仑在这一日,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却也只是出现没有人能真正走上昆仑。 那座深山仿佛被神魔画上了标记,明明就矗立在那儿,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没人能踏上那昆仑山的一寸土地。 如海市蜃楼一般,用最精密的仪器,也只能看清那最高峰上缥缈的仙宫轮廓。 黑云压顶,风雪云集,偶有火焰凌空,间或还有滔滔黑气。 若非神魔降临,又该是什么? 沉默在无声的大地上蔓延,恐惧渗透到了骨髓。 而高高立在昆仑巅众神之外的上神冷眼看着,能捕捉三界罪恶的天眼看不见那些渺小的恐惧,也捕捉不到那些畏惧到灵魂里的卑微祈求。 “是谁?”额上有藤蔓纹身的神祗也被卷在了昆仑仙宫的结界里,却一直都置身事外,不曾出手,不曾现身,站在远离青鸾殿的地方,用独一无二的法门屏蔽了那些人的搜索。 是谁呢?那让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亮的刺痛双目的,究竟是哪一个? 他将目光锁定在全场最强的几个人身上,看着他们的目光都冷锐锋锐如千年冰刺。 一个个扫视,一个个评估,却一个定论都没下。 穿灰袍的老者,穿淡粉羽绒服的女人,穿白色运动服的青年,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古怪鬼魂…… 要确保万一,就不在没有彻底证实前,一个都不排除,那就不会有任何可能的疏忽。 “轰~” 哪吒的火焰枪带着划破天地的力量划上高空,强横的力量带动无数翻滚的白色灵气。 撼天动地,翻生倒死。 那才是天神,真正的天神。 可就是动用了法身的三太子,也没劈开那颤颤的天门。 杨戬的目光从那几个人身上移开,眼瞳将高空上的三太子收在眼中。 却见那素来桀骜的莲花太子神情灰败,眼睛里收着莫名的光,六只手又狠狠握住那火焰枪,牙龈紧咬,眼瞳都凝缩成了一条缝。 失败? 不可能失败!他借用昆仑万载灵气,将结界撑的膨胀欲裂,脆薄如一张饺子皮,都能看见里面翠绿混白的韭菜鸡蛋馅,只待他轻轻一划,就能轻易戳开那道皮。 届时天人两界互通,会迅速吸收大量灵气,只需一瞬,那些小神便可踏入神界,入天宫,永离尘世。 到那时,他再借着剩余的灵气,用法身做补,那一条缝,他合的上,就算他合不上,昆仑上聚集了那么多不想开天门的人,合力总该能合上。 可怎么会打不开?那结界近在咫尺,却没法打开,仿佛一个牢固无比的囚笼。 汹涌而来的灵气还在渊源不断的汇聚,仿若在向快要爆炸的气球里不断吹气。 哪吒眼睛灰蒙蒙的,耳旁是天门结界被攻击发出的万钧雷霆声。 声声入耳,如同催命。 “万本根,仙旆临轩,覆映吾身,神火证道!开!” 哪吒浑身又冒起冲天火焰,仿佛要与谁同归于尽一样。 在地面上的众人都感觉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威压,这一瞬间,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三太子,是翻江倒海的三坛海会大神! 神力无穷尽,滔滔如江海。 天生神目的神明目露叹息,近乎喃喃的道:“既已做了神压,又何必折腾这一出。” 言罢,双手在胸前交叉画印。 “到底多年同僚……” 神通广大的神祗低垂双目,手掌印在身下仙宫顶上。 顷刻,那些原就源源不绝涌入昆仑仙宫的灵气流动的越发迅速,旋转翻覆如神龙,更有汹涌强横的力量一路到达那被无形力量遮挡的山峰底部。 ------------ 第二百四十四章 裂天门(1) 而在他低眉垂首的一瞬间,那站在青鸾殿顶的女人也手指一勾,唇角露出微微的笑,无形的力量沿着昆仑高达千丈的的山峰而下,终于爬上了那些被锁在山下的神柱身上。 昆仑地底的咆哮在瞬间停止了,寂静的甚至能听见在场所有人的心跳。 就在这一瞬,有神陨落的声音在山底响起。 …… “这是……什么?” 白唐突觉遍体生寒,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力量围绕在身周,终于让他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嗅到了危险。 他后背上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面色难看到了极致:“墨赦,昆仑山下有东西!”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彼岸花倏然在高空盛放,哪怕穿过层层白色灵气障只剩了一点黑外形,但那舒展开的花瓣,依旧准确的传达出了该传达的意思将死,速援。 这样的求援符号,是他们那一批老家伙商量出的传讯符,这样古老的召唤符,又出在这昆仑上空,能召唤的只有他。 只能是他范无救! 而这样的信号,只代表了一个意思手头任何任务都往后放,有最低判官级的地府要员陷入生死局,必须驰援。 抛开这些不说,单是那个年代的故人,他就不能不管。 过了这许多年,还能记着谢必安的人越来越少,能多留一个,总是好的。 他看了白唐一眼,锁魂链倏的就收在了手腕上,道:“地府传召,我去了。” 保重的话没有说出口,但他们都懂。 白唐还未应答,抬眼就见远处的山峰突然亮了起来,冲天的光束照亮了山脉。 但那样的白光色却仿佛耗尽了山峰的神光,那山峰上的灵气迅速被剥夺,连植物都眨眼枯萎。 昆仑仙宫里的膨胀声却越发清晰,在场人神都听的清楚。 “天门结界要完全碎了!”白唐在这一刻,心里澄澈无比,他只看着哪吒的背影,仿佛就看见了他在高空的孤注一掷,“我得去帮他!只有天门开一条缝,后果是最小的!” 两人再没多说,一个腾空而起,一个翻身下了昆仑仙宫,径直朝着一座暂时还未发出白光的山峰飞去。 身形都如闪电,黑白交错于一瞬,乍分还合,各行各路。 “哪吒!”白唐被哪吒身上灼烧灵魂的火焰逼的不能近身,“我来助你。” 三太子全身都笼在火焰里,眸色有种偏执的疯狂。 此时凝聚强横的阴气,白唐不知道会不会加速已不堪重负的天门的炸裂,但他已没有选择。 想通这道理的不止他一个,另一道穿着朴素灰袍的身影也瞬间出现在了高空。 真是讽刺,白唐想,分明都是来阻止哪吒开天门的,到最后却不得不期望他真的能把天门劈开一条缝。 三太子那火焰枪显然已在方才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里,蓄集了更强的神力,此刻眼中只有那灰蒙蒙的高空。 有明亮至极的能量光波在空中轰然炸开,像巨大的灿烂烟花一样绚烂,映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昆仑仙宫狠狠的颤动,那天门结界的反击也凌厉如斯,整个昆仑巅都被那耀目无比的白色气息笼罩着,在那道耀眼无比的烟花将将绽放,便有弧形的白光以更加悍然的力度朝着空中三人击打而去。 “轰~” 三道人影被从天空逼了下来,昆仑正中的青鸾殿都被那悍然的力量劈成两半。 “不可能!不可能的!”那青鸾废墟内徐徐爬出一人,满目灰尘,喃喃自语,神色荒凉,“怎么可能?” 如果他不能及时将天门破开一条缝,那天门就会彻底破碎,再也无法修复,天人两界再也不可能分开,战争必然会被掀起。 他看着那即便被撑的薄若蝉翼的一层天门结界,目光苍凉的仿佛昆仑停下的那些雪花都下在了他眼睛里。 昆仑仙宫的修复能力强的逆天,白唐刚从地面爬起,那被天门结界反击劈出的巨大裂痕竟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恢复,连建筑都在迅速重组。 只有那建筑中爬起的人踉跄前行,不敢置信样看着高空,目光越过一片黑沉的天空,又看向远处那已竖起数通天白光的山峰,语气颤抖:“那,那是……” 远远的,又一道山峰上亮起了通天的白光,将整个昆仑仙宫所在的昆仑主峰都映的亮白如昼,那最先于四角亮起的山峰隐隐形成屏障,全然将主峰包围在内。 哪吒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感觉到了,那股的天神神魂爆炸激起的强横能量波动。 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他目光扫过四周,几乎所有人都面沉如水,却无慌乱,只疑惑的看着那远处的白光。 “那是什么?” “谁知道那是什么?管祖,您老知道那是什么吗?” “……感觉像是巨大的神力冲撞,到底怎么了?是什么天神在自爆吗?” “……” 那是神压。 以神压阵,以神魂做囚笼,是最能收拢力量的阵法,原来前些天莫名消失的那些小神都在那里,怪不得他总感觉他们还在昆仑,只是没出现在他眼前。 因为都在昆仑,所以他没在意,由他们去,却原来他们都被人拿去做了神柱! 昆仑仙宫终于散发出熠熠白光,仿若最璀璨圆润的珠子,已经能听到淡淡的裂纹声。 盛极而衰,力满则溢,而整座天门结界能吸收的能量一旦满了,就只能撑裂结界。 而这仙宫的分解,就是征兆,就是前奏。 来不及了! 哪吒神色突然狠狠一厉,猛然提身,身形却一踉跄,还未摔倒,旁边就伸来一只手,稳稳扶住他。 哪吒紧紧扣住那只稳健的手臂,声音像在砂砾里滚过的沙哑:“白唐!那些山!灵气涌动最快的那些,还有六座山底下的神还活着,快去把他们带出来!” “谁想阻止这次天门打开,就特么跟白唐去!把山底下的神救出来!否则就等着神压阵成,天门蹦碎,就等着看,谁会在那样强力的冲击下活着!” 白唐用力握了下他的手臂,身形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再看,就只剩了一个黑芝麻大的影子。 管辂听见“神压”两字,也猛然想到了那被未知神明抓走的那个人,他死死盯着哪吒,道:“用神压阵,神魂做笼……够狠!” 言罢高声道:“昆仑仙宫周围十六座山峰,都去找,如果他死了,把尸体带出来,如果没有,就救出来!” “他”指的是一位在历史中都赫赫有名的修道者,能力通天,可为正神,若非规则约束,天界闭门,他将是他们那一代人中唯一一个得证大道飞登天界的人! 那些与他同来的人都迅速飞散开来,眨眼功夫昆仑仙宫里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杨戬!”手握火焰枪的哪吒艰难的站着,周身都是淡淡的莲香,声音里压着火,“为什么?” …… 那是从正东往南的第四座山峰,整座山都在颤抖,底下时不时传来愤怒的咆哮声,那样恐怖的声音,连恶鬼都能瞬间被震散。 墨赦如一颗黑流星样从高空投了下来,一路停也未停,径直到了那山峰千米之下的地方。 那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里面仿佛被人从中挖空,留下足有一个足球场大的空间。 正中间的地方有一个四肢都被无形丝线穿过的人形生物,那生物周围阴气森森,凝水成冰,周围都是纯正阴气凝聚的黑色冰晶。 在那球形发光的符文圈外围,还有另外一道黑色的保护结界,而那阴气结界,此时正被一股古怪的能量不断蚕食,站在结界内的一人一袭考究唐装,面容斯文,隐在森森鬼气中,正不断修补那阴气结界。 片刻都不能停,一旦他停下,那布满整个洞穴内的神秘符文就会如万蛇一样扭动着,诱使被困在中间的那人自爆神魂,做压阵之柱。 信号发出去已经一个小时了,那该收到的人就算爬也该爬下来了,陆判细白的脸绷的丝紧,但心里却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手下就慢了一下,立马就有一道漏出的古怪能量丝线似的钻入那被绑的鬼体内。 “陆北走,你个死败类!这么钝刀磨肉的,还不如给老子一个痛快!” 那是一个粗狂的男声,尽管魂体虚弱,但那声音仍洪亮如钟,被钻入体内的那股古怪力量折磨的不轻,嘴里立马就不干不净的骂起人来。 墨赦就是在这个档口进来的,刚一踏入,还未说话,就听那人愤愤骂道:“陆北走,老子叫你特么的别弄了你听不懂?这古怪玩意儿是什么东西谁都不知道,你一直在那儿画画画的有个卵用?还不如去给老子弄一坛好酒,老子就变成宇宙灰尘都纪你的好!” 陆北走道:“闭嘴!” 那被困在中间的人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自觉,仍奋力嚎叫,道:“老子不闭,老子都要死了,多说两句话咋的?陆北走,你这次来可是要收拾那帮开天门的鳖孙儿的,别跟老子在这瞎耗着,喂,老子跟你说话呢,吱个声!” 陆北走手掌重重在阴气防护罩上一拍,顿时那阴气防护罩朝外扩散了一圈,那些扭曲的月光色符文被震的后退一步,继而又探头探脑的往黑色的防护圈上扑。 ------------ 第二百四十五章 裂天门(2) “陆北走,昆仑仙宫都要炸了,你跟这儿磨蹭什么呢?老子叫你别管老子了,听着没?” “闭嘴!”面容斯文俊秀的判官终于忍不住寒了脸,道,“早不死晚不死,非得跟着我的时候出事,这是寒碜谁呢?” “陆北走,你就是个驴脾气,老子” “钟判,陆判。”墨赦身形从昏暗的空气中扭曲成形,“神压阵已经启动,昆仑灵气尽数汇聚于昆仑仙宫,神压阵成了最强壁障,所有阵柱神魂消亡之时,就是被无数狂暴力量充满的昆仑仙宫炸裂之时。” “昆仑仙宫一炸,那天门结界自然碎裂,几成死局。” 那两人齐齐转了目光看他。 都是旧相识,虽然已隔了许多年没有见过,却到底也不陌生。 墨赦已看见了那些古怪的月光色符文,当即眉峰一皱,那些月光色能量太熟悉了,迄今为止他只见过一个人用过苏毓秀。 这满地底的符文都带着嗜血的残暴,连情绪都会不知不觉的被影响,变得狂暴而愤怒。 那些符文闪动着,能重新唤醒神嗔怒欲,甚至会一步步促使他们发狂,最终自爆神魂。 “老子就知道那帮天上的不是什么好鸟,这次居然连自己人都坑,草,他们还有天人五衰的时候,倒是死的痛快,这特么的神压阵,是要用老子平衡阴阳!” “玩这么大!神压!”陆北走几乎咬牙切齿了,“十六柱?” 墨赦毫不含糊的上前,在他那黑色阴气罩外围又刷刷加上几道阻截符,眼眸冷冷看着那些不断扭动的月光色能量,“嗯,十六柱,我下来的时候,已有八柱爆了神魂,按照那个时间间隔,最多十五分钟,这最后一柱就得灭魂。” 钟馗被锁的死紧,还抽空嘶了一声,道:“就靠着老子这一点阴气来打底,有阴有阳,还懂生生不息的道理,这是个行家!” 他徒然就挣扎起来,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活力,连身上那股经年不散的酒味儿都淡了,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快点,把老子弄出去啊!老子堂堂罚恶司判官,被捆这儿逼成自爆的疯子,那可对不起我地府钟判的名声!” 罚恶司掌世间恶鬼,曾也镇的一众鬼怪闻风丧胆,钟判那令人发指的“四不四无”原则几乎将那些恶鬼屠戮干净。 不忠、不孝、不悌、不信,斩! 无礼、无义、无廉、无耻,斩! 他不是地府最强的,也不是地府杀戮最多的,但他的凶名却是最早传出地府的! 哪怕也颓废了这许多年,哪怕身上那股冲天戾气几乎消磨殆尽,可钟馗依旧是钟馗,他凶起来,是真的凶。 并且不讲理! 用他的话来说,天下能讲理的地方多着,偏不是他这一处,他做事就只看孽镜台,什么苦衷,什么不得已,什么阴差阳错,全都不问,孽镜台照的恶,那就是恶,孽镜台里说多大罪,那就是多大罪。 孽镜台不会骗他,他自己却会骗自己,到底成了千年间的混沌模样。 陆北走狠狠剜了眼那魂体密密麻麻被捆在中间的 人,道:“你有个屁的名声!”又朝着墨赦道,“前段时间月戎让我一起查那古怪力量,就是这种?” 他见过天地灵气的各种形态,也见过各种力量,却唯独没见过这种。 那是月光一样柔顺而强韧的力量,仿佛圣洁无害,但转瞬却又能坚韧强横的无可匹敌。 那不是由灵气或阴气支撑的能量,是其他的、由另外的东西转换而来的不知名力量。 墨赦点头,目色里沉着清冷的茶色,道:“使用的人太强,才让这些由她绘出的符文都强的可怕,但我不相信,她真强的逆天!” 说到最后,声音里的冰碴子都像要往外冒。 陆北走一偏头,道:“认识?” 墨赦手上动作利落干净,嗯了声,道:“最近在查她。” “胆子可真大,”陆北走说,“连月戎那二百五都没胆子说收拾判官就收拾,那人什么来头?” 墨赦在快速的在空中绘符,道:“没查出来……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没有前世,也没有来历。” 陆北走啧了声,还未说话,就又听见一声绝望的嘶喊从远处的地底传来。 “这是第几柱?谁数了?”钟馗最先炸了,尽管头都抬不起,仍愤怒的狮子一样怒吼,“草,这到底第几柱?” 那种轻微的颤栗如同锯肉的钝刀,一下下刺激着人的神经,加上四周符文的作用,连浑噩的判官都要着了道。 “要快点了,”墨赦说,“钟判,生死簿拓本带着吗?借我一用。” 地府这个机构里,说到底,判官都是文官,哪怕出了钟馗这个异类,但他们在道法上终归弱了些,所以才在出事后第一时间联系他这个“武将”。 地府十大阴帅,终归不是虚名,何况他还在人间修行那么久! 但就算道法上偏弱,判官身上有官格,有地府气运罩着,除了个顶个的大佬,还真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想来月戎挑来挑去,把他们扔出来协助他处理这次天门的事,多半也是想着天门不开,不想跟天庭直接撕破脸,派两判官一阴帅过来也差不多能顶事。 只是没成想,这一文一武两位判官出师太不利。 他们碰上了苏毓秀,或者说,钟馗碰见了苏毓秀。 钟馗道:“谁出门带着那玩意儿?没带!” 勉力维持阴气防护圈的陆北走被气的一个倒仰,怒道:“生死簿拓本是判官重要法器,你出来撑场子不带那个?” 生死簿是地府圣器,供奉在第五殿的阎罗天子那里,是镇着地府的东西,他们四个判官,手中的全都是拓本。 人手一份,掌管不同篇,平日也都是当武器使的,毕竟就算是拓本,那也与普通神器差不多品质了,不说别的,单就地府鬼物,但有见之,莫不臣服。 可钟馗那厮,居然理所当然的说没带! 墨赦画符的手都顿了下,继而面色不改的朝陆北走道:“陆判,借生死簿拓本一用。” 陆北走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钟馗,一道金光慢慢从他体内分出,倏的飞向墨赦。 那一瞬间,他的阴气护罩又出了丝纰漏,顿时那无孔不入的月光色光芒又钻入了一缕。 钟馗本就生来恶相,此刻整个人更显出一种狰狞来,戾气几乎要从七窍里喷出来。 暴戾的情绪在心中怒涨,身体却被困在原地,身体里的力量却越来越多。 “快点!老范,再快点!”陆北走催促道。 身后的肿瘤周身涌动起暴戾的阴气,依稀还是当年的鬼王。 墨赦接过生死簿拓本,道:“陆判,撒手!” 陆北走手立马松开,墨赦脚尖在地上一蹬,身形翻过他,画着符的手立马拍上暴躁的钟馗,另一只手也猛的在生死簿上一拍。 无数游动的暖黄色月光忽的汹涌而来,几乎瞬间要将他淹没。 陆判方转过头,就见那生死簿拓本上爆发出剧烈的金光。 …… 昆仑之巅的仙宫上方乌沉沉一片,间或有锋锐的白光闪烁,如同巨兽睁开的眼睛,在寻找能纳入口中的粮食。 经年的昆仑雪已悄然化了一层,顺着高耸的昆仑山脉丝丝缕缕的往下淌,如同无色的血液。 两道人影纠缠着从昆仑仙宫里打了下来,一人面色发白如死鬼,另一人面无表情如死人,身上那股淡漠的气质倒有些一脉相承的味道。 身后有被撕裂的裂缝缓缓吐着寒气,原本平整的天空都被那两人撕裂出了一道一道的口子。 白唐简直要被这两个人气炸了肺,一头就从地底扎了上来,刚一上来,就看见远远还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冲他挥手打招呼,登时更气,桃花眼里肃杀一片。 他死死盯着那在裂缝边缘悠哉看戏的女人,假如目光能吃人,她早已是一堆白骨。 眼前又是一道白光闪过,第十四个山峰里的神也自爆了神魂,冲天的白光与暗黑的苍穹遥相呼应,像一个黑顶白壁的囚笼。 那结界碎裂的声音终于彻底没有掩饰,哪怕身在昆仑之下,也听的清清楚楚。 “天庭修道几千年,哪吒,你优柔寡断的毛病真是一点没改。”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斜斜指着地上,眸里是千年不化的冰雪,“看人类弱,就帮人类屠神,见下仙弱,就又要帮他们开辟生路,庸庸碌碌,反反复复。” 空气里的莲花清香浓的呛鼻,那将火焰枪拄在地上的青年瞧着狼狈,气势却半点不输,一条混天绫柔软的丝带样浮在身周,如同海藻。 “比不上你,”他说,“修的更加心狠手辣!” 杨戬额上的第三只天目半张,里面漆黑的瞳仁静静看着对面的人:“要开天门的人是你,现在后悔的也是你。” “不是!我” “你没想这么做?天门碎裂不是你想的?可谁规定事情都要依着你的规则走。”杨戬淡漠的看他,“天道在此,天门该开。” 哪吒紧握火焰枪的手上青筋暴起,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都没反驳出来。 “天道张口说话了?”冷不丁的,一道有些清朗的声音从地上传出,“你跟天道是亲戚?他跟你说了现在要开天门?” ------------ 第二百四十六章 裂天门(3) 杨戬目光朝那说话之人看去,就见之前见过的那个刺头纯阴体质男人从地上彻底冒了出来,正拍着身上看不见的土,怼完了他,又朝着哪吒道:“都什么时候了,打个屁的嘴炮,打的过就干,打不过就边上歇着!” 那手指伸出来,冷冷朝着旁边一指,目光再看向杨戬,道:“等这什么破规则彻底碎了,你来,人界一堆人要跟你单挑!我算一个,底下那管辂也算一个!” “呵呵,以后天门彻底打开,咱们相亲相爱的机会多着呢!不着急!” 终于,地底爆发出一股强横的能量波,那是两股灵力撕扯对冲的余波。 白唐手掌在空中一挥,暗红色的刀身反转,愣是将冲向他这个方向的能量波切断。 未退一步。 离他不远的哪吒也挺直着脊背,衣襟被风吹的簌簌作响,没有动。 肆虐的风刮过,卷起细碎的雪,迷蒙住冷冽的视线,但白唐看的清楚,对面的人只侧了下身,那暴躁的能量波就绕过了他。 稍远处的苏毓秀却也猛的抬了下手,似是把什么捏在手中。 白唐眼睛扫了下身边的哪吒,甩手就将白汤圆扔了过去,那暗红色的小蛇无辜的盘旋在哪吒身边,冲着他吐舌头。 白唐道:“这傻子交给你了,白汤圆,别丢咱们白家的脸!” 白汤圆兴致缺缺。 白唐道:“家里零食翻一倍!外加……锁锁陪你玩三天!” 白汤圆荧黄色的竖瞳更两了,身子绕着哪吒,头却伸到了他面前,道:“五天,不不不,十天!” 白唐没空跟它闲扯淡,摆摆手,准了。 苏毓秀唇角微微掀着,手里流动着月光也似的光线,瞥见白唐那样的眼神,只一迈步,就到了他面前。 天空暗沉沉一片,连风都静止下去,千米地底的人类修道者还在试图拯救出被强硬压在地底的许成功,准确来说,是白唐眼中的“徐成功”,用碧落龙鱼佩标记一个时代的那个人。 他们面前的这座山峰高万丈,上有仙宫阆风苑,美轮美奂的三主殿九偏宫,右瑶池,左翠水,端的精致唯美。 白雾于昆仑仙宫上凝聚,一层一层从山峰的最底层绕缠着将整座仙宫所在的主峰都萦绕在内。 再冷的表情,在朦胧的白雾中都有些柔和。 苏毓秀坦然的站着,迎着白唐的目光,坦坦荡荡,眼睛干净的如三月春雪,不掺半点杂质。 她手上的那缕“月光”发出柔和的光,在她指尖翻转跳跃那是在蓄力。 昆仑上的那座仙宫摇摇欲坠,终于不能再恢复,有细小的玉珊瑚雕花从高处一点点下坠。 一切都紧绷到了极致,没有风,没有雪,连痛苦的哀嚎都停了下去。 苏毓秀离他还有两米的时候,白唐抬了下手,做出防备而推拒的动作。 苏毓秀从善如流的停下脚步,小巧的身形站在白色的雾气里,有些朦胧而魅惑的美,小巧的下巴倔强的抬着,隔着一层稀薄的雾气看他。 白唐清楚的感觉到了她的难过,但他更感知到了底下那群人最后 的奋力一搏,他眼睛朝下瞥,道:“停下来。” 再看到被捆在山底的那个人时,白唐心里就清楚的知道,苏毓秀在这神压阵里有不可取代的作用。 那些柔软而强横的“月光”,与埋在他身体里的那条“线”同出一源,他知道那是谁的。 苏毓秀即便在隔空与那些地底的人类修道者斗法,跟他说话却依然是专注而深情的,她叫他:“白小唐。” 只这三个字,仿佛大把的蜜糖洒进了牛奶罐里,饮一口,就能甜的人心口都发软。 “白小唐,站的高一点,”她说,有时候你眼所见不过是水中倒影冰山一角,没有看清全貌,不要轻易选立场。” 白唐额角直跳,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幽冷,那双桃花眼里倒映着她纤薄的身影:“苏毓秀,天门还有多久会炸裂?” 苏毓秀纤细的睫毛颤了下,道:“三分钟。”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再说几句话的功夫,李淳风就得死。” 许成功,真正的姓名是李淳风,姓李名淳风, 生于隋仁寿二年,风靡于唐贞观年间,是几乎家喻户晓的修道大师。 白唐在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猛然的吸了口气,实在没想到那个最先入世界。面容和蔼的老头,来头会那么大。 碧落龙鱼佩,是隐藏在《推背图》之下的瑰宝,是李淳风从不轻易示人的标志,每一件碧落龙鱼佩,都有他神通造化的庇佑在,有那个年代最不能招惹的李淳风在。 白唐的眼睛看着苏毓秀,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犹豫后退,甚至回避也好。 只要有那样的情绪在,他就有把握说服苏毓秀撤掉底下那凶悍的嗜人符文。 但是没有,苏毓秀的眼睛清澈如昆仑腹地里那一处清澈的天水,干净的半点杂质都无。 什么都没有,那是主意已定的决然和坦然。 白唐点了下头,嘴巴向上翘了下,桃花眼却没有弧度,身形一闪,就又朝着地底钻去。 “没有用的,天门结界已经到极致了,”苏毓秀的声音追着他的身影下潜,贴在人耳边似的,“李淳风的力量只是锦上添花,白唐,那是他的命运。” “这个界限存在的太久,打破是必然之事,白唐,你站的高一点,看的远一点,才能看的清。” 白唐没有回答,全然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苏毓秀回想起他方才的眼神他眼睛像是深埋地底的冰冷洞窟,里面跳跃着两团火焰,虽弱却亮,带着希望。 但那样的光亮,却终于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暗淡下去。 苏毓秀的眼睛露出一丝脆弱的光,继而周身盈满月光,白玉样的小手猛然朝地面拍去。 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从地表蔓延而下,如倾泄的瀑布洪水,眨眼就冲到了最里面。 天门非开不可,她已没有时间再去精心策划另一条路,可这些事若避无可避,她会尽量快一点,不想让他全力以赴的站在她对立面。 她闭着眼,脑海里的景象却清晰管辂领着陆续赶到的人类正一点点将她附着在李淳风身体上的丝线扯下, 一根一根。 他们以为那些线只是另一个形式的力量,可以以力拆力,毕竟再强大的力量,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也不会无懈可击。 “错了。”她轻声道,“那不只是力量。” 手掌倏然合紧 昆仑主峰的千米地下,管辂捏着最后一根丝线,迅速的将它从李淳风的身上拔了下来。 “好了。”他说。 李淳风笑了下,从地上爬起来,自叹道:“到底是老家伙,都受不住小东西们折腾了……叫你看笑话啦。” 管辂一派仙风道骨,道:“这昆仑灵气我已全力再吸收储存,却到底是海中取水……天门大开,已成定居,你是对的。”顿了顿,又道,“这一劫收不了你,你的劫数还在后头。” 李淳风脸色却仍是没有放松,手指松松的扣着数,道:“早算出我=大限将至,这次” 话音未落,神情倏变,手猛的就朝管辂抓去。 管辂身形倒退,手中光束下意识去缠李淳风,却只听砰的一声,一股沛然无比的气息直冲面颊而来。 李淳风神魂尽裂,第十五神柱发出的白光,照亮了整个昆仑主峰。 脚刚刚落地的白唐被那股沛然的力量冲击的一愣,接着视线就消失在漫天的白色光芒里。 昆仑仙宫终于承受不住,轰的一声从地基开始崩坏,碎裂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膜。 白唐明明还在地底,却感觉被人牵着走上了一条充满冰雪的路。 路上有身着淡粉色羽绒服的女孩灿灿而笑,身后是一片琉璃冰雪。 白唐只看了一眼,桃花眼一沉,再细看时,那宁静的冰雪世界尽数消失,只身前女孩还在,微微而笑。 “天门最外围的仙宫先碎,接下来,就该到天门了,就像烟花一样,盛大的绽放。”她说。 白雾越来越浓烈,白唐的脸隐在浓郁的灵气里,看不真切,也没回应,只是遥遥望着唯一还暗着的一座山峰。 “神压十六山,山灵引路,神明做基,天门若是不开,神压屏障便绝不会开启。” 这才是囚笼,能困住众神的囚笼。 或许是一瞬,又或许过去了许久。 白唐有预感的抬头,看见了灰蒙蒙的天空,还有天空上不断旋转如同旋涡的白色灵气。 一缕同样惊人的阴气如同明火,嗖的就窜上了天,搅动在满目的白色里,有些细弱的和谐。 大雪毫无征兆的从天空席卷而下,仿佛一片片亡灵的骨灰,从高空疾驰而下,连同那些白蟒一样的灵气,将眼前遮盖成纯然的白色。 地面开始晃动,昆仑上的仙宫终于彻底从中裂开两半,用稀世珍宝堆砌的仙宫一点点幻灭。 碎裂的声响夹杂在轰隆的雷霆声里,微弱的可怜。 十六座山峰依次塌陷,仿佛被彻底抽掉了脊髓的巨人,一点点的弯下腰来。 绵延数十万里的昆仑发出阵阵的颤音,如同呜咽。 藏身在昆仑腹地里的生灵们尽数发了疯,尖叫着、咆哮着从藏身处奔了出去,没头没脑的逃窜。 ------------ 第二百四十七章 裂天门(4) 一圈又一圈的灵波震动着,在十六座山峰间碰撞来回,但无论如何碰撞,却都如被收纳在一个无形囚笼里的小鸟,怎么都撞不出要命的笼子。 原本在那些逐渐湮灭的山峰里藏身的精怪鬼魅,都嘶吼着在这片山脉里渐渐消散,化作那无数灵气里的一抹。 “咔嚓~” 轻微的,仿佛枯枝被踩折了身子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高逾万丈的昆仑上空白雾涌动,狂悖的灵气漩涡里,出现了第一道黑色的闪电。 紧接着,仿若能将天空都劈成两半的力量在高空发出尖啸,势若疯虎。 “开了……” 有不知谁的声音在耳畔轻声道,恍若梦呓。 …… “天门……开了!” 身体淡薄的仿若一缕黑烟的人抬起头,在身边同样伤痕累累的同伴搀扶下站直了身子,冷峻的眉眼里半分情绪也无,只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蜷缩着。 陆北走面色煞白,嘴唇却是鲜红,如同刚从地狱爬出来的艳鬼,身上那袭衣袍是仿佛熨烫过的平贴,一丝褶皱也无,只是换了颜色,纯然的黑,能遮盖一切的黑色。 “是啊,”他也仰头看着那已然裂开一丝缝隙的天空,感受着周围的灵气以势不可挡之势奔向那万里高空,“开了。” 第一道天门裂缝,就在所有人的瞩目下,避无可避的,开了。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仿佛一颗完整的鸡蛋终于被里面过量的蛋清撑破了,露出密密麻麻而又细小的缝。 缝隙里是看不清模样的恶魔,也或许是一片虚无,更可能的是,谁也猜不到的怪物。 地府阴帅与判官齐齐仰着头,面上是一脉相承的淡然,那些天门未开之前还存在的凝重,都在这漫天的碎裂声中变成了漠然。 “开了!真的开了!”有不知何处传出的声音激动的叫道。 更有人克制不住的手舞足蹈,看着一层层在昆仑上方显出痕迹的裂缝,发出呜咽的声音,似高兴,似欢欣,又似是什么都没有。 有人麻木的站着,眼瞳里光芒幻灭,如同石塑木雕。 “天门重开,三界乱至……” …… “开了……” 在长风浩荡的九天上,有人终于从神座上睁开了双目,缀在四壁上的星辰从内而外一层层亮起星光,让整个大殿都陷入耀眼的明亮中。 冷冽清寒恍若集天地灵气生成的神祗抚着额头,眼眸里光芒明灭,仿佛已穿透层层云霭,看见了九重天下的那一处昆仑。 九重天上风高云卷,一层一层的仙林奇葩依次舒展枝丫,仿佛得到了丰沛的灵气滋养。 那冷清若无人的洞府仙苑都在几乎同时打开了门庭,从来无情无欲的仙人都一致将目光转向了遥远的云雾之下。 原本阻隔他们神力窥测的地方终于能被纳入眼中,仿佛珍贵瓷釉身上蒙着的一层的幕布终于被强力的大手撕开。 穿着柔软衣袍的仙人们都请冷冷的踏在白云上,冷眼看着那天门碎裂,感受着脚下的白云也开始颤颤巍巍,仿若整个世 界都在被莫名的力量强行撕扯。 “天门啊。” “呵,终于还是开了。” “命运的齿轮,又一次转动了。” “……这一次,该拿什么强行停下呢?天帝陛下?” 九天之下是天翻地覆的灵气暴动,九天之上却似乎没受什么影响。 只是所有神仙都在那瞬间将目光投向了那九重天下,如出一辙的漠然表情下,是谁也看不透说不清的复杂心思。 明明是活在最阳光最灿烂的天庭,却每一个都仿佛披起一层古怪的皮,皮下是怎样的骨血,谁也不知道。 一条又一条的裂缝在昆仑上方出现,穿过缝隙,能依稀看见那离天最近的昆仑的之巅上,三座古怪的仙宫慢慢化成飞灰。 那姿容绝世的女神似乎又出现在众人面前,穿着彩云纺织出的襦裙,衣袂飘飘若风举,神态逍遥,面目慈悲。 那曾让三界都拜服的女神就端坐在青鸾殿的主位上,引领者昆仑众仙,朝着天上遥遥敬酒。 随手一挥,就是金色的秩序从掌心落下,遗落在愚昧懵懂的凡人心里。 那样瑰丽的秩序光线,是世间任何瑰宝都无法比拟、无可形容的景色,能映照的昆仑通天彻地的绚烂神圣。 昆仑一捧雪,人间百世春,原该如此。 细细想来,那些繁华竟似只在昨日,依稀如故。 霓旌照耀麒麟车,羽盖淋漓孔雀扇。歌听紫鸾犹缥缈,语来青鸟许从容。风回水落三清月,漏苦霜传五夜钟。 …… 漫天的白色灵气犹如长龙滑空,终于翻卷着在空中肆虐摆动,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风暴。 神秘而危险的昆仑深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坍塌声,无数在昆仑生活的生灵都嗅到了那危险的味道,惊慌的露出了痕迹。 而就在天门碎裂的同一时间,无数翻涌的灵气在被那些裂缝吸纳后,终于没有再翻涌的迹象。 昆仑在不断的摇晃,如同被巨大的手连根拔起,无数断木滚石从不知名的地方滚落下来,储存了千百年的冰雪锥子一样从高空往下坠。 离昆仑山脉较近的地区都发生了震感极强的一场地震,国家一直在稳定局势,还有科研人员在网上解析昆仑的情况。 所有人都在猜,是不是昆仑里面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如果外缘都天崩地裂,那么昆仑内部又该是怎样的惨烈? 大家都在猜,却一个结论都没有。 网络上叫嚣的尤其畅快,各种猜测络绎不绝,但所有人都有志一同的承认了一个事实时代,变了。 而外面的喧嚣无论如何都传不到昆仑里面,昆仑腹地里,已是一片水深火热。 那十六座山峰上的血肉,是天门索取的第一笔代价。 那些在剧烈震颤下承受不住冲击和压迫的人神,是第二笔代价。 那往后必然会出现的无数鲜血,是开启天门必然要付的第三笔代价。 白唐喘了口气,还没从那种天门碎裂的震撼里醒过神来,身体本能的将滚动到身边的高空坠物都扫落干净,神思却还留在方才那轰然炸裂里。 就像是积聚了足够力量的鸡蛋,虽然先被撑开了一条缝,可里面灌入的浓稠蛋清实在是源源不绝,怎么都放不干净,于是整个鸡蛋被从里面撑开,满溢的蛋清四散而去,搅动的昆仑整个都陷入毁灭性的震动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层无形的结界彻底消失,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狂暴的罡风从九天之上灌下来,搅动起原就纷纷扬扬的碎雪。 四周已没有能下脚的地方,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水裹杂着碎裂的泥土山石,朝着低处滚滚流动。 像最汹涌的泥石流,能把一切都卷进去。 但白唐四周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为他们创造了一块不受影响的空间。 哪吒整个人已陷入意识混沌,哪怕他在那剧烈的冲击来临时第一时间护住了他,他还是被天门反扑的群攻力量冲击的当场昏厥,此时正被他放在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 白汤圆安静的盘在白唐肩头,难得的绷着一张蛇脸,也跟他一起抬头看着天空。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白唐面前出现了一条深不可测的深谷,无数岩石都翻滚着落下去,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这已经是哪吒聚众开天门的第三天,整个昆仑十六峰晃动了三天。 那无穷无尽的狂风渐渐停下,高空上的惊雷也烟消云散,只有一直没有停歇的昆仑大雪持续落下。 却温柔许多,仿佛一点危害都没有。 “汤圆,”白唐摸着肩膀上的蛇头,声音干哑的厉害,“你这次怎么不吃了?” 白汤圆偏头,避开他的触碰,有气无力道:“吃不下。”停了片刻,又补充道,“白白,我刚才感觉有眼睛盯着我……好像是想吃我,可怕!” 白唐身体还没感觉,心却疲惫的很,听见这话,也不由笑出声,道:“身为天下第一吃货,还担心被别人吃掉?” 他是故意的,在这个时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放松心情,于是只好拿着自家的小蛇逗闷子。 跟人说两句话,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也能让他不去想来之前还一脸慈祥的老人血肉模糊的样子。 太难受了。 哪怕见过了无数死亡,这种上一刻还言笑晏晏,再见时那人就成了拼都拼不起来的血肉……太难受了。 那个相似的年纪,那样慈祥和蔼的脸,多像白老头。 就跟在很久之前离他而去的白老头一样,明明前一刻还在绞尽脑汁抢他碗里的红烧肉,下一刻……就没有下一刻了。 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就跟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记不清多少次,他会从夜里惊醒,强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梦里那血肉模糊的死人不是他家的刻薄死老头。 时隔多年,连他都经历生死好几轮,这一刻,那种感觉却终于又想了起来。 白唐想到了那个给他碧落龙鱼佩的老头,不知怎的,连带着就想到了自家不着调的白老头,分明两人没半点想似,但他心里总不能平静。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真正有血有肉的尸体了,他想,只用余光看见了那猩红一点,居然也会难受的想哭。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冬蛰(1) “不一样的,”白汤圆下意识的扭动尾巴,尾巴尖在他手背上肆无忌惮的拍着,打拍子一样,发出轻微的啪啪声,“真的不一样。” 小蠢货哪怕智商见长,词汇量还是不丰富,来来回回也只嘟囔着不一样,比比划划的用腹部的几个小爪子抓挠他的肩头,脑袋还冲着天空。 “这样啊,”白唐露出个笑模样,顺着它的视线看向了仿佛什么都没变的天空,“那倒是真有可能被吃掉,你当时死乞白赖的缠着我,虽然户籍上了我白家的本本,但生你的亲爹还在天上,估摸看你长成这样,不满意,琢磨着要给你回炉重造呢。” 他说的煞有介事,白汤圆浑身的鳞片都炸起来了,一双竖瞳更加凶恶,紧张的都结巴,道:“回、回炉?” “啊,就是用大锤子,把你的本体一点点敲碎,再扔到火炉里……肯定不是普通的火炉,那种火都烧不着你半根毛,肯定得是三昧真火,就是上次哪吒用来烧你的那种,凶,凶哦,你到时候要保持龙形还是刀形呢?要是龙形,人家得给你扒皮,抽筋,还得去鳞,要是刀形,得先掰断了……” 这形容太有画面感,白汤圆又是个开了心智没几年的小东西,当即就用五只小爪子狠狠扣住了他的肩头肉,色厉内荏的吼道:“我是家里的小可爱!墨墨说我很好,你,你别胡说!” 那小爪子十分有力度,白唐都被抓的忍不住呲牙,却依然嘴欠道:“贪吃,还懒,在家里你是不是不洗澡?冰箱里的金贵小黄鱼是不是隔三差五的就没了?还瞒着墨赦偷偷啃他的锁魂链?你自己说说,你长没长歪?” “没有!” 白唐就咧嘴笑,不怀好意:“看!还爱撒谎!” 白汤圆嘤的发出怪叫估计是跟玉九学的,想嘤嘤表示委屈,但它喉咙粗糙,实在发不出那么纤细的音,听着就跟兽吼一样。 周围天风浩荡,一直没有停歇的雪花悄无声息的在崩坏的地面上覆盖上一层白。 腥的臭的,都捂在了纯白的底下。 终于,连小蛇都被他挤兑的不肯呆在外面,呜咽一声就窜回了他身体里。 白唐轻微的咧了咧嘴,想笑,嘴唇扯了两下,却终于没掀上去,颓然的在脸上拉出下弯的弧度。 昆仑最中心的位置换了模样,那有仙宫驻扎的山峰全然脱胎换骨,在周遭十五座山峰的坍塌下,越发显得挺拔冷峻,任凭眼力如何高明,也看不清山的最高处。 如海如潮的灵气一半被天门在结界破碎修复两界通道时吸收,还有一半狂躁如汹涌风暴的灵气被更猛烈的劲力吹散开来,四散在昆仑整条脉络上。 那新的昆仑最高峰似乎接连天际,越往上越看不清,周遭还萦绕着朦胧馥郁的灵气。 “醒了?”白唐依旧感兴趣的看着新昆仑,头也没回,却仿佛对身后那人的动态了如指掌。 细小的声传来,三太子撑着身体坐起,没有回答,目光也转向那巍峨参天的新昆仑,嘴巴张合了几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白唐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的等着。 “那是……新昆仑?”三太子眼神很平静,仿佛之前的愤怒憋屈都成了烟云。 他似乎是想提问,但话说出口,却成了陈述句。 他不需要谁回答。 “我走了。”他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很多疑问都没问出口,却也好像都不重要。 白唐终于转过身,道:“去哪儿?” 昆仑尘埃落定,三太子却注定无处可去,他弑神逆天,去不了天,他是神非人,人间容不下,他该去哪儿? 三太子握紧了他的火焰枪,混天绫绕在手臂上,红的如一抹鲜血,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去找一个人。” 他终于踩着底下藏满泥泞的地面徐徐前去,手臂朝后挥动了下,似乎道别。 白唐没有劝,也没有留。 他知道,劝不住也留不下,天门完全碎裂,哪吒心里拧着的一股劲必然荡然无存。 他处心积虑要在人神两界平和的前提下为下界被追杀的小神某一条生路,他耗尽心神来做这件事,甚至想好了该怎么收场那将是能将这场人与神的战争彻底消弥的方法。 他是这么以为的,推演了所有可能性,排除了所有不利因素,就跟那场被他引下来的天河水一样,他知道后果,可他能收场。 三太子的神魂终归是受了伤,他在神力透支的情况下还与杨戬大战一场,惨败收场。 昆仑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有人在泥泞的前路上站着,脸上笑容浅浅,如同引诱人去往地狱的恶魔。 “想好了吗?”她问“站在我身后,就不能回头了。” “想好了。” “那就走吧……追你的恶犬逃回了天庭,那帮老古董守在新的天路前,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你在等什么?” 走在风雪前方的女孩淡淡然一回头,明眸皓齿,美丽如鬼怪传说里的角色妖狐,又如盛开在九天云霄上的淡色蔷薇,孤冷而坚强。 “我在等,他的一百万岁生辰啊。” …… 墨赦找到白唐的时候,白唐正捉了一只侥幸生存下来的大胖松鼠,拎着后颈逗着玩,戳戳脸颊摸摸头,间或投喂一点随手摘下的野草野果。 “老墨!”隔着老远看见他,立马就弯起一双桃花眼,笑的见牙不见眼,“你怎么才来?你那边事儿处理完了?” 这轻松的、不含半点杂质的声音让墨赦有一瞬恍惚,如果不是他当时眼看着他在昆仑,还真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经历了那场天门之战。 那是一场无望的战争,越用力,输的越快。 “跟你说话呢,怎么啦,傻了?” 只一走神的功夫,那青年就踏着已足有人脚踝高的积雪行到了面前,面上一派晴朗。 墨赦嗯了声,瞥了眼他手中的松鼠,道:“你捉的?” 白唐将松鼠朝他扬了扬,笑道:“还真不是,我本来好好的在欣赏新昆仑,这傻东西自己撞过来……你摸摸,皮毛还挺热乎,我寻思着天也冷,就当暖手炉用了。” 墨赦 对这种软皮毛没什么爱好,随意看了眼,就移开了目光,道:“回去吧,这里再不久就是禁地了。” 天门一开,两界勾连,自然会有不该生出心思的人蠢蠢欲动。 昆仑是天门开的地方,管辂绝不会让出去。 他们原本就在昆仑里借地隐居,此刻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撤出昆仑,加上来自上面的威胁,他们驻守昆仑已成定。 白唐嗯了声,又将树上的树叶塞到松鼠面前,松鼠那绿豆眼都有些可怜巴巴,头左右晃动了下,似乎在抗议,但到底架不住喂养者的热情,委屈巴巴的将树叶裹进了嘴里。 白唐志得意满的一撒手,将那小东西放在了地上,慈爱道:“刚才吃了那么多,食囊应该满了吧?这时段可不太平,小可怜儿,你可别出来晃悠了,下回再遇上疯子发疯,可就不一定能碰上我这么好的人啦。” 墨赦看了那松鼠一眼,对他这番话不予置评。 那松鼠怯怯的看着他们,就对上白唐一双慈祥和蔼的双眼,还挥着手对它做出再见的动作。 松鼠伸了下腿,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 白唐还有些不满,道:“怎么也不来个拜谢,我听说昆仑这地界上动物都有灵,这看起来怎么不像?” 墨赦道:“有的,不然不能靠近你,想必也是绝处求生。” “那它怎么那个蠢样子?装的?” 墨赦想了下,道:“你都给它喂了什么?” 白唐道:“我哪儿知道它吃什么不吃什么,都喂了,路上见啥给啥,这脾性挺好,不挑。” 墨赦的眼光瞬间就一言难尽起来,心说那它没挠你一爪子也真是脾性好。 两人说着话,竟也渐渐出了那昆仑最深处的山峰。 天上雪花轻飘飘的,一下就在两人身上落了一层,连头发上都是微湿的触感。 白唐身体已经强悍了许多,但大自然的寒冷还是让他打了个哆嗦,搓着手道:“墨墨,你说奇不奇怪,我到现在竟然有些不知道,咱们过来是为了什么,阻止哪吒开天门?但最后却感觉我也是推手啊,好像去的所有人都不想天门打开,但所有人却都在最后成了推手。” 墨赦心里还满是阴翳,那天分明已将苏毓秀那些丝线都过度到了陆北走的生死簿拓本上,那些如狼似虎的能量都被吞噬了个干净,可明明看着已没什么事的判官,却在他们正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时骤然散掉凝聚的精魂…… 那样浓郁纯粹的阴气,冲击的他跟陆北走都有些站不住。 “老墨?” 胳膊被人轻碰了一下,墨赦目光里的阴霾悄然散去了一点,转头看他。 白唐抿了下嘴,剔透玲珑的桃花眼里有迷蒙的光,终于没再假装若无其事,他道:“是谁?” 那最后一座山峰里压着的是谁?也是墨赦的朋友吗?当着他的面爆炸的拼都拼不起来。 “钟馗。”墨赦说。 分明都是没头没尾的话,但两人说起来却仿佛一点障碍都没有,问的突兀,答的却严丝合缝。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冬蛰(2) 再远一些的地方,站着身形清癯如竹的一道人影,那人影挥手间都是灵气四溢,在昆仑的白色灵雾里起手画闭锁的阵。 白唐和墨赦遥遥看了一眼,没有去打招呼。 昆仑上方的雪似乎终年都不会停止,一直飘,像是要将那些枉死的枯骨都深深埋藏下去。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踩着雪,形如鬼魅般在昆仑雪梨里穿行,半点痕迹也无。 风轻轻掠过,却将偷听来的几句闲话传了出来。 “……苏毓秀的来历,不能拖了……” “嗯。” “……那什么溯洄镜,真的什么人的来历背景都能照个干净透彻?会不会有意外?我看苏毓秀可不像省油的灯,十有会出意外!” “嗯,你要好好用,用的好了,就没有意外。” “……这个……难不成要色诱?……咳咳,你这眼神收回去,什么眼神?我的意思是我是卖艺不卖身的……什么叫用的好?” “她自愿照,让你进入她的过往。” “我们商量一下,去把她绑架回来严刑拷问吧,我觉着这个比较靠谱……” …… 昆仑天翻地覆,积累近千年的积雪在那场莫名的“天劫”中的融化大半,在那场激烈的地动停止后,就系数从高高的山峰上流了下来。 弯弯曲曲的将临近昆仑的一些低洼处都淹没成了小湖泊,像一颗颗镶嵌在大地上的明镜。 而昆仑那场强烈的震动毫不意外的又掀起了一场舆论高峰,网络上的所有网页几乎都在传那一天的远距离视频和照片。 “昆仑那事是天罚吗?是神要抛弃我们了吗?有没有知情人出来爆料啊,坐等真相!” “可靠消息:昆仑炸了!对,没错,就是炸了!别看外面没变,里面的芯子可都是换了个遍!” “还谈什么神?就是那些操蛋玩意儿干的,不然你们以为昆仑好好的能炸?”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神,都是魔鬼!都是食人血肉的魔鬼!” “……” 无数条评论将那解析昆仑事件的帖子顶的高高的,每天都有人在追问昆仑的事。 白唐手一滑,又将微博刷新一遍,立时就看见了另一条居高不下的热搜帖子。 那是一张让他看着就有些不舒服的美丽面容苏毓秀。 那条微博只看标题就能知道内容,全是对苏毓秀的追捧,点赞和关注人数竟已达上亿,里面全是对女神的崇拜和赞美。 神在漫长的岁月里被淡化,又在可以追溯的时间段里不断爆出血腥的手段,不知不觉,早被人无形的扒下那层神圣的皮哪怕神曾在人间的历史长河里璀璨过,被疯狂的信仰过,但他们也早被时代淡化成了一抹影子。 在万鬼出行的特殊时期,又被人连皮带骨的爆出那些有理有据的龌龊事,哪怕之前做过再多的善事,也会被愤怒的人群翻过,全当没有。 白唐静静看着手机里那巧笑倩兮的女孩,心里一点点回想去过去的那些事。 似乎她都置身事外 ,但又似乎每一次都会留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她到底是正,还是邪?她到底在做什么?又想什么? 白唐想了许久,仍是想不明白,但有些东西却在思维里慢慢清楚比如苏毓秀对神的态度。 憎恶。 她不止一次跟白唐提过,说那些神都污脏不堪,哪怕话说的都隐晦,却到底是一种态度她想让白唐同她一起,站在神的对立面。 白唐长长的吐了口气,想起之前数次润物细无声的说服,感觉好像被毒蛇吐着信子在肩头上添了一口,浑身的寒毛都本能的炸了起来。 苏毓秀看似单纯的眼睛里,含着太多他看不清的东西,很多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流露出的情绪是不是真的,还是只是表现给自己看的一个表象。 网上沸沸扬扬,神几乎被踩到了尘埃里吗,随手一搜,就能搜出神庙被毁、道馆被砸的视频,还有扯的能有几米长的“反神”条幅。 神,已经陨落。 可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喜欢在遇到苦难的时候找一个心里寄托,尤其是在现在这个鬼魅横行的时代,他们就更需要一个强大力量来告诉他们没有事,都会过去。 可神已经不可靠,该找谁呢? 神已放弃众生,那该谁来拯救人间? 国家始终是神圣而强大的,是正直而威严的,那是他们的依靠,却不是他们的救赎。 所以人们自己造出了一个神,一个温柔和善富有同情心、还有资本调用普通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资源的神苏毓秀。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苏毓秀被捧上了神坛,她在昆仑附近的庙宇里出现的事也不知被谁发到了网上。 神秘出现,救人于苦难……那就是神。 苏毓秀她已成为这个时代的和平使者,政府在一定程度上对她做公益的事乐见其成,而她本身的粉丝团队又强横无匹,加上她与国内各修道者似乎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还总是为那些普通人散各种符咒。 她若不是神,便没有人可以是神了。 白唐正想着这些,眼皮突的又是一跳。 向东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叮嘱他去看修道者内部网。 白唐也没废话,径直登陆了修道者内部网站,立马就有一条消息推送过来。 那是一段公开的视频,视频里不是别人,正是苏毓秀。 “我有很多粉丝,幼年的、青年的、中年的和老年的,细算下来,至少要有七亿多,但这个数量还不够。” “在鬼魅横行前,很多人叫我女神,是因为我的容颜,嗯,或许还有演技,在鬼魅横行后,很多艺人都大量大量的掉粉,甚至活不下去,因为民众生命都危在旦夕,谁还有心情追星?但我没有,我的粉丝们,从来没有放弃我。” 视频上的女子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休闲运动衣,头上带着明亮轻快的白色运动帽,就站在一处宽阔的舞台上,周围是欢呼雀跃的、仿佛疯魔一样的人群。 他们拼命喊着“苏毓秀”“苏女神”“我们爱你”,声嘶力竭,狂热的如 同被蛊惑了心神的异教徒。 苏毓秀只微微笑着,在要说话的时候才抬起手,朝下压了压,那容纳了数万人的场地里竟真的安静下去。 白唐的手机里一连跳出了许多消息,大多是他们那个敌场称霸鬼见愁的中二群,群里一帮未来的修道界天才,现在也已经在不同的地方挑起了大梁,但那种雄性见面的冲劲儿和火药劲儿依然在群里炸裂。 聊天消息已几百条,白唐大概翻了翻,翻到了最近的那几条消息。 天下男神我为尊(刘正邪) :什么情况?苏毓秀是在哪儿进行公开宣讲呢,我看着视频向是直播,怎么个情况?知情人士出来爆料? 八块腹肌小狼狗:手动挥爪激动!最新消息,就在b市,新民广场,现场的妹纸发消息说人山人海,劲爆! 言笑有毒钉:肤浅!就看见那张脸了吧? 跪下叫爷(商衡):蠢货!这是在宣传!完全是在搞个人崇拜,那片地区谁管着?出去收拾啊! 八块腹肌小狼狗:收拾个屁,见着场面上围着的人了吗?现在过去,不管是谁,那女人一句令下,都得被撕成碎片,血沫子都溅不到地上! 白唐默默窥屏,觉着或许能从这帮分布在天南地北的修道界年轻天才们的信息交流中发现什么。 “……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神,那些自持正义的‘神’,也不过是一群放高利贷的吸血鬼,要让他们保护,就得付出代价,祭祀,多可怕的事情,但你们的血肉灵魂,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顿下午茶,或者,也可以是聊以果腹的小点心……” 那声音依旧甜美清脆,像是羽毛干净美丽的黄鹂鸟,但说出的话却极具诱导性。 白唐猛地朝忽然打开的电视屏幕看去,正对上苏毓秀仿若注入星河的眸子,清清亮亮,一派干净,手里还拿着话筒,面上带着微笑。 白汤圆蜷着遥控器,无辜的摆了下尾巴,继而又卷着那遥控器磨牙,咔嚓咔嚓的,却一点也挡不住电视机里那甜美的女声。 “……如果非要有信仰,那就信仰我吧,以后,我做你们的神!真正的神!聆听你们的愿望,护佑你们的安全!给你们想要的安宁,涤荡这污浊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那些所谓的天神不愿普度众生,那就我来,我带你们走向和平和宁静!或许,有人会说我一个弱女子,连道法都不会,怎么可能真的庇佑你们?” “那么今天,我要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们,我,究竟可以为了庇护你们,变的有多强大!” 她朝着天空看了看,那里正有一大片乌云,逐渐遮住太阳,美丽如妖鬼的女孩抬起手,缓慢的收缩手掌。 镜头极缓极真,那方圆十里的乌云竟真的被她撕扯了下来,露出天上明亮的太阳。 视频里的尖叫声几乎刺穿耳膜,那些原恩就狂热的人更加疯狂,看着苏毓秀的眼神都疯魔一样,似乎苏毓秀让他们去死,他们也绝无二话,会欣然赴死。 苏毓秀淡雅的笑着,身后是被她从天上拉扯下来的乌云,更衬的她明眸皓齿,神人之姿。 ------------ 第二百五十章 冬蛰(3) “太阳会被乌云遮蔽,但光明不会,天神会辜负你们,但我不会。” 她轻微的摆动双手,身后如同乌黑色背景板一样的乌云又悠然飘起,悬在人们头顶,她屈指一弹,细密的雨珠就轻飘飘落了下来。 初冬的雨本应是冷的,但淋到雨的那些粉丝却都惊讶的发现,雨水都是有温度的,一点点的暖。 现场更疯狂了,人挤人的要凑到她面前,却见苏毓秀又是一抬手,手掌下压,所有粉丝就又静止了。 “那些恶魔住在天上,他们已经对我们露出了獠牙,跪拜、求饶、献祭都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他们这次想要的,是所有人洁白的灵魂,这个时候,没有退路了!” “除了战斗,已经没有退路!不如站起来,神若伤你,便斩天神,天若伤你,便破天去!我,将是你们的保护者,是你们的神,是要让你们见到海清河晏、天下重新太平的人!” “若是没有信仰,没有能支撑你们绝望生活的东西,那就信仰我,我做你们的支柱!”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仿佛含着能震破苍穹的力量,瞬间传入了耳膜。 白唐看着她举重若轻的脸,只觉心口一阵阵的发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掌控力? 明明该是最狂热最没有纪律的粉丝见面场合,但她轻描淡写的全然控场,哪怕那些粉丝曾数度因为她的话失控,可她只要一抬手,那些人就都会安静。 她就是神明,已经是被她的粉丝们捧上神坛的人! “厉害吗?”突然的,有人用幽幽的口气问。 白唐一回头,正看见从窗户里钻进半个头的男鬼。 见白唐抬眼看他,男鬼从窗户里利落的爬了进去,还假模假样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又一把捏住飞到他身边的白汤圆,笑道:“好久不见啊,白唐。” 白唐觑着眼看他,但见眼前这男人修眉长目,长眉几乎斜挑入发鬓,浑身都透着一股冰冷而矜贵的气息。 活像是从古书卷里爬出来的原始古人,只还留着短发,穿着地府时兴的现代衣装,将他暮鼓晨钟样的的气质拉的稍微活泼了些。 “你是哪个?”白唐疑惑道,“鬼差?墨赦的同事……找他的话,得去地狱找,他不在家。” 那男鬼用一种探究的眼光看他,咕哝道:“我早该知道,你这种人就是这幅死德行……” 白汤圆在他手指上扭动,一口锋锐的小牙在他手指上摩擦,那男鬼皱了皱眉,屈指一弹,就将白汤圆弹回了白唐手上,道:“是我,我们见过。” 白唐张着嘴,依然一脸的迷茫。 美人无奈的提醒道:“三尾狮子印,那个鬼差。” 他这么一说,白唐立马就想了起来,当即咧嘴笑道:“呦,老熟人啊,你怎么来了?话说你这小鬼命可真大,地府那么大的变故都躲过去了,不过你这……” 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过,慢悠悠的开口:“形象差别有点大啊,这是去找谁给你捏的脸,手艺不错啊。” 美人笑了下,薄唇上勾,有些 薄情而冰冷的味道,道:“自己长的,我这个情况在鬼魂里有些罕见,算二次发育。” 白唐啧啧称奇,又见白汤圆蠢蠢欲动的弓着身子,心里转了个弯,道:“来找我?什么事儿?” 这鬼也是艺高鬼胆大,什么地界都敢瞎闯,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但这个鬼多次出现在苏毓秀身边,实在不是个能一巴掌呼飞的简单人物,白唐也开始用探究的眼神看他。 美人却在与他目光相触时,微微转开了头,道:“找你,是有点事……” 白唐果断升起了点兴致,心说他跟这男鬼真的不熟,这人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儿? 美人面上什么表情都没,道:“我想做你的鬼使。” 白唐:“……什么鬼?” “鬼使!”美人说,“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你那种,你放心,在这个时间段我会确保你的人身安全,为你做鬼使该做的所有事情,白唐,我要做你半个月的鬼使!” 白唐更加莫名其妙,又看了他一眼,谨慎而礼貌的道:“你有病?有需要被奴役的病?” 美人显然也想到了个不太好的词,堪称冷厉的瞪着他,道:“没有!”顿了顿,又道,“条件随你开,我就跟你半个月。” “为什么?” 总不能是见他长得帅,就真来投怀送抱了吧……这也太不靠谱了! 脑子里冷面男神的脸一闪而过,白唐道:“我有三个鬼使,个顶个的不省心,你嘛,身份来历背景全是黑雾,我要你干什么?不缺胳膊不缺腿,我也不用人伺候,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神闪了闪,继而继续嚼着嘴巴里的口香糖,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 美人也笑了下,这一笑,越发显得面目凉薄,道:“那就当我不存在吧。” 说着径直往天花板上一粘,如同一幅壁画。 白唐:“……” 实在是接受不了家里客厅有一双眼睛在,当即将那只鬼团了团,扔垃圾一样从窗口扔了出去,目测至少能扔出半个a市。 但那只鬼差就跟冤死的鬼一样,不大会儿又回来了,背后灵一样的贴着白唐。 白唐琢磨着那好歹是地府鬼差,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大多时候还真是不搭理他,自顾自的洗漱犯懒。 这段时间,除了群里叫嚣的欢快的那群天师门,最让他提心费神的就是昆仑那事了。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但向东给他的消息还是少,只说昆仑那边被几个人类大能暂时压住了,现在国家在紧锣密鼓的加训新一代修道者,希望在彻底的杀戮来临前,能尽可能的教给他们更多的东西。 向东跟白唐说的时候,旁敲侧击的问他的鬼道能不能大范围修炼,对修炼者心智什么的会不会有影响,约莫是想把他也拉去做壮丁。 但白唐机灵,向东的试探方一出口,他就照实说了他们师门收徒严格,体制要求更严格,一不小心就容易被厉鬼反噬。 直说的向东冷汗涔涔,彻底揭过了让他去 当人民教师荼毒下一代的想法。 白唐对此很是喜闻乐见,也不多说什么。 那美人来的莫名其妙,恰巧墨赦这两日不回来,白唐素来不在乎那些,见他说的时候虽神色坦荡,脸上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哀伤之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便他。 美人总是会在他起来活动的时候观察他,也真的做到了形影不离,好几次白唐都被盯的发火,不由分说就给他扔出去。 可美人皮厚,每次给他扔出去,他都能若无其事的回来,然后继续用“隐晦”的复杂眼神看白唐。 转眼已是半月,美人算了算日子,知道这是最后一天了,他看着白唐喂那只小蛇,然后又跑去天桥算卦,下午的时候睡一觉,起来听女鬼使的任务报告,有事了就打电话找人,没事就刷手机做窥屏狗。 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美人想,他们两真的一点都不像。 比如白唐喜欢吃糖,有事没事嘴里会叼个糖棍,他最讨厌的却就是甜食。 就连长相也不像了,以前他还撑着一副温和的外表,似乎怎么都不会生气,可现如今这张脸,却是更加的凌厉和尖锐,跟白唐越发没有一丝想象的了。 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连面貌都朝着遥远的过去发展,但这幅魂体却越来越弱,如同一个承受不来那些沉重情感的古老瓷器,名贵却虚弱。 上司的上司说,他这种情况,属于倒霉中的倒霉,是返魂中最不好的那种前不知道多少世的他,命格太贵重,那残存的魂魄碎片在他身体里修补完成,那样的命格多少也移了一部分到他身上。 可他已经是鬼,受不住那么贵重的命格,所以那些东西若不完全苏醒,他就还可以是个无足轻重的小鬼差,若然那些东西不加克制的在他的记忆里彻底苏醒,那他就可以做稀有的地府珍贵案例了被前世的贵重命魂压死的鬼差。 那可真是不太妙,他想,所以他找了上司的上司,厚着脸皮求了一张延缓记忆复苏的咒,可他的脸还是一点点的靠近了很久之前的那张。 思绪飘的有些远,等拉回来的时候,正对上白唐一双静静打量他的桃花眼。 那双桃花眼含着些探索,就从沙发上斜了过来,没有弯,看着有些冷。 美人从天花板上把自己撕下来,像撕一层墙皮一样,等落地后,身体又吹气一样的鼓了起来。 白唐一直没有说话,他身旁那只暗红色的小蛇就趴在他头顶,也顶着一双荧黄色的竖瞳森冷的盯着他。 美人想了想,告别道:“时间到了,我得走了。” “这段时间,偷窥的可还满意?”白唐眼睛弯了弯,道。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有些面嫩的长相,这两年整日跟鬼打交道,还修炼以阴气为根基的鬼道,面相也不免带了些冷厉,轮廓比大学时更加锋利,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但那双桃花眼弯起来,却就能立刻春风化雨,连面色都柔和起来。 美人摸不准他的意思,谨慎的道:“纠正一下,是做你的鬼使,不算偷窥。”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冬蛰(4) 白唐从废人样的躺姿变成了坐姿,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不甚在意道:“好吧,就算是我的鬼使……那这段时间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吧?目测你还比较满意?” 美人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手刚碰到墙壁,便被上面冰冷坚硬的气息堵了回来,他又站直了身体,看向白唐,道:“你有话问我?” 用的是疑问句,出口的却是陈述的语气。 白唐笑眯眯的点头,道:“不顾我的意愿强跟了我半个月,气的我们墨神半个月都没着家,你还想说走就走?” 美人眼睛都睁大了,一脸无语的看着他自说自话颠倒黑白。 “你跟的倒是满意了,我亏大了,不交点实质性的报酬,我怕你今天会不怎么愉快啊。” 美人又伸手指戳了戳身后的墙壁,再一次确定,果然如铜墙铁壁,于是他也笑了下,一下就到了白唐对面的沙发上,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道:“我之前还在奇怪,那么轻易的就愿意我跟着……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你实力很强,为什么不直接刑讯逼供?” 白唐摆了摆手,懒洋洋的靠回沙发上,道:“我是那种人?持枪凌弱这种事,咱不能干,凌鬼也不行,这是我们家家规。” 至于这家规是什么时候有的,那就天知道了,大概是在白唐扯出家规两字时产生的吧。 美人以一副“骗鬼呢”的生动表情看他,心说把房子四壁都贴上禁鬼符,这还不持强凌鬼?太能扯了吧。 白唐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慢悠悠道:“咱两现在可不一样,现在是童叟无欺的公平交易,是吧汤圆?” 白汤圆矜持的点头。 白唐又给美人讲道理,道:“我还是先服务后收费,你看,都等你跟踪满意了才来收取报酬,毕竟做生意,还是得诚信为本。” 美人麻木的点了下头。 白唐就笑,面上如春风化雨,问出的话却直指核心,道:“苏毓秀是什么人?” 美人撩起眼皮看他,削薄的唇上勾了下,道:“交易的话,这十五天只够我回答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问。” “我允许你再偷窥两天……” “那不叫偷窥,那叫观察!再说我看够你了,不需要!”美人拿起桌上对阴灵大有裨益的茶水喝了口,也放松的瘫软在沙发里,仿佛这一刻,那个懦弱又蠢笨的鬼差又回来了,还抖机灵的跟白唐道,“我算彻底见识到你了,也就这回事了,我是个地摊货,你是个高仿,最多算个自然仿,瑕疵还是挺多的……” 这话说的就有点没头没脑了,但白唐略微思索了下,脑回路居然神奇的跟他对上了,当即冷嗤一声,道:“有意思没有?还高仿?啧,脑子里少转这些没意思的废料,不定你就追上苏毓秀了呢……行了,不扯这些,刚才你说一个问题,那就一个问题吧她从始至终,是什么人?” 他话说的巧妙,眸子里都是狡黠的光。 苏毓秀可能会有很多名字,有很多身份,甚至有很 多职业,但她一直如一的身份,只能是最初的那个她,是最真实的她。 美人想了想,道:“女神。” 白唐脸皮一下就耷拉下去,看着他的眼神十分不善,道:“我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意,为了你的鬼身安全,建议你多想一会儿,再回答哦!” 见美人要张口,就又补充了句,道:“都是做生意的,诚信点,有来有往以后才好相见啊,你可别糊弄我,惹急了我让你投不了胎的我跟你说。” 美人有些无语,半晌才道:“我们鬼差,不用投胎,就算真要投胎,也有特殊通道,你还能控制通道?” “我不能,但我能控制你!” “哦。”美人拖长了音,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又想了想,道:“为了好聚好散,那我重新说吧……苏毓秀她以前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遇见她的时候她是苏毓秀,一个大明星,之后相处的时候,发现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大明星,更像是一个非常高端的捉鬼师,相处再久一点,我又觉着,她是一个漂泊许久的幽魂。” 他目光瞥向白唐,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那样的表情却在白唐心里停了很久。 事后白唐回忆起那时的那个男鬼,总是回忆起他当时的表情,似乎怅然,似乎压抑的愤怒,甚至还有同病相怜的怜悯。 “她有很多私人的宅子,不是现代常住的那些,是更隐秘的、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那种宅子,每一栋挖出来,都能做古董研究,每一栋里面都藏着许多珍宝,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那种,嗯,没错,就是对地府阴魂特别有吸引力的。” “她习惯性的收集那些东西,就堆放在私宅里,刚开始发现的时候,我简直乐疯了,你没见过那样的东西,只是在里面打个滚,出来都能通体舒泰……你记得三尾狮子印吧?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两天,说不要也就不要了,就仍在仓库里发霉,最后说送你也就送你了。” 白唐对这些话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一直沉默的听着。 “白唐,苏毓秀那个时候,就对你有意思了……或者说,完全移情在你身上,因为始终在她心里的那个人,叫谢必安。” 谢必安三个字一出,连白唐都不由恍惚了下,但面上神情依旧没变,只示意他继续说。 美人没从他脸上看出被当做替代品的愤怒,似乎有些失望,连语气都低沉了不少:“那可真是个魔鬼一样的名字……苏毓秀所有的收藏,都是为了他,像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白唐敲了敲桌子,道:“跑题了,我的问题可不是她有多神情,我不关心这个。” “没跑题,这就是重点,是我知道的,有关她的最早消息,”美人声音淡淡的,道:“那个谢必安,已经在地府消失了将近几千年,苏毓秀心里的白月光是他,那苏毓秀活了多久?” “谢必安是地府十大阴帅,我查过他,资料少之又少,就像被时代抹去了一样,有人说,他是背叛阴司的人,甚至跟范无救决裂过。白唐,你能想象那是怎样 的人吗?既情深又薄情……” 白唐脑子里闪过那个之前帮过自己好几次的影子,总在自己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出现。 他不知道那是谁,但每当有人讲起谢必安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想起脑子里那若有若无的一双桃花眼。 谢必安的眼睛,应该是温和明亮的,能照亮黑夜一样的耀眼,毕竟他即便犯了那么严重的错,也还有着许多人惦记他。 “……苏毓秀,至少是和他同时代的人。”又停顿了片刻,美人揉着自己的一团乱发,有些困惑的道,“或许更早,我的记忆有些混乱,很多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发生的,可能也是之前见过她,更早的时候,就是……就是人们穿着古怪的衣服,但我看不清哪个朝代,那个时候,她似乎是格外位高权重的人,记不清了……” 头脑记不清了,但身体却仿佛自动记忆了那段时间,所以才会格外难受。 他停了下来,似乎又陷入了朦胧的回忆里。 白唐也安静下来,飞速的将信息理了一遍,然后气恼的发现,除了知道苏毓秀是个老怪物,别的真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他有些不满意,正要开口再掏点别的,却听美人又补充了一句,道:“很久以前,她是我的。” 继而又自嘲的笑了下,削薄的面上一片冷清,他重又看着白唐:“谢必安连影像都没留下,我是见不着他了,只能来看看你这个高仿……可你也没什么特殊的……” 白唐用看赔钱货的眼神看着他,嫌弃的十分不遮掩:“没别的了?要是再吐槽我的,就憋回去。” “……没有。” 白唐咕哝了声“亏大了”,就摆摆手,让那个男鬼滚蛋了。 他心思在苏毓秀身上转了一圈,继而毫无阻碍的转到了墨赦身上。 那个人说去地府监工,竟然真的有小半个月没露面,白唐暗戳戳的琢磨,要不要去地府探查一下,万一给地府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吞了呢。 正琢磨这些,忽的感觉浑身一凛,他机敏的抬头,眼前只有天花板,但他的眼睛却似乎穿透天花板,看见了天上那双同样冷醒的眼睛。 …… “我是没精力管那些的。”月戎翘着二郎腿,就歪靠在沙发上,活像是隔岸观火、看死人不嫌热闹大的王八蛋,“地府现在是这幅鬼样子,那些府君们死的死,懒的懒,这么大块地方,我和包子不眠不休得至少三百年才能整饬一新。” 他眼睛又轻微的一眯,道:“人间那一锅粥,自然有合适的人收拾,管辂自然得牵头处理,地府?我们自顾不暇呢,难不成这时候还调兵遣将去给他防护?老范,当时地府能抽人出去阻止开天门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手里把玩着一块小镜子,在那镜面上摩挲了两下,道:“这溯洄镜看着美好,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里面的镜灵很特殊,你要用它映出过去,最好先狠狠地的收拾一顿。” 那镜子面上飙出一串的红点,似乎极度无语。 ------------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冬蛰(5) 墨赦接过了镜子,正打量着,那镜面上就出现了一个谄媚的笑脸表情。 他将镜子揣进怀里,又看向那歪在椅子上的府君。 月戎依然在顾左右而言他,道:“地府是真的缺人,要不是人间真的是地府的基础,我们早把人间的鬼差都撤回来了……现在这都是人类的劫,没办法的。” 墨赦道:“我” “你要看好白唐,尤其是这时候,他太能搞事了,屠灵加上四灵之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天地秩序重新洗牌,一不小心就能站错队,到时候怎么没的可就说不清了……” “月戎。”墨赦叫他。 月戎停了下来,感觉头有些疼。 墨赦面上依旧是百年如一日的清寒,在凑活用的照明符光映射下,越发的清冷,双眉平淡的抻着,有些格外的冷硬,他道:“别装傻。” 月戎停下了叨叨,面上那惫赖的神情也渐渐消失,终于妥协似的抬眼看他,道:“谢必安被压在凌霄地宫里,若是以前,你攒够了任务量,想见我也就带你去了,可现在那凌霄宫的主人还在里面沉眠……” “那是你的事!”墨赦眼神倏然锋锐,那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竟有孤注一掷的光,“我不能等了。” 他去做阻天门这次任务时就说过,一旦活着回来,就用那终于攒够的功德量,换谢必安自由。 他想看谢必安从那漆黑恶毒的土地上睁开眼,从那光线都照不进去的囚牢里走出来。 一刻都等不下去,想到那仿若将星河都装进眼瞳的挑花眼,就怎样都等不下去。 “已经三千年了,月戎,谢必安得多难过。” 谢必安是个鬼,但他不喜欢黑夜,连居住的府邸都坑蒙拐骗了许多能照亮地府黑夜的夜明珠。 可他被关在他最讨厌的黑暗里,没有声音,没有光亮,连说话都没人搭理。 他,他要多难受啊。 这么多年,从来不敢细想,生怕那双眼睛里露出怨毒的神色,连强行入睡都不敢做梦。 因为梦里谢必安会全无防备的叫他“大哥”,那样清脆信赖的声音却叫他不能忍受。 梦里不知身是客,梦醒却是孑然身。 昨日强如今日,明日却不如今日。 大抵是再也回不去了,但他却到底要让他重见天日。 “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说。 只要想一想那张脸,他连站着跟月戎说话都要拼尽全力,心里舒卷如狂潮的念头不敢放出,一旦放出,就谁也收不回来。 月戎抓着头发,终于忍不住叹气,道:“范无救,你可真是……” 后面的词他想了很久,直到站在第十九层地狱的入口,终于想起了一个妥当的词冥顽。 比固执更加偏激,比执着更深刻。 第十九层地狱浮满了迷瘴,道路上都是陷入自身地狱的堕魂,月戎领着墨赦缓步朝前。 “老范,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月戎问,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声音 也有些苍凉的味道,“当年发生的那些事,过不去的,就算你看见他,又能怎么样?” 墨赦喉头滚动了下,脑子里的记忆又多又杂,好像心里烧了一把火,烧的他满心都是燎泡。 周围是稀薄的迷雾,他呼吸不自觉的加重,仿佛那些不能对鬼差产生影响的雾气突然变的沉重而压抑起来,让他连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他能……”他缓了下,那在口袋里静静躺着的哭丧棒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凶器,单是握住,就能割伤他的手,“他能自由,我也要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一下子被这个理由说服,他猛的呼吸顺畅起来,掷地有声道:“我拿了他的东西太久了,我得还给他!” 月戎侧脸看他,脸上是一种他看不懂的神色,道:“当年那一战,我和包子都没参加,等我们从深渊里醒来,谢必安成了全地府的罪人,其他府君的汇报是谢必安背叛地府,站在了整个地府的对立面,老范,你怎么说?” 墨赦手指紧紧扣着口袋里的哭丧棒,喉咙干涩的厉害,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一战,那一次地府暴动。 是的,地府暴动,那本来是再明显不过的战争,非黑即白,要么叛,要么守。 可那时候,那时候…… 那时候终归是没有站在一起,那时候他们中间夹了一个人,或者说是鬼。 “那一场大战太厉害了,谢必安当年是要被即刻散魂的,人已经到了斩魂台,对,就是斩魂台,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我接管检查司后,可查了不少好东西,你知道,那一场战争,太莫名其妙了。” 他们身旁不断有阴森的游魂来去,像一个个漂浮的泡沫。 月戎的声音凉岑岑的,一点点将他扯回那个年代那个血色的岁月,地府日日夜夜都在哀嚎,无形的血色几乎染遍了地狱的每一寸土地。 同袍反目,同室操戈,每时每刻都要绷紧了皮,生怕哪一方会突然爆发,躲闪不及就会成为牺牲品。 那时候的血色像是又一点点的穿透岁月,从遥远的过去蔓延到了眼前。 格外鲜艳的彼岸花开的到处都是,黑色曼陀罗从深渊里爬上来,时刻等待着狩猎。 没有血,却有无数灵魂悄无声息的消湮,地府的阴气浓度一升再升。 “那一战,参战的高级人员死的七七八八,没死的也跟死了差不多,比如秦广王,比如你,老范,我实在是好奇,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都讳莫如深至此?” 墨赦喉结滚动了两下,很多话涌到嘴边,出口的却是两个字:“夺权。” 谎话说的多了,就连他自己也相信了,就好像当年那一场惊天大战,真的就是有人野心勃勃,为了获得在地府的绝对控制权,而掀起的一场惊天之战。 月戎嗤笑了一声,脚步不停,继续道:“是吗?那谢必安又是什么角色?在那场战争里,地府前任十殿尽数参战,连地藏王都参与了那一战,他一个小小的阴帅,究竟做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才非死不可,连 做花肥的资格都不能有?” “斩魂台啊,那是什么地方,你我都清楚,经斩魂台一遭,便是真正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任你神能通天,都不会再找到这个魂,连残渣都不会剩下,只能是一缕更深沉的阴气,他一个阴帅,身上有千年功德加身,怎么能落到那一步?” 墨赦低垂着眉毛,没有说话。 好在月戎也不需要他说话,只自顾自继续道:“好在那时候有人出面保住了他,监察司查了很多年,才查出当时保他的人。”他侧头看向跟在身后一步之遥的墨赦,“那个人你也认识,叫尉迟蓉,是地藏王最小的弟子,地府镇狱神兽谛听的师妹。。” 墨赦知道,就算以前不知道,可也在该知道的时候知道了,那时候他求告无门反抗无力,却忽然就被告知可以用功德换,用一身功德换谢必安一个被关押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褪去一身功德,换了谢必安活着的机会,他以为是那些老朋友们终究不忍心,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尉迟蓉。 尉迟蓉从那时候开始就想靠近他,可他们终归不是合适的人,他辗转停驻人间,她却被迫要沉睡一千年,等再醒来,物是人非。 到底什么都变了,也什么都来不及。 第十九层地狱很大,凌霄宫在最靠近罪恶深渊的地方,越靠近那一块,飘荡的游魂越少,及至最后,已遇不上游魂。 月戎身周萦绕着迷瘴,声音听起来有些诡异的阴冷:“那场战背后牵扯的到底是什么,我已经没那么大兴趣了,反正我和包子都好好的……你可能不知道,当初处理谢必安的人,同意给谢必安活路,还有一个附加条件永远将他镇压在凌霄地宫。” 墨赦的呼吸明显停顿了一瞬,继而射在月戎后脑勺上的视线更加锐利,仿佛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他后脑上。 身后传来牙齿磕碰的声音,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瞬间飙升的怒气,他道:“你说什么?” “你的捉鬼任务是一百万,人类虽然恶鬼多,但那个数量也很恐怖,没有几千年怎么也不可能捉到,心有怨念不肯投胎的恶鬼,哪有那么多,而那凌霄地宫,灵魂在那种土地里拘谨着,能消耗多少年?你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眠不休的捉鬼吧?” “可是你想没想过,如果不是这几年恰好天界捣乱,人间横死之人成几何倍数增加,你绝对不可能凑够那百万数量的恶鬼凶魂,谢必安他也不会被放出来。” “月戎!”墨赦恶狠狠的叫他,“谢必安必须出来!必须出来!” 月戎轻微的点头,云淡风轻道:“今天带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个?急什么,听我说完。” “我当年对这段历史最耿耿于怀的时候,那些人被我问了个遍,最难缠的就是秦广王,你知道,他是眼里最不揉沙的人,我缠了很久,还搭上了包子的面子,他才勉强开了口,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吗?” 他转过头,直盯着墨赦仿佛沾染了血色的黑色瞳孔,道:“他说,若想地府安稳,谢必安绝不能出来!” ------------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冬蛰(6) “他说,谢必安一出来,就必然得是血流成河,天地翻覆,你明白吗?”月戎停下脚步,问他,“所以,你要谢必安出来吗?” 哪怕是天下血流成河,地府天翻地覆,也要谢必安出来吗? 月戎的手抚在自己的白色月刃上,面上是沉着冷静的神色,看不出在想什么。 墨赦只感觉身上阵阵发冷,脑子都有些混沌,明明月戎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那些字组合在一起,他就好像有些听不明白。 月戎一双清冷冷的眸子直直盯着他,脸上一片迷蒙的白雾,在固执的等他一个答案。 墨赦身体一点点冷下来,他看着月戎,仿佛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什么,脊背一下挺直了:“你”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轻轻的,若有若无的撩拨人的神经,在不见天日的第十九层地狱里,听起来格外诡异。 月戎显然也愣了,脸上有些不明所以。 墨赦注意力被分散了一点,也绷紧了面皮,听力提升到了极致。 “刚才那是……铃铛?”又等了会儿,那声音却没再响起,月戎不由问道。 墨赦微微点头,两人方才的剑拔弩张都按捺了下去,彼此默契的没有再提那一茬,只当没发生过。 墨赦道:“这里怎么会有铃铛?” 幽冥十九层地狱,哪一层都可能有这种东西,但第十九层,绝对不可能有,尤其是在十九府君沉睡的时候。 月戎和墨赦对视一眼,显然都意识到了这事的不对。 就在这时,又一串轻幽幽的铃声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空旷幽远,似乎是穿透了无数岁月才来到耳边,故意勾着人去听一样,不知不觉连灵魂都会静下来,只顺着那铃声响动的频率走。 月戎与墨赦几乎同时动身,两道人影闪电般朝着正东方掠去,月戎的气场瞬间就压了下去。 万鬼哭嚎,阴风阵阵,眨眼就将方圆十里都龙招进去。 那铃铛声仍不疾不徐,轻轻的摇晃着,半点都感受不到月戎的杀气和震慑。 月戎面目更加肃杀,墨赦手腕上的锁魂链也绷紧了,两人都流行也似杀向那铃声发出的地方。 “那儿。”墨赦眼尖,于朦胧白雾中一眼就看见了一只金色的铃铛,立马道。 那铃铛就悬挂在空气里,周围半分鬼影都没有,兀自按着节奏响动,仿佛被人设定了程序,就自动自发的定时发作一样。 墨赦一探手,锁魂链就自动伸长,刷的一下就将那铃铛勾了回来。 墨赦捏着那金色的铃铛,来回翻看了下,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被月戎伸手接了过去。 月戎也来回看了两下,才道:“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铃铛,要说特殊的地方,大概是声音传的有些远。” 想了下,又笑道:“总不会有人是想靠着这铃声,叫醒里面镇压的人吧……啧啧,也太能异想天开了。” 说着将那铃铛揣进袖子里,又四处望了望,道:“这才过去多久,地狱里又要出幺蛾子、” 墨赦不动声色的将四处都翻查了个遍,什么都没发现,这才点了点头,道:“要小心,十九府君不能再出去了。” 月戎嗯了声,没再说话。 他看着墨赦,却见墨赦眉目渐渐沉静下去,又朝着那庞大的凌霄宫走去。 月戎眸子微微下垂,抬步跟在了他身后。 时间静悄悄的走,在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缥缈的白雾中后,又过了会儿,才有一道人影轻飘飘的溜达了过来。 那是个面貌过于秀气、甚至有些像女孩子的男人,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一双猫儿也似的圆润眼睛,泛着轻微的琥珀色。 男人仰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空气,轻微的皱起眉,下意识的伸手抓头发,咕哝道:“麻烦了……人还没醒,铃铛丢了。” 而另一边,在空旷而森寒的宫殿深处,巨大的佛魔双色莲里,有人双手拢在胸前,静静的躺在那双色的花蕊里。 花瓣紧紧合着,花瓣里面却并不黑暗,那闭眼躺在花蕊中心的男人身上不时有金色光芒闪动,映照着那张邪魅冷酷的脸,无端显出几分诡异来。 凌霄宫外传来模糊的声音,依稀是两人在说着话,声音经过空气一层层涤荡,只露了几个音进来,模模糊糊的响在男人的耳边。 男人一动不动的躺着,就像之前的所有日夜一样,无动于衷,如同死寂。 仿佛那些曾日夜在他耳边响动的铃声半点也没传到佛魔双色莲里。 金色的光芒一点点在那人的身体上流淌,终于从他的胸口爬上了他的脸颊,那冷冽邪魅的脸上也被映亮了一点。 那张双眼紧闭的脸上,缓慢的,露出了一个笑。 但仔细去看,却又好像没有,似乎那微微上翘的唇角,从最开始就是那个弧度,从没改变过。 …… 似乎已经过去许久,但地府依旧荒芜,隔老远才能看见孤零零的鬼魂。 白唐将又想跑出去捉鬼塞牙缝的白汤圆团了团,死死塞进口袋里,并对它进行了强烈的道德教育。 “地府都成这幅德行了,你还去吃它的鬼?良心大大的坏啦!这可要不得,白汤圆你懂不懂?要爱护弱小!” 白汤圆挣扎着从他衣服口袋里冒出头,摇头晃脑道:“它们一点都不弱,比人界的强。” 白唐继续毫无心理负担的忽悠,道:“鬼在人间是普遍物种,咋地府是珍惜物种,那不一样……嗯,就算地府以前鬼满为患,现在也得给鬼一个稀有物种的称号。” 白汤圆扭着脖子朝四周看,很是不服的样子。 白唐强力的镇压道:“老实点,小崽儿你不记得在这里闯了多大祸了?那帮府君们惦记你惦记的可狠了,你再折腾,不定就有多少人来抓你呢。” 他一边跟白汤圆瞎说话,一边朝着第六层地狱行去墨赦一定在那儿,他要监工溯洄镜的锻造,只能去第六层地狱赌月戎。 已经半个多月没墨赦的消息了,白唐面上不显,但心里实在有些放不下,天门刚刚打开,这个档口实在太敏感。 虽然钟馗死在昆仑这个事跟墨赦没多大关系,但万一他们觉着 他办事不利呢? 来往地府这许多躺,足够白唐看清一点墨赦在地府,没什么后援了。 那就只好他来做这个强有力的后援了,白唐想,再没有比他更体贴周到还强大的舍友了。 想着自己要做别人的后台,那口袋里的小崽子可有大用,一言不合他就把小东西放出来再霍霍一次,就不信了,还有人敢轻易动他家的墨神。 白唐看待白汤圆的目光越发柔和,但白汤圆一点都没感受到他的慈爱,还在摆着蛇头回忆那次闯祸,回忆的差不多了,就道:“不怕,那个人一点都不凶,桌上的笔筒也不高,我一下子就能爬出来。” 言语中还很是得意,连尾巴都甩的啪啪的。 白唐被它那没脸没皮的样子逗笑,又觉着这小东西有点长歪,那话怎么说来着?对,没有敬畏心! 所以他教育道:“你才见了几个人啊,上次那阎罗天子把你放笔筒里是没存心跟你计较,他要真计较起来,就你这样的,一巴掌就能呼死你。” 白汤圆对于被人一巴掌呼死的说法十分不信,于是后面的路就是两人针对“能不能呼死,怎么呼死”的强烈讨论。 正热闹间,却见白汤圆脖子一仰,竖瞳发光,看见稀罕物一样的朝一旁抻着脖子,那小肉粒一样的小爪子在白唐口袋里用力的扣着白唐的身体。 “那儿那儿,白白,有好东西!”它像是看见人参果的猪八戒一样,口水都要留下来,一个劲的嚷嚷 要不是白唐家教严可能也是因为他眼疾手快的捏住了白汤圆飞快窜出的尾巴,白汤圆一下就能糊那人脸上,尽管那个“人参果”还在千米开外的位置。 白唐抬起眼皮瞅了一眼,觉着那人瞧着跟地狱的确不是一个体系的,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地狱人,也没多管闲事,只依旧似缓实急的奔着自己的方向走去。 离的近了,那人的样子更加清晰了,白汤圆也越发激动,要不是白唐把它捂在口袋里,那哈喇子能淌一地。 将将擦身而过时,白汤圆疯狂也似的扒拉白唐的口袋,嘴巴里唔唔的,小爪子能抓出天际。 白唐“甚少”见它急躁到这个地步,也不由多打量了那人一眼,但见他眉目秀丽,脸庞精巧,但脖颈上有明显的喉结,是个男的。 若非要从溢美之词中找出一个形容词,白唐觉着,最贴切的莫过于“男生女相”。 “你口袋里的是什么?”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垂涎,原本轻盈的脚步一顿,朝着白唐的口袋看去。 白唐对陌生人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哪怕在地狱里遇见身份不明的人也一样,当即笑了一下,道:“没什么,是我养的小东西。” 那人也轻微笑了笑,似乎有些害羞,道:“可以让我看看它么?它看我的目光太炙热了,可能有点喜欢我……很少有动物会这么喜欢我。” 白唐用手指一次次把白汤圆不断往外探的脑袋顶回去,面上不动声色,只和善的笑着,道:“它有点怕生,一不小心就爱攻击人的……对啦,看兄弟你龙章凤姿的,也不像个普通的小鬼,不知是哪一位府君座下的?” ------------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冬蛰(7) 那人笑了笑,看着还是有些腼腆的样子,目光直直看着他的口袋,道:“要不我跟你换吧,这小东西真的跟我有缘,你把它让给我怎么样?” 他口中的小东西终于还是从白唐的压迫下露出了头,一双竖瞳炯炯有神的盯着那人。 白唐见他们都大眼瞪小眼了,也不再拦着,白汤圆呲溜一下就窜到了那人脸上,被他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还扭头啃了他的指头一下。 那人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依旧拘谨的笑,手下却很利落,三两下就把白汤圆打了个。 这利落的手法,看的白唐都有些瞠目,他道:“你是捉蛇的?这手艺挺好的啊。” 白汤圆全然没有意识到不妥,正晕陶陶的努力啃那人的手指,咬的咔嚓咔嚓的,好像两端披着肉模样的金属在互相碰撞。 白唐有些牙疼的咧了下嘴,就听那被咬的人一点感觉也没的道:“这小龙虽是器灵所化,到底沾了龙形……是不太听话,但我挺喜欢, 你真的不卖么?我有很多适合鬼修的兵器,各种等级的都有,随便你挑……” 话说到一半,鼻翼耸动了下,继而奇异的盯着白唐,低喃道:“奇怪。” 他还没“奇怪”出个一二三,就迅速收敛了表情,身上的气势有些凛冽。 白唐见着那还含着小女生害羞红晕的清秀脸蛋,心思转了两圈,就有些明白了。 再去看那好像胆小羞怯的男人,就颇有一种“看破不说破”的居高临下感。 这小子,是想明强,先露出点实力吓唬人呢。 白唐身体不动,漫不经心的朝前几步,就那么随意的去捏白汤圆被打了结的身体。 越到近前,越能感觉那股森然的视线,在他手指捏上白汤圆脑袋的时候达到了巅峰,甚至那人修长的手指还揪着白汤圆的身体没放。 白唐轻笑了笑,道:“兄弟,你这一身薄薄的阴气,我一眼就看出是个幌子,出来混,要听人劝,别打那些不该打的主意。” 说着,他白兔皮一脱,也露出了森森獠牙,浑身上下都是能硌掉牙的浓墨一眼的阴气,笑的像个准备偷鸡的黄鼠狼。 身后追兵的气息两人都感受的清清楚楚,但似乎还没确定是这边,只在沿途小心探查,只是再耽搁下去,那追兵再追前几步,他身上的秘宝就藏不住那种气息感应了。顿时,那人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模样,松了手。 白汤圆硬是没撒口,白唐也权当没看见的往回拽,于是等白汤圆顺利的回归旧怀抱,那人的手指上少了一块皮。 白汤圆的牙缝里似乎有什么闪光的东西一闪而没。 那人也抽了下嘴角,对面前这一人一龙的燕过留毛的毛病有些无语。 他脸颊动了下,又朝退后两步的白唐挤出一个和善的笑,道:“别误会,我对你没恶意,嗯,你身上还有点熟悉的气息,说到底,我们还是同盟……” 白唐眨巴眼,也做出和善无害的样子,点点头。 那人秀丽的脸上顿时更加柔和,正要在走前再嘱咐这家伙几句就是以后见 面要互送见面礼什么的,再比如他觉着送一个小龙就不会失礼什么的。 但他还没开口,就见对面白唐张开了嘴,惊天动地就是一句:“咋抓刺客啦!通缉犯在这儿啊!” “刺客”那张女儿脸几乎都扭曲了,感觉到那股气息眨眼就要追过来,忙挥袖窜了。 临走还放下狠话:“有你求我的时候,小东西,别得意!” 追兵是又重新翻出一身书生袍,头发束着,带着进贤冠,驭风而来的姿势真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如果脚下的风不是黑色的妖风。 白唐眼见那位老熟人来了,就把手指朝左侧一指。 楚江王脚步停也没停,却还抽空瞅了他一眼,略想了想,也报出了几个字,道:“神寂地狱。” 白唐眼睛弯了下,露出一个春光明媚的笑。 楚江王的背影也“嗖”的一下没了。 白唐抄着手,露出一个偷到鸡的黄鼠狼式微笑,告诫白汤圆道:“看!逃命的时候千万要长脑子,前有狼后有虎,可别跟他似的想着躲狼骗虎顺手牵羊,不然很容易就给人驱虎吞狼了。” 差点被顺手牵的白羊汤圆似懂非懂,还在回味那已经化作能量融到体内的战利品。 白唐也不多说,将白汤圆往肩膀上一放,就悠悠然的掉了头,朝着神寂地狱行去。 早先年道法不够,记忆却是够的,跟着墨赦去过两次,早知道哪里可以开出近道。 …… 而就在白唐晃晃悠悠的朝神寂地狱时,墨赦和月戎已站在了凌霄宫的门口。 那守候在外援白色迷障里的眼睛冷醒的盯着他们,一直到他们站在那地宫的入口,才轻微的移开了目光。 穿黑色的地宫就在这座庞然大物的底下,像影子一样的存在。 此刻,那囚禁了谢必安无数年月的禁制就在眼前,甚至一位府君手持利器站在他身侧,连那最外围的地府神兽都默然允许。 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碰触到那扇门,穿过那地宫里的层峦叠嶂,就能看见那个人。 谢必安。 只三个字,就能让一颗早就不会跳动的心脏活跃起来。 墨赦就站在那黑色的门扉前,足足站了一刻钟,面上全无表情,眸子里却涌出翻天覆地的情绪。 月戎一直在旁边站着,束手而站,面上浮沉着说不清的神色,温温淡淡的,让那张原就有些清俊的脸显出几分地府千年府君的沉稳来。 四周寂静的可怕,一点声音都没有,于是墨赦那点近乡情怯的手指蜷缩声就格外明显。 他直愣愣的看了那扇门很久,才缓慢的抬手,轻轻放在那有着莲华净世图的门上,那张半佛半魔的简笔画脸面,如同择人而嗜的恶魔,随着他的手搭在门上,逐渐裂开了嘴。 墨赦的手放在上面,只觉一股股凉气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他克制着心里翻涌的情绪,道:“月戎,开门。” 开门,打开那扇仿佛会吃人一样的门,掏出鲜血淋漓的心脏。 月戎没有废话,手在那门上勾画 描摹,额上那专属府君的印记浮动上来,若隐若现的发着光。 那扇古旧厚重的门上扭曲出另一道虚影,正正投影在他们脚下,那才是地宫真正的大门。 月戎推开面前竖立的门,脚下黑色的影子门也随着那一推开出出一条缝,里面有阴冷的气息一阵阵吹来。 墨赦一步跨过去,入目却不是正宫那富丽堂皇的明亮,而是点着一排排幽绿鬼火的晦暗。 一簇一簇,跳跃着的鬼火寂静无声的燃烧着,里面依稀能看见一张张扭曲的脸,恶形恶状,却也只能是恶形恶状了。 逃过魑魅魍魉寄居的前殿,绕过遍布漆黑蠕动藤蔓的走廊,绕过那茫茫不知为何物的庭院,就到了最深处的那一处大殿里。 那一处,就该是谢必安被囚禁的地方。 墨赦一步步走着,脑子里竟有些空白,全然不知该想些什么,连身旁的月戎都注意不到了。 地宫内幽深空旷,除了琳琅满目的藤蔓,还有潜藏在藤蔓里那一双双贪婪而暴戾的眼睛。 一进地宫,月戎身上府君的气势完全放了出去,连墨赦也不由自主的将浑身煞气都放了出来,若不是这样,这地宫里敢飞上来吃掉他们的恶鬼凶魂,还不知道有多少。 大概是在心里做了千万遍的建设,墨赦的心终于静静的沉了下去,只剩下一双敛尽芳华的桃花眼。 那双桃花眼,狡黠又机敏,微微一弯,就能温柔整个阴森恐怖的修罗场。 或许是想过太多次,以至于他都出现了幻觉,一错眼间,仿佛看见那青年从黑色的藤蔓中缓缓踏步而出,就站在靠近左甬道的梁柱前,藤蔓都缠到了他腰上,他却自在的仿佛那都是一件饰品,还灿烂的冲着他笑。 笑的又灵气又傻气,眼睛弯的像两只月牙儿,似乎永远都不会记仇,还叫着他“大哥。” 嬉皮笑脸的招手叫他一起去捉鬼,说耽搁了太久,那黄员外的魂儿怕都要荡漾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再一转眼,那家伙就穿着勾魂袍,腰间的七枚蹀躞分明都在位置上好好呆着,偏生他却愣是将衣服传出了放荡不羁的风流感,还不知悔改的在前面故作潇洒的回头笑。 墨赦一阵晃神,呆呆的看着那人一步一摇的晃荡进了那幽深的藤蔓里, 眼睛都有些干涩。 月戎没有提醒,也没多话,只肃穆的看着不远处的那一道门那是最后一道门,上面也刻画着一道道最精粹难解的封魂符。 墨赦看着那被漆黑藤蔓爬满的门,喉结滚动了下,连手都有些哆嗦。 会不会,一开门就看见谢必安充满憎恨的桃花眼? 会不会,谢必安现在就藏在门后,正用那绝不原谅的憎恶的看着他? 会不会…… 太多的会不会,却终归都化为锁魂链的凌厉一劈。 “咻啪!” 锁魂链狠狠砸在地上,那门上蠕动的藤蔓发出尖锐的叫声,碎裂成一截一截的,那些不知从哪里延伸出来的主干茎一下就窜了回去,安静的落针可闻的大殿里响起一阵声。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冬蛰(8) “咻啪!”毫不迟疑,锁魂链狠狠撞上了那道年久失修的门。 门应声而碎,门内一片黑暗,一股格外森冷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无止境的黑暗里,似乎有一双冷锐的眼睛慢慢张开,凝视那站在微弱绿光中的人影。 …… 约莫又走了一个小时,白唐才算进了神寂地狱的门。 老实说,他有些愉悦,顺着那无欲之黑摸进来的时候,不少红色眼睛一样的幽灵藤不知死活的上来找茬。 他也没客气,将那敢上来的幽灵藤薅秃了,权作回礼要不是这些东西是地狱特意培养出来的看门狗,他真能把那一片全都收拾了。 在人界遇上的时候得收着力,怕这个担心那个的,到了地府什么都不管,那些玩意在他面前就是伸手可抓的蛐蛐,碾死了都嫌尸体不好看。 白唐在门槛处过足了动手的瘾,进去之后就有点懒得动,晃晃悠悠的看着那些漂浮的九天堕魂。 顺带将垂涎欲滴的白汤圆死死按捺住,收拢它放荡不羁的灵魂。 没办法,白汤圆这小东西没吃到那个倒霉催的路人甲,满心满眼都是怨念,中途还瘫成一张蛇饼,强烈抗议白唐不给他捉鬼吃的丧良心行为。 此刻见了那些阴气纯净的堕魂,两眼都冒绿光。 白唐一边费心费力的压制白汤圆,一边还抽空琢磨了下自己的想法。 矫情点说,跟宿命一样,他来到这个第十九层地狱,仿佛冥冥之中有东西在指引一样。 起先他全然是为了墨赦来的,越往后就越觉的,除了担心墨赦被人欺负,他私心里也想来。 越往里走,那想法就越明晰,白唐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早已消失在身体里的意识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印记,那印记平日无声无息,但在特殊环境下却会给他指引。 到底是什么呢?那个曾救过他数回命的人,究竟是谁? 那些曾在梦魂中闪现出的碎片记忆,是他偶尔做的梦,还是一些别人存储在他身体里的记忆? 莲涅的府邸是遗世独立的存在,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茕茕孑立,周围是海洋一样的大红色彼岸花,中间一条用术法压出的鲜红色长路。 每踩一脚,都能听见脚下彼岸花里藏着的那些灵魂的呻吟。 白唐脑子里的某些神经似乎被激活了一样,不由自主的就出现了一些画面,不真切,恍惚的也像是被这彼岸花弄出的幻觉。 他仿佛看见了身穿纯白滚黑边官袍的人,手里捏着高高的尖帽,十分不尊重的转了两圈,微挑了一边的眉毛,笑的招摇又痞气。 白唐眨了下眼,那同样一双桃花眼的脸就泡沫一样消失在眼前,仿佛被谁一指头戳破了。 他揉了下胸口,强行将胸腔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按捺下去。 心莫名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仿佛被什么东西笼罩了上去,当时去照三生石时都没半点感想的他,莫名就在神寂地狱里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那是能让没心没肺如他、开朗豁达如他的人都缓缓沉寂下来的压力。 白唐放轻了脚步,踩在那火红的罪恶之路上,一步一步,似乎踩在了谁的过往上,那些曾生动的时光正一点点从尘封许久的过去缓慢而来,只等一个门开,就能潮水一样填满心脏。 “吱~呀” 那扇纯黑的门分明寂静无声,白唐却仿佛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他踌躇在门外,如同一只明知里面有大危险却不知死活探头探脑的猫,时不时伸出小爪子去抓那门扉,却始终没有彻底迈步进去的勇气。 身后是漫天迷离的白色雾气,里面有无声无息的冰冷眼眸,静静的将视线投在他背上。 白唐深吸着气,桃花眼里浮过自己都不懂的情感,沉重又压抑,让他连神色都不由郑重起来。 白汤圆在肩膀上伸着脑袋,有些无知无畏的大胆,那素来草包的脑袋却在这时有了点作用,本能的没有闹腾,只用尾巴一下下扫着白唐的脖子。 “轰~” 那如怪物一样的门里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像是谁在无助的宣泄怒火。 那压抑的感觉、熟悉的气息都成了加在白唐胆子上的最后一根毛,他握紧了双拳,终于抬起一条腿,坚定的踏进了那扇门里。 在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一声轻微的笑声,那个同样有一双桃花眼的男人似乎站在了他旁边,也与他一起迈进了那扇门。 厚重的黑色门扉在身后重重关上,只留下那一道道阴森的绿色鬼火灯。 …… “人呢?谢必安呢?”墨赦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谢必安?” 空荡荡的大殿内是爬满的黑色藤蔓,里面还有那些连灵智都没生出来的地狱低等生灵。 柱子都是阴冷的,上面满满的妖魔鬼怪,是一笔一笔随意的涂鸦,那些与狰狞鬼脸格格不入的涂鸦。 那是用指甲划拉下的,一下一下,强硬的刻画成疯狂的形状。 是的,绝望。 墨赦只是看着,就觉着不能忍受,恨不能连这幅鬼体里的心肝脾肺肾一股脑的都掏出来,更恨不能……替他被关在这里。 谢必安那样爱热闹的人,他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些孤寂,年年岁岁,他是怎么压抑那些能让人疯狂的孤寂的,他那么爱闹腾。 “谢必安!”墨赦突然出了声,咽喉仿佛在沙砾里滚过一样的嘶哑,“你出来,谢必安!” 他脸上的冰冷像是薄薄的一层纸,轻轻一戳就能散个干净。 锁魂链在空中来回,将那如潮水一样的黑色藤蔓卷杀个干净,却还不肯停手,直将那些藤蔓都蹂躏成拇指长短的一个个小截,仿佛要的将它们的骨髓都翻出来,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一个叫谢必安的灵魂。 不绝于耳的惨厉叫声穿透耳膜,那些生长在幽冥深处的黑色藤蔓用各种声色哀嚎着,卷起一阵阵阴冷的风。 “谢必安!别躲了,我,我看见你了!”他撑起冷锐的目光,一点点将那空旷的大殿翻遍,“我看见你了!” 可大殿里没有谢必安,只有那些经久不散的破旧刻痕,仿佛孩童最可笑的胡乱涂鸦。 墨赦一寸寸的抚摸 着大殿内的每一寸,摸一寸,心就冷一寸。 哪里……都没有谢必安。 终于,锁魂链连那盘绕着恶鬼修罗的柱子都绞倒了,轰隆隆的声响砸掉了大殿里的寂静。 连那锁链都像个不知该干什么的无助孩子,茫然的伸着头,哪怕再凶神恶煞,都显出一种孤独来。 月戎悄悄按捺下手中的白色月刃,心情一时也有些复杂,想,终于不用走到那一步。 可谢必安呢?那个判卷中被羁押在凌霄地宫不得重见天日的鬼呢? 这大殿虽掩埋在邪恶的土地下,但也才是区区几千年,总不能那堂堂阴帅就被折磨的没了样子,连半点魂魄都没留下……但再一想,却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里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善茬,对被削弱了的阴魂也不会存什么好心。 那边墨赦还在疯魔一样找着谢必安的痕迹,似乎已听不见耳畔的声响。 月戎叹了口气,叫道:“范无救。” 没有人理他。 月戎自顾自道:“范无救,这里没有谢必安。” 原本想说“你冷静点”,却蓦然想起这句话有多苍白,甚至说的人有多不走心,到嘴边的话就成了冷酷又肯定的“这里没有谢必安”。 “那谢必安呢?”墨赦回头,眼神如失去幼崽的孤狼,“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他牙齿磕碰着嘴唇,声音又冷又干,道:“你把谢必安还给我!” 那样孤注一掷的眼神,让皮厚如月戎都有些受不住,他微微错开了视线,道:“我还不了,这地府,没有人能把他还给你。” 墨赦一阵气血上涌,质问道:“你们当时说,我攒够了任务量,就放他自由!你们说的!” 那锁魂链已绷直在空中,似乎随时要发疯。 月戎的白色月刃不得不暗自出现在掌心,他慢条斯理的剥丝抽茧,道:“他不在这里,你应该感觉的到,这里已经没有他的气息了,老范,你要接受现实,谢必安他不在这儿。” 哪怕他曾经在这里,也在很久之前不在了,这里一点残存的气息都没有。 月戎心里比谁都清楚,谢必安不在这里,可他不能这么直白的跟墨赦说。 停了半晌,才叹息一样的的继续道:“这么些年,背着他的负累,该够了,就当他死了吧。” 墨赦的眼神顿时如刮骨的刀,光用视线就能将人剁碎一样:“胡说!” 月戎冷静道:“我虽然不太清楚当年具体是个什么事,但大抵不是什么好事,谢必安他从来不是小性子的人,那时候却跟你反目……你们两当年的交情,那不是说出来的百年千年,是你们真真相处过的千百年,要说你们真的反目,还那么彻底,那就只能是他故意的……他被府君们一致的下了死令,哪怕最后死里逃生,可他那样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他的存在是多大的隐患,他自己都没想着能出去。” “这大殿里的东西不可能千年内就弄死谢必安,他如果不在,那就只能是自己散魂了,划了那么多涂鸦,却没一个字留给你……范无救,承认吧,他什么都不想留下来。”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地府前尘(1) 墨赦道:“不可能!” 月戎看着他色厉内荏的脸,叹了口气,继续有理有据的道:“有什么不可能,他活着是个祸害,坑死的人没有十万也有九万九,这回顶多是玩脱了,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闭嘴!”墨赦道,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将所有表情都遮掩下去,“你闭嘴。” “谢必安没有死,更不可能散魂!” 仿若被逼到了绝境,原本晦涩的脑海一下就清明起来,他想到了谛听的话。 谛听曾说以后若有缘分,你们自然会重逢。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生生被他掰碎了揉进心口,成为一道救命的良药。 墨赦仿佛突然有了底气,倏然抬起头来,眼神清冽冷静,仿佛方才万念俱灰险些失去理智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招了招手,将锁魂链重新招回来,自己一圈一圈的缠绕在手腕上:“这地府不是只有你一个,月戎,谢必安他被人放走了。” 说的笃定无比,仿佛那是经过史笔盖戳、万人见证的事实。 月戎心头跳了一跳,却终归没在直眉楞眼的给他破凉水,只干巴巴的道:“你想通了就好。” 墨赦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 但月戎接触到那样的目光,不知怎的就秃噜嘴的道:“老范,别犯傻,我看你的目光不太对劲,你别是想用什么极端手段搜魂吧?” 墨赦没有理他,抬脚就往外走。 月戎越琢磨越觉着心底发凉,原本杀人避祸的森冷坚强府君心一朝退去永不复返,急急的就跟了上去,叫道:“老范,你等会,你跟我说两句……” 转眼一想,还觉着自己是在命苦,虽说早猜测谢必安已经不再凌霄地宫,但到底没验证过,总觉着是自己多想,那莲涅再怎么不是东西,也不能这么给地府挖坑。 还辛辛苦苦做了两手准备,甚至准备如果谢必安真的不幸还在里面,自己就豁出去清理个门户,毕竟跟地府比起来,没什么人是真的不能牺牲的。 再把思想挖深点,月戎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自己有点没同袍爱,因为有那么一瞬,他连范无救都想顺手喂剑如果不是包子的脸在自己心中一闪而过,怕是已经这么永绝后患了,哪儿还用的着这么费劲吧啦的给人做思想工作,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又去找生死簿麻烦? …… 相比起墨赦,被心中无形力量牵引到地宫里的白唐就更为莫名其妙,完全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 老实说,起先他还颇能感同身受,将殿内那股子凄凉森冷的感觉领会个七七八八,甚至脑海里笑的温温和和的男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还能顺带捕捉一点他的“奇思妙想”。 但这地宫实在太绕了,漆黑的藤蔓被森绿的鬼火映照的越发阴惨惨,仿佛一不留神,那些藤蔓里就能伸出一张面目苍白的死人脸来,哭着喊着的嚎丧。 若是别人,肯定要被这些鬼吼鬼叫的藤蔓逼出神经病来,最不济,也得被吓的一惊一乍的。 白唐也努力的想要融入情景,甚至在那个 衣服都穿不好的男人朝他微笑时,也礼貌的还了个微笑,心说多半就是谢必安了,那同样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 但他还没保持好自己温良恭俭让的翩翩君子形象,白汤圆就成功的扑了出去,一尾巴抽扁了“那人”的脑袋。 白唐:“……” 真是半点温情都升不起来,不管是对那面目亲切的鬼,还是对白汤圆。 他看着白汤圆,又出现了一瞬间的心梗,缓了缓,才道:“你可叫我多看两眼吧,好不容易能看见个三维立体的,不用从别人的故事里听说他……你可老实点吧,让我多活两年。” 白汤圆活的像个不让老父亲安心的纨绔子弟,满心的不理解,摆着尾巴在阴森森的大殿里探宝,时不时就掀翻个把的鬼火灯,时不时再揪扯掉几段黑色的藤蔓。 听见白唐唠叨的时候,它正从游廊滑到小花园,在那朵佛魔双色莲的倒影里撒欢,似乎十分畅快,还抻着长条的身子打了个滚,才反驳道:“我在保护你呢,才不是捣乱!白白,你真不知好歹。” 言罢感觉“不知好歹”这个成语自己用的特别好,还甩了甩尾巴,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白唐看着它,完全就像看着一个长歪了的仙桃树,明明根正苗红,但开花结果的时候却偏偏结出了酸涩的青果,十分的痛心。 痛心的连面前那又在笑的跟朵芙蓉花一样的谢必安影子都没心情搭理,实在是有些不上道。 于是有人终于看不下去,用着蛊惑意味极浓的语调叹道:“回来了~” “你回来了~”那曲曲折折的声音拐着弯儿,愣是把被白汤圆破坏殆尽的阴森恐怖气氛带回了一点。 白唐又感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笼罩在心上,仿佛眼前一下就笼罩上了层灰色。 那声音又诱惑一般的问:“你不想知道因果么?” 白唐没搭理,心说这怕不是傻,什么破因果,要是好果子能藏在这鬼地方? 那声音不屈不挠:“你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很多年啊~你忘记了吗?你发疯了~” 耳边顷刻就传来歇斯底里的嘶喊,一声一声,仿佛是立志要将人耳膜震裂,撕心裂肺。 果然如同疯魔。 白唐有那么一个恍神间,似乎被那疯狂的鬼啸震撼了下,连心神都有些不稳,那些声音直入人五内之间,周身阴气都被它搅动了一下。 “发疯了啊,跟我们一样……来吧,你该回来啦……” 白唐嘴皮子一翻,就骂道:“是不是有病,什么玩意儿也敢出来装神弄鬼……什么你你你的,有本事把谢必安弄出来,我三维影像还没看够呢。” 可以说是很不要脸了,十分嚣张的蔑视鬼怪的尊严,连带着这地宫主人的尊严一块蔑视了。 无端端的,空中却传来一声轻笑。 白唐精准的扭过了头,却只来得及看见那隐藏在大殿深处的一处深黑色藤蔓被无形的力量连根拔起,扭曲着化为一缕缕黑色的阴气,消散无形。 “谁?”白唐倏然停住脚步,眼神也锋锐起来,“引着我来 这里,别就是想装神弄鬼吧,这就没意思了。” 话音刚落,空旷复杂的大殿内就多了一道气息,有人踩着清脆的步子,一点点从幽暗里露出脸来:“好久不见。” 白唐瞳孔猛然收缩,面上的笑容都消失不见:“是你。” 身后偏殿的门轰然关上,将那露出脸的人与身上隐隐发出白光的白唐都关在了里面,连同里面能让人四肢百骸都酸软麻痹的声音也关了进去。 …… 那躺在巨大佛魔双色莲里的人依旧闭着眼,周身却有淡淡的黑色光芒流转,依稀凝聚成藤蔓的样子,不断的在周身扭动。 那闭合的花瓣里,男人安详的躺着,似乎仍跟之前以前无知无觉的睡着,脑子里的神佛都沉睡下去,让他终日阴郁的眉目里都浸上一层安详的光。 “范无救,你疯了!”耳畔的声音模模糊糊,被一层又一层闭合住的花瓣阻隔的有些小,带了点气急败坏。 稳如磐石的佛魔双色莲起了点涟漪,似乎外面有人在奋力的攻击这佛魔双色莲。 躺在里面的男人一点感觉都没有,身上却爬满了那些黑色的藤蔓,连莹白如玉的脸上都被那些藤蔓覆盖,似乎依然在安稳的沉眠。 “范无救!你特么的,给老子住手!”月戎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手中月刃也想也不想的朝着那俨然已经心生魔障的人砍去。 站在巨大佛魔双色莲面前的冷峻男人头也不回,一柄白色哭丧棒便呼啸着与那月刃纠缠在了一起。 两柄阴间利器在空中悍然厮杀,登时寂静的地宫里充斥了厉鬼呼啸的尖锐声响。 月戎简直要被这脑子进水的前任无常气疯了,头脑都有些不清醒的想,这特么的脑子里的水倒到能倒干净吗?还能不能做个正常的卸任鬼差了? 又想,谢必安果然是个王八蛋,死了都不安生。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着那已然全然不顾其他的男人,终于捏着鼻子上前面亲自动手,要把那疯狂的人给控制住。 没道理他一个府君还在场,就要任由那突然犯了疯病的鬼差在这毁坏他们曾经辛辛苦苦才弄回来的成果。 月戎一身沛然阴气直朝那沉默立在佛魔双色莲上撼动那朵死莲花的人冲击而去。 “莲涅!”墨赦半点都没管身后的袭击,只厉声叫道,“莲涅!你起来!” 当年封印这位去人间作乱的府君时有多卖力,此刻他要把人从封印中叫醒的决心就有多大。 月戎一把掰住他的臂膀,用尽全力将他的身体往后掰去,道:“你特么的脑子别这么一根筋,这么些年的确是他在看着谢必安,可那地宫本身就锁着他一部分心魔,他不可能进去,谢必安死哪儿去了他不知道!” “他知道!”墨赦固执道,无尽的阴气海潮一样要撬开双色莲的外罩,“谢必安一定是他放出去的,我得问问他,他把谢必安弄到哪里去了!” 月戎扣着他的肩膀,还未想出反驳的话,却见那原本在佛魔双色莲上作威作福的锁魂链一下就抽了回来,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他抽去。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地府前尘(2) 月戎避无可避,又不想被打坏身上的新衣服,只好撒手推开,脱口斥道:“以下犯上,没大没小!范无救,本府君命令你,停下来!” 他身形倒转着滑了出去,心中一口恶气还没撒干净,就瞥见那冷峻已极又格外.阴森的侧影。 墨赦牙关咬得死紧,两颊绷出了一道凌厉的弧度,周身修炼千年的阴气如刀如剑,偏生还都带了睥睨天地的凛冽,锵锵锵的接替那锁魂链在莲花合起来的花骨朵上作威作福。 墨赦本人的脸上已无悲无喜,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淡漠,他道:“早就不是地府的人,你拿什么命令我?” 这句话一出,连月戎都呆了呆。 虽然墨赦的确已不算正经的地府体制内鬼差,但这几千年来,他从没说过这样撇清的话, 就连他们这些府君,也都习惯了他还是地府最出色鬼差,时不时抽空剥削他一把,他们都清楚,这样繁荣的地府是他们那些人呕心沥血的成果,哪怕说的是褫夺官职,可是地府的鬼,他到哪里就都是地府的鬼。 月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胸腔里全是一片悲凉,仿佛才生出了迟来几千年的凄凉,道:“你别瞎说,但凡人间鬼物,自该都归地府、归我管!”顿了下,又苦口婆心道,“世间常有不如意,悲欢半点不由人,你修道修了这千百年,还看不透?” “不!”墨赦用一种近乎逼人的冷静转头看他,身周绕着层层戾气甚重的阴气,“我只要莲涅给我指一条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去把谢必安找回来!” 这幽冥地宫内,能跟谢必安接触的只有那半佛半魔的莲涅府君了,那他就一定知道谢必安在哪儿,是生是死,他总该知道。 “谢必安,你们不给,我自己找!” 月戎感觉自己是劝不回这头倔驴了,又一看那被地府阴帅全力冲击的光华闪烁的双色莲,心一横,也顾不上想他家包子知道了会不会收拾他,就跟放出了笼的野兽一样,满心都是收拾了面前这要翻天的前无常,眼色一厉,连那一直不温不火压着哭丧棒的月刃都凌厉了起来。 分分钟就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反正这种事他也不生疏。 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沉声呵斥,十分不讲道理,还光明正大的帮亲不帮理,道:“好么,果然我一时半会的没出现,就有人打算欺负咱家墨神了!” 白唐晃悠着一头呆毛,轻飘飘的从一侧游廊里转了出来,侧了侧头,指挥肩膀上的小蛇,道:“去,把那王八蛋月刃给我咬个豁口下来,不然白瞎了你这一口牙!” 白汤圆得了解封令,呼的一下就窜了出去,连身体都瞬间变大,依稀又是当年搅动的地府不得安宁的暗红色长龙。 月戎肚子里 那些不怎么光明磊落的想法连同那将出未出的锋锐杀气,一同被这他混账的话封回了肚子里。 他捏了捏眉心,感觉今天是流年不利,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白唐这该在人间浪荡的王八蛋也循着味儿来了地府。 他道:“你来干什么?” 白唐瞧着墨赦孤傲的背影,整个人半靠在游廊的黑色廊柱上,懒洋洋的开口,道:“当然是觉着你不是个好东西,墨神要跟你讨那溯洄镜,我能不跟来?幸好我来了,不然你这厮刚才要干什么?” 耳畔传来钢牙利齿磕碰月刃的声音,月戎嘴角抽了下,道:“老范他犯病了,我正给治病呢,倒是你,把地府当什么地方?又当这神寂地狱是什么地方?胆儿太肥,怕是找死!” 白唐随意的摆着手,就在月戎眼皮底下溜达到那巨大的佛魔双色莲下,看着立在那黑白分界上的墨赦,突然就开了口,道:“墨赦,你下来!” “不就是个破莲花,不用你这么耗费精魂,下来,我能开。”白唐说,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笑,“这破东西,都不用我做别的,敲敲就开了。” 月戎听的目瞪口呆,身觉面前这位吹牛连草稿都不用,甚是叹为观止。 那站在高山一样的莲花上的人状若疯魔,全然听不进去,只一心一意的要撬开那闭口的莲花。 白唐仰着头,桃花眼半眯了起来,道:“都不是事儿,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老墨,你下来,你站上面我不好操作,听点话,下来。” 墨赦身体几不可察的僵了下,居然真的停下了手,漫天黑色阴气如云雾散,只露出那人孤独的眉眼,就立在黑白分明的佛魔双色莲里,仿若在无边黑夜里飘摇的一抹零星灯火。 白唐笑眯眯的,脸上没半点阴霾,就那么仰着头,见他看过去,居然还挑了下眉。 四周云烟散尽,岿然不动的佛魔双色莲固执的闭紧嘴巴,一丝缝隙都没给勤勤恳恳在它身上开洞的前任无常留,活像个吞了钱的貔貅,死活不肯把里面的人吐出来。 墨赦见着那熟悉的桃花眼,那股灭顶的冲劲儿似乎一下就过了,只剩下了满目的茫然。 人间最难,不过“无能为力”四字。 地府森冷的空气划过身体,那绷至极致的神经被一双桃花眼缓缓的扯了下去,塞满胸腔的冰碴儿被人一字一字的掏了个干净。 “下来,不就是个谢必安,有什么难的,我帮你找!”那双明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咱们人找不到,可以造东西找嘛,多大点事儿。” 他轻松的说这话,似乎全然没将话里含着的那些难处放在眼里。 墨赦胸腔里的冰碴儿一下倒了个干净,竟也能感觉到地宫森冷了。 他沉默着,锁魂链 哗啦啦的响声灌入耳中,终于从那莲花上飘了下来。 白唐上下扫了他一样,道:“你边上站着,防着点那小白脸,别让他背后耍阴招。” 月戎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小白脸几个字妥妥的是落在了他头上,登时脸就有些绿,见白唐那王八蛋居然还真朝着那双色莲走去,不由刻薄道:“多大脸啊,地府至宝说打开就打开,你喊一声芝麻开门,说不好它还答应呢。” 他高冷的袖手旁观,摆足了看笑话的嘴脸:“你敲,敲开了我跟你姓……两个神经病,这莲涅是个什么等级的祸害,你们心里没点谱?白唐那婴幼儿没点判断力,范无救你千年王八万年鳖的活着,心里没点数?” 顿了顿,又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已经一锅粥的人界,似乎……也不差莲涅这一个? 这念头有点危险,他连忙打住,心说哪怕人间已经是个大杂烩的锅,这笔账也不能跟地府扯上关系,谁知道天道那老东西啥时候就来算总账了。TV手机端/ 于是哼哼唧唧的半提醒半警告道:“我可通知了那几个老不死的,你们等着吧,地狱十八层叫你们一一尝遍,好好给你们长个记性……” 话说到最后,已经渐渐消音,却见白唐真就抬手在那巨大的莲花上敲了两下,还抽空回头冲他道:“既然是你叫我开,那就没办法了,谁叫你是府君呢,我能怎么办?我只好开了啊。” 好不要脸,月戎想。 然后白唐凌空一个后翻,就落在了墨赦身边。 空中一片寂静,没半点反应,那佛魔双色莲也只是默默的散发可怜的双色光芒。 月戎嗤笑一声,正要说话,却突觉寒毛倒竖,脚下的土地寸寸开裂,连身后无比阴森大气的莲涅居所也发出了颤音。 不知从地下深处什么地方伸出来的无数条触手搅动着,一条条黑色触手身上的吸盘都精准的吸住了这宫殿各个地方,将他们都拖向不断旋转的黑色深渊。 几乎顷刻,这一大片土地都在往更深处的罪恶土壤中堕落而去,与此同时,那开的足有两座房屋大小的双色连由外而内一层层的张开花瓣。 所有东西都要被拖进地府底下更不为人知的深渊,月戎气息都有些岔,近乎恶狠狠的瞪着还稳稳站立的白唐:“你特娘的,干了什么?” 墨赦已一道流光也似投入了不断绽开的双色莲中,完全不顾那东西也在不断的下坠,不知要坠向什么古怪的地方。 白唐啧了声,也朝着那莲花纵身跃去。 “莲涅!”墨赦终于扒住了那一道躺在里面的人影,近乎手忙脚乱的拨开他身上的那些黑色藤蔓,拼命的叫着他,自己的阴气也不管不顾的往他身体里灌,“醒醒,莲涅!” 那莲涅似乎终于听 见了他的喊声,刷的张开眼睛。 “谢必安呢?我问你,谢必安呢?” 墨赦腰上被一条阴气线缠上,但他全然不管不顾,只一个劲的追问。 莲涅的嘴角张了张,却露出一个诡谲的笑,继而全身就慢慢化成一缕一缕黑色的阴气,转瞬就如冷风扑面,消散无踪。 墨赦瞬间感觉心头一凉。 缠绕在腰间的那缕阴气线骤然收紧,力度加大,扯着他急速上行,在眼底的那朵巨大的双色莲旋转着下坠,几乎看不清花瓣,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黑白太极。 散发着不知名气息的深渊有无尽的吸力,白唐拖着墨赦只感觉无处借力,有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正在这时,那朵巨大的莲花正正被吸入那黑色的深渊,似乎堵住了什么缺口。 …… 而在神寂地狱的另一边,眉骨锋锐,气质冷冽的男人淡淡的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轻微的转过身,朝着地狱之上行去。 本章完 ------------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她出现了! 身后是已然湮灭的凌霄宫,仿佛连那十九府君的身份也一同埋葬。 里面的人都是曾经故人,却终归也不是什么放不下的,那困圄他无数年月佛魔双色莲都被那镇压在地府更深处的东西吞噬。 从此之后,当能应那人之约,青天直上,搏一个自由自在。 前方似有铃铛声隐隐约约,依稀是前些日子时常在耳边响起的。 这十八层地狱终于也一层层走过,不招摇、不狂躁,如同地狱里最普通的一粒尘埃。 既是众生劫,谁又能真的置身事外? 等又一次触摸到阳光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 有姿容丽的女人静静站在阳光下,怀里抱着一只看不见的小猫,见着他来,只微微一笑,道:“等你好久了。” 他接过那猫,顺了顺毛,道:“什么时候?” 那女人抬手指了指天,又做出翻掌朝下的动作,轻微的笑道:“再收敛两天,天时地利,才能心想事成。” 与此同时,在至高的九天之上,恍如冰雪生成的男人依然耗在冷寂的大殿里,不时会将手掌中凝聚出的金色光芒洒向脚下的一池波光中。 那是他耗费心神才能编织出的天地规则,里面琳琅满目,有绝对真理、人文秩序、道德准绳,还有天纲五常修道法则,他耗心耗力,几乎百万年来勤耕不辍,时时都在修补那总是漏洞百出的秩序。 他有一双慧眼,既冷又利,无所不在,他就在九天之上,看着那些被他编织出的秩序被生灵使用,不断的纠正和重绘。 他修改了一次又一次,让那些秩序趋于完美,他每一次都会在人类文明快要断绝的时候为他们延续文明,让秩序存于天地。 他可以化身千万,每一个都能在他编织的大道中体悟、感受、完善新的秩序,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感觉力不从心。 秩序在,世界就在,文明就在。 他一个人分担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秩序,而他手下的一众天神,又从方方面面对那些秩序进行维护和执行,确保每一条秩序都能发挥它的作用。 他是三界最尊贵的男人,无欲无求,他存在的本身就代表天道,天神存在的本身就是为了让底下的世界正常运转,让无数生灵能流转不息,生生不灭。 可大道面前,却总有人因愚昧而裹足不前。 “帝君,她出现了!”跪在地上的青年一身战甲,面色却有些灰白发青,仿佛一盏遭遇强风的灯,一时三刻就要拔灯吹蜡呜呼倒地,但他的神情却又是极为冷酷而坚硬的,“天庭通缉多年的千世祭魂出现了。” 负手立在湛碧色池水中的帝君波澜不惊的点头,只低头看着那方小小的水池,仿佛从中看见了芸芸众生。 半晌,才缓缓的开了口,道:“没有带回来。” 虽是疑问的尾音,但说话的语气却全然是肯定的陈述句,完全不需要回答。 杨戬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却听那位三界权力最高的男人又幽幽开口道:“连你都拿不下她了。” 九天上清冽的风 徐徐吹着,殿内镶嵌的星辰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那两人俊美冷漠的面庞。 杨戬声音极冷极硬,道:“她已今非昔比,这千余年来,已寻了另一条大道,道法入上神域,深不可测。” 穿一身肃静白袍的男人高冠束发,神情冷如冬夜皓月,半分波澜也不带,道:“到底是天地造化之物。” 杨戬默然垂手,哪怕到了神息充沛的天宫,身上那几能致命的伤依旧没有完全痊愈,隐隐作疼。 那淡然如清雪的帝君一伸手,就有一缕月光色的力量从杨戬伤口处溢出,堪堪落在他指尖,轻薄的如同发丝。 “帝君,那到底是什么力量?”杨戬目光闪动,落在了那莹白如瓷玉的指尖上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一丝力量,“我见过力量千万种,变化千万种,却未曾在她使用的力量上捕捉到一丝相似。” 那帝君的衣袍乍一看去,仿若是清净无垢的一捧雪,待他微微一动,竟就显出了些许谁也看不见的暗纹,光影转动,华美贵重,恍若天边流云变换,又似人间沧海潮汐翻涌,无尽变化都蕴藏其中。 帝君清冷冷的立在那一池不会流动的池水前,偶尔的衣袖挥动才显出一点流光溢彩的端倪,如最尊贵的一方古月,闻言淡淡道:“山间清月是力量,水中游鱼是力量,力量从无定数,她用的不过是万千力量的一种,不必深究。” 那一丝昏黄色的力量在他指尖舒展来回,像是一个被驯服的顽皮孩子。 “黑夜可以覆月,洪海可以溺鱼,力量来源从来不重要。” 这位帝君的声音含着一股独有的冷淡,哪怕随意的说话,也总给人一种那是天地大道、至高真理的庄重感,让人发自心底的信服。 哪怕他的话再狂悖,也自有一股让人唯命是从的魔力,就跟当年那不置一词的命令一样。 杨戬眸中是澄澈的服从,低垂着头,只能看见光滑如镜的地面上自己清晰的倒影,似乎额上多了一条皱纹,正横在他的天目上方,不仔细看,就半点都看不见。 “太始之日要来了。” 良久,那冷冽的帝君淡然的开了口,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她既出现,便是天道给的生路,杨戬,你再去,天上神将随你点。” 他那双淡薄到极点的眸子扫过来,手指在空中点了两下,杨戬身上那些几乎致命的伤口处残余的月光色能量都被捏了出来,转眼就在那人掌心中化为一缕轻柔的风,“去人界,带她回来。” 杨戬只觉浑身一轻,身上那些尚未痊愈的伤口在天界高度浓郁的灵气催生下飞速的愈合,再起身时就已然又是天庭不可冒犯的司法天神,凛然生威仪,三界莫敢逆。 “原本就是生在天界的人,也该回来了。” 杨戬恭声道:“是。” 九重天上罡风烈烈,他脑子里已在思索能与他同擒那苏毓秀的人选。 这一想,无可避免就想到了那女人放他回来时的神色。 那时,她单手掐着他的脖子虽然即便将他的脖颈真的捏断,他也不会消亡,但那样的姿势里有强者对 弱者的睥睨,他近距离的看着那双藏着清冷于妖媚的眼睛,看清她鸭蛋青的眼白和黑的莹润的眼珠。 她说:“看见了么?如今的我,你们再也不能随意揉捏,而你……”她轻微的偏头,手指在他咽喉上滑动,指甲用力,金色的血液就染上那葱白的手指,“蝼蚁耳。”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始终平稳跳动的脉搏在那一瞬有些微的停滞 那女人嗤笑一声,松开手,他不自觉的躬下身,却勉力维持着天界司法天神的尊严,没有将胸腔里被震出的淤血呕出来。 “回去告诉昊天,天门已开,太始之日要临,叫他洗干净脖子等着,那一日,我会亲手拧下他的脖子。” 苏毓秀轻轻的用湿纸巾擦着手,将指甲上沾染的那些神血擦的干干净净,目光里是空无的不屑,那用过的纸巾随手扔在他脚下。 彼时昆仑山上的大雪依然扑簌簌的下,鹅毛一样,落在了他们稀薄的眉目上。 “杨戬,”帝君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如阴雨天里响彻的惊雷。 杨戬豁然回神,抬眼去看那清冷的帝君。 “你着相了。”帝君背负双手,目光里似沉着日月山河,一眼就能看穿莫测人心,“惑于输赢,就是不智。” 只一句话,仿佛就将他的心智看的透彻,杨戬已有些裂纹的心脏微微跳了一下,道:“帝君,我修道几千年,她只寻道千年,我已不及她,她若是真正的……” “她是众生劫的一把解药。”帝君淡淡道,“天地赋予她超凡的天赋,便是为了这一场众生劫。她若不能翻天覆地,如何做渡众生一程的芦苇舟?” “杨戬啊,”眸中有山川万里的帝君在高高的蟠龙阶上俯瞰他,如以往数千年一样,睫毛上落着星辰细碎的光,毛茸茸的,但昊天帝君的眉目依然冷淡如冰雕,“众生劫,最先应劫的便是天神,若被外物蛊惑动摇信念,你啊……”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杨戬却已然听的明白:若信念动摇,那他前尘种种便都无处安放,自生心魔,心魔一生,神魂便无处可逃。 杨戬面上也是跟帝君如出一辙的寡淡,规矩的行礼道:“是,多谢帝君教诲。” 昊天道:“你便是神界对外的刀,你多锋利,神界就多强,你多坚定,神界就多坚定。” “是!” …… 地府第十九层地狱又小小的崩溃了一回,始作俑者却脸扳的比谁都直,一个棺材板死人脸,全程装死,连别人脸色都不看,另一个动如马猴,挤眉弄眼跟家养的伪蛇真龙眉来眼去,完全不在意别人脸色。 “砰!” 月戎狠狠摔了杯子,面目都狰狞的扭曲了,怒喝道:“你们给我站好!什么态度?啊?” 墨赦抱臂而站,一脸的魂游天外,哪怕月戎加重了语气都没能让他的眉毛挑动哪怕一下。 白唐好歹给了他点面子,将视线从那白痴小蛇的身上收了点给他,道:“有话好好说啊,吼又不能解决问题……照我说,有在这里跟我两扯皮的功夫,你还不如去收拾收拾神寂地狱。” ------------ 第二百五十九章 留下白汤圆 月戎登时就一阵气结,感觉这厮一点都没有犯错的觉悟,神寂地狱那朵佛魔双色莲完蛋后,他就第一时间忽悠了陆北走过来支援,就跟他忽悠楚江王去追寻在神寂地狱里放铃铛的人一样,连带着还把最靠近的十八府君叫过去帮着镇压,加上还隐在暗处的谛听,自己这才能站在这里问罪。 但这些都没必要跟这两人多说,他脸上都是出离的愤怒,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格外冷静,他道:“你还知道神寂地狱?你知道你们两这一闹,会生出多少是非?我看也不用天道给你们算因果,你们就这么自己作,也能把自己作死!” 白唐满不在乎的耸肩,不耐烦道:“差不多得了啊,就跟这儿训我们两小时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月戎目色沉沉,道:“做了错事,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里流转着狐狸样的市侩光芒,上上下下扫视白唐,跟相马似的,还带着称斤掂两,完了还嫌弃的撇了撇嘴,道:“留点有用的东西做赔偿!” 白唐琢磨了又琢磨,始终觉着自己身上最值钱的必须是自己,当下大咧咧的一挥手,十分轻松的道:“要我啊?不成问题,不过你可得再等几年,等我看着人间太平了,自然回来给地府当牛做马,不就是捉鬼偿债吗?放心,我业务已经熟练的很了。” 月戎狠狠的瞪他,满脸都写着“你在异想什么天开”,牙齿磨着下嘴唇,道:“不要你!” 被明晃晃的嫌弃,白唐也没脸没皮的半点不在乎,手一摊,道:“那怎么个意思?也要关我个千儿八百年的?” “不关!地府只杀不关!” 白唐上下两片嘴唇又碰了碰,道:“你可真是个事儿精,要我留下的是你,不要的也是你,啧……” 月戎道:“你从哪里看出你自己有用的?”生怕白唐又开始胡说瞎扯淡,他忙做个闭嘴的手势,自己往下接,“把屠灵留下!神寂地狱缺个镇狱的!” 白唐断然拒绝:“不行!” 白汤圆也一下伸直了脖子,荧黄色的竖瞳里露出凶恶的光。 墨赦站直了身体,目光沉沉的扫了过去。 月戎道:“佛魔双色莲原本是镇在神寂地狱的神物,可那东西因为你们毁了,这就是你们欠下的债,世上哪有欠债不还的道理?白唐,你现如今集四灵之力在体内,地府要强行留下你代价太高,现在也不会贸然做这种选择,但这不代表你真能无拘无束。” 他手指朝上指了指,“哪怕上面那一群都是酒囊饭袋,但天道不是,那东西就像一只眼,只会盯着能影响世界格局的人,而你,也算一个。” 白唐嘴唇动了下,依然道:“那跟白汤圆没关系,你另想别的,什么赔偿我都认!” 月戎冷哂,道:“它之前吞了三尾狮子印,导致刀山地狱崩塌,那时就欠了地府的债,现在你与它气机相连,又一道毁了神寂地狱的根基……若不为地府稳这神寂地狱,日后千万年,地府孽业罩顶,便是再能耐通天,也不过一个魂消道湮,你想清楚了再决定!” 白汤圆吱哇乱叫,道:“不行,我不!这地方不好玩!我不!” 白唐抬手安抚着白汤圆,面上的温和之色褪净,只剩下一层同样的狡黠:“哪有什么千万年?天门大开,神界与人界大战一触即发,那神界可还有那么多大能呢,在夹缝里苟且,谁能保证有什么千万年?” 月戎道:“……原本你苟且活着的概率是99,不还这笔债,罩在头顶的地府孽业能让你苟且下去的概率降到99 ,懂了吗?你还不还?” 月戎袖子都撸起了一半,跟黄鼠狼盯住小鸡仔一样的盯着他,大有不还钱就硬抢的意思。 白唐眸光闪烁,没有说话。 蓦的,墨赦将锁魂链往前一送,道:“这个。” 月戎恶声恶气道:“不行!这无形的债又不是你想替就能替的,再说,你那锁魂链还不如我的月刃,顶个屁用,哪有吃过府君印的屠灵有用!” 墨赦眉头一下皱起,冷道:“莲涅是我放出来的,我会把他抓回来!” “当然要你抓!”月戎翻了个白眼,“地府这千疮百孔的样子……一点多余人力都抽不出来,你弄出的乱子,自然得你去填!但在他回来镇守神寂地狱前,我们不可能分个府君来镇着,只能是屠灵!只有它有资格,还有能力。” 似乎觉着自己语气有些生硬,想着驴还是要顺毛捋,于是月戎又放柔了语气,道:“老范,白唐这个棒槌不明白有债要还的道理,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他好。” 墨赦看向白唐,点了头,言简意赅道:“他没有说谎。” 白唐脸色翻来覆去的变了两变,心说不成,他要是真把白汤圆这蠢货留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那货怕不是要哭。 白汤圆也眼巴巴的看着他,像一个生怕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既凶狠又可怜。 白唐顿时被激起了一颗拳拳老父心,觉着儿子再傻,那也是上了他老白家户口本的,哪儿能因为它闯了两回祸,就抛弃它呢,不成,绝对不成! 于是他看向月戎,霸气道:“不行!白汤圆它怕鬼,镇压不动神寂地狱的堕魂!” 听见堕魂两字,白汤圆脑子里都是那种阴气又纯又多的浮动食物,当即吞了口口水,不愿意留下的意志有了点动摇,但它马上坚定下来,伸头摆尾巴叫嚣:“不愿意!不好玩,不愿意!” 月戎眉毛狠狠跳了两跳,心说一对儿属貔貅的王八蛋! 又想,我大地府什么没有,还哄不住一个贪嘴的二货屠灵?笑话! …… 半小时后,白汤圆兴高采烈的缠在锁魂链上,朝着白唐摆尾巴,叮嘱道:“我就在这儿玩两天,白白,你快走吧,我过两天就去找你。” 在一旁捏着一枚奇形怪状果子的月戎笑眯眯的将那果子往白汤圆嘴前一递,温柔道:“我们地府,除了你刚才尝过的那六十八种果子,还有一整个地狱的美食,保管每天都不重样。” 于是方才还宁死不屈的白汤圆双眼都冒了绿光,也不管神寂地狱黑不黑了,当即就“勉为其难”的同意留下个把月。 它还很机灵,嘴里叼着吃的,爪子扒着玩伴,还要对白唐千叮万嘱:“白白啊,你可不要偷懒啊,要快点过来接我,我就待一个月,”想了想地狱里层出不穷的美食,又宽容的多给了白唐一个月时间,“两个月,你一定得来接我!” 白唐对这见吃忘义的小东西翻了个白眼,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按照月戎的意思,这小蠢货这么一留下,除非那莲涅重回地府,否则它就得安稳的做地府的吉祥物,老老实实的在神寂地狱待着。 像个人质。 而莲涅……那家伙多半又出去兴风作浪了,鬼知道得费多少工夫才能把那家伙活捉。 想起那个人,他面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连带着看墨赦的目光都有些奇怪的生疏。 墨赦警觉的侧脸看他。 白唐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道:“没事,咱们这一趟回人间,要干的事儿可有点多。” 要捉莲涅,要找谢必安,还得把苏毓秀的老底掀出来,如果天界的那些天神不长眼,白唐想了想向东那张褶子脸,觉着自己可能还得跟天神们干一架。 毕竟,他还是个人,那得天生就得护着人界。 要出神寂地狱的时候,白汤圆在他们身后模模糊糊的喊:“白白,早点来接我啊!你要是敢忘了,我就咬死你!” 白唐大咧咧的朝它摆手,看着那一长条暗红色的小龙跟怕孤单一样死死缠着有点灵性的锁魂链,那一黑一暗红的两条缠绕扭动着,白唐竟莫名看出了点和谐。 等走出老远,白唐后知后觉的觉着有些空落落,面上难得就带出了点郁闷。 墨赦道:“屠灵生来是神器,后来却染魔性,暗合了佛魔双面,在神寂地狱里没什么坏处,你放心。” 白唐随意的点头,口中却还是道:“那小东西皮实,但自从有灵识就跟着我,这会被美食所迷没觉出什么,等过了这股劲儿,可能还得作一场。” 闹不好又会嚎啕大哭,虽然它只会嚎啕,没办法流出眼泪,但那样子还是有点让人头疼。 白唐想起了之前每次那蠢货干着嗓子嚎啕的样子,顿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道:“还是得快点把莲涅弄回来……老墨,咱们再快点。” 墨赦微微垂着头,眼睫遮盖住眸底万千情绪,淡淡应了声。 “老墨,那个谢必安肯定还活着,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找着。”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万一不认得你了呢?” “他不会!” “哦。” 两人之间安静下去,只有冷冽的风来回吹拂,仿佛要在他们中间吹出一道口子来。 …… 地府昏昏暗暗,鬼民萧条,人间也浮躁萧索,空气里都是紧张焦躁的因子。 那些原本在人界十分活跃的低阶鬼物似乎统一的偃旗息鼓,竟已连续几日没出来送人头,这让一干起早贪黑除魔卫道的修道者还有些很不能适应,整日忧心忡忡,担心它们躲在黑暗里,准备憋出个大的。 ------------ 第二百六十章 溯洄从之 白唐刚在人间一露面,立马先被自家鬼使逮住,溜溜达达的接了十几个捉鬼任务,这才得空着手去调查那莲涅的事。 而那莲涅从地府出来后,似乎就完全隐去了身上的阴气和戾气,完全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白唐不死心,仍是每天一大早就去荼毒向东,缠着他要地球上的阴气监测视频。 那莲涅上回出来造过一回孽,闹的天翻地覆也不是自愿的,得归结于他身上无处宣泄的那股子“情绪”,按理说,上回没藏住的东西,这次也一定藏不住,最多半个月,人间得再出一处阴气如墨雨的暴戾空间来。 因着这么个理由,所以听白唐说了一嘴上回那让辰川赤地千里的罪魁祸首又出来照耀的向东,那忧国忧民的心脏几乎被吓得当场炸裂,惊叫的声音都劈裂了,也没多废话,老老实实的就把白唐要的资料给他打包送来。 甚至恨不能自己化身那监测仪,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的监测全球阴气变化,哪怕有一丝风吹草动都恨不能拎着白唐去看看。 就连墨赦也下了血本发布悬赏令,他也没做别的,就在他们家四周设置了极强的灵力结界,将那些对鬼魂有致命吸引力的阴符、地府灵物满满当当的挂上去,还在门口放了几只能传音的黑纸鹤,再用召魂阵每天晚上召唤八方游魂…… 才短短七天,他要找一个府君级厉鬼的消息就传遍了鬼蜮,几乎半个华夏的鬼民都来瞻仰过他们那挂满了琳琅满目符咒和灵物的房子,然后流着垂涎的哈喇子就兴冲冲的做了墨赦的眼睛。 幸好墨赦还没被那谢必安刺激的完全发疯,还知道布置个结界,阻挡一下其他普通民众的视线,否则这鬼气浓郁的鬼屋附近能吓晕多少人还真不好说。 白唐又想了想,觉着那跑出去作妖的幸好是莲涅,也幸好是他曾经镇压着谢必安,更幸好的是墨赦现在把找谢必安的线索也挂在了莲涅身上。 说起来,他们一起做过许多事,但还真的没有一件是像找莲涅这件事一样如此目标一致的,白唐琢磨着,心思又飞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手上那向东今天传过来的阴气监测视频依旧风平浪静,饶是他看了又看,也没能从那监测视频中捞出点头绪,下意识就瞥眼看向墨赦。 正看见墨赦站在窗前,微微侧耳,听着那忽闪着两扇小翅膀的黑纸鹤巴拉了两句,又伸指在那小鹤头上点了两下,度了一点阴气给它。 小黑鹤就又啪嗒啪嗒拍着小翅膀飞出了窗外,墨赦也重新坐回了沙发,看似正常的翻看手机,微微垂着头,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漠的影子,又拿起茶几上的木牌,用一把古朴的小刀开始刻符,整个人像是一团活动的死气,有些过分的安静。 白唐有些奇怪。 他想不透自己怎么会从墨赦那与平日没什么变化的行为中品味出自欺欺人的伤心,但他看着那样的人,却实打实的心里难受。 从地狱回来后,墨赦就脸一抹衣服一整,整个人就又如利锋归鞘,那些在地狱里的锋 芒和尖锐都收了个干净,全然一个没事人。 他跟白唐说话、顺手去捉鬼除祟,一切都显得全无错乱,井井有条,甚至还从原来从无停歇的捉鬼生活中均出了多余的时间来画符 ,他收集了许多材质不一的木牌,有事没事就去用小刀刻符。 他早就能以万物为符,借物是最麻烦的,尤其他找的那些载体还都不是轻易能刻上纹路的。 白唐问时,他说刻符可以让他心静。 他刻符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笼罩着一层寂静的光,细小的木屑从他手下一点点落下,他眉眼温柔,仿佛不是在刻符,而是在雕刻他心里最温柔的情愫。 白唐知道症结在哪儿,也知道他在假装平静心里坚信谢必安还在,信念还在,所以能刀枪不入,岁月静好。 有那么一个瞬间,白唐几乎想将心里的那个朦胧念头坐实,脱口就认下谢必安的事。 可话到了嘴边,就统统被那根名叫理智的弦拉了回去。 他想到了那天在凌霄地宫里看见的人莲涅。 那时莲涅叫他“老朋友”,说他来跟他告别,还乱七八糟云里雾里的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白唐勉强听了个七七八八,只忍到了他说有人在攻击佛魔双色莲,还神叨叨的说那莲要败了,然后才见着他幽灵一样的消失了。 当时白唐就有种感觉莲涅话里有话,似乎有点引导他想差的意思,要给他灌上“谢必安”的名字。 可这种事,当时三生石上照了一回,墨赦都没说他是,那他肯定不是! 他心里认定了那有点分裂的府君是要坑他,连他说的话都打定了主意反着听,更加不会承认“谢必安”的事,毕竟他跟莲涅无亲无故,非要说点关系,那还得是有仇,这厮能好心的帮他回忆前世? 之前还跟月戎八卦了那么多谢必安的混账事,更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关押的……白唐想着,那莲涅多半是想能坑一个是一个,认了谢必安的身份,砸到头上的可不是荣耀,而是无尽的地府关押惩罚。 当时白唐几乎想都没想,霹雳巴拉将莲涅抢白的险些将莲涅激的再次发狂。 可到底是险些,那时莲涅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乎将他的过去未来都看个通透。 莲涅一句明说的话都没有,表情也是无波无澜的平静,他说他只是想跟白唐正式道个别早知道白汤圆会因为莲涅被羁押地府,白唐当时根本不会听他胡说八道什么,连他诡异莫测的消失也必然要拦一拦的。 那时还因为莲涅莫名其妙的话有些愤怒,可现在,白唐模模糊糊的觉着,如果自己真是谢必安就好了。 当然,那也只是想一想,他不是谢必安,也不喜欢谢必安。 是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竟对那同样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白无常生了些许不喜。 想到这里,白唐晃了晃头,将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都晃了出去,心说自己这不喜欢实在没道理,当即撂开手,将莫名的 情绪都锁在了心底,只从怀里翻出了一面黑色八菱镜。 那镜子灰扑扑的,说是镜子,不是说是一件黑咕隆咚没烧好的石头,毕竟那镜面上一片黑色,全然映不出人影。 “老墨,这东西我都戴身上几天了,也没等来苏毓秀。”白唐翻着镜子,“还有没有别的作用了?总不能真的就这么废物吧,当时制作的时候不是还挺苦难……” 墨赦还在勤勤恳恳的刻符,道:“能回看过去。”乌沉沉的眸子转向他,“你能在里面,看见曾经失去的人。” 白唐看着镜子,那镜面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简笔笑脸,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高冷的法宝。 他如有兴致的看着镜子,道:“是让人入梦?做一个重新见到亲人的美梦?” 墨赦道:“不是入梦,是在镜子里回到你记忆里的过去,哪怕你的记忆模糊了,它也能完美的还原过去……这是让人回视过去的镜子,不是入梦。” 回视过去,以旁观者的角度重新看自己的一生,看所有曾发生的跟他有光的事情。 白唐想到了许多年没见的白老头,琢磨着反正这东西闲着也是闲着,还是得发挥点作用,于是他敲了敲镜子,道:“发挥点作用,我要看见过去。” 他将镜子举起,脸正正映在那不大的镜面上,一双桃花眼里笑意盈盈。 镜面波光闪烁,那镜子似乎在追溯时间,过了片刻,才将他的意识拉入了一个旋涡。 墨赦刻符的手微微顿住,望着仿佛灵魂出窍的白唐出神。 白唐就半靠在沙发上,头向一边歪着,仿若睡着了一样,那张素来朝气蓬勃的脸显出几分沉静,闭上了那有神的桃花眼,连脸部轮廓都露了些锋锐。 墨赦知道,那溯洄镜会把他带到最初的本源地,让他一瞬百年,慢慢的在过去里沉浸。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白唐他说去就去,半点都没担心身体里被源源不断抽取的阴气那是维持溯洄镜运转的基本动力。 一不小心,就能把使用的人抽干,连灵魂都要被折合成养分。 可白唐走的干脆利落,没半点担心。 约莫是因为他在,墨赦想着,就起身到了白唐面前,近距离看着他的侧脸,良久,慢慢探手,将手指搭在了他手腕上,一缕细细的阴气蜿蜒上白唐的手臂,探针也似的把控着他体内的力量流动情况。 另一只手翻出了手机,淡淡的翻看地府里的新闻他没有事,他只是不能闲下来。 …… 溯洄镜,果然是真的溯洄,哪怕时光倥偬,时过境迁,在溯洄镜里也依然能看见那纤毫毕现的过去, 这东西还原度那么高,估摸着照出苏毓秀的本源十有是真的靠谱。 唯一的问题是这镜子名叫溯洄,就真要溯洄到最开始的地方,溯的太彻底了。 他心无挂碍,于是看见了自己前世的鬼魂忽的一下就钻进了他母亲的肚子。 白唐:“……”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吃记忆的镜灵 本来从没想过能见面的人,这么一下居然就看见了。 那是极普通的一张脸,有着年轻女孩的张扬和不稳重,所以后面偷摸的用毯子裹住他,将他放在风雪飘摇的路边,完全可以理解。 白唐心里甚至连伤感都没来的及出现,就看见年轻一点的白老头晃悠悠的抱起了他。 然后他印象里不靠谱的老糊涂师傅居然眼神犀利的朝着空中一处看去,就好像那里曾有什么东西一样。 溯洄镜里的时光如指间流沙,倥偬一下就到了他上小学的年纪,他方才回忆过来,在他看见那一身白色的鬼魂扑向那妇人肚子时,空中的确有一抹身着黑色衣服的影子一闪而过。 但他的眼睛还是被那影子的一头耀眼红发刺的一眯,顿时脑子里就闪过了莲涅那个祸害,登时心里就一个哆嗦。 “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 阔别十年之久的老鸭嗓念经声终于穿过时光,又一次在耳边响起,白唐不自觉就弯了眼,以一抹无足轻重的影子姿态靠在彼时还不算斑驳的墙上。 那时候他才岁,正是皮的时候,老头烦的不行,就大门一关,吊着嗓子给他念《清静经》,他一个字非得拖成两个字那么长的音,摇头晃脑,还两耳不闻窗外事,哪怕白唐要翻天都不屈不挠的念经。 此时那老头就手里摇着大蒲扇,又不着四六的跟小白唐念经。 小时候还有些“虚胖”的小白唐啊啊叫着打扰,却终于还是败在了那气若游丝的调子上,不情不愿的去搬了他的小板凳,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旁,还将作业本朝着老头扬了扬,示意认输了别念了。 于是老头就又转了个调子,收了尾,悠哉悠哉的去喝茶润嗓,完了还得意的瞥一眼白唐,活像斗赢了小狐狸的老狐狸。 白唐忍不住发笑,心说自己当年可真坚强,居然在那样的魔音里坚持了年,再次听到……白唐想了想,还是给了个可观的评语不堪入耳,什么玩意儿,一如当年! 那是治理皮猴子的唯一利器,十分管用。 老头的身影也只出现了一下,就如过期的老电影一样,消失在满是雪花的电视荧屏上,再也未曾看见。 他一路野草似的疯长,竟也成了窜天猴也似的少年,岁月如梭,但白老头的身影却只在那最初最为明亮的时光里惊鸿一瞥,于他高二时悄然退场,再未登场。 此后辗转求学,又辛苦求存,学着大人模样,心思百转的做了神棍…… 可那些历历往事,终归是过往云烟,白唐看过就算,眼睛一转,心里忽的就生了个主意。 “小东西!”他探手,从空无的空气里一下就捉出了一团白色灵光,“给我把之前那人的记忆放出来瞧瞧,不然咱们就来好好算一下你偷窃我记忆的事!” 那一小团灵光剧烈的颤抖,似乎是被他吓到了。 白唐捏着那连形体都没有的东西,威胁道:“别装死,谁照你一下,你就趁着别人看记忆的时候偷走记忆,墨神老早就 警告过我了,我可不信你这小东西一点私都没藏!吐出来!” 溯洄镜的镜灵真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无耻,之前那个创造它的人来转了一圈,甜甜蜜蜜的就回去了,半点记忆都不让它吃也就算了! 那个叫范无救的根本就没照过它,真是拿镜子不当人看,很过分! 但白唐显然不是个讲道理的人,还恶劣的将它上下颠了两颠,道:“快点!别想着拖延时间消耗我体内的能量!” 溯洄镜发出了微弱的抗议声。 那些被它“偷”去的记忆是它的养分,按道理来说,那就是他们使用它的代价,哪有人用了它不给酬劳还想着倒抠的! 原本它还想着制造它出来的那个生物是个怪胎,等它换个主人,估摸就好了。 谁曾想这个更过分,不给饭吃,还要干双倍的活! 溯洄镜的那一团灵识发出剧烈的颤抖,白唐强力的给它镇压回去,道:“老实点,以后还想不想吃‘记忆’啦?” 事实上,也不知月戎造出这镜子的时候给灌输了什么,这面镜子里生出的镜灵一点都没显出懵懂,完全像个智商不怎么高的人类,各种情绪都有。 此刻被白唐那么一吓,竟真的老实下去,委委屈屈的把它仅有的那段模糊记忆给吐了出来。 但白唐看了个开头,就觉着不对那里面根本不是墨赦,主人居然是年轻时候的月戎。 那时候的月戎不像现在这么不要脸,看着竟还很稳重,身后萦绕着白色月刃,正面朝黑暗,喃喃说着什么…… 白唐对他实在没有兴致,又感觉气闷,紧急叫了停,又去折腾那溯洄镜的镜灵,觉着那小东西偷奸耍滑。 镜灵急的团团转,奈何还没生出语言系统,只好在空中显出委委屈屈的字来。 白唐阴沉着脸不说话,小镜灵吓的都结巴,感觉写的字都是歪的。 就在这个当口,白唐感觉胸口一阵疼痛,连耳朵也一阵绞疼,忙忙的从溯洄镜中出来。 墨赦松开手,张口就道:“溯洄镜是神器,也是要命的东西,如果进去了没有毅力自己醒来,你就别用它!” 白唐喘了口气,只觉手脚都有些用力过度的酸麻,仿佛已溺水了一段时间,眼前都有些冒金星。 那溯洄镜又灰扑扑的躺在他身上,无辜的很。 白唐心里有些可惜,原本他还以为墨赦一定会照,去看一眼墨赦真正的过去也好……可惜他居然没有。 “这小镜子体型不大,抽灵力倒是厉害!”白唐开始主动的运行体内阴气,将几乎被抽干的经脉一条条都重新充盈起来,“我在里面呆了多久?” 墨赦道:“半小时。” 白唐粗略估计了下,慨叹道:“这可真是……百年一梦,只是这东西偷取记忆这毛病能不能纠正?有点缺德,别人的记忆可都是财富!” 那镜子不服,颤了颤,镜面却没什么动静,大抵是去组织语言了。 墨赦道:“人不可能记住每一件事,那些它们淡忘的,也是记 忆……以后控制它吸取人们本就淡忘的记忆就好。”顿了顿,又道,“这很公平,要从它那里得到什么,就得付出同样的东西。” 白唐笑了下,道:“那可糟了,刚才这小东西要偷我的记忆,被我揍了!难道还要还给它?” 那溯洄镜立马竖直了起来,愣是用一面镜子凹出了“可怜巴巴”的造型。 墨赦淡淡瞥了他一眼,将那镜子又按了下去,道:“它取了,不过没敢动你最在乎的记忆。” 白唐认真的回忆了下,忽然哈的一笑,道:“这东西挺机灵啊…挑我穿开裆裤时的记忆啊,还真有点模糊,也分不清少了什么。” 墨赦重又去刻他的木牌,道:“你若让苏毓秀照它,能在里面的时间必然更短……投影人实力越强,消耗的能量就越大,依照苏毓秀的力量,可能会在几分钟内把你抽干,白唐,你得学会筛选记忆。” 白唐嗯的应了,脑中灵光一现,又想,若这镜子启动要以持有者灵力消耗为运转动力,以投影人的记忆为报酬,它还能选择抽取记忆,那反过来呢,是不是连记忆都可以篡改? 这个发现给他吓了一跳,心说抽空得试试,还得防着这小东西乱来。 一连又是三天,莲涅依然十分消停,半点影子都没。 倒是墨赦的孤魂野鬼大军发现了许多灵力强横的人,他们也看不清什么来路,就本能的觉着强,一股脑的就给报了上来。 那些无关的消息,墨赦听过就算,全然一副不打算搭理的样子,似乎现在除了找莲涅问谢必安下落这件事,已经全然没有能让他分心的事了。 白唐悄摸的听了一耳朵,起先也没当个什么事,要不是向东又神叨叨的跟他念叨,可能他也就过耳就忘。 向东说他们也监测到了很多实力强横的人一股脑的从世界各地涌入华夏,又从各个机场向b市移动。 他们还不清楚那都是什么人,也已经调集了精锐去查,但组织还是希望离b市不远的白唐去坐镇。 用向东的话来说就是,那些人在进入b市境内后,几乎所有人都失踪了,这事听着实在不像好事,他们现在的顶尖力量却都被羁绊在昆仑,只有白唐这么一个闲置的高手了。 向东的语气十分悲苦又大义凛然,况且他给的酬金向来丰厚,白唐只略微想了下,就觉着该走这一趟。 毕竟,苏毓秀也在b市。 原本她的事优先等级还排在谢必安之后,但实在是不巧,白唐得过去b市,那遇见的可能几乎是百分百。 向东显然也注意到了苏毓秀,他在跟白唐通讯时,提到苏毓秀时神情格外郑重。 苏毓秀已经完全褪去了身上那层无害的兔子皮,像一个在人间的神明一样成为了越来越多人的精神倚靠。 向东说,她在建立她一个人的信仰王国,而b市,是信仰她的那些人心里的圣都。 …… b市,深夜,月色倾城而下,少了许多灯光的城市,终于映照出了月亮本来的颜色,泛出一地淡薄的黄。 ------------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冷吗? 苏毓秀正坐在高高的房顶上,长风轻吹,她眼睛里空茫茫的,神思不知跑去了何处。 浓郁的黑暗里,有人影在底下朝着她弯腰行礼,然后又嗖的消失在这座她许多许多年前建造起来的避暑山庄里。 苏毓秀面无表情,好像全没看见。 美人依旧不远不近的站在她身后,如同最衷心的守护灵。 天上星辰寥落,满目萧瑟的女子微微仰头,身上也镀了一层月光,有种格外深沉的寂寥感。 仿佛人间百年千年,红尘热闹沸腾,她自如一抹谁都看不见的幽魂,山川大地,王侯将相,皆不能入眼,无法陪伴。 那之后的数千年,她都是这样的吗?美人眼神也开始恍惚。 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老会死,她却如妖怪一般不老不死,要不断消失,不断重来,要逐渐让自己连血液都冷却下去,没有感情,不要羁绊,才能度过那样的几千年吧。 因为太难捱,所以才将一身情思都放在一个同样永生不死又特殊的人身上,这一放,就是那许多年。 突然就被这秘境里的寂静逼的不能忍受,好像那些沉甸甸的岁月都从苏毓秀曾经的过往里一股脑的落在了他身上。 “苏毓秀。”美人声音低沉,似乎也侵染了浓郁的夜色,“你在想什么啊?” 苏毓秀偏了偏头,那种空无的寂寥感眨眼就消失无形,快的仿若是他的错觉,她含了笑,道:“真是越来越没点规矩了。” 美人不屑的翻白眼,道:“得了吧,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大华夏帝国不讲究这个……大晚上的,你以前不都要早早去睡美容觉,这几天抽风了?那破山庄有什么好看的。” 苏毓秀拢了把被夜风吹到眼前的长发,指着蜿蜒迂回道:“我要看着他们来啊……你知道他们都是谁吗?” 她忽然转过头来,调皮的小女孩一样挑起眉目,红唇黑眸,眸中有散落的星光,格外好看。 那让无数生灵都顶礼膜拜又望尘莫及的脸仿佛会发光,美丽的如妖如鬼,更像是从聊斋画本里走出的狐仙。 “不知道。”美人几乎移不开眼,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只能顺着她话说。 苏毓秀也不为难他,只转过头,道:“他们都是被历史遗忘的人,有从最初的封神之战里苟延残喘活下来的,有从地府裂冥之战里侥幸逃生的,还有被天地背弃的,有自毁神格背弃天界的……他们每一个都有一段秘而不宣的过往,我懒得问,就给他们起了一个统一的名字逆天者。” 美人心里早有了猜测,此刻听着她娓娓道来,心里也没半点波澜,反正在他看来,苏毓秀就算告诉他她把更早时候的五帝都收集回来了,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如果一个人一心都扑在了一件事上,一做就是几千年,哪怕她说要把天捅个窟窿,那也一定能捅开。 他心思早转到了别的方面,已经深邃锋锐的眼睛里只装着面前那一个单薄的背影。 “你看那银河……就在那儿,”苏毓秀抬起手,指着黑色天空上一条明亮的星带,“等太始之 日那天,那片星河会哗的散开……” 她说着话,明明是神色飞扬的样子,身形却淡薄的如一抹山间的精魅,风一吹太阳一晒就能划掉一样。 “苏毓秀,”美人突然打断她,声音里极尽克制。 苏毓秀被他打断了畅想,不高兴的回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孩子气的不悦:“干什么?” 美人双手背在身后,明明是鬼体游魂,身形却有凝实可靠之感,他沉着眼眸,轻声道:“要我抱抱你吗?” 苏毓秀眉峰耸动,原就如堆霜砌雪的肤色在月光下更加白皙,面上不由露出点惊愕好笑的神色:“你” “没别的意思,”美人在她拒绝前开口,手指在背后攥紧,竭尽全力维持面上的淡然,甚至还故意露出了一点笑,“夜黑风高的,看你思念成疾,给你点念想……长夜漫漫,给你暖和一下,省的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瞎折腾。” 苏毓秀哂笑,道:“你别是想占我便宜吧?你当时为什么给我捉住,还记得吗?” 美人脸上涌出一点尴尬,摆手道:“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我都忘了!” 苏毓秀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死了死了还惦记美色……” 时间实在有些短,哪怕苏毓秀没有刻意去记,也还记得那日这只垂涎她美色的呆鬼是怎么色胆包天的想亲她的…… 美人反驳道:“男人爱色女人爱美,这是天性!” 他一大步上前,也不管苏毓秀还在嘟囔,一下就从她背后抱住她,絮絮叨叨道:“整天瞎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也不嫌累……什么天神啊凡人啊鬼怪啊,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不如去想想明天晚上贴什么面膜……” 苏毓秀也没觉着被冒犯,反而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大狗扑住,有些好笑反正她向来是拿这呆鬼当宠物看的,似乎偶尔被撒一把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美人果然是个稀罕鬼,做了鬼还能二次发育,连个子都有些长,在背后抱着她,竟也能将她完全笼罩住,那坚毅的下巴就在她头顶。 “还冷吗?”他低下头,问。 千年孤寂怕是已冷入骨髓,无数长夜漫漫的凄惶冷清,怕是已镌刻灵魂,但这个夜晚,我抱着你,你还冷吗? 苏毓秀莫名其妙,心说她根本不怕冷,这死鬼莫不是脑子坏了?还是存心找个接口来占便宜? 她身体有些不自觉的僵硬,后背几乎绷的笔直,在勉强忍着没将那鬼弹出去毕竟是家养的,偶尔任性一点撒个娇,做主人的,不好太计较。 听见这问话,她随口答道:“冷什么?早不冷了。”顿了顿,有些嫌弃的道,“再说你一个鬼,难道你以为自己身上还有温度?能让人感觉暖和?” 美人满腔的怜惜都像喂了狗,咬牙道:“你闭嘴吧。” 苏毓秀平常的时候还相当随和,听见这话不知被触动了哪一根神经,竟真的闭嘴了两秒,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于是手指轻微一挑:“稍微抱一下就成了,一直不撒手做什么美梦呢?” 被骤然弹 开的美人瞬间自闭,一点都不想跟她说话。 却见苏毓秀又朝着身后侧了下头,道:“什么事?” “哪有事?没有事!”美人气道,冷下去的脸上轮廓分明,格外的冷峻,还有些说不出的气堵。 说完才惊觉这屋的。 那人面貌秀美如女孩儿,如一缕轻烟一样踩在空中,道:“昆仑那边有动静了,管辂他们将新昆仑封不住多久了,最多七天,所有天神,就能随意从昆仑入人界。” 苏毓秀唇角冷冷的上勾,身上那些无害柔弱一下褪尽,变的锋芒毕露起来,道:“昔鸣,你带人去,就守在昆仑四周,先收割一茬。” 天门开后,再说封住昆仑不过是痴人说梦,管辂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企图拖慢那些财狼下界的步伐,可那终归也只是企图。 昔鸣轻微的应了声是,宝石样的眸子闪了闪,有些犹豫的道:“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 “带那位府君回人间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他身上有你的气息……你跟他结合了吗?” 苏毓秀只愣了一秒,继而失笑,显然已知道他说的是谁,摇头道:“没有,不是那回事。” 昔鸣点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道:“那就好。” 苏毓秀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转,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样,但昔鸣脸上半点别的神情都没有,像是单纯的好奇。 但苏毓秀跟他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即半提醒半警告的道:“他是我的人。” 昔鸣面上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道:“是,我绝不为难他。” 绝不为难他,但可以抢劫他! 他理性的咽下了后面的话,向苏毓秀又行了个礼,身形滴水的浓墨一样化在夜色里。 天色还未明,却已然能看见那飘摇的风雨,空气里都凝聚着沉重和冷寂。 苏毓秀手按了下胸口,脑中又想起那青年,于是轻微笑开。 早日见面,也好,她想。 …… 与此同时,白唐也已连夜入了城,在一片融融月色里如金刚一般驻扎在城里。 想来近日向东终于也学会了奴役别人,将自己从繁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竟亲自接待了白唐。 虽然看起来是白唐风尘仆仆,但两人明显更疲惫的,居然是向东。 下榻的地方是城中心一座隐在小巷里的四合院,四周很是萧条,竟似已没有人。 向东看出了他的疑惑,一边开门领着他进去一边苦笑,道:“这城里现在的人口连以前的一半都没有,每天都有大量的人莫名死亡……现在国家甚至要专门组建一个队伍,也不干别的,就每天走街串巷收尸体……” 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 白天的时候看不出这般萧条,街头巷尾偶尔还会有人经过,但只要往郊区走,就能看见城市边缘处有浓黑的烟终日不绝那是在烧没人认领的尸体,仓促之间,连环保都顾不上。 ------------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待见谢必安 焚尸炉里的火从早到晚,竟不能有一日停歇,无数人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 原先城市里摩肩擦踵的人,仿佛都成了一个曾经的影子。 连素来心大的白唐也被他那句形容说的心头一黯,再想想那些一大清早去挤地铁的日子,竟恍惚如前世。 “所以啊,”向东在他进门后语重心长道,“白大师啊,为了更多的人安全的活着,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他的头发都有些花白,精气神也实在不好,白唐想了下,还是安慰道:“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也别太担心,人是最擅长生存的动物。” 向东笑了下,赞同道:“这倒是。” 这个话题实在不愉快,聊起来只会让人更深刻的感受“无能为力”四个字,毕竟人类从不相信鬼神的无神论时代进入修真时代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 古往今来,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的转型期往往是最痛苦。 两人又简单聊了两句,便各自回房休息。 白唐身边终于没了旁人,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以往每次出门,他基本都会带着三个鬼使,或者身边跟着墨赦,到了后来,哪怕那些人都不在,他身体里还寄宿着一个白汤圆。 可现在,没有人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白唐将手垫在脑后,眼睛微微合着,睫毛却簌簌颤动,显然没有睡着。 怀里的溯洄镜安静的如同一块死物,白唐另一只手却始终搭在那镜子上。 墨赦说他得随时把这破镜子戴在身上,遇见苏毓秀的时候才好哄着她去照,或者是他再进入那种奇怪状态,遇见小苏毓秀的时候,可以让她照一下。 白唐最近保持认真睡觉的习惯,也有想再看见小苏毓秀的意思,可从他上次在苏府门口止步到现在,他一次都没有再进入到那状态。 天色已经很晚,他脑子里却很活跃,思绪乱七八糟的。 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墨赦,或者该叫他范无救,谢必安的范无救。 白唐一直固执的不肯叫墨赦范无救,哪怕他老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名,但他一声都没叫过。 以前他总觉着因为只是习惯,后来才再一次次的接触中,慢慢发现不是的。 他只是不愿意。 因为范无救是谢必安的,他们两个的名字放在一起,无比和谐,无论如何都插不进第三个。 说起来有些奇怪,因为根本不是恋人,也不存在什么排他性,但是…… 但是什么呢,白唐不知道。 他只是会觉着烦躁,因为墨赦对谢必安的反应太大了,简直就像是他的一块心病,还是无药可医的那种。 他还没见到谢必安,却已经打从心里不待见他。 但这种情绪微乎其微,如同在暴风里亮起的一点烛火,稍不注意,可能就被他庞杂的其他情绪湮灭的渣都不剩,但白唐从未深入思索过,这点微弱情绪为何从未真正被拍散,而是时不时在他心头翻搅。 他只是想着,一定要找到谢必安,无论生死,只有有了铁一般的事实,墨赦才能得到一个解脱,不管好坏,那时候,哪怕剜肉剔骨剖心 锥魂,也总能慢慢熬过来。 可若然不熬过那一遭,范无救永远都得困在“谢必安”的诅咒里,一日不见谢必安,范无救就一日都不得安歇。 墨赦,以前觉着这两个字是“除恶务尽,邪祟不赦”,可现在在想,这个名字,不赦免的到底是谁? 想的越深,思想就越清醒,越清醒,就越觉着谢必安不是个东西! 白唐翻了个身,有些帮亲不帮理的想,好歹兄弟做了那么多年,究竟能有多大仇,才能像个无影的鬼一样让自己的兄弟这么不得安宁? 要是换了他,肯定不会的,他想。 那八菱镜上有细微的光闪过,白唐没有睁眼,似乎思绪已经沉寂。 四周寂静的落针可闻,那镜子悄无声息的流水一样化入了白唐掌心。 或许只是一个恍神,白唐就又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奇怪空间里。 “你来了。”有细小的声音从白雾深处传来。 …… “真君,一切已布置妥当。” 有身穿甲胄的神从虚空中显出身形,对着一身深灰色长风衣的杨戬微微躬身道。 此时的杨戬就站在万里高空上,一双神目穿过厚重的云层,冷清清的看着偌大土地上若隐若现的纹路,还有几个飞速在不同地点穿梭的影子。 底下的无数城市还在沉眠里,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些隐藏在角落里浮动的光线。 杨戬摆了下手,那名天神就自动消失在夜色里,投奔另一处杀生地。 杨戬双手结印,掌心有细微的白 不待见谢必安-->>(第1/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第二百六十四章 苏毓秀的过去(1) 所有人似乎都醒了,除了收拢这些野兽的那一个苏毓秀还在睡觉,似乎对外界一无所知。 …… 长街上阳光明媚,人群熙熙攘攘,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有长相乖巧可爱如冰雪玉娃娃的小姑娘提着裙裾从那扇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大门里探出头来,来回瞅了两眼,眼见四下无人,一溜烟就溜到了那连卖包子的小贩都格外鲜活的街道上。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谁也瞧不见的透明人,如同一抹贴在她背后的鬼魂。 白透明人唐愁眉苦脸,手中狠狠揉捏着一个绯红色的小鱼,恶声恶气:“小东西,你逗我呢? 我好不容易骗那小丫头照了你,结果你就给我挑出这么段记忆?我之前跟你交代的好好的,你这左耳朵进右耳朵就给我漏了?” 被逼着化出个形体的溯洄镜灵拼命的摆动尾巴,两只眼睛都要鼓出眼眶,张口就吐了个泡泡。 白唐被这挑衅的动作弄的更气,当即捏住那条红尾巴上下甩了甩,道:“初出牛犊不怕虎啊,小崽子,你这头够胖的啊,很适合做个剁椒鱼头,我儿子那牙口,咬碎你跟玩似的……” “卖包子卖包子!一文钱两个!东海牛鱼肉馅呦,鲜香可口,甘甜细腻,独此一份……” 旁边的蒸笼被打开,一缕白烟从放包子的蒸屉上冒出来,香味也惟妙惟肖的涌了出来。 连那活泼的漂亮小姑娘都穿梭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被这香味吸引也似从远而近,乖巧的问那小贩买包子吃,声音软糯的像是一块甜糍粑,模样更是像初出茅庐的小绵羊,可爱的不像话。 小红鱼镜灵鼓着被捏的不得不张开的小鱼嘴,噗噗的吐泡泡,已经被这残忍的王八蛋捏的没法呼吸,十分想死。 奈何王八蛋白唐半点没为美食和漂亮的小姑娘分神,冷哼道:“还想声东击西?小崽子,快给我换,别想着用这些没用的记忆糊弄我!” 正说话间,街上风景如被风吹皱,一下就变成灰白一片,白唐眨了下眼,就见那些被突然定格的风景一下子就像灰尘一样被吹拂干净,同样的长街上重新又鲜活起来。 那双清亮的桃花眼半眯着,似乎在认真审视周围,右手五指铁钳一样卡着会飞的小红鱼镜灵,准备一有不对就再免费送这镜灵一场窒息体验。 那小红鱼镜灵连尾巴都要摆不动了,只好弯出个讨好的笑模样大概是想弯出这么个形状,可那胖尾巴实在长度不够,于是就只打了个弯。 耳旁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呦呵,道:“卖妖怪啦!快来看哦!新鲜的大妖怪,阳山的鹿蜀兽……” 白唐:“……”这到底是个什么年代!人都这么凶猛的吗? 他转着头,去看那小贩,果然就看见了那小贩口中的妖怪其状如马而白首,其纹如虎而赤尾。 果然,是个妖怪! “小东西!”白唐算着时间,哪怕自己一点异样都没感觉到,也知道时间不多了,只当这小镜灵还在偷奸耍滑,拎着它就要收拾,“你 这胆子也是老君炉里练过的吧?这又是哪儿?” 小红鱼浑身的鳞片都炸开了,头摇的像拨浪鼓,拼命伸着鱼鳍朝长街一头指去。 白唐将信将疑的顺着它的鱼鳍看过去,正看见街道上的闲人如水潮一样退到两边,一个身穿水粉色长裙的绝色美人逆着光,慢慢从远而近。 “看啊,苏小姐越发好看了,果然不愧是我们冀州第一美女……” “就是就是……可惜命不好,要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肤浅,妇人之见!”有人忍不住斥责,“大王英明贤德,与苏小姐郎才女貌,那是多大的福分啊,说什么命不好……” 那女子终于走近了,面上是清婉如春日蔷薇的笑颜,腰间配兰芝,颈上悬白珠,耳垂明月,发挽堕云髻,当真是肤如凝脂白玉,色若神女下凡,真真的人间姝色。 那女子步履娉婷,袅袅娜娜,身旁跟着一个白衣的青年,那青年面目随和。 “苏妹妹,你心里无男女情爱,嫁谁都一样,何必远嫁千里去往朝歌,远离父母亲人,若是谁都一样,不如嫁我。” 白唐跟在他们身后,只见那女子娴熟的在街上挑选针线,闻言莞尔一笑,道:“冀州一隅,我已呆的腻了,听闻朝歌气象万千,神鬼共居,正想去看,既然大王求娶,父亲允准,自然也没什么不肯的。” 她言笑晏晏,声音婉转如莺啼,话语里都是淡然的无畏:“况且,大王他英雄盖世,受万民爱戴,更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年第一人,我嫁给他,也不算辱没我。” 白唐暗暗咋舌,心想,原来苏毓秀曾这么明亮招摇、锋芒毕露过,但他听着那些话,竟心头一跳,升起了些莫名的念头。 那白衣的青年终究蜕变成了时光里的一抹剪影,盛大无比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交不出铭星的五彩鸟儿拉着装饰华丽的马车,无数衣着鲜亮的人出城相送。 美丽如仙女的女子带着百鸟朝凤的冠冕,自冠顶垂下的东珠一串一串遮住白皙的面容,她在响彻寰宇的鸟鸣和礼炮声中踏上那长车,在浩大如房屋的彩鸾将马车拉上长空,她掀起珠帘,眼睛朝下看,看见许多渐渐模糊的脸。 大红的华美朝服遮住一身氤氲的灵气,让她如普通的新嫁娘一样明艳无比,只俏生生立在大殿上,仅用一个侧脸,就让所有大殿内的官员都呆若木鸡,连眼神都不能从她身上转开。 白唐就跟在她身后,他冷眼看着那些牛鬼蛇神一样的目光,只觉的心里越发凉。 他有些知道苏毓秀是谁了,可还不太确定。 “臣女苏姚,拜见大王。” 这一声出,不仅朝上的众人呆愣住,连白唐也不由心头一跳。 怎么可能?苏姚是谁?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可他心里还没理出个头绪,那小红胖鱼的身体一摆,面前画面又变。 “重点,我要看她获得力量的那一部分!”白唐心里估算了把时间,又晃了晃那小红胖鱼,“快点,别耽搁时间。” 要来不及了,苏毓秀的力量太强了,哪怕只是不知什么状态的小苏毓秀,要通过溯洄镜来窥视她的记忆,那能量消耗也多的可怕,白唐实在不敢浪费。 他想知道苏毓秀到底什么来头,也想知道她的力量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镜灵之前给他弄了个不明不白的童年画面,他本来以为是那小东西故意糊弄他,后来在跟着苏毓秀那段时间内稍微琢磨了下,觉着可能冤枉了那小东西。 小镜灵太会趋利避害了,他来之前就对它许诺了好处,还给了威胁,这小东西没道理会弄那样一眼就能看穿的东西充时间,没必要那就只能是它能追溯到的最早记忆,就是那个时候的苏毓秀了。 白唐跟镜灵交代要看苏毓秀的本源,所以它就选了它能追溯的最早记忆…… 一晃神间,那些晃动的画面终于定格,那是一处辽阔的高台,高台上只站着苏毓秀一个人,彼时似已过了几百年,风烟俱净,她已孑然一人,就站在高台上,淡然的看着地下匍匐一地的人。 白唐还要再看,却又觉身上一疼,那些画面都瞬间都碎裂开来。 白唐一个激灵,睁开了眼,那镜子不受控制的从指间滑落,咚的砸在地上。 天还没亮,月光如水银倾泻,照亮满室的寂静。 白唐浑身酸麻,体内大量阴气又几乎被抽空,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难,此时也顾不上讲究,当即凝神静思,将空气里游离的阴气一股脑的储存入身体。 一股股阴气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房间,那些黑色的阴气带着地狱特有的寒,让住在他隔壁的人都有些受不住,于睡梦中翻起身来,一窜就窜到了门外,叫道:“白大师,大半夜的,你做什么妖呢?嘶~冻死了,这阴气你收一收啊!” 白大师没搭理他,房间里静的如同没有人。 向东只觉自己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要冻住,脸色都青白的像鬼,实在扛不住,一边肚子里腹诽一边就手脚发麻的窜到了这四合小院外。 可就是到了那院外,也依然森寒入骨,他微微抬头,就看见四面八方的阴气如漏斗状朝着这小院涌来。 向东面色发苦,一边往小巷外撤退,一边心里默默吐槽,之前还说好要隐在暗处,这样一来是个人都知道b市来了个大佬,还是个不走正路的,也不知道得吓坏多少人。 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一会都会有谁给自己打电话问这事,正苦中作乐的想着该怎么跟那些人交代,眼尾就扫见一抹白色的影子。 向东心头一个咯噔,手心都浸出了一层冷汗那女人太眼熟了,他只看了一眼轮廓就能认出,那是苏毓秀。 就是之前他还跟白唐强调要防备的苏毓秀,那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在乱世里蛊惑人们信仰她的异端。 就算她还披着一心为民的皮,向东还是嗅出了她皮囊下的不怀好意和冷漠。 但他们的人对毫不避讳展露实力的苏毓秀进行过评估,评估结果一改再改,现在都没个结果,只知道非常强,非常非常强。 ------------ 第二百六十五章 苏毓秀的过去(2) 本来叫白唐来b市就还有点调查苏毓秀的意思,毕竟能让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都无声无息的消失,怎么看b市都只有这个女人能做到,但这种没根没据怀疑的事不好明说,所以向东也只是跟白唐着重提了这个女人,还叫他防备。 可他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见面,顿时就有点心虚,就好像明明是在背后说人坏话,转头却看见真人就在背后一样。 他调整了下表情,开口打招呼道:“苏” 后面的“小姐”两字还没出口,苏毓秀就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向东:“……” 他略尴尬的收回手,眼睁睁看着那女人完全无视那浓郁的阴气,一步步踱进了那小院。 他浑身又被冷的打了个哆嗦,当即又往外退了百米,才堪堪能忍受,便拿出手机打电话,将附近的修道者们叫来两个万一打起来,多个人也多份胜算。 至于现在,只能让那位自己搞出大动静的白大师自求多福了。 …… 白唐也觉着有些尴尬,明明该是私下的偷偷探查,谁知被探查的真人悄无声息的就站到了面前。 白唐身体里的阴气只填充了一半,有些虚,但看着面前的苏毓秀,哪怕阴气不足,他也半点不虚,气场很足。 他甚至从躺在床上的姿势变成了坐着,眼神也很幽深。 苏毓秀从推门进来,就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看他,眼神也幽幽的。 他们中间的地面上是那灰扑扑的溯洄镜,此刻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苏毓秀的视线终于从他脸上移开,就落在地上那面小镜子上。 时间一时竟似有些静止,空气里都流动着无言的沉默。 白唐干咳了声,开口打破平静,道:“你怎么来了?” 苏毓秀抬头看他,微笑道:“白唐,你刚才在哪里?” 白唐眼皮都不眨的道:“家里睡觉。” 苏毓秀不置可否,微微放松了身体,靠在松软的沙发上,抬手按揉着眉心,道:“是吗?” 房间里很暗,只有月光淡淡的照进来。 白唐没有说话,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他原本以为他在那种奇怪状态下遇见的小苏毓秀是苏毓秀感知不到的一个盲区,甚至他还试探过这件事,当时的苏毓秀的确不知道小苏毓秀的存在。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苏毓秀道:“你见过她了?那个小家伙。” 开口是疑问句,收尾却是明显的肯定。 话说到这一步,白唐也就不再遮掩,道:“你当初在我身上埋下的那根线,它还有点别的作用。” 苏毓秀嗯了声,似乎有点疲倦,又撑着调皮的笑,道:“我小时候长的可爱吧?喜欢吗?” 白唐一时梗住,心说这是什么话,那么大点的小姑娘,他得多禽兽才能“喜欢”? 苏毓秀显然也被自己这一问逗笑,轻微的笑出来。 经过几句聊天,两人在昆仑山上的那种对峙似乎都轻描淡写了起来,仿佛一 对经年不见的老朋友,气氛都松弛了起来。 但白唐心里却一点都没放松,他从苏毓秀身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那是从昆仑开始就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感觉。 苏毓秀看着他,终于轻轻叹了一声,道:“你要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不需要用那样的办法。” 四周依然阴气弥漫,白唐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底洞,几乎将整个城市的阴气都吸收个干净,但他体内竟还是一点都没有满的感觉。 他道:“我之前问你,你就会说吗?” 苏毓秀沉默。 答案不言而喻,那时候她不会,因为那些都是太久远的记忆,她不想别人知道,她原本只想让白唐知道她是一个普通的、能配得上他的女人。 “你想知道什么?”她说,“太始之日要到了,再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白唐想了下,也不跟她客气,直击要害道:“你的力量来源是什么?” 这是他最关心的,也是他花费这么多功夫最想知道的。 苏毓秀轻笑了下,手掌一伸,就将地上的那面镜子吸入掌心,她摩挲着镜面,道:“你不是用了溯洄镜?没看见吗?那个小东西也没让你看见?” 白唐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知道这么冷门的东西有些意外。 苏毓秀的脸半隐在黑暗里,声音像被水洗过一样,冰冰凉凉的,又自语道:“也是,她只是一段被我封存的意识,能苟存这么多年已经不容易了,记忆残缺的很……白唐,你想知道我的力量来源,是为了对付我吗?” 白唐没办法回答不是,但他向来不是能直接伤人的人,于是委婉道:“你现在太危险了,苏毓秀,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有多害怕你。” 苏毓秀道:“谁?那些修道者吗?呵,真是可笑!就因为我对付天神吗?他们守护不了人类,那就我来,他们还有什么” “因为你开启了昆仑天门!”白唐说,“你只想着对付天神,你把他们放了下来,你知道有多少人要因为这件事流血?” “太始之日要来,你以为那些天神会让多少人类苟活?白唐,我的力量来源于人类,只有我,才能护着他们!” 白唐斩钉截铁道:“可你不会!如果要牺牲百万凡人才能杀死一个神,你会毫不犹豫!苏毓秀,你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人类,你是为了灭天神!” 室内一时寂静,白唐的眸子亮如妖鬼,仿佛能一眼看到人内心深处去。 他和苏毓秀从未坦诚的谈过这个问题,但他心里却从未模糊过对苏毓秀的感觉警惕,不靠近。 原先不知道为什么,直到苏毓秀彻底暴露实力,那些从她往常话语里嗅到的危险才串联成线,线头直指那一个事实苏毓秀憎恶天神。 良久,苏毓秀低低的笑出来,倾国倾城的脸在暗室里也明媚起来一样,她道:“白小唐,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伯牙子期也不过如此了,你跟我,生来就该是一对,哪怕我们曾经错过,可到头来,我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 白唐摇头,眼神是苏毓秀从未见过的陌生 ,他道:“说什么伯牙子期,你要是了解我,当初就不该两次劝我屠神,我要是了解你,也不会直到你自己走到台前,才发现你这么神通广大。” “苏毓秀,人类还没准备好,你强行将人类推入了深渊。” 这句话一出,就再无可辨别的了,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有截然相反的看法,且似乎谁都不可能说服谁。 苏毓秀又幽幽叹了口气,道:“白小唐,等以后吧,以后你会明白我……我天一亮就要走,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性都问了吧,溯洄镜不是好东西,能力越强就越危险,以后别用了。” 白唐嗯了声,道:“你刚才说你的力量来自人类?什么意思?” 苏毓秀抿了下嘴唇,道:“信仰。” “他们信仰我,我能抽取这部分力量,不是来自于天地,来自于万物的信仰中,你们为了我的力量烦恼很久了吧?” 白唐道:“神的力量也是来自信仰?” “呵,他们曾经吸取过这种力量,可后来放弃了……效率太低,还费时间,建国以后,就没有神能收到信仰之力了,他们彻底失去了信仰。” 白唐点点头,能理解,建国之后不许成精,成精都犯法,更别说是信仰神,那是要被严打的。 想起自己方才花了大力气才看见的那点画面,心里的疑惑到底没绷住,有些犹豫的道:“你……曾经叫苏姚?是商朝的……” 苏毓弯唇一笑,面上艳光四射,依稀和当年凤冠霞帔下的女子面貌重合,她静静道:“姓苏,名姚,小字妲己。” 白唐倒吸一口冷气,只感觉心脏砰砰跳,嘴唇动了几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艰难道:“狐狸精?” 谁知苏毓秀却摇了摇头,道:“不是。” 不是?不是!白唐都有些混乱了,心说历史上最负盛名的狐狸精当面说她不是狐狸精,这是历史错了还是这狐狸精又想着法子骗人? 苏毓秀手指拂过那面溯洄镜,溯洄镜光滑的镜面在她掌心的遮掩下发出微弱的光,她突然没头没脑的道:“要是这世界上有一个人能揭我伤疤,那一定是你。” 她的眼神落在脸上,仿佛透过他看见了遥远的过去,又仿佛只是穿过他的躯体看见了另一个人。 白唐愕然看她,觉着她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压力传来,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一样,他脑子里蓦地就一片通明,一下子就明白她那突兀的深情从何而来。 他道:“苏毓秀,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不是谢必安……你活了几千年,当时跟你有关系的是谢必安吧?的确不少人跟我说我跟谢必安很像,可我不是。” 苏毓秀不置可否,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或许……是转世呢。” 白唐摇头道:“三生石上照过的,不可能是。”顿了顿,又道,“就算是转世,那也不是同一个人。” 苏毓秀轻笑,道:“那就不是吧……天要亮了,你还有问题要问吗?” 她随手将那溯洄镜抛给白唐,白唐一把接住,道:“如果不是狐狸精,那你到底是什么?” ------------ 第二百六十六章 苏毓秀的过去(3) “我啊,”苏毓秀说,“我是天地生灵啊。” 白唐蹙眉,道:“谁还不是天地生灵似的,大家都是,你” 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他词穷的闭了嘴。 苏毓秀却已然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当即一笑,道:“那我就是最特殊的一个,我天为父地为母,日月是兄弟,山河是姐妹,众生如蝼蚁,我自居于上。” 白唐牙酸了一下,抽气道:“……这牛皮太大了吧,你骗谁呢?” 苏毓秀道:“爱信不信。”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轻盈的朝前走了几步,目光里有调皮的笑,容颜上沾着稀薄的天光,停在白唐床边。 白唐浑身的毛几乎都要炸起来,他圆睁着双眼,干涩道:“你干什么?这个,这个……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退后一点,别靠这么近!” 苏毓秀的眼睛黑白分明,如同白水银里浸着两颗黑宝石,原本该魅惑而艳丽的眼睛澄澈的像是一弯山间清泉。 白唐眼神好,甚至从她的眼瞳里看见自己微弱的倒影。 苏毓秀道:“虽然我为灭天神不顾人类死活,可我终归没选择将战场开在人间,白唐,你要明白我,不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明白我为什么要将天界踏平,明白我为什么要一意前行。 白唐不动声色的往后缩了下,道:“我明白不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苏毓秀对天神的全然憎恶是为什么,但他觉着自己也不需要明白。 他道:“你们爱翻天就翻天,我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我只是拿了国家的俸禄,偶尔帮他们办点事,他们要守护人类,我恰好能力不弱,有时间就去帮点忙赚点钱,就这么简单,我跟你没有仇。” 一点仇都没有,甚至以前数度相处,他们还算略有交情:“也不想做什么立场选择,我是个小人物,哪怕经历不一样了点,可我就是个小人物,就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地里住着我在乎的那点人,你做事太没有顾忌,全是对人类的无差别影响,他们活不下去,我就得管!” 苏毓秀听着他淡淡的说话,起先还有些愕然,到了最后,却轻微的笑开,似乎极愉快。 此时启明星也终于从天上慢慢落下,天空呈现一种近黑的靛青色,天光微弱的照在她脸上。 那一瞬,白唐看着她那张精致的脸,觉着有那么一秒,这个女人可以惊艳自己的时光。 她美的惊心动魄,美的毫无顾忌,她说:“你果然不一样啦,白小唐。”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唐黑脸,表示一点都听不明白。 苏毓秀也不解释,蓦地伸出手,在他头上轻敲了一击,道:“我走了,你好好的守着你的一亩三分地,这段时间别乱跑。” 她所有的劝诫都被这直白的话噎回了肚子,却没半点不痛快,满心只有轻微的怅然。 面前的青年眼神太清亮了,没有谢必安那样过尽千帆的练达沉稳,也没有他能纵横捭阖的大气开阔。 同样的一双桃花眼,谢必安是潋尽锋芒的一双 勾魂利器,可白唐不是,他眼睛里还没有时间沉淀出的那种睿智,他的桃花眼里全是对人世沧桑的无知和少年锐气。 谢必安和白唐,终归是不同的人了,她想。 白唐没有应,只是看着她走向门边的背影,有些迟疑的开口,道:“这段时间,你要跟天神开战?” “啊,”苏毓秀将房门打开,回头朝着他轻微一笑,“是啊,那些野兽都等不及了。” 白唐道:“天界有百万天兵,你拿什么打?那些信仰你的人吗?” 苏毓秀走出门,声音从稀薄的晨露里传来,她道:“天兵百万,也不过蝼蚁草芥,我啊,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无数厉鬼冤魂,他们会一个个咬死那些天神。” 这间屋子依然阴气密布,在修道的人眼中看去,就如一个旋转的黑色大茧,但在普通人看去,就只会觉着这片地区都莫名的阴沉,多看一会,就会连人都迷糊起来。 白唐手指掐着印,又在自己周围画了几个聚敛阴气的符,心里有些许的暗沉。 他对天神和苏毓秀都没有好感,就在方才,他做出了两不相帮的决定。 如果苏毓秀对神界的战争势在必行,那他就护好他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护好他在乎的人! 至于天神,管他们去死! 反正没有天神的这么多年,人类也发展的很好,而他们一冒头,就把人间搞的乱七八糟。 他别的都不管,只要苏毓秀别来动他的人,他就跟她相安无事,甚至连她的过去都不关心。 他一会儿就去提醒向东,让他跟那些大佬们沟通,人类作壁上观,让那些神经病们狗咬狗去。 而白唐自己,他想了下,觉着自己还是要找莲涅,要找谢必安,这两个人,一个能把白汤圆从有型的地府换出来,一个能把墨赦从无形的囚笼里放出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手中那灰扑扑的镜子,那镜子里以小红鱼形态出现的镜子灵翻着肚皮,一副被强行喂了强效毒药命不久矣的衰败样子。 …… 而另一边,苏毓秀还没回到她在人间开辟处的那一处秘境山庄中。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此时的b是就很有些这样的意境,空气中有些微的凉,天空还是将明未明的靛青色,有些像她现在的心情。 不太欢畅,却也不太灰暗。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像是薄透了的一张纸,在靛青的天色下有些透明。 那溯洄镜里有与她同源的东西,还强硬的投影了那么久远的过去,虽然她很快就醒了过来,还让白唐不要再用,可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样遥远的过去。 那张曾经在她短暂而明亮的凡人岁月里丰饶过的脸,一张张穿透时间的记忆,慢慢铺展在眼前。 那真的是很遥远的过去了,遥远的她都有些淡忘。 那短短的二十五年的时光,在她漫长的生命里几乎不能算时间,但她还是想起了曾用尽一切保护她的那个人。 是真的用尽全力,凡他所有,凡他能给,只要 她要,只要她想,就都是她的。 后来,那滔天的祸事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从挑拨离间的凡人、招摇撞骗的妖怪、不择手段的地仙……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情,他始终挡在她面前。 他的臣子、百姓、亲人、朋友,都在劝他放手,劝他江山为重,社稷为重,劝他顺天应命,缴械投降。 她记得那时四季分明的朝歌城里已捱过整整九个月的寒冬,连绵的大雪终日不觉,朝歌里誓死反抗的人十死九伤。 街道上的积雪足有成年人大腿高,小孩子走在街上,很快就会被彻底埋没,无能为力的普通人在睡梦中逝去,身上都结满了冰晶。 那时的长夜可真漫漫,寒冷能渗透进骨骼皮肉,唯有他身上的光如照彻寒夜的长明灯,一点点照进她冰霜雕刻的心脏里。 她冷的睡不着,他就从身后抱着她,高大的身躯将她裹进温暖的臂弯,一遍遍抻平她不自觉蜷曲的身体,用醇厚如烈酒的声音告诉她:“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别害怕,他说。 那样的话曾数度让她想哭,在所有人都背弃她的时候,连她所谓的父亲都因为莫须有的事站在了逼迫她去死的那一边,只有他用绝无反悔的语气说着“不是你的错,你很好,你不是妖怪!” 时隔多年,那种经年的寒冷似乎又倒流而回,从旧时光的夹缝里寻着机会闯进身体,冻的她浑身冰凉,嘴唇青白。 她想,她是真的想他。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日清晨,她又一次从冰冷刺骨的漫长寒冬里苏醒,睫毛上还冻着一层白霜,她开了殿门,坐在已经冻裂的铜镜前一点点弄下睫毛上的冰雪。 寝殿外却传来的哭声,细细的,如一抹午夜的幽灵,她从铜镜里看见被两个宫人抬出去的人形冰雕,或许是因为手脚僵硬,又或许只是抬着的人气力不济,其中一个脚下打了滑,那安详睡姿的冰雕在台阶上磕了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碎裂成一块一块。 她扭过头,看见那被冻住的血液珠子一样滚落一地,顿觉天光刺眼。 那一晚,大臣们点燃了祭祀的篝火,从显庆殿一路摆到了鹿台,掺杂着道法灵力的火盆招摇着稀薄的火焰,映亮她苍白的眉目。 所有大臣都痛哭流涕,长长的在鹿台下跪了一排又一排,声音整齐划一的悲壮而仓皇。 “陛下!为社稷故!” “为江山故!” “为天下故!” 一叩首,就喊一句,喊一句,就重重的以额碰地。 那一声声的磕头声几乎成了她那时的梦魇,她就站在内殿里,看着他们抬起头,额上的鲜血刚涌出皮肤,就冻结在脸上,让他们像一只只行将就木的鬼。 可这群鬼,是对的。 她不是妖孽,但她是祸害。 山穷水尽,绝处无生,只有交出她,他们才能得到一丝救赎,才能保全下剩下的那许多人。 她太明白了,所以她穿着一套厚实的鹿茸皮毛长裙,赴死一般的走过去,在他面前第二次屈膝行礼。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降灾祸 她说:“为社稷故,为苍生故,陛下,放弃我。” 可他是那样固执,固执的叫她忍不住失声痛哭,他握住她的肩膀,强硬而悍然的将她拉到背后,他说:“你就是江山社稷!” 这一句话,曾经让她捱过了无数漫长的寒夜,直到现在,他手心握住肩膀的温度都仿佛还停留在肩膀上。 他爱她,在她轻描淡写无情无爱的岁月里,第一次扣开了她心里的那扇门,用尽全力,义无反顾。 可她天生情丝就有缺陷,什么都无所谓,与他相遇的十年,终归只有最难熬的那几年,才堪堪通了情丝,给了他爱情。 只是那样的爱情到底如蛛丝细雪,只在她心里占据了小小一隅,最终沉淀成记忆里最温暖的烛火,慢慢变了质,成为她漫长岁月里一抹值得回味偏又不愿回忆的过往。 溯洄镜带回来的,不止是那样彻骨的寒冷,还有那沉淀成她内心最深处一抹浓墨重彩的人,那个人,那张脸,都重新鲜活起来。 她想,她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 被她放在身边的那个男鬼,在跟白唐没半点相似后,她却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的纵容,不是因为什么宠物,而是因为那张脸,那张曾给过她最初温暖的脸。 那时她七情初生,到底还是懵懂,已分不清当时以为的“爱情”掺杂了多少水分。 那个以家国天下护她的人触动了她的情丝,另一个人却彻底催生出了那原本没有的情丝,时过境迁,最初那个触动她心房的人已成尘土,可另一个将她从绝境里拉出来的人却越来越鲜活的在心底扎根。 两次,那个人都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手,用自己的手把她送上了光明的路,于是忍不住情根深种,情丝系于他一身。 太久远了,当年狼狈的样子被她刻意淡忘,连同最初的那个人都被她压在了心底,时至今日,才被一面同源而出的镜子翻出来。 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原本从未淡忘。 那刻意模糊的眉目,原来从未模糊,只被她珍而重之的藏在了内心更深处的地方,她把那些美好都给了那个小苏毓秀。 却把那个承载了那一段美好的小女孩流放在心里的荒地里数千年。 可欠下的债,终归要还,她曾辜负过的人,也终于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她身边。 她清楚的知道美人不是他,哪怕长了同一张脸,他身上也没那个人身上神佛惊惧的气势,他只沾了他一缕魂魄碎片。 那个人早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却以这样的方式回来看她,看她怎么为当年的他们复仇。 她轻微的笑,笑容清寒如冬雪,含着森冷的毒,能冻裂四海八荒。 太阳终于露出了脸,一层层温暖的光从高空撒下,落在脸上心 上,她看见有单薄的鬼影站在那秘境山庄的入口,无聊摆弄着手机。 应该是在玩消消乐,毕竟她开辟出来的那个秘境能隔绝一切信号,人间的网络信号实在不够强,应当连不上。 美人的脸已经很锋锐了,依稀与当年带王冠、承一国之重的千古第一人一模一样, 那人当年看奏折时神情也这般肃穆,却比眼前的男鬼多了一层沉重和威严。 果然是很像,她想,如果眉间没有那一抹不耐烦,怕她都会错认是故人魂归。 美人似感觉到什么一样,忽然就将视线从手机上收了回来,朝着那大门外一瞅,顿时眼中一亮,继而又将那股子热络强行收了回去,摆出一副随意的面孔。 见苏毓秀踏步入大门,就道:“大半夜的不睡美容觉,你又出去伤天害理了?可积点德吧,少作点孽。” 苏毓秀斜他一眼,道:“知道我作孽,你还跟着我?” 美人道:“我得看着你少做点啊,谁知道什么时候报应就来了,我得留下帮你收尸呢。” 苏毓秀:“……” …… 跟苏毓秀简单的聊过之后,白唐越发的归心似箭,他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三个蠢鬼使,还有那个在地狱里作威作福的蠢货龙,总觉着他不看着点,那几个都不会照顾自己。 虽然他们家还有一位大家长,但那位大家长自己心里都还有病,估计也不会好好照看那些家伙…… 向东早在白唐收了聚敛阴气的神通时第一时间就钻了回来,但进了屋子没有五分钟,连口热茶都没喝就又被白唐说了出去。 原因无他,白唐只告诉他苏毓秀打算攻打天庭,向东当时就吓的直哆嗦,还反复确认了两遍,直到白唐都有些不搭理他了,才又语无伦次的奔出了房子,嘴里喃喃着要开会的名单,还被前院的门槛绊了一跤。 白唐倒是挺无所谓的,觉着苏毓秀都要打天庭了,那向东说的那些在b市消失的大能力者也不用想,都是给苏毓秀收拢去的。 似乎事情查都不用查就办妥了,白唐例行公事一样在外面画了个寻魂追踪符,就打算打道回府。 但他的符还在酝酿中,就被外面格外凄厉的哭喊声拉回神志。 恰在这时,地面猛的震动了一下,就像什么千钧重的东西从高空坠地带起的震动一样。 白唐下意识就掠出了门,正看见一条巨大的尾巴在云端摆动了下,消失不见。 他皱了下眉,心里暗衬刚才他看见的那是什么东西,看着那尾巴尖有点像是爬行纲蛇目类的动物,但身上有明显的鳞片。 不知道是不是白汤圆的同类,或者是别的什么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巷子口的女人哭声凄厉,白唐也不知怎的,抬步就走了过去。 周围已站着三三两两的人,全都面露哀戚,似是物伤其类,那女人眼泪鼻涕流了满脸,怀里抱着个鼻口都在吐血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啊啊啊~”那女人一声声崩溃的尖叫,仿佛被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而倒地不能起的骆驼,她伸手去遮掩那孩子胸口上的伤口,那里正汩汩流血,她的手已被染的腥红一片,“救救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你救救他,你救救他!有没有人能救救他啊,啊啊啊!” 她朝着周围的人拼命求救,希望能从里面找出一个救世主。 白唐看见了那男孩胸口下凹的弧度,那分明是内脏 都被压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连着上下两部分身体,就算送去了医院,也是活不了的。 “没用的,你,你节哀吧……他心脏全碎了……只剩下一层皮了……”有人忍不住道。 “唉,天降灾祸,节哀吧……” 那女人身边还有很长一条尾巴横过的痕迹,显然是被某个高空坠物砸到。 “啊~”那女人凄厉的叫着,痛哭失声。 白唐在一旁看着,突然就觉着胸口一阵憋闷,他伸手掏了掏口袋,想摸出一包纸巾来。 可到底没有,他身上只有符纸,还都是画过的。 那小男孩的鼻腔呼吸越来越急促,然后慢慢断绝,他的母亲紧紧抱着他,嚎啕不能自已。 白唐身形一动,就窜回了那四合小院,再一眨眼,人已半蹲在那女人身边,将手上的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周围的人已逐渐散去,地上的鲜血发出浓烈的腥味,男孩的尸体已经冰冷,灵魂也被那天来横祸击溃,什么都没剩下。 “刚刚应该砸到我……应该砸到我,为什么不是我呢?”女人喃喃着,“为什么不是我呢?” 白唐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母亲的神色渐渐麻木,半边脸还沾着她怀中孩儿的血:“我想带他去拜师的……世道变了,我想着他要安全的活着,得有点本事,我错了吗?” 她的眼神空洞的可怕,白唐忍不住答道:“没有,你没有错。” 那女人道:“那谁错了?为什么他会死呢?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白唐回答不出来。 “你神通广大,你告诉我啊,”那女人用带血的眼睛看着白唐,“神仙打架,为什么要到地上来?为什么要打死我儿子?他才八岁,他才八岁啊!” 声渐嘶哑凄厉,恍若泣血。 白唐从她的质问里感受到了指责,他讷讷道:“这是……” 他想说“意外”,却在开口的瞬间觉着这两个字背负不起一位母亲的追责,这两个字太单薄,偿还不了她孩子的性命。 那女人看着白唐,眼神从暗淡逐渐锋锐,她说:“你们不是修道的吗?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能救世的吗?为什么这个世界还会这样?我们奉公守法,一辈子省吃俭用的攒钱买房,凭什么我们要遭受这样的事?” 她问:“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白唐迎着那样的目光,心里莫名就有了一丝触动。 那女人终于肯接过他手中的纸,她一点点的擦干净那个男孩的脸,轻柔的像对待一个珍宝。 又过了许久,那男孩的脸终于干干净净,她用力揽着男孩的身体,想把他抱起来,可男孩的上下两截身体都只连着一层皮,皮受不住两端的坠力,要断。 白唐将一缕阴气接了上去,那女人抱起男孩,脚步踉跄了一下,白唐下意识伸手去扶。 她站稳了,身形柔弱又坚强,抱着她死去的儿子,侧头问他:“是不是因为弱小,所以死了也是倒霉?那些神啊鬼啊的,根本不会有人管,对不对?” ------------ 第二百六十八章 雷霆将至(1) 白唐道:“会有人管!” 那女人就点了点头,抱着她的儿子慢慢消失。 她的背影格外凄凉,白唐胸口格外闷。 之前的鬼怪混乱,他也见过死人,一批一批,原本他也以为自己已经看惯生死。 可今天一来,他发现不是,他仍旧是个凡人,他不能超然。 那些曾见过的死亡总像隔着一层,他当时只看见死人,他以为自己面对尸体时的心无波澜是一种心境成长。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不是的,他那时自以为的“平静”不过是因为那样的死亡不那么深刻。 那个母亲的眼神太清太凉,里面的悲怆太生动,就那么直接的铺展在他心底,让他刚下定的作壁上观态度彻底崩毁。 他不会强行去阻止那必然的战争,白唐想,但这些最普通的人,他得想办法护着点。 就在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了自己在这已然混乱不堪的世界里的定位。 …… 墨赦来到b市后,那战战兢兢在他周围跳动的鬼脑袋终于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张着嘴接住了墨赦跑过去的一张酬劳符,咕噜噜滚走了。 夜风静静的吹着,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味道,那是曾经的熟人味道。 月光流水一样洒下来,将整座城市都照耀的一片寒凉,一栋栋大楼里都早早熄灯,三三两两的路灯还在苟延残喘,尽职尽责的发出微弱的光。 “范无救。”那人影原本还在高楼顶上,只一眨眼,就到了墨赦面前,“别来无恙。” 墨赦冷淡的看他,道:“张奎,你还活着。” 张奎,善地行,可日行一千五百里,是商朝最负盛名的人之一,那个人也死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受封七杀星,却在上天千年后又叛乱下界,当时天庭降下煌煌天威,三正神二十八天仙四海八荒的通缉他,连地府都派出了黑白无常两大阴帅前去追缉他。 当时的张奎,确实死在北冥,连天庭也补上了七杀星的位置。 时隔多年,想不到会在此相见。 张奎是个身高八尺 、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像是大街上最初可见的讨生活的苦力人的,他的眼睛是历经沧桑的冷淡,他穿着一套黑色的布袍,身上有一股无尽岁月才能沉淀出的冷厉和沉默,双手抱着自己成名的那一把钢刀,影子一样矗在路中间。 听见墨赦说话,他撩了撩眼皮,道:“托福,没死。” 墨赦点了点头,看着也没为天庭除害的打算,只平静道:“你有事?” 张奎道:“城门口的那美人灯,你没见着?” 看了,已经大开了数十年的四城门依然大开着,墨赦是由西城门入城的,那城门上悬着一只凡人看不见的四层全木雕刻龙柱金宫灯,灯里光芒晕晕,上摆一方美人头,美人姿容绝世,见着道法高深的人来,便娓娓开口,口吐人言,威逼退去。 这座城已于无声无息处成了一座私人的城。 白唐身在其中没有意识到,但墨赦从百里之外过来,早在到达这座城时就发现, 这整座城像是被人硬生生从华夏地图上抠了出去,虽然还例立在原来的地方,远远看去,却如海上蜃楼。 已经没有凡人能在进入这座城,也没有凡人能看见这座城。 墨赦进来的时候,确实听见那城头上的四层全木雕刻龙柱金宫灯魂询问,但那不过一缕游魂,翻了天也是游魂,怎么也不可能威胁到他的,所以他没搭理。 他看向张奎,道:“见着了,怎么?” 张奎道:“不怎么,你不肯对那灯说话,有人就叫我来问问,你来想做什么?” 墨赦没搭理他这句半威胁的话,道:“我来找人,地府的莲涅府君。” 昨晚的消息传的迅速,哪怕那莲涅的气息只爆发了一瞬,那些素来对地府气息敏感的小鬼也捕捉到了,当晚就传了话出去,而今日,这座城才被人生生剥离当地,成了一座骤然消失的城。 张奎笑了下,也不绕弯子,道:“人是在这里,但你带不走。” 墨赦眼神终于锋锐起来,仿佛心里的战鼓一下被人擂了起来,那咚咚的鼓声让他原本冷寂的身体都燥热起来,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是亮如妖鬼的光,一柄哭丧棒浮在手中。 张奎摸着自己的刀,有些懒的动手,心里只觉那昔鸣太没用,偏生这时候出了岔子,否则这种打发人的活怎么都轮不到他头上。 月光明亮,刀光如倾城。 两道人影终于碰撞在了一起,刹那间阴气四溢,两道人影如闪电。 但他们这种级别的人动手,素来注重的就不是技,而是力。 对墨赦来说,张奎名号再大,也是他不得不打败的一道坎,是他找到谢必安的路途上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必须搬开的一块石头。 而对张奎来说,墨赦是他的一个任务,要么打出去,要么杀了。 他们的战斗凶狠而要命,仿佛彼此间有至深的仇恨。 厉鬼嘶吼,刀光凛冽,星辰与刀相连,在一片黑风里与地狱至宝哭丧棒频繁相撞。 墨赦的手指不断勾画,灵动异常,指尖不断涌出黑气,腾挪闪躲间就是符术万千。 噬魂、拘魂、裂魂……一道一道,仿若将所处之地尽数化为地狱。 张奎刀法纯而正,快而狠毒,但见符成,总是一刀,刀法大气缜密,却带着出手即嗜血的凶险激烈,将一身鬼气的墨赦笼罩在内。 他习的是杀人技,还在当年神魔共存的战场上磨砺厮杀过,后来又被封七杀星,经历了神界追杀,他刀长四尺,却全无弱点,远攻近战都又狠又厉,刀尖、刀刃乃至刀柄在他掌中都是致命之器,近身交战时信手拈来,全无滞涩。 他所在之处,方圆十丈,就是他的神域,他人入此境,宛如死地绝境。 墨赦在他编织的刀光网中闪避穿插,手上有黑色的光不断闪烁,一动便是阴气厉厉,却仍是步步后退,灵动而冷静,眸光亮得可怕,他身上那件随意的黑色运动服已被割裂多处,露出青筋毕露的胳膊。 没有血,魂体却寒。 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张奎那粗 糙的面上露出些许异色,刀形慢了一秒,墨赦身体里的阴气也已入不敷出,呈出阴气衰微的状态。 这两人都是经历过岁月沉淀的人,原就话少,在战斗时更不会废话,他们战斗时间虽短,却仍是招招要命的险境,全无余地。 张奎突然横刀横扫,在及至墨赦咽喉时又变刀为竖,从胸口往下,要开膛破肚一般下劈。 墨赦的哭丧棒扑棱棱转着,在千钧一发之际与那把钢刀相撞,巨大的冲击力让墨赦一退再退。 张奎的刀如沾上了强力胶,黏住那哭丧棒就不放开,顺手一侧刀锋,横拖而过,在哭丧棒上刮下一层灰白的光来,又往前强推。 “铮”的一声,两样凶兵乍然分开。 阴风缠着鬼魅,星光眷着那堕天的神,凶兵带着滔天戾气,训着机会就是一阵碰撞交击金铁交鸣。 “哎呀!”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迅速从远而近,眨眼就到了近前,对场内纵横交错恍如利刃的余波激荡,白色鬼魅也似停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 “老墨,这人是哪个?你要他命吗?”那人天生一把清脆的少年嗓音,即便说着这样杀伐气重的话,也一股子阳光明媚的劲儿。 他就那么矗在一旁,如一头随时会扑上去咬人的黑豹,桃花眼里神光熠熠。 墨赦手上的禁魂符从张奎的刀锋上滑过,又倏然散于天地,他静立当地,又如同一樽冷冽的冰雕,哭丧棒斜指着地面,身周仍环绕着无尽的阴气。 那张奎中也提着钢刀,立在瑟瑟夜风里,脊背挺的笔直,眸里是慎重的神色。 那两人的气机都锁定了对方,即便现在也没半分松神,都蓄了千斤力,只等一招必杀的机会。 墨赦握哭丧棒的手极稳,另一只负在背后的手却有些抖,白唐素来眼光毒,看了个透彻清楚。 这么一来,他心里就有了谱,看着那张奎的目光格外慎重起来。 墨赦道:“莲涅就在城里,白唐,要命!” 白唐听话向来听音,只一句话,就知晓眼前这人是要阻拦他们的,还坚决到墨赦都动了杀念。 他想了下,道:“那位仁兄,你确定要一挑二?”身上阴气如海潮汹涌,但心里还比较虚,毕竟他补充了一天的阴气也只勉强补充了三分之一,要不是感受到墨赦的阴气在强烈波动,他根本就不会出来。 白唐与墨赦的阴气同出一脉,又相互呼应,顿时就连成了一片海。他们两人在连绵的阴气里若隐若现,像是畅游其中的两尊神祗,白唐的声音不自觉的带了点笑,道:“我今天刚见到了一个人死,真的不想再见血……那个莲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你这么拼命护着他干什么?” “我们是拿官俸吃官粮的地府公务员,你动手之前掂量一下,打架,我们不怕,我们这是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张奎在手上的钢刀上抹了下,那钢刀似乎更加寒光凛凛,他道:“你是已在城中的,不归我管,让开。” 墨赦侧脸如刀锋,一抖手中哭丧棒,登时场上风声鹤唳。 ------------ 第二百六十九章 雷霆将至(2) 白唐也不由绷紧了身体,手中扯出一把阴气长刀来,死死盯着那张奎。 恰在此时,另一把黄鹂出谷样的嗓子响起,带了点无奈,道:“住手。” 这声音切入的时机把握的十分好,就在两方气势都将要攀到顶点时,这一开口,两边的人那有种弓满弦蹦却被人硬生生下了弓箭的憋闷感,定睛去看,就见一个姿容绝世的女子瞬息到了面前。 白唐眼睛眨了下,下意识去看墨赦。 果然墨赦的脸色不甚好看,有种鬼气的青白之色浮动。 苏毓秀聘聘婷婷的站着,眼睛看向白唐,道:“这又是想干什么?”她揉捏着眉心,仿佛极为头痛,“我才刚睡下,面膜也才贴了一半,白小唐,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白唐无辜的回望,心说这叫什么逻辑,难道就只有他会惹事? 正想着,苏毓秀矛头一转,又道:“范无救,你真是作死作上瘾了,不要以为你是故人,我就不会动你。” 白唐眼睛一瞪,刚要开口,却见苏毓秀摆了摆手,道:“闭嘴吧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还以为范无救是什么善男信女呢……说吧,让我听听,你们冒死非要创我的这座城有什么事?” 墨赦道:“莲涅。” 苏毓秀似笑非笑,道:“不在这里。” 这真是撒谎不打草稿,是个天生骗人的行家,可惜她来之前有人兜了她的老底。 白唐瞥眼看向她身后的张奎,眼神说明一切。 苏毓秀面不改色,道:“他不能让你们带走。” 墨赦眼神倏然锋锐,像是要隔空把她切割一样冷冷的盯着她,气势也一度高攀,似要不顾一切。 白唐不动声色的站在他身边,悄然去拉他的胳膊,只一碰,就知道他已绷紧了一身气力,随时准备出手。 在谢必安的下落面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白唐加大了力气扣住他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老墨,相信我。” 墨赦的手腕冰凉一片,没有脉搏,只有沸腾的阴气在体内飞速流动的力度感。 白唐一直没放开,面上却不以为意的笑着,强硬道:“那就打一场吧,苏大美女,那个莲涅,我们必须要!” 他们不能不要,白汤圆还被扣押在地府,还有谢必安的下落落在莲涅身上。 苏毓秀手指勾兑出几缕月光色的细线来,漫不经心的在指尖上缠绕,眼睛看着白唐和墨赦。 张奎脸上露出不耐烦,道:“太麻烦了。” 他已在人世飘零千年,早对人心看的通透,何况苏毓秀全无遮掩,是以他一眼看出苏毓秀并没多少动手的意思。 那把钢刀锃的一声入了鞘:“既然是莲涅的事,不如叫他自己来处理!” 苏毓秀揉着眉心,又看了眼白唐和他身边的墨赦,心里生出了种想快点把他们打发走的感觉。 她眼神在白唐两人的注视下骤然生变,整个人如高山深渊般,发出一股强横而可怕的压迫力。 即便已强大如白唐,也觉在她那样的威慑下,有些微的渺小之感 ,墨赦更是厉害,原先绷着的那股劲似乎一下就被摧毁,身体都有些发软。 那种如深渊大海一样的压迫力一瞬既收,苏毓秀仍是那副的懒散的样子,打了个呵欠,道:“就算是拼命,你们也夺不走我手里的东西……范无救,我没工夫跟你掰扯。” 眼神一转,转到白唐身上,就瞪圆了眼,道:“总归是你惹事!打架?呵,你啊,自己体内的能量有多少怕都没了解,打个屁的架。” 白唐叹了口气,很忧愁。 这是苏毓秀的地盘,这里还站着一个实力在墨赦之上的张奎,只要她一声招呼,黑暗里还会涌动出更多实力强横的人…… 情势似乎不太妙啊,他想。 可他不能退! 有句话说得好,行不行要上了再说!反正不上是不行的,没有莲涅是不行的! 白唐捏了捏手里的刀,道:“还是打吧,你不打,人我也是要抢的。” 天空突的传来一声惊雷,风里传来隐约的呼喊。 苏毓秀眉峰皱了下,朝着远方看了一眼,继而将手指上绕着的一缕月光弹入空中,道:“莲涅不是随便谁都能拿捏的阿猫阿狗,白唐,他体内流淌的是半神半魔的血,你或许该问问范无救,他到底有多强!” 顿了顿,又道:“到底是你说的要他,白唐,片刻后他就会过来,我给你个机会,你若能擒住他,他随你带走!” 苏毓秀说的轻描淡写,却似已笃定白唐带不走莲涅。 她话音刚落,原本黑暗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极致的白,白光从昆仑的方向传来,顷刻就让所有人的面目都出现在那道白光下。 …… 昆仑天门开后,原本顷刻就要灵气四散,天神下凡,人神之战几乎要被逼着展开。 但管辂拖着那一干在历史长河里璀璨过的人硬生生将这场天神下凡推迟了一个月。 只是他们终归没能力再阻挡下去,第一批横河星沙一样多而密集的天界小神在一个普通至极的夜晚,如觅着食物的狼一样从昆仑山上扑下来。 彼时苏毓秀还在跟白唐扯皮,连莲涅都没来的及赶来,他们在场的众人神情都是肃穆。 苏毓秀喃喃道:“真快啊。” 还不等她们打上天庭,他们就先派了一批天神下来人界。 白唐又被胸口那该死的通讯符自动与早早滚去总部报告的向东等人联系上,耳边全是让他速去昆仑支援的命令神界和苏毓秀还没开打,人界倒是先和神界对上。 战争的风从西方吹来,吹的他们都心底发冷。 白唐到底没能动手去捉莲涅,因为时间来不及哪怕是他和墨赦两个人,都没法保证能在短时间内拿下莲涅。 通讯符里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传来,那些要阻止天神强行出现在人界的修道者殚精竭虑,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压力会有多大。 白唐要与他们作别,却放心不下墨赦。 他们一直都是一起的,抓莲涅回地府这件事也是一起的,可现如今他可以为了人界去昆仑,墨赦却不必去。 所以 白唐跟苏毓秀讨价还价,为他要了一个机会,一个能与莲涅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他们分开的时候,白唐拍了下墨赦的肩膀,笑嘻嘻的嘱咐他要小心,说莲涅是个脑子有坑的,时不时就会发疯。 墨赦只点了点头,示意知道,想了想,又问白唐要了一张符,三两下将上面简单符的纹路抹掉,绘制了一道流光溢彩的符,给他揣进了口袋里。 一别数日,两人之间再没半点音信。 昆仑上的雪依旧很冷,白唐在昆仑里摸爬滚打了几日,随着管辂等人一共将的三波下届的数千天神压了回去,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高冷味。 “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联合行动?”白唐问,“跟谁联合啊?” 可千万别是苏毓秀!他刚才已经感觉到她来了附近。 昆仑上始终飘着的大雪将留下的鲜血都掩盖了个干净,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自然是苏毓秀,她够强大。”管辂看着那纯白色的一片,道:“人类修道者终究单薄,毕竟衰微了这么多年,能登大道者凤毛麟角,此时看着,就更有些捉襟见肘,有人要合作,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面上无悲无喜,看着白唐的面色如同看着一个无知的小辈,神色平静而冷淡:“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目的都是把天神赶回天上,也没什么不妥。” 白唐想了想,觉着理是这个理,但总觉着有点奇怪:“老爷子知道她是什么人?” 管辂道:“那不重要。” 白唐于是无话可说,只好隐晦的提醒道:“苏毓秀她不会做赔本买卖,也不是什么为了天下苍生的大善人,老爷子你……你得防着点。” 管辂露出一抹浅淡的笑,看了下他,眼睛里似乎沉浮着无尽智慧,道:“老夫心里有数,小友放心。” 白唐放心了,于是第二天,苏毓秀领着的那群神秘人迅速接管了他们的阵地。 在苏毓秀带来的十万先锋队里,白唐看见了无数奇怪的生物,那些生物仿佛都曾存在于神话传说里,但后来又在无穷岁月里消失。 他看见人脸猪身的妖怪,看见身长数百里的巴蛇,甚至还看见无数身着黑色战铠的战士,但那些战士却非人非鬼,神秘异常。 那是一个晴天,昭明星刚刚从天空上落下去,太阳还没能露出脸来,一声沉闷而压抑的号角声响彻昆仑。 纯黑色的旌旗招摇的漂浮在昆仑山上,苏毓秀和管辂领着他们一路登上那座矗立在曾经的西王母宫殿上的新昆仑山。 新昆仑比原先的昆仑山还高了九万米,在山顶上时几可看见在天庭上盛开的花。 白唐身着一身用阴气变化出的黑色战铠,整个人也透露出一股子锋锐,他从山巅朝下望去,看见了密密麻麻绕着昆仑身着黑色甲胄的战士,还有一些散在黑色甲胄云里格外显眼的奇装异服那是人类还算顶尖的修道者们。 更远处的山峰上,有人影在不断的擂鼓,一声一声,沉闷而厚重。 头顶的天空好像破了洞,刮骨的天风几乎能把人刮下一层血肉来。 ------------ 第二百七十章 惊天破(1) 咚! 突的,那回荡在昆仑中的战鼓声猛的一震,倏然而止,有高大如山峰的人影出现在万米高空上,踏风而立,身姿灵动。 那身影着一身长色纱裙,窈窕艳丽,眉目生煞,声于万里昆仑同震。 “岁逢太始,贤以唯德,天祚将尽,大乱已至,爰举旌旗,以清孽神!” 她声音冷冽,一声声在山川间激荡,那偏显柔软的身形在那一瞬挺拔如山峦。 底下的十万兵将尽数举兵器相和,声震寰宇,那一声声呼和声将昆仑的雪抖落了一层又一层。 无数飞禽走兽被那股戾气从居所里逼出,瑟瑟发抖着慌乱逃窜,三只浑身都是火红色火焰的巨大丹鹤拖着长长的翎羽,浴火的凤凰一样冲上那刮着刺骨寒风的高空,仿佛从头顶的破洞里钻了进去。 一声一声尖锐的鹤鸣直上九霄,浑身冒出的火光连太阳的光都遮蔽下去。 白唐听着苏毓秀那样狂悖的宣言,看着在云朵缓慢旋转的天上盘旋鸣叫的丹鹤,耳边是万里昆仑沉寂的风雪声,心胸却莫名就开阔起来。 那些前段时间积累的一身郁气刹那就被冲击的干净,再翻不起半点波澜。 天高地阔,山海在脚下。 苏毓秀临空而立,长裙当风,手在空中一抓,那成圆形环绕飞行的丹鹤就能尽数高亢的引颈鸣叫一声,浑身的火焰窜起百名高,继而尽数抱翅而死,如一团团明亮的太阳。 苏毓秀手指张开,无数柔和的光线从她掌心跳跃,将那三只遮天蔽日的丹鹤自爆掀出来的他一片红云拉下,用力一扯。 白唐心里震惊的厉害,他亲眼看着一条纵横千米的红羽路从九天之上一铺铺设而下,一节一节,伴随着不断的鹤鸣,铺到了昆仑山下。 那红云上鳞羽纤细,似乎一把就能攥个满手。 苏毓秀淡然袖手,从上空俯瞰众人,眸中睥睨万千,犹如上古妖魔,一张绝美的脸上既威严又魅惑,只看一眼,就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她纤细的手指朝着天空指着,口中清斥道:“诛杀孽神的路在脚下,千万年隐忍躲藏,逆天者们,去踏平禁锢你们的囚笼,斩杀背弃你们的孽神!” “让你们的怒火,翻天覆地!” “踏上去!踏上你们脚下的路,让那些所谓的天神,感受你们的愤怒!用他们的鲜血,洗涤你们布满尘垢的心!” “太始之日,山河倒转,再没有什么,能阻挡你们!去吧!掏出出那些伪善的心脏,撕开他们假慈悲的胸膛!踏上去!用兵刃开辟一条你们自己的路!” 咚咚咚的战鼓又一次迎合着她的声音响起,鼓声厚重激越,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至耳边,涌入心海。 连昆仑山川仿佛也与鼓声同震,震天的声音在呼喊,在嚎叫,如同一群被释放出凶恶本性的恶狼。 终于,一双脚踏上了那条宽阔的、火焰一样耀眼的鹤羽通天路。 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无数双脚在苏毓秀仿若迷惑的声音下踏上那条绚烂无比的路。 “撕裂规则!撕裂苍穹 !撕裂天界!撕裂所有禁锢你们的东西!踏仙斩神!光明就在脚下!功勋就在眼前!” 苏毓秀的眼睛清冷无比,始终凌驾在九天之上,从至高的位置俯瞰他们。 战鼓的声音能震彻寰宇,但她音色分明清冽,声音却始终没有被那鼓声盖下去,反而在众多嘈杂中成为了众人耳中唯一的清明。 战鼓声声,她越拔越高的声音如同为众多迷失亡魂指引归路的明灯,耀眼又冷清。 身侧是被苏毓秀激的热血芬腾的神秘军队,嚎叫着冲向九霄。 白唐仰头看着,更觉心神震颤,苏毓秀身后是火红的天路,她就站天路尽头,在第一个人即将到达那旋转着流云的天边时,手掌轻飘飘的一挥。 登时浮云散去,露出那被她一掌打的东倒西歪的一众天兵天将。 她手指指着前方,为她踏破天界的军队开着路,无数金黄色的神血流淌下来,在天庭瑰丽的土地上流程璀璨的颜色。 无数人前赴后继的踏上那条通天的路,身后是霞光万千的红色鹤羽。 白唐深处其中,竟生出身不由已的错觉,被动的跟着那股洪流向上。 狼烟已经熊熊燃起,能烧灼无尽苍生的战火怒吼着从天空倾泻而下。 白唐睁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眼中倒映着褪下白色雪层的高山,也倒映着融化的雪如山洪一般倾泻而下。 山川震动,江河倒流,海浪夹杂着鱼腥味在脚下翻腾。 太阳挂在西方,残红如血色。 白唐听见了无数声音,胸前的通讯符开始发烫,管辂的声音凌厉果断,道:“趁现在!快!” 白唐的眼神一下就冷定下来,他游鱼一样在那些还在不断踏上通天路的黑甲军中穿梭, 他很快就翻过汹涌的兵甲群,身形如利剑般插在那条通天之路的西方,身上涌动起强横的阴气,猛然拍在身下的山峰上。 脚下的山峰一震,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光波从他手下朝四面涌动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处山峰上,管辂将一面暗金色的卷轴抛向天空,周身也涌动起强横无匹的力量,只将那暗金色的卷轴催动的一点点展开,发出光芒万丈。 他脚下的山峰也是一颤,似承受不住那重量一样发出受力过重的弯折声。 他的眼睛朝四面八方看去,正看见八方山峰都有磅礴如海潮的灵力波动翻涌,交织成一面面密密麻麻的网,朝着四海八荒碾压而去。 他拈着繁复的法印,不断抽取昆仑灵气补充自身,但他的力量还是迅速的枯败下去,那在天上旋转绽开的卷轴才开了一半。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周行不始,莽苍四极,五德和合,仅以我身,请开神谱!” 他声音嘶哑,喉中似有泣血之感,用一种古老而微妙的语调念动咒语,那催动万神谱的秘咒几乎将他抽干。 这万神谱并不完整,只是一件残品,威力远不及当年万一,但即便如此,记录在上面的神明也数万计。 他借天时地利,在神明力量都受到压制的太始之日启动该神器 ,又借用八方搜神阵辅助搜神,这才勉强驱动,虽还有缺陷,也不能尽数将那些已在人间混居多年的神仙强行吸纳过来,但也能将人间大部分有神位的神清理一批。 他要趁着苏毓秀他们与天界大战时,趁着他们都无暇他顾时,将那些无法抵抗万神谱的神都尽数消灭在万神榜下。 人间多灾,神鬼难分,善恶混沌,生死颠倒,已经经不起折腾。 他该给人间清理出一个没有神仙的断层期出来,管辂想,他手上恰好有已萧条将毁的万神谱,他又恰好在这样的时代存活。 这就是老天留给人族的一缕生机。 这场战争终究来的有些早,地球上的灵气恢复的时间还太短,人类的翅膀还不够硬,那说不得,得他们这些老家伙先顶一阵。 管辂怎么想的,白唐隐约能猜到一点,但他心里只想着那八方搜神阵能将辅助管辂开万神谱,将所有地面的天神都强行召唤到昆仑山上,他以为管辂会让他们趁着这场大战开始回到天界去,毕竟天界很大,大到他们那些小神随便找个角落躲一躲,睡一觉,再起来就能是沧海桑田的一千年。 只是他一直没想通,管辂要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说服那么多神仙同意这么做。 当时管辂说他心里有数,说他自有办法,白唐也没好意思追问。 直到此刻,他才知晓管辂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 杀! 数百个在人间的小神被搜神阵和万神谱搜到,身不由已的从四面八方飞来,一道道流光投入管辂所在的昆仑山峰上。 他远远瞧着那些小神落入那座山,瞧着那发出万丈神光的卷轴始终只展开半卷,但他没看见那条苏毓秀的黑甲兵走过的通天鹤羽路上重新踏上人。 又过了半个小时,风里传来隐约的血腥气,他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白唐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就想到了管辂说的“说服”方法。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病恹恹的医生日游神,想到了他之前视而不见的卖的灶王婆,他甚至想起了那个被无辜砸死的孩子……他的良心立马就在胸腔里翻江倒海。 白唐本能的就收了手,搜神阵立马就缺了一个口,这阵法阵基落在他身上,他灵力一撤,原本笼罩四海八荒的搜神阵立时如海潮退散,范围缩减到昆仑千丈。 他脚下用力,身形倏的拔地而起,片刻就如天外飞星般砸到了管辂面前。 方一迈入那座山峰,他就瞧见了一具被利刃毁去神魂的神蜕,那神蜕上还有未曾流干的金黄色血液,在阳光下发出微冷的光。 数百具神态各异的神蜕就倒在管辂脚下,那个原本仙风道骨清癯如竹的古代大能已白发苍苍,面上皱纹横生,连站着似乎都颤颤巍巍,唯有一双眼睛仍如寒潭深渊,直朝着白唐看过来。 白唐面色不自觉的发青发白,胸中仿佛憋了一腔火,烧的他不能安心。 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仿佛都还睁着眼,无辜的和有罪的都看着他。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惊天破(2) 那目光看的他如芒在背,白唐觉着他必须要问,所以他开口道:“管大师,这就是你心里的数?” 悬浮在半空上的万神谱终于收敛光华,从半空徐徐下坠,落入管辂手中。 管辂那只伸出来的手上已生出了许多老人斑,看着竟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青筋赫然停留在手背,显出松弛的样子。 他声音淡淡的,道:“世界万物皆有善恶,可人要有立场,小友,你方才一问,是在责问?”他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连那自动合起来的万神谱都握不住。 那万神谱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正盖住一个死亡神祗的脸,原本就暗金的颜色越发暗淡,管辂停顿了下,才弯腰去捡,口中还道:“人神大战已经开启,哪怕现在有苏毓秀先与神界交战,还将战场放在神界,可人终归也不能独善其身。” “小友心慈,觉的他们可怜,那确实可怜,”他面色平静无波的捡起万神谱,还用手合上那神蜕不曾瞑目的双眼,“可这是众生劫,谁又可以不可怜?” 白唐道:“如果是劫难,要做的也是相互扶持,而不是这样毫无退路的残杀!管老,以杀止杀止不了杀!什么众生劫,我看到了人的灾难,看见了神的灾难,可我没看到这样的杀戮能结束什么,我只知道,管老,你让我做了刽子手!” 他眼睛清亮,里面是压抑而愤怒的火焰,胸腔剧烈的起伏着,他紧紧盯着管辂,道:“原本这件事,有更柔和的解决方法!而管老你,你用了杀神剑阵。” 杀神剑阵就刻在那山体上,直至此时才显现出来,那些符文都被神血染成了一片金黄,泛着森冷的杀机,地面上都是无数锋锐的无形长剑来回劈斩的痕迹,那些神蜕摞了一层又一层,连一缕神魂都没逃出去。 这是专门针对神仙的阵法,白唐见过,就在墨赦给他看过的那些地狱藏书里,因为认识,所以看见后才更愤怒。 “小友,你还太年轻。”管辂用衣袖轻轻擦拭万神谱上沾落的泥土,目光里无悲无喜,没有杀了那许多人的欣喜,也没有手刃那许多无辜小仙的愧疚,他一直很平静,像是一碗风吹不皱、火烧不滚的水,“也是天意,若你再晚些来,我还可再杀百神……” 那样,人界就能有更多的人可以生活在没有神干扰的环境下,他们的进化也能更稳妥。 管辂面上终于露出了遗憾神色,丝毫没想过若不是白唐撤手及时,他会被那半开的万神谱吸干灵力生机,千年修行也要一朝化为尘土。 白唐只感觉浑身怒气上涌,可面前这个人半点都感觉不到他的愤怒,依旧风淡云轻的样子。 管辂说:“小友,搭把手,将他们都收敛一下……未合目的合目,肢体分离的拼凑一下。” 白唐胸口那点气更加憋闷,他道:“人都死了!做这些有什么用?” 管辂已经自己在动手,他的体力明显已经弱到极致,却还撑着身体给那些神蜕净面,细致认真,仿佛他不是杀人的刽子手。 雪山上又静下来,有东西悄悄捏了把汗,在雪山里急速跑走。 白唐耷拉着脸,帮着管辂收尸体,他们将那些神的尸体一具具搬到一处。 “小友,人在苟延残喘,神界迟早来犯,届时你该如何选择立场?”管辂问,“你修鬼道,以人自居,那么若要杀百神以救百万人,你做不做?” 人死如灯灭,神死如飞灰。管辂其实觉着这样做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必要,他之所以做这些,只是想找个事情分散白唐的注意力,顺便跟他说说话。 白唐不想理他,但他不是那种赌气就不说话的人,他认真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管辂有些微的气喘,声音却还是如轻云流水,淡淡的,道:“我现在做的,便是这样的事,你不用做这样的选择,是因为有人替你做了,你看着这些小神可怜,看着那些流离的孩子可怜,看着天下人可怜,可你已有无上修为,终有一日,你也要做这样的选择。” 正说话间,有其他人类顶尖修道者也落在山峰上,全是一脸的疲惫,且比白唐之前见到的他们要老许多。 “今日太始之日开始,所有以天地灵气为根基的的道法都会被削弱,有苏毓秀在,这段时间,会是所有天神的劫难,”管辂和白唐一起将一具神蜕断裂的身体拼凑起来,喘了口气,“方才万神谱失效,至少有百名地仙逃遁出去,小友,你得负责把他们找出来!” 白唐一凛,拒绝道:“那不是我的事。” 经此一事,他已对这位管老的行事手段有了更深的了解,那些原就苟延残喘的小仙若是被他找到,绝对没有生路。 他已经当了一回刽子手,白唐想,他至少不能再做第二次。 管辂点点头,也不难为他,只道:“那小友便看着吧。” 白唐问道:“看什么?” 管辂笑了下,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看起来终于有了点老人的模样,显出一片浑浊来,他站起身,膝盖猝不及防的弯了下。 白唐一把扶住他。 管辂扶着他的手臂站起,又站的笔直如松柏,但身形越发消瘦,他道:“看这天下大势,小友啊,”他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语气叫他,,指着远处的山下,“天神陨落,冥府闭府,我们这些老家伙会最先应劫,到那时,人类修道者中,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顿了顿,又道:“即便是现在,我们能在你之上,也不过凭着人伦敦常……等到那‘势’落在你头上的时候,你一念可救百万人,一念可杀百万人……你啊……” 他说的话太深奥,白唐听的直皱眉,道:“我只是一个人,就算道法强横,那什么‘势’怎么会落到我头上?” “所谓势,是能影响天下格局的力量,小友,若我们这些人都没了,天道顺其自然,那‘势’自然会在你头上,你心向谁,天下大势就在谁那边,”管辂说,“届时小友莫要慈悲太过。” 慈悲不好吗?白唐想不通。 但已经没时间 给他再想,那管辂朝着已尽数落在山峰上的那七位修道者招手,道:“这几日,昆仑我一人守着就行了,你们都去,将带有万神谱的小神,都杀了。” 那几人都点头,竟全是没当一回事的模样,有人见了白唐不虞的脸色,还笑道:“管老,白小子怕是心境还嫩,你可要好生开导啊。” “到底是年轻,也未曾像你们一样活过千年万年,还留着人性,”管辂说,“这是好事。” 说着,他袍袖一挥,山峰上的土石突然蠕动起来,仿若活着一样,将那些神蜕都吞噬下去。 碎石纷飞,白唐随着管辂飞身离开那一座山峰。 昆仑山里,除了无尽的冰雪和曾经瑰丽的仙宫,终于也成了一座神墓,里面埋葬着许多不知名姓的下界小神。 风雪迷乱了眼睛,白唐从纷飞的大雪中回头,看见那座山将金色的血液吞噬干净。 …… 这已经是墨赦回地府的第七天了,自从那日见过莲涅,他就从人间回到地府,俨然一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模样。 黑白无常是地府阴帅,昔年风光时,在地府风头一时无二,也很有钱了一阵子,是以他们的府邸也颇为风光。 那时谢必安喜欢装神秘,琢磨了好几年,终于哄骗着月戎给他用府君特权开辟了一处地府秘境,就在冥河往西八百里的地方,那地方周围的花草都被谢必安祸害的干净了,光秃秃的一片,但一点也不荒凉,有种清净的美。 他们两的宅子毗邻而建,都是清一色的古宅,相隔不过一堵墙,各自圈地数百里。 现在,墨赦又一次在费心的清理重新长满他们房子周围的杂草了,地狱的杂草也不是好东西,都是能吃魂的祸害,但长的极美极艳,一大片一大片的。 墨赦慢慢的清理着,心里奇异的很平静。 他想起了谢必安,于是“谢必安”就出现了那高高的屋顶上,叼着一个苹果,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一个劲的骚扰他干正事。 “谢必安,”他拔起一把彼岸花,突然就打断了“谢必安”的絮叨,问,“你希望我去找你吗?” 那个“谢必安”还是笑,像个小傻子,他似乎听不懂墨赦说什么,依旧自说自话:“等明年,明年我去央姑姑,让姑姑给你说一门亲,哈,大哥,你活着的时候是光棍,死了总不能还当老光棍吧,多丢咱们地府第一帅组合的脸。” 墨赦说:“谢必安,莲涅说你在芸芸众生里,你还活着。” “哈哈,大哥,过两天人间过中秋,那可是个好日子,你吃过鸡枞月饼吗?那个明月楼里的鲜花鸡枞月饼是真好吃,咱们说好了啊,到时你替我盯着点,我去弄两盒……” “谢必安”面前站着千年后的范无救,他眼里却只看得见千年前的那个范无救。 墨赦想起了当年鸡飞狗跳的中秋,微微弯了眼,他站在那个过去的影子面前,自顾自道:“既然你活着,我总该去看一眼,看你过的好不好。” ------------ 第二百七十二章 惊天破(3) “谢必安”明亮的笑着,眼睛弯起来,像个吃饱喝足的大狐狸,手里的苹果核嗖的扔了出去,微微侧脸,道:“啊呀,那我去了,大哥,月戎那厮要来查岗,你可帮我拦着点,那厮太能唠叨了,听的烦。” “谢必安”甩着身后看不见的蓬松大毛尾巴,一下就消失了,像是真的去了远方。 墨赦垂着睫毛,面色平静的推开“谢必安”的家门,那古朴厚重的大门里封存着谢必安许多许多年的痕迹,就如同他偷摸留在地府其他地方的那些剪影。 太真实了,真实的墨赦这数千年都不敢一日踏入,怕看见谢必安猴子一样攀在屋檐上睡觉,也怕看见他捧着底下鬼差送来的一大卷案宗在小院子里挥笔处理,当然,更多时候那些案卷都只是他躲懒在院子里睡觉的托词。 可此刻,谢必安留下的那些残影都静悄悄的在院子里活了过来,一处一处,都是他未曾在人前展示过的懒散和活泼。 每一处,都如同被经年封存的画卷,于此刻在他面前慢慢摊平铺开,于是那个同样在记忆里鲜活的人也重新鲜活起来。 院子里还留着当年的符咒,地府源源不绝的阴气不断的为那样的符咒提供力量,而那样的符咒让这座屋子仍保存着昔年的辉煌,干净的一尘不染。 墨赦停在内堂,那竹编的美人靠还在半开的窗前,地上铺着厚实的华贵长毛毯,旁边有已经熄灭的红泥小火炉,上面还吊着一锅不再翻滚的美梦。 他拿起一个木勺,就着地狱阴森的风,从那小火炉里舀一勺无色的梦,于是他就又看见那些经年的时光,被放了调料烹成美味,千年如一日的等人品尝。 “好吃吗?”那红泥小火炉底却有紫色的光芒一闪,“谢必安”呲溜一下就从炉底钻了出来,挤着眼睛笑,“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老梦魅那厮手上抢来的,味道超棒!总叫你尝一口,你还不肯!现在知道我没诓你了吧?” 墨赦条件反射的挺直脊背,总觉着“谢必安”下一秒就能动手去擂他的肩,一不小心就容易被那混账东西擂的退两步,那可丢人的很。 那个“谢必安”果然伸手了,手指却穿过了他的肩膀,连那影子都一下幻灭。 红泥小火炉底的那个印记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这一处的“谢必安”,再也不会有了。 美梦入口既化,那股将四季都笼络其中的滋味却始终在舌尖徘徊,墨赦又用勺子舀了一勺,只是这一口梦,却格外苦涩,这是唯一一个谢必安放入的梦,这一锅美梦的最佳调料,像是吃了一口辛辣的花椒,他睁着眼,看见了千年前的自己和谢必安。 “谢必安!”身着纯黑滚白边无常服的男人厉声怒斥,“你回头!那不是你能掺和的事!你不过一个无常,你管不了天下太平!” 谢必安眸光如利剑,手里的哭丧棒凛凛生威,就横在胸前,道:“非同路,莫挡路!让开!” 范无救不让,锁魂链吞吐着狠辣 的蛇信,他身形矗在原地,如怎样也翻不过的高山,饮尽了尖风薄雪,尝尽了锥心刺骨,就连质问都能平静的吞咽回去,仿若浑不在意:“我奉地府十殿阎罗命,捉拿你回轮回殿受审,你随我回去,我保你周全!谢必安,你跟我回去!” 那时的心痛心酸,又深深浅浅的在皮肉骨骼里翻滚,戳的他心不能安。 时隔多年,他到现在都记得谢必安那个眼神,眼神里恨意滔滔,怒火将他素来温和的桃花眼烧灼成了一片桃色,他道:“绝不!” 范无救从未见过他那样的愤怒,素来含笑的桃花眼黑亮的可怕,他抖着一根令万鬼惊惧的哭丧棒,斜斜自上往下一划,睥睨万千,言过无悔:“既然要叛离,那就做个彻底的出卖者吧,大哥!” 那一句“出卖者”,瞬间就让彼时的范无救怒不可遏,什么出卖?什么背叛?他咬着牙,锁魂链愤怒的探出头,朝着那仍不知道后果严重的青年鬼差袭去。 他得把他绑回去,他得为他寻一丝生机!他谁都能不管,唯独谢必安,不行! 谢必安是出了名的懒散,他的道法从来都是范无救压着学的,可那一回,他竟用了范无救从未教过的、决绝的手段与他决裂,不惜一切,不惜自身,用自毁千年道行激出强横无匹的道术,逼他让出一条路,临走还用鬼道最狠辣的符咒闭锁他的修为,让他几乎与废人无异。 范无救被谢必安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招术打的无以为继,虚弱的犹如最低微的残魂,没半点地府十大阴帅的样子,连形体都要不能凝聚,若非鬼魂无血,看见他转身走的那一刻,范无救必然会呛出一口血来,他也恨,恨谢必安的冥顽不灵,恨他的狠心辣手。 “天上地下,三界正神冥府十殿,你能跑到哪里去?”他声音嘶哑,被无数根阴气锁链困在地上,“谢必安!不过一个游魂,就算是冤死的,怎么值得你如此?这地府里冤死的鬼魂何止她一个,你为什么非要藏了她?” 谢必安的魂魄也虚弱不堪,身形单薄的厉害,他已走出了很远,却在他说话时转过了头,似在远方盯着他,极认真的道:“她不一样。” 范无救气急:“怎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你要是爱美色,我寻千人、万人给你,姿色、脾性、才华,你要什么样的都行!你非要为了她弄到这一步?你,你愚蠢!” “就是你爱她那一身皮相,我也有办法让人披了她的皮!只要你回头,谢必安!只要你回头!” 隔的有些远,范无救看不清谢必安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不一样,顺应天命,拨乱反正……”说到一半又停了话头,声音里重又染上笑,郑重与他道别,“此时一别,再无相见之期,范无救,你我立场不同,往后我无论生死,你别再来寻我,也不必管我!” 范无救撕扯着破碎的嗓音,叫他:“谢必安!谢必安!” 谢必安再也没有回头,彻底走上了一条他怎么也拽不回来的绝命路,一走就是几 千年。 直至此时此刻,谢必安当时朦胧的表情才在这一口美梦里清晰起来,墨赦看着他那无限平静的脸,伸手按住胸口,仿佛那些早就愈合的伤口又一次隐隐作痛。 当年背过范无救时,说出那些决绝话的谢必安,面容是平静淡然的,桃花眼里空茫茫的,澄澈的仿佛落了三月的春雨,什么都没有。 没有伤感,没有痛苦,没有不舍,没有愧疚,更没有……后悔。 当年的范无救被困在那里足足一月,一日赛一日的虚弱,后来还是被何蔚发现,才堪堪避过了魂飞魄散的结果。 曾有一段时间,范无救觉着,谢必安当时是想要他命的,什么千年的情谊,什么朝夕相处的兄弟情分,都是假的,都抵不过一个认识不到两月的冤魂。 可那些愤懑都在听说谢必安被抓回来后尽数没了,他拼了命要为他求一个出路,他不能让谢必安烟消云散。 他得让谢必安活着,他做那些的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脑子里只绷紧了一根弦,叫嚣着让他救谢必安。 他是谢必安,他是范无救,他是白无常,他是黑无常。 范无救不能不管谢必安,黑无常不能不管白无常。 哪怕谢必安做尽了绝情事,他也是谢必安,只要他是谢必安,范无救就不能不管他,反正范无救已经为谢必安收拾了几千年的烂摊子,不差这一回。 那千年的孤寂日子里,他偶尔会抽空想起谢必安,就总还想着,谢必安是有苦衷的,他想着等他把谢必安救出来,要好好收拾他一顿,再好好的道个歉,告诉他当年的“背叛”绝没有恶意。 他觉得谢必安只是生气,气他那时候的抉择,所以经年的苦痛都慢慢淡去,只剩了愧疚,为了谢必安,他尽心尽力赔上一切,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他总还想着,谢必安就是再小心眼,用他数千年的辛苦来换,他也不能再绷着脸,他一定还会笑的眼睛像弯月,荡漾起一层一层柔软的光。 他们还可以把酒言欢,尽释前嫌,他还会为谢必安收拾烂摊子。 可今日他却偏偏看见了谢必安那个眼神,他太了解谢必安了,以至于只是看着他的脸,他就能分出他的情绪和他未出口的那些话。 谢必安的眼神告诉他,那是认真的,谢必安不要范无救去找他。 原来谢必安在那时候,就彻底跟范无救划清界限。 墨赦轻微的放下那木勺子,面前煮着一锅美梦的锅子悄无声息的的碎裂,他用力拍了下胸口,把所有干涩生冷都拍了下去。 他环视着屋内,轻轻的抿紧嘴唇,想,谢必安果然长进了,心够狠。 屋里再没什么谢必安用魂火标记过的东西了,这一锅美梦是千年前的谢必安专为范无救留的。 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如同了解他们自己手心的掌纹一样,可谢必安到底算错了时间,他没想到范无救来这里的时间竟往后推了数千年。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惊天破(4) 墨赦轻微的吐了口气,心内的波动一点点平静下来。 院子里下了隔音符,寂静的可怕。 墨赦抬起手,手指有些微不受控制的痉挛,他手掌心冒出一点白色的光,里面空无一片。 那是他从莲涅那里换来的东西,莲涅说,那是谢必安的一缕魂识,凭借那同宗同源的联系,就能找到被他特意隐去轨迹、遮蔽天机的谢必安。 谢必安不想让范无救找他,若是千年前的范无救,定然就不会去,可现在的墨赦跟当年的范无救,不一样。 他捏着那魂识,在谢必安经年的老宅里,一笔一笔绘出了寻魂追踪符。 这么多年,他得去见见谢必安。 那寻魂追踪符终于在他手下与那一缕魂识融为一体,化为一道白色的流光,翻越这幽深的地府秘境,直冲人间而去。 墨赦紧跟其后,追着那光,仿佛追着自己逝去的许多年华。 而另一边,月戎翻书的卷宗一滑,一下就将那书划拉出一道口子。 陆北走眼神一厉:“那卷宗的内容我背的出来!别动歪脑子!” 所以哪怕被月戎撕了,陆北走也能重新默写一份出来。 月戎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翻了个大白眼,道:“小人心度君子腹!肤浅!” 顿了下,他才掐着手指,给十九层地狱的人打了个电话,听见属下报告说白唐那家养的小龙又在地狱里折腾,惊醒了许多该受罚的游魂,又在地狱里放开了体型睡觉,搅的里面天翻地覆,倍感头疼。 他叹道:“得再催催范无救,这都一个月过去了,怎么半点消息没有,再不把莲涅带回来,这孽龙要把十九层地狱都吃穷了,唉,我当年怎么还想着把这玩意儿弄回地府!” 陆北走捏着手上一层报告,道:“老范?他这几天一直在地府呢,你不知道?” 月戎倏的就转过脸,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你说什么?” 陆北走抖了抖手上的报告,道:“就在他们自己的府邸里,我记着,还是你给他们分的地,清净的很。” 月戎捂住胸口,难受道:“我就说刚才怎么会预感那么不好,他竟然偷摸赖在地府偷懒,不行,我得去跟他聊聊鬼生。” 陆北走用犀利的眼神看他,阴森森道:“你走了,这堆公务要谁看?坐着!” 月戎瞪他,心说陆北走这些年真是仗着包子的宠爱越发不敬重他了,友谊的小船要翻! 陆北走对他威胁的视线视而不见,还用包子压他,他翻出了手机,道:“你走一个试试。” 月戎想起了包子的惩罚,痛苦的闭上了眼,真的没敢走,试图讲道理,道:“我这是去为地府办事!陆北走,你不要这么小肚鸡肠!”顿了下,又苦口婆心道,“不催促范无救办事,我怕他就在地府隐居了,那莲涅要是又在人间闯祸,到时候我还得跟人间扯皮……唉,做个府君多难啊,老陆,你偶尔也要体谅我一下啊!” 陆北走冷笑,敲了敲桌子,道:“现在说这些有屁用, 莲涅已经跟着那个苏毓秀上天了,该做的孽都做完了,而老范……他在地府呆不久,不用你催,他会重回人间!” 月戎也想到了这两天的三界最新情报,悠然叹了口气,道:“老陆,我刚才突然有股非常不好的感觉……你知道我预感一向准,我有点担心,地府这次就算不插手天界那破事,怕也躲不过去。” 他眉目难得沉郁下去,面上浮出千年沉淀的智慧神色:“这是众生劫,地府已最先应劫,折了大半鬼魂,连府君都折进去几个,但这不够……我怕地府如果不主动参与这场混战,将来会被迫参与,就跟之前的二十八星君强行翻搅地府一样,避无可避。” 陆北走道:“地府又不是全闭,已经放了三千万鬼差应劫,你别瞎操心,我们小心点,地府一定能保全。” 月戎靠在座椅上,目光幽远,道:“寻常鬼差……不够的,一场重新轮回的劫难,说不定,我们所有人都要折进去。” 这话题太沉重,两人都不自觉的想到了太始之日,那是万物重新轮回的日子,也是天地的百万岁寿辰。 但这个日子,却不是普天同庆万物欣荣的好日子,而是一个漫长的、黑暗的灾难日子。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太始之日会持续一年,这一年,阴阳不分,混沌渐生,规则崩溃,世界重塑。 若是熬过去,便能在新世界有立足之地,若熬不过去,便是真正的成为历史…… 一年的日子太长了,地府只抛出去了没什么分量的鬼差,可那真的能填饱天道的胃口?真的能让推动这一场较量淘汰的手满意? 不能的,月戎冷静的想,莲涅是地府抛给这场众生劫的第一个祭品,范无救是第二个,所以范无救必须参与那场战争,他必须去搅动风雨,他得在外面。 那么下一个,该是谁?他刚才心底滑过的那种异样的感觉,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戎满心揣摩权衡,褪尽了那层面上的跳脱,森冷无情,像极了九天上那一位修无情道的帝君。 陆北走看着他,竟从心里生出胆寒神色,想,也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思量什么,又会有多少生灵在这一番思量里灰飞烟灭。 …… 管辂给昆仑山的事收了尾,他将手下那许多历史名人都放下了山,让他们将被万神榜标记的那些小神一一搜出来。 白唐与他理念不合,一拍两散,他略权衡了下,就先收了去天庭搅水捉莲涅的心,相比起在地府好好呆着的白汤圆,他更放心不下福德巷的那一众老弱。 那是白老头留给他的,他得看顾着,那些人在他小时候都曾给过他衣食,白唐当时就在心里做了决定,他得尽全力回报他们。 时逢乱世,哪怕他常去为他们更换巷子里的符,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白唐得回去看看,只有亲自看过,他才能安心。 他终于在离家多日后,重新回到他在福德巷的老房子 老房子被墨赦贴满了符,整个一阴气聚拢场,修道者联盟的人来勘查了好几次,实在是处理不来, 上报了上去,后来辗转到了刘正邪那儿,刘正邪来转了一圈,给门前贴了个条,就回去了。 白唐揭了那张乱七八糟的通知符,先将四方鬼魂为墨赦办事的奖励给他们发了,这才将墨赦的那些符都清理了,让房子重又明亮起来。 老邻居们大都还在,熟悉的院子里住着熟悉的人,白唐提着上好的点心,挨家挨户的去走动,这家那儿聊两句,那家那儿贫两句,不过一时半刻,竟让这本来有些暮气沉沉的巷子又活了过来。 那巷子头卖字画的李老头已经七十多岁,牙都掉了好几颗,还追着他出来,要把自己新酿的糯米酒给他:“小崽儿,从前不让你喝,偷着抢着要来喝,这会子给你你自己还不要,拿着!” 那陶瓷做的泥土色酒坛就到了白唐怀里,老头眯着眼,道:“这世道艰难,你这一年年的,可得好好的,糯米酒能驱邪驱寒,是个好东西!” 白唐就吭哧吭哧笑,惦着手中的酒,道:“李叔,我现在可出息,我跟你说,咱们这巷子我给罩着,没个妖魔鬼怪敢上来,您老快回去吧,别瞎操心。” 李老头抖着胡子,眼看要训人,白唐机灵的转移话题:“李叔,隔壁的王二奶奶去哪儿了?怎么家里没人啦?” 李老头道:“不再啦,被天上掉下来的一截木头给砸死啦!” 白唐握着糯米酒的手指一紧,道:“啊?” 李老头道:“谁都有那一天,小崽儿,你也别伤心,活到这岁数,都够本,没啥不好的,早走早好!” 白唐没接这话茬儿,又跟他说了两句,就转而去了别处。 是了,近来时常有高空坠物,那些神仙打架似乎打的十分轰轰烈烈,天空时阴时晴,太阳与月亮同在,还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东西从天上砸下来。 普通人时刻都要战战兢兢,连睡觉都得提着胆,否则睡实了就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住的房子就会被不知名的东西砸塌了。 飞机彻底停止飞行,连火车都减少了运行次数,所有能聚集大量人的公共交通都被迫限制了使用。 这还只是刚开始,在往后的日子里,这样诡谲难测的日子还会越来越多,也会表现的越来越明显。 王二奶奶只是那些无辜被牵连的人之一,在他笼罩不到的地方,会有更多、更多像王二奶奶一样的人丧命。 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白唐想不明白。 就好像只是一瞬间,妖魔鬼怪就全都跑了出来,原先一直信仰无神论的人们在无可选择的境地下成了食物链的底端。 白唐将那坛酒当饮料喝,一边喝一边挨家挨户的给他们画上加固结界,如今他能做的,就是让这些房子不至于一下就塌,让鬼魅远离这座小巷子。 他正喝酒如喝水,冷不防从远处掠过一道白色流光,白唐看见的时候,那流光已近在眼前,他闪了下,还是没闪过,那白色流光刷的一下就入了体。 白唐愣了下,才嘟囔道:“谁啊,用这寻魂追踪符找我?” ------------ 第二百七十四章 惊天破(5) 胸腔里忽然就涌起一阵酸涩的感觉,仿佛有什么海潮一样的东西在心脏里翻涌。 白唐紧紧的扣住那坛糯米酒,不自觉的就泪流满面,那些冰冰凉凉的东西滑过面庞,顺着下巴,终于落在了地上。 他低着头,茫然的看着地面,心里有莫名的悲伤,淡淡的,却极深,像是被人强行喂了一口生涩的苦瓜,心脏里塞满了苦,但他全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苦。 白唐下意识就抬手按住心脏,觉着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胸口,但他还抓不出来。 另一只手里的糯米酒坛落在地上,发出哗啦的碎裂声,酒液汩汩流出,酒香渐渐弥漫在空中。 “怎么回事?”白唐按着胸口,眼睛像是坏了的喷泉,停都停不下来的流下眼泪,“这特么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再顾不上那糯米酒,擦了两把眼睛,忍着那莫名的想让人拼命嚎啕的感觉,抬脚要向前走去。 一转身,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巷子中间的男人。 白唐揉了把眼睛,奇道:“老墨?” 墨赦只是死死盯着他,眼神凶狠莫名,全身都绷住了劲,那双有些犀利的狭长凤眼黝黑深邃,里面曾沉了万千星辰,此刻里面却更像是翻涌了河川大海,掀起了一重又一重的浪潮,能将人整个溺毙。 他的神情也很古怪,脸颊死死绷紧,漆黑瞳孔几乎凝成一道竖线,双瞳清明濯然静冷,白唐却心头发悸,本能的停下上前的脚步。 他说:“怎么了?老墨,你,你这是……被谁欺负了?” 是的,即便墨赦凶狠如一头嗜血的野兽,白唐的第一反应还是他被人欺负了。 他浑然未觉,自己那一双桃花眼里的水光还未消散,嘴巴也像是下弦月一样微微下撇,仿佛下一秒就又会流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周围一切似都慢慢远去,只剩了他们两人在空旷明亮的巷子里,白唐闭了嘴,巷子里便是一阵又一阵空荡的寂寥。 墨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他。 竟然是他! 原来是他! 心内如海如潮,翻涌的他忍不住轻轻颤抖,那些无尽的岁月,无处宣泄的情感, 仿佛都在这一刻,披星戴月从遥远的过去,从过往的每一天里乘风破浪而来,一起汇聚在巴掌大的心脏里。 他咬着牙,能听见自己齿骨摩擦的的声音,身体里的灵魂似乎被一瞬抽剥干净,连眼前都生了迷蒙的水雾。 那片氤氲的水雾里,那人面容朦胧,只一双桃花眼清清亮亮,隔着数千年的时光,依旧那样看着他,里面含着的东西能让血液沸腾,也能让心在地狱。 这数千年来,他踏遍人间红尘,所有情绪都在日复一日的生死离别中沉淀下去,冷淡寡情,横尸为舟,以达彼岸。 而此刻,他的彼岸,就在眼前。 原来翻复过这许多年,蹉跎过这许多年,那个人竟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再一次与自己并肩而立。 心如槁木,却遇甘霖。 他曾以为自己是白唐的甘霖,现 在再看,原来他才是自己的甘霖。 百世飘零凄惶,终于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尽数在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里归于平静。 白唐还在说话,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五识已别夺其四,只剩了一双眼睛,将那人活生生的模样框在眼中。 谢必安…… 这三个字如魔咒一样在心底反复,终于压过了所有克制,他大步上前,一把抱住那个人。 那个人好好的在他面前,四肢健全三魂都在,没有死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连心脏都在他能感受到的地方擂鼓一样跳动。 刹那间,锦堂晴暖,燕子啄泥,心神皆安。 白唐被他猝不及防的拥抱弄的心惊胆颤,僵硬着手脚没点动静,心里乱七八糟的翻涌着各种情绪,竟莫名想到了方才被他打翻了的糯米酒,也不知道那酒水有没有溅到衣服上。 可即便心里再乱七八糟,他还是感觉到近在咫尺的胸腔里那躁动欲沸的心脏疯狂的跳动,虽不知为什么,但他没有动。 他想,这是他家养的墨神,别说只是抱一下,抱两下也是行的,他能包容。 他丝毫没有想过,那一刻他心底隐秘的悸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一样,他仰着脸,面上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悲凉,定定的看着夕阳漫过远处的高楼,沉沉的坠下去。 …… 现如今的晚上已经不知道会黑几个时辰,也不知道该是晚上的时候,会有多少光怪陆离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 白唐哄好了自家墨神,就领着他沿着福德巷长长的石板路继续补画还没画完的防护符,一道一道,他画符,墨赦就在他身后跟着,也不说话,只静静的跟着。 像一只听话的小狗,白唐想。 于是他眼珠转了下,坏心思就上来了,故意领着墨赦又兜转去了隔壁的古董街,这条街也萧条的不成样子,原本整洁的路面上都是裂开的纹路,连野草都偷摸从那些裂缝里钻出来几根。 只有零星的几家房屋里还传来人声,却也都是悲悲戚戚的音色,白唐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又开始在这条街上画符。 他行到东,墨赦眼睛就转到东,他向后退,墨赦就转了身子看他,他再调皮翻到屋顶故意矮下身体,只一眨眼,再抬头,那人就也飘身到了屋顶。 不说话,但也好玩的紧。 白唐忍不住笑,逗他道:“墨墨,你这是干嘛呢?瞧稀罕吗?我今天又比昨天帅了?那也不能一直看啊,再看我可收费了!” 墨赦面上依然古井无波,那眼神却仿佛一触既碎,有些白唐还看不懂的复杂。 他如仙人般临风立在屋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唐:“你希望我走吗?以后……再也不打扰你,你,你希望吗?” 分明说过看一眼就好,只要谢必安好好的没死没烂,他绝不会上前与他相认,可谢必安却偏偏是白唐。 白唐竟是谢必安,难怪那一双桃花眼如此神似。 在黑暗中看着,竟已然与千年前的那人重合,只是年轻许多,里面还承载 着人类的情感和欢喜,听见他的话,一瞬间就瞪圆了,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当然不希望!”白唐斩钉截铁道,“你想什么呢?老墨,那天莲涅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之后你去哪儿了?回来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说什么不打扰我,咱们同生共死这么多回,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还想跟我不来往?” 他一下子站起来,锋芒毕露,眼里有摄人妖光:“我原本不想问……但是现在我得问了,墨赦,莲涅跟你说了什么?你说。” 墨赦面色冷酷,在心里竖了一道墙,将白唐彻底隔在彼岸,有点像嗅见阳光味道的孤魂野鬼,既想要那温暖抚身,又畏惧那强光灼人。 他心里明白当年的谢必安是谢必安,现在的白唐是白唐,但他心里绕不过去谢必安的那个眼神。 无惊无惧,不悔不退的决绝眼神。 时隔多年,此时白唐重为人身,他还没有那些激烈甚至暴戾的记忆,可万一呢,万一有一天他想起来,那又该怎么决裂? 墨神看着面前眼神明亮的人,感觉如饮掺了剧毒的一杯美酒,明知会五脏俱焚肝肠寸断,却还是忍不住想一饮而尽,嗅一嗅那醇香的气息。 他问着这句话,心里却已然知道答案,知道白唐会说不,但如果是谢必安,他定然会说是。 谢必安不想看见范无救,他知道。 白唐还在盯着他,墨赦摇了下头,没说话。 白唐心思数转,忽然就福至心灵,道:“莲涅跟你说我是谢必安?” 他说话时态度太自然,却让墨赦瞳孔不自觉的一缩,连插在口袋里的手都有些发颤。 白唐也不管他,继续道:“他的话你听过就算了,我可是在三生石上照过的,你也看见了,我真的不是。” 不,你是!当时明明三生石上显出了影像,我却信了月戎的胡说,墨赦在心里反驳。 白唐看着他的神色,又忽的一笑,耸肩道:“看来莲涅又用了什么古怪的手段说服你,行吧,是不是的都不重要,老墨,你看清楚,我叫白唐,白天的白,唐门的唐,不是那个谢必安,也不会跟你决裂。” “我是不知道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是谢必安对不起你,老墨,你别算在我身上,我不是他!如果是你对不起他,嗯,那反正你认定我就是他,我就做主了,都原谅你!最多,加一顿煲仔饭,一顿炸黄鱼!” “而现在,不管你做了什么,”他郑重的、近乎虔诚的道,“我都不会对你拔刀!我发誓!” 墨赦眼中瞬间有烟花盛开,他用力抿紧唇瓣,用力的嘴唇都泛出青白的颜色,极力忍着心里悸动的感情。 白唐伸手去掐他的脸,道:“这都咬了一天了,不酸啊,行了,别露出这幅要哭的样子…… ”会让我忍不住想欺负你! 墨赦一偏头,避过了他的手,喉结滚动两下,将原本的许多话都吞回了肚子,最终挤出一句:“你不明白。” 你不明白当年我们情谊多深厚,你不明白当年你与我决裂之心有多坚决,你不明白。 ------------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惊天破(6) 白唐无所谓道:“不明白就不明白好了,那不重要!我不想那些,你也别钻牛角尖,过去的破事,记那么牢固干什么?行啦,来,咱们今晚去抢地盘,圈个地出来,明天就开车出去捡天上掉下来的垃圾……对了,你那破面包车地府给你报销了吗?新的买了吗?” 他率先跳下了房顶,头顶着一片星光,对着还在房顶没回过神来的墨赦招手,道:“快下来,我再带你玩别的,好好给你换个脑子!” 墨赦从房顶上落了下来,心里酸酸胀胀的,他想起了他和谢必安的幼年,谢必安也曾如白唐一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什么烦心事都不会在心里过夜。 可那终归是以前,很久很久之前的以前。 白唐领着墨赦沿着空荡荡的大街往前走,勤劳的蜜蜂一样四处画符,要编织出一个自己的防护网来,哪怕庇护不住所有人,起码也要尽力。 他不知道莲涅到底跟墨赦说了什么,让墨赦竟这么毫不迟疑的认定他是谢必安,也体会不到墨赦此刻心底的情绪翻涌,但这都没关系,并不妨碍他带着墨赦走出来。 身后一片浅薄的光芒,他在前方乱七八糟的说话,时不时的回头催墨赦应两声。 哪怕曾经真的有天高海深的疼痛,只要挖开伤口,放干净里面的余毒,终有一日,会慢慢好起来。 …… 与此同时,苏毓秀率领的大军也已将第一战打的轰轰烈烈,他们从新昆仑上去后,最先看到的就是镇守这一处通天脉的天兵,足足有五万神兵在。 但那五万神兵,却没有封神之战时那样的战无不胜和勇武,领兵的是西方小武神,那人的面目苏毓秀都没看清,她当时就悬浮在高高高的九重天上,满目都是瑰丽的云霞和梦幻一样的云彩。 人界的新昆仑与天界的通天脉相连,同样都是连绵的山脉,只是神界的这座山更加的雄伟,也更加的有灵性。 万物将死,万物将生,连山都透着一股子暮气沉沉。 约莫出战的就是张奎,他是天狼星,又恨毒了天界,这轰轰烈烈的第一战,他绝不会让出去。 苏毓秀从无数黑暗里领出来的那批人,都是凭着一腔悍勇战斗,像极了疯狂的野狗,冲击的那五万神兵不能成阵。 血腥合着云气飘荡开来,惨叫如同乐章,拉开最华美的序章,苏毓秀以强势而不可拒绝的姿势耸立在所有神魔头顶,成为那场神战里最冷锐的一道风景。 她明眸皓齿,姿容绝世,美的惊心动魄又如妖如鬼,她凝聚出了自己巨大的影像,巨人一样从高空俯瞰那场混战。 她看见张奎挖出了那守山小武神的心脏,将他的神魂捏成碎片,他看见通天山脉上滚下无数沙石,还有被殃及的那无数仙灵,她还看见那被十万逆天而行的人围攻的神兵们一个个消失、死亡。 最后,她看见了站在大椿树彼岸的杨戬。 翻过通天山脉,就能看见那一颗占地千万顷的巨树,那是大椿,八千年一春,又八 千年一秋,是天庭最瑰丽的盛景之一,这棵树将整个天界都撑了起来。 它枝繁叶茂,分支林立,只有飞的极高极远,才能勉强看一眼这棵树的全貌,离的近些看,看见的就只能是一望无际的山林。 苏毓秀人在空中,眼光越过斑驳的大椿树木,一下子就看见了同样站在高空中的杨戬,杨戬头顶的神目半开,正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场战争。 发现有人窥视,他手里的三叉戟就自上而下斜斜一划,面无表情又实力威慑。 威慑?呵,苏毓秀冷笑。 那场战争最终以天界通天山脉五万守军尽数消失收尾。 天界没有白天黑夜,始终是天和日丽的样子,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光芒始终温和,像是知书识礼的君子,能根据每一个神仙的喜好,调节最事宜的温度。 酣战过一场的那些逆天者浑身都洋溢着血腥的兴奋,那些躺在脚下的神蜕让他们热血沸腾。 然而苏毓秀约束住了他们他们需要休息,将这里的五万天兵们收拾干净,他们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这只是第一场交手战,双峰都只是犬牙毕露摸个实力,真正难打的仗,都在后面比如隐藏在近乎无边无际的大椿树里的那些。 天界屹立数万年,哪怕如今人才凋敝,也绝不是轻易能收拾的,否则她何必非要挑太始之日这种天相动手,太始之日里,昊天的道法会被削弱到最低,所以他绝不会出手。 这十万逆天者只是开局,之后四海八荒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逆天者涌到b市,再由昔鸣带上来。 这场神战,终究还是会跟数千年前的封神之战一样,打成持久战。 苏毓秀坐在大椿木的最高处,随意揪下一片叶子,放在嘴里轻轻的吹奏起来。 那是一首朝歌城里的小调,当年内心惶惶时,那个人曾哼着这个调子哄她入睡。 高空上的风很冷,像是当年那场永不停息的大雪一样,冻的人骨头都要裂了。 那低低高高的曲调在耳边萦绕,苏毓秀心头有种淡淡的惆怅。 她的军队都在底下驻扎,那些剑走偏锋的逆天者们都在拼命的恢复灵力,如最贪婪的豺狼盯住羚羊一样盯住了天界,他们的野心在眼睛里燃烧,数万年憋屈躲藏的怒火让他们满身戾气。 这只是个开始,她想。 天庭的四部天神都还没出来,摆在明面上的最高战力还只是个杨戬,或许等再大椿树的里面相遇时,会遇见一个能平定八荒的真正武神。 那首曲调很快就吹完了,耳边又恢复清净,苏毓秀停了手,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思绪顿时安静下去,只剩了一双桃花眼在心脏里格外灵动。 她想起了他让鬼木林里的骷髅给她跳舞,想起了他背着她为她找吃的,最后蹲在超市里给她开水泡面的样子。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包泡面是西红柿牛腩味的,人工调料的味道很重,但意外的好吃,因为他还特意给她剥了一个卤蛋加一 个泡面搭档香肠。 硝烟弥漫的战场很是荒凉,哪怕她在看不见那些尸体的大椿树顶端,也还是感受到了那股荒凉。 美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背后,缩紧了脖子,哆哆嗦嗦道:“你还打算在这儿呆多久啊?我要冻成冰棍了……苏毓秀,喂,你听没,没听见啊?” 他牙齿磕绊的厉害,连活动都不太利索,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魂魄上就结了一层冰霜大椿树有多高,就连神都不知道,而大椿树顶部的寒冷,也是连神都抵挡不住的。 苏毓秀缅怀往事忧思情人的心思一下就被这只呆鬼咋呼没了,她叹了口气,伸手搭在那鬼的肩膀上,道:“你一个宠物,哪来那么多意见?” 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她指尖涌进魂体,美人舒服的眯起眼,缓了缓,才道:“这就是天界啊,真壮观!” 苏毓秀不置可否,只微微眯眼,朝着一望无际的大椿另一头看去,片刻后,道:“这算什么……走过大椿,会到山海小世界,山海小世界是天庭九百万里疆域的第一道防线,再过去,就会看见像星辰一一样散落分布在各个地方的仙宫,一条银河横跨百万里,将天界也分为上天庭和下天庭……” 她轻微笑着,似乎对天庭了如指掌,连天庭的疆域图都尽在胸中,眉目里是锋芒毕露的奢华,抬着纤细的手指指点江山,偏有一股无人可挡的睥睨万千气势,更衬的那张脸魅惑而美丽,带着魔力一样让人移不开眼,但又生不起丝毫的亵渎之心。 “……凡人总想着成仙成神,可这有什么好,来了天界依然是等级森严不能自由,上天庭与下天庭……多泾渭分明啊,上神在上太天庭,下仙在下天庭,那南天门,就是上天庭的门户。” 苏毓秀揉捏着手心里还未放开的大椿树叶子,声音清冷冷的:“我要翻过大椿,一路从下天庭打到上天庭,带着我的人,从南天门大摇大摆的进去……美人啊,不如来打个赌,看要用多久,天庭会出现第一个叛神,从他们那冠冕堂皇的阵营里,走到我这边来?” 美人身体暖和了,嘴皮子也利索了,但他脾性已不如之前跳脱,闻言想了想,道:“天庭无时日,这个赌没有意义,要让人来降,就要先让敌人胆寒,苏毓秀,你不擅兵事,不要过多干涉用兵,张奎是文武双将,又曾在天庭掌七杀星,可暂当元帅。” 说到这些,他身上的气势顿变,仿若顷刻间就换了一个人,他捏了片云在面前,在上面绘制出基本的简易线条。 “行军打仗不是打架斗殴,地形、环境、敌人战斗力都要考察,光靠一腔孤勇是不够的,你擅长蛊惑人心……额……调动人心,可实时注意收拢军心,这一场争天之战要想赢,得有人探路!苏毓秀,你必须要有一张天界地图!现在你掌握的东西太少了!” 美人似乎彻底沉浸在这一场战争里,开始从战局、军队、敌人等方面抽丝剥茧,几乎只是片刻功夫,凭借着跟苏毓秀交流的三言两语,他就能梳理出此次争天之战的要点。 ------------ 第二百七十六章 惊天破(7) 苏毓秀毫不怀疑,若是他有足够的消息,就定然能推演出这一场战争的走势来。 这样的姿态,像极了当年那文武双全的一代人皇。 那叫美人的男鬼又说了两句,才讪讪的闭嘴,摸了摸鼻子,道:“这是什么眼神?打仗这事本就不是女人该操劳的事……别别别,我不是看不起女人,是战争实在辛苦,底下有人能出力,你就偷点懒吧。” 这样的话,昔年那人也曾说过,每次她熬不住担心,细细的问他战场上的事时,他都半调笑半认真说女人不要掺和男人的事,战场是男人的地方。 苏毓秀想起了他是怎么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也想起了他当年是怎样的雄韬伟略,是怎样的天纵奇才,他的国家里人妖混住,神魔交好,法度森严,国泰民安。 可他们最后却戳着他的脊梁骨骂,说他是亡国昏君,说他为了美色误国误民。 那真是遥远的记忆,哪怕过了这许多年,想起来也能让她浑身发颤,怒火熊熊。 美人还在端详着她,见她神色一时恍惚,就道:“你想改天换地,我一定帮你,但是你要信我,知道吗?哪怕实力再强,一个人总不能与百万人相抗的,你的力量,以后要用在刀刃上。” 苏毓秀不置可否的笑笑,还未说话,面上神色就又淡了下去,一拍身下椿木,纵身朝下飞去,顺手还将那方才还指点江山的男鬼团了团,塞进了怀里。 团的威风凛凛的男鬼一阵乱叫,耳边的风凌冽无比,大椿木的香气淡淡的萦绕在身边,能让人心凝神定。 张奎必然已趁着这段时间将大椿木里的情形摸了个七八,很快,这平静的大椿木林就将成为另一个战场。 狼烟燃遍,尸体横陈,也是凡间的另一场混沌灾难。 …… 上天庭里依旧晴空明朗,星云披着霞光,在高空上熠熠生辉。 无边空寂的帝君宫殿里,一双睿智而冷清的眸子淡淡睁着,从面前的水镜里窥视着外面的一切。 金碧辉煌的天宫里难得来了那许多天神,都诚惶诚恐的在无限广阔的大殿上站成两列,都是一派的肃然。 高大的水镜上一片氤氲,那些斑驳的灵气在大椿木里纵横交错,间或会有天兵或逆天者的尸体一闪而过。 冲在最前方的赫然是前七杀星君张奎,那张脸一露出来,在两边分列的众神就都有些微的色变。 “陛下,大椿木林里地势复杂,温琼天将虽领天兵十万,败相已出,臣请战,愿领兵百万接替评判!” 如螳螂挡车,蜉蝣撼树,即便有了那通天山脉一战,天上众神也未想着,那区区十万逆天者真能迈过三十六天将之一温琼驻守的大椿木林。 那的温琼本体是司南神木,修行万余年,已临近天仙之体,又领十万天兵常年驻守大椿,对大椿林里的地势可谓再清楚没有,排兵布阵也是一把好手。 可他们在水镜里看的真切,那温琼被张奎一把钢刀逼的节节败退,大椿枝蔓纵横,也不能拦阻那刀锋一毫一厘。 张奎领着的那批人,也都是从千年前的战场里厮 杀过的、真正的战士,他们又经历近几千年的蹉跎磨砺,即便道法不如天兵,但那一身悍勇、配合无间的围捕却将散乱的天兵咬的死死。 无须再看,结局已定。 天庭太平了千百年,连司战的天兵都懈怠不少,他们素日的修道训练也不过是摆设,全无杀意。 漫长无边的岁月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不会再有上战场的一天,他们会被岁月慢慢磋磨干净。 即便是现在主动请战的金光揭谛仙君,也从未想过会真正有再上战场的一日,更不会想到他首先要对付的便是那位昔年悄无声息判出天庭的七杀星君。 “臣请战!” 高坐上的天帝陛下没有说话,神色隐在星辉里看不清楚,金光揭谛仙君又说了一句。 大殿内众神都垂手不语,有人戾气丛生,有人冷眼旁观,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洞若观火,有人愚痴愚昧。 白发白须的老君拈着拂尘站在一旁,心里只念着众生劫,连掐弄的手指都算不出混乱的未来,炼丹房里的那一双小童都尽数化为尘土,还有无数的小神小仙在枯寂等死。 想来这突如其来的异常逆天战,恰好能给许多光阴虚度的小神一个有意义的死亡。 天界劫难已至,乾坤倒转就在眼前。 但高坐于华盖下的帝君依旧没有声息,似还在认真的看那一场战争。 水镜里,张奎一刀斩下那温琼的头颅,金色的神血淅淅沥沥的顺着他的刀滴落下去,他仰着头,将温琼的头颅朝天一举,身后吼声堪比雷霆。 终于,那方水镜上光华一闪,又恢复成一滩净水,悠悠然的飘落回大殿前的那一方水池里。 帝君的身子微微坐直了,沉稳淡漠的声音从正上方传来,道:“金光揭谛、增长、持国、多闻、广目四天王,岁星木德、荧惑火德、辰星水德、太白金德、镇星土德五耪婢五真君。” 大殿两列相继走出九人,于大殿正中拱手而立,恭声应道:“是!” 帝君的声音云里雾里,听着有些额外的冷淡,道:“金光揭谛为金光元帅,四天王为副将,五耪婢五真君为先锋,领天兵百万,驰援山海小世界。” “领命!” 一众人齐齐躬身,对着高高在上的帝君行礼。 “太上老君暂留,其余人等,退。” “是!” 众神鱼贯而出,相继走出巍峨的仙宫神殿,于浮云里消失不见。 原先众神林立的大殿上只剩下了淡漠的帝君,还有那白眉白须的太白星君。 镶嵌在大殿四周的碎星稍微暗淡了些,昊天的面容终于显露出了一点,苍白的近乎透明,歪靠在那凌驾三界众生之上的帝座上,三千青丝顺滑而下。 他道:“太上你近前来。” 声音仍旧是冷淡而疏离的,仿佛隔着无数岁月,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太上老君是天庭上寿龄最久远的一批老神,曾在这位昊天帝君坐下数万年。 他们一同经历了凡间的无数岁月更迭,他们都曾看着一个又一个朝代覆灭,也曾看着一 个又一个文明覆灭。 重生,覆灭,再重建……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他们见证了无数岁月里的无数生命。 现在的人间,是他们共同不断摧毁、重建、完善下的又一个文明,在天帝百万岁寿辰之前,重新构造起来的一个新文明,他们联手给了这个文明一切,文字、知识、力量、智慧,他们曾想开创一个不会自我毁灭的文明。 而如今,这个文明已经在走下坡路,如日暮西山,病到了骨子里,他们也一样。 天帝的百万岁生辰来临,所有人都要经历一场灾难,而这其中,最难捱的当属这位三界第一人。 他很虚弱,虚弱到连新的规则都没法编织,只能眼看着那些以前编织好的规则崩塌。 太上老君依言前行,沿着侧面的台阶拾阶而上,终究在帝君座下五十米处停下,道:“帝君。” 昊天抬了抬眼皮,眸光竟有些虚弱的破碎,像是勉强保持平静的一池水:“如何?” 太上老君摇了摇头,道:“算不出来,帝君,如今阴阳渐融,混沌渐生,五行都乱了,老臣掐算不出。” 这一场浩劫却是早早算出,帝君早前就与他推算过这一劫,只是 天意难测,哪怕强横如帝君,也看不清这场劫难的落点,所以叫他连天地、推前程。 顿了顿,又宽慰道:“二郎真君还在寻隙捉拿那个灵魂,若是带她回天宫,想来情势自然会有变化,陛下不必过于忧心。” 昊天沉默了下,道:“召杨戬回来……大乱起于那天地生灵之魂,她未曾召各路堕神孽魂护身时都带不回,此时她身处万军中,更带不回……契机不在那处。” 太上老君道:“是。” 昊天又道:“六御失其四,太上,此次劫难危矣。” 太上老君道:“天道轮回,只有陛下这等修为造化,才能在万物覆灭下寻一线生机,若躲不过,便是命数使然,陛下不必过于忧心。” 昊天冷若冰雪的脸上仍旧面无表情,只虚虚的抬眼看着他,道:“太上通透。” 顿了顿,又道:“近来万星复起,星迹紊乱,是大争大灭之兆,太上多留意,会有承大势之星临世。” 太上恭声道:“是。” 昊天微微摆了摆手,道:“退吧。” 声音还是那样冷淡,但太上还是听出了他的虚弱,连摆手这样的动作都让他如负泰山。 大殿内的星光又如同帝君的眸光一样一层层暗淡下去,就紧跟在他身后,等他出去,那大殿里又陷入一片黑暗。 太上臂挽拂尘,面上仍是一派仙风道骨,脚下踩着白云,目光里是一片空无虚荡。 但他的心里却不如他面上平静,竟有了些微的波澜。 刚才帝君说,承势之星要出现了,那不是承人界之势的人,不是承地府命运的鬼,更不是承天界兴亡的神,那是承载三界运势的星,非人非鬼非神,又是人是鬼是神。 承势之星不是天生的星,而是顺应三界大势生出来的星,这颗星辰出世,那便是能瞬间改变命运,无论是谁的。 ------------ 第二百七十六章 惊天破(8) 九天上长空浩荡,那场由下界各方邪魔掀起的战乱还没有燃烧到这里来。 太上老君看着烟波浩渺的仙宫神殿,心里忽然就是一动,他想起了他那一双看火的童子,那是无数在天宫里消失的小神之一。 是的,这看起来万载不变的天界里,已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无数小仙,就连天边的云彩,都再没有小仙娥殷勤的去采了纺线,一日复一日的在天边堆积变化。 白云笼罩的天界里有许多仙府,都已空荡荡的没有人,昔年天界曾与地府一般,有亿亿万天兵天将,有无数上神、天神、天仙、上仙、小仙、地仙,可这许多年来,竟已慢慢萧条至今。 数千年前,这方世界就已走到了尽头,神界众神凋零,帝君荆天棘地里硬是趟出一条生路来,那万物生灵的精魂还镇在凌霄宝殿下,无休无止的为天界众神提供生机,提供神力。 那是天地最纯正的生机,有万物生灵最纯然的灵性。 太上目中光华万千,瞧着那辉煌澄净的凌霄宝殿,慢慢转了身,身后浮云万千,幻化无形,恍若永不会再生波澜变化。 …… 天上那场大战的具体情况如何,白唐半点也不知道,甚至连那管辂都没再让人骚扰过他。 好像那昆仑山的事都已离他很远,他也不必理会那些事,就只在人间尽力补救就行。 如今的人间越发混乱了,一切都没了章法,昨日还是六月艳阳天,今日就能看见大雪覆盖屋顶,早上还是万物复杂的仲春三月,晚上就能是落水成冰的隆冬十月。 天上掉下的东西也越发多了,小到一方锦帕,大到一座山石,更有甚者,天降大山,彻底将一座城市压在山下。 更时不时的会有受伤的天兵从天上掉落下来,起先还有人看热闹,更有怀春的少女怀着美好的心思去救命,可后来,就没有了。 活命尚且不能,情愫更是奢侈无用。 况且,那些天兵也如同妖魔一样,已经贪婪嗜杀的不成样子,白唐已亲手清理了好几个。 他每隔几天就要将a市里的大街小巷上绘上自己的符篆,给这座城市的人撑起一座保 护 伞,他拼尽全力想要保护更多的人。 福德巷里已经挤满了人,那些素来爱清净的老人们都打开了自家的门,迎着三三两两无处可去的人在屋里下榻。 白唐几乎将自己平生所有的细心都在这个时候拿了出来,因为他最在乎的那些人,不是身强体壮的青壮年,而是一群老弱,哪怕是变化剧烈的天气,也能轻易要了他们的命。 白唐咬牙翻书找符咒时,那终于知道归家的鬼使玉九蹲在一旁问他:“大人,你这么折腾干什么啊,若是要保护他们,还不如让他们死了,我以亲身经历向你保证,做鬼比做人好啊,做鬼那什么,无惧风刀霜剑!你要是不想他们死的痛苦,这样,我去跟他们一人一碗耗子药!” 白唐卷起书就敲他的头,道:“少胡说八道!” 玉九还不服,蹲在 一旁絮絮叨叨做鬼的好处,白唐被念叨的烦了,就告诉他说:“他们都得寿终正寝!多一日的灾难横祸,那都不行。” 他当年拍着胸脯跟白老头保证过,他说会好好照顾这一杆老小,倾尽全力回报他们当年照拂他的恩情。 他别的也做不了,逆天改命更是不可能,但保证他们寿终正寝,却一定要做到。 玉九显然不懂,在一旁翻个白眼,就溜达去了别处,帮着王五安顿那些在福德巷里过夜的人。 人类是万物灵长,总是对危险和安稳格外敏感,这灾难样的日子过了没几天,就有人注意到了福德巷的安稳,悄悄的从不知什么地方挪了进来。 慢慢的,这条巷子里竟已容纳不下那许多来投奔的人,白唐没法子,那人挤人实在是看的难受,况且那样的味道也并不好闻,白唐扩大了保护范围,并一再向那些人承诺,会照拂他提过的那些地方。 可即便是这样,福德巷也还是有人坚持在打地铺,住帐篷,甚至有人央求着搬进了那些老人的庭院。 而就在不久之前,更有一位故人从远方投奔了过来蔺菱。 蔺菱已经没有之前活泼,整个人显得沉稳练达,透着一股经历磨砺的韧劲来。 她说:“世道乱了,我们走投无路,唐唐,我只好带着他们来找你啦。” 她微微笑着,脸上是有些沧桑的笑,身后跟着四五个流离失所的孩子,那些都是她在灾难缝隙里救回来的孩子,她领着他们跋山涉水来投奔他。 白唐没有二话,让他们都住进了自己的房子,于是原本空旷的房间瞬间就有些拥挤,他连自己的房间都腾了出去,将所有自己珍爱的东西统统收拢了起来,搬去了地府的墨赦家。 墨赦这几日也一直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一起安排那些逃难也似的流民,他们鼓励大家继续生产,寻找食物,维护秩序。 可收效甚微,还是不断的有人死于各种恶样的原因下。 这日,玉九又领着几个人将新发现的尸体清理出去,蔺菱给孩子们做了饭,笑眯眯的叫白唐和墨赦去吃饭哪怕知道他们其实不用吃饭,她还是习惯性的叫上他们。 那些小孩都很乖,听话的让人心疼。 外面还有许多人在眼巴巴看着,孩子的啼哭声此起彼伏,然后又迅速被他们的父母按了下去,生怕惹了他不高兴。 哪怕关着门,白唐还是能感觉到那双盯着他家门的眼睛,无辜又可怜。 “这样不行,墨墨,”他道,“我得想个办法!” 得想个办法改变现在这种情况,还没有到穷途末路,但人类的恐惧已经要先逼死他们了。 “天下修道的那么多,最近这几年国家还在大力扶持,怎么也不至于乱成这样,老墨,你明天帮我照看一下这边,别让出乱子,我出去找找人!这么多人堆积在我这儿,容易暴乱,得分散开。” 墨赦在一旁冷淡的翻看手机,对面前的那碗稀饭动也未动,道:“好。” 自从那日跟白唐把话说开后,他就变个格外好说话,连地府都不太回去,仿佛一下就把那压在他身上的鬼差枷锁抛弃了,像一只慵懒的大猫,在这种混乱的世界里也独善其身,偶尔翻着肚皮晒晒太阳。 他看着那些人呻吟、痛苦、哀嚎,神色都无波无澜,似乎全不在意,他跟人类世界的联系,似乎只剩下了白唐。 蔺菱半点不客气的将他们两人未动的饭分给了其他人,听见白唐说话,就冷笑了下,道:“没人会管的,不用白费那个力气。” 白唐不以为然道:“我都还没去呢,你别瞎泼冷水啊,蔺大美女,你看你现在这消极的态度,你以前可不这样啊!” 蔺菱一边吃饭一边道:“我是从京都来的,京都里我知道的修道者门派有三十四家,我都去过了,有十六家我找不着人,有八家是只会点小皮毛的假把式,还有五家,让我们缴纳巨额的保护费,按日、按人缴费,一人一日一灵玉。” “什么玩意儿?灵玉?” 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他一点都不知道!白唐有些诧异。 蔺菱眉目里露出锋锐的嘲讽,道:“对,就是里的那种灵玉,人类世界也出现了,很多种呢,光滑如玉,都是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凝聚出来的,对修道的人大大有好处……当然,大概是对你这种修邪术的,没什么用。” 白唐没跟她计较邪术这个词的不恰当,只追问道:“所以那东西就成了现在的货币?” 蔺菱道:“对啊,人民币已经成了废纸,那种仿佛突然涌入市场的灵玉才成了货币,呵,可那种东西向来只出现在深山老林里,能采集的人少之又少,我们普通人更是别想,那些修道的说没有灵玉,便要我们供奉他们精魂,为奴为婢,呸!就凭他们,也配?” 她缓了下,又道:“剩下的五家,你猜猜,他们说什么?他们说天地不仁,道修无常,他们自顾不暇,无力收留外人!就连国家……也是无能为力。” 白唐一时无语,墨赦道:“众生渡劫,先自保,才保人,能理解。” “那平日享受普通百姓的供奉呢?就白享受了?兵法上还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呢,平日所有人都敬重他们供奉他们,到该用他们的时候了,就“道修无常,无力护持”了?我不服!”蔺菱俏脸生煞,怒目圆瞪。 墨赦放下手机,抬眼看她,道:“人贵自救,他人能护一时,不能护一世,这场天劫本就是的,我们就都该就地等死,那些没自保能力的人都自己掐死自己,对吧?” 墨赦素来不喜欢蛮横的女子,他偏爱温婉贤淑的,当即眉头一皱,道:“现在无自保之力,还不学习自保,即便死了,也怨不得旁人。” 眼看一场战争又要爆发,白唐忙拦住了两人,道:“都消消火,这外面那么大的雪,你们怎么火气都还这么大?京都里的修道门派你才认识几个啊,说不定都没摸上真正修道者的大门!” ------------ 第二百七十七章 惊天破(9) 他弯着眼睛笑了下,先安慰蔺菱道:“那些真正的修道门派,许多人我都认识,明天我亲自去联系,肯定没问题。” 别的不说,刘正邪的上清派,就必然、肯定不会有问题! 次日,又是一个惶惶的日子,远远就能看见天空上明灭的大火,还有时不时从天而降的暴雨。 白唐老早起来,先去了刘正邪的上清派,那并不是占地为王的大帮派,而是一个建在农村的一大片瓦舍,用道家秘术掩盖着真容,从外面看去就跟普通的五间瓦舍一样,跟天师门相比,真是当得起一句“破落户”。 刘正邪果然没拒绝,但他能做的也很有限,上清派已经将前院都开辟出来给那些流离失所的居民居住,见着白唐时,他正挑着五钱剑,将一个受伤的天兵结果掉。 剑刃上还滴着血,他抖了抖手,将剑上的鲜血抖落下去,朝着白唐挑眉笑:“你怎么来了?” 白唐道:“来看看你呗,毕竟你道法不精,没准下回我就得去阎王殿见你了。” “呸!”刘正邪笑的露出满嘴大白牙,“谁道法不精呢?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哥哥我现在是护一方平安的大佬,大佬懂不懂?” 他手掌动了下,那把五钱剑就在掌心转了几圈,十分的炫技。 白唐嫌弃道:“也就这点本事了!” 他们两人又聊了两句,就着不知从哪里顺出来的二两烧刀子,一边喝酒一边胡说八道。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老白,你的来意我多少能猜到,嗝~”刘正邪拦着白唐的肩膀,打了个酒嗝,似乎有了点醉意,“不瞒你说,我上清派算上已经退休的老头子,满打满算不过百来人,能做的实在有限,护着这片土地已经很勉强了。” 白唐浑不在意的道:“知道。” 他找刘正邪的时候,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简易的帐篷,也看见了一双双依附强者的眼睛,那些滞留在上清派附近的男女老幼,比滞留在他那儿的更多,十里八乡的人,似乎都拖家带口的汇聚到了上清派周围。 刘正邪又喝了一口烧刀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咱们出生在这个年代,好是真的好,和平、繁荣、昌盛,小时候上树掏鸟下海捉鳖,谁也没咱们自在,可坏也是真的坏,老白啊,世上七十亿人,修道的连千万分之一都不到,这几年还折损了不少,你得接受现实未来……会死更多人。” “这个世道,先自保,后护人,懂不懂?” 白唐接过他手里的酒,也喝了一口,道:“少操点心吧你!你地盘上那么多人还不够你操心的,还跟我这瞎操心?” 刘正邪一笑,道:“也是,你是抱着墨神大腿的人,没什么要我叮嘱的,他老人家都看的清楚呢。” 顿了顿,又提醒道:“那些天上掉下来的都不是好东西,可毒的很,比真正的妖魔鬼怪还要命,你提防着点。” 白唐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表示知道。 再没有多说,他就离开了上清派,去了真正 的修道大派天师门。 天师门比别处都清净,戒备也更森严,白唐没有见到他们的掌门张怀德,倒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故人。 他见到那人的瞬间,脸上就全是欣喜,三步并做两步的迎了上去:“师兄!” 林樊身姿越发笔挺,素来秀气的脸上也多了风霜之色,显出男人特有的英挺俊朗来,他半边脸上还刻满了藤蔓一样的绿色痕迹,见了白唐,微微一笑,道:“白唐。” 白唐道:“你脸上这个还有办法没?总这个样子也不成个事啊,以后连妹纸都找不到!” 林樊领着他往里走,全不在意的道:“这是标记,去不掉的……你看着倒是不错,道法又长进了?” 他脸上的东西,是隐藏在他身体里的东西借给他力量的凭证,也是他修为能一日千里的根源。 早些年他们就聊过这个话,那时他们就他身体里的东西争吵激烈,白唐第一次领教到林樊那种固执到骨子里的臭脾气,后来也断断续续劝过,可林樊没有一次妥协。 他总说他心里有数,他身体里的东西他驾驭的了,不会出岔子。 白唐骂过他不止一两回,最后却总会无疾而终,因为林樊绝不会听,他不愿意把身体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次自然而然的带过了话题,白唐动了动嘴唇,看着他的侧脸,还是将原先的话都咽了下去,露出个有些得意的笑,道:“那还有假?毕竟像我这么天资聪颖的,要是专心修道还修不出个样子,可真就是老天没眼啦!对了,你们家张土匪呢?” 林樊道:“出去做大事去了……自从神仙出现,他就再也没有着过家,每次都是给我们宗门的长老打电话传信,你找他有事?” 白唐道:“倒也不是。”他斟酌着词语,终于在林樊领着他到了天师门在半山腰的住所时开了口,“现在山下乱的很,不少人都诚惶诚恐的,我想着……” “别瞎想,”林樊温温和和的打断他,动手捏住一张不知从哪儿飞出来的符,刷的一下抛开,“这本来就是个乱世,有的人活的辛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被他抛开的那张符在半空炸开,轰隆一声,炸的面前的房子都抖了抖。 林樊面色冷酷,眼神死死看向远处的一颗槐树,槐树上冒出一个人,讪讪的笑着,做了个讨饶的手势,林樊点了点那人,示意以后再收拾他,那人就猴子一样溜了。 白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但面上声色未动,依旧随着他进门,道:“辛苦点倒没什么,关键不能要命啊,师兄,你可别跟我讲些歪理,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比人命贵重的。” 林樊就笑,又一伸手,捉住了一把飞剑,反手就给掷了回去,白唐听见了一声模糊的呼痛声,继而就听林樊笑道:“当然,人命贵重,这没有什么可说的,可不同的人命在不同的人眼里,分量是不同的,比如你,比如天师门的师兄弟,你们的命在我心里就重一些,外面那些我连名字长相都不知道的人,他们的命在我心里就轻一点, 这种时候,人心里总会有个轻重,能力有限,不想掺和太多。” 白唐彻底懂了林樊的意思,他表达的很明确他要先保全天师门,才能再说什么保护其他人,或者说,他想做的选择是独善其身,从来不想兼济天下。 天师门在a市外独有一座大山,外面还布置了各种阵法,一个传承久远的宗门,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期,最是能体现传承的优势。 外面再如何飘摇变化,他们所在的这一座青山,依旧四季分明,山是山,石是石,树木是树木,连飞禽走兽都没比之前少几个。 白唐心里有些凉,他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天师门的意思?” 林樊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笑道:“我的意思,就是天师门的意思,白小唐,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们天师门的新闻,你之前不还关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这段时间不看了?” 白唐撇嘴,道:“现在谁还有心情看那个……听你的意思,张土匪指定你当下一代掌门了?” 林樊摆出高深莫测的样子,点点头,道:“掌门去跟神仙打架,一不小心就得玩完,所以早早指定了我……怎么样?厉害吗?” 原本的沉稳都在最后挑着尾音的问话里褪了一层色,终于露出些许当年那个少年人的影子。 白唐就笑,特别诚恳的道:“厉害厉害!师兄,王老头可还一直巴望着你回去承他的衣钵做个白衣天使,你这是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啊,下回再去看他,老头子得打断你的腿!” 林樊胸有成竹的笑道:“之前还会骂我不学无术,现在怕是不会,没准还夸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学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白唐又与他笑着说了两句,就起身告辞。 实在是没什么可再说的了,林樊他最是懂的如何自保,也殚精竭虑的护着天师门,态度明确,全无含糊。 林樊也没多留他,却执意要送他出去,到了山下,就能远远看见那些缩在山脚的人,白唐心里一阵难受。 林樊看着他大步下山,在他身后淡淡开口叫住了他,道:“白小唐。” 白唐停住脚步,回头看他,道:“怎么?” 林樊脸上那些因为战斗涌出的刺青已全退了下去,只在右边眼睑下留下一个绿色的小痣,肤色白皙,面容硬朗,道:“我是你师兄,天师门就永远是你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要是以后有了难处,就来找我。” 这番话他说的很轻,但却有千金重。 白唐笑的桃花眼完全弯了下去,朝他摆了摆手,大步流星的朝着山下行去。 林樊背负着双手,站在风口,面色淡漠的如同石刻冰雕,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正看见也在他背后出现的女子。 于红婧蹙眉道:“他肯定要觉着你冷血了,怎么不解释?” 林樊笑了笑,难得有些乖巧,依稀还是当年肚里腹黑面上温和清秀的少年:“没什么可说的,我们确实不想庇护山下那群人。” ------------ 第二百七十八章 惊天破(10) 于红婧道:“那总该让他知道是为什么,你这样做……” 林樊笑着打断她,道:“师姐,我心里有数……你这会出来,那帮皮猴子不得翻天,走吧,咱们得看着点。” 正说话间,又是砰的一声响,林樊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哪个学艺不精的又把符画炸了,天师门里一片知耻而后勇的和谐,前些日子的血腥似都悄然过去。 …… 白唐抿着嘴,只觉满眼都是萧瑟。 他身后还陆陆续续跟着许多人,都是在看见他在街上随手收拾了一个不知名野怪时跟上来的。 白唐与他们交流过,可那些人怎么说都不听,只远远的跟着他,像是在大海里快要溺毙的人终于抓上一根浮木,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a市不算大,但修道门派却不算少,白唐又分别去拜访了几个,他去的时候那些人都倒履相迎的热情,但只要他流露出一点要他们庇护百姓的意思,那些人就都会给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他们说,不是不仁慈不护人,实在是力有不逮,无能为力。 那些修道者白唐不都全认识,但至少也都能混个脸熟,可这没有用,没有人愿意给他身后的那些普通百姓一个庇护,有些心慈的,还给白唐分析了些像样的理由。 比如,一旦开了庇护这个口,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到那时修道者若不提供食物住宿,便会有人挑拨生事,埋怨他们不善不仁。 再比如,人性懦弱而善斗,在物资匮乏生死存亡时,恶念频发, 对修道者本身也是威胁,为了先让他们自己活着,不便多管闲事。 再再比如,修道者自身生存艰难朝不保夕,连自己尚且顾及不来,还怎么去给更加手无寸铁的人保护…… 白唐行走在路上,突然就觉着茫然,如果天下的修道者都独善其身,他一个人能做多少? 众生劫,不应该是互相扶持互相帮助的吗?当年事态还没这么严重时,他们明明都还是维护天下苍生的正义之士,怎么一转头,就成了这样? 有修道的老者看他茫然神色,提点道:“这是人性,是天性。” 可白唐还是不明白,或者说,他理解他们的想法,但他理解不了所谓的“人性”。 天上又开始蔓延起大团大团的红色火焰,大片的木石从高空坠下,白唐挥手织出绵密的阴气网,在那些东西落下的瞬间将它们都扫到了无人处。 那红火几乎要烧穿天空,空气都炙热的能将人烤熟,但白唐阴气一出,那炙人的温度就又被迫降了下去。 转眼,天空轰隆一声,瓢泼大雨轰然而下。 白唐再没空想东想西,先领着那些人寻了个空荡荡的大楼去避雨。 他倒是无所谓,但他身后的那些人若执意跟着他,轻易便会被已夹杂了冰雹的大雨砸伤一片。 白唐坐在那大楼的门口,淡淡然的看着那一场瓢泼大雨,能感受到落在他后背上的那一道道目光。 那是……求生的目光。 白唐脑子飞快的转着,福德巷已经人 满为患,他不能再把人带回去,得给他们再找一个住所。 他眼睛朝四处扫了扫,终于一跃而起,丝毫不顾那些漫天的暴雨,只凝聚了阴气在指尖,聚敛这一方阴气他要画一个大符,设置一片阴气网,先为这群人找一个安稳的居所,能撑一日是一日,他定然会有别的办法。 墨赦依言在福德巷里等着,却从来不与那些人多说话,只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房顶上,眉心聚拢了许多化不开的凝重。 蔺菱忙忙碌碌的照顾那些可怜的人,希望他们都能撑过这一段日子。 如今神不能度他们,除了这些在尘世里修道的人,已没有人能度他们。 已经过去很久,依照过去精准的时辰制,此刻应该是夜晚了,白唐还没回来。 墨赦从房顶翻下来,正落在蔺菱面前,道:“看顾好他们,别乱走。” 蔺菱素来聪明,略微一想,就知道他是要出去找白唐,也不废话,点点头,道:“你放心。” 墨赦身形一动,便如一缕青烟般从眼前消失。 片刻后,他在一条空荡荡的街道上看见了靠坐在檐下打盹的白唐。 白唐仿佛疲惫极了,连他接近都没醒过来。 这座城市已经十室九空,但他背后的那条街道住满了人,街道上空铺着凡人都可看见的强横结界。 白唐拍了拍脸,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道:“老墨?” 墨赦垂眼看他,道:“走吧,回家了。” 白唐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拍着屁股上的土,桃花眼半眯着应了声,就跟在了他身后。 身后是一双双惶恐又希冀的眼睛,白唐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相送。 正如之前跟他们承诺的,他不会不管他们,会每隔几天来给他们发放符纸。 “老墨,什么是人性?” “人性?”走在前面的人脚步微顿了下,回答道,“是你以后必须抛弃的东西。” 白唐一阵沉默,继而笑开,道:“看来你也不知道答案,算啦,还是我以后自己慢慢琢磨吧。”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昆仑山上,管辂跟他说:“小友莫要慈悲太过。” 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是多慈悲的人,他只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在他在意的那些人都好好活着的前提下。 …… 人间岁月飘摇,天上却仿若时光凝滞,许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都被苏毓秀收拢在了军队里。 逆天者的队伍里涌入了更多的鲜血,几乎成破竹之势横扫天界,张奎全无弱点,还有哪吒、昔鸣做先锋,这两位一个曾是天界上神,一个是集天地真灵诞生的最后一尾龙,承载了龙族的气运,强横无匹。 张奎已不是当年在纣王手下时的那一方守将,昔年他憋屈而死,此时苏毓秀却将近百万强兵尽数交于他,让他作为七杀星君的才华施展的淋漓尽致。 大椿木林里一战而让敌人胆寒,后又领兵直推八千里,披荆斩棘,与那叫美人的男鬼携手,几乎将天界派来的领兵将军尽数斩于刀下。 而在他们不断推进的途中,下天庭里不少散仙都早早投了拜帖,举起降棋,对苏毓秀军队的推进半点阻拦都没。 神战几乎毫无停歇,直到他们看见了一条纵横百万里的长河那条长河瑰丽的让人目眩神迷,连张奎都暂时收敛了满身的煞气,下令停军修整。 苏毓秀就站在这横过天空的银色河流旁,背后站着数名神色怅然的将军,都穿一身黑色铠甲。 张奎面上是难言的复杂,他怔怔的看着同千万年前别无二致的那一条银河,手掌无意识的抚摸着腰间的佩刀,思绪万千。 他身后还站着哪吒、昔鸣、孔宣,另一旁还站着莲涅,还有几个同样穿着黑色铠甲的人,那些人都还未曾在战场上露面,每一个身上都散发出强横而内敛的气息。 美人面上带着一款轻薄的面具,将他原本的样子遮掩了七成那是苏毓秀从她万千收藏里取出来的一件藏品,能遮掩真容,能让道法低于催动面具的人都看不见他的真容。 苏毓秀为他催动了面具,而这些人里,只有莲涅隐约觉察到了他一层薄薄的面具,但他不是多话的人,只当不知道。 “翻过这条河,就到南天门了。” 苏毓秀指着烟波浩渺无风无浪的银河,看着里面沉坠着的那些星辰碎片,淡淡道。 “过了几千年,他们竟然腐朽成了这个样子,”张奎声音里有沉痛的沙哑,他伸出手,只一用力,就从那银河里拈出了一抹清澈的银河水,“神体溃败,神兵羸弱,就连神将,也不复当年。” “若是当年,天庭有六御拱卫,四方神帝护持,三十六天将据守四面八方,五耪婢、四天王、十二真人、五方五老、六丁六甲……等等,又怎会是区区百万逆天者能攻打进来的?”哪吒斜挑着一双眉,露出浅淡的笑,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如今成了这样,呵。” 最后那嘲讽的一笑,也不知落在了谁身上。 莲涅穿一身黑色广袖长袍,眉心上有一朵灼灼红莲,怀里还抱着那只瞎了眼的猫,克制着脑子里那些让他疯狂的情绪,道:“看见了吗?对面那几个小家伙是谁?” 苏毓秀淡淡的扫过百万里天河,目光落在遥远的未来,道:“四天王,五耪婢。” “是他们啊,”张奎道,“会有些难打,毕竟人数那么多。” 苏毓秀遥遥站在前方,正要说话,却倏然抬头,看见无数细碎的光点从地下飞上苍穹,一路仿若被星光照亮前路,接引着飞快的没入银河的另一边,消失不见。 莲涅目光微动,无甚悲喜的道:“果然是他们。” 苏毓秀微偏头看他,道:“这么多的精魂被带入天界,你们地府都不管的吗?” 莲涅抚摸着怀里蠕动着头颅的小猫,道:“地府……他们早就知道啊,为什么要管?地府本来人满为患的啊,就算没有天界,他们也总要想办法弄死一批又一批的。” 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也说不好,知道当年那场旧事的估计都死光了,现在那几个新府君,也派了人去查。” ------------ 第二百七十九章 惊天破(11) 张奎看着那遥远的银河彼岸,眉眼里戾气丛生,道:“这才区区几千年,他们居然就堕落到了这一步,呵呵,跟堕神有什么区别?” 银河里沉浮着无数陨落的星辰,碎碎的星光柔和的闪烁着,映照出众人的神色各异。 “是啊,没什么区别。” 良久,哪吒才淡然的接口,嘴角带着笑,眼神却是冷冽的,捏着自己手上朱红的混天绫:“说什么太上忘情,若真是忘情,就不会在意生死,也不会走这样的道。” 天帝昊天修太上忘情道,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天之至私,用之至公。 天帝修道百万年,原该七情断绝,六欲尽消,最是公正端厚不过,也最是淡薄无情,生死如笑话,轮回是旁事。 可现在看来,这位天帝仍然有牵挂,没有彻底抛弃所有情感,他还在乎这神界,在乎他一手缔造出来的这一方世界。 那又算什么忘情? 他行了偏道,哪吒想。 普通人行错道误的是自己,最多误一城、一国人,而天帝是三界共主,他性差踏错,误的便是三界众生。 因为他生了执念,所以神界都陷入了病态,要让神界拨乱反正,就必然要先将那性差踏错的人拉下来。 苏毓秀拢着手,头发被天风微微吹动,身形缥缈的不像真实,她道:“大椿舟做好了?” 张奎手在眉心一抹,眼睛闭合片刻,继而睁开道:“还得等得一个小时。” 苏毓秀点点头,道:“昔鸣,有多少逆天者还没到?” 昔鸣微微一笑,道:“后面有多少还不知道,但现在已经有八千万在往战场上开。” 苏毓秀嗯了声,道:“张奎,你一会跟昔鸣去整军,再等一个小时,就渡银河,上上天庭。” “在天庭新的援军到来之前,把那几人的脑袋拧下来,算是给他们东一份大礼!” “是!” 苏毓秀摆了摆手,众人就相继化作流光消失。 转眼,银河畔就再没人影,苏毓秀侧眼看向那只没有动的男鬼,道:“这天上风景万千,美人,自己去看吧,不用跟着我。” 美人幽深的眸子定定凝在她脸上,良久,露齿一笑,带了些轻佻的味道:“还要支开我?这还是神战期间呢,你可正经点吧,别老想着溜去人间。” 苏毓秀在他面前总比在旁人面前放松几分,她明媚的笑了下,道:“哪有宠物管主人事的?你去跟张奎商量进攻吧,他走的时候还看了你好几眼。” 说着身形一动,人就消失在原地。 美人还站在原地,脸上那强撑的微笑却一点点淡漠下去。 如果无声的陪伴不能让她回头,那么要怎样才能让她重归他的怀抱? 他虚虚的张开手,手上似乎还有当年拥抱她的温度。 那些年,雪可真大。她怕冷的不行,他就总是从背后抱着她,让她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那时候,她分明对他动了心,可为什么,现在她满心满眼却是另一个人?她甚至故意 不提起他的名字,对他那跟过去一样的脸视而不见。 她用几千年时间筹备这一场灭天之战,为了他们的过去复仇,是想用这泼天的鲜血偿还他一腔深情? 呵。 他垂头看着自己空虚的手掌心,那被秘宝遮盖的有些温和的眉眼徒然锋锐起来,眼中的占有欲如同密密麻麻的毒针,只一挥洒,就能将被他放在眼中的人细细密密的钉起来,钉的死死的,一动不许动,只能在他眼眸中摇曳生姿。 九天上天风浩荡,有人将自己的信息又一层层包裹起来,放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只等有天能穷尽所有,以偿夙愿。 …… “出现了。” 天庭最尊贵的宫殿里,一直闭眼休憩的人倏然睁眼,眼中沉浮着日月一般熠熠生辉。 昊天已经很虚弱,这百万岁的生辰对他来说是一道大劫,不是天界众神要渡的那种雷劫,他要渡的,是更为艰难的众生劫。 而勉强维持现状,几乎抽干了他体内的力量,让他虚弱的连走动都不能。 他面前的那一方池水还在轻微的流动,里面不时有金色光线流转,明明是只有百米长的一方天池,凝视的久了,却能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昊天面上还是毫无表情,只淡淡道:“太上。” 还在兜率宫冥想推演的太上老君骤然睁开眼,朝着东方恭敬弯腰,道:“陛下。” 昊天的声音淡然的传入耳中,道:“承势之星,出现了。” 太上老君古井无波的面色又一顺的愕然,道:“如此快?敢问陛下,承势之星落在何处?” “人界。” 太上老君微微颔首,道:“陛下安心,臣知晓了。” 昊天于是不再说,那笼罩住兜率宫的神识也收了回去。 他知道,太上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如果活了数万年的三清都不能折服那承势之星,那这场劫难便真是天界不可度过的劫难了。 昊天又一次闭上眼,身周又升起一层薄薄的光幕,如同一个会发光的茧,将他整个包裹进去。 …… 人间已经是深夜了,准确来说,是按照北京时间的话,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但可怕的是,现在的人间却没有一丝黑暗,太阳仍高高的挂在天上。 人们蜷缩着睡在角落里,被连日来的诡异天气折腾的没有一丝戾气。 超市里的食物已经被许多人哄抢过,很多地方的建筑都被砸废了,田地里的农作物成批成批的死亡,连人类建立的通讯塔也不能再发送信号空中游离的那些天地灵气让人类发明的信号无法通行。 新的通讯机制在慢慢建立,但要彻底恢复还要很长一段时间,白唐他们现在通讯用的都是符咒。 能继续用手机的,只有地府的鬼差,他们的手机和网络质量是真的好,即便是在这么混乱的时代,依然稳定的维系着使用,非常良心。 白唐正琢磨着从地府弄一批手机出来,反正冥币好像并不难得。 在他身后的人骤然出声,道:“小友,怎么样?” 这是管辂,在白唐又一次修补被高空坠物毁坏的差不多的符咒时,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身后。 他说:“体会过人间艰难,生存不易,小友觉的如何?” 白唐老大不耐烦,但看着他一副鸡皮鹤发的模样,终归按捺下心里的不耐烦,答道:“总之没有顿悟,也不会飞升……管老,我们不是同路人,你不用再劝说我。” 管辂目光慈和,宽大的黑色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像一个从古代画卷里走出来的个画像,一身的古朴淡然,道:“三界界壁消除,神鬼混居,人族孱弱,现在已处劣势,你不理世事,只在这一处画符,能救百人千人,那a市之外的人呢?小友忍心不管?” 白唐道:“忍心。” 有什么不忍心?他能力就这么大,别的他也管不来,他背负不起管辂口中的重担。 此刻,他们两人正站在一处屋檐下,四周都是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偶尔有人从睡梦里惊醒,再又瑟缩的睡下。 “救一方人是小善,救一界人才是大善, 小友,你有慈悲心……” 白唐打断他,道:“管老,我的慈悲心是有限的,什么一界人,那太大了,我管不来,那是你们这些大人物要做的事,我?你看看我,我就是浑身没二两肉的小市民,我做不来英雄!” 管辂不置可否,却从怀里掏出一个暗黄色的卷轴来,将案东西递了过去,道:“时间不多了,小友,人间大势必然会落在你身上,届时还望小友多体会今日心境,爱重天下人。” 他手指很长,此时如同枯枝一样搭在那卷轴上,浑浊的眼睛里混沌一片,手定定的伸了出去。 白唐一眼就认出了他手中的万神谱,他用力往后退了一步,像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道:“我不要!” 这天下向来没什么没费的午餐,万神谱这种东西,还是不沾的好。 “为什么?小友,这是真正的无上神器,就算不能驱动他发挥全部力量,却依然是三界众人哄抢的法宝,你为何不要?” 管辂像事有点惊讶,耷拉着的眼皮都略微睁大了一点,从眼睛里漏出一点精光来。 他看着老态龙钟,依然是淡然出尘的样子,但白唐还是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死气。 白唐想了想,道:“管老,你动用了一次这东西,寿元就被抽空了,这种要命的东西,有什么好要的?” “你总说什么人间人间的,还说什么天下大势,那太遥远了,我们都是小小的人,承载不下那许多东西!你看我现在,我就的凭着我自己,护着一片的人,这就是我能做的,再多的,我也做不来。” 管辂想是看清了他的固执,将手收了回去,负在身后,道:“小友真的了解你自己吗?了解你身体里的力量?了解你身上背负的命运?” “小友心有大爱,却困囿方寸之地,不利己不利人……”他眼皮又重新垂下,一层层遮住眼睛里的光,“罢了,也还有几日清闲,到时小友自然明白。” 白唐捋了把头发,敏锐的嗅出了他话里有话,当即道:“出事了?” ------------ 第二百八十章 惊天破(12) 管辂沉默了会儿,才有些嘶哑的道:“他们都要死了。” “谁?” 管辂目光中有淡淡悲凉,道:“他们,去灭人间天神的人。” 白唐一时语塞,面上还有些错愕。 那些连时间都不曾打败过的人,在历史上如同明星一样的人……要死了? 以前人间灵气稀薄,他们尚且能修道以长生,怎么现在地球上灵气充裕,他们反而活不长了? 他想不通,于是问道:“为什么?是招惹了人间厉害的天神?” 管辂微微摇头,道:“这就是天数……小友要站的再高些,看的再远一点,也看的再多些。” “如今我们求的,不是繁荣昌盛,只是种族延续,小友,你得快点看明白啊……遮在你眼前的迷雾太多了。” “往后世事沧桑变化,我们这些老家伙再护持不住人间,这片残缺人间,万物生灵,都要尽数托付小友。” 白唐悚然而惊,下意识就要拒绝,可不知为什么,看着管辂那双眼睛,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 管辂用他那双能看穿世事的眸子看他,仿佛能一眼看进他心里去,道:“我辈尽去,小友已是人间修道第一人,当承护持人间大责。” 这一瞬间,白唐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落在肩膀,带着一种旷远、肃穆、沉重无比的气息,压的他喘不上气来,但那种气息像风一样淡然的抚过他身,还不等他细细体会,便又消失无踪。 白唐心里一沉,抬眼看向管辂。 管辂仍是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宽大的袍子穿在他身上都有些空空荡荡,他喟然道:“小友年岁太小,天命却已然临身……小友既不肯接这万神谱,我便再倚老卖老一次,送小友几句话。” “切勿慈悲太过,切勿因小失大,切记你曾为人。” 他说的话总是意有所指,白唐听的云里雾里,但他实在不想多问,一问多半又得听半晌这种谶语一样的话,心里的迷惑也会只多不少。 管辂来去如风,说完该说的话,就又似缓实急的消失在眼前。 白唐一头雾水,摇了摇头,却不知为何也叹了口气,只觉的心底一片悲凉。 “天人五衰。”一道清冷的男声突然出现在身后,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说。 白唐不用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他蹙眉道:“怎么又是什么天人五衰?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传染病?” 墨赦缓步走到他身侧,身上那股子特有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继续道:“他们修的道本就接近天庭众神的道,连神都要经历这一番天人五衰,他们修行了也数千年,还不是神体,避不过去的。” 白唐忽然就想起了管辂在昆仑上那样不留余地的行事,这一刻,那些事仿佛都有了更充分的理由。 因为天人五衰,所以想尽可能的给子孙后代、给人类留一个朗朗人界。 天人五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到修为不够的会先老死,而那些近神或者本身已经能跟神并驾齐驱的,生存的时间会更长,这样的过程也就更明显。 想着这些,白唐不免有些唏嘘,道:“难怪他们要屠神……老墨,这个世界变的有些奇怪。” 墨赦道:“没事,以后会好的。” 他仍是比白唐高一点,站在白唐身边的时候,就有种守护者的感觉。 白唐忍不住弯了下眼睛,笑道:“也是,总会好起来,不过那位管大师说话可真的是云里雾里,讲真的,我不喜欢这种老头子说话,听起来像要告诉你什么,就等着你问,可你要是问了,他们又遮遮掩掩的不肯痛快说……就像我以前在天桥上遇见的那些算命的。” 墨赦也想起那些人摇头晃脑装神秘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侧头看他,道:“不一样的……管辂他算的上是风水学鼻祖,连李淳风、袁天罡都比不上他,他说的话,可以听三分。” 白唐噗嗤就笑出声来,道:“前面说的那么好,最后他的话也才能听三分?” 墨赦郑重的点头,认真道:“没有人能看透天机,说是卜算,也只是卜算出一种可能,你听听就算了,不用全信。” 白唐笑眯眯的,正要说话,心底又是一动,他眼中闪过一丝苦恼,道:“老墨,刚才管老跟我说话,双城巷那块的符好像有点松,你帮我去重绘一下呗。” 自从墨赦认定白唐是谢必安后,就真的很好说话,听见他说这话,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身形如一缕黑烟消散。 他刚一走,白唐就转了头,定定看向天空。 只见天边一抹红影眨眼到了眼前,悄然化身成一个绝世风华的女子。 白唐指了指远处,那女人莞尔一笑,纵容的随了他的心思。 …… “白小唐,”苏毓秀站在白唐面前,小女孩一样甜甜的笑着,促狭的朝他挤眼睛,“想我了吗?” 白唐对着她笑不出来,因为他眼睛里全都是残垣断壁,耳朵里都是痛苦的呻吟和哀泣,而这些,都是面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人一手造就出来的。 但她对眼前所见一点感觉也没有,笑容依旧甜美的像个天使,见白唐不说话,还特意往前凑了凑,道:“怎么不说话?” 继而又想起什么一样,从怀里摸出几个发光的东西,举到了白唐面前,献宝似的道:“看,这些都是我送你的礼物……这个,是大椿木枝,这个……是山海小世界的丰神玉,这个……是银河里星星,好看吗?” 白唐后退一步,将距离拉开一点,道:“你不是在天上?怎么这会跑下来?” 他这一动,苏毓秀初见他的那种喜悦就压下去一半,迅速发现了他情绪的不对,她用探询的眼神打量他,嘴上还道:“中场休息,我有些想见你,就下来看看你。” 白唐目光落在别处,道:“苏毓秀,如果非要开战,就全力以赴让这场神战早点结束吧。” 苏毓秀秀眉微蹙,道:“我不想说这些,白小唐,我有些累,想听你唱歌。” 白唐几乎要被她气笑了,心说这是什么鬼要求? 他本就性子活泼,听的苏毓秀那句话,脸色立马就生动了起来,桃花眼瞪圆了,仿若会说话一样。 苏毓秀一下就笑了,道:“爱你一万年会不会?唱那个,调子准一点。” 白唐面无表情道:“不会。” 苏毓秀道:“弱水三千,覆我华裳。” 白唐翻了个白眼,道:“不会!” 苏毓秀无奈道:“那么有名的歌曲都不会,你说你能干什么的?”顿了顿,又委委屈屈道,“小星星会不会?唱个小星星吧,这你要是都不会,我就打爆你的头!” 白唐忠贞不屈的继续道:“不会!” 苏毓秀怒目而视,面容格外娇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头上敲了一击,逼问道:“会不会?” 白唐迅速后退,揉着额头,道:“不会!唱歌也看天赋的好吗?!你要想听找林天王啊,那一把小嗓音,说风靡全球都不为过!”停了片刻,又道,“不过他现在多半也死了……你们把这个人间搞成这样,没点本事的普通人能活着都是稀罕物!” 苏毓秀面上露出无奈,听明白了他话外的抱怨意思,道:“这是战争,白小唐,不要幼稚。” 白唐笑了下,道:“那是你们和天神的战争,人类总是无辜的。” 苏毓秀道:“这是三界的战争,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人类显得无辜,只是因为他们还不够资格参战。”停了片刻,又道,“若是有实力,比如管辂,他在最初不就推了一把吗?” “白小唐,你只看见了他们现在的苦难,眼光放远一点,再远一点,你会看见一个和平的、没有污垢的世界!” 白唐讽刺道:“那时候人类都死完了,自然就和平了,你们都眼界长远,都能站在高处看世界,我不行,我只是个凡人,就能看见眼前这一点。” 他说:“苏毓秀,约束一下你的人,少给人间留点灾!我一辈子念你的好。” 他指着外面一半艳阳天一半白雪皑皑的城市道:“其实我不是多有同情心的人,但这个样子的天气,让普通人怎么活?苏大美女,举手之劳的事,别那么吝啬。你一句话,能救很多人。” 苏毓秀想告诉他诸神斗法,根本收不住,也想告诉他那些法力通天的人根本不会顾及凡人死活,他们之间也不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更想告诉他,就算她能约束她的人顾及下届,天界的人可未必。 可到最后,她只轻轻笑了下,道:“你一句话,能救更多人……唱歌吧,唱的好听了我就听你的,约束他们。” 白唐抓头发,感觉这个要求真是格外无理取闹。 他怅然的叹了口气,想,为了让那些人过的舒服些,拼了! 苏毓秀还在催,道:“快点,别磨蹭,我时间有限!” 白唐清了清嗓子,别过脸,感觉自己有点智障,旁边的傻妞也是个智障。 “一闪一闪亮晶晶……” 他本就性格豁达明快,连嗓音都有些格外的明朗清润,此刻唱起温柔的儿歌来,珠子滚落玉盏里也似,清亮而柔和,活像是蛊惑人心的山灵,仿若连天上的太阳、地上枯萎的树木、空气里游走的风,都成了他歌声的俘虏。 ------------ 第二百八十一章 惊天破(13) 苏毓秀心如漂浮在水里的柳叶,一荡一荡的,柔软的不得了。 白唐勉强唱了几句,苏毓秀已笑的如饮甘露,那样饱含深情的目光径直落在他脸上,一错不错。 白唐木头样对她的情愫视而不见,只露出得意的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超好听?虽然我不怎么擅长唱歌,但老天爷给了一副好嗓子,怎么都不会差。” 苏毓秀微微垂了眼,颊边露处两个小酒窝,道:“好听。” 就那柔和的调子,能让她即便脚踏鲜血,行于地狱,也能心有微光,永生不死。 天空掠过一只拖着长长尾翼的人面鸟,仿佛婴儿哭似的叫了两声。 苏毓秀指着那鸟道:“那是人面,见则有洪水。” 白唐眉头一挑,眼睛看向那人面,琢磨着怎么把那东西弄下来。 苏毓秀伸手揪住他的衣领,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白唐:“……”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现在的女人这么不矜持?! 这要是给墨神知道了,他心里就是有再多的复杂情绪,自己的清净心经也绝免不了了! 苏毓秀立在大楼边缘,衣袂当风,长风被风吹拂着向后飘飞,对着白唐摆摆手,身形倏然化作流光,往高空疾驰而去。 时间不多,她也只会来看他这一回,哪怕知道他强大的可以在人间横行,却还是忍不住再给他加一道保护咒。 白唐,他是她心底的唯一惦念,他不能出事。 哪怕他现在对她能心存防备,仍不愿意接受她,但等这一战结束,等自己将盛世太平捧在她面前,他终归会认可自己的。 而在苏毓秀消失后,白唐也如一缕白烟,轻易就上了天,闪电般追着空气中人面的味道横掠天空。 与此同时,在他不知道的高空处,有人拈着万象宝轮印,骤然睁开了双眼,冷岑岑的从遥远的高空望下来,仿佛落在了他身上,又仿佛没有。 “承势之星……原来如此。” 有低沉的声音淡淡从那人口中传出,仿佛心里的疑惑都被解答了一样。 …… 人间春夏已过的十分不鲜明,连死亡也如家常便饭,前一刻还活生生站在眼前的人,下一瞬说不定就再也不会睁开眼。 那只人面的出现仿佛是一个更加清楚的信号,标志着三界大战正式开启,也标志着全魔乱舞的时代正式来临。 白唐将那只人面倒提着尾巴拔干净了毛,就丢给墨赦去做加餐,但泛滥的洪水还是从远方蔓延过来,漫过山岗,漫过大街,带着能撕毁一切的力量冲击着薄弱的城市。 时间太紧,白唐没办法,于是牙一咬,心一横,手掌翻出一柄巨大的阴气刀,朝着地面轰然斩去若洪水没有去除,他就给那些水开辟一条可以流淌的路,若洪水没有归处,他便移平高山做深谷,给它们一条归处。 那一日,天上斑驳琉璃,人面恶毒的叫嚣,远处雷声轰隆,瓢泼大雨为那汹涌的洪水助威呐喊,被席卷在山洪里的动物拼死折腾,发出末日的惨嚎。 白唐凌空而站,在那洪水如猛 兽样扑过来时,他一刀横劈,强行为滔天的洪水改道。 彼时,墨赦提着人面在风雨中看他,目光有些幽深旷远的味道,像是透过他岿然不动的身形,看见了许久不见的故人。 一念可救万千人,一念可杀万千人, 那是白唐第一次真真切切切体会到他身体里的力量能对这人间做些什么。 而那一日后,更光怪陆离的事情就频繁发生,有地方出现了连绵不绝、水泼不灭的天火,有地方被雷霆笼罩,昼夜不停,更有地方被大雪掩埋,满城人都化作冰雕。 无数修道者都听见朦胧的战鼓声,有嘶鸣、怒吼、神器碰撞的声音,还有大神陨落的声音。 许是过了很多天,又或许只是过了一天,当天色终于黑下去的时候,还活着的人都看见了一场盛景天空无限黑暗,数不清的璀璨星辰从高空滑落,像是凭空下了一场流星雨。 那样璀璨如梦境的夜空下,他们都听见了无尽悲凉的歌,伴着悲壮的琵琶声,合着刀击刀柄的笃笃声,空空的,莫名让人心生哀戚。 白唐在又一次加固符文的间隙,仰头看见了那不断下坠的星辰,也听清了那首让人不禁潸然的歌。 那是一首挽歌,祭奠无法归乡的勇士。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那样悲壮的歌声一声声从遥远的九天传下来,几令九州同悲,草木失声。 那晚的流星雨落了一整夜,似乎让天空中的星辰都疏朗了许多。 墨赦说那是有大神陨落,还有无数小仙一同殉葬。 他的眼睛里也落满了星光,神情却是兔死狐悲的落寞,他说,那是一个时代的谢幕礼,是天庭统治结束的正式宣告。 “白唐,你不要怕。”他说。 白唐就满脸茫然的看他,继而一挑眉,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我不怕。” 墨赦露出个清浅的笑,将温柔不加掩饰的浮现在面上,点点头,没有多说。 后来白唐回忆起那时墨赦的神情,总忍不住暗自猜测,墨赦那时候就已用野兽般的直觉,嗅到了即将到来灭顶之灾,所以才在最后的安逸时光里,给足了他所有耐心与情愫,无声的、蛮不讲理的将所有欲语还休都润物细无声的镶嵌进他的血肉? …… 大椿树做的巨船在银河清澈的水里稳稳前行,那些沉浮在银河里的星辰乖顺的如同水草,只轻轻亲吻大椿船的表皮,丝毫不见凶狠。 可亲眼看见过那些星辰温顺外表下强横杀伤力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心有余悸。 幸好,这一战也过去了,四天王尽数折 翼在此,持国天王陨落时,那把素色琵琶铮铮连声,弹奏出最后一曲挽歌,自毁器身,随之湮灭。 广目天王手持赤龙,却被顺从了万年的赤龙反咬一口,就此陨落。 多闻、增长两天王尽数死在张奎刀下,神魂消湮。 五耪婢五真君失其四,只荧惑火德苟延残喘,逃脱而回;金光揭谛被割了头颅,身躯浮沉在清澈的银河里,转眼就消失不见。 那一瞬,九重天上哀乐四起,无数战士击铠痛哭,同唱悲歌。 银河已渡,上天庭已至,天神损失惨重,而逆天者们,却还在的前赴后继,有无数曾经消失的强大敌人又出现在他们面前,带着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不要命劲头,打的格外惨烈,格外酣畅。 逆天者们每前行一步,脚下踩着的都是无数敌人的鲜血和己方战友的尸骨。 白骨为基,鲜血铺面,横尸为舟,可达彼岸。 此刻,苏毓秀正站在一头赤龙头上,再往前九千里,就是上天庭的门户南天门。 可他们中间还横着百万天兵,领兵的还是熟人杨戬。 刚刚结束了银河之战,苏毓秀失去了无可计量的逆天者,但也只是片刻功夫,就又有更多的、被规则抛弃在黑暗里不得解脱的逆天者补充进队伍。 此刻双方都在观望,用最狠毒犀利的目光搜索着彼此的破绽,他们中间还摆着笼罩数万里的降魔除妖阵,里面埋着上神骨,还用上古天神的神器盘古斧做阵刃,以上古神器神龙鼎做盾,摆出了一个令十方鬼神尽皆惊惧的上古大阵。 张奎神魂被重创,此刻还泡在苏毓秀拿出的神秘秘境里,连昔鸣都因为催动广目天王手里的那条赤色长龙反叛而不得不暂时修养。 他们的阵容里还多了曾在地府裂冥之战里存活下来的烛阴,烛阴身长千米,人面蛇身赤色,早年曾在钟山做神,口含火精出生,那一块火精能开地狱之门,从无尽幽冥中召唤出深渊恶鬼修罗。 烛阴半睁着双眼,巨大的人面脸凑在苏毓秀面前,道:“还等什么?冲过去!那边的杂碎我能一口吞了。” 烛阴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即便是在九重天上,依然能将眼前的天色随心意改变。 此时他们面前就是一片白晃晃的白昼,比天庭原本柔和的光线要强的多。 如果烛阴愿意,只要将眼睛全部睁开,就能让所有离的近的人都不能睁眼。 苏毓秀身姿绰约,远远眺望那被云雾遮掩的大阵,道:“等人破阵!” 是的,她在等有本事破阵的人给出一个具体方案来,如果强行闯阵,损耗太大。她还不想做一个光杆司令,所以她必须要等。 但这样的等待她一点都不讨厌,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她道:“不急,不需要急……能将这样伤人伤己的阵摆出来,不正说明他们黔驴技穷了么?一点点时间,我等得起!” 烛阴烦躁的动了动尾巴,声音轰隆隆的响起,道:“太麻烦了,为什么不冲过去?管他什么阵法?冲过去!那上神骨是中天北极紫微大帝的骨头,都快烂了,撑不了太久的!” ------------ 第二百八十二章 惊天破(14) 它森绿色的眼眸里露出兴奋的光,爪子在地面上抓挠,仿佛下一秒就能冲上去一样,道:“我都闻到了……那是衰败的味道,紫微死透了,在太始之日这样的日子里,那副骨头经不住我们几次冲撞的!哈哈,那个老东西居然真的死了!” 苏毓秀仍旧不疾不徐,不咸不淡的道:“不急。” 烛阴阴森森的看她,声音如雷霆,道:“为什么?那些蝼蚁……” “盘古斧悬在头顶,神龙鼎定在里面,把这么多你口中的‘蝼蚁’都填进去都不够,除非再加上你自己的命,或许可以把那神骨上的神力磨干净,你去吗?” 烛阴一冷一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人面上露出凶恶的光,嘴里森白的牙齿露出尖锐的光,下一秒就能张口将她脑袋咬掉一样。 但烛阴的脑袋还是偃旗息鼓的退了下去,只张嘴冲着面前云雾缭绕的阵法吐了口气。 顿时冬风倏忽而至,将那细细的云雾吹散了些许烛阴,吹为冬,呼为夏。 苏毓秀身后是黑压压的军队,这谈蔽日的铺陈在辽阔的天界土壤上,犹如暂时收敛爪牙的凶兽,爪牙毕露,低耳弓背,只等引领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就能将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撕成碎片。 明明面前是天神摆出的惊天大阵,明明太始之日就要过去,但苏毓秀一点焦急的意思都没有。 她甚至有心情坐在赤色的龙身上与带着面具的男鬼美人闲聊。 莲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战场上,他身上那股暴戾之气肆无忌惮的释放在战场上,战场上原本的血腥杀伐气息混着那股子暴戾,不断的引诱着修忘情道的天神们堕落。 “许久不见了,烛阴。”他眼睛一转,就扫到了那盘旋在战场最前方、如同一座赤色大山的烛阴,轻声打招呼道,“上次见你,你还是地府叛军。” 烛阴转动着巨大的脑袋,粗壮的脖颈上有一圈赤红色的软鳞,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半点破绽都没有的护住它最脆弱的脖颈。 尽管体型如此巨大,但烛阴身体非常灵活,他一下就将莲涅收入了眼中,人面上浮出一点诡异的笑,道:“是你啊……你到底是火螭,还是东岳狗贼呢?啊,你是个杂种!” 莲涅面上神色不变,甚至趴在他手臂上的那只猫还在安稳的睡觉,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平静,他说:“那你呢?天神造你的时候打了盹,把你做成了人蛇杂交的杂种?” 烛阴面上一阵扭曲,眼中却露出忌惮的神色,明明莲涅没有动手,但他就是感觉到那小白脸的危险,好像他只要再多说一句,脖子会被那人拧下来。 尽管不想承认,但莲涅确实是地府最强最暴力的府君,除了阎罗天子第五府君有一战之力,其他人谁见谁跪!就算是烛阴自己,也一样。 “我跟你可没什么交情,要打架就各打各的,你找我干什么?”烛阴鼻子里咻咻的喘着粗气,那张雌雄难辨的人面上出现一个明显嫌弃的表情,“滚开!别碍眼!” 莲涅手指温柔的梳理着那瞎眼猫的毛发,慢条斯 理的道:“一别千年,烛阴,你还是这么愚蠢!”手指朝前一指,正对着那云雾弥漫的诛魔阵,“你的敌人还在对面,可你被这破阵挡住了脚步,烛阴,或许你求我,我能帮你破阵!” 烛阴面上戾气从生,森绿色的眼珠朝向莲涅,一动不动,如同两颗珍贵的松石绿宝石,里面却是两团恶光:“你说什么?” 莲涅道:“不就是紫薇大帝,他又不是盘古,也不是神农,一副残骨,借助那些天兵的力量催动的阵法,有什么难破?你求我,我帮你破阵。” 他轻微的笑着,一点都看不出他脑子里还藏着另一个声音,时而亲切,时而愤怒,时而暴躁,时而沉静,还不断的在他脑子里说话,说着他罪大恶极,努力要夺回思维,让他朝着己方挥刀。 “怎么样?”他克制着,眉眼里却还是露出挣扎的狰狞神色,“烛阴,对面的杨戬又在嘲笑你呢?就像当年他助地府平叛,在背阴山把你踩在脚底一样,说你是个废物呢?还有五斗星君,他们也在笑话你呢?胆小鬼,懦夫!” “我不是胆小鬼!”烛阴大怒,像是被踩着了痛处的野兽,整个战场都是他咆哮的声音。 “你不是?那谁是呢?当年是谁临阵逃脱,害的地府前第六府君苦战而死?你不是?”莲涅嘲讽的笑。 “我没有逃跑!” “是吗?可他们都在说啊,你临阵脱逃,你背叛了你的朋友、下属和上司……” “我没有!”烛阴眼睛都发红,人面扭曲成一片,愤怒让他的头发都倒竖起来,“我没有!都是胡说!是他让我去搬救兵的!胡说!” 烛阴大怒,口中衔着的火精一吐而出,他愤怒的咆哮,火精高速旋转,终于在九重天上开启一扇连通地狱的门。 莲涅揉捏着眉心,手指都激动的发颤,自言自语道:“好了好了,,他们都能上来了……呵呵呵,神寂地狱,他们都要来了……闭嘴,快闭嘴……很快,就没有天界了,很快的……” 烛阴巨大的蛇尾轰的砸向那万里大阵,空间都是一颤。 苏毓秀拍了拍身下的赤龙,让开了地方,弯眉而笑,道:“好了,该破阵了!” 她远远的朝着莲涅看去,正瞧见莲涅将那只瞎眼的小猫交到美人怀里,似乎还威胁了两句。 她低低的开口,道:“我毁神龙鼎,你取紫薇神骨,动手吧。” 至于那盘古斧,有人正不惜一切狠命撞击着,甚至还开了地狱门,有厚重无比的地狱阴气直冲云霄,再没有什么,能比这烛阴更适合应战盘古斧了……至于迎战结果是死是活,那就看他本事了。 两道人影游龙惊起般旋身入阵,那座耗费无数天兵心血神力的大阵猛的一颤。 …… “咳……”低低的咳嗽声响起,继而又被主人强行压了下去。 那貌如冰雪的男人微微睁眼,手空握成拳,虚虚掩在嘴边,压住要从喉中涌出的咳嗽声。 大殿内一片漆黑,只他周身有柔和的光,四周静谧极了,依稀能听见那方池水微 微波动的声音。 “太上,”他忽然开口,“要快啊。” 就在方才,他感觉到了神龙鼎的碎裂,连紫薇大帝骸骨上的神息都消失不见。 那是他赐给天庭众人抵御外敌的法宝,如果这些都挡不住,天庭怕只能引颈待戮,原本天神数量已经锐减,他耗费无数心血也才保下那些个上神,才勉强维持着天地秩序运转,维持着规则不崩塌。 可现在,很多上神与他离心闭了死关,还有的魂归虚无,只有那么几个在外征战,现在偏又还是太始之日,所有天神的实力都被削减至少三成……天界确实比任何时候都虚弱。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若太上带不回那承势之星,给天庭一丝喘息之机,这堂皇天庭,倾覆只在眨眼。 承势之星,顺应天命诞生的承势之星,这次又该是怎样的眉目,怎样的风情,又拿什么来左右三界格局? 昊天缓了缓,指尖凝出一个白色的翠鸟,他凝眉道:“兵临城下,天庭危噫,速归!” 他指尖一弹,那白色翠鸟就没入空中,消失不见。 昊天闭上眼,神识却爬过三千仙宫,到了那南门外,正看见手持金牌的传令兵火速往凌霄大殿跑去。 前方阴气弥漫,无数厉鬼冤魂咆哮着、尖叫着在九重天肆虐,与天兵纠缠到一处。 巨大的烛阴在高空盘旋,人面吞吐火精,眼睛时闭时睁,那一片地域就时明时暗,大批大批的天兵嚎叫着捂住被晃的直流眼泪的双目,哀嚎出声。 烛阴巨大的蛇尾不断摆动,哪怕那尾巴已被人切断一截,汩汩的流着血,依然不退半步,高声叫着:“我不是胆小鬼!胡说!我没有畏战!没有临阵脱逃!” 莲涅在他背后鼓动着阴气,竟将地府才能生长的幽灵藤引到了天界,那些东西贪婪的野兽一样吸食着空气中的灵力,越来越茁壮,张牙舞爪,莲涅就站在最粗壮的一株幽灵藤上摸猫。 杨戬还在与苏毓秀交战,木吒拦住了哪吒,还有其他人都在拼死力战,但形势已然不好,溃败只在几息之间。 兵临城下,便是如此。 …… 而另一边,白唐将将又处理了一批从天而降的古怪东西,还顺道与向东进行了一次友好亲切的语音通话。 向东表示想请白唐挪个窝,去别的地方镇场子。 白唐则委婉的表示完全不想动弹,就赖上了屁股下的这个狗窝,别的金窝银窝都是过眼云烟,都是他看不上的天边流云。 两人正扯皮,冷不防嘴里被塞了一片西瓜,冰冰凉凉的,白唐被冰的一个激灵,那通讯符都差点掉下去。 他一转头,正看见墨赦面无表情的端着一个半开的西瓜,居高临下的看他。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白唐还是一下子就体会到他没说出口的意思,忙一手接住嘴巴里的西瓜,一手捏着符,敷衍了向东两句,就挂了。 他三两下啃完了一瓣西瓜,又意犹未尽的伸出手去,道:“哪儿来的啊?怎么这个鬼天气还有西瓜?” ------------ 第二百八十三章 承势之星(1) 墨赦将手上端着的半个西瓜都给他递过去,道:“有人用术法冻着的,我捡到的。” 捡到?白唐有些怀疑,这种已经能算做奢侈的美味能是捡来的? 别人提前用术法冻着的,能平白无故跑出来给人捡? 他一边啃着西瓜一边狐疑的看向墨赦,桃花眼里都是挪谕,一片潋滟春光。 墨赦面无表情,半点不心虚,道:“甜吗?” 白唐顾不上说话,就唔唔的点头。 墨赦道:“那就闭嘴别说话。” 白唐大口大口的啃西瓜,感觉人生得此美味,死而无憾。 可他心里还挂着事a市的存粮不多了,那么多人在张嘴等吃饭。 白唐最近很是忧国忧民,自己都觉着自己伟大,默默在心里狠狠表扬了下自己。 墨赦看他吃的欢,面上也松快了些,道:“白汤圆在地狱里闹的不像话,月戎之前传过信,让你抽空去地狱看看。” 白唐又啃了两口西瓜,笑的像做了坏事的小狗熊,道:“当时他哭着喊着要留下白汤圆,现在才知道那坑货难搞了?不急,等白汤圆再折腾他一阵子……他什么时候说的?只说让我去看看,没说让我带走?” 墨赦道:“几天前了……莲涅没有抓回地府,他不会让你带走白汤圆。” 白唐切了声,大咧咧的笑道:“白汤圆那一身铜皮铁骨,闹不死他们!哈哈哈,咱们要去,也得给那小东西准备点东西,不然它又要干嚎了!” 想着白汤圆瞪着一双莹黄色的竖瞳努力干嚎的样子,白唐面上的笑容越发恶劣,有阳光微醺的气息。 真的是长大了,模样虽与谢必安不一样,但身体里的风骨几乎一般无二,连这顽皮性子也别无二致,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机灵劲儿。 他看着他那样不拘小格的蹲在屋顶上啃西瓜,看着他露出的劲瘦而有力的手臂,突然心里有了种复杂的欣慰感,像是养了许久的儿子,终于能扛石锁挑大梁,长成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这段时间,他看着白唐为了那些普通人来回奔走,看着他拼尽全力救每一个能救的人,也看着他微笑着把所有危险都替那些人挡在外面,对福德巷里住的那些老人,他尽心尽力的扮演着儿孙的角色,是有本事但性格跳脱的小儿郎,但对福德巷里借住的那些人,他是强势而霸道凌厉的保护者,只要他在,就不会有过不去的灾难。 他一个人冲锋在前,给那些在铺天盖地的天灾里绝望的人一丝希望,凭着他自己,狠心辣手的将那些人都护在羽翼之下。 只偶尔会叫他帮忙,会拉着他出去绘符,他总说他不是多慈悲的人,只做力所能及的事。 可墨赦却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守护的决心他不是多慈悲的人,他的心里却有大爱,有悲悯,有对弱者的同情。 他这样的人,做不来恶人。 那么谢必安呢?当年三界稳固,地府廉明,谢必安到底为什么要走上叛逆的路,当真为了那一个冤魂? 他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 谢必安是个王八蛋,他早就知道。可这个王八蛋给他留下的谜题,他到现在都没参透,没解开。 “老墨,你想什么呢?”白唐笑眯眯的叫他,“最近你也不捉鬼,一直在人间浪荡,地府没找你麻烦?月戎那孙子不能只是给你传信叫我去安抚白汤圆吧?我看他尖酸样吝啬脸,就不像个能安分的主,八成得给你找事吧!” 他形容的刻薄,嘴上不饶人,居然还有脸说别人尖酸样……墨赦又一次被他的厚脸皮刷新了认知,撑着冰冷的面色,道:“催我抓莲涅,顺带提了句。” 其实不是顺带,月戎那话痨足足唠叨了半小时。 白唐嗤的笑了下,正要说话,却忽的感觉胸口一动那是白汤圆,白汤圆在全力战斗。 白唐面色倏变,眼睛却依然敏锐的看向半空。 就在方才,他感觉到了半空中细微的灵力波动,不属于他熟悉的任何人。 此刻一抬头,就看见那穿一身白色轻柔长袍的老人漫步从高空俄而下,眨眼功夫就到了眼前。 墨赦几乎本能的前踏一步,将白唐半掩在身后,正面对着那一拍仙风道骨的老人,拱手行礼道:“太上神尊。” 白唐手里还拿着西瓜皮,桃花眼咕噜噜转着,上下端看面前那仿若从古书卷里神魔志异画像里走出来的老人,没有贸然开口,心里还转着怎么处理那西瓜皮的事。 要见外人,手里捧着西瓜皮看起来实在不像话,想着,那西瓜皮就从他手里低调的滑了出去,一米又一米,悄悄翻下了屋顶。 那仙风道骨的老人一双眼睛却冷清清的看向被墨赦半挡在身后的白唐,道:“吾号太上,隶属三清,今日来此,要带你看清天命。” 墨赦眉眼冷厉,分毫不让道:“他资质驽钝,未承天命,太上许是认错人了。” 太上老君的眸子深邃如大海,又清澈若山溪,淡淡的看向墨赦,轻微的一挥袍袖。 墨赦立时身不由己的向一边飞速移去,仿若被洪荒巨力紧紧压制,再不能动一根手指。 他心里蔓延上无边恐惧。 白唐脚步刚朝墨赦移动了一步,就觉四周的风都粘稠起来,连四周的光线都变换无定起来,似乎被人握在了手上揉捏。 “你想干什么?老头!有话好说!”白唐叫道,周身涌起无尽的阴气,强横的要冲开这片粘稠的空气。 周围的光线终于稳定的明亮起来,白唐身上的阴气一下子就铺陈开去,将自己护的严严实实,但他感应不到墨赦了。 “这是哪儿?”白唐沉着脸,他感觉自己似乎被带到了不同的时空,“老头,你把他弄哪里去了?把人交出来,我们还能好好说话!” 那老头就立在他身前几步,声音淡漠的如同没有温度的冰雪,道:“你既是承势之星,自该有承势之星的担当……” “什么担当?什么承势之星?”白唐手中凝聚出阴气刀,“我听不懂你那些神神叨叨的废话,别跟我拽文字!我不吃这套!” 太上道:“你 看四周。” 方才墨赦就对这老头满是戒备,白唐向来对危险有本能的直觉,此刻满心都是警惕,只用眼尾扫视周围。 却见他周身原本一片虚无,慢慢竟有城市、人烟,有无数人来回,春秋眨眼间,生死一转念。 叶落叶生,便是一年春冬,他愕然的看向那老头。 “人间万物,都应有天道轮回,规则法度,若轮回失序,规则无度,便是山崩海啸,万劫不复。” 那道苍老淡漠的声音从那老头的口中传出,白唐依旧一脸不耐烦,哪怕时间变的很慢,他心底却还是有一股莫名的焦躁。 他心里都是墨赦的安危,是那些没他看护着的普通人,完全没心思听这老头胡扯。 眼前画面却是一转,他与老头尽数立在云端,眼睛所见已不是一城人,而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混乱不堪,全无章法,终日沉浸在死亡和无秩序里,慢慢走向灭亡,世界重新荒芜。 “长幼尊卑,强弱有道,这就是秩序,”太上道:“而你的天命,就是与天庭一道,共建秩序,你可明白?” 白唐半眯着眼,手里提着凝出的阴气刀,滴溜溜在指尖旋转了一圈,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给天庭拉壮丁呢……莫名其妙给我看这兴亡大戏,想让我领悟出点什么来。” 太上面色不动,只静静的凝视他。 白唐心里的浮躁仿佛也被那双眼睛一下吸收干净,脑子也能清醒的想事了,灵活的不行,道:“扯那些驴七马八的轮回啊、秩序啊干什么,您直说一声天庭打仗缺人,瞧着我这小伙子身强体壮,想让我跟你回去充壮丁不就行了?成了,我没空,不去,您老别处物色人去吧。” 太上道:“你没明白。” “那就不明白吧,”白唐将手里的阴气刀在手上横提,眉眼里突然就戾气横生,“老人家,我这么跟你说吧,你们跟那些逆天者打你们的,我懒得管,您老也别想把我扯进去。您老说的什么秩序,没有也挺好的,天长日久的,未必他们就不能摸索出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他眼睛看向周围不断进行季节更替、半点感觉都没,既感觉不到岁月荣枯的时间流逝,也感觉不到老头的用心良苦,整个一块榆木疙瘩。 “老人家,你看到了,我就是块顽石,你怕是点化不了,还不如痛快点撤了这鬼东西,也别闹这些虚的……” 太上眼皮微垂,道:“总有一日你会明白。” 他手臂上的拂尘轻柔的摆动着,背转身去。 白唐眼前虚妄尽去,但入目却不是他原先所在的那一处废弃楼顶。 他有些瞠目:“这是……哪儿?” 话说到最后,已然变成了陈述句,他看着身前身后的浮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这是被带上九重天了,不动半点声色的 白唐当即就要折身而返,却见眼前突然有银丝千万,如垂云一般直扑面颊,他手里的阴气刀刷的斩过,却也只斩下一把细密的银丝。更多的银丝不断从那老头的拂尘上涌出。 ------------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承势之星(2) “你既顽固不化,少不得要委屈些……”太上面上依旧毫无表情,但眼睛里却露出些许焦急之色。 他已经接到了昊天帝君传给他的消息,如今已兵临城下,天庭危矣,没有时间了。 他虽存了让这承势之星悟道自然的意思,可让顽石点头,果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即便他用瞬息千年为他演示世间繁华,让他将这秩序道理一一看遍,可他终归没明白。 白唐的确没明白太上想让他领悟的意思,也没空细想,此刻他全身都被那万丈银丝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他被这糟老头子强行绑了! 而他周身的阴气竟都被封住了,半丝都翻涌不出来,那些拂尘上的银丝仿佛钻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将他身体里的阴气缠的丝紧。 天上战鼓已擂响三遍,天边流云变换,似又有星辰坠于其间。 …… 而另一边,苏毓秀已经将神龙鼎的碎片扔在地上,她周身都涌动着月光一样的力量,海潮一样朝着前方涌动。 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战场中心,周身却没有溅上一点灰尘,那些野兽一样冲杀的人都不自觉的从她身侧两边绕过。 她感受着那些神祗的死亡,唇边荡漾起一抹雅致的笑,酣畅淋漓的绽放着。 那叫美人的男鬼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从无数人冲锋厮杀的缝隙里,窥见了她的绝世风华,也窥见了她面上那一瞬的妖娆瑰丽,还有那沿着眼角缓慢而下的泪珠。 她是山中精魅,是画中狐仙,是月下艳鬼,是九天神姬,是凭借一张脸颠倒世间的妖魔。 她叫苏姚,小字妲己,是他用尽一切捧在心尖上的人,是被史笔钉死在妖孽牌上的祸国妖妃。 可这一刻,他终于从那张彷徨悲伤的脸上看见了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影子。 这一刻,苏毓秀埋葬在心底的经年苦痛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她想起那个人。 她想念那个人,想念他如醇酒一样的声音,想念他如冬日暖阳的温度,想念他为她摘下的星星和种的花。 时至今日,终于有资格再说一句:想念他。 “你看啊,”她轻微动着嘴唇,喃喃自语,“什么天神,什么天命,我终于让他们去为你的国家和你的子民殉葬。” 喊杀声如最华丽的祭乐,鲜血迸溅声是最美妙的音符,浓重而剧烈的扣响过去的门,将她心里的那些悲伤慢慢释放出来。 “你快看,很快,那南天门就将碎裂在我们脚下,你看着吧,我不会急,就跟他们当年一样,一点点的,让绝望爬满这天界。” 咚!咚!咚! 天上的战鼓又一次响起,那些天兵气势如虹的叫着,不要命也似的朝前拼杀。 光怪陆离的法宝兵器在空中不断交锋,天界的时空不断被撕裂,又不断愈合,但那样频繁的撕裂空间,已足够让无数人掉入空间夹层,化为虚无。 无数灵气斑驳交汇,哀嚎惨叫此起彼伏。 那些曾无可匹敌的天神一个个陨落,被神魔诅咒过的逆天者们前赴后继,全然不畏生死的横冲直撞。 他们早就死了,死在无数灰暗的岁月里,但他们 却又活着,凭着对命运、对天定的反抗苟延残喘,他们被苏毓秀召集出来,不为功名利禄,只为了一个推翻天地的机会。 天弃他们,神厌他们,三界容不下他们,所以他们来掀翻这天,踏破这地,为这三界改头换面! 这样数以千万计的逆天者们,谁人可挡?谁人敢挡? 无人! 所以他们一路向前,平川八千里,势不可挡,只杀的天兵节节败退,沿路留下无数神蜕,残肢断臂、碎裂法器满目皆是。 一条暗红色的百丈长龙在长空肆虐,被汹涌的天兵与逆天者们缠的脱不开身,张牙舞爪的吼叫。 无数夜叉修罗也嚎叫着冲入战场,烛阴已用火精打开地狱之门,莲涅又推波助澜的连同了第十九层地狱,将无数被天庭贬谪入轮回的神魂仙魄都唤了上来…… 战场上天兵败势更显,神将相继陨落,一片带甲胄的黑云直逼那高达万丈的南天门而去。 南天门前的百万里土地尽数被鲜血浸染,云雾翻腾,血气弥漫,征伐声穿云裂帛。 猛兽已经出了笼,洪水已经出了闸,除非饮尽敌人血,否则绝不回头半步。 “十。”苏毓秀眼睛盯着云雾翻腾的前面,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轻轻开合,声音低而轻,只说给她自己听。 烛阴眼睛骤闭,天色尽黑,无数逆天者举起刀兵。 “九。” 烛阴双目睁开,白光如昼,一片头颅滚落在地,金黄色的鲜血溅至半空。 “八。” 莲涅控着幽灵藤,在无边的光色里微笑,额上红莲鲜艳如血色。 “七。” 穿黑甲的逆天者们齐齐奔腾,掀起一阵灵气狂潮,如江河直下大海决堤。 “六。” 前线军队离南天门只剩三百里,等她倒数至零,便能踏碎南天门,天界再无关隘可守,必然一溃千里。 “五。” 苏毓秀仰着头,已在提前体会将昊天人头捏在手中的快感。 “四。” “孽障,你看这是谁?” 有一道声音淡淡然响起,不大,苏毓秀却精准的捕捉到了,但她没在意,只淡然的念着:“三。” 无数年在黑暗里游走的偏执,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苦难,终究在天庭覆灭的快感里抵消,她面上荡漾起柔美的笑,美丽的如同一朵带毒的罂粟。 “罢了,南天门碎,便以此人神魂来补,杨戬,准备抽魂。” 有隆隆声音从南天门处传来,有人的目光似乎穿越千军万马落在了她身上。 苏毓秀悚然而惊,下意识从锋锐交战的无数身影间隙,看向那南天门之上。 无数人影交错来回,仙宝魔器交相辉映,周遭形形色色,苏毓秀眼睛却只盯住了那被捆仙锁吊在南天门上的人白唐。 “南天门碎,便以此人神魂来补!” 烛阴吞吐火精,周身烈烈如火,可灼穿天空;莲涅行若鬼魅,浑身阴阳两气交融如太极,几能震天动地;暗红色的长龙疯子一样冲向南天门,势不可挡;无数逆天者海潮一样涌向南天门…… 所有人眼睛都发着红 ,杀戮到现在,早连军令都听不清,脑中只有杀,杀穿天界,杀遍群神! 可就在这时,一道暗黄色的光芒猛然在所有人眼前爆发,眨眼就形成长达百万里屏障,愣生生将所有逆天者都拦截在外,又猛的一震,屏障倏然泵开,汹涌无匹的能量盖过了战场上的所有法宝和力量光芒,犹如几百颗星辰同时爆炸。 “轰~” 白光刺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只能随波逐流的小船一样被掀翻出去。 …… 或许过了一秒,或许过了很久,等战场上的双方人马都缓过来后,就看见一位穿着一袭浓烈红色纱裙的女子立在双方中间,双手微微张开,胸口剧烈的起伏。 “苏毓秀!你发什么疯?”烛阴将火精吞回肚子,人面扭曲着质问。 莲涅身前幽灵藤长成的屏障慢慢撤下,露出他满含暴戾的面容,视线如毒蛇一样卷过苏毓秀:“这是干什么?临阵叛变?” “退兵!”苏毓秀咬着牙,张狂无比的道,“三百里!” 那些逆天者一阵哗然,吵嚷声几要突破天际。 苏毓秀眉眼一冷,身上突的出现巨大虚影,投在半空,用一双森寒无比的眸子注视逆天者们,冷道:“退!” 声震八荒,穿骨入魂,有无上威能,令人胆寒。 喧嚣无比的战场一下子就冷静下来,静的压抑沉闷,落针可闻。 没有人动。 良久,叫美人的男鬼朝身后摆了摆手,他身后的百万逆天者无声后退,如幽灵过境。 接着,哪吒的混天绫朝后摇摆,又有百万身着黑甲的逆天者后退。 莲涅眼神里出现些微波动,朝着依旧在他掌控下的神寂地狱厉鬼举起手,示意后退,眼神似有若无的落在那南天门上。 烛阴喷着气,恶狠狠的盯着苏毓秀,几乎要扑上去咬她一口,道:“为什么?我们就差一步就能踏碎南天门,我能把他们的狗头咬下来!为什么撤退?” 苏毓秀道:“退!” 她纤秀的身上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眼睛冷冷睥睨下去,看人如看死物。 她横档在前,便是高山深渊,无论神魔,皆不可过。 烛阴被她刀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只得悻悻的游动身子退后,仰天就是一声怒吼。 战场终于干净,逆天者们退却的也无比迅速,不留痕迹。 只有白唐自家养的那条暗红色长龙,还在嘶吼咆哮,不知是不是也看见了被吊在南天门上的白唐。 龙鸣声在耳,苏毓秀衣衫烈烈,负手而站,仰头看着那在南天门前岿然如山岳的一众天神。 只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秒,便将视线转向了那被临空吊在南天门上、一脸生不如死的白唐。 她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轻微的笑了下,道:“这就是堂堂天庭、三界至尊的手段?” “我以为你们多少也该要点脸,好歹也执掌三界这么多年,临了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呵呵,太上,这事传出去可就是天大的笑话!”她一身红裙,淡雅的站在杀伐气能磋皮削骨的战场上,半点不怯,淡淡道。 ------------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承势之星(3) 太上仍旧一副寡淡超然的表情,站在南天门巍峨的门楼下,身后是平和安然的上天庭鳞次栉比的仙宫宝殿,身前是狼烟未散、血气浓郁的战场。 战场上俏生生站着一位姿容绝世的女子,凤眼犀利,丹唇开合如刀剑,虽是一人,却能将气势撑满,不输半分。 太上臂弯上挽着拂尘,看尽世情的眼睛望着她,道:“三界八荒,一别数千年,你回来了。” 苏毓秀点头,笑意盈盈,温和道:“回来了。” 他们用言语似有若无的交锋,话语都很平淡,白唐却听出了经年的刀光剑影,听出了他们之间不能化解的仇恨 他们似乎都忘了还有白唐在,但白唐自己没法忘。 他现在被像死鱼一样掉在城头,只觉的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心头梗着一口恶气,无论如何消不下去! 尤其是白汤圆那小崽子还嗷嗷嗷的跟他瞎叨叨,白唐给翻译了一下,大致意思是:白白你在玩什么啊?那白胡子老头闻起来好香,你给我抓过来吧,我保证只啃一口! 白唐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家的屠灵,心说难怪自己那会觉着这货在战斗,这可不是在战斗吗?还跑到神界战争里来搅和! 白汤圆被白唐一瞪,那股被强行拖上天界来打架的狗脾气一下就消下去了,身体砰的一下就缩小了,蠕动着朝白唐爬去。 白唐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太上,只觉当时顾忌这是个老古董没动手实在是他这些年犯的最大的错。 “……太始之日即将过去,你不妨在等等。” “凭他一个人,太上以为能挡住我千万逆天者么?” 苏毓秀浅笑,眉目温婉,连戾气都藏的干净。 那位太上微微摇头,抬手在面前一挥,道:“他若不能,三界就再无人能。”又转而对着守在旁边的杨戬道,“若叛乱者有一人跨越此线,便抽他一魂。” 太上忘情,得情忘情。 这位太上,才是真正的做到了忘情,可看透世间任何情感,洞察人心弱点,精准运用。 就比如这一次,他凭着当初在空中看见的苏毓秀与白唐相处的一个画面,轻易就参透了为什么白唐是承势之星除了凭借他的实力,还凭借苏毓秀心底的那一缕牵念。 只看一眼,就将两人间的牵绊看的通彻清楚,所以他带来了白唐,终于在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候,保下了南天门。 他看着白唐清亮的桃花眼,感受到了那里面全然的愤怒,但他的神色半点都没变,只手在他眼前一抹,道:“五感五识,尽是虚幻,不如隐去,只遵本心。” 他封闭了白唐的五识,让他眼不能看、鼻不能闻、口不能眼、体不能触,完全陷入一片沉寂里。 天边流云又一次变换,无数星辰寂静的下落, 银河里又多了许多星辰的碎片。 有人在南天门外,仰头看着那一双依旧明亮却无光泽的桃花眼,想起那一首轻柔温暖的“小星星”,便无论如何都不能退下,不能妥协的,哪怕她已身受重伤,急需沉眠修养。 但她不能闭眼,她得睁着眼,守着两边豺狼,小心护卫她心底的那一盏烛火。 …… “我去特么的神经病!草!老子就知道莲涅没憋什么好屁!好啊,原来是把烛阴那个老不死的弄醒了!凭空开地府,老子要弄死他全家!” “他没有全家,你也弄不死他” “没有?那本府君就弄死他一百遍!不是……陆北走你站哪边? 你是不是想叛变?啊?你给老子说清楚!” “……你脑子又坏了?我需要包大人来给你好好的治治脑子!把里面的水倒一倒!” 地府高高在上的陆判与第六府君在站在基本空了的神寂地狱,像两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不过一个是暴躁的小可怜,一个是刻薄的小可怜。 月戎听见包子的名字,暴躁症一秒被治好,抹了把脸,转眼就又是和和气气又威严无比的第六府君,他慈祥的道:“老陆啊,做鬼不要这么暴躁,再说你都活了几千年了,得成熟点,你就算是个小鸡仔,包子他也不是老母鸡,不能一直护着你啊,你得学着自己扑腾翅膀啊。” 陆判不为所动,温文尔雅的道:“没事,反正只要我去求,包大人总会给我保命牌。” 月戎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见陆北走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放弃似的翻了个白眼,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道:“府君一判,就是一狱之叛,莲涅把这地狱的鬼魂都搬空了,怕都要折在上面,你有什么想法?” 陆判捏着指头算了算,道:“第一府君指望不上,楚江王摆明了不参与,其他府君死的死,伤的伤……北阴酆都大帝上次出来收拾残局后,就又陷入沉睡,似乎也寿元将近……地府能用的人实在少。” 月戎有些烦躁的扒拉头发,道:“这些不用你说,我心里有数……说别的吧。” 陆判沉默的看着他,突然说了一句:“他还在你那儿戳着,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他”是谁,他们心里都有数。 月戎面上的神色慢慢些沉下去,道:“昔年十大阴帅,就剩这么一个还活着了。” 陆北走道:“我们都了解他,他必然是要参加那一场神战的,既是他自己所求,不如成全他……也算正正经经的给天道表个参战的态。” 月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继而轻笑道:“他去求你了?” 也不等陆北走说话,就又自顾自道:“他早知道地府不会为了一个莫名的人动刀兵,所以我一直好奇他会跟你求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陆北走悄无声息的离他远了点,被他妖怪一样的心思吓的心里发寒,哪怕相处了几千年,他依然猜不透这位府君的心思。 跟他相处越久,对这位第六府君的心狠手辣、冷心冷情就越发明了,别看他平日唠唠叨叨,与谁都像有几分交情,可那些人都入不到他心里去。 他面上一直带笑,可将刀子送入别人心口的时候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哪怕是认识几千年的旧人,他一身情丝都放在了一个人 身上,所以愿意嬉笑怒骂愿意呼朋唤友,只因为那个人欢喜他这样。 可他本质上,还是通透玲珑心思百转的月戎,是地府最缜密最聪慧也最歹毒的府君。 月戎眨了下眼,一派无辜和善,道:“哎呀别这样啊老陆,你这幅见了鬼的表情是做什么?猜出老范那点事真不算难事……他身上禁制太多,还被褫夺官位,地府的气运不能保他,偏偏他要去参合那场大战,在这个时候回来,还能求你什么?” “只能是正位官身了,穿上那一袭无常袍,不仅能得地府气运庇佑,还能实力翻倍,身上所有禁制一朝尽去,做什么都比一个孤魂野鬼要有效的多……他求不到鬼兵,就只能让自己实力更强了,呵呵。” 大概一天前,墨赦带着逼人的冷静从人间回到地府,找到月戎,要恢复官职。 月戎眯着眼看他,总觉着他是要什么危害公众安全的事,就拖着没应,私下里叫人去打听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过了没两小时,陆北走就来找他喝茶,还说要闲话家常,还没等他们闲话出个一二三来,神寂地狱就出事了。 准确来说,不只是神寂地狱,而是整个地府,无数恶鬼修罗从那的骤然打开的地狱之门里钻出去,仿佛天上那个王八蛋府君的召唤对他们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都把范无救暂时忘了,等他们抢救了一些鬼魂回过神来,就到了现在。 月戎道:“他不做地府阴帅都这么多年了,突然回来要官复原职,是为什么?他跟你说了?” 陆北走沉吟了下,迎着月戎莫名深邃的眸子,道:“谢必安一死, 他没什么朋友,现在交了一个……出了点事。” 月戎露出“我就知道”的笃定脸,道:“白唐?看吧,我早说过桃花眼不是好东西,这回又给他闯祸了吧!老范也是蠢,一次两次的栽在桃花眼手里。” 陆北走正要说话,却见一身黑衣的范无救从空中显出身形,冷岑岑的眸子望过来,道:“多谢府君。” ! 月戎瞪眼,他话还没说,这厮就已经道谢了,什么意思?怎么个意思?笃定了他要给他正式官位?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思给这人看穿了,月戎有些恼羞成怒。 墨赦依旧是板正的一张冰块脸,冷清清的看着他,偏生个子还比较高,那么看着人就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月戎被那样的目光看着,一下就憋了满肚子的邪火,恶声恶气道:“谢什么?本府君说了给你官复原职了?还没答应呢。” 墨赦静静的看他,目光平静如湖水,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胡闹任性的泼猴。 泼猴月戎被看的更加来气,头发丝都竖成不高兴的弧度。 墨赦见他那样计较,略想了下,征询似的道:“要我去明晨宫外跪着吗?” 月戎自封府君后,就成了第六层地狱里明晨宫的主人,虽然找他十次,就九次半是不在那里的,可明晨宫是他最名正言顺的住所。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所谓原罪(1) “跪?跪有什么用?”月戎更愤怒了,觉着这老范绝对是在故意气他,地府早不流行跪礼了,这厮这时候说这话肯定是在膈应他! “可以让你消气,”墨赦说,“如果你气消了,请快一点,我赶时间。” 那日他被太上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唐被带走,心里甚至生不起反抗之力那是三清啊,三清太上,是早他许多万年出生的神仙。 他点过苍生,种过智慧,曾造舟以度人,居无上神位。 那样强大的人,可以视他如蝼蚁,如浮游,如无物。 他追上去,追过万里重云,追到天界边缘,却被天庭森严的的保护屏障拒之门外。 孤魂野鬼,入不得那三界至强的天庭,哪怕天庭衰败,依旧有它不容冒犯的尊严。 人间唯一能入天界的地方还被无数逆天者把持,他要去,便只能强闯,那太费时间了,他等不及。 所以他选了更快的方法,他选择回地府取一个官身,哪怕心里焦急要将自己烧成灰烬,他也必须冷静,回到这个地方,拿到去救白唐、去救谢必安的资格。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月戎还是从他紧抿的嘴角和微弱的眼神波动里捕捉到了丝焦急。 除了谢必安,他再没见过范无救为谁这样着急过,他探究的看着墨赦,道:“就为了白唐?” 墨赦垂眉,语气平平道:“为了三界和平。” 去他的三界和平!信你就有鬼了! 月戎狠狠的鄙视他,心底主意却已定了,他神情突的冷定下来,静静看着墨赦,道:“跪。” 他身后是平原辽阔的神寂地狱,头顶是黑色的天空,周围还缭绕着迷离的阴气,脚下是暗红色的邪恶土壤,他一人立在其中,如高山,如深渊,自有一股无可比拟的超然气势,身上的气息开始变得厚重而威严,那双眼睛扫在墨赦脸上,竟仿佛能一眼直看透到他心里去。 陆判识趣的后退,将那一整片空间都留给他们。 月戎手在空中一抓,便有一道灰金色的光芒出现在他掌心。 “范无救,听命!” 墨赦二话不说,俯首跪下。 “行止断善恶,进退定罚赏!敕封无常,以承地府职责,奉公执法,不得徇私!”月戎无比庄严的说着话,手上那灰金色的生死簿自动翻开,他手指挥动,在上卷刷刷刻上墨赦的名字。 墨赦身上突然一阵阴气暴涌,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无边无际的阴气中,那些在身体里约束着他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尽数消失,汹涌的力量在身体里奔腾流窜,犹如海啸。 神寂地狱的阴气源源不断的朝着他身体涌动而去,他仿佛成了一个漩涡的中心,那些阴气都倒旋着冲向他,填补他千年不曾盈满的身躯。 与此同时,所有地府在编鬼魂的心中都重重一震,出现了四个字无常归位。 陆北走与月戎在千米外在堪堪停步,依然被阴气卷起的尘土沾污了衣襟。 陆北走叹息一般的道:“无常位空悬了那么多年,如今总算圆满了,可惜还是 二缺一。” 月戎意有所指的道:“或许再过不久,另一位无常也能补上。” 陆北走道:“要多久呢?” “不知道,”月戎说,“大概还要很久吧,谁知道呢?”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空气里有些萧瑟的味道。 深处阴气中心的墨赦正盘膝而坐,手拈日轮印,神通志明,却无知无觉,如坠深渊。 他身上的衣服已自动变为无常官服,纯黑色镶白边的斜襟长袍,锁魂链也从黑暗里嗖的窜出,自动缠绕在他腰间,随着他的心境来回摆动,犹如毒蛇吐信。 陆北走又看了会儿,道:“虽然他的力量被压制的挺久,但这动静是不是大了点儿?时间是不是久了点儿?” 旁边没人应,他一转头,才看见月戎已经走出了一大截距离,声音却传了过来,道:“没事儿,压的太久,他又勤修不辍,要梳理一阵子,等醒了自然就办事去了,走吧,咱们得去收拾地府这烂摊子。” 陆北走三两步跟上,又听见他嘟囔道:“妈的,果然不能纯看戏,这天道真不是好东西!” “如果不能纯看戏,地府总得有个立场吧……月戎,地府站哪边?” “地府啊,”月戎诡秘的一笑,道,“严格约束咱们的人,绝不牵扯上那场该死的战争……如果有人要去搅和,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跟咱们可没什么关系。” 陆北走毫不意外的点头,叮嘱道:“天庭发出的征集令,记得烧了……” 月戎故作讶异道:“什么征集令?咱们没见过,不知道,没听说。” …… 白唐现在的状态有些奇妙,他五感被封,什么都感受不到,看不到也听不到,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关在了小黑屋里,屋子里只有他自己在,半点声音都没有。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他心里却越发冷静。 不能慌,不能乱,没有五感,他还能自视。 那些人总说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不知道自己体内存在着多少力量,那么就趁这段时间好好的摸索一番。 他能感觉到那太上下在自己身上的禁制,能清晰的看见那些力量纹路,他的灵魂仿佛被困在了身体里,让他只能自己跟自己玩。 他正耐心的感受自己体内的每一寸力量,还发现了那在自己丹田内凝聚的四色能量团,那能量团一直缓缓旋转着,静静躺在他体内,而他体内本身具有的阴气竟和那能量团全无冲突,完美的相互转换,仿佛天生就是同源而出,只是外在表现形式不同的能量。 白唐本来以为那四灵四相的力量涌入体内,只是将他的修为猛然拔高了几个档次,让他由死而生后就遇强越强,几可与地府府君匹敌,他以为那就是极致,可此刻再看,那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他试着催动那团能量,但那能量团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跟他的五识一起被封印住了一样。 白唐站着、倒立着、趴着、蹲着……各种姿势一一试遍,还是半点用都没有,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自己 身体里游走的孤魂野鬼。 有些无聊。 他摊平了四肢,打了个滚,想,墨神什么时候来救他啊,会不会他再睁眼就是千年后,那太上都给被人弄死了? 正胡思乱想间,眼前就突然闪过一道微弱的光,光线朦朦胧胧,那光仿佛从遥远的地方穿透时间空间而来,只为向他打开一条不知通向哪里的通道。 白唐感受到了那道光里的气息,只觉格外熟悉,他之前绝对看见过,只是一时想不上来。 一条红色的鱼尾在光晕里划过,仿佛刻意勾引一样。 白唐挑了挑眉,心里有了数,也认出了那被他和墨赦遗忘很久的小东西溯洄镜。 没成想它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知道是想干什么,但无论它想干什么,总归不可能威胁到他,白唐想。 他又想了想自己的现状,觉着与其无聊的打滚,还不如看这溯洄镜闹什么幺蛾子,权当打发时间了。 这么一想,他一下就闪身进了那光晕里。 眼睛下意识的半眯,等适应里面的光线,就看见身穿浅粉色的女孩朝他盈盈而笑。 白唐先是一惊,继而眸子里荡漾出一朵又一朵的桃花,道:“你怎么在这儿?你找到方法联系我了?” 面前那女孩温婉的笑着,道:“我一直在等你啊。” “啊?” 那姿容绝世的女孩目光柔和的看着他,里面深情如海,不加掩饰,她道:“我说过,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你不需要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我什么都告诉你。” 白唐有些不明所以,等那女孩转过头朝前走,才忽的反应过来这不是真的苏毓秀。 这只是苏毓秀在很早之前就埋藏在溯洄镜里的记忆,是她让溯洄镜一直守护着的过去,而此时此刻,那镜子不知被触到了什么神经,竟将他牵扯到了这段记忆里。 白唐深吸了口气,跟在那“苏毓秀”身后,脑子里却不知怎的,想起了在战场上的苏毓秀,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跟太上扯皮。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人作为人质来要挟别人,还是要挟一个女人! 一想到这个,白唐瞬间都能被气炸! “我告诉过你吧,”走在前面的苏毓秀突然回头,浅笑盈盈,“我姓苏,名姚,小字妲己。” “可我生来……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白唐回过神来,道:“什么意思?你名字已经够多了啊,不会还要告诉我历史上还有名人是你扮演的吧?” 那“苏毓秀”摇了摇头,道:“不是的……这些说不明白的,我带你去看。” “你之前就说过,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针对我,为什么费尽心机要取我性命,抽我灵魂……原本我也不知道,我找了很久,也查了很久,现在终于知道了。” “我得告诉你,你曾经救过的,到底是什么人?白唐,谢必安,这是我欠你的。” 无非是个特殊的老妖怪,还能是什么人?白唐想这么反驳,可也不知为什么,他的话没有说出口。 ------------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所谓原罪(2) “我啊,曾经引的天庭颠倒黑白、不辨善恶的灭亡一国,害死了数也数不清的人,现在,我得告诉你,我的原罪是什么。” 眼前风景再变,四周景色荒芜,竟如荒野一般,没有光明,没有黑暗,也没有生命。 站在他前方的那个“苏毓秀”如天地中唯一的生灵,在一片晦暗的混沌中翩跹来去,步履轻盈。 …… 时间一点点过去,人间的血腥气半点传不到天上,而九天上的兵戈声却悄悄止息,只气氛凝重而紧绷,仿佛一张被拉到了极致的大弓,只待搭在弓弦上的手松开,那万钧箭就能疾射而出,将天地都射出一个窟窿来。 白唐还被吊在南天门上,周围站着一众天神,各个神兵在手,戾气冲天。 中间有平川三百里,云雾缭绕,灵气斑驳。 “为什么不进攻?”烛阴的人脸狰狞着,鼻孔都喷着烈焰,大声叫,“都到他们门口了!苏毓秀,你还在等什么?” 苏毓秀目力极好,即便隔着三百里,也能看见那悬在南天门上的人。 太上那老东西说,他们只要不在太始之日最后的时间里越过他划出的那条线,白唐就不会有事。 那时太上的脸上依旧平板着,半点表情也无,即便做着这种威胁人的龌龊事,他依旧坦坦荡荡,连求饶都求的让人如鲠在喉,他说:“时弱我方,非战之故,此子是天庭生机,断无不用之理。” 苏毓秀心头发狠,眼睛里都是狠辣的杀气,覆灭天庭的心念在心底根深蒂固,但那万兽奔腾一样的杀意都被那一道悬在南天门上的身影牢牢牵制。 太上一眼便可洞察世上万事万物,于人心人性也是通透玲珑,而那天的遥遥一眼,已足够他看透苏毓秀的软肋。 他也拿捏的很好,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苏毓秀曾问他:“便有他在,你可挡我一日,可能拦我千百回?” 太上淡然的看她,答道:“能的。” 但有他一人在,苏毓秀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她再怎么绝情绝爱,再怎么狠心辣手,也是情生情死的情种。 苏毓秀眉眼锋锐,依稀竟有鱼死网破之感,那纤纤素手朝天举起,仿若片刻就能放下,引动那些在她身后虎视眈眈的凶徒扑向南天门,将不堪一击的南天门踏碎在他们的铁蹄之下。 天庭必须覆灭!天神必须永绝! 若无退路,便碎玉以践志!如若他不能活,她便用性命保他不孤不独。 若他的鲜血洒在这片战场上,她就用这三界众生的鲜血为他铺平沉睡安眠的路,让他沉寂之地,永生永世永无喧嚣。 太上眉眼淡淡,却仿佛看透她心头所想一般,声音低沉道:“一日足矣……至尊天界,若度过了众神死劫的太始之日,还出不得一个可力挽狂澜与你一战的天神,那便已是衰败了……大势摧崩回天乏力,到时就算尚有这承势之星在手,也没再难阻你。” 垂眸走神片刻,叹道:“天庭浩劫,行这偏诡之道虽迫不得已,到底非天地正 途,一次已是极限,你放心便是。” 苏毓秀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扣留白唐,也只是要度过这太始之日的剩下时辰,若这日一过,无论他们双方如何,太上不会为难白唐。 就这一句话,就能将苏毓秀之前要碎玉拼死的决心扯回来,让她虽处绝境,却不得不收手权衡,他将她的心里状态掌握的很好,妙到毫巅。 苏毓秀在心底叹息,那句话一出,结局便已定苏毓秀必然会妥协,因为她想要白唐活着,活着跟他一样看最后的太平盛世。 所以,太始之日无论如何不能进攻,她已经预想到剩下的这段时间会有多难熬,这帮逆天者们会有多难搞,而此刻,不过是个开始。 “吼!”烛阴大吼,巨大的人面几乎凑到了她面前,声如雷霆,“苏毓秀!你召集我们来的时候,亲口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昔鸣也撑着虚弱的身体,从满是暴戾血腥的队伍里挤了出来,站在她对面,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全是不解,质问道:“只差一步,苏主!为什么停下来?” “你说过的,天神都罪无可赦,我们耗费了那么多心血,为什么要止步在此?” 莲涅在一旁摸着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唇角浮着微弱的笑,像是慨叹,又像是惊讶。 美人阴沉着脸,眼睛黑沉沉的,仿佛能将一切光芒都吸收进去,定定看着苏毓秀。 哪吒抱臂立在边缘,脸半隐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看不清神情,也没有说话。 张奎的脸色黑的吓人,铜铃也似的眼睛瞪着她,冷声道:“解释!” 苏毓秀淡定的眺望着远方,对那些冷冽如刀锋的质问视而不见,一力镇压,道:“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能进攻,就不能进攻!” 这句张狂的话一出,气氛立马凝滞,无数道刮骨刀一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苏毓秀淡然处之,手指间扯出无数条细密的线,全然不顾自己曾被那巨大冲力冲撞的受重伤的身体,睥睨万千,道:“谁若要进攻,我就杀谁!” 她与太上的约定隐晦而清楚,但她不能将这些说出来,她宁愿这些狂徒把夙愿被阻的怨气恨意都锁定在她身上,也绝不能让他们将视线聚焦在白唐身上。 烛阴悄无声息的拱起身子,森绿色的瞳孔里都是针尖也似的光芒。 张奎站直了身子,满脸的络腮胡子将他的表情遮的严实,虽然伤重未愈,但气势丝毫不弱,他握紧了钢刀的刀柄,道:“太始之日,天神式微,这一日将近,你可知道?” 苏毓秀道:“知道。” 张奎道:“若这一日不能屠遍众神,便可能永无翻身之机,你可知道?” 苏毓秀含笑,风情无限,道:“知道。” 张奎点点头,身上突然气势暴涨,钢刀一震,刀鸣声低沉妖异。 场中已是弓满弦绷,周边的地面迸出细纹,悄无声息的碎裂开来。 众人衣袍猎猎,龙卷风从脚下升起,卷动他们的衣角发梢。 就在此刻,苏毓秀手中的月光色光线发出铮的 一声,空气仿佛被割裂,她淡淡开口,道:“便是不靠太始之日,我也能带你们颠覆天庭,杀尽天神。” 她说:“怕什么?有我在,天界翻不出浪花。” 她身上那股气势太冷太烈,说话时机又拿捏的极巧,就选在张奎钢刀将拔未拔、烛阴浑身戾气将发未发之际。 这两人都一阵气血翻涌,而被这股气势影响的其他人中,不少都忍不住功力一口血吐出,已受内伤。 连美人的魂魄都虚了一瞬,眉峰不舒服的拧起来,神色越发阴沉。 莲涅护着怀里的猫,似有若无的道:“为了南天门上的那个人?” 苏毓秀面色不动,道:“不是。” 她转着眼眸,露出睥睨的骄傲张狂神色,道:“想让他们死在巅峰之时,踩碎他们的骄傲,让他们做鬼都生不起复仇的心思,懂吗?” 莲涅当然懂,他低沉的笑出声,没再说话。 哪怕苏毓秀不承认,可在列的都是人精,见一斑便可想出全豹来,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了点心思。 哪吒终于懒洋洋的出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更难打了些,哈,刚好这段时间太顺利,打仗都没感觉……呵呵,不流血的战争算什么战争啊,要等太始之日过去才打?那就等吧,我先走了,要打仗了再叫我。” 他素来干脆,话一说完,身形便消失在场中。 烛阴口鼻都喷着火,恶狠狠的瞪着苏毓秀,身子却悄悄往后怂了怂在苏毓秀找他出来的时候,他们曾打过一场,他对她手中那古怪的力量记忆犹新,也对她狠厉狡诈的招数记忆犹新,尤其是他的尾巴才刚刚长好,他不想再断一次。 张奎没有那么好糊弄,他眼睛如毒刺,直扎入人心底,道:“若我执意现在打呢?” 苏毓秀欺身直上,手中月光凝成锋锐的刀,直抵在他咽喉,以一种威胁的姿势道:“你要试试?” 她唇角轻微的上勾,眼睛却极冷,里面半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 咽喉不是能让他死亡的地方,但张奎还是从她的动作里体会到了他的决心,他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苏毓秀以绝对强硬的姿态将千万凶兽都禁锢在了笼子里,任由他们伸着爪牙咆哮,也不许他们将爪子踏上能喂饱他们的土地。 她一个人承担了那些怨毒的视线,强势的将蓄势待发的弓箭握在手中,如此孤傲,如此倔强。 三百里荒无人烟的战场上,一道人影始终面朝南天门的方向,没有说话,不用言语,她在那里,就是一道永不能越过的雷池。 …… “你看,那原本都是我的东西。”行走在溯洄镜投影出的记忆里的女孩轻声道,用一种莫名悲喜的语气向白唐道,“我原本就是从那里孕育出来的,没有思想,没有善恶,只是一张白纸一样的灵魂。” “而我的原罪,就在那儿。” 她指着远处蔓延无数里的山脉,轻轻滑动手指,那座遥远的、将天界萦绕一圈的山脉就一点点的靠近了,仿佛她将中间的那些距离都剪掉了。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所谓原罪(3) 那是悬空浮着的巨大山脉,轻飘飘的浮在虚空上,仿若一点重量都没有,似乎只是画仙的惊鸿一笔,是凝聚在高空上的一副山水画,浓墨得当,骨俊神清。 白唐惊奇的看着那些被无数缥缈的云雾包裹的山脉,鼻子都好像嗅到了那云雾的味道,纯洁的像是白纱一样的雾,雾遮住了整座临空的山脉,但白唐却将看清雾里的一切。 这样的雾不是雾霾,干净又澄澈,贴近鼻尖就能在鼻尖留下湿润的痕迹,里面的水汽来自于最清澈的湖水、河水、泉水,几乎只靠着嗅觉,就能嗅出万千世界来。 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雾气,蕴含着无尽的、纯粹的生机气息。 “苏毓秀”面上是全然放松的笑,仿佛婴儿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一样轻松惬意,炫耀一般的朝着白唐道:“这整座神原石脉,都是我的。” 被她拉的很近的山脉在她掌心下驯服如鹿,又温柔如慈母。 “都是……你的?”白唐有些不明白。 “苏毓秀”淡然的点头,手指滑动,那座山脉就慢慢收缩,仿佛真的在酝酿什么一样,发出柔和的光芒。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现的……大该是上一位真正的天地生灵死去的时候吧,你知道什么是天地生灵吗?” 白唐伸手触摸那柔软的如同液体一样的山脉,道:“不知道,是什么?” 那山石一离开山脉,立马汽化成一片云雾,散在他手中,白唐惊讶的瞪大了眼。 “苏毓秀”道:“真蠢……天地生灵啊,可不是你们这种随处可见的凡人,连那些自诩天神的东西都配不上这四个字……天地生造化,造化出生灵,所有的天地生灵,都是夺天地气运、享尽生灵造化的唯一真灵,是神原石脉孕育出的最高神。” 白唐偷摸扣 弄那山石的手指一僵,抬头看她,重复道:“最高神?天帝一样的最高神?” “苏毓秀”风轻云淡的点头,继续道:“那是这片天地中最纯粹的力量,出生在所有生灵的期盼里,带着所有美好与纯净降生,也带着强过一切的力量降生。” 白唐像在听一个绚烂而遥远的神话,满目都是不饿可思议,但他的心里却知道这是真的。 那巨大的山脉蠕动着,终于将一道散发着白光的意识吐了出来,朦胧的意识出现时,那巨大的山脉不断收缩,庞大的体型竟收缩到了普通房屋大小,隐没在越发浓厚的白雾里,只有零星的几块山石飞快的坠落下去,落向不知名的地方。 周围的风景一变再变,终于到了白唐还未曾见过的仙宫,“苏毓秀”目光明朗,道:“因为天生带着能改天换地的纯粹力量,这便是这些神仙必须诛杀我的理由,也是我的原罪过于强大。” “第一代的天地生灵……应当是盘古,他以自身孕育世界,约莫两百万年前,那点灵气终于耗尽,于是神原石脉孕育了蚩尤,蚩尤曾想着改天换地,可他格局太小时运不佳,输了,神原石脉又处于无主之态,终于开始孕育我,这片世界存在数百万年,只生了三位天地生灵… …” 白唐倒吸了一口冷气,觉着苏毓秀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徒然拔高一大截,顿时肃然起敬。 “苏毓秀”继续摆动手指,又将那仙境一样的仙宫记忆撕碎,将白唐曾见过两次的古代城市呈现出来,她道:“那时我懵懵懂懂,四处漂泊游荡了不知多少年,终于错投人胎,做了苏护的女儿,也就是你们都认识的苏妲己。” “我做了十五年的苏姚,做了八年的苏妲己,而天庭找寻了我三千多年,白唐,你知道他们天上地下不下天罗地网的寻我,是为什么吗?” “苏毓秀”脸上挂着笑,眼角却堆着冷意和嘲讽,斜斜看向白唐。 白唐有种听课听到一半被老师提问的错觉,他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要告诉我的事吗?咱们能痛快点说吗?我时间真的挺赶的……” “苏毓秀”近乎恶狠狠的盯着他,努力克制着没有咆哮,道:“不是你想知道的吗?为了知道我的过去,还用溯洄镜这么缺心眼的东西!”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自己当时真没想知道她的过去,只是想知道她力量的来源,当即就想反驳,但转念又一想,这“苏毓秀”又不是真人,只是被真人放进来的影子,没有计较的必要,就低头认怂道:“是我想知道,请你继续说吧,大美女!” 这委曲求全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好像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苏毓秀”磨了磨牙,强忍着咬人的冲动,继续道:“因为他们要死了!” 说到这里,她恶意的笑了下,面上都是畅快的神色,又将手朝上一举,仿佛摘桃一样将天宫的记忆从白云里拽了下来,完全覆盖住原来的古代城市记忆。 白唐突然就想起了那条红鲤鱼样的镜灵,也不知道苏毓秀这样不断切换记忆的做法是不是抢了镜灵的活儿。 “他们所有人,都在慢慢的死去。”“苏毓秀”说,“你看,那就是天人五衰,像病毒一样在天庭传播的天人五衰。” 白唐凝眸看去,正看见一处纯白的宫殿里,有数位穿着雪白衣服的天神盘膝而坐,手拈宝轮印,面目慈和神态庄严,哪怕他们的样子已经苍老的与神仙两字相去甚远,可他们的气质依然淡薄如仙。 溯洄镜里的时间被苏毓秀刻意的拨快,千年仿若一瞬,那些天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干瘪下去,他们有的疯狂求助,有的静待坐化,有的情绪激动,有的平淡冲和。 但不可否认的是,天宫里的神仙在迅速苍老,甚至悄然死去。 原本熙熙攘攘的天界短短千年就空了一半,连六御天神都死了两个,自然坐化,无知无觉。 如果那些普通天神的天人五衰还无法触动天帝冰冷的心,那为他拱卫天庭多年的西王母故去就让这位修太上忘情道的天帝陛下动了心思。 他站在所有天神前面,接受三界朝拜,谁都可以无动于衷,唯他不行。 他也不能漠视神界消亡,不能漠视无数天神死亡。 所以他殚精竭虑绝处求生,愣是从这一场必杀局里摸索出一条血腥的生 路来。 “苏毓秀”说:“这条路就是以灵养神,以命换命,以百万人换一神。” 白唐震惊的说不出话,可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就感觉脖颈被人咬了一口,疼的厉害。 他刷的睁开眼,微微侧头,就看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小人在他脖颈上撒欢蹦他的五感,回来了。 …… “砰!” 穿一身纯黑镶白边官袍的墨赦被一道强横的力量击退回去,疾行中的身影倏然倒退数百米,才堪堪停住。 锁魂链毫无停顿的甩出,在地面上砸出巨大的一个坑来,尘烟四起,歹毒的前端却被人轻易的攥在了手心,狠辣的一扯,再猛的一甩。 墨赦不能自已的又被甩出去千米,将将站稳,抬眼去看,恰看见一道袅娜的女子身影出现在层层云雾里。 那是……苏毓秀! 锁魂链在手臂上缠绕吞吐,墨赦身体紧绷成一条直线,目光冷凝如烟墨。 “越此线者,杀!”苏毓秀嗓音清脆,此时却显出一种森严的冷漠来,“范无救,你好啊。” 墨赦不太好,自从白唐被太上当着他的面带走,他心里就一直有一股火,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又痛恨天界的卑鄙无耻,可他还没救回白唐,便连撒气的资格都没有。 他自得回无常正位,体内力量成倍翻涌,近千年的磨砺积累一朝迸发,顷刻就将他推到了一个新的巅峰,可此刻,他面对着苏毓秀时,仍有高山仰止不可攀的感觉。 苏毓秀没听见他回话,也不做搭理,只自顾自收拢手中月光一样的能量线。 片刻后,才慢悠悠的道:“别这么看着我,有我在,这条线你别想过去。” 墨赦的锁魂链发出凄厉的啸声,瞬间仿佛有无数恶鬼齐齐呐喊,能将人的耳膜都震碎。 但苏毓秀只捂了捂耳朵,还抬眼将他从上而下的扫视一遍,道:“无常?说什么罪无可赦,不可饶恕,还不是回去做回无常……那你这几千年的‘墨赦’是为了什么呢?范无救,你觉着你现在可以被谢必安饶恕了吗?” 她低低的笑,道:“当年,可是你背叛他的啊……你把他的藏身之地说了出去,害的他孤军奋战,那样可怜……他永远都穿不了这样华美的一件衣服了,范无救,你却穿回去了,呵呵,这几千年来的惺惺作态终于腻了?” 墨赦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没有让这些挑衅一样的话进到他心里,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毓秀,你让开。” 苏毓秀哈哈笑道:“我早说了,这条线……不许过!” 墨赦冷静的看了她一样,淡淡转身,朝着另一边疾驰而去不论什么方向,都能看见南天门的。 而他,早早就看见了被吊在南天门上的白唐。 白唐身边只守着杨戬和几个天兵,并不难办,只要他上去,就能解开白唐身上的禁制。 只要是他们两人,天下何处不可去?便是强大如杨戬,也拦不住现在的他们。 ------------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九天战(1) 苏毓秀在他背后轻微的笑,没有动。 墨赦将周身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如一缕山间清风般轻盈无痕的掠过,可在靠近太上随手画出的那条线时,身形又一次被强悍的撞击开来。 他脚尖点着地面,倒滑而出,身形在空中一个后翻,才又稳稳停住。 锁魂链发出愤怒的啸声,墨赦眸中怒火如炙,狠狠看着又婉约出现在眼前的人。 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的念她的名字:“苏、毓、秀!” 苏毓秀垂头整理微翻卷了一个角的裙摆,不知怎的,竟开口道:“我姓苏,名姚,小字妲己,范无救,他救过我两次,跟你说过吗?” 墨赦脸色冷的如数九寒冬的冰霜,轻轻一碰,就能掉下一层一层的冰花来。 他道:“陈年旧事,我不想提!” 尽管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苏毓秀还是从他神色里看出些许不一样,她略想了下,道:“不提就不提吧,那说说眼前……范无救,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墨赦握住锁魂链的手青筋毕露,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苏毓秀身姿绰约柔美,像是三月里随风摆动的一截杨柳枝,眸子在云雾飘渺里泛起如水的波光,有些慈悲的道:“我不杀你,怕他伤心。” 停了片刻,又恶意的道:“你若要死,也该死在谢必安手里。” 墨赦心里已被人筑起高高的墙,再不是一句言语能刺痛的了,他情绪只轻微的波动了一下,便又平静了下去。 白唐曾说,无论如何绝不会对他拔刀,那他就相信,绝不会有那一天。 就算白唐是谢必安,他,他们也绝不会对他动手,绝对!靠着那一句,他已能在这许多的时间里心安神定,不惊不怖。 他抬起眼睛,目光穿过苏毓秀,径直看向南天门下的白唐白唐一动不动,安静的有些不祥。 轻微的恐慌在心底慢慢滋生,像是有一只细小虫子,在恶毒的啃啮他的心脏,将名为“失去”的毒素注入他的心脏里。 要像那次一样,看着谢必安被地府制裁而无能为力吗?要跟上次一样,看着他站在危如累卵的独木桥上,怎么都无法把他带下来吗?要同上次一样,看着别人将百般苦难尽数加诸于他吗? 不能! 绝对不行! 他握紧了锁魂链,蓦然抬起眼睛,手指猛的一弹,一道暗红色长影骤然扑出,他人也如烟如雾,顷刻在原地消失。 原本手指粗细的暗红色长影在冲向苏毓秀的一瞬长大,身体爆涨百丈,头颅朝着苏毓秀而去,吐出一大口热焰,尾巴在空中狠厉一摆,刚好给那人借力。 苏毓秀手中的月光线柔软的不可思议,一甩,就缠住那龙的脖颈,但要下手时却迟疑了一瞬,到底没下死手,只将那一条巨龙用力甩开,身子一滑,避开那又抓过来的利爪。 白汤圆大吼着,状若疯龙,但它心里却很明白,把墨赦悄悄交代它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好。 苏毓秀再探出手,准确的抓住了一只龙角,猛然用力。 白汤 圆发出一声痛呼,身形一缩再缩,终于成为一条普通的小蛇大小,被苏毓秀捏在手中。 可仅仅是这眨眼功夫,已够墨赦掠出很远,他身形一下子就越过了那条平和的线。 苏毓秀瞳孔张大,面容突的就涌上愤怒,厉声道:“你已经害死他一次,还想害死他第二次?” 墨赦的脚刚踏上那片干净的土地,便有一道淡然的视线跨过无数距离扫过来。 “退!” 有人淡声道,手指轻轻抬起,又随意的下滑,便有一道雷光重重落在白唐身上。 墨赦瞳孔一缩,心里飞快的做了决定,锁魂链朝杨戬盘旋而去,自己则扑向白唐。 杨戬面无表情,挡也不挡,只轻微的并起剑指,指向白唐的眉心那是命魂所在,命魂一伤,人便永伤。 墨赦看清了那样的威胁,脚尖在地面上轻点,身如轻燕,倒掠而回,堪堪停在那轻薄如无物的屏障外。 锁魂链在空中打了一个空响,倒转而回,啪的一声甩在地上,登时就将地面辟出一道裂缝来。 四周静极了,所以白唐那声闷在喉咙里的痛苦呻 吟堪堪传来。 墨赦有些气喘,手指用力的扣紧锁魂链的尾端,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卑鄙!” 苏毓秀悄无声息的到了他背后,目光冰冷而坚硬,更透出一种桀骜睥睨的气息,她道:“神界要远比你想象的卑鄙的多!这样的天界,早没了存在的必要,不是吗?” 墨赦没有说话,脑子里却想起了他临出地府前月戎的话。 月戎说地府闭府,收不到任何消息,他或者莲涅的所有行为都得他们自己担着,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月戎一张小白脸,面容青白眸色狡黠,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着要他秉公执法锄强扶弱,又意有所指的说地府清苦,什么都缺,若是他能在带莲涅回来时顺便为地府带点别的地方的资源,那他一定很高兴,地府上下都高兴。 资源?墨赦当时一心想着来救白唐,对他的话全未在意,此时再想起来,就蓦地心通神明什么资源,月戎只是明白的告诉他地府的态度。 地府不想参与这场战争,若要参与,便只会站在赢者那边。 而他和莲涅,都是地府投放在这场战争中的先锋,若是他们站队的一方赢了,便是地府的功劳,若是输了,地府顷刻会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如今他虽官复无常,出来行走,却不代表地府。 “再有三个小时,太始之日便过去了,到那时,他们便不会难为白唐……那时候的诸神争战会比现在惨烈百倍,”苏毓秀道,“我已经能嗅到那时候的鲜血……范无救,站在我身边,跟白唐一起,我们踏平这肮脏天界!” “天界已无正义,无公平,早没资格执掌三界,如今连这等不入流手段都用上,哪有一点天公地道的样子?” “天庭气数已尽,如今不过苟延残喘,你既然来了,便该选择立场。” 她目光冷淡,与墨赦一起看着远处的白唐,话说的风轻云淡,全然不似在说什么改 天换地的大事,更像是在说早饭吃什么一样,道:“范无救,跟白唐一起,来我身边,我给你们昔年黑白无常的无上荣光。” 话一出口,略有踌躇,却转而又神色坚定,只用轻如羽毛的口吻问道:“你知道了吧?他就是谢必安。” 所以他才那么奋不顾身,也才那样愤怒而彷徨。 锁魂链一点点收回来,在墨赦身边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将他苍冷的眉目衬托的越发凶厉阴森,来自地狱的那股寒气仿佛从骨髓里慢慢渗透出来。 …… 五彩的鸾鸟在九天之上飞了一圈又一圈,完全不知疲惫一样,浑身都散发着彩霞一样的光,叫声清戾悠扬,似乎完全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战争会有多恐怖。 白唐感觉身体有些麻木,但还是能感觉到脖子上的痒麻感那里站着个拇指大小的小猴子,看起来颇为不正经。 毕竟,正经的小猴子没那么小,也不会像打量什么稀罕物一样的打量他。 它浑身都是软软的金色毛发,并未穿衣服,动一下,便会有毛发在白唐脖子上扫过,很痒。 白唐鼓着脸,狠狠的朝它吹了口气。 猴子岿然不动,只被吹的狠眨了几下眼,接着就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他。 白唐气结,眼珠微转,就又艰难的扭了扭脖子,那小猴子灵活的跳了下,抓着他的耳垂也吊了起来,看着就像是他挂了个猴子样的耳坠。 那小东西手劲很大,只那么一拽,白唐的耳朵就红了,连脑袋都不自觉的朝着那边偏去,他嘴巴动了下,张口就要斥骂,那小猴子也朝他吹了口气,白唐喉咙里立时就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半个字都说不出,还憋的慌。 小金毛猴子看着他憋的有些发红的脸,立马手舞足蹈的笑起来,一张毛脸都笑出了褶子,还顺着白唐的耳朵往上爬,拽着他的头发爬到了头顶,盘坐在他头顶的发旋处。 白唐心里气的不行,心说这天宫的猴子都这么不友好,关键是这看起来绝情绝爱的天宫,哪来的小猴子?还是个拇指猴! “承势之星……嘿嘿,就是你这小娃娃!” 蓦地,他心底传出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有些跳脱轻快,与白唐之前所见的沉重天庭全然不同, 白唐眨了下眼皮,眼睛上翻,觉着是他头顶的小东西在搞鬼。 想着,就在心里问了一句:“猴砸?” 那声音发出一个笑音,揪扯了下他的头发,道:“是你猴爷爷我!” 白唐嘴角一抽,还未说话,被吊起来的手腕便是一松,那老混蛋太上在不远处看他,目光淡然,道:“太始之日将过,承势星君,你随我来。” 白唐没有选择,只能朝他走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眼前所见分明是百里平川,墨赦也已看不见身形,但白唐眼睛却下意识的弯了弯,露出一个大咧咧的笑容来。 仿佛确定那个人一定会看到,心里也必然会安慰一点,毕竟他也了解自家墨神,那个人跟个闷木头一样不声不响,心里却特别能藏事。 ------------ 第二百九十章 九天战(2) 他方才救自己时被那样憋屈的逼了回去,心里怕怄的要死,此刻肯定在哪儿偷摸瞧这边呢。 虽然他并没有发现墨赦的身形,可这不妨碍他传递安全的消息,想着,他就又举起手,做了个ok的手势,示意在远处看着的人放心。 可以说,很贴心了! 如果头顶发旋里的拇指猴没有拔他头发的话,他想他的笑容会更愉快! “就你这样,势怎么会落在你身上?诶,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拿出来,给你猴爷爷开开眼!” 心底的声音嚣张无比,不用看,白唐都能想象出那张猴脸上是怎样的得意与居高临下! 十分欠揍! 他狠狠磨着牙,突听耳边传来清冷的一道声音,道:“封闭五感五识,你可曾悟?” 悟个锤子!老子就去溯洄镜里浪了一遭!越发觉得你们无耻! 心里这么想,但话可不能那么说,毕竟人在屋檐下,狗腿一下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悟了!大彻大悟!还悟出了不少人生哲理!您老想听哪方面?” 白唐嘴里霹雳扒拉的说着,态度良好又热情,那双素来情绪丰富的桃花眼荡漾着明媚的笑,看起来就喜气洋洋,十分讨喜:“不然我先给您老说两句?比方说我悟出了个十分哲学的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皮相都是虚的,比如您老这张橘子脸,完全不用自卑,咳……” 头顶蓦的又是一痛,白唐嘴角一咧,面色有些扭曲。 !头皮一定被那拇指猴扯掉一块了!那小东西居然还在他头顶打滚,仿佛乐不可支。 面前的老头还“虎视眈眈”,白唐身体里的阴气还在不断的冲击那些缠绕在他四肢百骸里的银丝,现在还不是能翻脸的时候,他只好继续应付老头:“不不不……刚刚我没表达清楚,我是说我还悟出了点别的,比如……” “你还没看破。”太上冷清清的打断他,目光不沾一丝尘埃,看着白唐,仿佛看着一块不开窍的顽木,“你心有挂碍,心浮气躁,看不通透。” 脚下浮云霭霭,白唐看见一座座或华美或庄严活简朴或精巧的宫殿在眼前昙花一现,转瞬就到了身后,虽然身上仍有桎梏,心却无边无际起来,有一种众生皆下我独上的旷远感。 心胸开阔,心气和顺,听着太上那样的话,面上笑容不减,道:“那您老想让我看破什么呢?不如您老说个方向,我试试看……不过看不看的破我可不敢打包票。” 太上一派仙风道骨,沉吟良久,道:“天下。” 白唐心里范嘀咕:什么天下?难道他想让我把这一片地界都打下来,做我的江山? 转念又想,不能够吧,看这老头不像这么没谱的啊,再说他真的不稀罕这天下,哪怕是三界。 与这天下相比,他更想要福德巷里的一片清净地,想安安稳稳给那些老头老太太养老送终,等他们都微笑闭眼,他就想跟着老墨抓抓鬼捉捉妖,有事没事再领着白汤圆去地府打打秋风。 天下?天下真跟他没关系。 生前尽点力,死后不相干。 他现在已不能算人,哪 怕他总以人自居,可他内心无比清醒他不是,他死了。 早在月戎把他丢进四灵法阵吸收力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还记得那时候刘正邪固执的守着她的尸体,直到墨赦去才将他的尸体交给墨赦。 他从苏毓秀那里苏醒后,亲手烧了他自己的尸体。 当时还想着,以后还能自己给自己上坟,多新鲜,他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人。 他现在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可他知道自己跟人,不一样。 这没什么不好,只是好像自己跟人类的联系,除了他关心的那些人,就再没有了。 这老头现在跟他谈天下,可他的天下只有巴掌大,他想的清清楚楚,半点不含糊,有什么可悟的? 他心里正吐槽的欢,冷不防头顶又是一痛一撮毛又被揪下去了! 完了!要秃了! 白唐在心底愤怒的咆哮:“死猴砸!别揪老子头发!有本事出来单挑!别动老子发型!” 头顶又是一痛,接着是接二连三的疼痛,白唐感觉自己都要麻木了! 眼前有碎碎的头发轻轻飘下,白唐眼睛瞪的溜圆,可任他怎么深情,也挽留不住离他而去的头发!心底的愤怒让他忽略了太上那把老嗓子的叨逼叨。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死猴子要把他薅秃了! “嘿嘿!自身经脉被封了七七八八,小废物一个,还跟你猴爷爷叫嚣!拔秃你!” “哈哈,那太上老儿也就跟你这儿摆摆谱,想当年俺……你猴爷爷我在天上折腾的时候,这老头屁都不敢放一个!” 白唐眼泛泪花,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猴哥威武!威武!” 那拇指猴又在他头顶揪住了他一缕头发,道:“把你那宝贝交出来!给你猴爷爷瞧瞧!” “没有宝贝,什么宝贝?” 拇指猴不信,眼睛快速的眨动,还揪下他一缕头发,道:“不信!你肯定有!就是藏着不给你猴爷爷看!不然你一个废物,怎么当得起了那承势之星?主宰三界命运?” 白唐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头发,被扯的非常没脾气,只敢在心里将这猴子剥皮拆骨一百回,嘴上却道:“什么承势之星,猴哥啊,那都是面前这死老头乱编出来的,根本没这回事!” “真没有?” “真没有!” 白唐就差赌咒发誓了,正在心里应付死猴子,却听那太上在耳边道:“去吧!” 去哪儿?什么鬼?!这特么什么鬼地方! 白唐感觉心很累,抬眼四顾,正看见面一道巍峨的殿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阴风阵阵。 太上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正冷眉冷眼的看着他,那把凸显他仙风道骨的拂尘挽在臂弯,看起来半点不狰狞。 但白唐见过它狰狞的样子,并且被偷袭的颇为狼狈,直到现在,心里都还憋着一口气。 心里面那死猴子的声音还在嗡嗡嗡,道:“哦呦,这鬼地方……哪吒那小子叫你孙爷爷照看你,放心大胆的去!在这天上,有俺老孙在,你就是横着走都没事!走!” 哪吒!老子 要弄死你! 白唐头皮一疼,感觉自己被这死猴子当马骑了!满心都是哪吒那张欠揍的脸。 全然忽略了那死猴子话里透露出的意思,只觉自己交友不慎,头发要秃了! 就在他抬脚迈入大殿时,太上拂尘一动,白唐就又觉着头皮一疼,回头去看,正看见一个浑身金毛的猴子在太上身边落地。 殿门轰然关闭,白唐心底一个激灵,看向殿内。 他心里一沉,眼睛熠熠生光的看着黑暗,突的,头顶的星辰一颗颗亮起来。 终年黑暗的大殿内星光闪烁,终于露出辉煌的模样。 白唐稳了稳心神,大踏步朝内走。 眼睛将辉煌无比的天庭大殿看遍,面上半分情绪未显,心底却暗暗发狠,拼命催动能催动的那些阴气冲击周身闭塞的经脉。 一步,又一步…… “承势之星,”在星光铺路的尽头,越过一方金色的池水,便能看见那威严无比的帝座上的人,“你来了。” …… 五彩的鸾鸟终于飞完了最后一圈,天边的流霞慢慢暗淡下去。 战鼓重新擂动,无数人涌入战场,最为残暴血腥的战争一触即发。 双方都是被逼到极致的野兽,只想饮尽敌人血肉,全无理智,无需理智。 烛阴暴躁的摆动蛇尾,巨大的人面上浮出激动的光。 莲涅抱紧了手里的瞎眼猫,不断的喃喃自语,时而暴躁时而平静,显然是脑子里的两个意识又在争吵。 张奎倒提着刀,看着苏毓秀的目光跟看着敌人的目光一样凶狠而冷酷。 昔鸣还维持着人身,站在张奎身后,面上冷冷清清,没有再看苏毓秀一眼。 而再往右,还站着一身黑衣的无常,那无常穿纯黑滚白边的无常官袍,腰间缠着锁魂链,肩上爬着暗红色的五爪龙。 而他旁边,还站着易容过的男鬼,那男鬼面容黑沉沉的,正在墨赦说话。 但他说十句话,墨赦有九句都不搭理,唯一搭理的那句,还是他提及白唐时,十分的油盐不进。 美人想试探的心思终于熄灭,与他站在一起看向没有东西的虚无。 气氛越来越压抑,也越来越躁动,如同满载了炸药的火车,只等一声碰撞,擦出一点火花就能炸个天翻地覆。 苏毓秀站在最前方,穿着一身白色的显眼战铠,没戴头盔,长发轻柔的飘在身后,飞扬出张扬的弧度。 快了,太始之日的尾巴马上就要过去。 以后百万年里,再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天帝虚弱不能行,众神凋敝如蝼蚁。 张奎说:若这一次他们不能尽如所愿,他往后的仇恨,要全都放在苏毓秀身上。 因为她做了错误的决定。 于战争上来说,确实错了,可苏毓秀心里知道,于她来说,这是唯一正确的决定。 终于,太始之日完全过去,新的曙光透出了一点边儿来。 战鼓擂响三遍,无数天兵聚集在南天门外,陈兵列阵,肃容待战。 突的,苏毓秀按了按胸口,唇边蔓延出一丝笑,淡淡道:“杀。” ------------ 第二百九十一章 九天战(3) 狼烟顿起,无数黑影闪电般越过她,朝着前方的光芒万丈厮杀而去。 烛阴仰天发出一声大吼,百丈长的身体迅速盘旋,带起一阵又一阵的龙卷风,将冲在最前方的那些天兵掀翻一片。 昔鸣化出龙相,足足的千丈长,五爪锋锐如青钩,一爪便能抓出漫天的金色鲜血。 莲涅没有动,身下慢慢长出粗壮丑恶的幽灵藤,藤身上遍布红色眼睛一样的孢子,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能迅速散落开来,然后以更加迅速的速度抽条发芽,将所沾之人的灵力吸收干净。 张奎手抚钢刀,脚下踩着一头斑斓猎豹,静静看着汹涌的战场,似乎在等什么人。 而在远些,云雾已经沸腾,黑色的锁魂链纵横来往如闪电,有人的身影在漫天的杀伐声中若隐若现,恍然若妖魔。 …… “你来了。” 那声音淡漠无比,白唐听见的时候忍不住抬头,正看见那一方集聚了世间璀璨却又柔和无比的帝座上那人。 那是个恍如恍若千年冰雪生成的九天神人,一头柔顺白丝直垂腰间,穿一身同样柔白的衣服,就坐在空旷的殿宇尽头,微微睁眼,眼睫如鸦羽,面色苍白如新雪。 白唐看着那张完美的面颊,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崇拜恭敬之感,只觉这样的神祗只适合参拜,那样的容颜绝不是任何俗世的词汇能形容的。 他在心底斟酌良久,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对那高座上的人进行形容,但最终还是放弃他心底涌出许多华美的辞藻,但无论哪一个,都不配用在面前这个人,不,神身上。 那个神似乎虚弱到了极致,就那么歪靠在九天上最高贵的椅子上,三千银色发丝轻柔和顺,望向白唐的眼眸里无情无爱,无嗔无喜,那张面容上,乍一看去全是冷漠淡薄,再一细看,却又是悲悯慈爱。 那就是神! 如果神真的能定义,有模本,那他就是定义,就是模本。 他那样的姿容,让人不能自拔,却只能生出顶礼膜拜之感,决然生不出半丝亵渎心思,仿若有魔性。 那人指尖轻叩扶手,发出轻微的空空声,不急不躁,却自带幽静旷远之意,那样简单的动作,由他来做,便自然而然带了禅意。 依稀就是禅院蒲团,僧敲木鱼的娴静,再去听,却又能听出小桥流水,钟鸣鼎食的红尘,他坐在那里,他就是整个天下。 白唐听着那一下下的声音,顿时浮躁尽去,心内只觉沉静,蓦然想到太上要他悟的“天下”。 他想,或许这个人,才是太上口中的“天下”。 这一想,就从那如入魔障的境界里拔出来,再去看那人,越发觉着他高山仰止不可攀,却也从那股魔性般的思维里跳脱出来,脑子可以重新运转。 “我名昊天,尊位天帝。”昊天淡淡道,声音也如清雪,又轻又冷。 白唐活动了下肩膀,刻意放松了下,才有些小心的道:“天帝陛下,你好啊。” 由不得他不小心,这天帝看起来很有两把刷子,且不 知道对他的心思是好是怀。 昊天用那双仿佛装载了日月星空天下万物的眼睛看着他,朝他招了招手,道:“来。” 白唐略思衬了下,就提腿迈步,朝着那一方盘龙玉阶上走去。 “太始之日将过,三界混战必成僵局,无数人会就此殒命,尸骨无存,魂魄飘零。” 白唐在努力爬着那看似短暂却不断延长的台阶,他起先并没有注意,只以为三两步就能跨过那看起来没几步的台阶,无论他怎么走,都仿佛在原地踏步,永远也上不得那最高处。 昊天的声音淡淡的在耳边响起,白唐心思不知不觉就从爬台阶上分出了一缕,道:“是啊,你们与苏毓秀那边一直打仗,最苦的不是这些战场上的亡命徒,而是被你们殃及的池鱼,哈,你可能没看见过,那些人间的普通人有多艰难。” “诶?那个……天帝,你见过新鲜的尸体吗?肠穿肚烂,肢体横飞,红色的鲜血汩汩流出,把地面染红成一片一片的。” 白唐脚下不停,心里的思绪却翻涌起来,仿佛被什么引导着一样,悍然抬头望着那高华如月的天帝:“鲜血一层又一层,一铲子下去,翻出的土都是鲜红色,还散发出一阵阵的腥臭味,你闻过没有?” 昊天的神色始终淡然冷静,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你所见所思,不过眼前一隅。” “是啊,”白唐点头,“不少人说过我被眼前所见迷住双眼,说我格局太小,心太小,那怎么想才算是大?对所有人的生死置若罔闻无动于衷,就算是有远见?” 昊天道:“大椿之与朝菌,便是远见,未来无数岁月的亿万生灵与此时的百万性命做比,便是远见,三界秩序与一人生死做比,便是远见。”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俯视白唐,面上是说不出的白云苍狗世事百态,就连衣袍上的暗纹也显出些许光泽来,光影转动,华美贵重。 白唐也抬起了头,从下而上看他,桃花眼中倒映着殿顶上散碎的星光,有些流光溢彩的美丽,他道:“我不懂。” 他又一次抬脚,稳稳踏在光可鉴人的台阶上:“什么朝菌,什么蟪蛄,什么大椿,什么苍生,我不懂。” 昊天略略将眼睛睁大了些,看着他的身体竟然又前进了几米,终于,一只脚稳稳的踏上最顶层的台阶。 “你是三界共主,是三界至尊,你的苍生里有无数生灵,可我不一样,我的苍生就那么几个人,谁要是用他们换什么天下苍生……”他蓦然重重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神色冷定,眸光如利剑,“对不起,不换!” 他呼吸调整的很轻,身体里的阴气运转的更加顺畅,还有一点,那被太上封住的经脉就会全然畅通,体内汹涌如海潮的灵气会充满他浑身上下,给他无与伦比的力量。 白唐跨越了那一方金色的池水,走过了仿若无尽的台阶,终于站在了那方帝座前。 恰在此刻,天边传来激烈的鼓声,咚咚咚的仿若敲击在人的心尖上。 白唐眼睛又黑又亮,站在天帝面前静 静的看他,声音清醒而冷静,道:“你们说我是什么承势之星,说我能影响天下大势,主宰三界命运,那么,你这次找我来,是想让我干什么?” 忽而又轻轻一笑,道:“也不用扯什么天下苍生,说什么似是而非的话,开诚布公一点,若我这次不能如你所愿,站在天界这边,你待如何?” 如果承势之星真像他们说的那么厉害,落在他身上的东西可能是个很了不起的运气加成外挂,那这天帝让他过来的意思就很好猜了。 大殿内一时寂静下来,外面的天鼓声越发清晰。 良久,昊天淡淡道:“本君让你看清真相。” 白唐依旧笑的眉眼弯弯,眼角眉梢却都是锋利的光,他道:“真相?是关于苏毓秀的真相吗?或者该叫她苏妲己?” 他心底初见昊天时的那些敬重,不知什么时候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了心里隐隐约约的戾气。 苏毓秀曾说过于强大便是她的原罪,可她还没来得及说清楚这与天庭有什么干系,白唐就五感恢复,五识尽通。 此时正是良机,不如一问,白唐想。 总要知道的全面些,才能判断孰是孰非,也才能在这风雨飘摇的天庭里找到自己要走的道。 昊天对他锋利的语气全然不在意,指着下方那一池金色的池水,道:“这是三界众生。” 他手指间有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生成:“这是秩序。” 那些金丝在他指尖缠绕一瞬,就尽数飘入那方水池,没入清澈的一方水中。 “秩序,规则,法度,众生繁衍生息,本就密不可分。” 那一方池水缓缓的流动起来,白唐看见了春天含苞待放的花蕊,看见了夏天带走额上汗液的凉风,看见了秋天高挂枝头的硕果累累,看见了冬天覆盖田野的白雪皑皑。 那仍是一方池水,白唐却仿佛置身人界,置身地府,置身天界,他感受到人界太阳照在身上的温度,感受到地府里冤魂昭雪厉鬼受刑的阴冷,也感受到天庭浮云无限亘古不变的寂静。 这一刻,他是人,是鬼,也是神,是朝露,是尘埃,是花是草是树木,是吹过脸庞的风,拂过面颊的雨,是无处不在的空气,是滋养万物的大地,也是无处不在的阳光。 “四季更迭,轮回交替,便是秩序,万物顺其自然,循其规律,便是规则,事分善恶,因果有道,便是法度。” 昊天的手抬起,指着那一方能看见万物、能感受万物的池水,道:“若无秩序,规则,法度,你所见、所感,便都会一朝化为虚有,这就是真相。” 他的手掌轻柔的抚过池水,那池水里便出现福德巷里的老少,出现那一张张或苍老、或凶狠、或倦怠、或茫然的脸,还有那一张色厉内荏强撑的强势。 那是蔺菱,她正面红耳赤的说着什么,对面是一群如狼似虎的人,而她身后护着一群柔弱的孩子。 他还看见他特意留下的几个鬼使护持在蔺菱左右,却显得格外虚弱,王五显出了厉鬼的模样,却还是顾忌着没有动手。 ------------ 第二百九十二章 九天战(4) “天神凋敝,秩序崩塌,三界溃乱。”昊天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昊天再一那池水,平地竟又起波澜,白唐看见了他小心护着的那些老头老太太,被那些后来的人“客客气气”的请去了角落,显然那些人也顾忌着他,终究不敢做的太过,可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那些本就体弱的老人怎么抵得过这些豺狼虎豹? 乱世人不如兽,果真,不如兽。 他们全然忘了当时他们流离失所时是谁打开了方便之门,让他们可避祸乱,有衣食! 白唐终于不能无动于衷,像是被人动了心头肉,凶狠的戾气丛生。 昊天声音依旧淡漠,问他:“秩序混乱,人如走兽,无分善恶,苛待老幼,你所思所爱,可能安好?” 白唐没有说话,被太上挂在南天门的耻辱在心底隐隐作痛,负隅顽抗。 “天神编织规则,维持秩序,天神凋敝,才有混沌乱世,若要三界长治久安,天界必存,为践此道,便斩百万人,不足惜!” 那方池水又轻微摇晃了下,化作一片沉沉的黑暗,无星无月,没有光亮。 那是永夜。 白唐手指痉挛也似在掌心攥紧,他眼睛睁的很大,嘴角倔强的抿成一条线,道:“这不对。” 昊天满载星月的眼眸放空,道:“并非对错之事。” 吹过天界的风带来了远处征伐的气息,到了这大殿内又悄然折返。 白唐骤然回头,大声道:“牺牲少数,拯救多数,是很伟大,可这不公平!这些你” “很公平。”昊天说,“众生平等,他们挑选牺牲者也无规律,这便是天命。” 白唐嘲讽道:“所以死了的都是运气不好,对吗?那些人,绝不会安息!” 昊天指着那一方金色的池水道:“他们只是换了种形式存在于天地,何来怨怼。” 正说话间,又有无数白色的光点穿越云霄,穿越大殿顶上镶嵌的一方圆镜,落入他们面前的金色池水中。 柔和的光倒映着白唐的脸,他伸出了手,想抓住什么也似,最后却只抓住了从指尖溜走的风。 昊天终于从那把椅子上站了起来,白色袍子上绣着尊贵的暗纹,行走间仿若将天地万物都汇聚在那样的光线里。 他又略微思索了下,看向白唐,道:“苏毓秀?便是她吧?天地新生的灵?用她一命,可换天庭八千年寿命,不必再以灵养神,何错?” 何错? 白唐不知道,他心已经偏了,被昊天说的偏了。 因为独善其身,也过不了他想要的生活,也护不住他想保护的人,因为秩序崩塌,他要护着他想护着的老弱,就必须也变成嗜血的野兽。 他不想变成野兽。 原本他以为太上说的无秩序,只是暂时的无秩序,人类会慢慢衍生出自己的规则,所以秩序崩塌?那有什么关系?他有实力护着想护的人就好了。 可如果所谓的秩序都是天神编织的,那天神就不能死!因为他们要给人间秩序,要分老幼,定真理。 昊天说:“你为承势之星,一念可定苍生,于此时,该做决断。” 一念可定苍生?白唐心头一震,只觉一副千斤重担无形的压在了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定苍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是承势之星,于是他问道:“为什么是我?” 昊天凝眸看他,道:“你是那天地生灵的命劫,体内还有四灵的本源之力……你被他们推到了这位置。” 他指尖涌起白色的光芒,落在白唐眉心,他道:“你心念已定,本君自助你催化体内四灵本源力量,做承的起这承势之星的人。” 这一句话出,白唐蓦地就生出一种确实如此的感觉是的,他心念已定,他已做出了抉择。 他体内那旋转的四色珠子疯狂旋转,黑色阴气汹涌如同浪潮,本来已无心他顾,只全心吸收适应那股能毁天灭地的力量,可他眉心还是拧着,似有什么事始终不能放心。 昊天的声音终于又响起,道:“若要牺牲,你心中所念众人,绝不在此列。” 白唐于是放心,闭上眼,彻底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力量漩涡中。 昊天轻弹了一下袖摆,淡若冰雪的脸上一片冷寂神色,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 而另一边,南天门外已血流成河,无数残肢断臂横陈在前,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张奎与杨戬杀的轰轰烈烈,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他们两人所处之地,断无一人可以站立。 烛阴已与天庭圣兽开明兽死死咬在一起,粗 长的大尾巴与开明兽的九只头颅不断交错,他们周围皮毛掉落,鳞甲翻飞。 昔鸣一次一次的冲撞着南天门,龙角上挂着看不清脸的天神。 莲涅在自己身旁设了结界,抱臂做壁上观,只时不时的抬手,指挥那无根的幽灵藤散播一下孢子,他周围已是赤地千里。 而墨赦竟已冲到了南天门前,一根锁魂链上下翻飞,正与天庭现任的七杀星君战的惨烈,哭丧棒也发出厉嚎,配合着他进攻厮杀。 而白唐的那一条暗红色小龙,凶性大发的护在墨赦周围,与那锁魂链如左右护法,竟也配合着将那七杀星君逼的节节败退。 苏毓秀只在天边看着,偶尔抬手,便有汹涌无匹的力量将那一众天兵往绞杀逼退。 自开战至此,他们已又一次打到了南天门下。 “轰!” 终于,一声巨大的倒地声响起,南天门高大的门楼被拦腰撞断。 支撑着南天门防御结界的无数天兵被强烈的力量余波撞击的猛然倒飞而出,顷刻间,哀叫和呻吟此起彼伏。 昔鸣高高嘶叫一声,龙角磕在南天门剩下的半截门楼上,猛然折断,但在他头顶的那位天神也被他顶 进那门楼里,只一下,神魂尽碎。 巨大的青龙重重摔在地上,粗喘着气,鼻腔里都喷出烈焰。 苏毓秀眼眸微动,纤细的手指抬起,指向那一扇破碎的南天门,道:“杀。” 她出口虽轻,但那声音却如雷霆响彻苍穹。 无数杀红了眼的逆天者们都在那一刻举起手中冰刃, 疯狂的咆哮呐喊,黑压压的逆天者们潮水一样涌向那破碎的南天门。 只要再进一步,他们就能进入那神圣不可侵的上天庭,再进一步,他们就能覆灭天庭屠尽神祗。 却在此时,一道格外强悍的气息蓦地覆盖战场,那些潮水一样压过去的逆天者们被那股能毁天灭地的气息尽数绞杀,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那个留着银色长发的神祗踩着黑金云靴,不疾不徐的从远处走进,身周无数血腥,他的白袍却纤尘不染,连脸色都不曾变化,一如既往的冷漠又悲悯。 那是……昊天。 苏毓秀像是终于等到了宿敌,轻微的笑出来,她的视线凝聚在那身姿上,终于身形一动,到了战队的最前方。 那些原本还拼死冲杀的逆天者们都在那样诡异的死亡面前止住了步伐,踌躇的站在原地。 大片土地上还在上演着生死肉搏,可最前面的那一些野兽却都诡异的停止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不可抗拒的力量推着后退,为那无比尊贵的两人让出地方来。 苏毓秀穿着银白色的铠甲,发丝飞扬,眉目含笑,丝毫也不像是在战场上与人拼杀,倒像是穿一身郑重衣裳与朋友见面,她道:“昊天,你来了。” 昊天堪堪停在碎裂的南天门下,目光不染尘埃,声音清冷,道:“来了。” 苏毓秀看着他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只觉心里累积千年的狠毒都有了出处。 她想起了那些痛彻心扉的日子,想起了已消失在时光里的人,于她想,无论如何,她得替他们问一句。 她道:“天下都是众生,为何独独他们该死?” 昊天手指抚过那碎裂的南天门,那些粉尘就在他指尖重聚,一点点飞扬在他身周,倒飞而回,仿若时间重溯,回到那南天门还安然之时。 听见她的话,他道:“什么?” 他经历了太多的岁月,那些于她而言刻骨铭心的岁月,在他而言,不过弹指一瞬,甚至都未曾在他心里留下过印象。 王朝覆灭,生死更迭,他看过无数遍,经历过无数遍,不过是大殿内的星光晦暗变化的一瞬间,不足挂齿,更不值得深思。 他面色那么自然,全无刻意痕迹,那是纯粹的不记得,苏毓秀一瞬间竟觉的可笑。 原来天界曾折腾的那么尽心尽力,竟然都不值得这位罪魁祸首记忆一阵,区区几千年,那些亡灵都还在通往地狱的路途上哀嚎哭泣,让他们死亡的人却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苏毓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半晌,终于停下,她道:“你想用我做祭,追寻了我千年,今天我自己走到你面前了,昊天,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南天门在昊天的指尖轻易的重新完善起来,他身周明明灰尘飞扬,他却仍干净的纤尘不染,道:“既然你来,便是天界气数未尽,本君会助你践行天命。” 什么天命?让他们献祭天地,做这颓靡腐烂的天界苟延残喘的奠基石? 苏毓秀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道:“是么?” ------------ 第二百九十三章 九天战(5) 再没什么好说,苏毓秀手腕翻转,便滔天骇浪般的月光色力量翻涌而起,遮天蔽日,将空气都挤压出去,轰的一下就向昊天盖去。 她一出手,方圆百丈的的光明都失去光亮,连烛阴的眼睛都不能影响这片区域的光亮。 四周皆黑,唯她独亮。 昊天周身泛起刺目的白光,站在那一片柔和的月光色潮水中,如骄阳烈日。 两股力量相撞,那刚刚复原的南天门就又无声无息的碎裂,脆弱的如同豆腐一样,轻易的就被无形的光波碾压成了灰尘。 没来的及撤出他们两人方圆千丈的逆天者与天兵也无声无息的化为斋粉,他们甚至还维持着挥舞武器的姿势。 烛阴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甚至在空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 可即便如此,他的火红色的尾巴还是被那无形的光波削减去了一半,重重摔在远处痛苦哀嚎,那张雌雄莫辩的人面扭曲着,拼命的喘息着,让他身前的那一片土地上冬夏迅速交替,时而霜寒干冷,时而烈焰灼灼。 莲涅捏着眉心,模模糊糊的笑,原本托在他身下的那巨大幽灵藤也已化为粉尘,他则轻飘飘的后掠,眨眼就退直三百里外,往后看,都能看见缓缓流淌的银河。 锁魂链与白汤圆交织挡在墨赦面前,愣是替他挡了一秒,那一秒就足以让他倒掠出无近距离。 等脚步落定,正看见白汤圆哀叫一声,瞬间消失在空中,锁魂链从中断开,一半尽成为飞灰,另一半被墨赦抢回手中。 再抬眼,就只能看见弥漫的尘土和无数倒卷的云霞,时间交错而出,无数光影在苏毓秀与昊天之间明明灭灭,空间裂缝闪烁着恐怖的电光,在天界稳固的天空里时隐时现,仿若伸出獠牙随时要喷出毒液的怪兽。 …… 无上道术相撞的声音如惊雷,在天界上响彻万里。 无数仙宫神府悄无声息的碎裂在那一下下的力量冲击下,形形色色的仙人从府邸里逃了出来,在上天庭动荡的土壤里寻找安身立命之地。 素来稳固的上天庭地动山摇,喷薄的力量从空中源源不断的压下来,如同一层又一层的浪潮,又急又狠。 天庭数万年的平静似乎在今日走到了尽头,无波无澜的白云堆里都翻涌出凌厉的波浪来。 一道凌厉无匹的人影从天宫深处迅疾而出,眨眼功夫就穿过白云,穿过聚在一处忧心天界未来的天神,落在了那已无尽荒凉的战场上,如一缕带了刃的风。 天空裂缝不断,空间与时间交错开来,竟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风景来瑰丽的万般景色在战场上一一浮现,又一一湮灭,无数曾风光无限的人物在这交错的时空裂缝中分沓而至,或威武或明艳,或娇小或高大,又在下一瞬消失在无形的力量下,留下一抹又一抹奇诡的影子。 这一日,后来被人类称为灭世之日,因为这一日,无论什么时候抬头看,都看不到任何光线,白天彻底不会来临,世界陷入永夜,九天上有神魔相继降临,用各色姿态给予人类最后的警告。 白唐后来回想这一日,总回忆起那时错乱的时空,和站在错乱时空里的墨赦。 那人一身黑色无常袍,手持白色哭丧棒,腰悬破旧黑沉的锁魂链,高高瘦瘦的站在银河畔,黝黑深邃的眼睛定定看着南天门的方向或许是一直在看着那个方向,又或许是在注视白唐,以另一种更加隐秘而敏锐的方式。 所以才在白唐出现的刹那,眸中爆起精光,叫他:“白唐!” 苏毓秀与昊天还在头顶的虚空里交锋,无上道法将整个上天庭都切割成碎片,所有人都摇摇晃晃,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时空缝隙,被错乱的时空之力撕裂。 每时每刻都有人被吞噬,无数天兵与逆天者们奔跑逃窜,这片战场已不是他们能呆之地,这巍峨天庭都是那两位至尊天神的战场,任由他们一抬手一跺足,就是天翻地覆。 听见那声音的瞬间,看见他徘徊在消亡边缘的瞬间,白唐就没法再想别的了,他眼皮一眨,顷刻就出现在了墨赦身边,伸出手去,轻易将他四周蹦碎的时空定住。 “墨神,别再这儿呆着,回去地府,那里安全。”白唐见着他就忍不住弯眼睛,哪怕是在这样纷乱的战争时刻,也忍不住解冻一身的肃冷寒霜,努力让面前这个本来就冰块脸的人多一点温情,“这破地方你没法呆了,会死的!” 想了想,又觉着不对,便道:“算啦,别去地府,你去帮我护着福德巷,我那些老邻居胆子小,这样的神战会让三界颤栗,他们怕会吓的双腿发颤,你去帮我盯着点。” “你自己去!”墨赦说,“这也不是你能参与的战争,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别去掺和!” 白唐愣了一下,看着四周不断出现的时空裂缝,道:“我去不了。” 他们两人仿佛处在一个静止的空间,四周是不断崩溃的空间,他们却连发丝都没有动。 白唐声音干脆冷静,他道:“不该掺和的是你,老墨,你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体里有怎样的力量。” 他伸出手,捏住一片滑过眼前的碎片,手掌上有黑色的阴气流转,但那森冷的阴气里却透出蓬勃的生机来,那碎片在他手掌心慢慢复原,最终成为一把三棱剑,闪烁着凛凛寒光。 白唐将那剑在手心转了两圈,又一把扔开,道:“你看,这就是四灵本源之力,他们是这世界上最早的一批天神,有最纯粹的力量,那些力量现在都在我身上,老墨,我有了这力量,这事我就得管!” 墨赦一把揪住他的手臂,胸腔起伏,眼神冷酷,道:“那你要帮谁?你想帮谁?这是争天之战,白唐,你以为这是什么?你不过一个凡人,就算有了无上力量,你就能参与他们的斗争吗?” “苏毓秀是什么人?昊天帝君是什么人?对他们你了解多少?你就敢贸然说你要掺和?” 白唐只觉手臂被他抓的生疼,不由开口道:“我知道!这是众生劫,只有天神存在,才能秩序长存,天下太平!” 墨赦眉眼锋锐,断然冷喝道:“你不知道!” “白唐!你只 看到了昊天让你看到的!可你就没想过,如果他是对的,为什么天神会天人五衰?会什么神界要亡?为什么苏毓秀一呼百应?为什么地府袖手旁观?” 空中又是一道白金碰撞的光芒出现,白唐脑海里听见了昊天淡淡的声音。 昊天在叫他。 白唐掰开墨赦的手,挑花眼里是谁也撼动不了的坚定,道:“你以后会明白,我今天做的选择,没有慈悲太过,没有优柔寡断,我对得起天地良心!” 仓啷一声,墨赦腰间的锁魂链骤然探出,一下就缠住白唐的腰。 墨赦道:“你魔障了!天道在慈,在仁,你站在昊天一边,置那人间的无数冤魂于何地?白唐!就是现在那大地上还布着覆盖世界的拘魂阵,地府收不到魂,死去的人不能 轮回,你知道那些精魄都在哪儿吗?都去往昊天的凌霄宝殿!那是多大的罪恶!白唐,你敢跟他站在一边?” 空气里传来其他人听不见的呼唤声,轻如飘絮,冷如冰雪,不疾不徐,却又幽远绵长,沉缓镇定。 一声声,如同宿命在召唤。 白唐看着腰间断了一大截的锁魂链,透过这截锁链仿佛看见了它主人的伤痕累累,眼中有不忍神色闪过,但他的心很快坚定下来。 与未来无数生灵相比,与他想保护的那些人的余生安稳相比,牺牲一些人,他……能理解。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白吃的果子,也没有不付出代价就得到圆满结果的事! 白唐想,他做过风、做过雨,做过草木做过花鸟,他体会过它们身体里的活力和想要活着的韧力,如果必须有人牺牲才能换回一片蓬勃的生命,这个选择他愿意做,所有因果他愿意背! “墨神,来不及了……你以后会懂,我要走啦!”白唐手指搭上那缠的他死紧的锁链,轻轻扣了扣,案锁链就被卸了力气,哗啦啦松了开来。 “白唐!”墨赦瞳孔一缩,手中阴气将出未出,身体就已不能动,他嘶声道,“白唐!是非有天断,因果头上悬,那些死去的凡人不会无声无息,他们所有的罪孽都会落在你们头上,白唐!” 白唐在他手臂上轻微拍了下,道:“好啦,我去啦。” 墨赦看着白唐转身,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牙齿咬的咯咯响,浑身都克制不住的发颤。 何其相似? 这一幕,与几千年前他与谢必安的诀别何其相似? 他都被禁锢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上一条不归的路,同样的无能为力,同样被摒弃在原地。 当年他拦不住谢必安,现在他拦不住白唐。 墨赦几乎要呕出血来,脸色青白的厉害,道:“白唐!白唐!” 白唐沉默着,想,他和墨赦终究是选了不同的立场,他们只是又一次意见相左,等他回来,好好喝顿酒,就过去了。 当然,墨赦这次肯定生气狠了,他回来再多赔两个笑脸,约莫还得再抄个七八百遍的清心经,但总能过去。 ------------ 第二百九十四章 九天战(6) 于是他转过身,背朝着他摆了下手,没有回头,身形一下就消失在眼前。 墨赦周身阴气鼓荡,面上戾气丛生,眼周都涌下殷红的鲜血。 无常落泪,万鬼同哭。 这一刻,所有还存活在天界夹缝里的阴魂都不自觉的流下血泪。 “白唐!”有人哑着嗓子出声,声音在空旷分裂的时空里来回穿梭,最后却都转成了一个音:“谢必安!” 仿佛最凶悍的野兽遭到了致命一击,那双染上猩红的黑瞳溢满压抑的愤怒。 …… 就在白唐与墨赦说话的同时,苏毓秀与昊天的战场又急速扩大,瞬息就到了银河之上。 一人如月下海妖,一人是九天上神,一般的衣袂飘飘,一般的风华绝代。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要人命已不是厮杀肉搏,而是更本质的东西,比如,不断的时间回溯与挤压,比如空间的无序切割与重组。 让所有神魔惊惧的空间裂缝时间间隙都是他们的杀招,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迷失在错乱的时空里,然后被回到正轨的时间抹杀。 昊天是天,是地,是一切肉眼可见的东西,苏毓秀就是时间,是空间,是一切可以创造的东西。 他们的较量无声无息,看起来闲庭漫步般的平淡舒适,但他们的每一次动作都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那是两个世界巅峰的对决,是纯力量的冲撞。 苏毓秀举手抬足,都带着一股最原始的韵律美,仿若天地一掌间,她肆意挥洒的便是规则,便是天地即将奉行的新规则。 昊天的反击也很是凌厉,他信手投掷,便是现在的天地秩序,在这片秩序里,他是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的存在,是唯一的真理,是掌控三界的唯一真神。 又一次,两种规则在相互对撞中消湮殆尽,昊天轻微的后退半步,衣角被看不见的东西切割下一快,瞬间消散在虚空中。 苏毓秀手中有无数金色的丝线汇聚,终于淡淡开口,道:“看,即便太始之日过去,你依然脆弱的不堪一击,昊天,你气数已尽。” 昊天看也未看那片衣角,淡然的翻手,手指间涌出丝丝缕缕的金色规则,与她手中的银白色规则持续相撞,然后又一错身,避过一条锋锐无比的规则。 “太始之日主轮回,之后便是新生,昊天,你该死了。”苏毓秀淡声道,“这三界已然崩毁,我要用你的鲜血性命为这世界重塑生机。” “那将是新的世界,没有天神、没有罪恶的……新世界!” “什么上下,什么天尊地卑,今日都要化为虚无!昊天,你千万别闭眼,且看着你这上下界限,如何颠覆!” 她左手一勾,脚下便掀起滔天巨浪,原本平静仿若静止的银河猛烈的翻腾起来,如同一头被唤醒的巨兽。 银河带着万钧之力,朝昊天席卷而去。 昊天依旧面无表情,他的太上忘情道已修至巅峰,任何事物在他眼中都一般无二,这片银河是他昔日花大功力聚拢收集而来,以分上下天庭。 而此时,这道银河存在的规则已被苏毓秀 改写,竟直奔九天之下而去。 昊天手指翻飞,金色规则在他指尖生成,那已落下千丈的银河竟诡异的停在半空,恍如黄河直下,却又被无形的线牵扯住。 若细细看去,便能看见引河里的每一颗水珠都在高速颤动,仿佛水珠里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胶着较劲。 “胜负未分,结局尚悬,”昊天终于开了口,声音淡淡的,如云雾如霜雪,“你是这一代的天地生灵,自带新生之力,又汲取亿万生灵信仰为力,是强了点。” 苏毓秀嗤笑,十指勾缠交织,竟又分出天罗地网般密密麻麻的规则线,凶悍无匹的朝昊天涌动而去。 昊天面色无波,银色长发被不知何处的风吹拂的朝后飞去,露出他绝世无双的面容来。 那是即便看上千百万次,也看不出一丝瑕疵的完美容颜,集聚了所有生灵最美好的想象,那是集天地灵气生就的一张脸,跟苏毓秀的脸一样,呈现了这世间最不同的美。 他们面上看着依然风轻云淡,但都已接近极限,强行改写既定规则这样的事,尤耗心神,胜负尽在一念间。 忽的,空中仿佛传来什么碎裂的声音,昊天手臂猛的下垂,仿佛被什么用力的打下去一样,手指都在不自控的发着颤。 苏毓秀面色更加苍白,恍若透明一样,更显出几分冷雨寒梅的孤冷来,唇边含笑,右手翻转,整片虚空都在她手心凝聚成一把锋锐的剑,朝着昊天挥舞而去。 “跟世界说再见吧,昊天!”她轻笑着,脚下是再无力控制全面下流的银河,头上也露出一片璀璨的星光模样,身前的昊天已被她的规则束缚住手脚,那虚空之刃能一下将他斩成碎片。 眼见昊天就要在她手上化为尘土,苏毓秀一直挺直的脊背终于肯弯下去一点,唇角也溢出一丝鲜血,她大睁着眼,要看这位三界至尊的灭亡。 殷寿,亡国灭种之恨,妲己今日为你血洗! 此后天高地广,随你来去!再不会有人敢骂你一句! 这肮脏天界,沆瀣人间,尽数覆灭在今日,你可开怀? 她眼睛微弱的眯起来,分明应该是得意骄纵的姿态,可她却面上却偏生溢出了些许悲伤。 那是经年的悲伤,已经在岁月里埋葬很久,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忘记了。 可她不可能忘,那些寒冷的岁月,那些绝望的岁月,那些情窍未开心性飘无不定的日子,她有生之年,将永不忘怀。 她将永远记得那挽长弓兮射天狼、挥长戈兮战四方的身影,将永远记得他从身后拥抱她的温暖,记得他锋锐的眉眼、微抿的薄唇,记得他朝服衣襟上泛光的金扣,胸前绘着的祥瑞龙纹,还有他坐在火光前朝着她遥遥举起的酒坛。 那是一坛好酒,她站的还很远,却一下就闻见了那种醇厚的酒味,只是她后来再醒来,寻寻觅觅了无数年,也才没尝到那样的酒。 经年的沉痛,果然还是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净,记忆里的酒,怕也要沾着敌人的灵魂做酒糟,才酿的出一碗那样醇香的酒来。 她睁大了眼,黑亮的眼瞳中清清亮亮,仿若要流出 泪来,可她还没来得及让那泪滑出眼眶,面上神色就是一变她那把虚空之刃被人徒手抓住了。 她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看,就看见了让她心神惊惧的一张脸。 她眼瞳里爆发出惊人的愤怒,手指紧紧扣在手心,瞳仁亮如妖鬼,叫道:“白唐!” …… 天上狼烟骤起,无数妖异古怪的光在天空绽放,谁也说不准哪一处升腾而起的火焰会将这世界燃烧殆尽。 无数的人蜷缩在角落,暗暗祈祷灾难快些过去,在无知无觉里被席卷而过的邪风掠走性命。 银河从天而降,四海升腾起万米巨浪,怪啸着席卷上海岸,将所有眼前所见尽数卷入无尽海底。 洪水滔天而起,无数道法符光亮起如繁星,却又转瞬熄灭如烛火。 “灭世了,灭世了!” 无数人尖叫着,畏惧着,惊恐着,然后被洪水一下吞没。 而那银河之水还在不断的下落,仿若永没有尽头一样,从九天而下,百万倾水域填满山海,摧毁山海,从四方奔流而起,永无止息之日。 银河骤降时,若九天倒倾,天塌地陷,走兽横死,飞禽绝灭。 与此同时,在幽冥九泉之下,无处不入的银河落入冥河,冥河也掀起万米巨浪,将那些深埋在冥河底的东西都卷了出来。 冥河水能沉魂溺鬼,无数鬼差厉鬼都被那毒药一样的河水牢牢吸附,瞬间消失。 月戎发了狠,将所有还活着的府君都踹了出来,在地狱八方布下万丈结界,水涨一尺,结界便增一丈。 “今天谁特么偷懒不出力,等这事过了,老子扒了他的皮!”月戎周身涌动着海浪一样的阴气,模样如厉鬼,狰狞可怖。 楚江王与他同守一方,出手又在那结界上加一道力,抽空骂道:“死远点!这种时候还瞎比比什么,!这地府是我们一手建立的,难道会眼看着它毁在这里不成?” 月戎哼笑,道:“天上那帮孙子,能耐还挺大啊,草!居然把银河掀了下来,这是欺负咱们没老大罩着呢!三界大战,屁!” 楚江王面上也一片森森鬼气,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昊天出手, 新的天地生灵出世夺权,这是争天之战!小白脸,守住了,这次守不住,所有人都要玩完!” 银河水轻,落地却有万钧重,其内还含有无数散碎星辰,那都是人间地府无法承受之重,银河倾倒,非人力所能挽回,便是道法强横如府君,也只能倾尽全力才能保地府暂时安稳。 两位府君全力施为,戾气丛生阴气狠绝,方圆百万里绝无鬼怪敢轻攫其锋。 月戎撑着那结界,白色月刃却在空中画出一个圆,渐成画面。 “既是三界生死,我一定得亲眼看着,看是新主登位,还是旧神称霸?” 月戎手上半分不松,面上神情却更是狠厉,眸中闪过冷酷而狡黠的光。 一眼扫去,就看见天界满目疮痍,大椿崩,银河倾,诸天塌陷,横尸遍野。 ------------ 第二百九十五章 九天战(7) …… “白唐!” 苏毓秀看清了一点点捏碎她复仇利刃的那个人,顿觉眼前一暗,心底生出些许沉郁不安来,她问道:“你干什么?” 白唐眼神清亮,面色沉稳,唇角竟还含着一丝温和的笑,依稀如当年初见。 当年她被锁在上天庭的普华台时,一朵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红色海棠花落在脸颊上,冰凉凉的,还带着甘露浇灌过的清冷幽香,这将她因为疼痛而混沌的神志唤醒了一丝,她睁开眼,就看见了那双温和带笑弯如月牙的桃花眼。 那时的谢必安规规整整的穿着无常服,一派的华贵庄重,很有几分地府阴帅的样子,风流藏于内,严峻露在外。 那时,他手里提着哭丧棒,桃花眼半眯着,语气轻佻道:“呦,还是个大美人。” 可不就是个大美人?动时如惊鸿照影,一颦可倾城,一笑能倾国,静时皎月自照仙人入画,即便成了阶下囚,也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一念可入魔,一唤定风流。 那时他神态轻柔,眼中含着她看不懂的光波,像是春日里阳光下微微泛起波澜的清澈小溪,那时她瞪大双眼,惊骇欲绝,绝望从骨头缝里蔓延而出,他就那么伸出手,轻微的点在唇上,道:“嘘。” 后来,后来…… 后来她第一次知道天机可以屏蔽,知道八方搜查可以避让,知道天目可以骗,知道神识可以躲。 再后来……仓促离别,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一别就是三千年,再见时,又是他来相救。 那时他在时光里浅淡的眉目重又清晰,终年黑暗的心底突然就透进了光,她瑟缩在绝天灭地的天网里,看见他那样斜挑着一边眉峰不正经的笑。 他轻微的一侧脸,一回眸, 成了她无尽绝望里唯一的救赎,心如寸草不生的深谷,却有他一株月华草在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倔强的开出纯白的花朵。 白唐放下手,手中那虚空刀刃的碎片寸寸滑落,道:“苏毓秀,我做了选择。” 只这一句,就能让苏毓秀肝肠寸断,五脏俱焚,牙齿磋磨着嘴唇,恨不能将嘴唇都咬下一块肉来。 这一次,他要抛弃她,站在他们那方了吗? 她看向昊天,捕捉到他冷淡的眉眼下微弱的得色胜负未分,结局尚悬。 及至此刻,她才真正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想,果然未分,果真尚悬。 昊天用白唐做刀,用她心尖上的月华草喂给她致命的毒,任她千般手段,万般谋算,在这样一把无坚不摧的刀面前,也要束手就缚。 她攥紧了自己的手指,心中荆棘丛生,面上却仍笑意盈盈,道:“白小唐,我给你看的过往,你都看了吗?” 白唐道:“看了。” 苏毓秀道:“看了?” 她点点头,继而又指着昊天道:“他是苍天正道,我便合该为他们的苟延残喘放尽鲜血,失尽精魄,是不是?” 白唐眼睛如透明的烟水晶,清澈而幽深,嘴巴动了动,像是有很多话要说,最终却都咽了下去,没有 说话。 苏毓秀又问他,道:“白小唐,谢必安,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要为他……杀我?” 白唐向前走了一步,道:“不是的,这事……” 苏毓秀怆然而笑,打断他的话,道:“白小唐,以我精魂为祭,鲜血撒于天界,能让天庭众神再多活九千年。” “不用天人五衰,不用以灵养神。”她直直盯着白唐的眼睛,问他,“我能不死吗?” 白唐咬牙道:“你多次救我,我不会杀你,但是,苏毓秀,这场战争必须停下!人间受不了你们的久战不下!” 摇曳如烛火的目光终于坚定下来,像是当年护她时一样,如山岳如深海,他道:“我得做个选择!” 苏毓秀睫毛轻微的下垂,分明没有落泪,但她的语气却耳艰涩的令人心疼:“你为什么不选我?” 白唐摇头,道:“总有理由的。你停手,我保你不死。” 他手中提着屠灵刀,一字一顿道:“再许人间百年太平,天神衰弱之事,我来解决,你信我!” 苏毓秀凄然摇头,道:“事已至此,全无退路!” 她周身骨血皮肉似乎都被抽剥干净,只留下一具躯壳,固执的不肯认输,声音都因了他的敌对疼痛的疵了边儿,道:“我全无退路!谢必安,白唐,你再救我一次!最后一次!” 像是在地狱里摸爬滚打尽失血肉只剩伶仃白骨的鬼,于无助绝望中,向她的菩萨伸出了手,祈求一滴起死回生的杨枝甘露。 可她的菩萨沉默着,没有动,心志坚定,绝无转圜。 半晌,苏毓秀嘴唇轻动,薄薄的勾勒出一个笑来,痛彻心扉,心内却另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她道:“你因我成就承势之星,可你却是他的势。” 轻微的摇了下头,朱唇艳色如丹砂,美丽不可方物,面上露出些许嘲讽之意:“我心愿未了,断然不会束手就擒,我放不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我……白唐,争天之战已然开启,不会轻易结束,来吧,同他一起,让我看看顺势而行的天帝有多强。” 他一眼可成魔障,心在他无意编织的囚笼里停止挣扎,不断沉沦,终究无可救药,于他刀起这一刻,便被踩进了泥土里,踩成了一滩血,自胸口逆涌而出,嘴里都是咸腥的血味。 刀光如匹练,金光如天网。 苏毓秀是被夹杂在暴风雨里的一尾鱼,凶狠而孤独,眉目奢华的近乎浓烈。 无数空间崩裂,一块又一块的湮灭在创世灭世的力量面前,脆弱的如同豆腐渣。 白唐横过刀身,刀光映亮她的眉目,和她眉眼里压抑的暴戾激烈。 昊天依然淡淡的,银白的长发浮在身后,连动杀人术都是从容雅致的,不带半分情感动容,仿若伸手拂去落在肩头的灰,又仿若是抖落身上不经意的落雪。 他抬手挥袖,都是天地命理,都是规则法度,眉目清淡至极致,犹如凛冬最早的一捧新雪,干净的纤尘不染。 他们从倒倾而下的银河上掠过,时空在他们掌心变的错乱,万物在他们身后破灭消 失。 白唐抽空下看,看见了山河倾颓,看见了消失在时空裂缝里惶恐的脸。 看见了周身黑气翻涌的墨赦,也看见了与他并肩而立的金色猴子,看见了被大椿压在身下挣扎不脱的烛阴,看见了拼尽一身灵力驱动混天绫的哪吒…… “小慈可救一人,忘情能干渡众生。”昊天并指如刀,在身侧纵横来回,声音如淡淡传入耳膜。 未曾多看,却已将白唐心中的绵软尽收眼底。 苏毓秀是最刚硬的刀,是最锋锐的矛,是怎样都不肯妥协绝不驯服的洪荒巨兽,只能杀,不能囚,可白唐缜密的刀法中总百密一疏,总为她谋一线生机。 白唐他要的是生擒,他要这战争结束,要苏毓秀罢手,可他不要她的命! 白唐就笑起来,桃花眼里熠熠生辉,道:“啊,苍生,苍生可真重啊!” 不知怎的,脑子里出现的居然是一双双眼睛,那些或苍老、或年轻、或清澈、或浑浊的眼睛,那是每一次他要出门时他,都会收到的注视,来自福德巷里的男女老少。 那时候总没有人说话,但他们的眼睛却能替他们将一切都说尽,他们害怕他一去不返,害怕他再不管他们,害怕被丢下,害怕被放弃,他们凝视他,如同他是唯一能救命的稻草。 白唐想,他曾梦入神机,做过天下苍生,体会过苍生的生机,便该为苍生搏一个未来。 “白唐,”苏毓秀忽然叫他,在他抬头时又转了音,“谢必安啊,你啊。” 话语中有无限感慨,手指翻转却不停,汹涌澎湃的力量无孔不入,又狠又辣,望过来的眼神里沉着冷静的尖锐清醒,“过于强大,便是原罪,你还记得吗?” 白唐蓦然想起了在溯洄镜里看见的那个朝露初生纤尘不染的苏毓秀,手腕蓦地一抖,便有一道锋锐的月光色细线切过手背。 细密的带着圆润温和气息的鲜血从手背滚落,悄然消失在虚空。 …… 诸天塌陷,三十三重天层层下落,上下天庭再不可分,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大椿从中折断,如山海倾倒。 连逃都无处可逃,无数修为薄弱的天神和逆天者被这样无可抵抗的灾难吞噬殆尽。 银河水无穷无尽,大椿木也似无穷无尽,水借木势,一半流向人间地府,一半囤积在上界天庭,直欲将所有都淹没进去。 墨赦魂体虚弱,如一叶孤舟,在天河水里飘飘荡荡,身体里的力量仿似都被抽剥干净。 终是因了心有不甘,凝聚出身体里的所有力量,注入那哭丧棒中,以哭丧棒做渡生过死的舟,身形突的从那能将万物清洗溺毙的天河水中拔出,踏着白骨造就的哭丧棒攀上横倒的大椿木。 大椿木上还站着曾在地府赫赫有名的熟人,那是曾被月戎列入永不来往地府黑名单的人齐天大圣孙悟空。 还有能一气化三清的太上,道法通天的杨戬,些许有大道行的天神星君,还有地府最强府君莲涅,有三界五行中的最后一条龙昔鸣,有身带苏毓秀一缕庇护气息的男鬼…… ------------ 第二百九十六章 九天战(8) 大椿横倒,却成了他们这些鬼神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那样庞大的近乎无边无际的大椿,却也只能阻挡这样要命的银河水一时片刻。 因为那水在不断的涨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攀高。 “这回要玩完啦!”倒挂在大椿枝干上的猴子咧着嘴,抓耳挠腮的看着面前的涛涛大水,有些幸灾乐祸,“天帝老儿玩完啦,哈哈,连太上那老头都挽救不了了!” 墨赦手背凸出浅蓝色的血管,嘴唇抿的死紧,周身阴气大涨,拼尽全力,还是没法将那哭丧棒从天河里捞出来,再一错眼,那白色哭丧棒就被那汹涌的洪水卷入进去,再看不见。 他落在大椿上的地点离那猴子不远,正将他的话尽数听在耳中,却全然没有搭理的意思,但那猴子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猴子,只一荡,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转,就落在了他不远处,摆足了谱,叫道。 “喂,那个姓范的,过来,你家孙爷爷有事问你。” 墨赦往一旁移动了下,内心全是想把谢必安那混蛋扒皮抽筋的念头,只恨他现在力量不够,参与不了那种级别的战斗。 他摆足了态度不想搭理那猴子,但那猴子却完全不会看人脸色,嗖的就窜到了他身旁,愣是将一张毛脸凑到了他眼皮底下,挑着尾音道:“你家地藏死了没?这种场面怎不见出来露个脸?” 墨赦还要再闪,那猴子身形一窜,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哥两好的笑道:“别小气,快与俺老孙说说啊,这三界都要玩完了,还有什么八卦不能说的?这天庭里的十有都化为虚无啦,西王母也彻底归了西,我看那太上也快了,你们地府什么个情状?来来来,与俺老孙说说。” 墨赦心情沉重,实在不想搭理,他动了下肩膀,将那猴子的手扒拉开,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谁知那猴子没皮没脸,又换了一边,将脸硬塞进他眼皮底下,还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道:“看你这小气劲儿,现在不与俺老孙说,一会那天水淹过来,可没的人救你小命!快说快说,一会那太上肯定得祭出翻山印,嘿嘿,你现在巴结巴结老孙,一会咱保证给你抢个位置!” 这猴子有多难缠,当年墨赦可亲眼见识过,这还是一只一言不合就翻脸的泼猴,墨赦现在完全不想跟他打一架,思衬片刻,终是开了口,道:“地藏菩萨多年未出,只在数年前二十八星君覆灭地府时现身一次,困住了莲涅府君……之后,未曾听说。” 那猴子叉腰大笑,笑完又道:“那你们地府也得玩完,嘿嘿,银河上连天水,下通九幽,可是净世之水,一落下去……那可再上不来了,嘿嘿,小无常,你也活不久啦!” 天水是盘古开天时就存在的一池水,能净化世间污垢,无论鬼神,无论能耐大小,但凡心中有恶有垢,都要在天水中魂归虚无。 天水融入银河,便将这铺天盖地的河水尽数化为能净化世间的天水,天水落地,便有万钧重, 天庭尚挡不住那滔滔不绝的天水,大椿尚拦不住那混着星辰碎片的天河。 人界,危矣。 地府,危矣。 墨赦深吸了口气,终于从对白唐的担忧和愤怒中暂时抽回神,问道:“大圣可有救命的法子?” 这泼猴这些年三界五行的折腾,又是个贪宝贝的,此时又神态笃定,怕是真有能度这场劫难的法子。 那猴子眼睛咕噜噜转着,还未说话,就见远处突兀的升起一座大山,水长一米,山长一丈。 墨赦遥遥看着,心知这就是翻天印,昔年共工撞不周山,不周山倒塌一半,剩下的另一半便被太上收去练就了这翻天印,那确是一方先天至宝,或许真能在这场灭世之祸中得一条生路。 猴子嘿嘿一笑,挠了挠耳朵,一把抓住墨赦,腾身而起,朝着那一方大山飞去。 墨赦没乱动,他也感觉到那奔腾的天水中传来的恐怖吸力,这时候,还敢腾云架雾的,怕也就这无情无欲天生石心的猴子了。 在翻过那平静清澈的天水时,他看见了轻若无物的混天绫慢慢沉坠在天水里,号称三坛海会大神的的哪吒整个人都陷在了水里,也慢慢下沉消融,大睁着眼,里面倒映过浮沉的星辰,只一转,他的身形就再看不见。 哪吒此人素来心慈手软,谁弱小他便帮谁,心底善恶太过飘摇,不是讨喜的人,可当这滔天大水突兀而下的时候,能为给人类争取一线生机拼搏到最后的却只有他。 他曾杀神,杀人,神不待见他,人不接纳他,但最后甩着混天绫冲在所有人最前面的,却还是他。 只有他,只有哪吒。 墨赦心头有些微的惆怅,这惆怅还未来得及在他心底久站,双脚已落在实处。 猴子放开他,已自来熟的凑到了那太上老君面前,道:“太上,这翻天印有俺老孙的金箍棒能长么?来头挺大,看着怎么不太稳当。” 太上淡淡扫他一眼,与当时墨赦动作一般无二的往旁边让了让,似乎有些嫌弃。 看来不仅是地府将这泼猴列为了拒绝往来户,他在天庭应当也不招人待见,连太上忘情寡淡至极的太上都不想搭理他。 但猴子从来不是别人不理他就不说话的人,他道:“你看你这头发也白了这么多年了,这会还催动翻天印,嗯,老头儿,你一时半刻估摸就凉透了,你炼制的那些糖豆都送给俺老孙吧?等你们都死干净了,俺老孙收了你的礼,还能给你收个尸。” 太上面无表情道:“大圣多虑,等陛下凯旋,三界自然能化险为夷。” 猴子哈哈大笑,伸手指着太上道:“老头儿你做什么梦呢,净世之水都下来啦,昊天能收拾?再说跟他打架那女人俺老孙瞧了,可比他强多了……行行行,就算他能收拾,以他现在那点能量,可做不到时间倒流,死灵重塑,嘿嘿你还是要玩完!你说你死都死了,还霸着那些丹药干什么?” 太上又往一边 偏移了几步,面色沉沉道:“有承势星君辅佐,必然……” 承势星君?白唐!墨赦微微测过脸,目光专注的盯着那边。 谁知猴子又是一阵大笑,继续不会看人脸色的道:“那小子俺老孙也见过,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被昊天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根本担不起承势两字!要说承势,俺老孙觉着咱都比他有资格!” 太上手里的拂尘一挥,那翻天印长的更快更高,远远将翻涌的潮水甩在下方,道:“承势星君体内有四灵四相最本源的力量,蕴含无尽生机,又自修鬼道,有无上阴气,阴阳和合,可生造化,定然能……” 猴子长长的哦了一声,又挤眉弄眼的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又要杀生了?嘿,要俺老孙说,你们现在的行事颇有老孙的风格,还作甚的神仙,还维持个狗屁的规则法度,不如就顺着那女娃娃的意思,推翻重来……” 说到一半反应过来,改了口道:“要说换天日,你也看不到,这上天入地,只有俺老孙能混到那时候了……不过你们要都死绝了,可有点无聊。” 他眼皮快速眨动,眼珠子咕噜噜转着,似乎在琢磨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墨赦静静听了半晌,果断捕捉到了关键点,他将眉目中的戾气掩盖下去,露出恭和温顺的模样,道:“大圣方才说杀生?” “那个啊,”猴子机敏的转头看他,大咧咧的道尽了那些昊天未曾言明的心思,“那承势的小崽子被昊天忽悠住了,帮着他打那女娃娃,若是输了,那一死死一对,若是赢了,昊天也得弄死他,嘿嘿,他身体里的四灵之力传承自四灵,那四灵可是护天四力,你看这天地崩成什么样了,到时就靠着他那一身血肉灵力来补啦!啊,对!那女娃做神界的补药,他做人间地府的补药,相得益彰,相得益彰的很啊!” 墨赦心头剧震,仿若悬在头顶的那一把巨刀终于落了下来,那股总时不时出现的心悸一下就有了出处。 “大圣!” 心底杂念一瞬尽去,只剩了要救那个人的念头清晰如斯,他沉着道,“大圣神通广大,这僵局定有办法的吧?若这世界消失殆尽,大圣一人也没什么好玩,不如救这众生一救。” 猴子翻了个白眼,将自己的金箍棒在手里转来转去,将他的心思一语道破,道:“扯犊子的苍生,你这黑无常不老实的很,当年还是没被揍够……你安这高帽,不就是想让老孙去救你那兄弟白无常?嘿嘿,老孙见他第一眼就看出来啦,任他皮囊千变万化,咱都能看个清楚,那承势星君,不就是你那形影不离的老兄弟么?还想骗俺?” 墨赦轻微弯了下唇,道:“不敢,确实如此……我自知道法低微,无法追到他们痕迹,但请大圣带我去与他们面见片刻。” 猴子拄着那金箍棒,审视的看着他,道:“你要去劝那小子站那女娃娃那边?唔……那女娃娃也不是好东西,她心思也歹毒着呢,这天河就是她弄下去的!” ------------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九天战(9) 正说话间,一道宏大无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穿过泼天的天河水,穿过一层又一层障碍,清晰的、沉重的撞入他们耳中。 “诸天在上,万灵共下,但请悲悯,以救人族!” 那是拼着无数性命心血将祈愿直送入这倾颓的天上的,即便在番天印上,他们也听的清楚。 墨赦手指悄然攥紧,目光下意识朝着下方看去,可他只看见了涛涛上涌银河水。 若然天庭已如此苟延残喘,那人界又该是怎样的绝境险地? 那样带着血色的声音渐渐宏伟起来,一声又一声回荡在四海八荒,明明眼前无人,他们却仿佛都看见了那耗尽一身精血功绩的老人为人族求生路的样子。 墨赦听出了那一声声普告天地的声音中隐藏的祈求,也听出了那声音里碎裂的自尊和骄傲分明前时还在人间大肆屠弱小天神,值此覆灭之际,他们却要用无数人命将最后的求救发往天庭。 所有的骄傲尽数折在此次毁灭三界的灾难里,因为人界势微,早没了能凭一己之力维护人界的人,所以他们是在这场灾难里受创最大的。 没有力量守护,只短短数小时,被卷入洪水巨浪中的人类十有,剩下的一成还得再刨除半成给死于洪水带来的负面影响下的,存活着少之又少。 所谓灭世劫,便是任你能力通天,也如蝼蚁之于洪湖,无可抗拒,不可抵挡。 墨赦眸中光色沉沉,心底念头终归偏了下,但沉稳坚定的如他的面色,他又缓慢的开了口,道:“大圣,劳烦为我带两句话。” 那猴子眨着眼皮,道:“什么话?” 思衬了下,又觉着不对,便道:“俺老孙还没答应去掺和呢!” 墨赦轻微的勾了下唇,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这是百万年来最宏大的一战,普天之下能观战的也就大圣一个,大圣若不去凑热闹,有些可惜。” 说着也不管那猴子怎生想,只自顾自的说了两句话,便身形一动,折断一截大椿木,从天塌地陷里朝人间坠落而去。 他周身腾起淡淡的黑色阴气,那是与他同出一脉却又决然不同的阴气,是白唐走时渡在他身上的,为他在这一片灭天的劫难中做护身符。 而此刻,他就要仗着这无坚不摧的一点屏障,穿过九天,穿过塌陷的天空,去渡人间。 与此同时,那垂垂老矣五识失其三的管辂撑起全身所剩无几的灵力,在仍矗立未倒的昆仑山上画出千里阵来,将那些仍存活的普通人一批一批从天河中送到昆仑顶。 他身后还站着许多须发皆白的老人,有男有女,全都将周身的道法运用到了极致,四周洪水涛涛,人间尽是地狱。 他们这些从时光夹缝里偷摸活下来的人终于也到了油尽灯枯的的时候了。 每一个人唇边都染着鲜血,手上都染着鲜血,那是全然的不管不顾,强行将道法提升数倍,他们每一个都早是徘徊在消亡边缘的人,每一个人都在经历不同程度的天人五衰。 原本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年再 去看一眼这世界,可现在,他们自己将那些余生都拿来献祭这片疮痍大地,祈求为人族谋一丝生路。 在人族存亡面前,生命不足惜。 他们都拼命的催动灵力,为地面的千里阵注入灵力,与这世界其他地界的千里符强行建立通道。 他们守在新昆仑上,异口同声的嘶哑向诸天祈一条生路,道:“诸天在上,万灵共下,但请悲悯,以救人族!” 那些被他们救下的人跪在他们周围,缓慢的开口与他们相合,一声声,一字字,混乱的声音终于慢慢凝成一股。 那些修道者自动自发的盘膝坐在他们身后,拼尽全力为他们凝聚灵气,绘制四方生灵阵,让他们在消耗巨大的情况下,能恢复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他们的四方生灵阵绘制的再多,聚集的灵气再多,也赶不上那些老人消耗的速度。 管辂还睁着眼,眼球浑浊的厉害,像是蒙上尘土的玻璃珠,嘴巴随心的动着,但他已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身形更加的干瘪下去,甚至感受不到扑面而来的水汽。 他身后的那些大能都双手结印,有人失去光明,有人失去最嗅觉,有人只剩嘴皮在动,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可他们的声音入不了人耳,却能青云直上,直入九天。 天河的水一层一层从远处蔓延过来,似乎是一眨眼,似乎过了很久,那夹卷着万物的水就从山脚到了山腰。 没有人动,所有奉行天道的人都在这时候拼尽了全力,要将更多的人从四方拉入这昆仑之颠上。 多坚持一会,就多一分希望,有希望,就有生机。 那天河水慢慢的蔓延上来,一层层的朝着山顶涌来,沾湿那些人的衣袖。 管辂颤巍巍的转了头,目光里空无一物,却似乎将所有人都收入眼中,他缓慢的、坚定的变了手印,嘴巴里发出晦涩的、仿若和着生命韵律的咒语。 他垂垂老矣,手指哆嗦着,却只将那印维持了一瞬,便颓然的落了下去,轻轻的垂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半身在水,他却无知无觉。 除了外围幸存者一声声泣血样的悲呼,他们这些维持千里阵的人竟再没一个人说话,近乎神迹也似,分明都五感不全各有缺陷,却都在那瞬间改变手印。 天河水无声无息的漫上来,漫过他们的脚趾,漫过他们盘起的膝盖,漫过他们并拢在胸前的手印,也漫过他们的咽喉口鼻。 有人痛哭,有人麻木,有人奔向更高的地方,有人奋力的将散碎的大石块垫起来,用双手为他们的孩子撑起一条能坚持久一点的路。 终于,昆仑的土木山石都爆发出强烈的生机,轰隆有声,似有再拔高之意。 四海尽起潮,一浪盖天地,茫茫无边无际的水终于将那些如石雕样的修道者都遮盖下去,他们坚硬如磐石的身躯被一荡一荡的大水冲击着,终于也慢慢的神展开,慢慢的被卷入了无边的海浪里。 哭喊声震天而起,昆仑摇摇晃晃,终于在他们不顾一切的咒语里拔高十尺。 在大水里绝望的人又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他们拼命喘息着,连哭泣都发不出。 死亡一点点靠近,谁都阻止不了。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迅速从九天而下,如天神降临。 他穿一身漆黑的无常袍,手持伤痕累累的锁魂链,身后垂着人手臂粗细的绿枝,稳稳踏在被大水冲刷的干净无比的岩石上。 他从地狱来,却是人间神。 他眸光里含着冷淡,面目俊美疏离,周身荡漾着肉眼可见的浓郁黑气,一身杀气,发梢都滴着水,他将偌大昆仑顶上的人一一扫过,无悲无喜,全无表情,眼睛看着那方水里遥遥漂浮着的一只手。 那只手苍老枯败,干瘦如柴,指尖上功德的白光在一点点溢散。 还活着的人都没有动,没有人说话,风带着毁灭的气息拂过脸颊,拂过发梢。 黑面的无常突然动了,他在所有人的麻木里,以手按地,身体四周有无形的气劲向四面八方涌动,遮天蔽日的阴气被他催生出来,他手下的土地光芒涌动,迅速朝四周扩散。 “莽苍幽魂,冥冥厉鬼,我以魂祭,诏令尔来!神皆无能,鬼渡苍生!” 若是神佛无能为力,那就由我幽冥鬼怪,渡化这天下众生! …… 天下洪水涛涛,四海尽翻,冰山全融,土地尽被淹,人间唯一一片净土,竟只剩下了昆仑。 而这一切,还在虚空里进行争天之战的白唐还不清楚,他满心满眼都是先将苏毓秀控制起来。 可苏毓秀是真的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强悍,她的力量仿若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他们的斗争是天地的争斗,又险之又险,身死道消往往只在一转念。 此时,白唐眸光澄澈,手里牵着黑气内敛如精钢的牢笼,苏毓秀跪俯在内,面色惨白如鬼,唯有唇上一点丹砂色,为她平添几分艳色。 昊天仿若无事的垂着手,目光淡然,只胸前还有几丝金色,表明他绝未好过,就连右手腕上也光秃秃一片,那美如白玉的右手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白唐轻微的喘着气,艰难的撑着没有趴下,道:“你放心,苏毓秀,你放心。” 他来之前感觉能搬山填海,感觉能创造出一个新宇宙,可跟苏毓秀打一场,耗尽心神压缩时间,将本该旷日持久一战百年的神战压缩到这短短数日,体内万般灵气都被掏个干净,半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 想来昊天也是,哪怕他未说,但他连修复自己肢体的余力都没有,只能勉强的让手腕上的鲜血停止流淌。 苏毓秀微微垂着眼,胸口剧烈的起伏,虽重伤而半废,神态却不失从容,道:“我从不忧心生死。” 她所忧所怖,从来不是生死存亡,她怕的从来都是谢必安的决绝转身,是他的憎恶厌恨,是他轮回百转,初心已变,再不会站在她身侧,给她一双遮雨的臂膀。 她的手抓着他与昊天齐心合力布下的囚笼,倏然抬头看向白唐,眸光亮的可怕,冷酷道:“白唐!杀了昊天!你不杀他,他必杀你!” ------------ 第二百九十八章 九天战(10) 他们身周还浮着空间夹层的碎片,都在那些还未完全消散的规则力量里浮沉、聚拢或者消散,像是一片又一片发着蒙蒙光亮的星星。 这片不属于五行三界的空间是他们力量的夹层,并不稳定,时不时会有无声无息的空间规则利刃切割过来,并非能久待之地。 况且……老墨还在外面,白唐不知怎的,有些格外的心慌和不放心。 他急着出去看一眼,可身体实在已到穷途,全然一丝力气都没有苏毓秀是新一代的天地生灵,是由那可将整个天庭都笼罩进去的神原石脉孕育出来的天生神灵,能为世间带来颠覆的神,她身上的力量是天地孕育,之后又有无数人的信仰之力为她增持,的确是强横无匹。 就连他都成了这幅模样,昊天的身体情况只会更差。 白唐抿了下嘴唇,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又抓紧时间调息了会儿,身体里方有了些气力,便道:“我们下去吧……那会我看见滔天的洪水,得去看看。” 困住苏毓秀的那黑色囚笼倏的收缩,柔软的蛇一样将她四肢都缠住,那黑色的柔软链条上还刻着密密麻麻的规则,将她的力量牢牢锁在体内,半点都动用不得。 昊天身体站的笔直,背在身后的左手还在轻微的发着颤,面上半分神情不露,还未说话,就听一道略尖锐耳熟的声音从还很远的地方传来。 “啊呦,怎么没点动静了?这么快就打完了?在哪一条虚空裂缝里来着?” 白唐听得这声音,就条件反射的感觉头皮一疼,想起了头发被生拔的惨痛经历,当即连有些沉重的眼神都活络了。 空间突的又是一震,碗口大的缝隙慢慢合拢,白唐猛提了一口气,拉住苏毓秀的手腕朝着那出口纵身而去。 “谢必安!范无救托俺老孙来给你带话啦,你们在哪儿呢?” 猴子挥手驱赶着那些碎片,迟迟找不到人让他有些暴躁,当即就大声叫喊起来。 离他不远不近的太上权当没听见,手臂上的拂尘轻微的飘荡,捕捉空中的每一丝气息。 猴子在空中灵活的避开几块大石,又一脚将死了的五彩鸾鸟踹开,翻了两个跟头,左左右右的呼喊了一阵,没得到回应,也没看见该看的热闹,有些想撂挑子,眼珠一转,瞧见了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太上,当即就要过去调侃两句,稳稳他什么时候死。 却在这时,听见那残破的诸天之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像是什么刚硬的东西断裂,一抬头,就看见昏暗的天幕上光华骤敛,有人影从那敛尽光华的地方踉跄而出。 猴子眼珠一亮,当即大叫:“天帝老儿!谢必安!啊呦你两打赢了,嘿嘿嘿,看来这承势之星还有点用,昊天你都能赢了,你原本打不过这位女施主!” 他早已逍遥自在许多年,那起子清规戒律早忘的七七八八,这“女施主”三字说的顺口,出口才觉恍惚,原来已经很多年了。 白唐心里惦念着他方才喊叫的话,张口就要问他墨赦说了什么,余光却瞥见身旁苏毓秀惊骇的神色,未及细想,胸口已是一 痛他低下头,看见了一只白玉般的手从他胸腔里伸出来,指甲圆润指腹饱满,指尖上他鲜红的血液滴滴而下。 猴子的声音远远传来,有些许的模糊:“范无救说,苍生算个屁,全都死了也跟你没半点关系,嘿嘿,这句话俺老孙喜欢的紧,还说昊天要你的命,叫你跟女施主一道先弄死他……” “昊天!”苏毓秀双目赤红,身上那捆住她的锁链迸溅出白色的刻纹,将她压制的眉目狰狞,戾气冲天,恨不能冲上去将昊天一口口咬死,唇齿间都仿佛咀嚼着仇人的血肉,恨声道:“卑鄙!卑鄙!” 这方天地原就是昊天主宰,哪怕此时残破不堪,他入得此中,也如鱼得水,恢复自比他们都快许多。 可他刚有余力,转眼就过河拆桥,对同盟举刀。 白唐身形踉跄了一下,苏毓秀拼命挣扎着移动一步,用纤细的肩膀撑住他,声音颤抖的不像话,近似哽咽:“你怎么样?白小唐你怎么样?没事的吧?啊?咱们这个境界,一颗心算什么,死不了的,对吧?你说句话!” 那只白玉雕琢的手从胸腔里缓缓拔出,手心里攥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白唐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的胸腔,看见了汩汩流出的鲜血,想,已经不是人了,为什么还会有红色的血? 又想,墨神可真是乌鸦嘴,居然真被他说准了,昊天不是个好东西!也不知他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好好的守着福德巷里的那一众老幼,居然还托了这遭瘟的猴子来传信! 传信也不传个温情的,竟传些听起来有些像训人的话。 苏毓秀道:“你说句话!不就是胸口破个洞,你,你说句话!” 白唐右手已下意识捂住了空荡荡的胸口,感觉到了从胸口那窟窿里吹过的风凉凉的打在手心里,在他身体里转了一圈又溜了出去。 “不疼,”他说,桃花眼里竟还含了安慰的笑,有些调皮,“这下你和墨神都能逮着我叨叨叨了,呵,呵……我那会还把他定在原地,估计都气炸了!” 终于听见他说话,哪怕声音破碎,苏毓秀几欲落泪,面上恨恨,口衔精钢,心内却柔软一片,道:“你可闭嘴吧……不,不,你多说两句,这会敢晕过去我扒你的皮!你快转头,看远处那是什么?” 白唐闻言转头,还没看见远处那是什么,就先看见了高冷圣洁如月华的昊天,他指尖上还沾着鲜血,目光里却仍不沾尘埃,就站在他身旁,居高临下,无悲无喜,道:“舍一人可渡众生,承势星君,苍生需你舍身。” 去特么的苍生!白唐想。 “昊天?诶?你这动手够快的啊……嘶,俺老孙早知道你这老东西狼心狗肺,谢必安刚刚才帮你打了这女施主,你这翻脸够快的啊,也不怕人家再联手打你!” 猴子一下就到了近前,见着他们的情况,猴脸都笑成了一团,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白唐。 太上也悄无声息的到了近旁,看了昊天一眼道:“陛下,四灵力可润泽万物,承势星君体魄可安山海。” 昊天淡淡的点头,将那颗 红色心脏握在手心,道:“本君在,三界在……走吧。” 没有一颗心,白唐体内那些灵气就散乱无章,全然聚集不起来,他像一个漏风的盒子,分明能从四处搜刮灵气调息治伤,可那些灵气只在身体内转了一圈,又从胸口的大洞转了出去。 猴子大咧咧的道:“俺老孙虽然不爱看书,该知道的事可没少知道……你们两个老东西打什么主意俺老孙清楚的很,狗屁的苍生,就是看他比你们强,怕了!” 太上道:“大圣慎言。” 猴子嘿嘿的笑着,毛脸上是说不出的鄙薄神色,眼睛贼溜溜的转着:“要救这苍生,可不止那一种法子……就算要用这种办法,怎么不见你们两老东西割皮舍肉去救一下这苍生……” 猴子的声音就在耳边,但白唐却仿佛全然没听见,他满眼就剩下了那遥远天边的一抹黑色阴气那是堪比地府的浓郁阴气。 他张着嘴,连自己心脏没了都顾不上,只愣愣的看着那边:“那,那是……什么?” 其实不用问别人,他也看的清楚,那是一条通天路,用无数灵魂铺就的通天路。 那一条路自上而下,竖在涛涛天水之中,四周海域都被它染黑, 那条路只有一人宽,摇摇晃晃,却坚定无比。 厉鬼哀嚎,幽魂嘶叫,阴气翻滚着在天河里占据一席之地,那些来自九幽的调子让人心生悲壮,却半点都不凄凉。 白唐眯起眼去看,将那条路看的更加通透,他看见了无数厉鬼凶魂头尾勾缠,手臂搭成台阶,稳稳的送着一个个尚有生机的人从遥远的人界来到那远方随水而涨的山上。 那些鬼魂模样凶恶,阴寒入骨,有的甚至四肢不全满目怨恨,可他们都没有对踏在他们身上的人生出坏心,甚至还会在那些人爬不动的时候嬉笑着帮他们一把。 无数的鬼在沉沉的水里化作一缕缕虚无的阴气,又前赴后继的有更多的鬼补上来,他们攀着一根笔直的大椿木搭成鬼梯,又直又稳,又一层一层的护着他们曾经的同类攀上那能活着的高山。 “莽苍幽魂,冥冥厉鬼,我以魂祭,诏令尔来!神皆无能,鬼渡苍生!” 有郑重犹如山河重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空气一样上传九天下达地府,竭尽全力要渡苍生! 白唐没了心,纵使不死,却也伤重难行,只能被太上的拂尘带着走。 他睁大了眼,以有限的目光去看那些厉鬼百般面目,只觉他们周身虽阴气缭绕,至寒至毒,却至善至美,至纯至洁。 他伸长了耳朵,听见来自九幽的声音那是无数厉鬼响应那人的召唤,从地狱里爬起来,奔着这一场盛宴而来,奔着……他的精魂而来。 离那高山更近了,白唐从那坐鬼桥旁掠过,看见了这世间最美好的画面一个三五岁的厉鬼张着嘴,将一个从母亲怀抱滑落的小娃娃托了起来,固执的托着,等小娃娃的母亲将他接了过去,才傻兮兮的裂开嘴,身形消散在无尽的水里。 ------------ 第二百九十九章 九天战(11) 苏毓秀艰难的勾动手指,攥住白唐的一截衣袖,死死勾住,即便在他们被扔到那半个不周山祭练而成的翻天印上时都没松开。 昊天踏在郁郁葱葱的不周山土石上,淡漠疏离的目光扫向那不断上涌的天水银河,又看向那无数地府恶鬼搭建的通天桥,面色无波。 无数生灵葬在这一场天水里,无数痕迹符文被冲刷干净,铺天盖地的戾气席卷三界,人类死伤殆尽,亡族就在顷刻,可有来自九幽来自黑暗的无数双手撑起了人类求生的路。 分明是人间至恶,五毒俱全七欲缠身,贪嗔痴很深入灵魂,杀生害人夺人性命,可那些厉鬼凶魂,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如此决绝善良,天河水一荡一荡,将他们冲击的魂魄稀薄,几欲散去,那样澄澈的水对他们却是蚀骨的剧毒。 那些爬在鬼桥上的人零星如灯火,他们瑟缩着,忍受着刺骨的阴寒,一步一步,踩着那一双双或柔软或刚硬或幼嫩或苍老的手上,后背都带着一点薄薄的猩红,如同保护罩一样护着他们穿过水,穿过云,到达能暂时栖息的地方。 厉鬼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却最终都汇聚成一首绝不回头荡气回肠的战歌。 白唐听见过那歌,那是地府的名曲,相当于人间的国歌,有一种上青天兮揽明月、虽百死兮尤不悔的决绝豪情。 万鬼同歌,白唐只看见了那在所有鬼魂最下方的人,只听见了他的声音。 那是他家墨神,是刚才还托猴子跟他说苍生算个屁的墨神,他在滔滔天河之下,在幽冥万鬼之下,在垂死挣扎的众人之下。 白唐睁大了眼,可他还是没看清那人的脸色,想来也该是冷若冰霜的,无论做什么,他都那样的表情。 地府战歌旷远沉重,在九天里来回回荡,为那些消散在天河里的鬼魂送行。 “陛下,该补三界了。” 眼看那天河水又要漫过不周山,太上忙又催着那翻天印长高了百米,眉峰却轻微的皱起来,委婉的提醒昊天时间不多。 那神皆无能,鬼渡苍生的声音还依稀在耳畔回响,如同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天神脸上。 昊天对着远方抬起手,又指向耸立在不周山边缘的鬼桥。 立时,接到他命令的杨戬就弯了弯腰,三叉戟朝着那方鬼物重重挥去。 那本就艰难维系的鬼桥倏然崩塌,无数厉鬼消失在他那样的全力一击中,顿时哀嚎遍野,鬼魅乱飞。 白唐眼睛又黑又亮,他只感受到那熟悉的阴气一凝,继而铺天盖地的散开那是墨赦,他强大无比的精魂在被残余的鬼魂啃噬,这就是精魂召鬼术的代价。 白唐哆嗦着唇,想到了极为可怕的事,他抿着唇,身体里的力量疯狂运转,却又更快的从胸口溢散,半点都凝不起来。 他徒劳的朝下伸着手,不知道是想抓什么,没有心,连悸动都感受不到。 “轰~” 太上一拂袖,那嶙峋山石山竟自觉整平,露出一方百米平台,不周山是上古大山,山高百万丈,纵横百万里,此时他们四周,除 了一直看戏的猴子,就剩了杨戬在远处遥遥看守。 猴子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就蹲在一边看笑话,时不时出言嘲讽,全然没有修行佛法的慈悲,俨然一个石心石肺的泼猴。 黑色的阴气如山如海,残破弱小的鬼魂凄凄哀鸣,有人却充耳不闻,那么周遭尽寂。 “没用的,”苏毓秀在白唐耳边低声道,“你救不了他!白唐,你听我说!” 她手指蜷着他一截衣袖,用力扣紧,拼命的传音入耳:“回神!你若还想再见他,就听我说!” 已经感觉到身体被拖动,她的手终于不得不放开白唐的衣袖,手指徒劳的蜷缩了两下,哪怕被扔在那方平台上,也遥望着那个人。 太上道:“虽非普华,也可将就。” 听见“普华”两字,苏毓秀手指一僵,满目猩红,那时候尖锐的疼痛仿佛都从遥远的时光回到身体。 她眼睛有一瞬模糊,却随即更加清醒。她看见了还在拼命凝聚力量的白唐,她想,她曾经历过的疼痛,不能让他再经历一次。 她舍不得。 她身体被一股力量强硬的拉开,四肢上重又缠上一股又一股的锁链,锁链从那不周山上的平台上长出,将条捆的牢牢的。 白唐四肢也被摊开,牢牢锁在平台上。 苏毓秀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感觉他似乎在笑,身体都放松了下去。 “三界遭难,众生皆死。”昊天缓慢的开了口,“天地生灵神,本为度众生,你该补过。” 苏毓秀嗤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配谈什么苍生?你那凌霄宝殿里的冤魂还压的住吗?这银河水能把三界都淹了,但你那凌霄宝殿应该是最后淹的,你猜猜,那池子里的无数生灵还有意识没?” 昊天面不改色,道:“若非因你,他们本不必如此。” 太上在一旁画祭奠众生的符,一笔一笔勾勒,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 苏毓秀哈哈大笑,讽刺道:“是啊,我当初就不该逃跑,还一跑就是几千年!你可真是太好笑了,昊天!” “是挺好笑的,”白唐居然接了口,尽管声音虚弱,却带上了一点薄薄的生气,“这三界都玩完了,还谈什么苍生?苍生是什么?天下又是什么?” “等这世间就剩下你一个人,那就是你的苍生!” 苏毓秀手指扣紧在手掌心,眼中倒映着一片灰暗的虚空,分明是末路穷途,她却忍不住心境明朗,听见白唐说话,竟奚落道:“现在你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了?二货!早叫你……站在我这边!” 白唐的声音还没传来,就听昊天道:“四灵本源力可安山海,天地生灵之力可补天界,渡过这灭天大劫,才有未来的苍生。” “那得多少万年啊?”莲涅的声音遥遥传来,他半身还湿着,怀里抱着微微蹭他手的瞎眼猫,“这么多年不见,昊天,你真是卑劣的让我想吐。” 杨戬刷的一下就从远处闪到了莲涅面前,摆出防卫的样子。 莲涅低低的笑:“现在好啦,多清净啊,三界 混乱,五行不存,人类死绝,冥府空空,只剩了你们这几个喘气……再弄死那两个, 以后你们就又是说一不二的绝对主宰了,说谁恶谁就恶,说谁该死谁就该死!” “不许谁出来,就给他画个牢……嗯,嗯,大妙!” 他是上古大妖与先天神祗的合体,本性凶杀,若说枷锁,他身上的枷锁是最重的,压的他疯疯癫癫,性情暴戾,从来都是又邪又恶的样子,可此时他脑子里的两股思想仿佛头一次统一了意见,所以他面容平静,问道:“我为什么是恶呢?昊天,你在我身上落了那么多规则,为什么呢?” 昊天琼枝玉树一样站着,无数游离在空气里的灵气往他身体里钻,补充他干涸的灵力,为他重注生机。 别人看不出来,可他自己能感觉出来,他身体里的无数生机还在不断流失,像那些无数陨落的天神一样。 他听着莲涅的话,淡淡回道:“尽是天命。” 莲涅眉心红莲妖娆胜火,许久,点点头,自言自语一般道:“我早知道是这个答案,昊天,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言罢周身燃起烈焰,背后涌出无数火红色游龙一样的藤蔓,朝着昊天袭去,同时抬手扣住胸口,指甲掐入内里,捏住自己的肋骨:“你将我囚困万年,今日,我送你长眠!好好体会一下那种黑暗吧!” 刹时地狱又临,地府最强府君气场一开,便将还在天河上徘徊的无数阴气尽数收归己用,又连通地府,引源源不断的阴气涌入不周山。 时间太短,昊天连一分都没恢复,他却半分不惧,不退不避。 白唐费力的扭着头,看见了太上在他左侧的位置最后一划,他和苏毓秀周围都腾起迷离的白雾,接着那老头停也不停的上前,挡住莲涅的进攻。 “白唐,”苏毓秀叫他,“我们要死了,你害怕吗?” 白唐瘫着四肢,看不清表情,声音却低沉,道:“害怕啊……我这次可真闯大祸了!我不该……我该听墨神的话,不参与你们这事,我该护着点人间。” “管辂那老头还怕我慈悲太过,我这次倒是没慈悲太过了,可我办的这叫什么事?” 苏毓秀轻笑了声,道:“有你什么事儿?这是我和昊天的事……他的时代结束了,可他偏偏不甘心,非不肯从容就死,只好我来帮他了!” 身后似乎有东西悄无声息的潜入白雾里,苏毓秀却分毫都没有在意,只是慨叹道:“可惜我力量耗尽,但凡我能再吸收一丝力量,就昊天那样的,我都能让他安稳就位,老老实实去死!” 又轻声一叹,道:“答应你的太平盛世海晏河清,我给不了你啦!” 白唐道:“太平盛世?原本是挺太平的,可都被你和这位天帝毁了。” 他说:“你们打生打死无所谓,可人类多无辜啊,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我真是不明白……如果昊天真的能让世界恢复原来的样子,也挺好,” 他想起了初次见到昊天时,昊天同他讲的天地大道,讲的“天下”和“众生”,还想到了福德巷里的那些人。 ------------ 第三百章 九天战(12) 他终归还是没保护好他们,他们都死在冷寂的天河里,带着惊恐害怕。 苏毓秀厉声怒斥,叫他:“白唐!昊天算什么东西?这是盘古创的世界,他不过是后来的神,没有修补的资格!他以为他能!可他做不到!” 那方高台上符文阵阵,三界同震,白光闪耀苍穹,一身高华的昊天一步踏下,空气都是一颤。 白唐只觉他手臂一抬,自己双手腕上就出现一道伤口,鲜血滴落,穿过不周山,径直落入凡尘的天水里。 连着仿佛也将他的灵魂撕扯下一片,一股脑的落入疮痍的大地。 白唐知道,这是那能将他灵魂活活撕碎成一片片的上古符咒被昊天催动了,他忍着痛,问道:“那谁能?这天地世界就这样了吗?一直什么都没有了吗?!” 苏毓秀也不好受,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她道:“以后会有,等我们……我会收拾这天河,大地会恢复原样,我会补天,会修地,我们寿命漫长,总能等到再出现生灵的时候……” 转而又嘲讽道:“昊天白修道了这么多年,道术再高也是废物,竟想用一个人的精魂修补三界,可笑!” 她转头看向白唐,目光锋锐犀利:“这不是死一次能解决的事,白唐!谢必安!熄了你圣母的心思!你不能死!” “我不想死!”白唐反驳道,不承认有那么一瞬想放弃,“我才活了二十多年,刚刚有无上力量,还没称王称霸称雄世界!可这世界如果一直这样,我爱的人都早早死去,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想要这样的世界……” 苏毓秀一怔,连身体上的疼痛似乎都淡了些,她道:“有我啊,我们可以陪着彼此,白唐,谢必安,我……” 白唐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怀了一丝希望的道:“你神通广大,你是聚集了所有天地灵气生就的天地生灵,你有办法的吧?苏毓秀,我想活着,可我不想要没人的世界!我想要热热闹闹的世界!” “人类肮脏,他们……” “谁不脏啊,”白唐似乎笑了一下,“可他们该干净的时候比什么都干净,哪怕曾经犯错,那也是可爱的……况且,我爱着的、在意的人那么多,苏毓秀,我搅和进来,可不是为了你们什么争天之战,我只想给他们求一条生路,你明白吗?” “你” “老实说,你肯定有办法的吧?你现在都不慌,肯定有办法吧?毕竟你活了那么多年,还是做足了准备上的天,总不能没想过失败吧?一定还有后手对吧?” 完全没有!苏毓秀想,她从未想过会输给昊天,她的心思只有踏破天庭! 她没想过再做俘虏,满心的破釜沉舟绝无退路,大不了就自爆,让这个小世界彻底玩完,除了有她一分魂保护的白唐,全都去死!那才叫一个干净! 可白唐现在说她有,那她就有! 于是她道:“对!” 白唐又闷哼了一下,香甜的血腥气四散开来,他道:“能绝地翻盘?打败昊天?” 她睁大眼,看见了另一张在记忆里深邃无比的脸,那个叫美人的 男鬼,他终于还是摸到了她身边,用她曾给过他的所有力量和法宝,试图破坏她身上的禁制。 她喉头突然就有些哽塞,眼睛望着她的宠物鬼,声音缥缈道:“对!” 美人眉眼已完全褪去初见时的圆润温和,与谢必安没一分想象,是极致锋锐的硬朗。 乍一看去,竟让她有故人魂归之感。 太上与莲涅斗法斗的昏天暗地,昊天吟唱着最古老难懂的曲调,脚下也踏着晦涩的步伐,每一步踏出,神州大地、破碎空间都会震颤着给他回应,白唐与苏毓秀身上不能愈合的伤口就多一处。 这张百米大的平台上布满了能撕裂天地的至强杀气,这个鬼是怎么扛过这些来到她身边的? 苏毓秀看向那个素来傻呆呆不太机灵的鬼,觉着他是真的不机灵,这种时候凑上来干什么,真是……不要命! 那男鬼正徒手撕扯着捆住她手腕的锁链,似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偏了头看她,轻笑了下,无声的开口:“我姓殷。” 上一次,他问她知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她没有回答,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知道,于是他在她背后大叫,说我姓殷。此后再回到他身边,却绝口不提那件事,也不提他的名字。 这一次,苏毓秀终于在心底将那个名字补全:姓殷名寿,字后辛,是商朝最伟大的君主,后世称他为“纣”。 贱仁多累曰纣,残义损善曰纣。 他明明光明磊落雄才伟略,但经过无数年月,那些人为他封号为“纣”,他们要他死后也不得正名,甚至为了坐实那些残暴的构陷罪名,他们为她安上了轩辕坟九尾狐的名声。 所以她苏姚,苏妲己做了几千年的狐狸精,狐媚祸主奴颜媚上,殷寿做了几千年的暴君昏君,是非不分善恶不明残酷无道。 可那个男人当年就死了,尸骨无存神魂不复,她亲眼看着他被他们撕裂了魂魄,不入轮回没有来生。 她不信,无论面前这个鬼与殷寿多像,他一定不是。 可这一回,苏毓秀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殷寿的气息,那股旷远的、豁达而强势的气息,还有莲涅的气息,还感受到了张奎的气息,还有昔鸣的气息……那些无比强大的气息都被困在他手中的那一把法刀上。 白唐的声音从耳边飘过,如同不着力的游丝飘絮,道:“那你可有办法让他们都回来?变回那个和平的世界,让死在这场神战里的人都能过完他们本该拥有的一生?” 整个世界都震颤的厉害,外面的人还在大呼小叫,听不清说什么,苏毓秀眼睛看着面前的殷寿,只觉胸腔也起伏的厉害,没有回答白唐的话。 “咔嚓~” 几不可闻的声音如惊雷入耳,苏毓秀的右手轻微动了下。 美人魂体已淡漠的近乎看不见,他虚虚的从苏毓秀身上越过,开始用那把刀去切割困住她左手的无形锁链,低垂着的脸轮廓分明,手也极稳,像极了那年他在她身前握刀的样子。 他张合了嘴唇,道:“不用怕。” 苏毓秀刹时眼前就一片朦胧,心如潮汐翻涌 ,她告诉自己,这不是殷寿。 “如果你有办法……苏毓秀,我求你,让他们都能活着……都说神仙能起死回生,我们已超越了神,可我不能创造生命,做不到回溯时间……苏毓秀!” 白唐突然叫她,即便两人还隔着遥远的距离,苏毓秀还是第一时间转过了头去看他,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着她这边极速飞掠而来。 那是……溯洄镜?! “你若翻盘,请给这三界众生一场活路!” 昊天还在一步一步踏着生命的韵律,耗费精力将他们流出的血和割裂的魂魄碎片洒向八方。 像是对那飞过来溯洄镜无知无觉,苏毓秀一时心都揪了起来,只看着那镜子,那是用神原石锻造出的东西,跟她的力量原本就一脉相承,若在此时落入她手中,她必然能凭借那一丝力量颠倒乾坤。 可就在这时,昊天的黑金云靴正正踩在那尚在半空的镜子上,啪嗒一声,镜子应声落地。 苏毓秀浑身发冷,第一反应却不是可惜那镜子,而是向着那男鬼道:“快走!快跑!” 快走,躲起来!天地广阔,山河倾倒,你随意去哪,身上有我下的防护咒,断然不会有事…… 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嚓声,她左手手腕上的锁链应声而断,指尖传来轻若无物的触感。 美人低头,嘴唇轻触她指尖,眼睛微微上看,正对上她惊骇的眼神,继而便作烟消散。 那双黑金云靴已瞬间行到她身边,银发白衣的天帝居高临下的看她,面色无波无澜,仿若刚才踩踏而过的不过一个蚊虫,一片云彩,他低着头,衣袖轻柔的拂过。 原本被砍断的锁链竟又生长出来,刚爬上她的手腕,整个平台就是一抖,似是被人猛烈的撞击。 “谢必安!”有人在浓烈的白雾外大声叫,“白唐!” 暗红色的龙尾又是一摆,拼尽全力的撞击平台,连同他背上那稀薄的风一吹就散的残魂一起,固执的扛着刮骨的杀气,在外围声嘶力竭,要打断这要命的补天术。 白唐是什么反应苏毓秀不知道,但她却将这丝机会抓的很好,手指在地面猛的一扣,坐直身体,双臂如绕指柔,一下缠住昊天的双腿。 身体各处都溢出金色的鲜血来,发出一阵香甜的气息,燃烧神魂,冲散禁制,瞬间就是鼎盛时期,只一下,就将昊天拖拽在地,用身体压制住他的反抗,手臂将他所有的反抗绞杀殆尽,强横无匹的力量朝着四周激荡。 白唐一下子就被冲了出去,于劲风中睁眼,正看见苏毓秀掐住昊天的脖子,五官凄厉,血染面颊,眼睛完全就是烧得不能沾手的火炭,直直穿过那些云霭望向他。 风停止呼啸,海浪停止翻涌,连正在打斗中的人都如被定住一样停在半空,黑色阴气与白色灵气各占半边天,在混沌的世界里交织出最亮眼的颜色。 白唐感觉自己一直在下坠,仿佛永无尽头一样,直到后背撞上一片鳞甲,才堪堪停了下来。 “白唐。” 有人轻声的叫他,声音轻柔的如细细的风。 ------------ 第三百零一章 安山海(1) 白唐抬头,就见那绝美如天上月的女子对着他轻笑,手里捧着一盏微晃的月光色烛火,如一缕轻烟般站在不远处。 四周都是灰暗的混沌,只有她所在之地有一丝光明,那光明从她掌心发出,映照着她清亮无比的眼眸和绝美无暇的容颜,美艳不可方物。 她叫他,道:“白唐,你过来。” 白唐难得乖顺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步走向她,越走就越觉得有些奇怪的难受,分明没有心,他就好像用别的地方感受到了那种比死亡还难过的难受。 他走到苏毓秀面前,站在她身前一尺处,垂眸看她。 苏毓秀要比他矮一个头,正一手持烛,一手护着那月光色的烛火,见到他来,轻柔柔的露出一个笑,像是开在悬崖峭壁上迎月绽放的高山雪莲,清冷又绝美。 她道:“你救了我两次,第二次救我时,我生出漫漫情丝,只是因为不够强大,所以按你所说入轮回躲天机,依照约定三千年不去寻你。” 白唐只觉怅然,想,她对谢必安果真一往情深。 可他不是谢必安,也不能厚颜无耻的承了这片深情,所以他道:“我……不是谢必安,我曾在三生石上照过,苏毓秀,你一腔深情,不该错……” 苏毓秀轻微的摇头,道:“我不会认错你。” 她手上的烛火微微摇晃,在两人的脸颊上留下微弱的光影,照亮他们稀薄的眉目。 苏毓秀唇角笑容美好如梦魇,在细微摇曳的烛火下看他,道:“你要相信,你就是谢必安,曾救了我两次。” 她手指在白唐的头上点了点,道:“那些记忆都在这里,以后你会慢慢看见……那些都在你的灵魂里,永远不会淡忘。” 白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避开她那样深情的近乎直白的眼神,视线落在她捧在手心的那一捧烛火上。 苏毓秀眉目奢华浓烈,精美不可方物,完全褪去了之前的心狠手辣,神态轻柔的如白云如佛光,带着宁静祥和之意,她又上前了两步,离白唐更近,身上那股子幽冷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道:“白小唐,我能抱你吗?” 黑眸沉着月华的光,问的淡然而坦荡,像是在问他是否能帮她摘下一朵簪发的桃花。 白唐伸出手,轻轻的抱住她。 过了片刻,才轻声道:“他喜欢你,如果他在的话。” 如果谢必安还在,这样纯粹的神情,绝不忍心辜负。 他恍惚想起,三界已被洪水淹没,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他能在这个时候代替谢必安给她一个拥抱,这很好。 胸口忽然一热,有温暖的感觉在身体流窜。 苏毓秀退开一步,手依然按在他胸口,掌心的烛火一点点离开她的手心,落在白唐空了一处的胸腔里。 她忽的一笑,笑容明媚如三月春花,莹白如玉的手掌离开他重新合拢的胸口,慨叹道:“可真暖。” 白唐疑惑的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那烛火放进自己胸口。 苏毓秀神色终于沉寂了下来,缓缓道:“白唐,你想要人类繁盛的世界,想要万物繁衍的世界,那就需要找到四样东西太极图、息壤、女娲骨和大椿的种子。” “太极图能生阴阳二气,生山河,生草木,生智慧,息壤可填银河,退天水,大椿可撑天地,女娲骨……可补苍天,定乾坤。” 白唐张口,还未说话,就又被苏毓秀打断,她道:“回来之后,你要引天水,葬昊天,散尽四灵神力安山海,然后……我把世界还给你。” 白唐一怔,还要再问,却觉面前的女子缥缈的后退,转眼就到了他不可触碰之地,眉眼都模糊起来。 “白唐,你要快啊,”她说,“你胸腔里代替心脏的烛火燃尽之时,若还回不来,我就再也不能倒溯时间,把世界还给你了。” 白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朝前追了两步,不知道自己想追什么,只是叫她:“苏毓秀!苏毓秀!” 苏毓秀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虚空里,声音却又一次传来:“要回来就大声喊我的名字,喊三声就能回来了……白唐,你要快啊。” …… “咳……” 那声“要快啊”还在脑中盘旋,白唐却觉一个激灵,从那种空濛的状态清醒过来。 身体里有无数阴气周转,他不由轻微的呻吟了声,身体的直觉仿佛这会才回来,一股脑的全涌了上来,他一时竟动弹不得。 后背一片寒凉,仿佛挨在什么温凉的物体上,还有些棱角,垫的他很不舒服。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动弹,只好睁着眼看眼前浓郁的阴气,眼看着无穷无尽的阴气呈螺旋状朝他身体涌动,将他干涸的身体充满,一遍一遍润泽他体内的伤口。 苏毓秀到底把他送到哪里了啊,真是想看一眼,白唐想。 他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苏毓秀的话,又内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果然在原本是个大洞的身体里看见了一株发出微弱光芒的烛火。 那月光色的烛火晃动着,将他体内游走的阴气都收归一处,又分流到体内各处,完美了代替了他原来的心脏。 只是那烛火不知是以什么为烛体的,竟然只有巴掌高,看着很不牢靠。 可那是能让他周身阴气运转自如的东西,不管靠不靠谱,他都会在这颗假心脏燃烧完前,把苏毓秀说的四样东西带回去。 “那是……什么?” 有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接着便是沙沙的脚步声,像是有胆怯的小兔子拨过草丛,轻轻的走了过来。 那明显是个小姑娘的声音,慢慢的走到了他面前,有淡淡的清香传入鼻尖。 白唐勉力的睁开眼,朝那绕到他前面的小姑娘看去,只见那小姑娘穿暖黄色襦裙,头发柔顺的披散下来,眼睛澄澈的如同小鹿,里面倒映出白唐惨白的面目。 “呀!”小姑娘对上他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刷的就直起腰后退了两步,叫道,“睁眼了!诶!这个妖怪没死呢!” 白唐心头有一种难言的复杂,他猛烈的穿了一口气,叫她:“苏毓秀。”想了想,又换了个名字:“苏姚。” 方才出现在他曈膜上的那张脸,明显就是他曾见过数次的小苏毓秀,一样仿若清晨阳光下的小溪样的眸子,一样微弯秀气的柳叶眉,五官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被白唐一看,一下就蹦远了,半晌没见到动静,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回来,伸脚踢了踢他,道:“你死了吗?” 白唐有气无力,心里却觉的有些奇异的高兴,道:“没有。” 缓了缓,从地上坐起身来。 那小苏毓秀胆子很小,见他动弹,又一下窜出三米远,手里捏了个巴掌大的石头,警惕的看着他。 白唐转动着眼珠,将四周细细看了一遍。 黑漆如浓墨的阴气将整个天地都笼罩住,他眼睛所见,尽是被至寒至冷的阴气压的弯身折腰的草木,只有她一人,明晃晃如太阳一样站在一片黑雾里,浑然未觉。 白唐眨了下眼,对着她轻微的笑起来,道:“你好啊,苏姚。” 苏毓秀,本名苏姚,小字妲己,出生于商周时期,是鼎鼎有名的祸害,更是最负盛名的狐狸精,来自轩辕坟。 可面前这个小人,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干净,一片稚气。 白唐此刻正身处在一片嶙峋的山石上,只粗略的一扫,隐约觉着该是个不高的土山,四周都是参天的古木和茂盛的草木,耳边还依稀能听见有熬过寒冬的虫轻声鸣叫。 生机勃勃,阳光明媚,与他之前所见的那个满是天河水的世界全然不同,与他长大的按个世界也不同。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还游离的阴气尽数吸归体内,手往后一撑,正摸到一把熟悉的兵刃屠灵。 苏毓秀竟把那把刀也送到了他身边,想来白汤圆也该在刀里,只不知他胸口的印记消失,那小白痴还认不认他。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苏姚问道。 白唐见着这生机勃勃的样子,忍不住心生欢喜,美颜不自觉的就带了笑,挑花眼弯如月牙,里面荡漾了一池的春水,触目惊心的柔和。 他道:“过路的。” 于她而言,他的确是过路的,只在她这里停留一瞬,便要奔上亡命 途,去为他的世界谋一丝生机。 小苏姚想了想,诚恳的夸赞他,道:“你的眼睛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白唐就笑,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道:“谢必安。” 说出口才有些愣怔,继而又轻微的摇头,将脑子里莫须有的想法都倒腾干净。 苏毓秀该认识的是她的谢必安,而不是他,所以他叫谢必安。 小姑娘将他的名字在齿缝里咀嚼了会儿,眼睛里闪烁着满意的光,才又上前两步,道:“那么谢必安,你来自哪里?为什么到我的后花园来?” 这片山,名姚山,是冀州侯苏护的私产,也是他送给苏姚的礼物,许她在山上玩耍嬉闹。 白唐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眉目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然有绝代风华的模样,像一只涉世未深的小鹿。 如果这是苏姚,是苏妲己的时代,那么,他是被送到了商朝,送到了纣王统治的时代。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二章 安山海(2) 商朝啊,白唐想,是一个民风开化到令人惊讶的时代,也是一个人类至强至刚的时代。 这个时代,能将妖怪都放在街道上去展示,去售卖,白唐曾在溯洄镜中对这个时代惊鸿一瞥,不成想,苏毓秀居然就将他送到了这个时代。 “谢必安?” 见他久久不说话,小苏姚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白唐回过神来,冲着她招了招手,道:“有人托我来送你礼物,苏姚,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心里的烛火时刻都在燃烧,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熄灭了,白唐想,他的确没时间跟这小姑娘多待。 可不知为何,就想让她高兴一次。 她一生凄苦,若此时能让她年少的时光多些明媚,他自不会吝啬。 苏姚睁大了眼,似是有些不信,面上表情活泼泼的变了几变,终于扬起唇角轻轻的笑,道:“我什么都不缺,我马上就要嫁给大王,他是唯一配得上我的男人……你要想送我东西,就给我唱首歌吧,别的姐姐都有人给他们唱情歌,就我没有,我要嫁人了,想听有人为我唱情歌。” 白唐一时瞠目,心说早知这时代民风彪悍,却不知居然彪悍到了这种程度。 “喂?”见他不说话,苏姚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唱不唱啊?是不是说话不算数?” 这个实在是唱不出来! 白唐难得尴尬的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脸一抹,心一横,道:“情歌我不会,就会唱小星星,听吗?” 苏毓秀不甚满意,又想着有总比没有好,便勉为其难道:“……听。” 于是白唐又用干巴巴的小星星哄了一把小姑娘。 小姑娘十分好哄,听着他唱歌,弯着眼睛笑,直至天色将黑,才提着裙子要走。 白唐在她身后看着,想,原来她也曾这么明亮。 小姑娘走出了许远,又不知怎的折了回来,盯着他认真道:“三日后,会有九鸾鸟接我去朝歌,你送我最动听的一首歌,日后你来寻我,我也送你一样最珍贵的礼物。” 白唐望着沉沉的暮色,动了动有些酸麻的手脚,将那把暗红色的屠龙刀拎在手中,敲了敲,道:“白汤圆?” 那个暗红色的小龙并没有出现,只有一道更加薄弱的影子如黑烟般从刀上冒了出来,眨眼间就凝成了一道冷冽的身影。 白唐看着他稀薄的身影,喉咙一时干涩,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人就站在越来越黑的天色里,眉眼清淡一如往昔,身体却已是透明色,再不复往日凝练。 良久,白唐开口骂道:“你是不是傻?那时候你,你……”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他实在没法责怪他那时的选择,因为若换了他,恐怕也是一样,于是原本的怒骂到最后就变成了苦笑。 他摆了摆手,道:“既然来了,就一道去吧……去朝歌,先拿息壤。” …… 朝歌是商朝的帝都,里面神魔混住,律法却严明,连布局都是规整又风格鲜明的四方城。 那是与现代文明全然不同的一种文明,长长的街上是琳琅满目的小贩,各种奇花异草都能看见,比白唐上次在溯洄镜里看见的要繁荣十倍。 白唐如一抹时光的剪影,穿梭在沸反盈天的热闹里,竟有些疏离。 他已到了这地方两日,太阳升起了又落下,他却始终没感受到息壤的力量。 息壤,出于鲧时,后被禹用来治水,又曾于商周战前出现于朝歌城,吞过屋宇田地,引一时骚乱,之后却悄然消失,不知踪迹。 白唐随手拈起手中的一颗乔麦糖放入嘴里,拍了拍时腰间的刀,脱口道:“大哥,商末那会咱们在哪儿呢?我好像听见过息壤的事,记不太清了。” 刀轻微的颤了一下,继而有丝丝黑气涌出,又被白唐一巴掌拍回去,道:“就待在里面!出来晃荡什么啊……这地方阳光这么毒,回头把你这小身板再给晒没了,让我上哪儿找你去?有话就这么说,我听的见!” 他笑眯眯的,就蜷着腿坐在一处瞭望塔上,只要一低头,就能将大半个朝歌城收入眼中。 今日的朝歌热闹的不像话,十万百姓尽着红装,华贵的长毯从外城一路铺到内城,无数人翘首以盼,迎接那位名扬天下的女人进入最富丽堂皇的朝歌城。 白唐听见了那喧天的喜乐,看见五彩的九鸾拉着最庄重的车一路西来,那个明媚的女子大胆的站在车辕上,红衣烈烈,眉眼生光。 “苏姚与殷寿结礼当天,息壤出世,就在今晚了……你,你都记起来了?” 从刀里传出的声音有些闷,却格外的冷,有种外强中干的冷漠。 白唐又朝着那张扬无比如流星横空的女子看了一眼,道:“没有,只是脑子里总有东西一点点出来……比如方才在街上路过的那家肉脯店,我记得当年你很喜欢那里的撇符鸟肉干,总让我给你弄……啊,不对,是让谢必安给你带……” 说到最后,他敲了敲头,表情甚是疑惑,难得有些哀伤:“老墨,你们都说我是谢必安,如果我都记起来谢必安的事,做了谢必安……那白唐怎么办呢?”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他脑子里的记忆就仿佛开了闸的洪水,却又被人控制着,细水长流的一点点浸入到他心底,让他在看见那些曾见过的东西时勾起一点回忆,一点一点,蚕食一样吞噬着他,强硬的将谢必安的记忆灌输给他。 那刀猛地一个翻转,拍在他手背上,发出清脆的“啪”声,墨赦的声音又冷又硬,道:“不过是一段旧 记忆,如果这都能影响你的本心,我就抽死你!你也不必说什么回去,就死在这里!” 白唐手背上立马就泛了红,那些微的疼痛却让他笑出声,揉着手背道:“我就说说,还能真有什么?我再清楚没有了,我是谢必安,可他早死了,那我便是新的我,顶多是有了他的记忆,他永远不可能再出现,我却永远是我!” “不就是前世今生,都是我,有什么可较劲的!我清楚的很!” 墨赦矜持的声音从刀里传出,道:“谢必安……是一段老电影,你看看就算,只要你活着,就是他活着。” 只要他活着,范无救就什么都不计较不强求,只要那个人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墨赦就安心。 白唐就笑,笑够了就又掰一块糖放入嘴里,道:“息壤今晚我去抢,太极图却在太上那儿,那老头现在可不知道在哪儿呢。” 顿了顿,又叹息一般的道:“这个年代实在是好,人妖共处,连神仙都在凡间居住,跟大白菜一样多,也像一个职位一样普通,这真的是殷纣统治的时代吗?” 墨赦沉默了半晌,才道:“商纣是在妲己入宫后,才天性大变,性格残暴屠戮百姓的……你知道,妲己是轩辕坟的九尾狐。” 白唐翻了个白眼,道:“可苏毓秀她不是狐狸,她是天地自然生出的最纯洁的灵魂啊……那商纣这个事又有几分是真的?老墨,我们的历史真的是对的吗?会不会是那些记录错了?” 墨赦想起了很早之前的商朝,那时当真是国富民强神鬼共处,好像一夕之间那位受万众仰慕的帝君就变了性子,流言像风一样传遍了九州天地。 他们都说殷寿做了淫诗调戏女娲,说他不敬苍天,所以天降灾难终结商朝,派去了九尾狐附身的妲己。 可事实上,直到那场战争的最后时刻,仍有无数人护着殷寿,负隅顽抗拒不投降,仍有无数商朝子民为了他奉上一身热血,百死不悔。 那是西周与商的战争,更是一场规模浩大的神战……无数的仙人参与到这场战争里,为了各自的信仰浴血奋战。 那时候,地府上层接到了天庭通知,不得参与这场封神战,于是他们只能算旁观者。 他们一直做的很好,漠不关心冷漠拘魂,直到那场战争结束时,谢必安悄悄的犯了戒,此后虚弱数千年,却对他所犯的戒只字不提。 想到旧事,墨赦一时有些沉寂,只在听到又一声高昂的喜乐后,才回过神来,道:“不管错不错,都跟你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你改变不了,早点拿息壤吧,早点回去。” 白唐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想到那奇怪的烛火,便道:“大哥,我胸口里这东西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好像烧的挺快, 我怕时间不够。” 墨赦道:“那是苏毓秀送你的心脏……她拖着昊天一起,用无上神力逆转时空,耗损巨大,你体内便是这一场时空错乱的钥匙。” 顿了顿,又道:“她将你送入这里时,将原来的空间时间都暂停了,你得快一点,她撑不了多久。” 白唐点着头,道:“先拿息壤,然后我用九天搜神术找太上,我们硬抢!” 他已见识过太上是什么样的老头,不会再对他抱着讲道理的虚幻幻象,那烛火既然能替代心脏导引经脉灵气,想来在他打架的时候也不会掉链子。 白唐抚着屠灵轻薄的刀刃,想,他现在身具四灵本源之力,连苏毓秀和昊天那个级别的人都揍过,那太上自然更不在话下。 两人正说话间,只感脚下一晃,继而便嗅到一股潮湿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三章 安山海(3) 那是仿佛春雨后的大地气息,铺天盖地的从空气中传播开来,只嗅了一下,白唐那双桃花眼就眯了起来,露出狡黠的神色:“来了!” 此时天边红云渐退,夜色降临,那富丽堂皇的皇宫仍然一片璀璨光芒,喜庆的红色光芒照彻整座皇宫。 有成批的宫人在皇宫各处,将一把一把的烟火放上高空,整个朝歌城彻夜不眠,十街九空,都在那几条主道上载歌载舞,欢庆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城市。 白唐轻飘飘的落在宫墙顶,一边放出自己触角样的阴气探索那王八进壳样龟缩起来的息壤,一边跟墨赦交流他脑子里涌出的那些记忆,道:“我想起来……我当年来过皇宫转过好几圈,那殷寿是个妙人,很有几分意思。”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烦恼的道:“太模糊了,都记得不是很清楚……我记得,那殷寿没有一个姓姜的皇后,他似乎……” 似乎什么呢,他说不上来,只模糊的记得那殷寿没有一位姜皇后,甚至连那电视剧里貌美如花的四妃都没有凑齐,说他好色……真的有点说不过去,牵强的有些可笑。 那个商朝最后一位君主,是个雄心勃勃的野心家,同时也是一个刚柔并济的政治家,一位颇年轻的政治家。 他手下能人辈出贤才如过江之鲫,举才不避人妖,治国兢兢业业,一心要将整个商朝的版图往外扩。 白唐曾见过殷寿一样,从他眼里看出了要一统九州的野心,那样的人,桀骜又不驯,怎么可能沉迷女色? 那是一个将霸业宏图放在第一位的人,天纵奇才又极端孤傲,只要翱翔九天的凤凰才堪让他顿首,稍稍将目光从他的兵戈上移下来。 这样的人,一夕之间,沉迷女色?呵,可笑! 可他记忆里竟只有殷寿那一身的气度,半点都想不起来殷寿的脸来,连他的后宫也没什么印象,只是看见这巍峨皇宫,脑子里那点关于殷寿的记忆就开始翻腾,与他看过的那电视剧里的人殊死较量,叫嚣着它的主人不是那样。 天色已黑了下去,墨赦再次从寄身的刀里凝身出来,这一次没有再被拍回去,于是那冷淡阳刚的脸终于又一次出现在白唐身边,与他一起眺望着那明晃晃的灯火,略思索了下,道:“他没有王后,当时只纳了三五个妃子在后宫,娶苏妲己是做王后的。” 白唐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点头道:“这么盛大的成亲礼,看着就不像纳妾的,这是迎接一国之后的礼仪……那本书,真是误人不浅!” 他如今有强横无匹的四灵之力在身,连昊天那样的神界之最都有一战之力,此时再看这芸芸众生,便再生不出半分警惕心思——这古早世界,没有能威胁到他的人。 一缕缕的阴气如爬行的蚯蚓一样从皇宫的每一处爬过,将这皇宫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每一寸的画面都会传到白唐心里。 只要他想,不管是后花园假山洞里偷情的小男女,还是宫殿内夜明珠光华的滚动明暗,他都能知道。 那些阴气已爬过了宽阔的宫道,绕过了叽叽喳喳的宫女,绕过了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直奔那鹿台而去。 那是皇宫的最高点,是素日殷寿居住的地方,据说只要推开顶层宫殿的四窗,能看见整座朝阳城。 白唐一心二用的跟墨赦吐槽,道:“殷寿可自恋的很,每天都扒着窗口朝下看吧,看着那么大的朝歌城就觉得自己很伟大,啧啧……只是命不好,江山美人不能兼得。” 墨赦负手立在他身侧,面上也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那段滚烫的、快乐的岁月在他脑海里来回翻滚,让他突然就生出无限感慨,幸好身边的人还在。 哪怕换了容颜,换了性格,可他就在身边,如同当年一样。 正自思量,白唐眼睛倏的明亮,道:“走了。” 皇宫里自有祥瑞之气,有一条年轻的龙盘旋在梁柱之间,睁着圆润的绿眼睛好奇的盯着他们,胡须抖动着似乎很是纠结,它是皇宫的护卫神兽,本来是该怒斥的,将这两个不速之客踢出去,但它从那两人身上察觉到了强悍至极的气息,没敢招惹。 于是只好委委屈屈的跟在了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欲言又止。 白唐和墨赦速度极快的到了一处格外空旷的地方,同时停步。 “这里!”白唐蹲下身,手掌按着土地,指尖感觉到了一丝湿润,空气里也还存在着淡淡的泥土芬芳,“这是它出现的地方。” 墨赦嗯了声,又四处打量了眼,对那条庞大却轻盈的龙视而不见,道:“消失了。” 白唐站起身来,眼睛看向那瑟缩起来的绿龙,道:“没事,这位龙兄会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还会带着我们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片刻后,那位龙兄缩着尾巴苦兮兮的道:“就是那样……这里的宫殿都被一个古怪的东西吞掉了,小皇后路过,捡走了。” 能吞噬宫殿的自然只有息壤,无声无息又不留痕迹。 他们之前感受到的息壤气息就是它吞噬宫殿时爆发出来的,如果那东西被苏姚收走,有她庇佑,若非遇到他们,日后再吞噬其它房屋山石,让这皇宫恐慌一阵子几乎已成定局。 这次息壤出世,究其原因,或许也是因为苏姚进入朝歌。 这些东西都在白唐脑子里稍微过了一过,很快,他就盯着那条已化作人手臂大小的龙,道:“行啦,别这么害怕,我们就是路过一下……哦,我对你们龙族,那还是很友好 的,我家里也养了一条蠢龙来着。” 绿龙怒目而视,感觉他们龙族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想他们龙族这么伟大的妖怪,居然有人说养就养,简直不像话! 白唐对它那种外强中干的愤怒视而不见,只笑眯眯的看着这条尽忠职守的龙,道:“我们不找殷寿麻烦,你不用再跟着我们,懂了么?” 那绿色的皇宫守护兽看懂了他眼中的认真,于是点了点头,又化作一道绿光消失。 白唐这才对墨赦挑眉,道:“大哥……咳,总觉着这称呼这么奇怪,还是老墨吧,那息壤有灵,自己送到了苏姚手上,咱们得去见一见这个时候的苏姚。” 墨赦一直如一道灰色的影子样在他身边,连呼吸都没有,若不是白唐一直注意着他,他就像不存在一样,能完美的融入到这一片夜色里。 …… “我姓苏,名姚,小字妲己。”穿着一袭沉重凤冠霞帔的女子明媚生光,脸在照耀的整座宫殿都亮如白昼的红烛下显出惊人的美,“你是我的夫君,可以叫我妲己。” 一身尊贵黑色绣暗纹的男人挑眉而笑,从善如流的开口,叫她:“妲己。” 这一声唤,让苏姚微笑起来。 她全然没有一丝新嫁娘的羞涩,纯净的像是一滴晨间的露水,玲珑剔透,圆润可爱,眼眸里落着星星。 很乖,很听话。 那是她最初的样子,是只有殷寿才见过的最干净的美丽,在她掀着眼前繁琐的珠串看他时,那样娇俏美好的模样就小鹿也似撞进了他心里。 有的人就是这样,在遇见命中的那个人之前,冷心冷肺无情无义,仿佛什么都不会撞进心里,可一旦看见了那个人,哪怕只是一眼,也是情毒深种。 所谓惊鸿一瞥,便是如此。 而殷寿就是这样,他生来便是情种,只等一人叩开心门,便能将汹涌如海潮的情感倾泻干净。 纵然年少,已见情深入骨。 殿内烛火摇摇,有人低低细语,说着露骨的情话,全然不知房顶还坐着一对不解风情的外来客。 白唐和墨赦都不是什么擅长风花雪月的人,但他们却都是耳力过人的讲究人,只听了一耳朵,白唐就尴尬的干咳一声,叹道:“这不是个好时候。” 自然不是好时候,今晚是殷寿与苏姚的洞房花烛夜。 对着这时候的苏姚,白唐总忍不住想起她往后的那许多灾难,心里就忍不住多一分怜惜。 于是他在底下的宫殿里下了隔音的术法,坦坦荡荡的同墨赦一起坐在房顶。 月光明亮的挂在天上,星空里一片沉醉的静谧,耳畔有轻微的夜风飘过,白唐摸了摸口袋,没摸到想要的东西,有些失望。 斜刺里伸过一只手,宽大的掌心里躺着一块荞麦 糖。 白唐捏过糖,放入了嘴巴里,笑道:“给你的时候都忘了,你不喜欢吃甜食……到底什么时候养成的毛病啊,我记得你之前并不挑食。” 墨赦也在他身旁坐下,脸在朦胧的月光下有些暗淡的朦胧,轮廓却依然锋锐凌厉,道:“不记得了,很久之前吧。” “很久之前啊,”白唐面上露出古怪的神色,继而又轻微的叹了口气,道,“咱们要等一晚,干坐着多没意思,喝酒吧,这时候的酒灵气充裕,你能喝。” 说着朝后一招手,便有一缕黑色的气卷着一壶酒落在他手中,他将那酒丢给墨赦,自己重接了一壶,豪放的饮了一口,才舒服的喟叹一声,眉开眼笑。 那是不同于现代烈酒的醇香,入口辛辣,滑过喉咙,进入胸腔,甜味才在舌尖上弥漫开来,那种将四季都掺杂在里面的味道光闻着就有些醺然欲醉。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四章 安山海(4) “跟我说说这场战争吧,你记忆里的商朝……我脑子里的东西模模糊糊的,雾里看花一样,有些难受。” 墨赦比他斯文,轻轻啜饮了一口酒,如霜如雪的清楚的响在耳边,道:“公元前1046年,也就是苏妲己与殷寿成亲的这一年,天下传言四起,都说殷寿性情大变残暴无道,西伯侯起兵反抗,各路神仙妖怪都参与到这场战争里,泾渭分明,这是阐截两教的战争……我知道的不多,你知道的也不应该多。” 他瞥一眼白唐,道:“西伯侯起兵后,殷寿写诗调戏女娲的事才传了出来,妲己也是在这件事之前就入的宫……” 白唐眯着眼,回忆起看过的那一首诗来,却只想起了那最后一句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可如果时间都是错的,那这首诗当真是殷寿在祭神时刻在女娲庙上的吗? 他忽的脑中闪过一念,道:“老墨,女娲当真是补天时的先天圣人?” 墨赦摇头,道:“补天是真的,但她不是圣人,女娲的身份是被人为拔高的,她是昊天的女儿,出现在人前时就是半神之身,若说先天圣人,这方世界里,也只能昊天一个。” 白唐手一个哆嗦,眸中露出惊异,道:“这个神仙体系很混乱啊,听着跟我知道的不一样……而且,我觉着你要告诉我的是一个恐怖故事。” “共工撞倒不周山,半边天都塌陷下来,女娲与昊天同出一脉,都有身与万物契合的天赋,于是昊天抽了她一根脊骨,再以混沌中的诞生的五彩石做辅,修补苍天……补天,有大半功劳是她的,所以后来说她采石补天,也不算太错。” 白唐灌了一大口酒,才将身上那森冷的感觉压下去,他抿着唇角道:“她自愿的?” 墨赦道:“传言是她自请抽骨补苍天。” 白唐嗤笑一声,满是讽刺的道:“那可真是伟大……血肉之躯,剥皮抽骨,多疼。” 墨赦沉默下去,也轻轻喝了口酒,道:“你也要抽她的骨头。” 白唐也安静下来,眼睛里有悲伤浮现,现世安稳的感觉终于败给了的心头密密麻麻的忧虑。 是的,他也要抽女娲的骨头,跟昊天一样,为了他来的那个世界。 他从未见过女娲,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什么性格,什么喜好,他整个童年的神话故事都告诉他女娲是创世神,是创造了人的神祗。 若然她跟想象中的不一样,若然她只是个无辜的少女…… 白唐轻微的一笑,道:“我得下手……墨墨,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回去。” 墨赦嗯了声,继续道:“这场商周之战,便是借了她的名义,西周起兵也就在这两天了……最多七日,她就要来朝歌城来晃一圈,将那件 事坐实。” 白唐哦了声,没有说话。 不说别的,单说她来朝歌这件事,就对白唐很有利,他可以就等在这里,等她出现。 皓月当空而下,屋子里的人在低语夜话,皇宫内灯火通明,放烟火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五颜六色的焰火将天空都映照的一片彩色。 花园里传来虫鸣,还未被寒冬冻死的秋虫发出最后的欢鸣,空气里的欢快却在白唐心底一点点沉下去。 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正在黑暗里苏醒,慢慢笼罩上这片唯美的土地。 …… 次日清晨,太阳没有出来,灰沉沉的天空上乌云遍布,天气冷的不像话,仿佛一夜之间就进入了寒冬。 “吱呀” 精雕的窗户被从里面打开,一张漂亮至极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眼睛水灵灵的朝四周看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半晌,才露出失望的神色,慢慢缩回了头去。 刚行至中殿,抬眼便见一人站在殿内,朝着她微笑,道:“苏姚。” 苏姚已梳了朝天髻,露出秀美的天鹅颈,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青涩与成熟混杂的迷人味道,她快速向前走了两步,垂在耳下的明珠摇摇晃晃,与她眼睛里的神色一般无二,透出一股青春洋溢的活泼。 她道:“谢必安,你果然来了。” 大殿内没有一个宫人,于是她手脚麻利的为他倒了杯茶,继续叽叽喳喳道:“我昨天进城的时候看见你了,就知道你要来……你是来问我要礼物的吗?你那首歌曲的回礼?” 白唐想了想,点头道:“对,我来问你要回礼。” 苏姚就笑,像是一只涉世不深偏又想表现的很聪明的狐狸,道:“你要什么?权势富贵?还是名扬天下?我都能做到。” 白唐摇头,只是笑眯眯的看她。 良久,苏姚终于败下阵来,有些泄气的道:“我知道你不要那些,你要更珍贵的东西……我不想给你。” 白唐有些诧异于她的敏感,道:“你知道我想问你要什么?” “大概知道,”她年纪不大,却已然是成熟少女的模样,只一翻手,掌心里就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灰色泥土来,“你想要它吗?” 息壤的气息扑面而来,白唐心头当即就是一跳准确来说,是他胸腔里的烛火闪烁了两下,仿佛感应到这东西一样。 白唐点头,桃花眼里一片暖融融的笑,却又审视一样的看着她,道:“你要食言吗?” 苏姚拨弄着手上一团灰色的土壤,颇为苦恼的道:“有点想……你那首歌真的不好听……不然我送你别的吧,你别要这个了……” 白唐果断摇头,道:“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苏姚拨弄着胸前的坠饰,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良久,才 迟疑的伸出手,白嫩的小手伸了出去。 白唐笑眯眯的不动,那只手伸到一半,果然又缩了回去,苏姚将手藏到身后,面色发苦,道:“我……这东西对我很重要的,它是上天送我的礼物,你为什么非要要它?我还有很多好东西,陛下也有很多东西,你随便挑啊……” 白唐看着她那样纠结的模样,忍不住就想逗她,装了凶恶的样子,恐吓道:“不行!就要那个!你不给我我就抢了!我很凶的!” 苏姚却半点都不惊慌,噗嗤一笑,脸颊生出红晕,道:“才不会!” 白唐装坏人没有成功,自己也咧嘴笑。 一时之间,连空气都轻松而惬意起来,这是他面对苏毓秀时从微有过的感觉……不,或许在最初遇见时,他背着她走在晦暗危险的鬼木林里时,曾有过。 他腰间的刀轻微的震动了下,挨蹭着白唐的掌心,似乎有人在提醒他注意正事。 白唐握紧刀柄,安抚的在上面敲了两下,又沉吟了下,继续道:“要不……我再许你一个愿望,无论什么,星辰宇宙,但凡你要,我都给你,来换你的这件礼物,行吗?” 苏姚娇俏俏的站在喜色未褪的宫殿里,眸子里含了两弯新月,只静静凝视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的皮相看尽他的骨子里,再开口,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她道:“我喜欢下雪,你喜欢么?” 白唐一愣,微微点头,道:“喜欢。” 外面无声无息的下起雪来,风从苏姚推开的那扇小窗里灌进来,吹的人忍不住一个战栗,肌肤上就密密麻麻起了一层薄薄的疙瘩。 “天太冷了,你喝口热茶再走,”苏姚说,“大王告诉我,朝歌的雪很大,冬天的时候冷的人都不能出门,一出门,鼻子都会被冻掉。” 她在大殿内四处看了看,虽然是初初入住,半点也不生疏,指着摆在一侧雕花窗下的矮几,道:“你去坐着,我为你煮茶。” 白唐不明所以,心里隐隐的焦急让他有些抗拒,可刚要张口,就听那明艳美丽的姑娘又开口,道:“喝完热茶再走,我把这土壤送你……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她煮茶的动作很熟练,手也很稳,眉心里都是沉静。 白唐坐在她对面,心不知不觉的也静下来,闻着那股清雅的茶香,身体不自觉的放松。 胸腔里的烛火寂静燃烧,还剩下手指长短,如同时刻准备敲响世界末日的丧钟,在他心底威胁着他,让他心里不那么安稳。 可是此刻,看着苏姚娴静的脸,他居然沉下了心,静静的喝着茶。 她全然不知道这个女孩这样做的缘由,但他却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她一切要求,原因无他,只因在往后的许多日子里,他辜负她良多 。 茶香袅袅,有人于朦胧的香气里抬起头,唇角挂着明亮的笑,道:“我以后不会再见到你了,是吗?” 她如此通透,如此玲珑,哪怕此时情丝未动,也依然生存在森林里的野兽一样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不寻常。 白唐沉默了下,弯着桃花眼,道:“有缘就会遇见的。” 他将茶杯放下,抬起手,在那明珠一样的女子面前晃了下,道:“睡一觉吧,你会有个好梦。” 到底不能再耽搁,他动作轻柔的对她用了安眠咒,又一挥手,轻易的就将她移到了床上。 那灰色的土壤巴掌大小,上有四根四柱,仿若会呼吸一样,在他掌心微弱的跳动。 息土不耗减,掘之益多,故以填洪水。 白唐将那息壤十分随意的放进口袋,拍了拍腰间的刀,道:“老墨,走啦。”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五章 安山海(5) …… 那场雪足足下了五日,才堪堪停止,世界里一片纯白,但朝歌城却仍然热热闹,并没有一丝的冷清。 冬日的天黑的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有人在客栈里压低了声,神神秘秘的冲着同坐的人小声道,“大王鸟哨风流,把女娲调戏了!” “啊呦?真的假的?” “朝里传出来的,听说大王病重了,怕是好不了了……” “什么病重?怎么可能?大王刚新婚啊,怎么可能……再说,大王那可比一般的神仙都厉害,怎么会病重?你可别瞎传!” “……” 最先说话那人说的有模有样,就差指天立誓了,还不断呼吁大家为殷寿祈福。 白唐已经又耐心的在这里等了五日,也已听了几日的八卦。 市井消息最是灵便,虽有夸大之嫌,却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胡说八道!”白唐手里握着茶盏,慢悠悠的看向那浓墨也似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殷寿这刚结婚,生的什么病?纯粹胡扯” 但他脸上却又露出那种嘲讽的表情,努力思索了会,道:“这是警告,诸神的警告。” 墨赦收回看向门外的视线,目光落在他脸上,问道:“她跟你说过?” 这个她指谁,他们两都心知肚明。 呆在这个朝代的时间越,白唐脑子里的记忆就越多,那些暌违已久的记忆都带着沉重的时间味道,让他有些如看老电影的沉醉,也有一种不能体会的陌生,总时不时的想拿出来跟墨赦说道一二。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 墨赦一直顺从的听着他这些话,也平淡的跟着他回忆,好像中间间杂的那许多年,都已淡如水,只能用来做他们生活种偶尔的调剂。 “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倒是这一段记忆有点印象深刻……殷寿不是生病,是在梦里与诸神谈判,那时候昊天刚摸到了苏姚的身份,于是向殷寿托梦,让他把苏姚献祭苍天。” 白唐回忆着,对身边叫嚷着的声音充耳不闻,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女孩对着他诉说时的情景。 那早已时过境迁很多年,连当事认都做了灰尘,所以她弹起来的时候半分都不在意的样子,唇角甚至带了丝丝缕缕的笑。 那时她说:“殷寿他是多骄傲的人啊,刚刚看上的妻子别人说抢就想抢?哪怕那是天神,他也绝不会让,甚至那段时间他一个字都没让我知道……后来还是闻仲回朝,破了那神障,他才醒来。” 殷寿那样冷厉孤傲的人,怎么受得了这种赤果果的威胁?当即就对神族没了好感,不屑在摆坛祭天,便去了女娲庙,确实有提诗,却绝不是调戏女娲的淫词,那是一首表态书。 上神不仁,失其法道。 商 朝殷寿,永不拜天! 便是这短短十六个字,愣是被扭曲成了一首淫词,成了上天伐纣、众神参战的幌子。 白唐说了几句,堪堪停止下来,朝着墨赦举起茶杯,道:“再喝一碗吧,虽然是鬼,出门干活也得暖和点。” 墨赦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没头没脑的道:“来了?” 白唐笑了下,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道:“来了!” 他们仿佛已合作了多年的老战友一样,榫头对榫眼,榫卯啮合,绝无破绽,彼此心中所想,不用多说便能明白。 冷静的喝完一口阳间的茶,两个来自地狱的人并肩出了那间茶楼。 彻底黑下去的主街上已没什么人,只颇尔有几家大户人家高挂门头的红灯笼透出微弱的光。 有家的人早早归家,有窝的妖怪早早入了窝。 不畏寒不畏冷的鬼却在城市里游荡,缓缓的,犹如闲庭信步。 白唐一点都不着急,他已经从千百神息里捕捉到了他想要的那一缕新鲜的、夹杂着格外神圣气息的味道,正步履从容的越过城市的高空,并且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的气息。 那是来将殷寿调戏她的事坐实的,此时必然要先去那座朝廷修建的女娲庙,然后就该是破天的怒火。 白唐踩着松软的雪的,听着雪花咯吱咯吱的声响,面上却没有放松的神色。 他们沉默的走着,似缓实急,只稍微落后了女娲一步。 那座女娲庙建立的锋利堂皇,里面一片庄严,香火未熄,照的整座神殿都明亮如白昼。 白唐在门口的时候,才稳稳停住脚步,冷静的看着在大殿里静静而站的女人。 墨赦就站在他旁边,神色一丝异常也没有,全然没有面对这种强悍神祗该有的凝重,冷酷的就像他腰间已隐隐浮出的那半截锁魂链。 那女子一头银色长发直垂腰间,青色的蛇尾拖在身后,微微的摆动着,似乎在看着一侧墙壁发呆。 神殿内烛火明明,供奉台上的神像被素净的白色傻馒遮住了半边面容,只保持着垂首悲悯的神态静静看着他们,虽是彩色泥塑,却当得起精雕细琢这四个字。 风吹纱幔,错眼看去,竟依稀觉着那泥塑神像会翩然欲飞。 分明女娲本人是人首蛇身,那雕像却将她彻底雕刻成人形,穿着彩色的衣裙,有着完美的五官,露着悲悯的神情。 烛火噼啪跳动了一下,这原该细小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内竟如惊雷乍响。 女娲似才感觉到门口站了人,轻柔的转过身来,那张传言绝美无比的脸也朝向了两人,微微一蹙眉,道:“地府小鬼,何敢到此?” 白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抽了口气,他微不可查的垂 了下眼,迈步踏入殿内,口中道:“都是造福百姓的机构出来的,理应都是一家人,女娲……娘娘,不要这么暴戾。” 女娲那张脸,不能说不好看,那是跟苏毓秀完全不同的美,介于雌雄之间的美丽,若只但看脸的话,那绝对是能与苏毓秀相提并论的完美脸庞。 但她露出的脖颈上却是一片青色,与她已半竖起的尾巴色调一致那是蛇皮。 不仅是脖颈上,连耳朵都似乎被一层光滑的蛇皮覆盖,那双自然放在身前的手上也覆盖着细密的鳞甲,那是绝对不符合人类审美的一副样貌,那是属于妖或者神的样子。 不曾做人,又怎会束缚于人类的道德标准,更不可能有人类女子的羞耻,便真是殷寿对着那泥塑假人写了淫诗,怕她也不会在意。 女娲眼神格外的阴冷,也半分不似那供奉台上坐着的慈悲神像,道:“殷寿永不拜天,是寻了你们来庇佑他么?” 不带他们说话,便一甩尾巴,猛然欺身上前,一股强横至极的劲风随着她的移动扑面而来,刮骨吸髓。 白唐横侧了刀锋,半步不退,便见一道暗红色的光芒斩过,风停气散。 三人站立的姿势都没什么变化,只是那位传说中的女神站的离他们更近,尾巴也停止了悠闲的摆动,面容更加的锋锐。 那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即便涌上了凶光,也有一种犀利的美,冷酷的如同一条寻找机会捕食的毒蛇。 白唐想了下,幽幽的叹口气,问她:“殷寿是个好帝王,你们要带走苏姚,原本不需要覆灭一个国家,为什么打算这样?” 哪怕殷寿再强,他也是个人,若说他身上有龙运,那也不过上天赋予,若天神要收走,便如弹指般轻易,掀起这样一场浩大的战争,让那么多人死在这场战争里,真的没必要。 女娲听见他的问题有明显的愣神,继而脸上露出诧异,更加警惕的看向他们,没有说话。 墨赦看着她那样的模样,心里竟莫名生出了些许悲悯,看着女娲的眼神也含了些别样的东西。 白唐无意识的抚摸着屠灵的刀柄,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道:“今夜大雪,一个人对着墙壁出神,不若与我们聊两句,总归都是些不要紧的事,不是么?” 女娲唇角勾起迷离的笑,眼中却半分迷离都没有,寒风轻动,雪花倒卷着落入殿内,烛火摇曳一瞬,那条巨大的蛇尾瞬间伸长三丈,朝着白唐直扑而来。 “谈话?尔等不配。” 白唐与墨赦配合极为默契的朝着两边散开,身形无处着力的轻烟一样,倏忽又在别处显了形。 女娲明眸一转,一条蛇尾朝着墨赦横缠而去,身体却横跨数丈,轻易就到了白唐面前,那双带着鳞甲的 手撕裂空气,直奔白唐面颊而去。 白唐不闪不避,踏前一步,一把就将她的手腕牢牢擒住,他手心里冒出密密麻麻的黑色阴气,扭曲着爬上她的手臂,又闪电般蔓延上她的胸膛。 墨赦的锁魂链仓啷一声滑出腰间,也柔软无比的缠绕上那条青色蛇尾,却又在瞬间被崩开。 墨赦身形急速后掠,方才所站之地已被那条蛇尾拍裂,周围的耳墙壁也无声无息的开裂,化作一缕又一缕轻微的粉尘。 白唐带着规则禁制的黑气也爬上了女娲的蛇尾,那条强壮有力的尾巴终于无力的垂了下去,狠狠的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白唐先抬眼看向墨赦,见他摇了摇头,才撇嘴道:“以后打架的事我来做,你躲远点……以前都是你出风头,现在好不容易虚弱两天,这机会再跟我抢我就翻脸啦!”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六章 安山海(6) 说着自己忍不住觉得好笑,面上自然的带了一丝笑,道:“你现在脆弱的跟张纸一样,跟你吵架我都不敢大声,生怕你给我吹散了……老墨,大哥,这可真是稀罕的很,我几千年也就遇到一回你这么虚弱的,你给我点表现的机会。” 墨赦瞪着他,表情十分一言难尽,看着面前这个人,一时竟有些恍惚,分不清跟他说话的到底是原来的谢必安,还是他后来一手教导出来的白唐。 白唐对他没有接话半点都不介意,视线转向地上已不能动弹的女神,慨叹一般的道:“这就是大地之母,女娲。” 他神色终于有些暗淡下去,语气也有些低沉。 墨赦的目光也转向女娲,看见她脸上阴沉的怒火,道:“这是后人捧出来的大地之母,人类始祖,你若愿意,就算认她是妖怪,也不算错。” “胡说!”地上的女娲尖锐反驳,精致的面容上全无惧意。,只冷冷的看着这两个胜利者,“有创世之力,该是与我父神并立的存在,但我为何不曾见过你?我父乃昊天,殷寿之事是天的旨意,你若阻我,便是逆天而行。” “逆天背神,便只能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白唐认真的仰着脖子想了想,继而答道:“今天我必须对不起你,却不是因为殷寿……我来自遥远的时代,你是我们的信仰,是神话里的巅峰。” 虽然巅峰跟想象的差距很大,但毕竟曾是他们信仰的女神,若非必要,他全然不会招惹。 他站在女娲面前,已经消失无踪的神庙只残余了几片青瓦,那样辉煌的神殿只在他们交手的几个呼吸间被夷为平地。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将人的视线都变的有些迷离起来。 妖怪没皮糙肉厚不惧严寒,鬼怪与阳间阴阳有别不惧严寒,这样对普通人来说已冻的手脚发麻的天气,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白唐道:“你怕疼么?” 女娲愣了愣,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费解的神色,连凶厉都淡化几分,她道:“你要杀我?” 白唐摇了摇头,沉默了下,直言道:“只是要抽你的脊骨,补天。” 这话一出,女娲的面容都有几分扭曲,继而又噗的一笑,道:“苍天完好,何需你补?” 白唐没有说话,黑而沉的眸子静静看着她,目光里沉淀着明显的认真。 女娲面上终于浮出狰狞神色,那条被禁锢住的尾巴不甘的在地上甩动,发出啪啪的声响,却尽可能的放缓声音,平静道:“殷商气数已尽,便不是我来做堵天下万民口舌的由头,也会是旁人,他无大功德,无大造化,命该如此……你既修道至高,便该通晓天命不可违!” 三界完好无损,自共工撞不周山已过 去许久,她被抽去肋骨的伤疤也愈合成了一颗小小的红痣,那些岁月都早已过去,她此次做灭商之由,日后西周的国运便能分在她头上一点,大道尽头再进一步,指日可待。 天上有专门的星君会为天下占卜,早早算出三界的万年太平,何必补天?无需补天!所以面前这人必然是在撒谎!他若真要抽自己的脊骨,便只能是为了殷寿! 殷寿,必须灭亡的人,商朝,必须灭亡的国家! 白唐看着她的脸,心底那盏烛火剧烈的跳动着,似乎在催促他动手。 商周之战避无可避,那也是华夏五千年历史浓墨重彩的一笔,白唐不想动,更觉着不能动,就连苏毓秀的生命轨迹,他也从未试图更改过。 所以今晚哪怕他要抽掉女娲的脊骨,也绝不会伤她的性命,他得确保她做好商周战的起因。 他蹲下身,略微歉意的看着女娲,道:“人妖有别,对不住,冒犯了啊……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一丝冒犯的意思。” 虽然女娲自己可能都不会在意,白唐却还是用阴气凝出一双手套,翻尸体一样将女娲翻了过去,在她的后背慢慢摸索。 他一寸寸的下摸,冷不防头顶就是一痛,被人毫不留情的敲了一击。 墨赦的声音冷冰冰的,道:“把你的好奇心收起来,抽骨就抽骨,别乱摸,那是女神!如果你不会,就让我来!” 白唐被敲的莫名其妙,再一看墨赦那在夜色里也乌漆嘛黑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他翻了个白眼,道:“一天天的瞎想什么呢,老墨你这是对我有偏见啊,我这不是好奇,我这叫摸骨!板正经事呢,别闹!” 墨赦脸色半点都没好转,依然盯着他。 被面朝下按在地上的女娲浑身都在发颤,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的。 白唐见墨赦脸上都能结冰了,也有些无奈,当即指着地上的女娲道:“我要为她重造一条脊骨,自然得摸清她现在的脊骨是什么样……换骨越快,疼痛越少,我在尽力减少这种痛苦。” 他撇了撇嘴角,道:“我不习惯欠别人的,这次要拿她的脊骨,总要还她一个差不多的,虽然不再有补天的能力,却能让她走路修道不受影响。” 他身体里已没有心,代替他心脏统管全身阴气的便是一根月光色的蜡烛,若心都能用蜡烛做替代,那脊骨必然也能用其他物体做替代。 白唐右手摸骨,左手上不断涌现出丝丝缕缕凝重的阴气,纠缠着在他手上形成一条纤细的脊骨。 这个时间漫长的可怕,白唐的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仿佛在做着格外精密的工作,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有。 女娲的上半身是普通人类女子的形态,也穿着云彩织就的彩色 华服,被白唐带着温度的手一寸寸按捏,肩胛骨忍不住抽动。 她道:“你到底是谁?究竟是谁?为何要生抽我骨?殷寿……” “不关殷寿的事!”墨赦淡淡的打断她,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天命因果,你便当是你倒霉,合该有此一劫吧。” 顿了顿,又道:“就如殷寿一样……天神不能容他,也并不全是因为苏姚吧,还因为他,殷寿他治下的国家人神一处,尊卑模糊,昊天觉得这是错的,他要纠正这个错误,对吗?” 女娲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她感觉自己身上的触觉被人一下子剥离出去,感觉不到自己的尾巴,更感觉不到那人的手。 白唐朝着墨赦做口型,让他继续同女娲说话,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哪怕他已经暂时将她的触觉拿走,也不想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脊骨正在离开身体。 金色的鲜血从撕裂的皮肤处流出,白唐尽量的放快了动作,将与她脊骨相连的那些细骨都轻微的断开,替换上他做好的那一根黑色脊骨。 墨赦只与他对视了一眼,就明了了他的意思,继续道:“现在的商朝,是你们最初的设想,人神一处,不分彼此,人妖共处,三界和平……可殷寿太强大了,他自己本身已经具有能斩神的实力,还公然表示不敬天神,所以昊天才要你出手,灭商扶周,是吗?” 女娲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可心底还是生出了脊骨正在被人抽走的感觉,跟那年不周山倒,那高高在上的神帝陛下抽她的肋骨一样。 那种骨头在血肉里穿行,被生生曳出血肉皮肤,哪怕仅是一瞬间,伤口就不再流血,貌似愈合,可一瞬间的疼痛让她每每想起来都顿觉毛骨悚然。 她咬着牙,脸色都有些发青,隐在披散而下的白发下,谁也看不到。 她想起了第一次抽她骨头的人,想起了那张高冷如九天寒雪的人,冻的她骨头缝里都能冒冷气,她道:“是啊,就是这样!一个过于强大却不敬畏神的人,不亡国何以警天下?” “这都是天数!神在人间滞留太久了,也温和太久了,商朝的人已经完全没有对神的敬仰和敬畏,不畏惧不信仰,呵,那他们有什么用?” 女娲的声音闷闷的,有些格外的尖锐:“他们都信仰殷寿!认为那个男人能让他们一直富足、安乐、没有苦难!他们看神都和看妖怪一样,这怎么行?商朝必须灭!人类的信仰必须重新塑造!还有那个苏姚,她是昊天要的祭品,必须祭天!” 白唐手里挑着一截黄金色的脊骨,猛的一抽,女娲的身体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 虽然她感觉不到疼,但她的身体却替她感觉到了,轻微的痉挛。 白唐左手飞快的 将他按着她原先脊骨模样做出的脊骨装了回去,手指抚过那一层伤口。 墨赦轻微的松了口气,眼睛也终于离开白唐,稍稍下移几寸,落在了女娲身上,他道:“如同他们的死亡一样,你也有自己的命运。” 他轻微的叹了口气,长而弯翘的睫毛遮住瞳孔里的神色,语气淡漠道:“你被后世尊为大地之母,跟盘古一道,有润泽万物之功,无数人为你歌功颂德,可你自己该知道,你享不起这功德……如今再看,便算受得起了。” 她之前用一根肋骨帮昊天补天,造福万民,如今又用一根脊骨助白唐修天,虽都不是自愿,却果真救下无数生灵,当得起任何功德。 白唐终于站起身,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七章 安山海(7) 他手里按着一根长约六十厘米长的黄金色脊骨,对着墨赦一点头,两人默契的向远方走去,身形如鬼似魅,转眼就消失在白雪纷飞的夜色里。 空气里传来两声嘶哑的鸣叫,原就密集的雪花越发的大,躺在地上的女娲身体上的束缚渐渐消失,身后已成废墟的女娲庙一点点从尘土里重聚起来,碎裂成粉末的砖瓦倒飞而回,重新搭建成那富丽堂皇的宫殿。 青砖碧瓦复归原位,成排的烛火重新亮起,纱幔遮住神像半边脸,遮住她悲悯的表情。 从女娲庙光可鉴人的地砖上爬起来,人首蛇身的神盯着墙壁上痕迹完整的字。 外面灰色的蛮蛮鸟还在嘎嘎叫着,女娲青色的蛇尾一下探出搅碎,大雪骤停。 …… “那只蛮蛮飞走了?”有人从黑夜里抬起头,朝着空旷深邃的天空望了一眼,问身边踏雪无痕的同伴。 蛮蛮其状如凫,色青赤,一翼一目,相得乃飞,一身双头,交颈而卧,比翼齐飞,一体双性,半雄半雌,现则雨雪无度, 而这只俗称比翼鸟的蛮蛮,已经让朝歌下了几天几夜的雪,若还不走,怕这朝歌城会整个被密集的大雪埋葬。 远处灯火微微,有挂着风灯的客栈还留着门,仿佛在为晚归的人留一处歇息之处。 白唐面色依旧很难看,方才的抽骨换骨终究消耗太大,连那胸腔里的烛火都被抽走了一个指节的长度,他还有些虚弱。 墨赦走在他身边,道:“嗯,不在了。” 或许飞走了,或许被人杀死了,那都不重要。 白唐走路的样子很不经心,显的有些吊儿郎当的,脸色半掩在黑暗里,幽幽叹道:“她心里怨气很重。” 他话题转的很快,但在他身边的人却接的很自然,道:“很多人心里怨气都很重,这没什么。” 白唐踩着雪,慢慢的前行,道:“下一个,咱们得去取太极图了,老墨,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到了他这个境界,若是对什么事出现了所谓的预感,那便是一种变相的警示。 墨赦眉峰拧了下,道:“若是不好做,就借截教的力量,本来这场战争便是通天与元始、太上三方的较量,虽然太上参与不多,但他立场鲜明,站在元始天尊这边。” 白唐笑了下,将自己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顺便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转移了过去,道:“他们要打起来,还得至少几年……前期还只是小喽啰之间的交锋,他们不会在意。” 墨赦极有眼力的撑住了他,一句也不多问,只道:“女娲骨被抽,昊天必然会注意到,这两天你好好休息,别瞎来……等你恢复了,我们再去找太上拿太极图。” 太极图包罗万象,劈地开天,分清理浊,定地水 火风,是太上自鸿蒙中所得的先天圣宝,大道谶言环绕其上、天道符箓隐现其中,是天地自造炉鼎,自烧天火,自锻图形形成的一方圣宝,是太上的证道至宝。 而他们需要用太上的这方证道至宝来重新分阴阳,分理浊,定地水火风。 白唐被他扶着,走的缓慢,面上却全无衰败神色,道:“我还说要用九天搜身术……墨墨,我体内的烛火已只有三个指节长短,那九天搜神术不能用了,消耗太大。” 墨赦侧过头,从喉咙里发出疑惑的询问音。 白唐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脑中将他到这商朝后的事情一股脑的过了下,声音里沉着冷静:“这在我胸腔里的东西的消耗速度是跟我动用的力量多少有关!在为女娲换骨后,我刚确定。” 墨赦道:“怎么?” 白唐道:“这东西毕竟稀罕,我来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揣摩它,只是这东西一直是敌不动我不懂,为了让它动,我只好也动了,但我一直在留心观察这烛火……当时时间太紧,苏毓秀没来得及交代这东西会燃烧多久,也没说是不是按时间燃烧……老墨,我就做了个设想——假设它是按时间流速燃烧的。” “所以刚开始取息壤时,我一直在求速度。这东西原本是巴掌高,后来我们瞬移去京都,这烛火就明显下降,我用阴气布下天罗地网找息壤,那时烛火消耗的更快,为了跟它抢时间,所以我也更快,在战女娲时,一上来就用实力全面压制,时间很快。” “可是我抽完女娲骨就觉着不对,以那烛火的损耗速度,哪怕我时刻,要拿女娲骨、太极图和大椿的种子,算上寻找、抢夺的时间,这烛火根本撑不到我拿到大椿树的种子就要熄灭,那这就是死局。” 他声音冷定,半点也没虚弱的样子:“苏毓秀耗费那么大的代价,甚至拖着昊天一起,绝不会给我一个死局……所以我又回头想了想,咱们在跟苏毓秀对坐喝茶的时候,烛火几乎不消耗。” “咱们从茶楼去女娲庙的路上,烛火也几乎不消耗,现在,我没有使用力量,所以那烛火就没有消耗,安静的像个假蜡烛!” 他声音落下,墨赦略略思索,道:“面对苏姚时你收敛阴气,找到女娲的位置后你就收了阴气网,也等于没用力量……是这样?” 白唐喟叹一声,点头道:“根据刚才跟女娲打架时的消耗量估算,那种级别的力量我顶多还能再用三回,动用的力量越多,蜡烛就灭的越快!老墨,咱们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原本以为是无限流力量碾压,只需要跟时间赛跑,现在却突兀的发现需要赛跑的不是普通时间,而是体内烛火的时间。 白唐感觉自己的力量就像是一个被 一次性注满水的水槽,用一点就少一点,根本得不到补充。 而他和墨赦刚刚才高调的抽了女娲骨,还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那女娲庙,将她留在原地。 当时觉着可能在这里呆的时间最多几个白天,找到太极图,拿到大椿种子就能立马回家,最多是跟太上打一架,完全没难度。 现在再看,那哪里是没难度?这难度简直逆天! 女娲事一出,他们就必然被放在了众神的对立面,他们要夺太极图,面对的不止一个太上,要面对的,是诸天神佛! 而大椿的种子,他们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头一次,白唐心里生出了怀疑。 他能凑齐四种东西吗?他能顺利回到崩塌的世界吗? 他……能重新的补三十三重天,定九重阎罗地?他能吗? “能!” 有人在他肩上重重用力,铿锵有力道。 白唐偏过头,看着那人冷峻如陡峭山峰的侧脸,微微的,弯起一双桃花眼来,唇角秋水菱一样的上翘,道:“哦。” …… 已经入冬一个月了,空气冷的仿若呼口气都能结冰。 西伯侯姬昌也已快速的举起了反旗,甚至还在举旗起事前发表了一篇义愤填膺的讨伐檄文,上面历数殷寿不可饶恕之罪,辞藻狠辣,言语犀利,仿若不站在他们那边,便是纵虎伤人为虎作伥,更是是非不分罪无可赦。 彼时殷寿是天下归心民心所向,更是百姓心中的神,西伯侯的那封檄文几乎成了一个笑话,被茶楼酒肆里的文人墨客大声嘲讽,这随之而来的,便是众神归天,天将谕旨——商将亡,周大兴。 信息如同雪片一样在城市里流窜,惶恐、怀疑、嘲讽、坚定等各种各样的情绪在繁密的人群里出现,但所有人都像听笑话一样听着这些事,似乎这样遥远的战争永远都落不到他们头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坊间传闻说苏妲己被狐妖附身,是蛊惑君王的妖精,狐妖一族在商朝的领地上几乎无法生存,被迫迁徙回深山。 而在这些消息传播的时候,白唐和墨赦已走过了大半个商朝,准确来说,是逃窜。 自从白唐抽了女娲骨,还不到一天,白唐便感觉到了从九天之上传来的压力。 那是一种四海八荒尽收眼底的视线,一寸一寸搜刮着这片天地,搜刮着女娲骨的气息。 甚至他还感觉到了天机推演的力量,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轻柔的如同水波过身,半点痕迹都没有。 但彼时正在冥想恢复的白唐却一下就睁开了眼睛,他甚至没来的及跟墨赦多说两句话,就拎起墨赦借以恢复魂体的屠灵,迅速消失在屋内。 而就在他瞬移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了一股嚣张跋扈的力量将整个城市 完全笼罩。 那便是追杀他们的第一位天神,或者说,是尚未封神的阐教弟子,只是未曾谋面,白唐便遥遥避开。 此后那股如清水一样的力量就隔三差五的让白唐警醒,如同一个发起战争的信号。 白唐体内烛火太邪性,让他不敢随意动手,墨赦神魂遭创,便是想动手,也未必是对手。 身后追着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敏锐——无论多强的术法都无法在白唐身上起作用,可他随身带着女娲骨,那些天神便可借着女娲来寻这一根骨。 那根可补苍天的女娲骨就像是一个装在白唐身上的定位追踪器,白唐自己也清楚,可他没办法丢掉。 他虽然给女娲骨画了遮蔽天机的符,可再怎么强悍的符的,也挡不住那么强的血脉相连。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八章 安山海(8) 站在他对面的已不仅仅是女娲,或者被她教唆的阐教弟子,而是九重天帝座上那个修太上忘情道的神,是天界至高的主宰。 他们分明没有见面,中间却已摆上了一盘棋,白唐率先出手落子,速度又快又狠,先取息壤,后取女娲骨遥遥领先,可现如今却被如过江之鲫的黑子杀的节节败退,未曾正面相对,凶险却已一层层透出来。 “怎么样?” 斜刺里突然伸出传来一把声音,低声问。 白唐朝着双手哈了口气,仿佛很冷一样,眼睛朝着四周一转,已然看见了不少汇聚在西岐的能人高手,那些人形貌各异,神态各异,但白唐从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看到了不寻常。 那是不同于普通老百姓的骄傲,独属于有特殊能力的人。 他拿起桌上的肥遗肉串,面前还摆着一盘滑溜肥遗段,混着土豆炖的,里面还加了葱花、香菜,再加一小勺的提味香草,味道好的不行,肥遗的肉看起来跟牛肉很像,但颜色略深,极易入味,此刻被切成一条一条的放在汤碗里,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果香味,入口既化。 白唐又捞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只觉肥遗肉松软有弹性,配着用上好材料调制而成的汤汁,味道简直不能再好。 墨赦在一旁矜持的动了两筷子就停了手,顺手给白唐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 白唐道:“不怎么,都不入流,不难,等我吃完就动手。” 墨赦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继而断然道:“西岐侯府的事,我去做。” 白唐不搭理他,只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肥遗肉,道:“你在外面接应我……咱不都说好了么?我杀人,你把风,一个小小的西伯侯,不是什么大事。” 自从他们屡次被那些人围追堵截,虽然白唐五感敏锐到可察天地变化,也没什么大事,但他们一直避而不见总显的有些怂,连去找太上都不能安心。 况且,女娲既然敢在明知他实力的前提下如此教唆,打着蚁多咬死象的馊主意,若不狠狠叫这帮人见识一下真正的实力,白唐他们绝无宁日。 而他们备受追杀的源头之一,便是精擅占卜推演的西伯侯姬昌,姬昌虽弱,但其身后若有昊天助力,将推演占卜术发展至极致断然不是什么问题,加上女娲与女娲骨的联系,白唐能以自身实力让他的占卜只能卜到一定范围,卜不到具体地方,便已是他和昊天博弈的结果。 这一场对弈,落子便是姬昌的八卦推演术。 如今西岐神鬼遍布,人人都长着一双八面玲珑的眼睛,时刻窥测着身边的人,看是不是那位能抽女娲骨的人。 墨赦视线落在他胸口,道:“那烛火撑得住?你之后要对付的人不少。” 他们还有两样东西未 曾取到,若是白唐现在消耗太多,那太上的太极图怕是硬抢不来,这将会是致命的问题! 白唐又咕嘟嘟喝了一碗奶白色的虎蛟鲫鱼汤,感觉浑身都冒着暖洋洋的热气,抹了把嘴,道:“没事,我心里有数……就这些连神位都没混上去的人,消耗不了多少。” 他说着话,还将墨赦那丝毫未曾动过的一碗汤端了过来,批评他道:“浪费是可耻的,墨墨,你看你这也不吃肉也不喝汤,多浪费!行了,谁叫你是我大哥,这次我帮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墨赦看着他没心没肺的喝汤,心更悬了,斟酌了下,道:“我们机会只有一次,白唐,得谨慎。” 白唐轻声应了,又笑道:“这一次得给他们好好的长个见识,就算女娲的悬赏价开到天价,也要让他们不敢接茬!现在的姬昌肯定把所有人都布置在了西伯侯府周围,防备着我们呢。” 他们一路西来,全然不曾遮掩,以姬昌的聪明才智,八成会猜到他们要来西岐。 白唐唇角挂起一丝恶劣的笑——历史上说西伯侯死在讨伐商朝的战争开始前,也就是牧野之战前,这时候西岐反旗已举,姬发成年,这位能占会卜的老西伯侯生死如何,也就不重要了。 西岐生反心是在姬昌,发动战争是在姬发,只要这个轨迹不乱,那就什么都好说。 是夜,西岐月明星稀,侯府里一片静谧,无数道人影潜伏在暗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黑暗里此起彼伏。 看似全无异常也无防备的府邸外,有人隔空轻敲手指,便见他手指所触之处,立时便有细密的光线瞬间亮起,却还未来得及传远,便被牢牢禁锢在针尖之地。 继而在他手中亮如白昼,骤然绽放在夜空中,烟花一般发出砰的响声。 穿一身白色衣袍的青年缓步从黑暗里走出来,一头黑发半长不短,手无寸铁,眉眼温润,步伐沉稳,周身却全是萦绕的戾气阴气。 一步踏出,那西伯侯府外的防护屏障就碎一层,再一步踏出,那些被主人持在手中的法宝就暗一度,碎一半。 各种模样的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齐齐挡在他前面,举着造型各异的兵器法宝,时有电闪雷鸣,时有刀剑如林,时而金钟罩顶,时而天塌地陷……但万般种种,尽皆不能挡他一分一毫。 “你是谁?什么人?”有相貌堂堂的少年隔着人群怒声喝问,声音还是介于少年与青年的沙哑。 白唐扫了一眼,在他身后扫到了一头对着他龇牙咧嘴的黑龙,于是他微微眯眼,朝着那龙露齿一笑,黑龙立马爪子打滑,大眼睛里露出恐惧,险些从那少年的肩膀上滑下去。 那是护佑西周的真龙,将将生养出来的一条幼龙, 连身上的鳞片都是细软的幼鳞,被白唐满身戾气的一吓,一下就缩了回去。 “退后!不许前进!再不退后,我们不客气了!”有人继续叫嚣,全然没有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景。 白唐则暗暗点头,心说那真龙既已盘在姬发身上,想来姬昌确实命数已到,命不久矣, 他一步步逼近,周身还闪烁着各种法宝劈下的光电,逼着那些人一步步后退,退过前院,退过前庭,退至中庭,白唐停住脚步。 他四周已站满了警惕的妖怪和神仙,还有承担着伐纣事业的能人异士。 白唐道:“姬昌呢?” 无人应声,只那尚有几分少年意气的少年奋力挤开要挡住他的众人,目光炯炯的看过来,道:“你是何人?找我父亲所为何事?我乃西伯侯嫡次子姬发,你有事可与我说!” 白唐目光转向他,桃花眼里笑意盈盈,问他:“杀身之仇怎么说?小公子要为你父还命?” “胡说!”姬发怒目而视,正气凛然,“我父从不擅自杀生,你——” “行啦!”白唐语气温和的打断他,“谁来跟你争这个!” 此话一出,身上气势突然毫不收敛的释放出去,原先还有几分温润气质的面容冷若寒冰,一双眸子在滔天的黑色阴气海中熠熠生辉,在所有人面前轻轻的朝右侧探出右手。 一刹那间,谁都未曾察觉到的时间里,一头黑白夹杂长发的姬发竟就出现在了他身前,脖颈被那只看起来修长好看的手紧紧卡着。 四周房屋无声的崩塌碎裂,星空被一层一层的乌云遮蔽,所有人都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而来,压的他们两股颤颤,手足发软,望着那人的目光如看神魔。 “谁来跟你们论对错,”白唐说,目光扫过一片又一片的人,“我能生抽女娲骨,你们又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叫嚣?” 他说着话,那穿着普通面容普通的老人奋力的用双手扒拉白唐的手,咳的肺都要出来。 姬发眼睛冒火的艰难站着,不肯像那许多人一样或瘫软或跪拜于地。 白唐的手稍微松了一点,目光却越发冷酷:“不入地狱,就不知地狱。” 最后一个字落下,那仍拼命护在姬发身前的几个人都闷哼一声,身体慢慢撕裂成斋粉,风吹既化。 白唐眼神未变,他今日来,原就不是为了做慈善,他是为了立威!不见血,威不足以立! 西伯侯最是识时务,此刻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杀局在这人面前连蛋壳坚硬都没有,心里又酸又苦,只觉被两个魔头夹在中间,小命休也。 他颤抖着开口道:“且慢动手,圣人,且慢动手……咳,咳……老朽有话要说。” “不要伤害我父!”姬发大叫,“你有 什么都冲着我来!” 阴冷的风席卷全场,在月亮被彻底遮住的人间鬼蜮里,有惨叫声凄厉的响起,那如神魔样的人单手掐着姬昌,偏头去看姬发,轻微笑了下,没有理他,却转而盯住姬昌:“记住这一夜,便是昊天为你撑腰,我,你也惹不起!” 姬昌拼命的点头,花白头发蓬乱着,像是普通老人一样可怜,他哆嗦着手,求道:“圣人慈悲,他们都不知情的,大错是我一人所犯,求圣人……不要牵连他人,停手吧,停手吧。” 那些隐在黑暗里的惨叫着实让他吓破了胆,便是那些素来凶悍的妖怪怕也都瑟瑟发抖,圣人之威,此不足万一。 西伯侯又恨又怕,却不敢多说一个字,生怕让他推演面前圣人踪迹的神也来寻他麻烦。 (本章完) ------------ 第三百零九章 安山海(9) 那是能通晓阴阳的万载龟甲,是经由女娲手给他的,专门用来推演女娲骨的,而现在,那圣物一样的龟甲碎裂在地上。 白唐远远扔开姬昌,目光阴冷的扫过那一众还活着的奇形怪状的人,身上的威压一层一层压过去,似乎还在威慑。 但只有墨赦知道这二货是卡壳了,装逼装不下去了,不知道怎么威慑了。 果然,还没一秒钟,藏身在屠灵刀里墨赦脑子里传来一句话:“老墨,怎么办?接下来我是不是该退场了?怎么总感觉差点什么?” 墨赦道:“放狠话,放一把凶器震慑!” 白唐素来擅长举一反三,脑子里反派立威的电视片段一闪而过,当即探出右手,牵引星辰之力,又在空气中信手一拈,取来几缕方才碎裂的法宝碎片,手为炉鼎,掌出黑色极焰,一把通身银黑色的镇尺就在他掌心慢慢成形。 “那是……那是我的乾坤尺……”有艰难的声音从姬发身后的一群人里传出,转瞬又归于平静。 “掌阴阳,通造化……咳……这是,这是……” 再说不下去,所有人心里都被狠狠的震动,看着那一身白衣的眼神都一致变的敬畏恐惧起来。 那镇尺长约两尺,宽约一掌,在他掌心缓慢旋转,白唐清凌凌的眸子里流光凝墨,倏的挥手。 那量尺长的黑色镇尺迎风而长,转眼就是房屋大小,越过众人,重重插入那西伯侯府原先所在之地,地面上裂纹丛生,那一众人皆被那镇尺落地带起的罡风吹倒在地,四散开来。 还未站起,就听那如神如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等身有伐商之责,今日我给天道面子,允你们暂且存活,若再来犯,杀!” 他说着话,那镇尺终于轰然落地,地面重重一颤,镇尺牢牢卡在地面上,只露出一米多长露在地表,如同一座丰碑。 黑气慢慢散去,尘埃渐渐落下,那些被震的几乎五脏剧烈的人呻吟着从地面爬起,面前逐渐开朗。 人身蛇尾的女神在浮云里突然出现,自上而下扫着底下倒成一片的人,继而眸子微微一眯,发现了什么也似,唇角扯出一个凉薄的冷笑,自语道:“原来你也不敢擅动未来将封神之人。” 神念一动,便在诸天之上起出一个行宫来,她自往行宫内巍然一坐,手指拈起一个法印,就见一道白光倏然出现,白光高四五丈有余,立在半空,自成一线。 再定睛去瞧,就见那白光里悬着一面五彩旛来,这面旛发出万千瑞丽光芒,上面还用极为简练的文笔勾勒出“招妖旛”三字,女娲眉眼凌厉,长长的蛇尾垂在宝座之下,口中喝道:“着各处妖魔速速来拜!” 只过了片刻功夫,那一处原本空荡的天空便悲风飒飒,惨 雾迷漫,无数妖魔在行宫外拜倒,齐声恭贺道:“娘娘圣寿无疆!” 女娲并不作答,只冷声命令道:“梅山七怪、瞠目细冠红孔雀、棋盘山桃精柳鬼、龙须虎、曲蟮、随侍七仙……留下听令,其余群妖退下。” “是!” 众妖转瞬既去,只剩下那几人仍跪在行宫外,女娲声音冷冽,道:“着令尔等以此处为基点,去往四面,杀一伪圣,若是功成,准你等位列仙班,修成正果!” 瞠目细冠红孔雀只淡淡的垂着头,不说话也不表态,竟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其余众妖听见位列仙班先是一喜,继而听见伪圣两字,便都有些怯怯,不敢多做声,更有消息灵通心思灵敏的,更是嗅到了这里面不同寻常的味道,头埋的更低,更加不肯接令。 良久,那实力最低心思耿直的龙须虎被在他身旁的大妖怪们半逼半诱的开了口,耿直道:“回禀娘娘,小妖们不敢奉令,那若是圣人,便是假的,小妖们也打不过。” 那几妖齐齐开口称是,恭敬道:“小妖们不敢奉令。” 女娲面色微冷,显然被这样直接拒绝有些不悦,又想着此时还要靠他们做事,便忍了不悦,道:“你等日后尚有造化,天意已定,气数使然,他断不敢伤你们分毫。” 见众妖仍旧心有戚戚,便继续道:“方才他已耗费大力,此时也已身负重伤,虚弱不堪,你等都各有神通,不必怕他,只管去就是。”又许诺下重利,“谁能斩他首级,可封上神,顷刻证道!” 又瞥向那瞠目细冠红孔雀,眉头蹙的更深,特意道:“孔雀,你为教主之下第一人,若是也怕那伪圣,不去也可。” 这是一句激将,那孔雀面上全无表情,对她的话并未露出特殊神色,只似笑非笑的透过那层层行宫望了里面的她一眼,片刻才道:“遵法旨。” 那梅山七怪之首袁洪眼珠一转,朝着手下的弟兄递眼色,梅山七怪向来以他为首,当即齐齐俯首,应道:“遵法旨。” 其余众妖一听这条件,稍微一琢磨,觉着那伪圣重伤,他们又有天命护身,心中顾虑已去了大半,听到女娲后面许诺,当即都心一横,齐齐领命,道:“遵法旨。” 原本精怪就证道艰难,常要与天争命,生死一瞬,此刻能得此机会,还安全有保障,自然心里大喜,跃跃欲试。 女娲满意的点头,从自己头上拔出几根头发,向着他们一抛,那些银色发丝便落入他们手中。 女娲道:“方圆千里内,我这发丝便可为你们指明方向,去吧。” 众妖听完吩咐,又对着行宫遥遥一拜,叩头谢恩,继而化作清风而去。 …… 与此同时,白唐将将挤出人群,从那生意红火的 妖精食肆里买了满满一百串滴油香辣的肥遗肉串,给墨赦拿了一半多,自己两只手都抓着几串,这才晃悠悠的出了西岐城。 那肥遗肉果真还是肉滑味香,咬上一口就口吃生津,怎么也吃不够一样。 墨赦一眨眼,白唐就将十来串吞下了肚子,嘴里呜呜的还跟他说说话,墨赦一个字都听不清,琢磨着应该是夸赞那肥遗肉好吃吧。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泛着淡淡的靛青色,那通宵经营的妖怪食肆渐渐被他们抛在身后。 西岐的早市都摆在了路边,人类还对昨晚西伯侯府的变故全无所知,无数的妖怪却已早早得到了消息,敏锐的嗅出了风暴的味道,连夜绷紧了皮肉躲回了洞府。 墨赦的身体开始透明,白唐眼疾手快的将他手里的那些肉串一把抓过去,微侧了身子,露出腰间挂着的屠灵刀来。 墨赦身化轻烟,一下就钻了进去。 刚进入刀中,便听白唐道:“不太对!老墨,我感觉不对劲。” “怎么?”墨赦的声音从刀中传来,一如既往的冷冽沉稳。 白唐狠狠将嘴里叼着的肥遗肉咽下,微微闭眼,将自己的触觉提升极致,耳边的吆喝声、谈笑声、走路声、车轮声都渐渐远去,他的世界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 “咱这边没有吧,要是真在咱们这边,就是脚程再快,咱们也该在他百里之内吧,这头发怎么没点反应?” “先别急,到底人家是伪圣,瞬行千里都是有的,再往前看看的。” 这是来自北边的声音,正朝着远方极速飞掠,还间杂着泥土翻滚的窸窣声。 南边是野兽极速奔跑的骨骼错动声,皮毛被风吹过的声音,以及它脚掌落在地面上的轻微沙沙声。 若有人在眼力够好,就能从那一团移动的黑旋风里窥见那走兽的全貌,那是一头独行的四不像,头如驼,脖如鹅,身如鱼,须如虾,耳如牛,爪如鹰,足如虎,乍一看去,实在丑陋已极,细细看去,长的也非常有伤风化,但那不断交叉落在地面上的四肢格外粗壮,周身也腾着一种一往无前、藐视众生的霸气。 另有几人高立长空,施展神通,眼看八方,耳听人间,间或交流两句。 “这片地界上能人可真多,到底哪一个才是伪圣啊,娘娘可坑死了,明知我神通尽在双目,怎么不给我他的画像?唉,这头发有什么用?屁用没有!” 与他同站的那人耳朵拉的极长,也痛苦道:“这机缘怕是跟咱哥俩没甚缘分,天下英才出我辈,唉……这底下是个人物的都有屏蔽偷听的本事,你说那能叫我听见的,会是伪圣?”又给他那同伴出馊主意道,“等等……我听见了,有人说昨晚西伯侯府被伪圣一锅端了,人……是个 小白脸!” 白唐被小白脸三个字震的不轻,心说谁说的小白脸,这特么眼睛得多瞎才能把他这么阳刚的脸认成小白脸! 他愤愤不平的捏了下自己的脸,觉着的确脸颊削薄,棱角分明,又想了下自己的体型,觉着虽然肌肉不壮硕,只有薄薄的一层,但力度感还是很好。 说自己小白脸?真丧良心! 那两人的身份在心中转了一圈,已然了然于胸,他便又凝神去听东边的,只听见那边传来一声清晰的鸟鸣,还有细细的翅膀拍打声,再要细听,却见那翅膀拍打声停了一瞬,继而飞速折返。 白唐瞬间睁眼,暗道坏了,被发现了。 虽不知那鸟是何方神圣,但在他昨日那一场后还敢只身来找麻烦,必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章 安山海(10) 他身形一动,眨眼果然移出千里,再侧耳去听,就听见了更加密集的奔跑声和拍翅声,而那些声音都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迅速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白唐暗骂了一声,拈起瞬移决来就是一个瞬移,朝着人最少的北边移动。 “老墨,那些要在完成灭商大业后封神的不少人都来了!昨晚还是做的太明显了!” 白唐一边跑路一边跟墨赦沟通,声音虽冷静,却到底露了些急躁,道:“昨晚用来立威的都是咱们挑过的小喽啰,没在封神之战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姬昌他们那些局中人看不明白,但女娲,她一眼就看懂了!” 他昨晚兵行险招,想着要一战以震妖怪鬼神,解后顾之忧,赌受女娲差遣的众神或妖会畏惧和害怕,用绝对的实力让他们见到重利也不敢动歪心思! 可他做事到底有顾忌——他不敢把会出现在封神榜上的人弄死,他怕这些改变会引起未来的蝴蝶效应。 这样的好处是不会再有过江之鲫一样的妖怪鬼神铺天盖地的来让他不痛快,坏处却是能截住他的都是实力绝对一流的未来神祗或不出世的大妖! “你猜猜,那一扇翅膀就近千里的会是谁?”他苦中作乐的问,“我希望是那个孔雀,可千万别是个大鹏,听说那东西胖,一胖压四海,还能入海上天的……” 墨赦对他这种随时都能跑题的本领十分佩服,听着他嘟囔告一段落,问道:“女娲必然用了招妖幡,此时来追你的定都是大妖怪,若是翅膀……多半是孔宣。” “孔宣?有五彩神光的那个?他不是跟殷商一伙的吗?怎么还听女娲差遣?” 墨赦停顿了下,才道:“此时商周战争刚刚开始,他们都还没分立场……孔宣,多半是听你抽女娲骨的事,要来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是教主之下第一人,很骄傲。” 白唐若有所思的点头,正要说话,眼神却蓦地一戾,身形倏的消失在原地,滑出千米开外,又停也不停的连换几个方位。 只见他立足之地一一被数道彩色神光从天击中,有五彩的大鸟在云中半隐半现,偶尔露出一鳞半爪。 白唐与墨赦齐齐在心中苦笑,心说可真是晚上不说鬼,白天不说人,说谁谁到! 那原先在北方的泥鳅和随侍七仙之一的金光仙早奔出了无数里,还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落在身后,倒是原先与白唐南辕北辙的红孔雀最为机警,仅凭着一丝窥探的神识就追到了这边,还将白唐截住。 白唐堪堪避过那五色神光的几次照耀,耳朵一动,听见了一声猴叫,声音还很远,但若白唐继续耽搁,这梅山七怪之首的猴子赶过来也就在几分钟之内。 他还未有反应,便听墨赦道:“你昨晚 那一场大战下来,耗费不少,不能再大动力量,走!”【!…爱奇文学…~更好更新更快】 昨日虽没怎么动手,但白唐为震慑众人,气场做的很足,但是那将所有人压制的阴气场,就又让他体内的烛火缩短了半个指节。 此刻再遇这红孔雀,身后还追着那袁弘……墨赦心都提了起来,只怕这次还要硬战,那烛火消耗必然又是极大! 白唐自然也知事态严重,决然不敢下死手,这孔宣在封神之战里作用甚大,他不敢放手杀他,交手时便诸多限制,不多时就叫道:“老墨,快想办法,瞬移都摆脱不了他!这厮见面就放大招,简直有毒!” 他们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就换了数次地方。 那孔宣化作红孔雀,外形极为艳丽,就追在白唐身后,时不时尾翼一晃,便有红光兜头落下,白唐躲了两次,忍不住回头调侃,道:“大孔雀,光打架多没意思,咱两又没什么大仇,不然聊会天?我们后世传你长的英武霸气姿容绝世,你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哪里好看呢。” 墨赦对他的胡说八道听而不闻,全部心思都放在孔宣身上,见孔雀尾羽又一抖,道:“小心!他用五彩光了,那东西能摄魂!” 白唐果然觉得眼前一晃,恍惚了一下,魂魄有些想离体朝着那五彩神光中去,他忙稳了心神,又挑衅的叹道:“唉,你是不是那什么,人形长的不好看,所以才用这幅畜生的样貌见人?不是吧?真的不好看?嘿,恼羞成怒就用爪子抓了?” “呵,”那孔雀发出一声冷笑,锋锐的爪子直抓脑袋,“不要多说废话,也不要走,正面打一场,让我看看你凭什么能抽女娲骨。” 白唐一笑,身形瞬移消失,孔宣发出一声鸣叫,身形随之消失。 孔雀擅飞,他就引它到北海之上。 海风夹杂着咸咸的海腥味扑鼻而来,白唐羽毛也似落在海面上,脚下一斜,就在海面滑行千米。 那孔宣一拍翅,便掀起滔天巨浪,直朝着白唐席卷而去,它则从高空俯冲而下。 白唐体内那烛火已只有两个指节多一点的长度,实在不容他挥霍太多,他脑子飞速转动,思索对策。 却听墨赦惊叫道:“脚下!” 白唐下意识猛的跺脚,就将一条金须鳌鱼狠狠踩了下去,那鳌鱼痛叫一声,还骂了句粗话,白唐便觉腿上一紧,被数根金色绳索一样的触须缠上,让他腾挪不得。 “跑跑跑,跑的还挺快,到了我地盘上,你再跑啊!还瞬移,瞬移就算了,还一瞬千里!我跟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鳌鱼破口大骂,还死命拖着白唐要下水。 正在此时,那红孔雀也扑击下来,钢钩一样的爪子有碗口大,上面泛着金属色的寒光,白唐相信,哪怕 真是铜头铁脑,被抓一下也能被划拉出脑浆来。 他并不想挨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他也不及多想,桃花眼中戾气一闪,手掌凝上黑色阴气,身体却卸了戾气,被那鳌鱼一下拖入水中,头顶孔雀利爪入水,激起浪花百米,足见力气之大。 孔雀复又高飞而起,一双锐眼在海面逡巡,若是他化作人形,应能看见脸色格外不好,他叫道:“乌云仙!出来!” 那金须鳌鱼龙头鱼身金鳞,原是通天教主座下弟子,还是梅山七怪的老大,也算是道法不错。 海里全无动静,孔宣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失望,心说能被那鳌鱼弄死,这人道行也就这样了,也不知那女娲—— 还未想完,就听海底一声痛叫,一条硕大的金鳞龙头鱼被人的从海底扔了出来,流星也似重重的拍在岸上,鱼尾啪啪的甩打两下,还叫道:“孔宣,你还等什么,你我一同拿下伪圣,立刻便能证道成神……这厮不敢伤我们!快点,他要跑了!” 白唐确实想跑,但孔宣道法造诣显然也已登峰造极,只抖动尾翼,五彩神光便将整片空间都笼罩住,白唐瞬移术被封,不得不从海底尊出来。 他甩了甩头,手里持着屠灵刀,朝着那头顶盘旋的红孔雀露齿一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背着光,面目如画的水妖也似,打招呼道:“要正面刚也不算什么事,不过我听说你是一等一的英雄,在妖怪里是排第一的厉害,可现在打个架,你还要请帮手,有点没水准啊。” 孔宣悬停在天空,高傲的昂着鸟头,只眼珠子微微下撇一点,怒道:“你也只会逃跑,连迎战都不敢,真堕了你伪圣的名头!” 白唐还未说话,却听那岸上的鳌鱼扑棱着鱼翅,叫道:“要分功的来了!快动手!” 说着一张口,就吐出一把灰色石锤来,朝着白唐当头砸去! “混元锤!”白唐暗骂一声,手掌暗暗握紧屠灵,“老墨,我记得封神榜里这些妖怪都不止一样法宝!草!还有一大波敌人在迅速靠近!” 他已感觉到了那由远而近的声音,那是走兽奔驰、曲蟮翻土的声音,还有千里眼与顺风耳沿途指路的碎碎念声。 那都是想来分一杯羹的,白唐倒是希望他们能为争抢他这一口唐僧肉内乱起来,但这群妖怪智商绝不可能那么低。 “当!” 混元锤被屠灵狠狠击开,白唐又一滑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躲开一道彩光,等他出现在另一处,原地的留影才慢慢消散。 “来的是曲蟮、梅山七怪和桃精柳鬼!都是封神之战里的重要人物,白唐,不能战!退!” “退不了!老墨!这周围都被那孔雀封了,要强行突破还是得放大,那不如 得再动一次大的,速战速决!” 一边跟墨赦说话,一边全心战斗,白唐的屠灵一抖,刷的一下,横切向孔雀的爪子,一刀横过,便将孔雀的爪子划出一道血口。 孔雀厉叫一声,倏然升空,怒喝道:“那是什么?是什么法宝?!竟敢伤我手爪!” 白唐将将与墨赦商量完,桃花眼中戾气一闪,又是竖刀劈砍,逼退那大鳌鱼,道:“你再过来看看,看看就知道是什么法宝了,名字都在刀身上刻着!你过来!” 说话间他主动腾身而起,又一刀直斩孔雀翅膀,孔雀身体一旋,侧过身去,爪子在刀身上一搭,借一丝力便倒着瞬移出千米。 白唐这一架打的憋屈,处处受限,几次险象环生,此时正要奋起,却又听风里传出一声叫嚷。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一章 安山海(11) “啊哈哈,梅山袁洪来会伪圣!孔宣,腾个位子!” “截教随侍七仙金箍仙、毗芦仙、虬首仙、灵牙仙来会伪圣!” 不用转头,他也知道是那些个大妖怪来了! 孔宣身体在高空盘旋一周,高鸣一声,重又俯冲而下,那鳌鱼也嗷嗷叫着挥动金须,扯着那混元锤猛砸而来。 白唐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峻,瞳仁里映着那艳丽的红孔雀,瞧着它越来越近,还有那迎面袭来的混元锤,手指转过一圈,将屠灵的刀柄重又握紧,另一只手探出,迅速的在空中勾画。 袁洪本体是一只猴子,目力惊人,老早就看见了海上较量的三人,边赶来边露出原型,一身白色的毛发被风吹的倒贴在身上,动作灵敏身形矫健,转眼间就窜上了海边一块巨大的岩石,又在岩石上借力,一下就到了那交战的中心。 而那随侍七仙也相继过来,全都变出本体,有狮子有曲蟮,有牛有兔子,实在是好一锅大乱炖。 带着一身神通,老远就甩着法宝过来。 白唐的手终于卡紧了刀柄,另一只手也迅速勾画符咒,是已许久未用的阴雷咒。 “一击就退,去大赤天,走!” 墨赦请冷冷的声音刚落入耳中,白唐左手上的阴雷符已绘制成形,只见天上电闪雷鸣,黑云遮天蔽日,他脚下也腾起一阵卷风,吹的那商朝制式的袍子呼啦啦直响。 电光火石间隙耳,白唐眼前白光一闪,手上刀出如惊龙,那阴雷符落下同时,已一连斩出六刀,腾挪数次。 那孔宣凄厉的鸣叫一声,爪子险之又险的划过白唐的胸口,巨翅扇动间带起的飓风掀乱了白唐入乡随俗随便挽起的发髻,连带着他那张脸上都被那爪子勾出一道伤口来。 鳌鱼叫的更加凄厉,被白唐引来的阴雷霹的外焦里嫩,外皮都出现一层焦黑色。 白唐此时实力不同以前,阴雷符的威力自然更不同当年,哪怕他没用全力,也将那后追来的几个打妖怪挡下了大半。 曲蟮嚎叫着,肥壮的身子在土壤里不断翻转。 那拥有眼观千里神通的桃精拉着那拥有耳听八方异能的柳鬼早早收脚,远远落在那梅山袁洪与其他几个妖怪的后面,白唐的阴雷符下来时也早早取了法宝来挡,还是被劈的身上冒烟,脚酸腿软,头发炸起。 “完了完了,哥哥诶,兄弟我要死了,一定是要死了!”那柳鬼眼前全是星星,耳朵里嗡嗡的开始交代遗言,“哥哥,我那柳树底下还埋了坛银子,原本是想咱这娶媳妇的,现下我要死了,那就都归你了,可要好好找个美女啊,万万不能凑合……呜呜……” 桃精也不比他号多少,迷迷糊糊的就应道:“咱哥俩怕是要一道归西,我那床底下塞着 三包巴蛇肉干,就你上回找不着的那几包……还有几包夔牛酱鸭丝、鮨鱼生鱼片、香髦黑椒鸡、麻辣蛊雕丸……二弟啊,大哥我对不住你……” 他悲悲戚戚,那柳鬼眼睛却越睁越大,回光返照也似垂死坐起,怒瞪他:“好么,难怪我叫你找你总找不到!那都是我花了大价钱要去讨那小柳树精高兴的!原来都进了你的肚子!” 眼看当场就要上演一场兄弟阋墙,却听空中又是一声惊雷响。 这两兄弟临死剖心,还未撸袖子开干就齐齐转过了头,只见那被海上已是诸般法宝齐齐出现,整个北海都被祸害的不轻。 虬首仙化作的青狮张口血盆大口,掀起一阵阵的妖风,没头没脑的横冲直撞,还将那太极阵祭了出来,将白唐并自己人一齐笼罩在内,登时就被孔宣不客气的骂了一句蠢货! 灵牙仙原型乃是一头白象,笨重的身子却轻盈如泡沫,稳稳站在水面上踩来踩去。 袁洪手里一根棒子舞的的密不透风,边打边笑,十分猖狂,八九玄功挥洒的淋漓尽致,只将孔宣都逼的束手束脚,两人是一众大妖怪里最强的,碰到一处却又是一阵对骂。 白唐的屠灵刀就没敢听过,间或还用符咒辅助,但还是被这两个战斗疯子逼的在海上不断后退,身边浪花起了一层又一层。 这几人交手十分迅速,饶是千里眼也只能捕捉到他们的残影,那顺风耳倒是将他们的对骂听了个通彻,两人对视了一眼,动作格外一致的后退,再后退。 身边的土地一颤又一颤,像是突然犯了癫痫。 焦黑色的千里眼与顺风耳跟来时那样迅速的退走了,只远远躲起来观战,唏嘘长叹,显然要利更要命。 那孔宣又被那棍子扫了尾羽,忍不住破口大骂,一翅膀就扇了过去,道:“死猴子,滚边儿去!会不会打架?八九玄功都被你喂了狗了?” 袁洪被那骤来的风扇的浑身毛发炸开,眼睛受不住的眯了眯,手中疾风骤雨的棒子都慢了一点。 “现在!”屠灵刀的墨赦猛然大叫,“刀斩袁洪孔宣,瞬移上大赤天。” 他话音未落,白唐已刀竖身前,周身阴气骤然翻出五倍,屠灵刀发出刀鸣,一道暗红色的龙影顺着他挥刀一瞬扑了出去, 那一瞬间,白唐将自身的实力释放大半,被孔宣锁住的空间顷刻解封,连那虬首仙太极阵衍生出的刀墙剑林都一并蹦碎,白唐半刻都不敢耽搁,拈起法印就走。 身形刚动,就见那袁洪与孔宣竟在这刹那间齐齐破开那刀气凝成的龙影,联手朝他攻来,一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力量眨眼就到身上,白唐一声闷哼,身形消失在原地。 孔宣与袁洪扑过他原先所站之地,身后炸起一层一层 的水浪,像是北海翻了天,溅了那一鸟一猴一身的水。 方才白唐动刀、孔雀挥翅、白猿舞棒虽是说来话长,却只发生在几个呼吸间,截至白唐遁走,那曲蟮、金箍仙马遂、毗芦仙、虬首仙青狮、灵牙仙白象发出的法宝才堪堪到来,落在空处,将空气都震的发颤。 那些一层层砸下来的法宝没拦住白唐,却将孔宣与袁洪拦了一下,待那空间稳定下来,白唐早没影了。 孔宣尾翼上已秃了一块,羽毛也很凌乱,眼见骂道:“一帮废物!各找各的,谁再过来碍我的事,我先收拾你们!” 那袁洪方才猝不及防的被他喂了一翅膀的风,当时顾着打架没发火,此时不打架了一股脑的戾气也就上了头,凶眼一瞪,道:“扁毛老畜生,找死!”当即凶狠的扑了上去。 “死猴子!你叫谁畜生?!” 那红孔雀尖叫一声,全然不退的迎了上去,两个一时打的天昏地暗,很是凶狠。 大白象和青毛狮子在一旁抱着头,一边挡余波攻击一边劝道:“别打了别打了,袁洪,孔宣,那伪圣受了伤,跑不远的,咱们得快追,别办砸了娘娘交代的事!” 那两人没人搭理,兀自对骂对打,空中时不时有羽毛和猴毛飘下。 那大鳌鱼好不容易从一片焦土里醒过来,闻言看了眼那两,对自己的兄弟,道:“不管他们,叫他们打,这都不是怕事的!” 青毛狮子很愁,道:“大哥啊,咱兄弟还指着这事升天呢,这打的空间不稳,咱兄弟也用不了神通!那女娲娘娘还等着咱们信呢。” 鳌鱼一想也是,当即就嚎叫一声,粗狂着声线道:“别打了!人特么都没影了!两个蠢货!等娘娘怪罪下来!仔细你们的皮!” 孔宣抽空回道:“她算什么!” 袁洪已被红孔雀琢出了血,目光更凶,也顾不上什么法旨不旨,道:“滚一边儿去,老子今天一定要让这厮做个秃头羁!” 随侍七仙中的几人心里都骂出了声,眼睛彼此一对,果断后退,然后又兵分几路,继续去捉人。 …… 大赤天位于三十六重天中至玄的一层,里面只生了一个太清境,也只出了一个兜率宫,住了一位神仙。 便是先天玄气化作的太上老君,玄也,玄之又玄者,无上道法也。这位太上是为教化天下众生而生,度化痴愚生灵,助他们生出智慧,通晓万物。 而他所在的太清境大赤天,只有道法无上者、有教化众生之功德者才可达。 这是太上在三气生出三境时感应天道,定下的至尊道理,也是这一道理,奠定了后世万万生灵有规则法度可遵循的基础。 他负教化之责,元始天尊在与通天教主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战争中会 奠定人类的万灵之长地位,那之后,才是人类长治久安低位不变的万万千千年。 这样一个与天地同生同寿的人,他修太上忘情道,已是极境,他心中无欲无求,所行都是天意,所为都是三界众生。 那么,这样的人在那个时候怎么会站在昊天那边?也同样是信了昊天那样铿锵的近乎真理的“天下”理论么? 那么在那最后一刻,他心里可曾有微澜,心头可曾有悔悟?是否会承认自己错了,像自己一样悔不当初,恨不能剖心以去悔恨? 无数生灵的哀嚎铺天盖地,鲜血一层一层从人界蔓延上天界,他是会厌恶的抬脚,还是会悲悯的低头?是会抬手拯救苍生,还是漠然的顺其自然? 太上……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他看众生是看孩子,还是看蝼蚁?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安山海(12) 白唐躺在那大赤天太清境里的时候就想着这些,他身心俱疲,看着太清境里虚幻又真实的云彩和美轮美奂的奇花异草,眼睛半眯着,一动不动。 是的,他到大赤天太清境了,就在那两瓜皮妖怪对他吓死手的时候瞬移了下,可他到底心里也发毛,用的力量没敢太多,进了这地界就躺了。 着实好好睡了一觉,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期间感觉有人抓住他的手腕探查他的身体,模模糊糊觉着那股子阴气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连点反抗都没。 大赤天太清境的天是真的蓝,云是真的白,花是真的香,人……也是真的冷峻! 不只是说在他身边跟看尸体一样冷静的墨赦,还有那隐在兜率宫里稳坐钓鱼台一样的太上。 太清境无限大,但它再大,在太上眼里也是巴掌大,太清境真的清净,但再清净,这里钻进个飞虫,太上也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但这次大赤天太清境活生生闯进来个大活人,还一身的地府气息,他居然不闻不问,这可不就是摆明了态度——你爱来不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唐从地上坐起来,朝着墨赦抱怨道:“这地面也太硬了,怎么说也是个仙境,也忒磕碜了些。” 墨赦见他醒来,移开那深邃如海的目光,没接他这话茬,只道:“兜率宫并不远,我们走过去。” 白唐咧嘴一笑,道:“走什么?朝圣呢?咱们赶时间!” 他们真的赶时间,虽然只要他不用力量,那烛火就燃的很慢,几乎是不动,但白唐面上看着冷静,心里却隐隐的焦急。 他来的时候太模糊,全然不知道苏毓秀付出了什么代价,她叮嘱他说要快,那他就要快点。 他算着时间,那个数字累积多一点,他心里就沉一分,哪怕从来未曾说过,可那种焦躁却已透过骨髓肌肤表现了出来。 他有点怕。 而让他害怕的东西,他却连想都不敢多想,生怕一想,那些东西就悄然成了真。 墨赦虚虚伸手拉住他,坚持道:“你得静下来,白唐,得换个方法取太极图。” 白唐睨着他,眸子里有一片浮躁的尖锐,道:“什么方法?恭恭敬敬去讨?呵,这老头我们都见过,你看他像那种会给东西的人?” 不知他是要说服墨赦,还是要说服自己,他握紧了手,道:“你放心,我肯定能抢回来,一个年纪那么大的老头……” “白唐!”墨赦突然叫他,打断他那番看似冷静的话,“你在想什么!” 白唐被他叫的一愣,继而悻悻然的闭了嘴,停了片刻,他道:“老墨,我有点急。” 墨赦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道:“你听。” 耳畔浮华尽去,只有鸟鸣翠山,花开半香,云雾 缓缓漂浮,整个太清境里寂静的只剩下山林草木生机勃勃的气息。 白唐静静听着,甚至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根烛火轻微的晃动声,那连两个指节都不够的长度让他看一眼就躁一下,恨不能立时就去抢了太极图出来!再让那大椿树的种子自己跳出来! 可他所有的躁动居然奇迹在这个地方真的有些安静。 墨赦又拍了拍他的肩,在前面领路,道:“兜率宫是太清境里唯一的宫殿,近在眼前,也远在天边,心有戾气的人永远都走不到。” 白唐哦了声,眼睛又轻轻弯了下,缓步跟在他身边,道:“嗯。” 转而一想,又问道:“现在商朝实行人神一处的制度,太上会不会也住凡间去了?” 墨赦看着那一直朦朦胧胧悬在远处的宫殿道:“若在,就去找他讨要,若不在,”他侧眸看一眼白唐,脸上露出些许活泼神色,“整个兜率宫还不是任你撒欢,正好去将那太极图偷来。” 白唐忍不住笑,那股子被之前与孔宣、袁洪等妖怪大战勾起的急躁和戾气,慢慢的消散下去,他道:“那么大一个宝贝,怎么可能随便就放在宫殿里,说不好太上随身带着呢,有事瞅一瞅,没事瞧一眼……什么的……额……这么看我干什么?” 墨赦斜睨他一眼,总觉着再高贵的宝贝,经他这么一说,就成了个不值两三钱的西贝货。 他思衬了下,道:“那个碧落龙鱼佩呢?你得了之后一直带在身上?” 然后有事瞅一瞅,没事瞧一眼?守财奴守黄金也似的对待着? 白唐干咳一声,眼珠转向一边,道:“那东西……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多半碎在哪场打架里了……” 他眯了眯眼,福至心灵一般领会到墨赦话里的意思,便瞪着眼道:“我带着那东西可没多看,我就是忘了放家里!” 一说到家,神色不免一暗,转瞬却又是明亮,他想,他一定能凑齐四样东西,将那破碎的世界重塑! 墨赦似对他的心事有所感,道:“放心,你不回去,苏毓秀一定能撑下去。” 顿了顿,才加上一句:“她不见着你,不安心。” 及至此时,他再谈论苏毓秀时还是有一丝别扭,感情也越发复杂,没有纯粹的恨,没有多余的在意,如果非说要有什么感情,那大概就是复杂。 因为谢必安,他迁怒过苏毓秀,可因为白唐,他模糊了心底对她纯粹的恨和愤怒。 白唐道:“可不是么……那个女人,可真死心眼。” 他想,若是他能回去,就再抱她一下,报答她这珍贵的馈赠。 不可否认,苏毓秀将这场浩劫人为推动了至少一百年,也是她直接将他们所在的世界祸害成那样。 可到了生死攸关之 际,她却愿意为他放下一切,哪怕白唐前脚才站在昊天那边将她重创。 对于那个美丽的过分的女人,白唐愕然的发现,自己竟真的无法生出纯粹的怨恨或感激来。 两人之间没有说话,只并肩前行,踩在仿似能延展到无穷远处的小路上。 白唐心底越发沉静,眉眼都彻底沉静下去,那双桃花眼就越加清澈起来,经过了那许多烽烟鲜血的洗礼,依然干净的仿佛刚被山泉洗过的黑宝石,仔细去看,还能看见倒映在那黑色瞳仁上的人影。 还未怎么有感觉,人便已在庭院内,颇有种身在此山中的意境。 白唐琢磨着这太上果然是不走寻常路,连会客的方式也如此与众不同。 这座仙府里空空旷旷,只稀疏的载了些不曾开花的绿树,间或有有层层白雾牵动衣裳,虽处处都是清雅,却也显得有些寂寥。 庭院内有一处活水,清澈的在庭院里凝成一方碧池,里面载着些巴掌大的金花白蕊莲,金莲似有灵性,特特让开了三个莲台的位置。 那万年如一日的太上就盘膝坐在一个莲花台上,身下是潺潺流水,身后站着两个童子,都是清秀的小小少年,一个看起来温润如玉,一个眉心点着朱砂,瞧着很有些机灵,见他们到来,就好奇的睁大了眼睛,却都没说话,只虚虚的打着扇子。 那莲台前方还并排放着两个同款莲台,显然是为白唐两人准备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之前白唐遇见的太上着实冷漠还率先动手,白唐心里的恶气说撒也就撒了,此时别人好端端的以礼相待,白唐就怎么也炸不起毛来。 太上有教化人类之功,无论他未来会做什么,此时此刻,于公于私,他都当得起所有人的敬重。 所以白唐与墨赦同时对他躬身行礼,以表尊敬。 太上仿若清水一样的眸子扫过他们,淡淡道:“坐。” 于是一撩那长袍,利落的翻上一方莲台,不那么规矩的坐了。 他长相其实并不如何温和,尤其经过地府一事,虽面上不怎么显,内里却较以前锋锐多了,连带着面上都棱角分明,闭着眼的时候脸颊甚至有些逼人的冷峻,但他一睁眼,那双桃花眼一弯,任凭怎么冷冽的气质,也一下就没了,人也就格外和气。 身边流水潺潺,白唐调整着心里,愣是将眼前这个虽冷淡却和气的老人和他早前认识的太上分开——瞧着实在不像一个人。 那硬抢人家东西的想法在心底冒了个泡,被白唐一下就踩死了,继而面上摆出和善的笑,嘴巴一动,“太”字已经出口,却见那太上视线重落在他两人身上,缓缓开口,道:“能入太清境,既是有缘人……你们所谓何来?” 白唐被那视线 一扫,身体都不自觉的坐直了,一瞬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良久,眼中所有神色都归于平静,道:“求太上救命而来。” 墨赦依旧没有说话,沉静的坐着,整个人无声无息,也像是那碧池上的一朵黑莲。 太上手指微动,白唐只觉面前有清风吹拂,那太上的发梢也被风吹的动了下,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纷杂的倒影。 继而那看起来能与天同寿的太上点点头,道:“天命在周,你不曾干涉,这很好。” 仅仅在那一瞬,这位太上便将他来此的轨迹尽收眼底。 那就是三清的实力,是真正鼎盛时期的三清实力,白唐想。 他此时策略调整,心底又将这位太上与他在未来看见的那位分开,态度自然恭敬几分,便自然的答话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时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人,未来可能是影响千秋万代的大能……我虽无知狂妄,却也不敢擅动。”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安山海(13) 末了,微微一笑,又道:“太上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知道我们从什么地方来的?” 太上撩动眼皮,静静的看他,道:“从来处来。” 白唐一下就想起了唐僧的经典名言来,有些想笑,到底还顾忌着现在他们还宝相庄严的对坐,没笑出来,还慎重的点头,道:“您说的对。” 身前是碧池仙人,身后有浮云变换,四周声息浅淡,静谧如画。 可惜入这画的两人都心有杂念,便不能长久的静默下去,于是太上不说话,白唐便自己开口,道:“太上不追根究底,想来是顺乎天然不强求,我却是个俗人,还是想求太上救一救命。” 太上道:“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烦恼自消。” 白唐端端正正的盘膝坐在莲花台上,桃花眼里烟波浩渺,仿若不含一物,又仿若桃开眼底包罗万象,他看着太上,道:“太上通透,我却七情都在,烦恼也在……我心有贪嗔痴,心愿未成,不谈归期。” 继而仿若随意提起般,道:“但请太上不吝宝物,救我等俗物一命,也了却我这俗人的心愿,心愿若能圆满,我顷刻返回,绝不再此间游荡耽搁!” 此话一出,虽是淡然无谓的语气,却仍让空气寂静了一瞬,连墨赦都不自觉的挺直了身体,一言不发,却摆足了求乞的下位样。 太上身后的两个童子彼此交换眼色,眉眼活生生的灵动起来,那也似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凝重之气,连扇子都忘了打。 良久,太上才淡淡开口,道:“一切有为法,都是天数,强求无用。” 他神色里是一种宁静的随意,浅淡却自然,那是饱含智慧看透世情的一种神情,无悲无喜,却随时可大悲,可大喜。 游离红尘外,一念却可入红尘。忘情至斯,必然先得情至斯,万般感情都在心中,若有需要,便能随时拿出一种细细体味,得情忘情,便是如此。 也不知怎的,白唐看着他那样的神情,心里蓦地就生出了那番深思,再看太上,越发觉得他宝相庄严,也依稀生出高山仰止的距离感。 可他天生是化解距离的高手,只微微转了下头,那股子顶礼膜拜的感觉便淡了很多,唇角一翘,赫然又是一派洒脱模样,话音再转,道:“当然当然,强求自然是要不得的,我这不是再好好跟太上商量么?怎么也算不上强求的。” 停了下,又继续侃侃而谈道:“太上神尊,我和墨赦既然有缘到此,便是天意要给我们在乎的人一线生机,太上素行自然,这次不若也顺天而行,您说呢?” 太上坐姿一如初见的端正,连拈着宝轮印的手指都未曾动,有不知何处飘来的飞花飘飘悠悠的落在他发梢,又顺着发梢落上他白色的衣襟。 他未曾说话,却是在他身后捧着一方芭蕉扇的小童开了口,脆声斥道:“休要逞口舌之利!” 他额前一点朱砂明艳,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我可听明白啦,你是来讨我家君上宝贝的,还拿话来压我家君上,若不虚许你,便是逆天,便是不顺天意,好没道理!” 太上沉闷,说话总云里雾里,这小童却性子伶俐,说话也直来直去,倒跟白唐素日的脾气有些相投。 他原先没注意看这一双童子,此时闻言看去,竟依稀觉着有几分眼熟,脑子里还没反应出这童子的性命,嘴上就已笑道:“人常说道法自然,我说的事顺理成章,那就是自然,怎么就没道理啦?” 他素来见人说人话,对着大道至尊太上是一派肃穆庄重,对着这小童子自然而然的就切换到了些少年人的轻快。 那小童看着年岁不大,却早过了悠久的岁月,又生的性格活泼,不服气道:“蠢物,道法自然说的是天地玄黄、日月星辰、人神草木、万事万灵的规律不可言说,时刻变化,没有规律,不可琢磨,并非是万物既生,规律自定,法其成规,从你所想之果!你未曾见道,何以言道?肤浅!” 这看起来面容稚嫩的小童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听的白唐一愣一愣的,一时无语,只挑了眉朝那小童看去。 要是话头真要奔着论道去,就算再来一百个白唐,都不是这个小童的对手,更别说是太上,他心思百转,正琢磨再怎么引开这于己方不利的话题,就听旁边的墨赦开口道:“道之一字,其用无穷,太上昔年传道,也未曾对道进行明确定义,可见此时说对错,都是偏执。” 他声线华丽低沉,此刻说着这些话,也有种坐而论道的沉稳,缓缓道:“童子所说之道是道,白唐所说之道也是道,又何来‘肤浅’二字?” 白唐惊异的看他,似想不到他竟然也会有这么口舌锋利的时候,待他停口,便极其自然的接过话头,道:“说的好,道这个东西,本来就不一而是,全看各人理解。” 墨赦看他一眼,面上氤氲出一个淡淡的笑,继而对太上道:“天下大道尽在太上心里,我们不过班门弄斧,不敢再谈……只我们跋涉万里,为太极图而来,还请太上赐图。” 这便挑明了?白唐手悄然的握紧,紧跟着将视线投向太上,静待结果。 太上面上全无异色,半点都不曾惊讶,微微颔首,道:“为它而来。” 那两个小童听的这太极图三字,面上都露出了些奇怪的神色,彼此对望着暗暗撇嘴。 太上道:“你二人可知何为太极图?” 墨赦面色不动,率先道:“不知。” 白唐领会他的意思,也坦承道:“不 知。” 他从未见过太极图,后世虽然有封神榜传出太极图的名字,到底已是过了那许多年的传闻,也只是只言片语,还不知真假,这么一算,他们确实不知道太极图是什么。 太上一时没有言语,片刻后,又问道:“可是受人指点而来?” 白唐早在见到太上稳坐莲花台时,心底就打定了主意实话实说,此刻略想了想,就道:“太上洞彻,我们受人点化而来!” “我们不能嘴唇一磕一碰就白要那先天至宝他太极图……太上您神通广大,三界万事都在心中,我不敢说什么帮太上做事,但太上有吩咐,我们定拼尽全力去做,,只希望太上给我们一个获取太极图的机会……这太极图我们是在有非要不可的理由,为这理由,便是身死道消也决不能退!” 他从那莲台上站起身,朝着太上跪下,脊背笔直,神色凝重:“太极图对我们而言,非拿不可,太上上知五千年,下知五千年,定然知道我为谁求图,还请赐图!” 太清境似都震动了一下,太上微微侧身,避开白唐那一跪,他身后那两个小童却齐齐尖叫一声,被一股大力朝两边退散。 白唐面上有些奇怪,不知那两个童子发生了什么,墨赦却看的清楚——那两个小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 就在白唐下跪那一瞬,连他都感觉到一股恒古的压力,仿佛天塌地陷,情不自禁的匍匐下身体。 太上伸手,一股清风径直将白唐托起,他道:“你身负造化,再无人承的起你一跪!” 白唐依然有些懵,却依言起身,顺杆爬道:“那我既然有造化,不如您老就把那太极图给我把,我琢磨着在没有什么造化比的上您老的太极图。” 可以说很会看人脸色顺杆爬了,见人脸色未变,便连遮掩都不用了,开口就要东西。 那两个小童看他的神色有些戚戚,似乎还在后怕,但听见他这样没皮没脸的话,又忍不住翻白眼,其中一个哼哼两句,道:“太极图是先天至宝,功参造化,耗费了我家君上几十万年的心血,哪能给你?便是昊天神帝来讨,君上也没给过,你,你最多同他一样厉害,自然也不能给你。” 白唐还要说话,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道淡漠已极的声音,道:“太上。” 这是……昊天? 白唐浑身的寒毛一下就倒竖了起来,左胸那处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眸光锐利的朝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手指划过腰间,那柄暗红的屠灵已冰凉凉的躺在他掌心。 墨赦瞬间就到了他身侧,抬手按住他的肩膀,道:“人还在万里外,先冷静!” 那只是昊天为表示对太上敬重的隔空传音罢了,人要过来还有两个呼吸。 白唐的女娲骨还在身上揣着,昊天定然能察觉,到时怕不得不跟跟昊天再打一场,旁边还有一个太上…… 墨赦眉心拧的死紧,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白唐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那挖心的疼痛都随着这淡漠的生意回到了身体里,以至于他连竟生不出半点避让的意思。 太上长身站起,朝着遥远的天边看去,神色也变的莫测起来,他站在白唐两人身后,对那小童子道:“去接引帝君。” 声音不大,听在已如惊弓之鸟的白唐墨赦耳中,却仿若是他要李里通外敌的叛徒之言,两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像是被两只虎豹逼入夹缝的大猫,凶相毕露爪牙尽出,只待背后的敌人稍有异动,便要扑击而出。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四章 安山海(14) …… 与此同时,昊天将将落在大赤天太清境里,面容是千年如一日的霜寒雪冷,目色里沉着淡淡的霞光,格外高洁不可逼视。 那个将女娲脊骨抽走的人就在这里,他心里并没有多少愤怒,也并不恼火,只是那个未知的人太危险,他必须在他惹出更大的祸乱前将他拿下。 他来此是为了这三界稳定,或许……还有心底些许的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人,竟能躲过他的神识搜索?他填在女娲身体里的那跟脊骨,竟蕴含着阴阳二气,自带生机。 这天地间,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一号人?他竟然不知道。 他自思索间,就见一童子瞬息出现在他面前,恭敬的朝他行礼,引他前往兜率宫。 太清境是太上一人所有,而太上是天庭里地位最特殊最超然的神仙,便连昊天,也不得不给太上一份尊重。 “帝君所为何来?” 太上一如既往的淡然而恭敬,就像他们以前相处的每一次。 此时,他们正身处兜率宫的正殿,殿内并无多余之物,只四周镶嵌了几个黑白相接的太极图。 昊天负手而站,道:“前几日,奉天命去人间引商周大战的女娲被人抽了脊骨,太上可知?” 此时的昊天容颜看起来与万年后的一般无二,连那份淡漠都别无二致,静静的看着太上,面上息怒不露半分。 太上微微颔首,道:“知晓一二。”顿了顿,又道,“臣对此也推演过一遭,未曾推算出其身份来历,足见有造化天命在身。” 昊天道:“五行三界中皆无踪迹,自身还有堪比圣人的能力,行事张扬,非是苍生之福。便是真有造化在身,也该由天庭监管一二。” 他眼睛依旧澄澈,面色也平静无波,但太上还是从中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昊天在隐晦的表明态度——那个在商周大战开端就搅动风云的人,天庭必须抓。 “女娲骨威能太大,也不可在他手中。”昊天说着话,目光格外的锋锐,“太上以为呢?” “陛下所言甚是,”太上的声音依旧清冷平静,仿佛一点儿都没听出昊天话里的暗示,“女娲无故遭劫,日后必有因果与他清算,他此时不在三界五行,连老臣也掐算不出他的行踪轨迹,许是已回他所来之处,那再寻也是徒劳。” 昊天眉头略挑,问道:“他来自何处?” 太上面上露出怅惘,略顿了顿,吐出两个字,道:“将来。” 这两个字落下,昊天眉眼染上几分沉重,继而又瞥向太上,似是有些不能置信。 太上微微的点了头,又肯定了刚才的说法,昊天极轻极轻的吐了口气,没头没脑的问道:“如何?” 若真来自遥远而神秘的未来,那撕裂时空送他过来的该 是怎样强横无匹的力量?那时的天庭又是怎样?是不是……还存在? 太上略摇头,转移了话题,道:“如今风云擂动,封神在即,一切该以此为要,此事要紧,绝不能耽搁。” 讨商兴周才是此时头等大事,关乎天界命运,其余人事在这件事面前都该略往后放。 昊天想到了那个不敬天神殷寿,也想到了能延缓天神九千年寿命的那个年轻天地生灵,他道:“殷寿虽有商朝国运庇佑,败落也就在须臾,只通天教主站在背后助他,或成祸端。” 话题似乎一下就被错过,两人都再未提白唐那事,又略略聊了两句,昊天便走了。 及至此时,白唐方觉出热来,也才觉出冷来,面上是一种近乎逼人的冷静。 他长长的,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轻声道:“放开我吧。” 昊天走了,此时已经没必要再拉着他,他也不会再冲动,理智一下就回了笼,停滞的思维都运转起来。 他勾着唇角笑了下,道:“我分的清,这不是我要杀的那一个,这个我不能动……我都知道的。” 他说着话,眼睛里的怒火一下熄灭了下去,仿佛真的想通了,甚至还轻松的回拍了下墨赦的肩,道:“老墨,你手劲也太大了,这得多亏我皮糙肉厚,不然手腕都得被你掰折了!” 墨赦没有理他这些胡说八道,径直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声音清晰的道:“就这一段时间。” 就忍这一段时间,等我们回去,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帮你把心拿回来! 白唐不耐烦的扒拉下他的手,半点都没体会到他的苦心,道:“总遮我眼睛干什么?仗着比我高那几厘米就整天这么作威作福,老墨啊,这的亏是我,要换成别人,早动手揍你了!” 于是墨赦毫不客气的伸手在他后脑门上拍了一下,道:“啰嗦。” 白唐愤愤,桃花眼都瞪圆了,道:“你给我等着,等我下回穿个十厘米的增高垫,我也能上一米九!到时候再说!” “啰嗦!” 两人吵着嘴,便觉眼前一亮,就从那巴掌大的金花白蕊莲里钻了出来,正正落在水面上。 那太上也重又出现在庭院内,见他两人出来,便接了之前未曾说完的话题,道:“太极图于天下有大用,我断不能给你,你去吧,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 白唐心里一咯噔,急道:“造物便是为用,珍而藏之就是辜负!我也知道太极图是太上的心头爱,但这图关系到亿万生灵,太上曾传道授智,应该知道人类繁衍艰难,如今已是绝境,若太上执意不肯下赐这图……” 他余下的话没说,破釜沉舟之意却已然出来。 太上淡淡的看他,道:“绝境两字不该轻用,你未曾经过 艰难求道便得通天力量,心中杂念太多,心性不坚,易生魔障,当好自为之。” 也不看白唐两人神色,又道:“帝君性情寡淡,唯对三界安稳心有挂碍,现下被我劝住,却必然不会就此作罢,你等好生去吧……” 说话间袍袖挥动,就要将他们送回原处。 白唐一拍刀背,先将墨赦护入刀中,这一耽搁,那股撕扯般的力量就已临身,他瞬间就咬紧了牙,身形有些摇晃,却含铁嚼金也似的开口道:“太上知晓我来自未来,可知道我来自多远的以后?” 太清境中凭空出现一道黑色漩涡,白唐被撕扯着后退,衣服都被那漩涡里流转的时光旋风吹的猎猎作响,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他死死的将屠灵刀握紧,全身肌肉绷的死紧,却吐字清晰道:“我来自世界灭亡的那一天!大椿树倒,天神尽灭,地府无鬼,人类死绝!洪水从九天下去,将所有智慧、文明、生命都毁于一旦!” “你叫我回去!就是叫我去为那世界唱挽歌!去叫我为三界众生收尸!” “我!”他说,“不回去!” 后背已经抵在那漩涡边缘,他似乎能听见那吞噬一切的洪水拍岸声从遥远的未来传入耳中。 胸腔内的那烛火已只剩下不到两个指节,可现在全然由不得他多考虑。 屠灵刀横在胸前,身上黑色阴气汹涌,眸子倏然睁开,猛然下劈。 “心愿未成,绝不回去!” 声音也猛然变大,如盟重誓,切金断玉掷地有声,尾音竟带了铮然的颤音。 那一刀如流星横空,耀眼无匹,只斩的太上那耗费大精力的时空隧道也轰然蹦碎。 碧水飞溅,金莲散落,白唐喘了一口气,右手自上而下一划,刀尖指着太上,眉眼中戾气横生,道:“太上说我入魔障,那就算是魔障吧,我没修过太上忘情道,不知道忘情是个什么滋味,但我爱的人都在那片洪水里等我去救!” “没有退路!” 屠灵在他掌心轻颤,全然与他心意相通,哪怕白汤圆因了墨赦的原因在刀中未醒,但有墨赦在,不是刀灵胜似刀灵。 白唐稳稳立在原地,眸子紧紧盯住太上,脸颊绷出冷厉的弧度,继续道:“情非得已,请太上赐教!” 是的!就是这样,从太上手中硬抢太极图是最糟糕的做法,可到现在这一步,显然已没有转圜! 这鼎盛时期的太上有多强,白唐不知道,但他曾在以为自己可以人间纵横的时候,被太上一力降服,后来将体内的四灵之力尽数融会贯通,连昊天都有一战之力,但对太上……白唐有点没信心。 可他没有退路,便是将命折在这里,也不退能!所以他全无畏惧,气势强横。 太上有一瞬间的失神, 手也轻微的抖了下,继而又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道:“天河下流,四海尽翻……你还找了息壤,是么?” 白唐丝毫不敢放松,生怕这位太上再来那么一下,口中答道:“对!” 太上沉默着,眼睛不知落在了何处,竟有些空茫,连声音都有些缥缈,良久,终于又开口道:“那是多久以后的事?” 白唐略算了算,道:“七千年后吧。” 他历史学的并不很好,只能粗略的给个答案。 但他敏锐的从太上的话中听出了松动,当即见缝插针道:“人类都承太上教化之恩,您当年费尽多少心力,才让人类繁衍生息下去,此次人类因天神灭亡,太上纵然修忘情道,也还请看在当年教化众生的辛苦上,再救人类一次!” 太上没有接话,面色里透出些遮掩不住的伤感。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五章 安山海(15) 白唐也没有再说,只用眼睛细细打量太上,不放过他面上的一丝神情。 可太上在这个级别的人,面上早不显息怒,便是以白唐的目力,隔着这层面皮也看不清他内心的涟漪,于是只好自己忐忑,做好最决绝的准备。 不知又过了多久,白唐盯他盯的眼睛都有些发酸,太上终归长长叹了一声。 白唐握在手里的刀抖了一抖,瞬间化为挂饰坠回腰间,里面的人也松了口气。 白唐长身而立,对着太上行礼,道:“多谢太上。” 他素来有野兽样敏感的直觉,只那么一声叹息,他便品出了允准的意思。 打蛇随棍上的事他干的很是熟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太上鞠躬道谢,先在面上将这事敲定。 太上一拂袖,那方才惨淡一片的庭院复又空旷幽远起来,依稀还带着一丝禅意。 那方池水里的金莲又慢慢舒展花瓣,仿佛先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太上一身白衣如雪,眸光里含着细细的哀伤,春夏秋冬齐齐在心底翻过,无数载的授道降智、庇佑众生都有了时限,显出徒劳的疲惫来。 他道:“太极图尚未启智,是朦胧一团,还欠一样东西才能铸成。” 听他这么一说,白唐尚且悬在半空的心一下落了底,生出一种轻松来,又诚心诚意的道谢道:“多谢太上。” 再一琢磨,还是不对,什么叫“才能铸成”? 当即就很机灵的问道:“太上的意思是太极图还不是成品?还需要继续铸造?” 谁知道这一铸造还需要多长时间呢,忽的又想起之前那童子说的“几十万年心血”,登时就觉眼前一黑,心肝发颤。 他眼睫发颤,手脚发颤,声音发颤,艰难的开口,道:“敢问太上缺什么东西?这太极图又要多久才能铸成?” 太上是最通透不过的人,只看他一眼,便已知他所忧所怖,忽然莞尔,道:“太极图现下也不过鸿蒙遗物,混沌一片,已在那造化炉里浸了整整七十六万三千四百一十三年,总不得机缘成图,那名字也是我偶有所感所起……总是机缘不到,不能成图。” “你择了这时段来讨太极图,也不知是它的机缘,还是三界众生注定的命数。” 白唐固执的看他,决然不肯认输,不肯认命,道:“那必须是它的机缘!以前不能成图,或许就是因为我还没来!” 他坚定的看着太上,眉目沾染风霜,瞳仁却清澈的不像话,道:“太上不如先告诉我,所需的是什么东西,我这就去找来给你,这种法宝么,从来都是脾气古怪的,没机缘就死活不开窍,有了该有的东西多半就瞬间开窍了,对吧?” “不错。”太上说,“若得能化开那鸿蒙混沌之物,自然云开 雨霁功德圆满。” 白唐面上露出喜色,却听那太上继续道:“太极图混沌一片,少了山河灵智,若要成图,便要以一灵以祭……这一灵,要感悟天地,心纳百川,走过三界,足踏八方,做过神,做过人,做过鬼,做过草木充兽,有伤悲有喜怒,知晓男女情爱,也懂法理天道,太极生两仪,两仪铸太极,太极要成,便要有两仪造化、无上功德的大灵自投鼎炉,以灵补灵,太极图生灵之时,便是太极图成之日。” 他的话还未说完,白唐就开始在心中来回估算,琢磨着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大灵魂,条件如此苛刻,便是在世圣人,也难有人符合条件! 越想越觉得心头发凉,越想越觉的无人有此资格,越想越觉得太极图……不能成。 心内正惶惶间,却听一人轻声问道:“昊天神帝功参造化,震慑三界,他……可行?” 白唐心头一跳,虽知这话说出来便是滔天大祸,胸腔里拔凉的心火却一下被点燃,他眼中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凶光。 为了太极图,为了他想守住的那片土地和土地上他想奉养的人,他心甘情愿入魔,绝不后退,绝不后退!披荆斩棘也得为他们寻一条生路。 他得让给过他衣、给过他食、给过他微笑的人都安享晚年,在他们该有的轨迹上含笑而终,不必担惊受怕,不必惶惶度日! 他着了魔,与他同进同退的墨赦便也着了魔,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浑然不知这样的想法会为他们招出怎样的祸患! 太上眉峰轻微的动了下,淡然道:“不可。” 继而静静注目白唐,眼中似有滔天山海,又似含着日月轮转,只看一眼,白唐便头晕目眩,有种醺醺然的疲惫感。 “你既说是太极图的机缘,那便来做这一场助力!” 耳畔声音迷离,及至最后,竟什么都听不见。 …… 而与此同时,苏毓秀脸色更加灰败,乌黑的头发从头顶开始泛起一圈的灰白。 她身上还挂着没来得及落下的些许锁链,稀稀拉拉的挂在脚踝上,昊天就被她按在手下,闭着眼,胸膛也无起伏,像是彻底死了一般。 眺目远望的远方,有漆黑的裂缝若隐若现,正正闪烁的闪电周围毛刺刺的有一圈光边儿,像是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不敢见人,偏又对外界生了好奇心,便躲在了阴沉沉又残缺的天幕后,半隐半露。 四周的一切都静止如画,风吹不皱,水泼不进,不周山周围的天河水也凝聚了,眼前正对着的那一处天河里,还浮着一朵将要绽开的浪花,浪花里卷着一截碎裂的断木。 原先萦绕鼻端的潮湿水味半点都闻不到了,那些终日不停的罡风也悄然停下了步伐,被席卷至半 空的枝叶在半空静静浮着,一动不能动。 如同她自己一样,都被她以消耗神魂为代价,强行禁锢在这污糟的世间。 当然,她自己力量并不够,所以他又强行借了昊天的神力,任凭他挣扎不愿,在最后那一刻也不得不贡献出所有的力量来为白唐开那一扇过去的门。 那些事说来只是一瞬,但她细细回想,却觉得格外漫长,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昊天的胸膛是怎么一下停止起伏,那双素来平淡的眼眸又涌出怎样滔天的愤怒和厌憎。 还有一丝丝的……惶恐。 一想到那时他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微笑。 可嘴巴不能扯动,动一下,便会生变故,便会影响那个人在商朝的稳定。 所以她将自己也定成了一幅图,有思想有想法的一幅图,不眨眼,不闭眸,不动不听的一幅画。 可她的思想还在翻涌,她想了很多,想白唐在商朝过了几日,有没有见到最纯净时候的她? 又想,不知谢必安的记忆在他脑子里苏醒了多少,白唐那样跳脱的性子,记起谢必安那些事,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 看他如今对范无救亲亲热热信任敬重,若是知道了那些事,是会坦然一笑置之,还是会再燃起破天的愤怒,决然断情。 将与谢必安相遇的过往一一想遍,白唐还未回来,面前还是那一抹停在半空的浪花,还是那破碎的苍穹,还是那半隐半露的闪电。 一时又一时,她早无心力计算过了多久,只感受着自己的疼痛,捂着残缺的灵魂,希望烧的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许是那些记忆都一一想遍,便连思想都有些懈怠,于是她想起了那轻吻她指尖的鬼。 他曾说,他姓殷。 她想,该是殷寿,是那个一副天王第一老子第二脾气比天大的殷寿。 可她惯会自欺欺人,所以直至那一刻,看着他那样决绝又爱恋的眼神,才终于不能再视而不见。 那种眼神,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漂泊人世数千年,却只得一个人用江山社稷护她,不惜一切,从不后退。 翻过无数岁月,即便魂飞魄散,也要借着一点牵念,在最后的时光里来到她身边。 她想起了那叫美人的男鬼还懵懂时陪她笑闹的日子,想起他们初见他就凑过来想偷摸的亲她。 那时她正在演戏,手里提着一盏八宝琉璃美人灯,那小鬼仗着别人看不见他,偷摸摸的一路跟着她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场,才终于再那场林间戏时,偷偷的、做贼又似凑了过去。 当日他脸红了么?弯下身子靠近她的时候心跳加速了吗?苏毓秀统统不记得,她完全记不清他那些忐忑,只记得他被自己捉住后的惊慌,以及后来被她当球踢的滑稽 。 如今再品,却又是一番滋味。 记忆不存,世事不复,可经年再见,他仍是对她动了孽情,一动,便是雷打不动天意难违的一生。 指尖那恍如蝴蝶停留的触觉蓦然就在心底出现,那样轻,那样凉。 那双眼睛那么亮,那么深邃,那张脸那么熟悉,那么轮廓分明,他的表情那么沉,那么安静……可他的嘴唇却微微张着,是想说话吗?他想对自己说什么? 她睁着眼,心沉到了那一日,耳畔似乎又有昊天冰冷的祭词,他半跪在她身侧,手里的刀子割着铁链,那样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在耳中格外清晰,她似乎又听见他说——别怕。 把他当时的表情揉碎了掰开了,一丝丝一毫毫的品,揣摩着他当时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那时候,他想说什么呢?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六章 安山海(16) 她想了很久,想的神智都模糊了,还是没想出来,却在这时,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身上。 那股带着恶意的视线让她因为疼痛而昏昏的神智瞬间回笼,还来不及诧异,惊恐却先泛上心头——那是谁? 是谁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是谁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浑身的血都早冷了,此时偏又觉着好像更冷了一层,瞳孔里凝出无尽的恐惧来。 那视线死死落在她身上,如毒蛇吐信舔舐过脊背脖颈,那不带温度的吐息似也在脖颈后出现,吹的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一阵阵的发冷。 是谁……醒来了? …… 又是一片刀戈声,人影缭乱,哭喊声嘈杂一片,分不清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哭声。 天上昏沉沉的,浪涛席卷的声音轰隆如惊雷,响彻在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白唐感觉自己行走在这乱糟糟的城市里,眼前都是那些人伸出来的手,其中还有些熟悉的面孔,都在眼前昙花一现,便被洪水卷入深邃的浪花里, “洪水!洪水来了!” “快跑啊!快跑!洪水淹过来了!” “爸爸……呜呜呜……爸爸救命啊!妈妈!妈妈!” “救命~救命啊~” 天空又是一裂,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从裂缝里掉下来,带累一连串房屋倒塌下来,又埋藏了许多奔跑逃命的人。 白唐伸着手,徒劳的想撑起倒塌的房屋,可他那能上天入地的能力似乎全不在身上,连他整个人都有些软绵绵轻飘飘的。 他伸手去抓那半截身子被埋在土里的人,手却穿过了那人的手,落在了空处,再一错眼间,那推着庞大建筑残渣的洪水兜头就卷了上来。 他被卷进洪水里,无论如何都传不上气来,眼睛却看见许多同他一样漂浮在洪水里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最多的,却是小小的婴儿和孩童,一具具幼嫩的尸体,都无知无觉的随着河水漂流。 白唐心头难过,他看不得那样的情景——那些小生命都没来的及体会一番人世变化,也没来得及享受生命的愉悦。 这一日,是天河水从九天落入凡尘的第一日,已然尸横遍野,鲜血混着河水,将所过之处都染成一片鲜艳的红色。 白唐拼命挣扎着,身体仿佛重又轻盈起来,一下落在了破碎的天上,他看见无数正在战斗的天神与穿黑甲的逆天者们一股脑的被那洪水冲走,昊天与苏毓秀交战的余波将天界都震的塌陷下来…… 白唐深处其中,渐渐竟忘了自己的名姓,只化成了一个兵戈下的战士,分不清是哪一方的,他也战斗,也呐喊,也被洪水冲天,溺死在澄澈的水底…… 地府里万鬼嚎啕,那些有滔天威 能的府君齐心胡持着结界,却终归被一道令万鬼疯狂的召唤令打碎——无数恶鬼涌动着,前赴后继的奔出地府,用仅有的残躯去铺设那一道救命的桥。 “莽苍幽魂,冥冥厉鬼,我以魂祭,诏令尔来!神皆无能,鬼渡苍生!” 那声音嘶哑凄厉,从人间土地上传入幽冥,响彻地府,终究是将那些原本是人的鬼魂召走了大半,那许多鬼魂,竟都自愿脱出了被府君保护的地府,齐齐奔赴上面那人开辟的死亡之路。 欢欣鼓舞,携手而去,争先恐后,绝无退缩。 丑陋的、艳丽的、宽宏的、自私的、高的、矮的……交缠在一起,手挽着手,脚踩着脚,灵体被拉的老长,嘶喊叫嚷着在那人身旁起了一座通天的桥。 及至桥毁鬼崩,无数没了神智的恶鬼都依着本能,反扑到那人身上,一口口啃啮他的神魂。 白唐看着那人狰狞至可怖的脸,浑身都发着颤,他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伸着手一下下推着那些恶鬼,他俯下身,只恨自己不够肥胖不够高,不能将他整个护在身下。 那得多疼啊…… 那个人的身上爬满了怪物,各个失心疯也似啃啮着他,啃一口,尤嫌不足,恨不能扒拉出骨头渣子,再吸一口,嚼一嚼。 白唐从看见这末世洪水之时积攒的痛心到此刻,终于到了极致,他压抑不住的尖叫:“滚开!都滚开!” “滚远点!不许碰他!” 那个人经着那样的疼,却连惨叫都不会,只会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几个闷音来。 白唐拼尽了全力护住他,却还是感觉那些鬼怪怪叫着在他们之间钻了缝隙,不肯放过他。 洪水又一个浪头打来,他嚎啕出声,声音被洪水闷在里面,半点都未传出。 “白唐!醒来!”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冷冽的男声,声音低低的,带了些焦急,偏他也不会别的叫人的法子,只好叫魂似的,用那没感情的调子一遍遍的道:“醒来!白唐!” 白唐忽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心里还正肝肠寸断,眼下就出现了一张冷面的僵尸脸来。 白唐道:“你是畜生么?疼了都不会叫唤?” 他眼圈还有些红,眼睛像是被山泉水洗过,明亮亮的清澈,面色却凶狠,如同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呲牙亮爪就要撕人。 墨赦心里不解,面上却没露出来,只安慰也似的道:“不疼,没事。” 末了,又道:“你怎么样?” 白唐死死的盯着他,那股子盘旋在心中的郁结一点都没散去,反而越来越深,一想到他曾那样挣扎,他只恨不能以自身替之。 那是他的兄弟、师傅、朋友,怎么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那样的罪! 他心里大恨,恨的几 欲呕出血来,恨不能立时就杀回去,将那些没神智的魑魅魍魉一一屠遍! “白唐,你梦见什么了?”墨赦见他面色实在古怪,那双素来干净通透的桃花眼里凝了层霜,怎么都不肯融化,连那张脸看起来都越发的冷硬,有些森寒的冷漠。 没听见白唐回答,墨赦微微蹙了眉,道:“太极图还差一抹有情有义的魂,太上借你的记忆重塑那时场景,借此让他的一缕神魂重得情感……他那缕承载了喜怒哀乐的神魂已自投炉鼎,太极图得了大灵,不日就能开灵智,铸造成形,你放心。” 白唐看着他浅淡冷峻的模样,又过了片刻,才歪嘴笑了下,眼睛里的霜雪一层层的融化,又是春风化雨的柔和。 他别过眼,没再看墨赦,只一下从躺着的那方莲台上翻身下来,活动着手脚,眼睛四下打量着太上的这座大殿,道:“啊,那就好。太上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能把图给我,咱们回去要办的事可有点多,我有点着急。” 这是一处侧殿,殿内摆着仙气盈盈的桌椅摆设,墙壁上照旧贴了几个黑白相见的八卦,简单朴素的近乎死静,没半点活力。 白唐只望了这大殿一眼,就觉着不喜欢,边活动手脚边琢磨着这地方不能多呆,呆久了让人胸闷。 是的,他没有心脏的胸腔里不痛快,憋屈的他想杀人放火,全是因了这地界的风水不好。 墨赦觉得他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便顺着他的话头道:“太上说约莫得三五个时辰。” 白唐便笑,大踏步朝殿外走,道:“那也好,咱们也别上蹿下跳的折腾了,我看太上他老人家这太清境就很好,安全又舒适,咱们就在这儿等上一会儿。” 墨赦跟在他身后,身形越发淡薄,仿佛在光线下晒的久了就会化掉,道:“嗯,你可以出去逛逛,看看太清境的风景。” 白唐噗的笑出声,心说老墨这是拿他当小孩哄呢,当他的好奇心还跟少年时一样旺盛呢。 这灰蒙蒙的太清境有什么可逛?他转身对着他招手,道:“我一个人多不好玩,咱们一道吧,一起长长见识。” 说是如此是,到底两人也没真去逛,反倒随意找了个角落,白唐又厚着脸皮去问那两个童子讨了酒来。 足足有五大坛,都是齐整的黑色坛子,齐刷刷的摆在墨赦脚边。 白唐不客气的拍开一坛,浓烈的酒香顿时扑鼻而来,他深吸了口,甚是沉醉,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大咧咧的道:“快喝一口,看看这太清境老君收藏的酒跟别人的有什么不同。” 他倚靠着廊柱坐着,腿耷拉在台阶下,显得格外的长,似乎整整三个台阶都要放不下它。 近来白唐常爱喝酒,似乎对这东西格 外的情有独钟,墨赦每次都沉默的陪着喝,于他们而言,喝人间的酒如饮水,酒劲从来不过身。 可掺了灵气的地府烈酒,或者仙界的酒,不一样,那是真真能让他们醉的。 墨赦喝了一口,品了品那个味道,就放下坛子,道:“是好酒。” 白唐嗯了声,也喝了口,跟喝水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还抖机灵的朝着墨赦摆手,道:“我心里有数呢,这酒喝不醉我,你可别说扫兴的话。” 墨赦的话胎死腹中,略想了想,就道:“太极图到手,便只剩大椿的种子了,很快了。” 山海有大椿,八千岁为一春,八千岁为一秋,天地初生之时便有了大椿,能撑天地,高不可达。 而他们来此要寻的四样神物,不知不觉竟就只剩了那最后一样,也不知前途又是怎样的凶险。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上之约(1) 白唐高高兴兴的喝着,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嘴里还叭叭的,一个劲的跟他念叨想吃月饼,得是五仁馅的,一掰,就酥酥的直掉渣,咬一口,满口都是甜味。 平静的时光总是倥偬而过,有人费尽心思要将他从这暂时的安乐窝中拉出。 白唐正喝着酒,忽觉胸中一阵发闷,连胸腔里只剩了一个指节长的烛火都晃动了下。 连手都有些抓不稳那酒坛,抖了一下。 墨赦微微侧目,白唐却摆摆手,道:“继续喝,什么都别怕,我在呢。” 这话说的忒霸气,墨赦都忍不住笑,道:“是,以后都劳烦你照着。” 白唐大笑,抬头就见一个童子躲在庭院里云雾遮掩的山石后好奇的窥探他们,当即就朝着那小童招手,道:“小兄弟,过来玩啊。” “小兄弟”压抑着雀跃,礼貌的踱步过来,对他们行了一礼。 白唐性子本就顽皮,见着这略活泼的小童,便忍不住逗弄,想着离那太极图成还有些许时间,便哄童子取了那千里镜来,想看看此时的商周之战。 他想看看苏毓秀此时是个什么模样,这场战争又被后世之人扭曲了多少。 …… 太清境中似是只呆了两日,人间却已早过了数年。 苏毓秀身形已然拔高许多,成了朝歌城里最明艳的女人,也成了殷寿的眼珠子心肝肉。 女娲已全然不顾身份,频频向西岐施压,要他们速速灭商,阐教的人派下去了一个又一个,命中该当封神的人才也派下去一个又一个。 那些人的心底都有着报效明主拯救苍生的梦想,他们痛斥着申公豹阴险狡诈,痛恨着殷寿残忍暴虐,一声声骂着暴君妖妃。 可就是那样的殷寿,还是有无数人甘愿为他赴死,比干剖心闻仲战死。 可比干是为破朝歌连年大雪,才以自己的七巧玲珑心镇住帝都的所有邪气,破解那场众神给朝歌下的雪咒。 无分昼夜,都是无声无息的大雪。人畜死了一层又一层,多厚的御寒衣物都没用。 已经长大的苏姚攥着殷寿的衣袍,跪下求他放弃自己,她甘愿做那一场祭天的祭品。 她七窍未通,情窍闭锁,体会不到悲凉寡淡,却听多了那些人的谩骂,终于也扛不住,要向那巍峨天庭投降。 但一身锐气的殷寿说,不。 他说,你就是我的江山社稷。 他要护万民,要护百姓,要守他的江山,要与这该死的天命抗争到底,更要守住他的小妻子。 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对他的小妻子说,你不是狐狸精,不是该死的人,有我在,没事。 通天教主不动声色的将他的弟子一个个送下界,俨然天生逆骨唯恐天下不乱,他门下多灵物修炼,崇尚有教无类 ,皆可求道。 他的弟子也是花样百出层出不穷,连梅山七怪都没空再搭理女娲,转身就领了教主的令,屁颠颠的跑去站在殷寿那边打西岐的局军队。 白唐坐在太极境里,看一会就笑一程,那额间点着朱砂的小童大为不解,便问他笑什么。 白唐指着那千里镜,眉目如画,唇红齿白,问他:“这里面有指鹿为马的龌龊事,你看见了?” 小童琢磨了两琢磨,茫然的摇头。 白唐饮一口酒,问他:“那虿盆里装的是什么?” 小童不通人事,道:“蛇啊。” “商朝以前供奉的是谁?用什么供奉?” “女娲……用鸡、鸭、猪、牛、鹿五牲为礼。” “人如五牲,可笑不可笑?那东西到底是用来害人,还是用来给她做供奉,谁知道呢?”那双桃花眼又一转,笑意盈盈道,“虿盆里死的都是什么人呢?” 小童道:“朝政辅臣,奴隶下仆。”说完自己也疑惑,问道,“为何他们都欣然而去,不哭不求?” “谁知道呢,”白唐说,“多半都是痴傻,觉着可以用性命为他们的大王向她赔罪。” 小童眉目皱起,百思不解的样子,白唐又问道:“鹿台上可观朝歌,他造那玩意儿多久了?” 小童粗粗一算,道:“六年有余。” 白唐于是不再说,袖子一拂,便遮了那千里镜。 再没什么可看,已到最后一战,最多明日,便是殷寿与苏姚绝命之日,哪怕他们挨过了一日一日的阴寒,也挡不住无中生有的留言,终究逃不过那最惨烈的一战。 小童始终猜不透这些事里的污糟,白唐便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多看书慢慢想,自己却拖了墨赦去说悄悄话。 他方才看见苏毓秀,心里一动,才将忘却许久的要紧事想了起来,火烧屁股也似的坐不住,拉着墨赦方行了几步,便道:“苏毓秀要被押上天庭的普华台上,受雷击八十一日,才能神魂化尽,润泽神界。” 他眉头拧的死紧,揉捏着太阳穴回忆道:“当年谢必安曾在此时救她一命,因缘际会破了那普华台上的八十一道困神锁,还将她私自送入凡尘,转世避祸……麻烦的是,现在我们出现在了这地方,不知道此时的黑白无常还会不会出现。” 是的,他此前一直奔波在寻四种救世神物的路上,从未细细思量过这个事。 一个世界上怎么能存在同样的两个人,倘若他在这里,那谢必安又在不在?他要做的那些事是不是都得落在他肩上? 他们是地府鬼差,上天的次数寥寥无几,而那一回上天,墨赦也格外印象深刻,因为那一次后,谢必安整个虚弱了近千年。 原来是那个时候,就因为他的一错眼, 谢必安便去救了苏毓秀。 旧事不需多提,白唐也非是原来的谢必安,到如今也只能对谢必安救苏姚一事慨叹一声头生反骨少年意气,再讲不清其中缘由。 墨赦略思索了下,道:“应当无事,如果当真咱们要顶替当时的身份,此时该收到地府数道命令。” 白唐一想,很有些道理,便想撂下手,却听墨赦继续道:“我记得那一回该是周灭商封神之后,我们上天庭办公差……算算也就这两天,横竖都在这儿了,到时去那欧华台上走一遭,若是他来了最好,若然不来……我去哄他来。” 他眸光闪动着,里面荡漾着莫名的光。 白唐不动声色的看着,悄悄喟叹一声,正要说话,却觉太清境里一片晃动,万道霞光从兜率宫的丹室里传出,一张无色的卷轴在高空自然展开,耀眼的无人能直视。 鸾鸟从远处飞来,嘹亮的鸣叫着,绕着兜率宫飞了一圈又一圈。 有发出柔和光亮的太阳悠然在空濛的高空上显出形来,地面涌出泉水,高山一座连着一座在远处升起,虫鸣蛙叫此起彼伏。 侧前方凭空冒出一枝绿芽,不断的抽条长高,竟然吐出隐隐的桃花包来。 一瞬息,春暖花开,蝴蝶追着次第开放的百花翩跹来去,有小婴儿在花丛里嚎啕大哭。 天上太阳换过几轮,越发炎热,桃花完全凋落,未几就结出拇指大小的果子。 夏风将将带走脸颊上的汗珠,秋意就一层层染了上来,百花凋敝,零落成泥,泥里却藏着万千生机,细小的虫子拱动身体,憨憨的从土里探出头来。 再一刹那,那虫子便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月色照耀白雪,显出一片的银装素裹安静沉静谧来。 鸾鸟片刻不停的绕着这兜率宫飞翔,它身后又跟了无数彩色羽毛的鸟雀,在那卷轴周围盘旋不肯落。 凭空里生出古老的乐音,伴着最古老的旋律,在整个太清境一阵阵响起。 于此同时,在凌霄宫殿里处理政务的昊天笔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太清境的方向,神色淡淡:“太极图……” 太极图合该此时成图,想来也是天命注定,却不知这图是为了谁出世,他忽的想到了那抽女娲骨之人,手中紧握的笔锋倏然端折,手指淡淡拈起法诀,传令女娲,继续追捕那人下落,九天十地,所有封神之人当全力以赴,捉拿那人。 地面上已换了新主,彩霞穿过万里长空,将人间的土地都映照的一片灿烂,所有百姓都在山呼周为天命君王,所以天降彩霞恭贺。 也是这一日,商朝的国都起了滔天的大火,还剩下的万命商朝遗臣旧民都在城内自焚而亡,殉国殉主,烈焰将原先繁荣昌盛的朝歌城烧成了一片焦土,只无数心 含怨念的灵魂不愿归于地府,又被那新入主国都的新帝龙气逼的遁入地面三百丈,近黄泉而不入黄泉,日日啼哭诅咒,不得安息。 导致殷商亡国的女子被当众砍了头,脖颈上的鲜血殷红殷红,溅起老高,美丽的头颅在半空翻转,那双星空一样的眸子始终不曾闭合,眼睁睁看着她的躯体被放上柴木,烧成了一把灰。 这一年,国家易主,殷寿身陨,灵魂被撕碎成千万片,或葬于鬼腹,或落于幽冥,或化为尘土,或附于凡物,宗祠不许祭,百姓不许祭,成百上千的读书人执笔为刀,一笔笔刻下他的淫色暴虐。 大雪又纷纷扬扬的落下,被天上全无褪色痕迹的彩霞映照出一片斑驳的琉璃色来。 那样璀璨的琉璃色,像极了他们成婚那晚,殷寿掀开她面前珠帘时手腕上垂着的一串宝珠,晃着她的眼,一刹时间,她情窍顿开,泪涌如潮。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太上之约(2) 眼泪流的再汹涌,身姿再柔美婀娜,终归是被不知名姓的人拿上了天,缩上了普化台,落下八十一道困神链,言明她恶毒狠辣、祸国殃民的三十三条罪状,罚她受苦八十一日,方得解脱。 而同在天庭的白唐,此刻终于在那太极图成图之后,成功将那图压制住,收归囊中。 太上失一魂,受创颇重,形貌这才跟万年后的那一位太上对上,白发失去光泽,眼眸里是暗淡的灰色光芒,浑身冰冷的如同刚从寒窖里捞出来。 白唐得了东西,毕恭毕敬的朝着太上道谢拜别,道:“这次多谢太上赐图,如果这次人间灾难过去,我定然叫普天之下所有人鬼,都为太上歌功颂德,感念太上这次的救命之恩。” 他捧着那尺长的卷轴,神色里是活泼泼不加掩饰的欢喜和感激。 太上整个人都显得灰白而颓靡,仿佛一夕之间就老了十万岁,对他略略抬了抬手,道:“不必。” 这两个字说完又复沉默下去,白唐脑子里思绪翻转,将道祖往后的表现与如今的选择做了对比,眼中精光一闪,破釜沉舟就要将日后昊天所做之事和盘托出,要拉拢这位太上站在自己这边。 还未开口,那太上洞悉一切的目光就扫了过来,道:“天意自有指引,今番你自去吧,未来不必多说。” 白唐咬了牙,道:“若日后您做错了呢?不如提前知道后果,就……” 余下的话死死的又吞了回去,能怎么样呢?如果太上果真更改了决定,未来还会是未来吗? 太上平淡道:“错未必是真错,对也未必是全对,倘若天下祸乱有我之过,日后自有偿还之时,不必忧心。” 白唐终究不能放心,想起他被送来时的那个处境,彼时太上还未真正出手,如果这时候回去,必然是一见既厮杀的结果,他绝无机会劝说太上。 不如…… 他突然又恭敬行礼道:“太上,我想与您定个万年之约!” “日后三界遭难,生灵涂炭,希望太上能与我站在一起,共御强敌,为修补三界争取一线时间!” 他的话铿锵有力,在太上耳中却与清风无异,他平静的闭上眼,虚虚的摆手,让他自去。 童子在太上身后朝着他做口型,示意没用啦,太上闭目打坐听不见啦。 白唐不肯干休,仍旧郑重道:“太上!我以我神魂道心起誓,永护人间,绝无二心,如若生变,便让我挨过亿万生灵刀砍斧劈之刑,才能解脱。” 太上闭目垂首,一言不发。 童子翻了个白眼,似乎对他的固执不屑一顾,也有些隐隐的嘲意,似乎在说凭他这样的人,有何本事敢言护持人间? 白唐也不理会他,径自厚着脸皮道:“您老不说话,我便当您 应了,他日我展开太极图,用这图中阴阳二气生山河,生草木,生智慧时,您老人家可一定要坚定立场,我也不要多的,就要您老一拂尘,扫那敌人一拂尘,便算咱们这约定完了!”【@@爱奇文学¥¥最快更新】 “当然,我也不会让您老人家吃亏,您老人家传下的道教到底被佛家欺压的不行,您放心,日后我一定光大道教,让您老人家多徒多孙多功德!” 他这话说的墨赦都有些听不下去,悄悄的闭上了耳朵。多什么徒?那种挽着破落髻,攒着木头簪,晃着二五八万的假道士? 太上他老人家要知道他的徒子徒孙里混了这些混账东西,八成是要气死! 但白唐许诺的极认真,继而又在童子一脸佩服的神色下大踏步扬长而去,浑然不觉背后悄然睁开了一双洞悉明澈的眼眸。 太上轻微的叹息一声,手在额心一拍,指尖便捏着一点白色的光,手指一碾,那白光便碎裂下去。 童子正自诧异太上为何要将自己的记忆捏碎,神思却也模糊起来,再清醒时,脑中便再无白唐两人。 …… 细细说起来,谢必安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招猫逗狗的,在地府里那些大佬心里,十有八九都是又恼又恨,偏生这货一张嘴甜的像是抹了蜜,得罪了人就大哥大姐的哄一圈,再大的气也得消下去。 就连捉鬼的时候偷奸耍滑,这厮也能做的堂堂正正,一边颐指气使的指挥范无救帮他盯梢代班,一边潇潇洒洒的在人间买了成堆的零嘴吃食并一些新兴的时鲜玩意儿,回地府的时候遇上那个就送那个。 月戎起先并不知道还有编故事演故事这回事,也是谢必安从人间偷摸找来的画本子投了他的脾气解了他的封,从此就在戏精话痨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可这一日,谢必安老老实实的跟着范无救到上天庭来办差,真是半点歪心思都没动,连范无救都觉着他今日简直乖顺极了,忍不住惊奇的多看了他好几眼。 谢必安哼了哼,没理睬他大哥意味深长的目光——笑话,那伪圣听说跑到了天上,这天上本就不是个好地方,还添了那杀神,多呆一刻都是祸患,不如早早离了,去别的地方浪荡。 眼看南天门就要到了,谢必安的心思开始活络,琢磨着反正是办公差,一会儿可以先带着老范去那人间混一混,权当散心旅游,不着急回去。 他自逍遥自在,隐在暗处的人却有些忍不住,一连声的问:“你们真就来了这一回?这怎么眼看就要走了?不是……这谢必安怎么不去救美……这走向不对啊老墨!” 白唐冷汗都要下来了,要是让谢必安就这么直接走了,苏姚再无人搭理,以后那麻烦可就大了! 当即眼珠一转,就来了主意,趁着 谢必安眼神游移,一下就将墨赦推了出去,正让谢必安看见这张熟悉的脸, 谢必安不会不追来,以他那无风也要掀起三分浪的狗脾气,必然会追来!尤其是看见了墨赦的脸,他一定会查个究竟! 谢必安目光果然凝住,又转回头去看了眼在他左侧的范无救。 白唐拍了拍墨赦的肩,示意他好好发挥,墨赦顿时身如闪电,一瞬而逝。 谢必安果然如白唐所预计的那样没出息,十分放心不下,随意搪塞身旁的范无救两句,一溜烟的追着墨赦去了。 白唐倒是十二万分的想追上去瞧瞧,可他在那谢必安经过时就被狠狠的弹开了,对这天地间原主优先的原则撇了撇嘴,随即去拦住也要追去他范无救。 他盯着与谢必安全然不同的脸,当头就是一句:“范无救,你可还记得我?!” 演技堪称出神入化,将含恨带怨演绎的入木三分,此时的范无救不像墨赦那样是绝版的棺材脸,脸皮虽然也冷,到底有些变化,他数次张口,都被白唐极快的打断,竟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就愣愣的听白唐从哭诉他薄情寡义,到埋怨他抢他的半只烧鸡,再到抄家法抄心经抄一切能抄的东西,白唐酣畅淋漓的骂了一场,骂的范无救数次青筋暴起,偏又无从发泄,腰间的锁链鼓动一次就被弹回去一次。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白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歇了会儿,笑道:“你原来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好啦,日后见吧,放宽心,日后跟了我,大哥保证叫你吃香喝辣说话不打磕绊!我去啦!” 这人十分不要脸,但委实厉害的紧,范无救的锁魂链在手中转了两圈,愣是没发出去,郁闷的脸都黑了。 而另一边,墨赦比白唐耿直多了,没他那么多戏,只在将谢必安引到那普化台前时,就隐了身。 可谢必安顽劣归顽劣,到底不是蠢,他就站在那边,没半点上前救人的意思,哪怕他面上掩饰不住诧异和怜惜,他都忍住了没动,只略提了声音,道:“出来,你费这心思引我到此处,若不出来,我转身就走!白无常谢必安向来言出必行的,你可考虑好啦!” 墨赦抿紧了唇,终于在他数到二的时候现了身,谢必安一下就扑了上来,哭丧棒直往他身上招呼,眼睛里淬了毒一样狠辣,半句废话都再没有。 墨赦在他密不透风的攻击下连连后退,只偶尔伸出手指在那哭丧棒上弹一弹。 只用了三招,谢必安就收了手,眸子里越发疑惑,道:“你是谁?” 墨赦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心头蓦地就是一疼,他深呼吸了口气,极轻的道:“你心里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谢必安才会停手,可这更让他搞不明白。 墨赦微微摇头,什么都不愿多说,道:“去救人。” 言罢深深看他一眼,身形瞬间消失。 白唐远远瞧见了谢必安去解那困神锁,松了口气,又扯来一大团云朵挡在面前,安心的躲在后面,静静等待事情发生。 谢必安的力量并不够,瞧着简直费尽心机,白唐略想了想,就拈起屠灵上的几缕刀气,化作一柄缩小的屠灵,飞到了谢必安手边。 于是谢必安原本想做的事顺理成章的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带着那美女跑路。 白唐与墨赦齐齐松了一口气,却就在此时,素来笃定普化台万无一失的天神们都黑着脸露了面,喊打喊杀的就要上来捉他。 那谢必安怀里揣着苏姚的魂魄,想必还没出那南天门,白唐苦逼的想,少不得这劫走苏姚魂魄的黑锅也得他背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一十九章 山海大椿(1) 他体内的那烛火实在是有点少了,白唐都不怎么敢看,生怕一看,那不经用的东西就熄灭了。 所以他都不敢打,灵巧的猫一样窜来窜去,身后跟了一群举着大刀法宝的天神,乱糟糟的叫嚣着,白唐权当听不见。 捆仙锁来了,他转个身,用屠灵挑着甩两圈,就还了给人,再有砸头的法宝盈盈闪闪的兜头砸来,他伸手握住,在指尖滴溜溜转两圈,照旧扔了出去。 一路奔逃,引的鹤飞虎啸,身后追了一群人,数次险险而过,骇的他面色发土,口舌发苦,连抱怨都没时间。 他正自折腾,忽的,前路又生波折——那原不知在何处司职的杨戬竟负手立在原地,脚下蹲着哪只细腰长腿的黑犬,他身后还立了数位天神。 身后跟着的那许多天神都在看见那威望甚重的天神后止了步,面上戾气未退,拱了拱手,便有性急的率先告状,道:“真君来的正好,此子顽劣不堪,方才劫走了苏妲己的妖魂,实在可恶,快与我等一起拿他!” “是啊真君,这小子滑不留手,可莫要让他跑了!” 杨戬此时刚刚从人间升到了天神,八九玄功没到巅峰,脸也没修的像万年前那么冷硬淡漠,还带着些人情,冲着那些人笑了笑,道:“诸位兄弟莫急,待我拿他。” 白唐活见鬼一样瞅着杨戬的笑脸,心里生出一股子沧海桑田人变狗的忧伤,可忧伤还没到底,那条黑狗就凶神恶煞的扑了上来。 白唐一侧身,避过了那恶犬,却正面对上一把锋利的三尖两刃刀,屠灵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自动出手,撞开了杨戬的那柄长刀,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白唐不敢多用力,当即就被震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耳畔传来一阵喝彩声,都在赞扬真君道术了得,说此恶贼不过如此。 白唐手指摩挲着刀柄,丝毫不在意的笑着,眼尾却扫过了侧面一处浅薄的黑影,眼睛立马就是凶狠的一瞪。 可那只是一瞬,那哮天犬已又压低了身子扑了过来。 白唐顾忌着胸腔里填着的那一小截月光色烛火,想着还有大椿树的种子没拿,那便无论如何也不敢将胸腔里的那一点烛火消耗殆尽,在杨戬与哮天联手攻击中,勉力支撑着,一点点被逼迫着后退。 “束手就擒,本君尚能饶你一命!”杨戬手里提着三尖两刃刀,又一次朝着白唐刺了过来,口中还冷冷的劝降。 身后有恶犬,左右全是怒目圆睁的天神,手中利刃逼的他闪避空间很有限,稍一迟疑,面上就被那三尖两刃刀划开一道血痕。【¥…爱奇文学…¥最快更新】 白唐身形急速旋过,衣袂翻飞中仿佛化作一缕诡异的白色雾气,恍惚不复有实体之感,身法快到极致,在杨戬编织出的刀网中寻一线生 机。 杨戬一拳砸过,直轰面门,带着雷轰电掣之势。 其快其狠,只有正面迎接他这一拳的白唐深知其中滋味。 他又被逼的后退一大步,后背被直立而起的哮天一口咬中,疼痛肆虐而来,登时就有些冷韩岑岑。 他猛震肩胛骨,屠灵刀转左手,反手就是一刀,哮天发出一声痛呼,松开了他的背,后退了开来。 虎狼环伺,后退无门,前进无路,所谓绝境,不过如此。 白唐稍得了一口喘息之机,面上是被逼到绝境的冷静,嘴角轻微的抿着,他已瞅准了突围的方向,那是一位手持双刀的天神,较弱。 思虑方定,他便虎豹一样朝着那方扑了过去,身形快的如同幻影。 杨戬大怒,暴喝一声提刀朝他背后砍来,人在半空,刀临头顶,冷不防白唐脚尖点地,屠灵忽的逆转而上,一个旋身拼着挨上那较弱天神的一刀,身体借力下弯,泥鳅一样竟从杨戬的刀下滑了出去。 那哮天却在这时嗷呜一声扑了过来,白唐眼睛一寒,再顾不上什么后果,就要将这狗毙命刀下,却见一道周身泛着滔天阴气的黑影从斜刺里冲来,一下就将那狗扑到一边。 可被那狗这一耽搁,那些围在四周的天神都反应过来,一股脑的扑来,连杨戬都折身再来。 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就要合上,后退不能,前路无望,白唐眼底发暗,只觉今日体内那烛火拍是要熄,那藏在体内的神物却得想个办法送给墨神,他在此拖住众神,墨神去取大椿的种子! 心内正计算,白唐却觉身后传来一股大力,推着他朝着急速奔着南天门外而去,那在胸腔里的烛火被浸透入身体的一股阴气层层包裹,阻隔开他体内阴气的运转,那阴气强横的超过想象,他竟连挣脱都不能。 众神都被那突如起来的阴气骇了一跳,杨戬的怒斥如雷霆响起:“何方鬼祟,安敢放肆?!” “他是与那劫走苏妲己妖魂的人一伙的!区区鬼魅,也敢犯这滔天祸事!不必顾忌死活,杀!” 众神都愤怒着叫嚣,但面前这个用术法遮住脸的厉鬼却半步未退,他甚至用出了阴帝诛邪符,地府至强诛鬼符! 那滔天的阴气在南天门与众神之间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墙,绝无转圜,不留余地。 这一堵阴气墙拔地而起,一层又一层的黑气将众人都裹了进去,再也无人可辨方向。 这是有人用修炼成千上万年的魂体布下的最后一道保障。 九天净土,邪气不侵,他就将自己化作漫天阴气,诸神法宝重重,他不求能诛杀众神,但求能困住他们一瞬,让白唐不改历史不杀神,能让他穿过那扇遥不可及的南天门。 “不要回头!” 有人的 声音在心底响起,一如既往的冷酷,“出了南天门,便直入山海界,边缘处便是大椿!速去!” 白唐只觉肝胆俱碎,什么都听不进去,拼命挣开那股大力,身形一折,就要去将那人提出来,腰间却又被一条黑色锁链缠住,毫无商榷余地的拉着他坠下南天门。 他极力回过头,拼命抓着腰间的锁链,手指和嘴唇一起哆嗦,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 那个人的脸突然就出现在一片黑色迷雾里,太阳一样耀眼,就看着他的方向,“好好的。” …… 与此同时,苏毓秀瞳孔里的恐惧越发明显,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柔顺的垂在肩膀上。 她的手指还死死的用着力,死死扣着那人的肩膀,手指都陷入皮肉里,染上金黄色的血。 可现在,她手指上空荡荡的,那个被她按住的人攥着她的手腕,一点点移开了身子。 他醒了! 他在这个时候强行挣脱了时间的束缚,他成了这幅画卷里唯一的活物。 耳畔传来轻微的喘息声,还有手指按在地上压断枯枝的嘎吱声。 苏毓秀身体几乎要控制不住的发抖,迷蒙的神志终于从混沌里短暂的挣脱出来,像是看见了牙尖滴血的怪兽的小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恐惧。 昊天已脱离了她的控制,正躺在不远处,此时在缓慢的恢复,他眼睛也看向苏毓秀,终于露出了厌恶憎恨的神色。 像是脱掉了伪装的豺狼,终于向人露出了爪牙。 他知道她感觉到了,看见了,他甚至从她清澈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略狼狈的身影。 可她不敢动,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连曾经强悍无比的神魂都脆弱的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一样,稍微吹吹风就能熄灭。 昊天眼底终于浮上一层欣然之色,他手撑着地面,一点点、一点点的爬了起来。 看吧,天地生灵又怎么样,能与天争辉又怎么样,天道不在你! 任你掀翻三界,屠遍万灵,依然会归尘土,你送走之人,终究会死在时空夹道里,任他能耐通天,永不再现。 昊天终于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半跪在地上的女人,艰难的抬起了脚。 要怎么撕开你的喉咙,将你的鲜血洒向大地?要怎么割裂你的灵魂,将你的碎魂洒向众神? 你想要什么样的死亡?作为胜利者,我给你最后的仁慈! 嗯,说吧,你想要怎样死去? …… 大概再也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人罚他抄书,给他炸小黄鱼,气的他恨不能立时翻脸抽死他,转眼又能吓的他就地收手,倒立自省。 再也不会有人连疼都不会喊,千年百年的在人世游荡,只为了把一个被地府一十八个府君齐齐判了死刑的鬼救出来 ,再也不会有人用他积攒几千年的功德去换一场虚幻,只为了那个人能自由的呼吸一口空气。 白唐将脸埋进手臂,声音都哽在喉咙里,只能发出悲伤的闷音,像是一头即将毙命的野兽发出绝望嘶哑的喊叫。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那个人将自己的魂换了那一片迷惑众神瞬间的阴气,怎么办呢?他就要遗失在这个时代了吗? 不行! 他带着他过来,就绝不能让他独自留在这里! 他得去把他找回来! 他得再去看一眼,找一找有没有……有没有剩下的魂魄碎片。 每想到那人一次,每想到一次灵魂碎片,便自割一刀在心里。 想到最后,浑身都在瑟瑟发颤,他却咬紧了牙,固执的从地上爬起身,体内那阻隔他阴气运转的黑色保护膜已不知什么时候散开,露出里面只剩下一个指节的烛火,脆弱的惹人心怜。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章 山海大椿(2) 白唐却顾不上,他站了起来,脚步踉跄着要往回走。 腰间却忽的又是一紧,那早断裂成两半的锁魂链如同他的主人一样固执,固执的缠着他,不让他走。 白唐手指如钩爪,狠狠的扯下那锁链握在手中,身形一掠就要翻过山海界,直奔上天庭。 那锁链不依不饶,固执的执行主人下的最后一个命令,要拖着他后退,在他手心拼命扭动,却突然,白唐自己停下了脚步,他眼中的光火似乎一瞬间被泼天大雨齐齐浇灭,只剩了了无生趣。 他轻声道:“听见了么?” 那锁链安静下来,仿若只要白唐不往天庭去,它就是最乖顺的孩子,它懵懂着,听见握着它的人用单薄而空洞的声音道:“诛鬼神,斩邪祟,是二十八星宿到了。” 果然一炷香后,那低声说话的声音越发清晰。 “二哥,那鬼呢?到底是地府哪一位?”有女子声音轻柔的问道。 另有一道嚣张冷厉的声音回道:“未曾看清面目,左右不过是个不能见人的杂碎,惦记他做什么,快些吧……千里眼说这山海界有异动,八成那窃妖魂的人躲进了这里。” “唉,”那女子叹道,“怪可怜的,竟以魂灭神消挡众神脚步,那最后一点气息还被金乌照的烟消云散,可悲……” 那两位星君光芒万千的呼啦一下就过去了,谁也不曾瞧见如同老鼠一样躲在参天大树后的人。 那璀璨的光芒刺的白唐眼酸不已,他闭上眼,身形有些摇摇欲坠。 黑色锁链乖巧的蹭着他的手,身上有微弱的白光一闪而过,像是在无声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山海界里的光线都变换了角度,白唐睁开眼,抹了把脸,大踏步的朝前。 他将那黑色的锁链缠在腰上,黑眸里有亮如妖鬼的光,面容也冷硬的如同那个曾经跟在他身边的人。 及至此刻,那些过往种种统统在脑中褪去,只留下初见时那人冷硬的侧脸。 白唐一瞬间长大,心脏与信仰被众神拿走,心思却前所未有的灵透洞透、 墨赦的意思,他懂,墨赦那么做的缘由,他懂。 他大步向前走着,怕冷也似拢了拢衣服,右手握紧了屠灵。 没关系,他想,总会回来的。 等他取回大椿的种子,什么都会回来。 …… 大椿就在山海界与下天庭交界的地方,绵延数百万里,枝叶繁茂的像是得了毛发旺盛的病。 从主根里分出的分支也已经破土而出,拼命汲取着养分生长,将这一片天地彻底撑开。 翠绿的枝叶伸展着,遮蔽着里面生长的奇花异草和珍禽灵兽,间或还有迷离的云雾将大椿木林遮蔽大半,恍若最自然最古老的仙境。 在这万千枝干垂蔓间 ,有人缓步而行,眉眼沉沉,眼睛锐利如鹰隼。 “不要藏了,”那个人轻柔的说,声音里还带了轻微的笑,“藏起来有什么用,还是会被我找到。” 他已经在这云雾里走了不知多少时辰,那些大椿的枝条看起来都全然没动,却总在不经意的在他身周移动,试图迷惑他的方向。 大椿有灵,还是天地初开就存在的灵,最纯粹,最古老的一个灵。 因为生来顶天立地,茫茫然就是近百万年,一年一年的看着那些小人在底下活动,疲倦了就闭上眼,一睡千年。 可今日,那本该在沉沉睡着的大椿树醒了过来,因为它感觉到了危机,感觉到了天命,感觉到了自己孕育了许久的那种子要破土。 大椿树终于从沉睡中睁开了眼,它看见了蚂蚁一样在它的枝叶间穿梭的许多人,那些人仿佛都在寻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有些凶。 只有一个人,他越过了屏障,越过了所有外间的枝蔓,越过了他留在外面的那最粗壮的根茎,直直奔着更深远的地方走来,任凭它的主根如何躲藏,他总是敏锐的调整方向。 大椿树有些奇怪,他觉的这个人跟他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他见过许多人,只记得两三个,还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淡漠脸。 这个人却一直在微笑,从从容容的,但他身形却是半虚幻的,腰间别着的刀也是屠戮生灵的鬼刀,身上也充斥着一股冷冽至极的气息。 大椿本能的变换着枝条的长势位置,想将这个人拒之门外,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它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奈何白唐并不是别人拒绝就不会强来的人,他眼瞳清醒,五感发挥到了极致,敏锐的捕捉着这几百万里大椿木林的一切动静。 在这一刻,他就是这片大椿林木里的神灵,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出来吧。”他声音轻柔,听起来掺了蜜糖也似又甜又软,谁也看不出他那张温柔和善的脸庞下藏着怎么样的坚决,“大椿啊,乖乖的,乖乖的出来,好不好?” 面前绿树垂下枝条千千万,一望无际,仿佛无论如何走,都走不进那最深处,都走不到那大椿树面前,可明明面前的都是大椿,是它海洋样的身躯。 白唐却一点都没迷惘,他瞳孔清亮,不断的分开那在面前纠缠成一团的枝条,一步一步,任凭周围风景变换,他的方向半点未偏。 一路明暗交替,一路枝横叶挡,却都抵不住他手中一柄暗红色的刀。 终于,他站在了一株挡住去路的巨大树木前,只略停了停,就径直迈步进了树干里。 周围传来树木被挤压的声音,白唐全然不管,只自顾自的踩在那似软实硬的木头里,一步步前行。 “我已经到了这 里了,”他微笑着,边走边慢慢开口,“大椿,你是古来之灵,应当知道躲不了了的,不如你自己出来,我们聊聊。” 周围尽是一片绿色,他在这样粘稠的世界里依旧步履从容,言笑晏晏,还调皮的偏了偏头,目光仿佛落在虚无的空间,又仿佛穿过那空间,落在了那一株翠绿的枝丫上。 片刻后,四周绿色潮水一样褪了一层又一层,只剩了一层薄薄的绿,有半人高的绿色树木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白唐眼睫轻垂,随意的席地而坐,道:“八千岁为一春,八千岁为一秋,汲天地精粹孕育而生长……大椿,你活过了千千万万年,可有什么想要的?” 那树木上生出一双眼睛,那眼睛沉稳练达,有看透世事的沉静,有不谙世事的纯真,又生出嘴巴,发出晦涩的、生疏的预言,道:“你有所求。” 那声音平静如水,难辨雌雄,半点情绪都没有,问:“凭何来求?” 白唐哈的一笑,桃花眼里流光溢彩,从怀里掏出息壤、女娲骨和太极图,一样样摆在大椿面前,道:“凭这些。” 他轻声道:“我身负救世之责,凡我所要,都必然要到手,这三样都非凡物,背后都站着一位顶级大能,或许不如你,或许超过你,可他们都如了我的愿。” 息壤、女娲骨、太极图静静的浮在他们之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不耀眼,不夺目,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大椿安静的看着,如同在看一些死物,而不是能让所有生灵疯狂的神物。 白唐又解下腰间的屠灵刀,手指一抹刀锋,那暗红色的刀身上泛出一阵红光,他将刀往前一推,道:“也凭这个。” 大椿点点头,对他先礼后兵的意思一目了然,却半点没有生气,只温和道:“你想求什么?” 白唐道:“一粒种子。” 大椿目光倏然锋利起来,直直盯着白唐,仿佛要透过他的皮肉,直直看尽他的心脏。 白唐坦然的任他看,还笑道:“你百万年才结这一粒种子,我知道珍贵,你必不会轻易给我,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他盘膝坐着,姿势随意,全然没有面对上古神树该有的拘谨,只用跟朋友谈天一样的语气轻松的询问。 仿佛他不是来求大椿结出的精华,而只是想用自己所有换取老朋友的一件心爱宝物。 大椿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半晌,困惑的道:“我看不透你……你从哪里来?” 白唐道:“从你死亡之地来。” 大椿眨了下眼,泰然的问他,道:“我要死了吗?” 白唐点头,道:“你是世间独一无二,若非你死了,我断然不会来求你的种子。”顿了顿,补充道,“大椿崩,山海崩……我不能让世界没 有大椿。” 大椿翠绿的枝叶轻微的摆动了下,似是理解,又似是恍然大悟,那在树干上凭空生出的嘴巴开合着,道:“原来我的种子是为此而结。” 那声音停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 白唐很沉得住气,只静静等着。 他胸腔里的那一个指节的烛火已剩了半个指节,消耗的着实有些诡异的快,这时候若能只凭几句话说服这大椿送出种子是最好的,最不济也要用话逼着它应个赌约或别的,避过对打这个野蛮的法子。 苏毓秀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哪怕胸腔里的烛火还有剩余,他也总是莫名的心悸。 时间很紧,但他此时不能表现的太急。 他看着那大椿翠绿的树干,细细数着上面零星的叶子,琢磨着那叶子看着可真肥厚,咬一口应当是齿颊生香的。 那大椿的树叶轻微的抖了下,终于叹息似的道:“新的种子就在那儿,到达它所在之地的路途,一步一障,你若能走到它面前,它便任你拿走。”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一章 山海大椿(3) 它话音刚落,白唐面前便出现了一条两米宽的路,那条路幽深旷远,在淡淡的绿色里若隐若现。 白唐极目看去,却什么都看不清,他轻微的笑了下,对大椿道:“多谢。” 继而一步踏上那条小路,一步踏入,眼前便是刀山火海,魔障丛生。 ……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寂静的空间里仍是如同一幅画的众人。 苏毓秀的长发已然全白,指尖微微下垂,上面有淡淡的金色,尚有一滴悬在指腹上,将落未落。 她终于将那个人的容颜收尽了眼底——昊天。 恐惧如同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爬上了心头,她神魂已虚弱到了极致,像是风雨中飘摇孤苦的一盏灯火,随时都能燃烧殆尽。 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可白唐还没回来,她的瞳膜还没捕捉到那个人的身影,她的耳朵也还没有听见他呼唤她的声音,所以她得撑下去。 瞳孔里的人影一步步朝她靠近,原本寂静的能量在他手下游动,凝聚成一把无色的剑来。 那恍然如冰雪雕刻的天神依旧冷淡着面容,像是最高贵的云朵,也像是最不可亵渎的明月。 没有风,他的衣袂却轻轻卷动,他的脚步轻软的如踩在云端上。,半点声音都没有。 可苏毓秀眼睁睁看着,却觉着那脚步声一下下都落在了她的心坎上。 一步,两步……再有五步,他手中的剑就能斩下她的头颅。 苏毓秀在心底无声的呐喊:快啊,白唐,快啊。 她美丽的仿佛镶嵌了星辰的眸子已经暗淡下去,无尽的生机从这具躯体里一点点逝去,连她打开的时间通道都摇摇欲坠。 昊天的身形越发近了,黑金云纹靴终于完整的出现在眼底,那把无色的剑在她的视线下缓缓举起,寒气贴着她的的脸颊,将她早早失去的触觉都唤起了一些。 “天地生灵?”有清冷的男声淡淡响起,“生来便能体察天神,改天换地?” 此时万籁俱静,周遭所有人都如在画中,无知无觉,这位修忘情道的天帝终于露出了点情绪。 那是一点点隐藏极深的、淬了毒的嫉妒情绪,终年掩藏在为天下众生的皮囊下,在这样的环境下终于冒了头,毒蛇样渗出了点点毒液。 “三界已毁,也算改换,”他举起了剑,轻而缓慢的道,“你这种生灵,合该祭献天地,挣扎,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苏毓秀心神皆颤,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但她仍一动不敢动,像是一头即将被扒皮拆骨的小兽,却为了保护护在心尖上的那一只小猎豹,半点都不敢打开身体亮出爪牙来保护自己。 那把剑终于自上而下,要落在她头上。 苏毓秀睁大了眼,在心里无声的嘶喊——快啊 ,白唐,再快点! 快回来。 再不回来,我怕等不到你。 …… “不要!” 白唐一身冷汗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口中发出呢喃一样的声音。 面前是一片熔岩大火,大火里有无数恶鬼在挣扎哀嚎,脂肪烧焦的味道在鼻尖萦绕,那一股股的热浪能让人窒息。 那万千鬼魂里,有熟悉的脸也混杂其间,流着泪扭曲着脸哭喊,可这片地狱何其炎热,那些眼泪都还没流下眼眶就蒸发掉了。 白唐手无寸铁,只身处于这一片岩浆炼狱里,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昏发沉,可他连眼睛都没眨的踏入这一片火海,一步一步,踏入属于他的地狱。 这是他的魔障,是他为了得到大椿树种子所必须跨越过去的魔障。 那一片炼狱里火焰熊熊,有人嘶哑着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带着泣音和绝望。 “白唐!白唐!”那是个女子的声音,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清水芙蓉一样的脸,在火焰里也依然保持着生前的美丽,她站在火里,奋力朝他伸出了手。 那是蔺菱,曾经在他的青春岁月里添上几许浓墨重彩的女子。 “小崽儿,快跑,”身体尽成枯骨,唯有脸上带着一点皮肉的骷髅站起来,拼命朝他摆手,“快跑啊,小崽儿。” 那是张瞎子,是在他小时候被师傅惩罚没饭吃的时候偷摸塞给他大白馒头的人。 他身后还站着许多人,男男女女,都是福德巷里的旧人,他们曾一起填充了他整个童年。 白唐胸口剧烈起伏,眼睛也格外酸涩起来——是了,他们都在挣扎,他却只能无动于衷。 就像当初一样,他明明发誓要护他们周全,但他们在洪水里挣扎求生的时候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那时候,他们是不是像期盼天神一样期盼他的到来?一遍遍仰望天空,直到再也呼吸不到一口空气,才怨愤的闭上期盼得到拯救的双眼……或者,他们根本不曾合眼。 白唐心里思绪万千,脚步却一点没停,他的终点不是这里,他不能停。 周围出现了零碎而清晰的谩骂声,那些曾面目和蔼的人都变了脸,哭诉痛骂他无情无义。 白唐依然无动于衷,缓慢坚定的朝前走。 脚下的触感已变的柔弱,仿佛踩在了谁的血肉上。 “师弟。”他听见有人叫他,肩膀上都搭上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你不想看见我吗?” 那独属于林樊的清朗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手掌上的温度几乎灼伤他的肌肤。 “师弟啊,”林樊用手抓住他的胳膊,一股皮肉烧糊了的味道直冲入鼻中,“你今天不回头看我,往后再想看,可就不能了……你以为你前往之地是拯救所有人的圣地么?” “不 是的,师弟,那只会让你万劫不复,让我们都万劫不复。” 白唐听着林樊的声音,径直往前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这是他的地狱,所以他在乎的人都要在这里受苦。 “大人,呜呜呜……大人救命啊,好疼啊……”玉九白面团子一样的脸在他面前扭曲,已经在火里烧烤至变形的身体崎岖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腿,“大人救我啊!救我啊!” 白唐应硬住了没看那只鬼,家里的蠢鬼不会坐等人救,他自己会跑的碧水都快。 四周的火焰燃烧的更旺,那些声音都模糊在他身后。 他孑然一身,他谁也不顾,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取一样东西! 是的,他经历地狱,走过漫天大火,漠视那么多人的呼喊,踩着他们的皮肉骨骼,是为了取一样东西。 但是……那东西是什么呢?他好像有点遗忘,分明之前还记得牢牢的。 他有点苦恼,死死的按压太阳穴。他想拿什么东西来着? 身后的鬼魅声音都渐渐消失,四周只有火焰寂静燃烧的声音,火光努力席卷着,似乎要将他一并吞噬进去。 他一步一步走着,越走速度越慢,面上疑惑的神色也更深。 “白唐。”有穿一身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子在火焰里朝他微笑,面容姣好如天上月,如崖间风,如海上花,即便是在能焚烧整个世界的大火里,也一丝都没有慌乱,像是本就生存在火里的精灵,“白小唐,你不认识我了吗?” 白唐看着她那张脸,胸腔里一阵阵的撒酸涨,他认真的盯着她,缓慢的朝前走,朝她靠近,半晌,问她:“苏毓秀,你想跟我说什么?” 苏毓秀微微笑着,笑容里是小女孩才有的顽皮,她偏着头,想了想,道:“我想问问你,你愿意跟我结婚吗?或者是成亲,在一起,处对象……随便什么,我想问问你,你愿意吗?我们以后有长长久久的一辈子,我只有你,你只有我。” 她也认真的看着他,眼睛里的星辰一颗一颗落下来,神色温柔的像是注入了三江四海的水:“就像我以前说的,我们都永生不死,会有无数个日日夜夜,你喜欢会撒娇的女孩吗?嗯?喜不喜欢?” 白唐摇了摇头,有些失神的道:“不对,你不是想问这个。” 苏毓秀微笑,笃定道:“不,我只想问这个……那么白小唐,你喜欢会撒娇的女孩么?” 白唐仍是困惑,他胸膛里憋着许多话,却说不出来,他嘴巴开合着,说:“喜欢。” 这个女人就在他面前,白唐想给她所有的包容,想让她开开心心,说不上为什么。 这一刻,他想让她高兴。 苏毓秀就笑,站在漫天的大火里,开心的转了个圈,裙 摆划出优美的弧度,然后她伸出手,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我。” 白唐大踏步朝前走,一把攥住她的手,牵着她继续朝前走,脚步没一点停下的意思,道:“你想问我什么?我总觉得你有问题想问我……可我没有回答你。” 苏毓秀被她牵着,温顺的跟着他走,却在他耳边问:“你还有向前么?前面没有我。” “嗯。” “你为什么向前呢?停下来好么?为了我。” “不行,有人在等我。” “没有的,除了我,没有人在前面了。” 白唐断然道:“不!有的!” 苏毓秀就笑:“是谁呢?” 白唐想不出来,可他固执的迈动脚步,他想,他得向前走,不能回头不能退,他一定要走到前面去。 苏毓秀道:“前面是深渊,是你一生的苦难,你也要去么?” 白唐道:“去的。” 苏毓秀又道:“前方是虚无,是你的求而不得,你还要去么?” 白唐道:“去的。” 苏毓秀走在他另一侧,手在他掌心里,声音轻的如空气,道:“前方是虚无,是你所求所想都成空,你还要去么?” 白唐道:“去的。”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二章 白唐归 耳畔传来轻声的叹息,握在掌心里的那只手悄然化为清风,一身鹅黄色的女子也如轻烟消散。 白唐仰着头,默默的向前走。 他感觉自己胸口处传来一阵阵的抽痛,似乎有人在一下下的在心脏上锤击,锤的他迷失的思绪都回来了一缕。 他向前走着,眼睛里又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那人半跪在熔岩里,周身都是烈烈红色,唯有他眉眼带着纯粹的黑。 白唐脚步更快,几乎要跑起来。 这是谁?是他的求而不得?是他一生的苦难?是他所思所想的虚无? 去他的苦难,去他的求而不得,这是他家墨神,是谢必安的范无救,是白唐的墨赦,是一辈子只一个模样的墨赦。 哪怕他周身尽被烈焰舔舐,哪怕他眉目染上狰狞,他仍是陪他走过无数岁月的范无救,是陪他从青涩走向成熟的墨神,是面目冷冽,心思澄澈、锐利如屋檐下冰棱的墨赦。 他身上缠满了锁链,一双眼仿若寒潭也似直直的看着他,睫毛长而卷翘,面颊棱角分明,即便最擅雕的工匠都雕琢不出他的一分冷冽来,他道:“你来了。” 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冰冷,刚从寒塘里捞出来的一样,轻轻一碰,就能掉下一层冰碴子。 白唐蹲在他面前,与他平平而视,眼睛突然酸涩,他道:“你去哪里了?” 他伸手去扒拉墨赦身上缠绕的锁链,被烫的手上起了一层层的燎泡,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 墨赦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白唐好看的桃花眼弯起来,笑的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道:“这脑子怕不是坏了?有什么好等的,你该去找我,我身上还有你画的追踪符,你一下就能找到我。” 墨赦身上的锁链无论如何的扒拉不下去,那些锁链甚至活物一样蔓延到了他身上。 白唐只觉一股一股的灼热扑上身来,他连挣扎都很无力。 墨赦道:“我在炼狱,你也一起么?” “好。”白唐说,他嘴角挑起一个笑,眼睛微微垂下,“可我不舍得让你在地狱里,我想送你去人间。” 墨赦道:“世间处处都是炼狱,没有人间,这里就很好。” “不好,”白唐哈的一声笑,重新抬起头来,眉眼里依旧是一片勃勃生机的活泼,“这鬼地方怎么会好?这里全都是火焰,没有土地,种不出绿色的植物,没有河,捞不出肥嫩的大鱼,哪里好了?” “一点也不好,你不该在这里。”白唐声音渐渐低下去,身上缠绕的锁链越来越多,他眸色却越来越清明,“老墨,你得去人间,或者地府,你得有空了就去炸小黄鱼,或者去地府顺两本书……” 他轻声说着话,终于扯动着万钧重的锁链,缓慢的、 坚定的抬起手,将那个高大的人抱进怀里。 四周烈焰沸腾,身上苏联缠绕,白唐给了墨赦一个拥抱,感受着那烈焰焚身的疼痛,轻声道:“我得走了。” 得走了!哪怕来此的目的都已模糊,但他得走了! 还想不出来他要取什么东西,可冥冥中似乎总有人在他耳边念叨该走了,一定要往前走。 他心里的犹疑都被脑海里那些模糊而真实的画面替代,心底的天平终于倾斜,也终于不能再自欺欺人的在这片粉饰太平里沉溺。 怀抱里的人如清风消散,白唐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只是静静的维持着抱住他的姿势,直到那个人影再也不见,才洒然的站起身,身上染着火的锁链哗啦啦掉落。 于这一刹那,白唐终于功德圆满,神思清明,他一眼就看见了一截翠绿色的树枝,无头无尾,光秃秃的一截,像一根木棍,静静的浮在半空中。 白唐心里还有万千情绪起伏,他仰着头,瞳膜上似乎还留着那个人冷硬的脸庞,就连胸口也似乎还有那一股灼伤人的疼痛。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深沉的叹息,似乎穿过了无数年月,从远古时候径直传动了他耳边。 飘至旷远的心瞬间清醒,能在他的魔障里再见他一面,上天厚待,莫以为甚。 …… 那把剑锋利无匹,眨眼就从上空落到了脖颈上。 苏毓秀眼里的绝望几乎要溢出来,她仅剩的神魂在心里拼命的呼喊,希望那个人能给她一点回应。 可四周空寂一片,那虚无的的时间隧道里沉寂一片,连风声都不曾听到。 “咔~” 一下,那把剑狠狠的砍在她脖颈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长长的头发被削下去一缕。 苏毓秀依旧一动不动的半跪在地上,感觉不到疼,只盼望这具曾用无数宝物神药堆积起来的身体能抗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昊天第二次抬起手,亮如秋水的剑身上映出她木然的脸,和她脖颈上入骨三分的狰狞伤口。 血肉之躯,却已无血。 “咔~” 第二剑也瞬间落下,昊天纯白的袍子在她眼底渐渐模糊。 撑不住了…… 他怎么还不回来?他还回得来么?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仿佛下一秒有人会从那里钻出来,对着她顽劣一笑。 她仅剩的神魂在身体里绝望的呐喊,心底似乎有微弱的声音响起。 她瞳孔放大,看着昊天第三次举起手,全无停顿的对着她看砍下。 “白唐!” 她大喊出声,用尽了全力。 她以为她喊的全世界都能听见,可实际上,她连嘴唇都没有动。 那把剑凭空落下,可她却没半点害怕,瞳孔里甚至出现了微不可查的笑意。 因为她听见了她的名字,三遍。 昊天的剑终于落下,“咔”的一声,那具让神魔颠倒的身体终于身首分离,顷刻就化为星光和无数灵气,充斥着整片空间。 昊天贪婪的吸收着那充裕的灵气,像是饿极了的人终于吃到了香喷喷的肉。 而另一边,刚从那遥远的过去走出的人却瞬间心肝俱摧,他只来得及看了那白发的苏毓秀一眼,只来的及看见她眼中雀跃的欣慰和欢喜一眼,还来不及细细品尝,她就消失在他眼前。 如一抹脆弱的光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眼前。 白唐落在地上,身体都有些站不稳,胸腔里更加空空荡荡,那烛火终于完全熄灭,他又成了没有心的人。 四周的一切开始活起来,天河水开始泛起波澜,不周山上开始传来细碎的吵嚷声,扑在半空的人终于落了地,未绽放的法宝终于放出了光芒。 这方平台上迷蒙额白雾却悄然散去,露出上面唯一站着的昊天。 白唐没有心,却感觉心痛如绞,那种感觉让他捂住胸口,难受的连气都不会喘了一样。 怎么就这么没了呢?他都没来的及跟她说一句话,不管是什么话,哪怕说句再见也好……怎么能就这么消失了呢? 这个女人,她一力将世界搞成了这个样子,跟天庭打的死去活来惊天动地,将天界众神几乎屠戮干净,一力将天河水放到了三界,让人间无人,阴间无鬼……可她后来说放手就放手,说把热热闹闹的世界还给白唐,就真的倾尽一切要把那个世界还给他。 她这个人,到底是情生情死的痴情种,还是凉薄到将所有爱恨都包揽成她一人之事的自私鬼? 从他们认识,她前几年一直行善救人,做了那许多平头百姓的活神仙,给他们信仰,给他们希望,把他们从绝对的黑暗里拯救出来,后几年却又一手将她所有的信徒都推入死境,她到底是善是恶? 白唐分不清楚,他只是觉得格外的难过,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她的脸,想起了她同他那些荒唐却温暖的过往,想起了她送他缘生花时的魅惑,还有强行给他过生日的狡黠。 要怎么承认,这个女人,终究凭着狠心辣手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不是爱情,却比纯粹的男女之爱更加爱恨难辨,像是扎进他心底的一根毒刺,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再不能拔出的一根刺。 她就那样完全不给他拒绝机会的、霸道的用性命住进了他心底,成为他往后总会记忆和祭奠的一个影子。 白唐按着胸口,像失去水的鱼,大口大口徒劳的喘息。 他同样放在胸腔里的四样神物还在发着光,让他四肢里的寒冷都轻轻的退去。 这个时候不是发呆的时候,他想 。 “你回来了。”昊天仿佛终于注意到了他,微微抬了眉毛看他,依然是那副清冷如天上月的模样,用着平静淡薄的语气说着话。 白唐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勉强压着那股子暴躁,道:“是啊,回来了!” 昊天闭了闭眼,道:“当年是你劫走了本该祭天的她,如今她因你而死,可见天命早定,虽万年,未曾改。” 白唐嗤笑一声,道:“狗屁的天命!昊天,谎话说的多了,你连自己都绕在里面了,觉得自己真的是一心为公、绝无徇私的三界至尊了?” “说什么天下,说什么为了日后的亿万生灵,呵,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昊天也不与他争论,只竭尽全力恢复自己的实力,从容道:“愚人。” 因为愚蠢是人类的天性,而面前的这个人,还未曾脱离人的范围,不能站在更高的角度来看,所以他不懂。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三章 昊天魔障 白唐按着胸口,慢慢的站直了腰,眼睛里有冷锐清醒的光,道:“你在害怕!” 他一字一顿,神情笃定:“你生了魔障!” 声音如惊雷,如闪电,劈在的昊天完美无缺的脸上,让他眉心都微弱的拧起。 “多可笑,堂堂三界至尊,最光辉圣洁的人,偏偏生了最龌龊的魔障!” 白唐说着话,那悬在腰间的屠灵无声的融入体内,原本沉睡的刀灵从迷蒙里苏醒,发出细微的呼唤声。 他轻微的蹙了下眉,左手死死捂住胸口,似乎那里有什么让他难以忍受的东西在鼓动。 昊天眉头似乎动了下,他脚下轻微一动,人便到了白唐面前,面沉如水:“住口!” 他一伸手就扼住了白唐的咽喉,完美无瑕的面容凑近了他:“承势星君,你合该命陨!”那纤长的手指探向白唐空荡荡的胸口,“女娲骨、太极图……你还从那时代拿到了什么?” 他身后是一片虚无的灰色,映着他银盘宝镜似的绝世容颜,白色走银丝的衣袍不沾半点尘埃,即便做着屠戮的粗鲁事,整个人也显出风烟俱静的姿态。 却在这时,一把黑色的刀从下而上迅疾无比的切去,昊天来不及多想,就被那刀逼迫的放手,白唐立即后退几步。 那黑色的刀紧追不放,追着他砍去,却也只是两下,便被昊天一把捏碎。 “你的魔障是什么呢?”白唐右手下垂,重又凝出一把阴气刀,漫不经心的问着,面上还是一派温和神色,桃花眼里熠熠生光,“苏毓秀?是了,那时候她叫苏姚,叫苏妲己!” “你害怕她,所以才用兴周亡商为借口,要杀死她!殷寿国运罩头,偏还得了那么多民心,几乎取代你在百姓心中的信仰,你也怕他!怕他有一天借那信仰之力修行到你不能制衡的地步,所以你也趁机杀了他!” “胡说!”昊天斥道,“愚人无知!为三界生灵天地大道,任它是谁,都该欣然赴死!” “盘古一力开天,蚩尤敢跟皇帝争锋,你怕了他们!怕了他们改天换地的力量!你怕苏毓秀!” “胡说!” “你道生偏执,只退不进!你害怕她长大!你必须杀了她!是不是?” “胡说!闭嘴!” “万年前你就到了这一步,却再不能更进一步,颓然等死!你怎么能容忍新的神灵取代你?你不甘心,所以才逆了太上忘情道的奥义,逆天地逆自然,是不是?” “住口!” 昊天面上生出寒气,暴喝出声,那把斩过苏毓秀头颅的无色剑猛然一挥,强横的剑气朝着白唐斩去,力量强的几乎将空间都撕碎。 白唐间不容发的腾身而起,在空中几个翻转,才重重落在地上,左手始终按着胸口,面容清冷 的可怕。 昊天的力量还未至巅峰,方才斩苏毓秀已耗费良多,便是已片刻不停的吸收天地间的灵力,也还远不能让他恢复到巅峰状态,此时他挥出一剑,体内的力量又是一阵消耗,他心绪起伏,已被白唐激起几分怒气。 “吾为苍生!为三界!耗尽心血,纵死不悔!”他面上那千年万年的寒冰一朝尽去,都化作逼人的锋芒,如同煮沸了的一湖春水,翻涌出灼人的热度,“百万年轮回重启,若不能夹缝求生,何以渡劫?众生何以生?” 他猛然两手交握,四周空间顷刻扭曲,闪电在他身后交错,编织成密密麻麻的网,让他显得更加神威不可测。 “可笑!”白唐手中的阴气刀急速在两边斩落,额上已不自觉的耳渗出细密的汗。 昊天的力量竟然已恢复至这样恐怖的境界,依稀已然能撼天动地,而这离他们那一场大战,也不过才过去区区几个时辰。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白唐手里的阴气刀又一次被那乱窜的法则线切割成碎片,他不由得后退几步,声音却越发冷冽,“那你拿走我的心干什么?” 没有心脏,哪怕让白汤圆配合着暂时替代心脏疏导体内力量,哪怕白汤圆与他心意相通,但他的力量使用还是凝滞,完全不能跟昊天匹敌。 “昊天!”他叫道,铿锵有力道:“你害怕我!” “就跟你当年害怕苏姚,害怕殷寿一样!你害怕脱出你掌控的人!” 四周不断传来法宝碰撞声,还有依稀的人声,那是在外围战斗的其他人。 杨戬拼尽了全力拦截莲涅,太上的拂尘如天边一丝丝的白云,将猴子挡在了战圈之外。 天河水不断的泛起波澜,一下下的拍击不周山,终于从山腰慢慢淹了上来。 周围一片嘈杂声,但白唐与昊天都听到了寂静。 昊天凝眸看他,清澈如水的眼眸里神色清楚,那是如看怪物一样的稀奇眼神:“你?” 那些“害怕”终于让他沉静如死水的面容生了波澜,他继续道:“一个得了几分运道的鬼物,本君怕你?” 他面容生动,仿佛白唐说了一句格外可笑的笑话,让他忍不住松弛了面容。 下一秒面色却是转沉,与白唐之间的空间距离瞬间被折叠,他一下就到了白唐面前,伸手只往他胸口抓去:“便是得了几样造化钟秀的神物,也不过米粒蜉蝣,何敢言怕?何敢言勇?” 白唐腰间的锁魂链一下窜出,毒蛇一样与他的肉掌硬碰一记,身体则借力急速后退,声音却不依不饶的传出。 “有什么不敢的?昊天,你就是全须全尾,也不过如此!连面对有心脏的我都不敢,只会背后伤人,有什么脸在这里说‘不怕’?” 锁魂链一 触既退,又快速缩回白唐身边,在他身周萦绕吞吐,如同有人固执的守护。 四周的空间又一次冻结凝固,白唐如被蛛丝粘住手脚的昆虫,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看着那又一道锋锐的规则线在昊天的指尖成型——那是即将落在他身上,能将他瞬间切割成粉末的规则。 看着他挣扎的模样,昊天眸子里的浮躁都尽数沉下,面上重又是月白风清的高贵不可攀:“本君生就帝君位,执掌三界,定规则布天命,无惧无怖,无情无欲。” 那金色的规则脱离他的指尖,渐渐融在空气里。 白唐手臂上青筋鼓动,死命的仰着脖子,大叫道:“太上!” 他体内飞出一张无色的卷轴来,那卷轴光芒万丈,霞光隐隐,将整个天地都照亮成无彩色。 “太上!你曾应我一诺!此时便是践诺之时!”他嘶声叫着,带着不生就死的泣血之音,桃花染血色,面戾如狰鬼,“太上!” 身体果然被看不见的规则勒紧,皮肉都浸出血色,似乎连手指都要感应不到,白唐拼尽了全力,拼命催动体内力量,在那把寸长的屠灵刀飞速转换下将黑色的阴气笼罩全身。 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他感觉到自己握刀的手在脱离身体。 那太极图悬在半空,里面似发出隐隐的叹息声,那卷轴仍紧紧闭合着,半点开起的意思都没有,有人却已折叠空间而来,刹那出手,拈去灰尘一样在他身上一拂,继而又甩动拂尘,朝着昊天席卷而去。 白唐骤然脱网,重重落在地上,骨骼血肉的疼痛一股脑的涌上来,险些让他就此晕厥。 可他是野生野长的野草命,越到绝境越会焕发勃勃生机,他睁着眼,体内阴气鼓荡,修复他受创的骨骼筋肉,就连周身也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黑色,仿若穿了一层黑色的铠甲。 “太上!”昊天猝不及防的被那拂尘扫到,身体骤然后退千米,手轻轻捂在唇边,指缝里还有金色的血液留下,他愕然抬头,清冷淡漠如寒冰冷月的面上既惊且怒。 太上眉目微微垂着,拂尘挽在臂弯里,淡然道:“过了。” 这两字没头没尾,但在场的两人都听懂了,太上这两字是对昊天行为的评价——过了,昊天此番作为,已过了界。 他一招手,那天上的太极图便倏然飞落在他手中,刹那间,那些为不影响世事而刻意封存的记忆如潮涌,在他脑子里闪现交错。 昊天放下手,静静站直了身,道:“天庭相携百万年,太上今日要与本君对立?” 他面上露出无可奈何的沧桑,隐隐的有些山河寂寂我自一人的寥落:“兵行险着绝地求生,吾君臣勠力同心护卫三界,本就如操舟海上,谨小慎微尚且步步惊心,如今浪 急舟翻众生崩毁,便连太上也要弃我而去?同为众生故,太上何以临阵叛变?” 太上记忆归位,过往种种尽在脑中一一翻过,眼睛一闭一睁,三界百态已尽收眼底,轻轻叹息一声,道:“天法自然,潮尽石出,陛下,天下众生生机已现,强求无用。” “何来生机?”昊天面色翻覆,乌沉沉如大雨将至,冷声问道:“本君尚未允准,谁可为众生带来生机?谁又能为众生争取一线生机?” 言罢,微微仰头,眸色尽厉:“百万年君臣,本君不曾负你,太上,你负本君!” 一言未尽,手掌翻动,嗤的一声,银光如瀑,一挥斩落! 白唐眼眸倏的缩紧,手掌紧紧握住一把阴气刀,却见太上右手挥出,左手朝他一指,一股沛然的生机在他体内翻涌生长。 “承势星君,非只承人间之势,更承天下之势,你可懂?”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四章 要予之,先毁之 白唐只觉胸口有股泉水一样的暖流涌动,扯动他脆弱的皮肉,让他百爪挠心一样的难受。 屠灵被一股大力排斥,一下子飞出体外,落在白唐掌心,铮的一声刀鸣,恍若憋屈许久终于舒出一口气,忍不住的轻狂畅意,一下就将白唐手心原本的阴气刀震碎。 白唐握紧了刀柄,道:“懂。” 太上的话有天下尽托付的托孤之意,白唐听懂了,连面色都沉重几分,他看向太上,想从他脸上看出出些许端倪,却只看见了他伟岸的身形,和他满头晦暗的银发。 “生死如常,元始通天尚且看的通透,我又怎会着相执迷?”太上的声音落在耳边,却又仿若隔了千万重的距离,“众生艰难,为寻一线生机,万般皆试过,如今才知自然无常数,天自留生机。” “我今日去也,承势星君,众生皆在你手,且好生抉择。”太上始终未曾回头,只迎着昊天那一道撕裂天地的银光,从容抬起拂尘。 在商周的年代里,白唐曾耍赖要他一招之诺,如今他天人五衰濒死之身,用通身造化之力,一为他造遗失之心,助他功德圆满横度此劫,二为他阻一程昊天携怒重击撕裂空间之威。 白唐很是知机,当即闭耳垂目,只感受着胸腔里新生的心脏,感受着它的跳动,等待最后一丝血肉也与胸腔处的窟窿严丝合缝的连接起来。 太上一身道法出神入化,信手拈来就是春风化雨杨柳生枝,那一拂尘过去,竟将那一道银光悉数湮灭,万缕银丝倒卷如银河落,一往而前袭上昊天的衣襟,只一下,就将本就半残的昊天击倒在地。 太上那柄跟随他百万年的拂尘也寸寸碎裂,灰尘一样散落在昊天的周围。 长风浩荡,空气中裂纹丛生,黑白交织的闪电在空间裂缝里肆意流窜,不知从何而来的天火纷纷扬扬,时不时从裂缝里降落在浩瀚的天河上、弹丸之地的不周山上,降临在他们两人的背后面前。 烟火缭绕中,太上的眉眼越发浅淡,身形如山如岳,又如落笔恢弘气度凛然的画卷,只负手身后,静静看着昊天。 白袍沾染尘埃,高贵的帝君却不肯认输,他挣扎着悍然站起,眼眸漆黑而纯粹,神色里是众生故去我独在的清醒沉静:“多年同舟,太上虽提前弃舟登岸,本君却需继续摇橹前行……你且好走。” 话音刚落,便有强劲的罡风四扫而过,吹拂过太上的衣梢发角,那白色的身影顷刻如云烟散。 太上注入体内的那股生机还在发热,白唐的心脏只补了一半,他却已等不及心脏补全,就骤然抬起头来,手里屠灵翻转,刀锋发出锐利的啸叫。 此时的昊天仍是月佩风襟的出尘之态,神色里却有孤掷一注的决然,手 将将抬起,与白唐那骤雨般袭来的刀一触而过。 白唐方一动刀,便是全然不管不顾羯鼓惊马样的急攻,刀风过处,本就飘摇的空间又被切割出无数裂缝。 昊天体内的灵力刚才又消耗一空,只接了他第一刀,便被震裂肩头衣衫,刀气过体,鲜血便从细小的伤口中浸透而出。 他已万多年没与人这样近身交战,身法却不见生疏,轻灵飘忽不可捉摸。 两人一交手,便全无迂回曲折,直接就是全无余地以死相拼的激烈。 空间一阵阵崩塌,在刀光剑影中露出更加狰狞的裂缝,无数闪电雷霆在他们周遭闪耀。 白唐胸口里的心脏越来越完整,原本迟滞的力量越发顺畅,屠灵刀也越发凛然谨慎,一刀刀劈开被昊天折叠的空间,逼着他退往不周山的山崖边。 数息过后,昊天已被白唐凭空构建出的刀网逼至那山崖边,旋身间与白唐的屠灵一错而过,再一偏头,正见白唐手腕翻转,屠灵带着风雷声劈裂空间,不可抵挡直奔咽喉而来,堪堪贴上喉结,刀气将他咽喉处划出一道血口。 白唐喘了口气,左手拼命按着胸口,忍着那蚂蚁啮心一样的酥痒:“最后一眼,你看看这四海八荒!” 昊天的手垂在身侧,轻微的颤抖,勉力冷静道:“如何?” 白唐面色有种难言的青灰色,仿佛回光返照后的颓败枯死,道:“你要祭天祭地,要救苍生天下,可你一样都没做到……披着慈善悲悯的皮,做着自私歹毒的事,昊天,你该死!” “无众神,无众生!”昊天的眼神有如疯如魔的疯狂,仿若下一秒就能雷霆发作,“本君殚精竭虑为众生求生路,这是魔障?若让世间文明、生灵、智慧传承下去是魔障,本君便是入魔,又怎样?” 他声音渐大,面色寒霜一层层剥落,露出情绪的本相,眸中有疯狂漾出:“何必多番言语,你也不过畏死偷生……恁多废话,你便确定赢了么?” “你不肯承认自己生魔障,觉得自己一切都为了众生,”白唐握刀的手伸的笔直,面上半分神情都没有,对身后那些或愤慨或惊怒的声音充耳不闻,“那你就与这众生同死吧!” 屠灵横削,半点都没省力气,是必死之击,刀中贯入的灵力,更足以崩神魂毁灵识,让眼前的人身死道消。 此刻长风浩荡,雷电在身后肆虐,灰黑色染满苍穹,一刹那,昊天脚下生起强横无匹的旋风,周身有如烈日般的光芒闪耀,一柄无色的剑从肋下刺出。 这一剑天外神来,又惊又险,带着目空一切的凌然狠辣硬生生将白唐的刀气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这一剑带着洪荒万古的力量,逼的白唐不由一退再退,那一剑是积蓄百万年 的练达意境,仅凭一丝之力,就能引动虚空中的沧海横流,将一切冲垮。 白唐反应再快,心思再敏捷,也只来得及从昊天身边飞掠而过,眼看着他们之间山崩地裂,天河水被那强横力量激起万米浪花,在昊天的身后如同张牙舞爪的巨龙。 “本君将众生一肩担负,绝不会输!也输不得!”他视线扫过面前翻涌的尘土,扫过远处还在激烈奋战的众人,眼神里涌出点点悲伤,“众神凋敝,本君力竭神散,尔等叛贼却如旭日东上杀之不尽……世事逼人。” 一言未尽,银白长发骤然绷紧,皎皎如月的面容突然狰狞,他仰着头,身周的旋风忽如海浪咆哮,瞬间就席卷过整个不周山,一层一层灭世的力量朝着四周压去。 那是一代帝君最强横的威压,是积威百万年的神威,在这样的力量下,众生臣服,莫敢抬头。 白唐自身力量太强,哪怕太上是用造化之力为他补心,此时也才补全他心脏的三分之二,他心脏里麻痒难耐,周身灵力波动时强时弱,又被昊天那寸草不生的力量扫过,五脏皆伤,这时也只能抬手挡住眼,另一只手抓紧屠灵,将自己牢牢钉在地上。 昊天所站之地,已然成这片空间唯一的生路,那无形的力量爆发出巨大的吸力,这片空间里的生灵都感应到了昊天的召唤。 那是来自万古众神的召唤,带着奇特的、听不出悲喜的呢喃声调,召唤他的信徒去他身边,为他贡献出一切力量。 有人闭目合眼,安然赴死,有人怒骂出声,拼死抵抗,有人虔诚放手,任由自己被那股吸力卷走,有人愤然出手,妄图与那入魔的帝君同归于尽。 白唐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仅剩的人从他身前一道道飞过,飞蛾扑火般朝着昊天扑去,又迅速淹没在他身周白色的光芒里。 杨戬最先奔赴,面上是旷日持久的平静,看着昊天凌厉的眉目,慢慢消失在他的目光里,无怨无悔。 莲涅时笑时骂,周身都是滔天的戾气,也不能抗拒的飞入那光圈里,身体慢慢化为飞灰,那一瞬,铺天盖地的黑色阴气席卷开来,又尽数没入昊天体内,他身上纯白的光芒覆上一层灰色。 “完了!完了!这老东西用了万灵归墟,这特娘的是要所有人给他做养料!”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继而又是几声咋咋呼呼的尖叫。 白唐勉力睁眼去看,只来的及看见一个囫囵的金色影子一闪而过,接着便是一道可通天彻地的长柱朝着昊天砸去。 烟尘纷扰,那人影如冰雪消融,昊天周身的光芒却越发凝练,整个人的气势也更强。 他就站在那里,背后是翻涌的万米大浪,身前是万灵臣服,他只身一人,是天地主宰 ,要担负众生,可他要给众生活路,就必须先踏过面前那具四灵本源能力的尸身。 可他神力衰竭山穷水尽,所以他要先汲取众生之力,要予之,先毁之。 昊天神色里的悲凉渐渐散去,只剩了唯我独尊的矜贵和目空一切,他转过头,朝着那泱泱洪水里看去。 还没完。 这还不够。 他还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 白唐眼睁睁看着昊天的银白长发一点点焕发出柔润的光,又一点点变黑,身上那白色绣暗纹的袍子也崭新开来,他感觉到他的力量在颤抖,在咆哮。 不行,必须阻止他! 不能再让他吞噬下去了! 白唐咬着牙,桃花眼里肃穆一片,将周身阴气调动到极致,硬是从那洪荒压顶、山海倾泻的潮流里争出一抹来,他大声喝道:“屠灵!”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弑神,复天地 所有力量灌注一刀,刀势横空,劈碎苍穹宇宙,但劈不碎昊天周身灰色的神光。 如泥牛入海盐撒沙漠,半点声响都没有。 白唐不言不语,又是十刀斩去,依旧不能撼动昊天一丝一毫。 他体内力量几乎被消耗一空,握住屠灵的手都有些颤抖,可这些都不如他心上的颤抖厉害。 他辛苦得来的神物都没用,那些他爱的人都没回来,这就要结束了吗? 白唐费力的喘着气,那压在心口的绝望让他喘不上气来。 就在此时,变故又生。 只见四周的天河水都沸腾开来,无数黑气翻涌,仿若地狱从九幽升到了九天。 白唐愕然间回头,却看见几道熟悉的黑影从河面上身不由己的急速掠来。 “妈的!”首当其冲的月戎破口大骂,“这操蛋的万灵归墟!昊天这老瘪犊子是找死!找死!” 他身旁还有另外一人,高冠黑袍,牢牢护卫在他身旁,即便是这样的绝境之下,也依然气度凛然,分毫不乱。 白唐匆匆一眼,只瞥见那人轮廓如山川的侧脸,他们两人携手而来,身后还有尚且存活的其他几个府君,十八层地狱一起带来,身后是他们拼命保下的万千阴魂, 此时此刻,却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天河上波涛汹涌,白唐在底下仰望他们,见那人手持光芒万丈的明镜,如松鹤临空,直将去势稳了一稳,沉稳道:“月戎,没事。” 月戎身上那股子暴戾半点没减,神色却安稳下来,他捕捉到了白唐的身影,脸上乍惊还喜,待看到他手中暗红色的刀刃,眸中更似有风暴闪过:“原来是落在他身上……包子,原来是落在他身上。” 他身侧的人微微垂眸,也看向白唐,点了点头,道:“历经灭劫而不死,该是他!” 那人手上的明镜漾出裂纹,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召唤万灵的呢喃声越发清晰,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吸力让他们又滑行着前进百米。 月戎似笑似叹,道:“我就说桃花眼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如今咱们都要靠他啦……走吧!” 白色的月刃与布满裂纹的明镜倏然出手,迎风而涨,轰然而碎,在空中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竟将那万流归海样涌向昊天的阴魂拦截住了,继而有两道身影闪电般折身而至。 “劈混沌,整天地,白唐,这次我们整个地府为你祭刀!”月戎声音冷冽如铁,重重击在耳膜,“要是还弄不死昊天!老子死了也得活过来弄死你!” 白唐还未及反应,就觉手中的屠灵被一股大力撕扯,骤然脱手,那两道身影倏然就没入刀中。 无数道黑影在那一瞬没入暗红色的刀中,连总是一身书生袍的楚江王也大笑一声,流星也似没入刀中。 屠灵一阵阵的嗡鸣,里面的刀灵也一阵阵的啸叫,痛苦的打滚撒泼,那汪洋瀚海一样的力量一股脑的塞进去,直让它想起那日地府里强行吞没四灵力的时候。 白汤圆哀嚎着,却半点都不能阻止那浩瀚地府的阴魂鬼魅化为的阴气灵力冲击刀体,只能翻滚着,刀气四溢,将涌向昊天的那些力量都切的七零八落。 过了这些时候,白唐的心脏终于生好,他猛然站起,身形被昊天万灵归墟的力量拖曳的前行。 “屠灵!”他大叫着,右手捞过那暗红色的刀柄,顷刻就感觉到那刀里无穷无尽的力量。 一界之力,尽在一刀。 昊天的面目已在眼前模糊,白唐双眼都染上一层红色,周身迸发的力量将昊天的万灵归墟切割的不成样子。 昊天抬起眼,嘴里那些能将一切都毁灭的呢喃渐渐消失,抬手一指。 山河倾覆,星辰如海,恒古的世界之力朝着白唐覆盖而来。 那一瞬间,昊天在奔腾的万物后,寂寂一人,长身而立,周身是烈焰与黑暗交织的光芒,映着那张如神如魔的面容,竟有种恒古长存的静谧感。 白唐人在半空,屠灵持在手中,桃花眸里血色涛涛,身周阴气翻涌,纵横百万里,他所处之地,便是地狱。 屠灵横刀而斩,刀中有星河万倾,长空当风,还有阴气浩荡,地府十八殿。 电光火石,两股强悍的力量轰然对撞,空间崩塌,天地湮灭,无数光明与黑暗交杂,空间裂缝横贯长空。 那一天,世界归于虚无,混沌生于刹那。 …… 日月不再轮转,连时间已经失去意义,覆盖天地的大水褪去汹涌的外衣,重又变的温顺和缓。 没有苍穹,星辰都沉在了水里,像是一颗颗沉在水底的宝石,发出不同的光泽。 没有大地,生灵都死在了水里,像是回到了万万年以前,所有生命都沉寂在灰蒙蒙的混沌里。 或许过了一瞬,又或许过了很多很多年,终于有人从死寂的水里钻出,徒步行于水上,白衣黑发,腰间缠着一截断痕明显的锁链,目中凝着万万年的孤寂冷清。 他仰起头,看着裂纹丛生灰蒙一片的苍穹,从怀里取出一截黄金色的脊骨,朝着天空洒然一抛。 那黄金色脊骨瞬间没入残破的天空,绽放出柔和如月光的光芒,瞬息就覆盖几千里,又不断蔓延扩展,金光所过之处,灰色消弥裂纹愈合,苍穹里升起彩霞,温润的月亮从黑暗里露出了头,散发着更加纯净的光芒。 那人低下头,从水里看见无数星辰散碎的影子,于是一抬手,无数星辰从水中倒飞而回,一颗颗镶嵌在孤单的天幕上。 月白风清,星辰万里,却终归孤寂。 于是他又 将一块巴掌大的灰黑色泥土扔在水里,那一点土壤遇水则长,一寸寸长大扩散,又鲸吞龙吸般将那涛涛天河水吸入腹中。 脚下忽有实感,他抬眼去看,便看见那绵延不知尽头的水域一点点被土壤覆盖。 他又取出一截翠绿色的圆柱,朝着脚下一插,双指在掌心划出血痕,红润的鲜血浇在那无头无尾无枝无叶的圆木上,圆木顿生枝蔓,入地一端生出根系,直入地下九千丈,露头一端哗啦啦朝着天空生长,枝叶肆无忌惮的伸展,直达苍穹,将那目光可及的苍穹撑上百万里。 自此天地开,污浊分。 可这还不够,于是他想起了怀中还剩下的一物,当即将那无色的卷轴抛上高空。 顿时,原本怎么也无法展开的卷轴的一寸寸展开,露出山河万里,草木鸟兽。 隐约间,那山河图里走出白发白须的老人,一手持图,一手照着天地挥洒。 那白衣老人的虚影掌着太极图,从苍穹夜幕上走过,踏步之处,生山河,生草木,生智慧,生阴阳。 风又吹过衣襟两回,一汪清水被土壤吐了出来,摇曳着浮在生着桃花眼的男人面前。 男人再一弹指,那一汪清水就悠悠飞向九天,再看不见。 天河归于天界,九幽生于地上。 白唐终于微微一笑,他仍穿着一身白衣,像是黑夜里游荡的纯白灵魂。 他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又伸出双手,轻微下压。 远方似有什么东西被牵扯着埋入山川,一股沛然的生机从大地上浮起,草木越发翠绿,山川越发神秀。 “既执念为众生,便身化大地,魂哺三界。”他轻声说着,神色里是一种寂然的空旷,忽而又轻轻一笑,拍着腰间另一把暗红色的刀,“世间万物都归位,只有万灵没有回……该我们了。” 刹那间,他周身涌动起万里狂潮样的力量,手中暗红色的刀刃忽而化为长龙,身躯纵横千百丈,在他周身萦绕翻飞,与他交相呼应。 那汹涌的力量卷过山海,于是山海里的时间便拨回,虫鱼草兽一一跳跃,卷过土地,于是有高楼拔地起,曾埋葬在洪水里的生命仿若都被时间吐出,酣甜一梦,长睡未醒。 那力量强悍无比,却又轻柔无比,它将时间轻轻拨转,从尘土里将一缕缕生命重新找回,赋予他们第二次光阴。 这是一次时间倒流,也是一场浩大的记忆重塑,他们不会再记得真正的天神,不会再记得光怪陆离的天水妖兽。 凡人主凡间,鬼魅居九幽,九天之上有净土,净土永不可达,里有仙人长寂寂,渐死渐灭,不起波澜。 虚幻光阴披红绿,人间三度蟠桃熟。 梦里一场生死事,醒后方知身是客。 …… 春日杏花初开,阳光熹微而下,斑驳着行人光彩陆离的衣着,鲜艳明媚的让人眼花缭乱。 “……宝贝儿你别……哎你听我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搭理搭理我啊!”有高大挺拔的男人亦步亦趋的追在杏眼柳眉鹅蛋脸、身形高挑的短发美女身旁,伸手就拉住美女的胳膊,铜铃大的眼睛满是老婆奴的卑微,絮絮叨叨道:“我真错啦!我保证,向党和人民保证,下回肯定不了,你说回家咱就回家,我肯定不跟他们瞎闹,行吗?” “还有下回?老刘你这夜不归宿还敢有下回?”有一头短发的女子斜挑着眉,声音里全是青春靓丽的骄傲,“你说说,你想怎么死?” “额……这个,这个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这还在大街上,宝贝儿你别揪耳朵……” 那两人一高一矮,吵吵嚷嚷的渐行渐远,但那股子温暖和谐的味道还是从他们身上一股脑的溢散出来。 阳光越发温暖,有微风吹拂过树梢枝头,呼啦一下就吹出一只白日行走的鬼来。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六章 重逢 那白面奶油小生样的男鬼面条一样从树上滑下来,哀哀怨怨的朝着一旁撸袖子与鬼干架的同伴道:“王五,你鼻子都歪了……快别打了,把身体再拔拔,都快被揍成一张饼了!疼不疼啊?” “蠢货,躲远点!”中气十足的女鬼气势汹汹,娃娃脸上都是狰狞的笑:“老娘当初怎么就认识你这么个怂货,工资给人抢了就知道嘤嘤嘤,嘤嘤嘤有个屁用!” 她呼的一巴掌,将与她对掐的鬼拍到了地下,眼看那鬼惨叫一声灰溜溜的跑了,这才瞪着一双杏眼,一边伸手扶正鼻子,一边回头教训那男鬼:“自从老黄投了胎,你瞅瞅你混的这个鬼样,丢不丢人?!这多亏第六府君给你开了后门,让你做个小鬼差,不然你这分分钟就得去地府搬砖推磨!唉……老娘当初也不知道看上那二货捉鬼师什么,居然巴巴的去做了鬼使,还遇见你这个麻烦精!” 噼里啪啦训了一通,训的那面白脸嫩的男鬼委屈巴巴,才总结道:“这些年人鬼不相交,鬼比人可凶多了,你皮绷紧点,机灵点!知道了吗?” 玉九忙不迭的点头,道:“知道了!” 王五又将自己歪了的胳膊正了正,继而慨叹似的道:“明明做了那二货捉鬼师很多年的鬼使,居然记不清他的模样姓名了,倒把你们两个讨债鬼记得清楚……唉,老娘真是命苦。” 玉九也费力想了想,实在没想到那人的脸,记忆模糊的厉害,于是转念就想了别的,道:“王五王五,今年还有一场升职考试,你要帮我啊,你一定要帮我啊……” 王五:“……个讨债鬼……” 那微风一吹再吹,穿街过巷,终于又在一处窗明几亮的地方微停下脚步。 那半开的窗扉里,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男人正低头看资料,面部已褪去原有的清秀,变的更加俊美和犀利,轮廓如山川,深刻分明异常,只是静静坐着,就自有一种凛冽的强硬气势。 桌子上摆着一张合照,照片里的男人半搂着一位温婉的美女,笑的甜蜜又含蓄,依稀还是当年学校里的出了名的优秀少年。 “林医生,十分钟后有一场心脏移植手术,您准备一下。”桌上的内线电话忽然接通,护士甜美的声音带着些紧张传来。【…#爱奇文学…*更好更新更快】 穿白大褂的医生轻轻嗯了声,挂了电话,从容起身,将窗户挂上,又去净了净手,这才推门出去。 被关在窗外的轻风打了个旋,呼啦就吹过了大街小巷,来到一处闹中取静的小巷。 那小巷已非昨日,那些熟悉的面庞都再寻不见,另有热闹声色沸沸扬扬,满溢着生机盎然。 有不到成人腰高的小孩肆意跑闹,手中举着的塑料彩色风车轻微转着,伴着阵阵笑声,像是青春最纯粹的声乐 。 那微风忽的变大,吹的彩色小风车转的更快,小孩笑闹的越发大声。 稍不留神,那小风车啪嗒一下折断,小孩都被掀了个跟头,当即大声哭起来。 那微风倏的一下就钻到了地下,不敢见人也似,一股脑的钻到了幽冥地府。 “老实说,你是不是觊觎我家包子?”有没什么威仪的府君踩着凳子,恶狠狠的伸手指着对面斯斯文文的判官,“你特娘的给他送什么曼陀罗?啊?你给老子老实说,你这脸瞧着白白净净的,怎么净不干好事?你这肚子里还有多少花花肠子,一股脑的都给我抖出来!” 陆判对这位府君的暴躁充耳不闻,斯斯文文的揭过一张批文,又俯首看下一张,道:“牛头报过很多次了,奈何桥下深渊曼陀罗成灾,你不处理,我就找包大人处理。” 月戎瞪杀父仇人一样的瞪着他,半晌才气咻咻的坐下,道:“都是包子惯得你!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扒皮抽骨!” 陆判道:“请便。”又敲了敲桌子,提醒他道,“你桌上那一沓都是紧急公务,今天处理不完,我会向你家包子申请,不准你靠近他五米之内,二十天!” 月戎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缓了缓才拿起笔,恶狠狠的批了两个文件,终究忍不住,咕哝道:“桃花眼果然不是好东西,把大家弄出来的时候,怎么不筛选一下残次品,差评!” 陆判莫名其妙的看他,道:“又说什么糊涂话,我告诉你,装疯卖傻过不了关,该做还得做!” 月戎:“做做做!” 陆判想了想,又道:“范无救和谢必安走了很多年了,黑白无常的位子得有人补上,你看什么人合适?” 月戎冷艳睨他,恶声恶气道:“补什么补?!不补,地府吃空饷的多了,不差这两空缺,别瞎操心,时间到了自然有人来领职!” 陆判撇嘴,不再多说。 那微风沾了九幽的寒气,又飘飘悠悠的吹过四海八荒,终于将那一丝阴冷吹上了一个活人的面庞。 那人生着一双宜笑宜怒的桃花眼,面容稍显瘦削,唇角挂着一丝微笑,轻轻伸个懒腰,发出极舒服的喟叹。 “白白,你醒了?”有暗红色的小东西趴在他肩膀,甩着尾巴欢快的道,“你可睡了很久啦,我都要饿死了。” 白唐捏了捏那小东西的尾巴,有些头痛的斥道:“吃货!”继而又想到什么,妥协的摸了摸它的头,“走吧,带你去吃。” 那小东西就欢喜的用尾巴缠住他的手指,身体在他垂下的手指上荡秋千,又懵懂的问道:“吃完了是不是又要睡觉?我不喜欢睡觉。” “那就不睡觉,咱们去找人。” “找人?” “对啊……那个人比较调皮,很会躲, 或许藏在人间,或许藏在地府,又或许藏在深山老林,咱们得慢慢的找。” “啊!”小东西夸张的张大了嘴,露出两只小尖牙,“那要找到什么时候?要是一直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白唐微微笑着,声音笃定,“我将他放在了轮回里,他就一定在轮回的某个地方。” 他忽的偏头,看向那爬到他肩膀的小东西,道:“反正咱们生命永无止境,我又知道他一定在某处等着我,那咱们就去找好了,没有时限,不需要时限。” 他说:“总会找到的。” …… 这是一个残阳如血的傍晚,丰泽高中的学生们早早都奔了出去,只有零星几个不信邪的还悠哉悠哉的在校园里游荡。 身姿挺拔的少年背着书包,面无表情的行走在已没人影的小道上。 再转过一条小路,便到了那座死过人的教学楼前。 那是几天前刚发生的事,有青春靓丽的女学生从十八层高的楼顶一跃而下,白色的校服都被血染成了红色,目睹过现场的学生别吓病了好几个,校园闹鬼的传说不胫而走。 他们说这起死人事件只是个开端,是校园里那阴魂不散的女教师鬼魂在找替身,一个不满意,还会再找下一个。 少年并不信这些,他只当笑话听,从来不往心里搁,即便学校里已是人心惶惶,他依然我行我素,板着一张俊美到犀利的面容,勤勤恳恳的学习,认认真真的自习,再准时准点的到校门外,等司机接他回家。 可今晚,传言中的鬼亲自来拦了少年的路,阴风大作,戾气阵阵。 少年有些稚嫩的冷硬面庞上凝起寒霜,嘴角用力绷紧,吓的浑身寒毛根根竖起,连尖叫都发不出来,面色苍白的随时能厥过去。 “喂,”有朗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笑,“怕成这样?” 少年不确定那是人是鬼,不敢回头。 那人嗤的笑了下,极为欢快的迈着步子,一步步朝他走来,停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口里安慰道:“好啦,没有脏东西啦,快回头看看我……真的,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少年抿紧了唇,将信将疑的回头,额上冷汗未干,深邃的眼中还凝着恐惧,瞳孔却将那一双桃花眼纳入眼中。 那一双游着两条活鱼的桃花眼轻微的眨动,青年温和俊美的脸上凝着笑,眸里沉着星辰大海,隐隐有碎玉似的光芒闪动。 时光恍惚停止,有人踏着万千光年,从遥远的时空里踽踽独行了不知多久,终于于此刻止步,停在那人面前。 少年面色狐疑,却仍是绷着脸,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面前的青年弯起潋尽风华的桃花眼,风神高华气度宛然,如行走夜色中的神明精怪,静静看向面容稚嫩的少年,展颜而笑:“地府无常,白唐。” 风卷浮云夜又深,遍游灵迹皓月熟,已知世路皆虚幻,长风万里送魂归。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七章:球场霸凌 高中校园内,一群少年在篮球场上肆意奔跑着,传球,过人,投篮,快速转身的时候球鞋底部时不时和地面发出刺耳的“刺啦”声。每一个人都像爆发的小野兽,洋溢着热烈的青春。 “快!传球!传球!”一个瘦高的男生仰着头一边奔跑,一边做着挥手的动作不停地对被防守的男生喊道。 带球的小平头男生单眼凝了凝,然后撑起手用力往他那边一挥。 “咻”的一声,篮球径直穿过前面的两人。 抢球的男生往篮球拼命够去,却被突然拦截的另一只手用力一拍,指尖擦过球体没控制住力道,直接飞往球场外。 “喂!傻子!把球扔过来!”那个瘦高的男生桀骜张狂的指着掉在篮板外的篮球,冲着一个带着眼镜,体型微胖的男生叫道。 被叫傻子的男生非常乖顺地走过来,低下头,捡起来,怯怯诺诺地将篮球递过去。 瘦高的男生接过篮球,便再次快步运球飞跑起来,回头恶狠狠地叮嘱一句:“就在那待着给我捡球,敢走下课要你好看!” 一个最高个的男生抢到了篮球后立马来了一个非常霸气的扣篮,篮球入网的瞬间,几个蹲守着篮板的人再次纵身跳跃抢起了球。 前面瘦高的男生也随即一跳,抢球的时候胳膊有意顶了下身边的人,被顶的人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看着那个同学敢怒不敢言。 瘦高男生抢到篮球,直接往篮筐里投去。 “当!”篮球和篮筐碰在一起的时候发出猛烈得撞击声,迅速被反弹回来。 瘦高的男生似是不甘心,再次快速地抢球,还没对准,直接往篮筐扔。 而篮球因为他的撒气回弹的更猛。 瘦高男生再次一个人霸着篮球,屈膝半蹲,两手捧着篮球,准备认真发力。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另半边球场传来一声“哗!”,篮球空心入网的声音! 这边的几个人不可思议得转过头看过去。 刚刚那个瘦高的男生不知道是因为剧烈地运动,还是尴尬,忽然面色潮红,目光里带着一丝阴厉。 偌大的半边球场只见一个穿着黑T瘦瘦得男生,纵身一跃,手里丝毫不误的接住落下的篮球,紧接着运球几步压到三分线,随意一跃。 竟然又是一个空心入网!还是三分球! 那边球场外围观的女生发出一阵阵花痴的尖叫。 “我的天!好帅啊!” “江复庭!!江复庭!!” “不愧我偶像!太厉害了!” 江复庭继续接住下了篮网的球,单手运着,额头的汗水不小心淌过眉宇,滑过修长的睫毛,渗进如墨般漆黑的眼睛。 修长的身材因为自小练格斗的原因,胳膊上和腹肌上该有的肌肉一丝不少,紧健的肌 肉下蕴藏着充满爆发力的能量。 他眼里的瞳孔是异常深邃得黝黑,甚至虹膜都是异于常人的灰黑色。 长时间的对视似乎能将人吸进漩涡里,那双眼睛从他生下来起就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从小时候的模糊不堪,到现在的依稀有些轮廓。 身体的小异常并没有在他人生中掀起太大的波澜,江复庭甚至跟父母都没有说过,他的性格也因此比同龄人更加冷静,沉着。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胳膊简单的擦了擦眼。随手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引起边上的女生尖叫连连,着迷不已。 就在他还没完全收回手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篮球呼啸而至的声音! 江复庭头也没来得及回,反手一挡。 篮球“嗒”“嗒”地掉在地上,回弹了几下就往操场方向滚动。 边上的女生差点被这一下吓得没回过神,当场冲着另一边的人叫道:“宋成!你们什么意思啊!怎么乱扔球的!” “就是啊!如果不是我们复庭厉害,还真被你给打了!” “自己技术没别人厉害,还见不得别人好!” 前面给宋成传球的小平头,吊着单眼,拽着二五八万的样子走过来,抓着江复庭的胳膊“江复庭!什么意思,宋哥的球你都敢乱打!” 江复庭挡掉球后,转过头,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他冷冷得看着眼前的人:“放开!” 边上的女生见状也在边上说道:“王浩!你们不承认技不如人就算了,还欺负我们复庭!” “就是,没想到你一个男人这么心胸狭窄的!” 江复庭看着王浩吊儿郎当丝毫不打算松手的模样,扔下另一个手上的篮球,紧紧掐住对方的手腕,硬生生地从自己胳膊上掰下来,甚至能听到骨节摩擦的咔咔声。 王浩被捏得痛到龇牙咧嘴,拼命甩着手。 江复庭依旧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准备转身就走。 “站住!”背后响起宋成刻薄的声音,“把老子的球捡回来。” 江复庭回头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又来了。 边上的女生再次在边上叫道:“宋成你干嘛老欺负江复庭?” “就是!篮球那么多,体育室又不差那一个!” “而且江复庭又没有招惹你们,明明是你先来搞得他!我们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宋成听着一脸不耐烦地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要是再BB,让你们也在这学校呆不下去!” 这些女生被他狠厉得威胁吓得闭上嘴,私下小声嘟囔着。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家里特别有钱吗?” “自从他爸还搞的什么慈善基金,越来越过分了,又不是他自己搞的,一天到晚逞什么威风!” “江复庭 ,我们走!球场也不止这一个,我们不跟他们待一块!” 江复庭没有理这些女生的话,淡淡地看着这群人盛气凌人得走过来,将自己围拢起来。 漆黑的眸子一个一个地扫过去,这些人虽然是同班甚至同寝的人,但是作风习惯一直都差劲至极,自己一直跟他们不对付。 这个时候刚刚被他们指挥着捡球的眼睛男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拉了拉江复庭的衣角,对着宋成讪讪地笑了笑:“宋哥,他也不是故意的,我帮你们捡回来。” 一边的王浩满脸不屑地瞅着他:“郑青,敢动就是你的事了!让他自己捡!” 前面那个和宋成抢球的最高个的男生也走到最前面来,颐指气使地看着江复庭说道:“再不捡,今晚你寝室的床就在厕所。” 江复庭的个子很高,放在男生中间都是非常挺拔的,190的身形站在眼前这个参加过校队的人面前都是丝毫不输气势。 他依旧没有动,嘴角冷冷地一笑,手里的拳头早就攥紧,这种事情也不差这一次。 双方之间的关系越发剑拔弩张。 边上的体育老师在一旁看了很久,感觉气氛越来越不对,终于捺不住走了过来,对着他们大声呵斥道:“你们还想不想参加下个月的篮球赛了,不知道参赛前出现打架斗殴会被取消比赛资格吗?” 随后指着和江复庭针锋相对的高个子男生骂道:“特别是你,杨林生,去年校队比赛也是你挑事打架,要真不想比,自己直接退赛!” 几个男生听完体育老师的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憋着面上的歹意敷衍得对老师说道:“知道了,就跟他玩玩而已。” “对啊,他平时都是一个人不说话的,我们陪陪他而已。” 江复庭冷眼看着他们脸不红气不喘地扯着一些违心话,冷若冰霜地钻过这个围拢得密不透风的人墙。 擦过宋成身边的时候,听到对方恶狠狠得在他耳边留下一句:“以后走着瞧!” 江复庭眼都没有抬,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随你。”然后捡起刚刚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篮球,去另一块球场,围观的女生连忙稀稀拉拉得泛着花痴跟上去。 体育课过后,打篮球的几人身上的衣服基本都湿得跟从水里刚捞上来一样,透着股浓浓得汗酸味。 他们就近钻到了操场附近的老厕所。 这个厕所从初建校起就一直存在,设施过于老化的原因,下水道经常堵塞,管道一年四季总是挥发着粪物氧化后的氨臭味。 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学生会来这边上厕所。 “妈的!真臭!” “这破学校建厕所都建不起!” 一群人骂骂咧咧得推开厕所门,嘴里不忘叫骂着。 几个人匆忙地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生水一遍一遍冲刷在脸上,带来一阵阵舒适地凉意。 不知道是凉水冲刷的原因,还是厕所本身位置背阴,不到一分钟几人身上的体温便迅速降下来。 “王浩!你多大了,吃个饭汤还能滴身上!”边上一个关系好的男生,像是抓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指王浩衬衫最下面扣子的边上,嘲笑道。 王浩低头一看,面色瞬间通红。 白色的衬衫被染了一圈不规则的红色,红色的边上因为接触了水的原因,小面积得晕染开来。 他马上脱下衬衫,脏了的地方放在水龙头下面揉搓着:“你们在外面等我会,我马上出来。” “快点!”宋成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王浩唯唯诺诺地应着,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几人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不长脑子的,带上了厕所的大门。 “咔”地一声。 王浩本能地顿了一下,光线本就灰暗的厕所,在被关上门的一瞬间,更为微弱。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八章:厕所女鬼 头顶上是空荡荡的老式水泥顶,简单的悬了几根房梁,因为时间和潮湿的空气,白漆早就霉变,墙皮大块大块地掉落,漏出斑驳的深灰色水泥。 房梁中间,暴露在空气里的零火线简单地缠绕着,悬挂着一个老旧得白炽灯。 浅黄色的光发出忽明忽暗得光芒。 整个空间像是突然被隔绝开了,莫名压抑阴凉地感觉涌上王浩心头。 他加快了洗衬衫的动作,可是衬衫上红色的晕迹却越来越多。 他越是用力,覆盖得越快。 边上其他水龙头突然开始三三两两的滴着水,每落池子一滴,又掉一滴出来。 安静的厕所里除了他揉搓衣服的声音,就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水声。 直到红色染了一大片,王浩抖一下湿淋淋的衬衫,发现整件衬衫都变成了刺目鲜艳得红。 他惴惴不安地抬头,甚至水龙头流出的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血红色! 厕所除了原来的恶臭味,还透着些丝丝的腥味。 王浩惶恐得挪了挪脚,但是脚上像被重物拴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他缓缓地,一点点地将视线往下移去。 透过昏暗的光线,他竟然看到了数量如瀑的黑色头发在地上朝他一直蠕动而来。 厕所最后的隔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的敲击着门。 “砰”“砰” 声音大地几乎要把门给砸穿,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王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慌乱得惊叫一声,飞速地转过身,往厕所大门方向跑。 终于,他惊喜地摸到了门锁! 可是门把怎么也转不开。 地上的黑丝离他越来越近,有几根就近的已经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脚踝上,此刻正顺着他的小腿,往他身上一直蔓延。 “轰” 厕所最后隔间的门被砸破。 一个满是黑丝的头颅,从隔间爬出,她的身形极为扭曲,四肢以极为怪异地方式朝王浩缓缓爬来。 王浩疯狂地按压着门把,手上的青筋几乎暴起,他眼珠赤红,青黑的脸色近乎癫狂。 “有没有人!有没人?!快帮忙开下门!” 那个头颅抬起头,“咯咯”地笑声尖锐刺耳,五官不停的流淌着鲜血。 慢慢地,越来越近,她伸出苍白变形的双手,猛地朝王浩抓来。 “啊!!!!!!”他闭上眼睛发出凄厉透彻的尖叫。 “你怎么还没好?!” 突然从外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带着生机的阳光穿进黑暗。 王浩惊悚的回过头,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得汗水,眼睛似乎因为适应了黑暗突然接受光线轻微得眯了眯,发现推开门的正是刚刚被体育老师额外点名的杨林生。 杨林生再次不耐烦地催促着 :“干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王浩疯狂地点点头,满是惧意地指了下水池说道:“这厕所里真的有东西。那水龙头里流出的都是血!” 杨林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水槽和厕所隔间早已经恢复了正常,水龙头涌出的水依旧冲刷着刚刚被他扔在池子里的衬衫,衣服也恢复了彻底的纯白色。 刚刚出现的就好像他的幻觉一样。 他惊魂未定的对上杨林生一副看傻子的目光,慌慌张张拿起衣服,“好了,好了,我这就出来。” 王浩迫不及待地跟着伙伴离开厕所,生怕沾染到晦气恐怖的东西。 关回厕所大门的瞬间,一根黑色的长发掉慢慢落在他的白色球鞋上。 高三的晚自习.总要比高一高二开始得要早,外面的天空还没完全黑下来,西边还染着浓浓的墨蓝色,铃声并没有敲响,所有学生就被布置作业的老师强行压回教室,每一个老师都拼了命的为所有的学生架修完整高考这条独木桥。 受不住压力的学生小声抱怨着,江复庭端端正正得坐在位置上,手里的笔动得飞快,却依旧不影响答题的质量和作业上整齐秀气的字体。 前面的学生再次传下一沓试卷,他看也没看,抽出一本,将剩下的递给自己的后桌,整个过程手里的笔未停过,又完成了一道物理大题。 等到最后一个老师发完作业离开以后,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得聊天声。 “你们还记得吴子萱吗?”一个男生的声音从江复庭后面传来,是白天堵他的杨林生。 江复庭手里的笔停了一下,觉得这名字稍微有点熟悉,不知道在哪听过,心思回到题目上,在边上同桌惊叹得视线中,试题又翻了一页。 “那当然记得!就是两个月前五班自杀的那个女的,不是长得很漂亮吗,之前还是校花来着,怎么了?” “我听说有人看到她了!”杨林生故意压低着情绪悄咪咪地说着了,但是这憋着气说话的声音在这作业的“沙沙”声中却显得格外的清楚。 另一个男生似乎非常吃惊,音量突然有点大:“她不是死了吗?” 江复庭有些不悦得皱了皱眉,班里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往自己身后那桌人聚集。 身后终于安静了一下,但是没过多久,杨林生说话得声音压得更低,却依旧清晰得传入江复庭的耳里:“就是死了才恐怖啊!我跟王浩吃晚饭的时候,他说他看到张子萱回来了!” “啪”身后另一边突然传来摔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宋成气急败坏的大吼:“给我闭嘴!老子以前跟你说过不要提这些有的没的!” 江复庭听着变得更为吵嚷得教室,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说话的几人寒冷的扫了一眼:“ 再大声说话,就记名字。” 这个时候,一阵大风骤然刮进来,课桌上不少学生的试卷被毫无准备的吹得到处乱飘,书本被哗哗的乱翻了好几页,明明是十月的天气,这风却寒冷的有些刺骨。 教室边上外开式的一排窗户被持续的大风“轰”地一下,一扇扇全部关上,天花板处的吊灯莫名接触不良忽明忽灭。 所有学生都被这风吓了一跳,灯断断续续地闪了跳了一小会,终于恢复正常。 “这是哪来的阴风啊!”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小声吐槽着。 “写的正认真呢,把我吓了一大跳,这下好了,刚刚想到一半的题,全忘光了。” “哎呀,把这刚翻到的考点都挂乱了!” “别提了,我的试卷被吹哪去了?” 江复庭听着这些人叽叽喳喳得嚷嚷,之前站起来都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对着全班冰冷地大声呵斥着:“保持安静!” 所有人一下子在江复庭爆发出来得威严下,乖乖噤声。 正式的上课铃声终于响起。 江复庭无声地站起来,正在点着班级里的人数,郑青急急忙忙地跑进教室,怯怯地解释着:“不好意思,我刚刚去图书馆忘记时间了,不好意思啊!” 江复庭点了点头,没有做多计较。 郑青小声地连连道谢,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座位。 江复庭绕完一半教室,走到另一边一眼扫过去就看到另一个空荡荡的位置,随后翻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夹,没有王浩的请假单,然后默默地在他名字边上先记了迟到两字。 他回到座位没过多久,第一堂课管班的老师到了教室,环顾一圈班级留意到空出的位置,随意问道:“有同学请假了?” “没有请,应该晚点回来。”江复庭简单的解释了下。 身后的杨林生立马站起来说道:“报告老师,他晚饭后说不舒服,好像拉肚子了!” 那老师点了点头,没有追究。毕竟是别班的老师对自己班不会太过于苛刻。 但是一直等到第二堂课结束,王浩都一直没有出现。 江复庭情不自禁地往他位置方向看过去,眉宇之间有一丝疑虑。 王浩虽然学习成绩差,但因为班主任对班级管理还是比较严的,从来没有出现过不请假,直接不来上课的情况。 他再次翻开文件夹,将纪律单上写的迟到改成了旷课。 到了第三节课,管班的基本上都是班主任,等熟悉的铃声再次敲响时,一个带着眼镜穿着小西服的中年妇女非常准时的出现在教室。 那双眼尾布着皱纹但是仍旧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到教室内的空位,当即质问:“王浩呢,请假了?” 江复庭无视着后方宋成一直给他使的颜色,实事求是地站 起来说道:“没打假条,旷课。” 几道来自王浩铁哥们犀利的眼神,一遍遍剜在了他的身上。 班主任瞬间感觉自己的威严被不良学生给挑衅,拿起手机就给王浩打电话,连拨两个对方都没有接,气得在一边大发雷霆:“天天不好好学习,又去哪里疯了,你们谁有他电话的,给他打个电话!” 几个学生迫于班主任的威严,纷纷拿出手机,但都是打不通,坐在后排的杨林生小心地问了一下前方的宋成:“宋哥,我们打的这死小子都不接,要不你试试?没准有用。” 班主任对宋成说话的时候口气明显好了不少:“宋成,你试一下看看。” 宋成撇了撇嘴,没办法,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按了扩音。 “嘟——嘟——”对方那头只有电话的忙音。 全班同学都将好奇地视线转到江复庭后面,盯着宋成的手机。 忙音将近持续了半分钟,宋成翘着二郎腿,摊了摊手,正准备挂掉电话。 那边变成空响,似乎被接通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二十九章:窗上的黑影 江复庭揉着眉心听宋成对电话那头开始破口大骂:“王浩你个死小子在干嘛?拉个肚子掉厕所里去了,老师打你电话都不接?你是不想在学校里混了?” “呲——呲啦——呲——”电话里只有忽长忽短的电流声。 “喂!王浩你干嘛呢!”宋成听到对面的人居然不理他,不耐烦地问着。 “呲啦——呲——” “是不是信号不好啊?”有个女生小声提醒道。 宋成晃了下手机,对着电话叫道:“能听见吗?听得见赶紧给老子回话,不然老班要记你旷课了!” “呲——呲呲——”电话那边的电流声缓缓褪去,带着说不出的幽寂感。 “不说话我就挂了啊!”宋成漫不经心的威胁着。 “呲——我——呲啦——我是——”电话里突然响起断断续续地说话声,夹杂着噪音模糊不清的。 “啥?听不清楚!你还在厕所呢?信号这么差!” 那边的电流声突然没有了,空荡荡地寂静了几秒,江复庭停下了手里书写的笔,也回过头不禁看了两眼。 随后电话那头出现了一个女人诡异阴恻恻的声响:“我是吴子萱。” 紧接着呲呲得电流声再次响起。 江复庭清晰地感觉到教室里的氛围变得格外安静,几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抽气声。 宋成好似突然回过神,脸上的表情变得张皇失措,急急忙忙地挂断了电话:“老师,我去找王浩,他可能出事了!” 班主任听到‘出事’两个字脸色当即变得很难看:“赶紧去找,其他男生帮忙去找一下,女生留在教室里,下了课一起回晚自习,不要分开走。” 高三的整个教学楼有四层楼高,四面环绕式的设计,中间空留着空地,可以让学生下课后在走廊休息时也能看看空地的风景。 而教学楼的每一面每一层都会安置着一个厕所。 江复庭跟着班里的同学将厕所跑了个遍,都没有见着人影,思索了一下:“去寝室找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飞速奔回寝室,一路上狂打电话,但那个电话始终没有打通过。 男生宿舍的寝室楼比教学楼还要高点,一共六层,老式楼梯非常陡峭。 他跟着其他几个同学憋着一口气,直接飞奔到了五楼。 回了自己的寝室,这些人把每个人的被窝都粗暴的掀了个遍!连厕所缝里都瞧了过去。 “找到没!”“没啊!” “他不会是自己偷溜出学校跑网吧了吧!” “不至于吧,手机又不是不能打。”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们胡乱猜测,在寝室里细看了一下,突然注意到从厕所出来的水泥地上留着不深不浅的脚印。 脚印像是踩上去不是很久,甚至还没有完全干 透,他拿自己的鞋子大致比划了一下,是43码的鞋,应该是王浩留下的。 江复庭对着边上的人淡淡的说道:“你们看下这个。” 宋成马上留意过来,看着地上的脚印,惊叫了下:“就是王浩那家伙的” 几个人跟着从厕所的脚印走向门外,脚印一直通向走廊最西边,一路走来这边的光线越来越暗,地上的脚印反倒愈发的清晰。 深色的水印透进了泥里。 明明聚在一起有很多人,江复庭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周边的气温一直在下降,寒气不断得侵入自己的皮肤。 身后跟着的几个其他同学在这一丝丝的阴冷里谈话声也渐渐消失了。 江复庭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静谧空间里沉重地呼吸声。 每个人都似乎愈发的紧张,脚步踩在空旷的长廊里,回荡着踢踏做响。 明明平时半分钟就走完的距离,此刻显得额外漫长。 江复庭突然顿了下,脚下的脚印痕迹似乎某些地方不一样了。地上的深色痕迹边缘额外多了几滴不规则圆形的印子。 那些印子透着些微的暗红。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渐渐的隐隐约约地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整个脚底下的脚印都变成了深深地暗红色,直到他们走到了最西边的公厕门口,打开灯的那一瞬间,刺目的血红的脚印,洗刷了所有人的视线。 江复庭再淡定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脚步骤然一顿,整个人的汗毛瞬间竖起,冷毅地面庞上忽然一僵,那如墨般地眸子缩了缩。 “WOC!这什么!怎么都是血!”身后的宋成看到当即惊恐地大叫。 “快!快打电话叫老师!” 江复庭平复了下心里的颤抖,顺着脚印踏着沉重地脚步,走到了厕所里的最后一个隔间。 隔间外面的地上此刻铺满了粘腻腥味的液体。 江复庭忍着血液带来的冲击力,踩在为数不多的干净地方,推了下门板,门居然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我来推!”宋成推开他,往门上用力一撞。 门板猛地颤了颤,甚至带下了一层墙上的石灰,但是大门依旧没有开。 “还是我来吧。”江复庭没有语气地说着,侧着半边身体往门上使力。 “轰”地声音震透了整个厕所。 一股格外浓重的腥味,瞬间铺天盖地侵略了整个屋子的空气。 那瘫坐在马桶上面的人正是他们一直在找寻的王浩! 此刻他正做躺在马桶上面,两手无力地捶在两边,隔板狭小的空间内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脑袋被诡异地硬拔起来那张可怖血腥的脸正好对着门口。 两只铅笔各从他眼眶穿过,耳朵口处留着几欲穿出的笔尖。 几乎被贯穿! 那张平时不可一世戾气得脸,此刻布满了鲜血! 看到的几人脸色唰地一下苍白无比,宋成直接倒退了几步,一股恶心的感觉在胃里翻江倒海着。 江复庭也是猛地吓到,扶着门的手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凉意。 窗外不停地发出沙沙声,是大风刮过枝叶之间不停簌簌摩挲着。 江复庭抬起头看向了窗外,其他几人本能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 一张巨大的黑影趴在寝室的窗户上,手掌的影子似乎扒在窗上不停得爬动着,因为贴着窗纸,外面的那张脸模糊不清,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啊!!!”“有鬼!!” 几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发出一阵一阵惊恐地尖叫。 “喂!你们看。”站在身后另一边的杨林生,大惊失色得把手上的手机递出来给大家看。 手机页面还保留在与王浩等待通话的画面。 可是躺在血泊中,王浩的手机依旧是漆黑的屏幕,毫无反应。 寂静得厕所里响起清晰的几人咽口水的声音。 有几个学生忽然疯了似的往厕所外面逃,江复庭的心脏瞬间狂跳不已,几乎要跃出喉咙,他微抖着手拿出自己的手机,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拨通110。 压着声音,以往的深沉有些嘶哑:“喂,警察吗?我这里是丰泽高中······” 打完电话江复庭回过头,组织着其他惊慌的学生,无意间注意到郑青还在盯着窗户那边,那双藏在眼镜下震惊的眼底,暗藏着一丝留恋与悲哀。 他多看了两眼,对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慌忙的低下头,在再次对上自己的目光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畏首畏尾,哆嗦着离开了。 冷毅的面庞上,深邃的眸子不禁暗了暗。 整所学校都随着警车和救护车高亢嘹亮地鸣笛声从黑夜中彻底苏醒。 王浩的尸体在众学生好奇地目光下,从508寝室慢慢被抬出来,一层一层的被人观摩着。除了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对他死去方式的惊疑,在这样一群打量的眼神下,他更像是博物馆里的展览品。 抬出寝室大门,夜风再次荡漾而至,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角,不停得飘动着。 江复庭跟着走下了楼,看着王浩被抬上了120,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先传开。 “是吴子萱!我们刚刚看到吴子萱了!” “吴子萱不是早就跳楼死了吗?” “真的,刚刚我们很多人都看到她了!” “肯定是她自己死了不甘心,还要把我们拖下水!” 学校的教导主任听闻消息也急急忙忙地赶在了这里,看着真的死了人,脸上的表情瞬间惨白, 他扯着嗓子喊道:“行了,都别瞎嚷嚷,别一天到晚老想着一些有的没的,该休息的赶紧回寝室休息!你们管好你们的学习就行!学校和警察会调查的!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别在外面乱传!听到没?!” 围观的学生在教导主任的大声呵斥下,一面小声议论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流言蜚语迅速地传播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仅仅半天的时间,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着,两个月前自杀的吴子萱回来了,王浩就是被她给亲手杀的。 学校的氛围笼罩在惶恐不安的灰蒙情绪下,平时有些稀稀散散走的人,也开始抱团在学校来回穿梭,学校的花园和操场不再会有偷偷压路的小情侣。 高一高二的学生学习状态除却几个自控力强的人,明显已经心不在焉,课上私传着小纸条,讨论着与女鬼有关的事情。 高三的老师难得给学生放松的机会,生怕把学生逼出病来,晚自习难得准时的下课。 江复庭整理好东西最晚离开教室,锁上教室的门。 偌大的校园里此时半个人影都见不到,微弱的路灯照耀着此刻黯淡无比的校园,走在路上只有自己的脚步上在空旷的路上回荡着。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章:头掉了 男生寝室是非常老旧的九十年代老房子,上面的白墙漆刷了一层一层,涂层厚得如石膏,剥落了一层,又漏出里面那层斑驳不堪的腻子。 门管的宿舍阿姨看到有人这么晚才回宿舍,当即板着脸,气势汹汹地正准备开始数落,一看到是江复庭那张帅气,一丝不苟的脸,变脸似的收了回去,特别温柔得说道:“江同学啊,今天回来得那么晚。” 江复庭点了点头,简单地解释:“这两天班里事情比较多。” 宿管阿姨一副看自家儿子的样子,心疼得说道:“那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阿姨知道你学习好,但你年级还小,身子一定要照顾好啊!”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江复庭在宿管窗口的纪律本上,迟到那一栏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寝室号码和回宿舍的时间。 迟到就是迟到了,也不会因为自己学习好,而对着老师卖卖自己的架子,江复庭越是这样认真乖巧,所有的老师就更加的喜欢他。 他合上本子的时候忽然留意到迟到的几个名字上面还有两个508寝室的人。 一个字体潦草到几乎看不清楚的连笔,江复庭经常收作业,一看就知道这是宋成写的,宋成下面还有非常端正,秀小的郑青两字。 江复庭皱了下眉,这两人不是一下课最早离开教室的吗?怎么回寝还迟到。上面记录的他们登记时间是十点零九分,没比自己早太多。 他回到寝室,现在还没有熄灯,杨林生手机里的摇滚乐开得格外响,宿舍里完全没法安静的休息。 江复庭走过去凝眸看了他几秒,后者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样子没过一会就萎靡了下去,被迫调小了音量。 除了他只剩下寝室另一个跟他们不太说话的人,戴着耳机趴在床上默默地翻着什么美术史集,是从艺术班插进自己班寝室的学生。 “宋成和郑青还没回来?”江复庭开口问道。 杨林生随即起身脑袋挂下来,看向自己下铺的位置:“是啊,那傻子和宋哥老早就出来了,怎么还没到?” 江复庭继续问道:“你打过电话没?” “没啊!”杨林生突然想起了什么:“下午聊天的时候宋哥说好像有一哥们请他吃夜宵,要把郑青也稍上,让他去打下手来着。” 江复庭脸上的骤然升起一道寒气,显然对他两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还溜出学校感到非常不满,“我回来时看到他们在纪律表的签到,他们没进过寝室?” “没有。要不······”杨林生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直接打他们电话看看。” 江复庭看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对昨晚的事情有心理阴影了,正准备拿出手机。 杨林生见状连忙说道:“要不再等等!搞不好他们走 的是西边那边的楼梯,那边楼梯本来就比较陡,灯又不好,喝多了走得慢也正常的!” 江复庭斜了他一眼,这是拿别人安全当开玩笑? 拨通郑青的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按下红色按钮,重拨,依旧是非常机械官方的女人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我去找找。”江复庭草草地披上了一件薄薄的外套,走出寝室大门,临走前顿了一下回头跟错愕的杨林生嘱咐道:“十点半没回来,告诉老师。” 他关上寝室大门,空旷的长廊里回荡着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 另一边宿舍西边楼梯处,两个黑乎乎的人影顺着楼梯上微弱的安全指示灯,蹑手蹑脚得走着。 宋成和郑青两人原本是翻过宿舍楼后面的小窗进来的,结果谁知道运气那么不巧正好碰上了正在巡楼的宿管,在宿管阿姨恶声恶气粗暴的胁迫下,被逼着写了迟到表。 由于每个台阶都特别高的原因,走起来非常吃力,每爬过一层,郑青都要轻轻地数一下,不然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几楼,墙上的楼层标识早早就在时间的摧残下,烂的看不清楚了。 “到了,宋哥。”郑青突然停下脚步,小心提醒道。 两人收起脚,拐过楼梯口,往宿舍房间方向走过去。 “woc!傻子,你是玩智障了么,数数都不会数!这特么都是6楼了!”宋成看着门牌号上的数字,惊悚得叫道。 赫然是604。 上面的字体因为斑驳得锈迹映得有些泛红。 六楼一直都是禁止学生出入的,原本这个宿舍楼其实是女生宿舍,而那个604正好就是两个月前跳楼的吴子萱住的房间。 由于当时她死后,发生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当时的事情闹得比较大,好不容易被压了下去,学校怕影响女学生的心理健康,就把这个宿舍楼让给了男生,还有一个说法就是男生阳气重,就算真有什么东西也镇压得住。 宋成连连破口大骂:“真晦气!傻b!赶紧带路,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郑青也在刹那间被吓得脸色苍白,一副要哭的表情:“宋,宋哥,我害怕,要不你走我前面,我在后头数着。” “你个傻子胆子怎么这么小!”宋成装腔作势得吼着走在前面,声音里却还是有一丝发抖:“给老子数好了!要是等下又数过头,跑到四楼,老子要你好看!” 郑青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乖巧地跟在宋成后面数着,手插在兜里不知道摸索着什么。 宋成领着背后的人急急忙忙地在长廊里跑着,浓浓得喘息声和脚步声来回交织,脚步踢踢踏踏地声音不经意间越来越频繁。 不对! 他突然停下脚步,停下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顶在了身上,皮肤上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宋成连忙回过头,一双幽黑到发亮得眸子猛然出现在眼前,紧紧地凝视着自己。 此时的郑青离自己只有呼吸间的距离,突然对上郑青那张带着眼镜的脸,镜片上反射着一张惨白的人脸,心里吓得一阵发怵,猛地倒退两步。 “你!在干嘛!”宋成喘着大气问道。 郑青一卡一卡地歪着脖子,像是一个仿真机器人,圆溜溜地眼睛有些麻木地瞪着很大,无辜得说着:“我在数数啊!” “还没到楼梯口,你数什么!”宋成往下看了下,灰暗得光线中透着一个惨白的手臂,心脏兀的停跳了一拍,等他认真看了几秒才发现是郑青的,发软的四肢总算稍微缓了下,心虚地骂道。 郑青继续维持这刚才瞪圆的眼睛看着他,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眼前的人似乎眼皮不会疲劳一样,僵硬得有些诡异,那双眸子几乎要把自己拆穿盯进骨子里。 等宋成说完三秒后,郑青才慢慢开口,上下唇非常死板地一开一合,一如刚才得无辜语气:“你、刚、刚、让、我、好、好、数、的。” 宋成本想像以往继续数落着,但是看着此时的郑青心里越来越虚,以至于无法直视。 宋成疑神疑鬼得瞅了他一下,干涩地嘱咐道:“那你跟好,别乱动我。” “恩。”对面那张肥硕地大脸又是一卡一卡地点了点头,脸部往下的时候硬是挤出了一层厚厚的双下巴。 他按着心里强烈地不安一脸嫌弃地回过头,继续快步跑着。 走廊里的喘息声再次一重接着一重,非常杂乱的交织着。 “踏!踏!踢踏!踏!”回荡的脚步声频繁到甚至开始杂乱无章。 “搭!搭!搭!”其中一个比较突兀得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霎那间近到几乎就挨着耳边! 宋成的耳廓忽然一凉,有什么东西就在耳边吹着气不停得飘荡着。 不对,这走廊一定不止他们两个。 “郑青!你有没有听到另外的脚步声?”宋成心里越来越发毛。 身后只有寂静无声回应着他。 “郑青?!”宋成得恐惧已经犹如无底洞一般几乎要将自己吞噬,他猛地回过头。 只见那张熟悉得脸上,嘴角咧得极大,由于动作过于僵硬,脸上的肌肉以奇怪得方式突兀一层一层得堆积着。 “没、有、啊。”嘴里一咬一合平淡到没有任何语气起伏,就像非常官方的机器自动播报一样。 “你,你是不是喝多了?”宋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瑟瑟得盯着眼前的人,脚底慢慢地往后退,生怕引起这人的注意。 “咯 !咯!咯!”那张脸庞保持着夸张地笑靥,漆黑得眼珠子一直盯着他动都没有动过。然后再次毫无起伏得说道:“没、有、啊——” “郑青,你给老子好好说话!”宋成愈发惊恐地瞪着他,四周不知道何时暗到黑乎乎一片。 “我、好、好、说、”奇怪得声调还没有说完。 “啊啊啊啊!!!!”凄厉得尖叫贯彻了整个楼层,宋成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的畏惧和惨白几乎要魂飞魄散。 那只肥硕地脑袋突然掉了下来,晃晃悠悠得挂在了脖子上,那张脸上裂着的笑容依旧保持着,黑不溜秋得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头、头、又、掉、了。”挂着的脑袋,嘴里不忘继续机械地开合着。 惊惧得感觉直接飞冲上脑门,宋成拔腿就在走廊里疯狂得逃跑。 郑青挂着脑袋蹬着沉重的脚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头、” “我、的、头。”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一章:无尽的604! 宋成咬着牙拼命飞奔,漆黑的长廊里,除了奔波之中带着呼啸得风声,另一个不知道哪的脚步声再次想起来,每一下都压在了宋成的心间上。 那道脚步声踢踢踏踏一遍又一遍挨着他的身体擦肩而过。 那个下楼的楼梯口,在漫长的路途中似乎怎么也走不到。 而另一边的江复庭已经站在西边的楼梯口,他刚才直接回到一楼,一层一层往上找,下面的四层楼道都没有他们的身影,五楼的同年级寝室基本问了个遍,也没见着这两个人。 江复庭抬起冰冷的眼眸,顺着楼梯扶手间的空隙,探视着上面黑色幽暗的楼层。 深邃得甚至看不清上面的扶手的拐角。 六楼是命令禁止上去的,但是想起昨天出事的同学,眸子一凝,最终还是迈开腿慢慢往上走,脚下的步子每上一个台阶似乎就要重上几分,甚至楼道里的回音也愈发的沉闷。 仅仅走这一层就花费了自己不少的力气。 他抬起头看向楼梯口最近的寝室,是六楼,就近的门牌是601,整个楼层非常安静,明显没有郑青等人。 江复庭皱了下眉,难道这两人回了寝室又溜出去了,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回走。 下楼的时候总感觉比平时走的楼梯似乎漫长了一点。 走下楼层后,熟悉地停下脚步,本能往边上拐。 紧接着和刚刚一模一样得门牌映入他的眼帘,601! 江复庭的心脏骤然紧紧一缩。 他再次快速往下跑,结果还是回到刚刚的地方。一模一样! 身体在剧烈地运动下不但没有出汗,反而越来越寒冷,一阵阵渗进骨子里的凉意。 一遍!两遍!三遍! 怎么跑都是601! 他望着楼梯准备再尝试一遍。 依旧还是停留在601,但这一次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601寝室前面的窗台下,有一个若隐若现得黑乎乎的影子,融在诡异得黑暗里在那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蜷缩着。 江复庭按住内心的忐忑,缓缓地,小步小步得往前走。 那个影子似乎听到了他的动静,非常僵硬得一点点地慢慢回过头。 雍容地大脸几乎要180度的扭转过来,那影子的手上散着微弱的灯光,从下打在脸上,照在眼镜上,镜片反着诡异的长廊空间,眼睛正惊恐地瞪着他。 下半张脸透着惨白的曝光,表情非哭非笑,扭曲得难看至极! 江复庭猛地倒抽一口气,手里的手机差点掉落在地。 在他刚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后,眼前的人便猛地飞跑过来。 “班长!班长!真的是班长。”说话的声音激动得像是劫后余生。 “没事了。”江复庭安慰了一下郑青:“什么情况?” 郑青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表情似是想起什么,再次恐惧不已:“宋成!宋成不见了!这里有鬼!有女鬼!” “你冷静一点。”江复庭冷冷得说道。 目光看向那深邃得走廊,学校的传说他也听过不少,即便自己再不感兴趣,这些八卦总是会存在学校的任何一处,在课间被动的传入他的耳朵,占领他的大脑。 “东边的楼梯是常走的,那边你走过没。” 郑青一听要往那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惊一乍地尖叫道:“不能走!不能走那边!” 江复庭疑惑得看着他,只听眼前的人一直在重复叨嚷着:“去那要经过604!” “那边有604!”“不能过604!” 江复庭听完反而更坚定了要往那边走的神情,对他淡淡得说着:“不走,就一辈子呆这。” 郑青的脸早就惨白到毫无血色,此刻更是怕得随时要晕厥过去。 “眼睛闭上,抓着我。”江复庭难得主动伸出手,这是他第一次跟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肢体上的接触。 郑青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得抱住他的胳膊。 江复庭深深得吸了一口长起,一步一步的往寝室长廊那边走去。 眼前的一切像是突然起了雾一般,灰蒙蒙得,周围到处漆黑一篇,每一步才能多看清一些脏乱不堪斑驳的墙面。 外面不停传来大风带过地沙沙声。 不知道在里面走了多久,眼前的黑暗如同一个无底洞。 越走越深,越走越深。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额头渐渐渗出了不少冷汗,手心有些微微颤抖。抓着他胳膊的那双手,也不停得打着哆嗦。 后面似乎总有些什么东西在作响。 他犹豫了一下,猛地回过头。 “怎、怎么了?是有东西吗?”郑青察觉着他的动作掩着哭腔颤颤巍巍得说着。 “没事。”江复庭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稳如常,安抚着郑青脆弱得心脏。 仍旧是空荡荡的黑漆漆的一片。 继续看向前面的时候已经看到令边上的人惧怕不已的寝室! 604! 上面门牌鲜红的颜色乍看一看如同流动的鲜血一样,几乎要流淌下来,令人触目惊心。 江复庭的内心素质再强大,此刻也在这个过程中不停得被碾碎揉搓,几乎要到临界的边缘。 一直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必须回到起点重新找找有什么其他方式。 只要心里有稍许的不安和害怕,这种情绪就会像一颗以血液为土壤的种子,扎根在自己的心里飞快地发芽,在身上疯狂得开枝散叶。 他僵直得绷着身体,再次走了很久之后他才发现,就连回去的路也没有了! 整个空间甚至都失去了时间感, 只剩下绵延不尽得黑色长廊。 “班、班长!怎么了?我们刚刚是不是往回走过,怎么还没到楼梯口?”郑青抓着自己胳膊得双手越来越使劲,手肘一下的地方被他捏得几乎要麻木。 江复庭看着永无止境得走廊,稳着有些发颤的声线,缓缓开口道:“走不回楼梯口了。” “什么?!”郑青震惊得睁开双眼,慌慌张张得望着两边的方向。 每隔5米左右就有一个寝室的大门,可是所有大门上的门牌赫然都是滴着血的604! 重复得永恒得604! “咚!”的一声,郑青直接瘫软着身子跪坐在地上,惶恐的眼睛下带着一丝的绝望,一直喃喃地重复着:“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他像是疯了一样,在这阴暗俱寂得空间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江复庭看着他正对着墙壁,眼睛一动不动痴呆盯着,嘴里不停得呢喃,像是魔障了一般。 这三个字不停洗刷着自己的大脑和神经,封闭却无垠得空间里,只剩下这三个字在悠扬频繁得回旋着。 听到最后像是变了调,诡异而高亢,撕裂着大脑,恐慌终究如泉水般汹涌而出。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情绪起伏不定,甚至开始暴躁得不能自已,江复庭深深皱起得眉头,额头依稀可见的青筋,显露着他在拼命压制。 “够了!安静!”那张本就白皙得脸庞,此刻也丝毫没有血丝,他对着郑青大声呵道。 郑青明显被吓了一跳,楞了一下,木着一张脸看着自己,随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眼睛睁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随后发出刺耳的尖叫。 江复庭捂着耳朵,刷得一下回头,背后依旧什么都没有!冷汗不停得从身上流淌,几乎要打湿整件衬衫。 他走过去,死死按住拼命挣扎得郑青,顾不得手臂被他挖出一道道伤痕,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 郑青对上他的眼睛,似乎被江复庭彻底吸进去一般,总算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江复庭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似乎聚焦上,总算松了一口气:“没事吧?” 郑青慌忙得摇着头,又点着头,最后直接诡异得变成了摇头晃脑。 江复庭抚了抚他的背,冷淡的声音此刻反而像个镇定剂,“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郑青的眼里依旧留着深深的惧意:“吴子萱,是吴子萱。” 江复庭留意着他说话时的神情,上次在厕所的时候也是,郑青说到吴子萱的时候,虽然也是害怕,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似乎和普通人的骇然并不一样。 害怕的同时,好像有迷恋在里面。 他再次认真探索了一下四周, 刚刚在郑青呢喃的时候,自己暴走的边缘刚巧适应了下黑暗,开始依稀能在黑暗里摸索出奇怪袅绕着的黑气。 江复庭蹲下身子,把他靠在比较干净的墙面上:“等会只要我开始走了,你就抓紧我跟上来。” 郑青依旧慌忙得点着头,没有说话,神情彻底锁在江复庭身上,生怕自己会失去逃离的机会。 江复庭细细地在墙面附近摸索着什么,自己一直是个唯物主义的人,现实中也根本不可能有彭罗斯阶梯,只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而已。 总会有与真实环境不对接的地方,不对称的地方就一定是突破口。 他一遍又一遍在无数604寝门的空墙处摸索。 墙面平整的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就在他望着环境思索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从来没有开过那扇门,不知道是因为本能的畏惧,还是警惕,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几乎下意识的将那扇门回避掉。 以至于自己掉入只在走廊处徘徊的执念里。 江复庭锁着眉凝重得看向604的大门,上面门牌血红色的字体几乎要往门牌边际晕染开了,浸润着整个墙面。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二章:看见黑气 郑青一脸恐慌的看向自己这边,喃喃开口:“班、班长!你想干嘛!” “我们进去。”江复庭冷静地说着。 郑青在边上吓得魂都要散掉,慌忙大喊:“不能进去!班长!那女鬼就住在这里面!” 江复庭回过头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那如果这就是出口呢?” 郑青结结巴巴得看着他,神色躲闪着,看向604的大门只剩下浓浓的畏惧:“我、我不知道!可如果不是怎么办!” “我先开门。”江复庭带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门口:“如果没事,你就跟上。” 他抬起手,慢慢往门把那里触摸。 黑暗中,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不着痕迹地轻颤着。 江复庭抿了下唇,就在手掌触碰到门把的一瞬间。 “哗!”幽闭静谧的空间里一阵森然阴冷的大风猛然刮起。 冰冷的气息从后脑传来。 江复庭内心一阵骇然,猛地倒吸一口气,刺骨得感觉不停地入侵着自己的大脑和皮肤,他瞬间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动弹不得。 身后莫名一股炸裂开的气流,涌起了微风。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感知,整个人陷入沉沉的黑暗中。 逐渐,甚至连微弱的呼吸感都消失殆尽。 心神莫名坠入了奇怪的境地,似是冥想,又不全然是。 明明闭着眼睛,四周的一切反而看得更加清晰了。 江复庭低下头,身上似乎有些奇怪的黑色气流不停得顺着脉络流淌着,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看见这些奇怪的东西。 这些雄厚的黑色气流似乎覆盖了自己的整个身躯,像是自己的另一种生命体,生机磅礴得涌动着。 江复庭一直看向长廊往东的方向,空气中的这些千丝万缕得气体在自己得凝视下看清澈了,甚至能分出这些浑浊在气流里的杂乱物质,这些东西还没有自己身上流动着的纯粹。 江复庭分辨清楚了这些黑丝得来源方向,踩着大步非常完美地躲过每一缕,最终眼皮处接受到一丝微弱得光感和温度。 嘴角若有若无的一勾,避过最后一条缠绕着的黑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出!出来了?”一直紧紧地黏在自己身后的郑青,心有余悸地探索着周围的环境。 江复庭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看东西的时候耗神太厉害,身体忽然特别乏力,脸上的神色疲惫不堪:“你直接回寝室,我再去找找宋成。” 郑青慢怯怯得看了下黑乎乎得楼梯,咽了咽口水道:“班长,要不我陪你一起吧。” “随你。”江复庭淡淡得说着,然后直接往前走。 即便不是在刚刚那么诡异得空间下走,但是六楼走廊里得气氛仍然阴森得让人毛骨悚然。 江复庭再次看到熟悉得604号寝,瞳孔猛然一缩。 不远处得宋成正在以奇怪的姿势站着,他的下半身笔直,上半部分似乎不受控制一般,慢慢得往墙体上贴,快折成了100度角,鼻尖几乎要靠在了604寝室的窗户上。 那个窗上还留着各种姿势的手印,在沾灰已久的窗上显得尤为清晰。 “宋成!”江复庭将气息凝聚在一起,发出一声浑厚得斥吼。 窗边的宋成猛然惊恐地回过神,怔怔得看着他,接着回头看向眼前,布满了大大小小血手印得窗户,惊惧地尖叫,急急忙忙往自己这边跑来。 宋成留意到江复庭身边的人,还没停下脚,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差点背过气去! 江复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翻着白眼,托着比郑青还虚弱得宋成,尽管自己也虚弱得乏力至极,仍旧不动声色地忍受着身上人的重量慢慢背回寝室, 经过这事之后宋成直接连着请了两天没有上学,刚好卡着双休日,江复庭的世界里终于能连着清净4天。 而上次六楼回来之后的疲惫感,至少过了整整两天才彻底消除。 他甚至专门上网查询了关于冥想的信息,但是除了一开始的摈弃杂念,后面看到的都跟冥想大不相同。 自己身上看到的黑气和空气里的黑气究竟什么?如果硬用鬼来解释得话,他宁可相信自己是自己的冥想方式不对,所以才出现了这种后遗症,毕竟正确地冥想行为非但不会带来疲惫感,甚至会让人轻松。 礼拜天下午回学校的时候,到校的人还不多,江复庭推开寝室的门,非常稀奇地见到了宋成,他微微诧异了一下,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下午2点,自己没有来晚。 寝室里目前只有他和宋成先到,江复庭刚坐下来,突然飞来一本漫画书扑到了自己的床头上。 江复庭蹙着眉抬头看向自己上铺的人,又找事? 尽管才4天没见宋成,但是那张桀骜的脸似乎少了不少的锐气,整个人消瘦了不少,脸颊两边的肉隐隐有些凹陷,经常锻炼的手臂上的肌肉,都干瘪了不少。 不知道他那天到底看到什么东西。 宋成掩着眸子里的黯淡,扯着嗓子虚张声势的对自己睥睨:“喂,我爸专门请了个天师晚上来寝室捉鬼,你晚上别给我捣乱!听到没!” “跟老师和宿管打招呼了?”江复庭淡淡的问,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面色蜡黄的人。 鬼神天师这种东西花的就是心理安慰罢了。 “废话,这还要你说!老子愿意告诉你,就是怕你到时候不知好歹!”宋成瞪着眼,一双黑色的眼圈格外明显。 “那随你。”江复庭没在意他到底干嘛,只要不违反纪律,影响寝室 他人休息,想做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寝室里的其他人同学也陆陆续续的到了一些,宋成依旧是一如反常的提前离开了寝室,早早到了教室。 江复庭掐着时间按往常的习惯去开门,就看见宋成蹲在教室的后门那,手里的烟被眼前的人狠狠嘬了一口,烟上的火星子一下子被燃到了指尖,他烦躁地将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后门附近一股烟雾缭绕的呛鼻味。 江复庭寒着一张脸走过去,冷冰冰地说道:“学校禁止抽烟。” 宋成没有意外地抬起头看着他,之前的无精打采似乎在此刻尼古丁的麻痹下缓解了许多,拉着脸准备开骂。 江复庭正拿着手里的钥匙开着教室的后门,继续说:“等会自己扫,下不为例。” 到教室后他放下书包,走到讲台收拾着黑板,就听到教室后面传来“空空哐哐”“刺啦”撞击声夹杂着重金属物在地面摩擦的声音。 江复庭回过头,就看到宋成搬着他自己前面位置的桌椅往教室嘴角落挪,那个课桌是郑青的。 他不是一直很喜欢使唤郑青么? 排得整整齐齐的课桌,后半部分很奇怪的空了一块。 宋成看了眼江复庭,语气听不出请求还是命令:“你坐我前面。” 江复庭看着眼前尤为反常的人,淡淡的说着:“把他位置搬回去。” “切。”宋成不屑地嗤声,坐在自己位置上,翘着二郎腿:“那就空着好了。”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几乎要吃了自己的眼神,在他火辣辣得目光下,将郑青的座位又默默地搬回原位。 宋成睁大眼睛,气得音调拔高反问,“你居然敢跟我对着干?” “换位置跟老师讲。”江复庭依旧没有语气。 就在两个人四目相视着,正要一触即发的时候,其他几个同学一起慢慢走进教室。 宋成压着怒意,恶狠狠地竖着食指指了指他,“江复庭你给老子等着!” 随后重重得捶了下桌子,发出的巨响把刚进教室的同学都吓了一跳,瑟瑟得转过头看着他们方向。 “看个屁啊!有什么好看的!”宋成横眉瞪目得对着他们叫骂,刚刚憋得不满的情绪都撒在了无辜的同学上。 那四个同学吓得一抖赶紧回过头,假装翻书或者找东西。 教室里以紧张得气氛神奇的保持着安静。 江复庭回到位置上先翻着文件夹,查看本周班里有什么特殊活动或者细节,确定没什么疏漏,才开始预习明天的功课。 班里学生陆陆续续得快要齐,坐在前面的有一个女生站起来突然对着他的方向叫道:“班长,这周谁值日啊?” 江复庭恍然回过神,自己刚刚搬了郑青的桌子,忘记回 黑板写值日表了。 他拿着笔记本再次大步走上讲台,唰唰唰得飞快书写,即便是粉笔依旧能将勾勒出的笔锋看的清清楚楚。 最后写完郑青二字,回座位的时候正好看到踩着点赶来的人,就多看了两眼。 最近这段时间郑青上晚自习经常踩点或者迟到。 郑青似是注意到凝视的目光,再次一脸抱歉的对着自己怯怯得笑着。 江复庭眸子沉了沉,想着下课的时候再提醒他,刚坐回位置上。 “轰!”的一声,剧烈地撞击声又从后方传来。 教室里所有人都回过头将视线聚集过去。 “干嘛,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的郑青正狼狈得摔倒在地上,桌子和凳子被推到在地上,课桌上的书本和试卷掉得七零八落,边上的男生也被吓得往另一个同学那躲了一下。 宋成在后面一脸散漫的对着他命令,云淡风轻的眼里却藏着一丝躲避:“坐老子看不见的地方去,不然老子见你一次,弄你一次!” “哦。”郑青红着眼眶慢吞吞得从地上爬起来,细声细语地应了声。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三章:郑青的心事 江复庭走过去帮他把桌子扶起来,对着边上其他围观的人说道:“搭把手。” “谁敢帮他?!”坐在宋成边上的杨林生拔着声音威胁道,听得整个教室都颤了颤。 在座的所有人动都不敢动,如同刚才的那四个学生,回过头赶忙认真学习。 江复庭刺目的眼睛对着杨林生和宋成,杨林生挨不住江复庭的眼神装作若无其事的翻着杂志,后者依旧无惧无畏挑衅地笑着。 江复庭的表情冷得几乎要结冰,他蹲下来,帮郑青捡着地上的书。 “不用了,班长,我自己来。”郑青胡乱得撒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抹了抹涨红的眼眶。 “没事。”江复庭将掉落的试卷,给他重新排列得整整齐齐。 “谢谢班长。”郑青垂着头,低低切切地说着。 他理好自己剩下的东西,托着沉重得课桌小心翼翼地避开着宋成的位置,最后自己移到了靠窗的最角落。 等班主任来了之后,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下,然后随便找了其他的同学将空位填补上,稍微调整了下,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江复庭翻着手里的微积分,自己闲暇得时候会提前看大学必修课程,碰到疑虑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然后似是检查纪律的将整个教室环顾了着。 从第一排不经意地往后扫。 目光停留在了教室最后边的窗户,窗户上倒映着的那个人影,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那张憨厚得大脸上,一改刚刚得楚楚可怜,正对着窗外的黑色风景发呆的镜片下藏着一丝狠厉。 江复庭手里的笔情不自禁的顿了顿。 那人突然转过头。 他继续装作检查班级其他的学生,目光挪向最后一排的另一边,手上的笔在本子上草草地瞎画。 晚自习在夜色的晕染中走进尾声。 打铃过后一小会,江复庭正快步得从教室办公室回来,踏入教室却发现郑青还在教室里一排一排认真地拖地。 “怎么还没好?”江复庭问道。 郑青垂眉低声得说着:“不好意思,班长,我干活速度一直比较慢。” “杨林生?”江复庭没有语气的反问,这次轮替的值日表,就只有杨林生一个人是比较闹事的。 “要,要不班长你先回去,钥匙借我一下,今晚我锁教室门。”郑青没有正面回答,小声地建议道。 “不用了。”江复庭说着,挽起袖子在卫生角拿了另一个拖把,既然老师放心将他东西交给他管,他是不可能因为任何理由随便交给别的人来。 “哦。”郑青点点头,口气里好像有些失望。 江复庭没有管他,直接走到教室另半边的位置。 他的性格不管做什么都是特别干净利落,即便是拖地这种苦力活放在他身 上都不像是在干活,反而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拖把上的布在经过拐角的时候,很有技巧的折了一下,死角的灰都被带的干干净净。 这个是他的妈妈在家里亲手教他的。 和边上磨磨蹭蹭的人比起来,江复庭看起来的随手一挥反而更干净。 他走到窗边,手里的拖把一层层非常有条理得被他带过来,脚下的步子一直往后倒退,拖过的地方也不会出现自己误踩上去的情况。 就这个时候,脚下好像压到什么东西,导致脚底传来一阵怪怪得违和感。 低下头,本以为是张纸,结果挪开脚才发现原来是张照片。 江复庭捡起来看了下,照片是小小的一寸照,蓝色背景面,就是不知道保存了多久,有些褪色的现象,底部的蓝色都有些色彩不均,部分边缘隐约泛黄了。 一看就是以前在街上的那种打印店打印的。 照片上的女生笑容格外得灿烂,五官端正精致,眼睛像是浩瀚银河里闪闪发光的星星,有些让人离不开眼球。 只是这张脸看着似乎有些眼熟,江复庭将脑海里仅有的认识的人搜索了下,怎么也想不起跟这个女孩子有关的信息。 他本就脸盲。 手里的照片突然被人抽走,他转过头看见郑青很小心地将照片揣在怀里,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这是我的。” 江复庭看着他突然对自己戒备的样子,有些奇怪,平淡地点头点,“刚刚掉地上了。” 郑青将江复庭打量了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图,又恢复了以往弱小的气场:“对不起,班长,是我误会你了。我,我那边拖好了。” “好。”江复庭快速地收拾了下工具,锁上教室的门。 出来的时候才九点四十五,还好没耽误太久。 空荡的校园里面格外安静,以前这个点还会有学生去操场夜跑,或者跑小卖部买点晚上在床上偷吃的零食。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路上往寝室赶,偶尔微风带过树叶的沙沙声,老化的路灯明明灭灭,在头顶上发出“呲呲”声响,或者夜晚的昆虫“咻!”的一下在耳边飞过。 明明都是在平时再琐碎无常不过的场景,却在沉重的气氛下总是无时无刻透着阴凉的感觉。 “班长。”郑青走在边上细声开口。 “恩。”江复庭闷了个鼻音。 郑青走了几步才缓缓地开口:“班长,如果你最爱的人被人害死了,你会怎么样?” 空气的流动似乎都停顿了一下。 江复庭默了默,说道:“我没有。” 经过一个路灯,昏黄的灯光刚好洒在郑青的眼镜上刺眼的反射出来,看不清下面的神情。 “那如果是亲人呢?”他突然问。 “不会。”江复庭 回答的特别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边上的人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自哀还是羡慕:“那挺好。” 过了半响,弱弱的声音又响起:“班长。” “恩。” “我是不是特别令人讨厌?” 又是奇怪无聊的问题,江复庭蹙眉淡淡的说着:“没有。” “那肯定是我人太差劲了!”边上的人不知道从哪得出这个结论,突然感慨。 这次江复庭看清了他自嘲的脸,觉得今天的郑青话比平时多,正在脑海里整理着宽慰的句子。 “不然,我怎么从小这么招人讨厌。”边上的人又开口了。 他看着边上的人咧着特别难看得笑容,一边笑一边在自语着,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自己听。 “你知道吗?” “恩。”江复庭漫不经心的应着。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遭人排挤了,那时候我就想,上了小学就好了,上了小学有更多的人,总会有人跟我做朋友的。” “后来我上了小学,刚开始只是没人跟我做朋友,后来他们又排挤我,我怎么讨好都没用,我主动找他们,我还把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零花钱给他们买零食,给他们打饭,他们只是变本加厉,所有的坏事都扔到了我身上,到后面老师也觉得就是我拖班级的后腿。” “我熬了整整六年,后来终于上初中了,可我讨好惯了,我却突然发现我都忘了,正常和同学交往是什么样的,他们说我势力,说我喜欢巴结人,看不惯的人会来围我,揍我,等我想反抗,我发现,我已经卑微的连站的姿势都不会了。” 江复庭看着他一边说脸上的神色不断地变化着,可是陷入回忆里的恨意怎么也掩饰不去。 “但是只有她,只有她。她的父母明明对她一点也不好,可她永远都是最灿烂的样子,只有她一直站在我身边。” “她陪我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她明明自己也在地狱里,她还要把她的阳光分给我。” “你说,她是不是很好的人?”凄凉的目光突然对焦在自己的身上。 江复庭深幽的眸子和他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很好。” “是吧?她甚至从来没嫌弃过我的外貌。”那张堆着肉的脸上笑得格外幸福。 他顿了顿,眼底流出一丝悲哀:“可是,她死了。” 江复庭呼吸一滞,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太差劲了,我太没用了!我根本保护不了她!”郑青带着恨意不停重复着。 他像是要把所有的积怨散发出来,但是积怨太深了,不是靠着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江复庭看着他,他不仅恨着那些人,他还恨着他自己。 “报警了吗?”江复庭问道。 郑青彷徨的看着前方,用力踢了下脚 下突然冒出的石头:“报了。警察只看钱,不看人。” 听了最后的结果,江复庭心里似乎被揪了一下,没有说话,继续走着。 “班长。”郑青突然在边上紧紧得凝视着他,一动不动,像是要把对方挖穿。 “你说,这些人该死吗?” 他喃喃地开口,明明是问句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晃了下神,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目光对郑青聚焦难得一脸郑重认真的叮嘱:“收手吧,去自首。” 郑青脚步突然一停,抬头看着他,朴实得笑着:“班长你说什么呢?” 江复庭站着冷冷地看着他:“王浩是你杀的吧。” 郑青面上的笑更深了,一副憨厚无辜的样子:“班长,你越说越离谱了,大家都知道那明明是女鬼。” “照片上的女生是叫吴子萱。”江复庭没有问他,直接是肯定句。 郑青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随后笑得更为尴尬:“班长,我还一直以为你对美女没什么兴趣!”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四章:天师??? 江复庭转过身,面容严肃得看着他:“王浩死前的晚自习,你为什么迟到?” 那张臃肿得脸上终于不再笑了,明明往常极度怯怯得脸,此刻却是截然不同的魔鬼般的阴沉,“班长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江复庭依旧没有搭理他的答非所问,一双寒气得双眼冰冷无比:“为什么杀人?” “为什么?”狰狞得脸上嘲讽地笑着:“你不是知道原因吗?” “吴子萱是自己跳楼的。”江复庭毫无感情的陈述着事实。 “她是自己跳楼!但是他们的行径和杀人有什么区别?”郑青突然被激怒,狠厉地反问,“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死前有多痛苦!” “那你也没有夺取他人生命的权利。”江复庭继续劝导着。 “呵,我都忘了!你连女朋友都没有,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我,自己本就冷漠自私!你们没经历过这种痛!永远都不知道会有多难受。”郑青对着他歇斯底里地揭着伤疤:“你们只知道拿着道德得旗帜压着弱小,那她被人轮.奸的时候,你们在哪?!她被人污蔑得时候,你们又在哪?!她跳楼的时候,你们也只会在下面拿着手机拍照让她赶紧跳!” “我没有。”江复庭认真地看着他;“你去自首,我会帮你揭露这件事。” “得了吧!”郑青凄凉得自嘲着:“班长!你以为你自己会比他们高尚多少么?” 这句话像是一个巨锤猛地砸进江复庭心里最柔弱的地方。 他窒息了一下,慢慢开口:“只要自首,我就帮你。” 郑青缓缓吐了一口长气,悲哀地轻笑着,“来不及了,只要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江复庭看出他眼里的疯狂,心里一阵骇然,那双万年冷静的眼露出一丝震惊 郑青看着他反应过来什么,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指着江复庭,似是玩笑晃晃悠悠得说着:“班长,你们都要躲好哦!” 无醉甚有醉。 随后郑青转过身,疯了似的拔腿就跑。 江复庭愣了几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拼命追上去。 但是回神的太迟钝,差距被拉得太远,江复庭起初跟着不太明晰得人影,直到那个人影彻底消失在某个角落。 他一个人拼命的从操场跑到花园,从花园折返到教学楼,再从教学楼跑到实验楼,综合楼,图书馆。 那个人影如同蓦然蒸发了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江复庭回到寝室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郑青已经彻底和自己认知里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他甚至不知道后面郑青会继续做什么。 那个人自己跳入了无尽的深渊,他连拉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当郑青被推到深渊的边缘时,他也不确定推的那些人里 面,是否有自己的一份。 江复庭推开寝室的门,地上被扔了一地棉絮,被褥,床单,上面甚至还留着一些脏兮兮的脚印和一些未干透的污渍。 这些东西乱七八糟散在自己眼前,格外刺目。 他抬起头看向唯一最有可能的蛹作使者,冷冷问道:“谁弄的!” “江复庭,扔的郑青的东西,你假怜惜个什么劲啊!”坐在上铺的宋成不冷不热得嘲讽着。 同在上铺的杨林生也跟着嘲笑:“就是,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上心,你不是只要不碍着你纪律,你就三不管么!” 江复庭没有搭理他们,把地上脏兮兮得被褥衣服,抱回到郑青的床上。 然后缓缓走向厕所,准备洗漱。 关上门依旧能清晰听到他们冷嘲热讽得议论声。 “今天抽什么疯,还博爱起来了!” “傻子是会传染的,脑子搭错了!” 果真这样。 江复庭似做不在意,垂下眉,继续手里的洗漱动作,随后去冲着凉。 隔了一小会,寝室大门传来有节奏的敲门,明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有叫宋成的?” 江复庭眉头微蹙,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似乎有人踢踢踏踏下床,拖着拖鞋推开门,外面明朗的声音再次传进厕所:“我就是白唐,正宗天师门第108代传人。宋明辉先生专门请我来此捉鬼驱邪。” 眉头蹙得更紧,总感觉名字好像也很耳熟。 江复庭简单的收拾了下洗漱用品,头发还没擦干,湿哒哒得滴着水。 他刚推开门,一张似熟非熟得脸进入眼帘。 江复庭不动声色得看着他。 那人顶着一双明媚得桃花眼,及肩的长发邋遢得似乎很久没有搭理,嘴边留着一圈青茬,明明是沧桑得面孔,眼睛里的星星却比自己更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身上穿着与常人格格不入得道服,腰间垂着一把木剑。 江复庭在记忆里搜索着,越来越觉得像是在哪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对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眼神,突然看过来,弯起眉眼,对着自己笑得特别温柔。 江复庭错愕了一下,随后避开眼前刚好卡在厕所门口的人,回到自己的床上,摊开课外书,但是脑子里依旧情不自禁浮现跟郑青有关的信息。 宋成在床铺上也是多打量了他一眼:“你就是我爸请来的?” “不然呢?”白唐似笑非笑得看着他。 宋成被他一直看着,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毛骨悚然,催促道:“那赶紧的!那么晚才来,再不来我们都要熄灯了!” “你以为我闲的很啊,我时间就这么点,一般人想请我还请不到。”这人明明穿着衣物都旧得不行,但是身上却总有种让人敬畏得傲气。 “你最好真的抓得到!要是骗钱的!老子就要你好看!”宋成恶声恶气得嘱咐着。 白唐不再理他,直接翻了个白眼,然后在寝室里简单的环顾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复庭总感觉自从眼前的这个人进了卧室以后,寝室内的温度不停得下降,森森得感觉在屋子里凝聚着。 他情不自禁得警惕着心,将视线留意到那人身上。 白唐先是晃悠悠得进了厕所,连5秒都没过就出来,然后特别敷衍得在每个人寝室床上都看了看,最后推开阳台的玻璃门,随意看了看阳台的排水管道。 回到了屋子。 整个过程就连他身上背着的木剑和手上的铜镜都没有拿出来过。 白唐不着边际得靠在江复庭的小桌板上,对着他们说:“你们寝室没鬼。” “你在逗我?”宋成气得反问。 “逗你有好处?”白唐散漫地说着,趁着宋成爆发开骂的前一秒,一边晃着自己脏兮兮的衣角,掐着点继续道:“你们寝室现在虽然没有,不过学校里还是有的,我一进来就感觉到了!” “那你不早说!”宋成有种被人耍的感觉气得大骂。 “不是你们雇我的时候,命令要求说一定要在宿舍里面抓到鬼么。”白唐继续给自己辩解着,“那这鬼现在怎么办?” “你抓鬼的你问我?”宋成气得就差要拿把砖锤过去。 江复庭听着他两的对话,感觉这白唐就是招摇撞骗的,手里的书一页都没有看进去,但是仍旧装模作样的翻了一页。 “哎呀,现在这情况不是不一样嘛。”白唐皱着脸,一脸的为难:“你看啊,你们当初只说必须在寝室里抓鬼,那现在寝室里没有鬼,我就得费力出去抓,要是不愿意出去抓,还得把鬼勾过来,你说是吧?” “那你赶紧干啊!”宋成气的瞪眼。 “那这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要是真抓,出去就得额外加出场费3000,引过来就加2000。你自己看你要哪种?” “你这抢钱呢?鬼还没抓到就要钱。” “只要你答应价格,抓鬼的事情好说好说。”白唐笑得一脸憨厚。 宋成气得要吐血:“只要你真抓住鬼,多少钱都好说!要是抓不住,那我还是前头那句话,你自己看着办!” “行,那就直接去六楼。”白唐插着兜,大摇大摆地要走 宋成马不跌停地爬下来:“老子跟你过去免得你耍什么花招。” 江复庭见宋成也要出门,防止脱离自己的视线会出事,也简单的换了件外衫,跟了上去。 “你跟过来干嘛!”宋成没好气地转过头看了眼。 江复庭面无表情地脱口而出:“看着你们。” “切!真把自己当回事。” 宋成直接不屑的嗤之以声。 江复庭没有放在心上,默默地跟着他们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出了寝室大门后总感觉身后似乎有一道视线紧紧地凝视着他们。 跟着他们慢慢走上六楼,那种一直被黑暗中的东西当做猎物凝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江复庭猛地一回头,果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喂!你看什么呢!”前面的宋成注意到了他东张西望奇怪得举动,顿时又汗毛竖起。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开口:“后面好像有人跟我们。” 宋成听完这话瞬间就炸起来:“跟个屁啊!哪来的人!后面要是真有东西,天师不会告诉我们?” 白唐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回过头,一脸笑眯眯:“其他我不知道,反正鬼肯定没有。” “听到没!”宋成嘚瑟地对着江复庭呵斥:“有天师在这,还轮不到你在这疑神疑鬼!” 江复庭默了默,自己也没确定到底有没有什么在跟,就没再多说,但是心里一直小心翼翼地死死得绷着那根警惕的弦。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五章:女鬼现身 几个人再次来到熟悉的门口,江复庭抬头看着那熟悉的604门牌,情不自禁动了动干涩得喉咙,之前发生的事情在心里还历历在目。 那门牌上的字体如同已经彻底化成了红色液体,缓缓地顺着门框流淌着。 整个大门都似乎变成了活物,甚至能隐约得感受到它在呼吸。 随着几个人停下脚步,走廊再次安静到能感受每个人胸膛的起伏,沉闷静谧得感觉重压在所有人的心头上,让人喘不过气。 “你们退后。”白唐走到门前,终于板着脸认真的说话。 江复庭和宋成下意识的往后退,在和白唐之间腾出了一定的距离。 只见眼前的人缓缓抽出背上桃木剑,突然毫无节奏地在半空中挥舞着,然后用力“嘿哈!”两下,嘴里念着别人听不懂地咒语。 一边的宋成被他突兀的一吼和架势吓到,又连着退了好几步。 江复庭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人身上背的桃木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他貌似无意的用指尖在眉心一点,一缕小小的黑气被他抽出。 那一小缕黑气灵活的像是非常敏捷得游鱼,在他指尖跳跃。 随后白唐挥着桃木剑往门上用力一戳,食指刚好对向大门,那股黑气飞速地钻入屋子。 做完动作,他收起手里的剑,漫不经心的在门外站着。 江复庭疑虑了一下,那黑气到底是什么。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刹那间,屋子里面发出猛烈得躁动。 房间内的物件像是碰上什么东西被极为凶狠地撞击着,震动地如天崩地裂一般,导致整个走廊都在颤抖。 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黑压压的一片,却呼啸着大风,不停发出金属和木头刺耳得摩擦声。 “轰隆隆!”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响,似乎离门口也越来越近。 江复庭绷着神经,死死地盯着里面,防止里面的东西突然冲出来,发生什么意外。 “轰!”第一声剧烈得声音,他握紧了手里的拳头。 “轰!”第二声那东西似乎快到门口,他隐隐地弯起背,身上的力量已经做好了时刻爆发的准备。 “轰!”第三声,大门猛地被破开。 但是他什么都来不及看到!就连最后一丝昏黄的灯光都掐灭了! “啊啊啊啊!!!”黑暗中爆发出宋成凄厉地惨叫声。 “宋成!”有什么东西蓦地从自己身后飞快掠过,江复庭霎时间猛回过头,可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他摒着呼吸,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 “哎!”那熟悉的明朗声,莫名在不远处的地方叹了口气。 就在自己的眼睛好不容易习惯了黑暗中的适应度,走道内的老灯,又恢复了正 常。 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身影悬着一双白皙皙得小脚,穿着沾满血的校服,猛地出现在他眼前。涨红的眼睛充满怨毒地环顾着他们所有人,脸上的血止不住从五官里流淌着,血淋淋得惨像有着说不出的阴森。 江复庭的心跳险先跳到了胸口,他快速地定了下神,在白唐颇为赞赏得眼神中冷静下来。 女鬼满怀不甘地对着白唐疯狂大叫着,刺耳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难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到底是谁!” 白唐颇为好心地解释着:“天师门第108代亲传弟子,白唐!”说完在女鬼阴晴不定的表情下上下打量了下。 “诶?你身上没怨气啊?也没沾人命!”白唐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天天窝学校里吓人干嘛?吓人好玩?” “你管我!”那女鬼阴森森地瞪了他一眼,注意到边上还有个人,又狠狠地剜了眼江复庭。 江复庭思索了一下,对上女鬼阴森得眼睛:“吴子萱?” “哟!小同学,你认识她!”白唐笑嘻嘻地对自己搭话。 江复庭没理他,问这一句,这是自己不愿相信而已。 女鬼突然被他叫了下名字,反而错愕了下,慢慢露出那张青涩精美得面容。 白唐似乎没想到吴子萱会那么好说话,愣了愣,有一搭没一搭地调戏着:“这么好看?” 吴子萱被他弄得恼怒得红了脸,再次大声叫道:“管你屁事!” 白唐嘿嘿了两下:“本来是不管我事,但人家既然花钱请我来了,我总得弄清原由吧。” “我说了,你就会放过?”吴子萱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又没犯什么大过,说清楚了,我直接送你去投胎。”白唐依旧是吊儿郎当地倚着墙,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在是很难有信服度。 吴子萱却像是相信了,她顿了顿,突然说道:“那他呢?他会被放过吗?” 白唐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江复庭突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认真得对着她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 吴子萱诧异地看了他一下,大概也是没想到真的有人愿意站在郑青那边,沉思了一下,犹豫着开口,眼里满满地仿徨:“我不过是怕他走错路而已。” 江复庭得漆黑得眸子锁在她身上,“这不是你拦得住的。”他已经走错了。 吴子萱悲凉得笑了一下。 白唐张望着他们,打破低沉的气氛,插着嘴:“那既然都说清楚了,那我就送你去投胎吧!” 吴子萱浅浅得笑着点着头,温顺得不行,眼神中却酝满了恋恋不舍。 白唐轻吐了一口气,又有一小缕黑气从他口中飘出,瞬间化成了一条粗长得锁链,缠绕在她的身上:“走吧!” 说着转过头:“小同学 !结账!” “诶?”白唐对着江复庭后面方向诧异得东探西望:“胆子那么小?直接溜了。” 江复庭瞬间反应过来什么,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之前还在他身后的早就没有了人影!他原以为尖叫那会是吴子萱故意吓他,现在看来…… 江复庭的脑子里忽然涌起非常不好的想法,冷冷地看向吴子萱:“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 吴子萱低着头,躲闪着目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你知道!”江复庭非常确定地凝视着她。 她被揪出来后,那么痛快地承认,她刚刚也才出现在过走廊,她肯定亲眼看到了,一定是看到了什么,现在分散着他们的注意力,在给郑青争取着时间。 吴子萱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飘到白唐边上,目光询问着他什么时候带自己投胎。 江复庭带着浑身的寒气,一步一步走到他们跟前,声音深沉:“如果你不说,他这辈子就完了。” 吴子萱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然后又低下头。 “真的爱他,就不要放弃。”江复庭依旧是张面无表情得脸,但此刻充满了真诚。 白唐虽然不知道他两现在在讲啥,但还是顺着江复庭的话打着马虎说着:“我觉得这位小同学讲话挺有道理的。” 吴子萱在两个夹击着劝导下,面色艰难得咬了咬牙齿,终于定下决定:“好,我带你们去!” 白唐来寝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尽管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夜还是已经入得很深,快逼近12点,即使是宿管也已经休息下去。 两人基本没有怎么刻意躲避就轻松出了宿舍楼,顺着吴子萱的指引,来到了学校综合楼。 江复庭看着吴子萱突然停顿了一下,她那双明亮得眼睛如同坠入星辰的大海满怀情愫地凝望着建筑,带着期盼与美好。 没有原地停留太久,几人就飞快地冲向了六楼。 而六楼就是学校里的室内文艺演播室。 “就在这了。”吴子萱在一个演播厅门口停下。 江复庭点了点头,走在最前面,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准备以后,迅速推开大门,摸到开关,打开演播厅的灯。 漆黑得舞台瞬间亮如白昼。 舞台中间的人让两人一鬼都震惊地吸了一口气。 此时的宋成被反手吊在舞台中间,他的脚尖垂下,刚好和地面差了几厘米,脸上被揍得鼻青脸肿,全身上下被人划遍了口子,痕迹浅的已经凝结,痕迹深的还流着鲜血。 边上的人因为他们突兀得出现,像是一个受惊得野兽,猛地跳到宋成边上,紧紧攥着刀子,对向他的脖子。 “冷静!”江复庭见状连忙冷喝道。 “你们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马上刺下去。 ”那把刀子被打磨得非常锋利,只要轻轻一用力,脖子上面就渗出了血痕。 宋成也被他突然得举动吓到,惊得大叫:“你们别过来啊!千万别过来!”随后声音颤抖得问着边上的人:“你还没说你到底要多少钱,你要是嫌一千万不够,我让我爸给你拿三千万!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宋成,你真以为你那破钱能救你一命?”郑青冷笑着。 宋成的脸色突然刷白:“你、你什么意思!就算我以前欺负你,还不至于要你性命吧!而且我们也只是和你闹着玩而已。” “闹着玩?”郑青拔高音量,嘲讽地反问,另一只手重重地拍着他脸上的肉,本就青肿的脸颊此刻被打得一颤一颤的。 江复庭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暗自又往前多挪了两步:“你变成这样,吴子萱会开心吗?” “你们都没有资格提这个名字!”郑青听完反而倍受刺激地大吼。 “吴、吴子萱?”宋成还没明白什么,傻傻地愣了下。 “哦,对!你还不知道吧!”郑青做着一副顿悟得样子,阴冷得看着宋成:“吴子萱是我女朋友。”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六章:威逼道歉 宋成那张肿胀得脸,听完这话瞬间面死如灰。 “行了,说那么多废话干嘛。”白唐对着外面的鬼招了招手:“我都把你小女朋友带来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当面好好说清楚。” 吴子萱慢慢得飘进演播厅,怕惊动他们,可就在看到郑青的一瞬间差点要夺泪而出,眼底塞满了对他的爱意。 郑青看着吴子萱的身影,没想到得震惊,愣了一下,脸上涌现着难以置信得惊喜:“真的是你!” 吴子萱点了点头深情地看着他:“我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到我而已。” 他喜极而泣地大叫着,指了指一脸狼狈地宋成:“太好了!你来的正好!你看到了吗?我在帮你狠狠地教育着他们,他们现在都在接受着我应有的惩罚!” 吴子萱似是欣慰地安慰着他,温柔地笑着,轻声对她说道:“我看到了,郑青。够了,可以停下来了。” 郑青不解地看着他:“这就够了吗?不够!我觉得还不够,还有三个人,等我抓到那三个人就去陪你!” “不!够了!郑青,我已经满足了。”吴子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眼前的人颇为心疼。 郑青恍惚了一下,喃喃地摇着头:“子萱,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了吗?你又忘记他是怎么欺负我的了吗?这才第二个人而已!既然法律惩罚不了他们,那就由我亲自来!” “我不需要,我真的知足了,你如果再这样下去,就不再是我喜欢的那个模样。你明白吗?我不希望你那样!”吴子萱红着眼,说着自己都剜心得话,努力骂醒他。 郑青听着吴子萱的话没有再吭声,而是真的非常认真的在思考。 他低下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宋成,才缓缓开口:“那这样吧。我可以放过他。但是!” 他突然猛地揪起宋成的头发,扯着他的脑袋,仰起他的脸:“你要对吴子萱道歉!道歉到我满意为止!还有你!”他突然又指向了江复庭:“班长,你要全程录下来!你得记得你晚上跟我说过的话!” 江复庭心情复杂地点点头,打开手机拍摄。 对着镜头的宋成狼狈不堪得低着头,膝盖突然被郑青猛力踹了一脚,“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宋成怯怯得看着江复庭手里的手机,不甘心的开口:“吴子萱,对不起。” “声音大点,猫叫呢!”郑青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吴子萱,对不起!”宋成屈辱得闭上眼睛,敞开喉咙大喊。 “你敷衍谁呢你!”郑青又在他背上踹了一脚。 “吴子萱!对不起!”宋成用尽力气,豁出去奋力地一嚎,几乎要穿过整个演播厅。 江复庭目不转睛得盯着手机,手里的手机正随着自己呼吸的起伏轻微颤抖。 那道纤细得鬼影似乎颤了颤。 所有人看着跪在舞台中间的宋成,在近乎绝望下,呐喊着赎罪。 “就这么点?”郑青手上的刀子拍了拍他的脸颊,宋成怕得脖子一直后缩,“自己说错哪了?” “我,我……”宋成一面想要挣扎一面惊恐地看着郑青刀子的威胁:“我不该跟其他同学欺负你,我不该让你睡狗窝,我不该让你吞我们口水。”他说着看着郑青的脸色顿了顿。 “恩?”那把刀子又在宋成眼前晃了晃。 宋成惊得慌忙大叫:“还有!还有!是,是我找了一群人凌辱了吴子萱,是我故意污蔑她,是我让我爸压下警察那边调查的!” 宋成说完再次眼巴巴得一脸渴望的看向郑青。 郑青轻描淡写的问道:“你爸是谁?” 宋成几乎哀求的看着他,视线再次偷偷瞟了下江复庭手里的手机,不想说出那个名字。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你不回答的话……”郑青鼻梁上得眼睛反着刺目得白光。 “宋明辉,我爸是宋明辉。”宋成说着涨红着低下了头。 郑青似是嘲讽地看着他:“你还知道害臊?” 他擦了擦手里的刀子,转过头看向江复庭面前飘荡的吴子萱,换回了以往憨厚温和得笑容:“可以吗?” 吴子萱红着眼眶,差点流出血泪:“可以了,放了他吧。” 江复庭甚至看到她的背影在不停抽动着。 郑青在得到吴子萱的肯定下非常满足得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刀子,转身就给宋成松绑。 江复庭见状心里一直紧绷着得弦,总算稍微松了一些,他正准备关掉录制,走上前去和郑青谈话。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啊!!!!!”随着一声穿破喉咙得凶狠尖叫。 所有人都看到宋成趁着郑青突然不备,猛地将他推到。 宋成不知何时摸到了地上的那把刀,面露残暴得紧紧握着,要往他身上用力捅下。 “郑青!!”一道鬼影飞速地掠到他跟前,吴子萱身上猛然爆发出浓郁得黑色气流,瞬间席卷到宋成的身上,室内的温度骤然降到冰点。 就在吴子萱飘出的瞬间,江复庭只见到白唐一个闪身,就到了他们中间,指尖得黑气顿时射出,将吴子萱牢牢得制住。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的时候,江复庭闻到了舞台中间浓浓得汽油味。 郑青争取到了吴子萱保护他的机会,趁机再次将宋成牢牢固制住,他双眼猩红得盯着他们,另一只手点着打火机。 江复庭甚至都没来得及明白,郑青身上哪来的汽油。 只听到郑青歇斯底里,癫狂得大喊:“你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白唐也被惊了一下,硬扯着笑:“小同学你误会了,我们没骗你,我刚刚亲眼看到那个同学都录下来了。”他说着往江复庭这里指过来。 郑青无情得扫视着他们所有人,对着他们冷哼:“你以为我还会相信。”然后对着白唐说道:“你把吴子萱放了!” 白唐无所谓得收了锁链,但吴子萱依旧在白唐这边,担忧得看着郑青。 江复庭往前多走了两步,稳着自己平和的声音:“郑青,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会把视频曝光出去,但你如果真的冲动,后果就是万劫不复。” 这是他从小到大,和外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郑青满脸地无畏和狰狞:“那又如何,大不了我们最后同归于尽!” “郑青!”吴子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在郑青手中被勒得快窒息过去的宋成,神色坚毅得说着:“我是恨他们,但是我更爱你!如果你报复的代价,是要以你的未来做牺牲的话,那我不会接受的。” 郑青顿了顿,那双暴戾得眼里此刻透着一丝苍茫:“你不喜欢?你刚刚还说可以。” 吴子萱温柔得看着他,美好得柔波静漾:“只是够了,郑青,我不需要你在我眼前证明着什么,我喜欢的就是单纯善良得你,可你全都丢弃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 “我。”郑青无措得张了张嘴,突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江复庭在不远处凝着眸子,暗暗得观察着他们的情况。 就是现在!刚好是郑青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他风驰电掣得冲上去,耳边带起呼啸得狂风,就在自己马上要触碰到郑青的瞬间。 那张堆满肉得脸,快速回过神,那张表情惊讶了一下,随后换成了浓郁得戾色,在自己的脑海里不停如特写般不断放大。 他看到打火机在郑青手上脱离,落入半空中。 江复庭一咬牙,身上满是大汗,体内的黑气疯狂涌动着,速度突然暴涨,在打火机落地得瞬间,快速得捏住,火焰无意间灼烧到掌心。 关上打火机,他迅速得再次扑向还未回神得郑青。 江复庭到现在心里还有余悸,心脏狂跳着,压在郑青身上,神色冰冷得看着他:“收手,我会帮你。” 郑青目光失神得锁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响,才慢慢呢喃:“我会死吗?” 江复庭坚定得看着他:“我会帮你争取活的机会。” 郑青自嘲得笑了笑:“不用了。”他含情脉脉得看向上方的吴子萱:“我死了,还能见到你吗?” 吴子萱顿了下,一脸希冀得将目光挪向边上的白唐。 白唐忽然被一群人集体围观,一手插着兜,一手为难得挠着头东看西看,嘴里嘀嘀咕咕着:“本来是不行的,不 过嘛,听说下面缺人,投胎没那么快,运气好得话,应该能碰上吧!” 吴子萱听完面色一喜,慢慢地飘到郑青面前,虚幻得影子,弯下身。 明明触碰不到,却还是很轻柔得吻着他的嘴唇:“我在下面等你。” 郑青红着眼,哽咽了一声,“好,一定等我。” “行了,那这没我事了。”白唐看了眼倒在地上因为暂时性窒息而昏迷得宋成,“我已经给你们打了110了,我先走了。” 江复庭看着白唐领着吴子萱消失在门口,回过头看着还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郑青:“等会警察来了,我就把视频交出去。” “没用的,别费力。”郑青散尽所有的力气,彻底不挣扎瘫在地板上:“班长,提醒你一句,视频保管好,别给警察,不然你江家都翻不了身。” 江复庭眸子暗了暗,手里不禁紧紧攥着拳头,点了点头:“恩。” 警方赶来的速度很快,江复庭还是选择相信听了郑青地叮嘱将视频快速备份好,上传到自己另一个手机的云盘,几重加密,这才安心。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七章:照片 现场的一切都被警方细细得勘察着,包括江复庭自己身上的物品都没有例外,郑青最终以故意杀人罪被捕,宋成直接被送往医院。 礼拜一开学的时候,全校直接通报了郑青杀人的恶行且被开除学籍。 没过多久,江复庭就收到了郑青被警方判处死刑的消息。 宋成在医院休息了整整一个月,完美的错过了期中考试。 江复庭正在教室里发着已经下发的期中考卷,发到的一个同学,正好挨着窗口,地上似乎掉了一张小纸片。 他再次在那附近弯腰,捡起来,是一张郑青和吴子萱的合照。 里面的郑青穿着某初中的校服,他似乎刚上初一,还非常青涩,那时候的他脸上没有那么多肉,眼里虽有怯懦,可依旧笑得阳光帅气。 边上得女生,紧紧得挨着他的身体,脑袋靠着他的肩膀,挨着的那只手和他紧紧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对着相机比了一个V字。 外面忽然刮起一阵微风,江复庭本能抬起头,着窗外的风景,教室内部得窗户正对着操场,一群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们,在操场满怀热血得奔跑着,他们在属于他们最美的年华里生机勃发。 但是不会再有他们两的身影。 这段时间似乎琐事比较多,江复庭突然想起来今天是11月10日,前两天的期中考刚好是郑青执行死刑的时间。 他小心得收起照片,放在自己的钱包牛皮之间的夹缝中。 礼拜五江复庭回到家就闻到扑鼻的各种香味,他不着痕迹得勾了下唇角,从小到大基本每次大考之后,母亲都会亲手下一顿大餐,给它美其名曰“接风洗尘”。 屋里妆容精神得妇女,看到自己刚进客厅,还来不及擦着手,就兴致冲冲得从厨房里跑出来,要接过江复庭手里的书包:“儿子,终于回来了!我快想死你了!” 江复庭不着痕迹完美避开她油腻腻得手,脸上神色不同于学校时的冷淡,默默的抢先将书包挂在进门的玄关上,温和得应着声:“恩。” 他看了下客厅空荡荡的沙发:“爸呢?” “你爸最近忙得很!”她提起江朝就一脸不满,对着江复庭耍着小性子告状:“从你回学校开始,连着加班了五天!本来还说今天还要在公司加班,我想着你好不容易期中考那么辛苦回来了,一家子当然要好好聚一聚,我打他电话硬催回来的!结果回来就往书房里钻。” 江复庭点点头,轻拍了下母亲林锦的肩膀:“我上去打个招呼。” “行!你直接叫他下来吃饭!”林锦撇着嘴,愠怒得对着二楼瞪了一眼,随后又非常慈爱得对着江复庭笑了笑:“妈给你煲了鱼汤,你等会好好尝一下。” 江复庭听到鱼汤二字瞬间浑 身僵硬,以往数次被鱼支配的恐惧涌上大脑。 林锦看着江复庭忽然寒着张脸,脸上得笑容更生动,沾满菜油的双手再次魔鬼般的要往江复庭手上袭来:“儿子,我跟你说,我这次煲的鱼跟以前做法完全不一样了,我看了网上说的······” 江复庭微微蹙了下眉,不经意得退后一小步,瞬间收起脸上得寒气,嘴角被迫营业勾起小小的弧度:“我知道了。我去楼上。” 他没有理会林锦准备再说什么,不带丝毫犹豫径直朝着扶梯方向走过去。 江复庭的家是比较大的复式楼,位处小区楼房的顶层,面积两百多平米,最上面带了个小花园。虽然屋子比较大,但是林锦从来没有请过保姆,家里大小事情都是江复庭的母亲亲力亲为的。 江复庭穿过二楼公共休息区,折进去就是江朝的书房,他敲了三下门,喊了下:“爸。” “进来吧。”屋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江复庭打开门走进去,父亲书房的摆设非常简单,里面摆满了书架,基本看不到墙面,整个屋子从书架到书桌再到地板都是统一的檀木色。 江朝此时正闷头对着电脑不停得敲着什么,眼也没抬,但是嘴里还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下:“你这周期中考试了?” “恩。”江复庭淡淡得应了下。 “又是第一?”江朝低下头不停得写着什么。 “恩。”江复庭继续淡淡得应着。 江朝继续埋头翻着手里的资料,不着边际得说着:“一点都没有突破性。” “???”江复庭顿了顿,漆黑得眸子锁在自己父亲的脸上。 江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老脸微红,咳了咳,装模作样的又多翻了一页资料:“我在说我手里的合同。” 江复庭懒得搭理他,扎入工作的江朝基本上无心管外面的事情:“开饭了。” “行!你下去!我一会就来。”江朝敷衍得对着他挥了挥手。 江复庭仍旧一动不动将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身上。 江朝被他的眼神盯得格外不自在,抬头对着江复庭喝道:“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在这看着我干嘛?” 江复庭假装没听到江朝的话,走到桌子前,“啪”一下用力合上他的电脑,深邃得眸子紧紧凝视着他:“妈说,吃饭。” “你小子越来越想造反是不是!”江朝盖上合同,用力拍了下桌子。 “江朝你敢骂我儿子!晚上老娘不让你上床睡觉!”隔着楼层都能听到林锦穿透整个屋子的叱骂。 江复庭没在意身后江朝气势汹汹得脸,悠闲得下楼。 脚步刚踏完楼梯的最后一个阶梯,林锦就急急忙忙上来把江复庭拽去餐厅,这次林锦的手已经擦得很干净,江复庭顺从得任 由她拽过去。 后面的江朝憋屈着脸,自己默默坐上了位置。 江复庭吃饭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习惯,全程默不吭声,夹着菜,咀嚼得声音都不是很明显,他蹙着眉手上的动作尽可能得避免着桌上那一大碗鱼汤。 “儿子!你怎么不吃鱼啊!妈这次炖得汤可好喝啦!”林锦注意到丝毫未被人动过得鱼,一个筷子捞起一大块,直接往江复庭的碗里盖。 江复庭看着碗里突然冒出一大块白花花的鱼肉,感觉到碗里的米饭都在颤抖。 林锦满怀期待得看着他:“尝尝!” 江复庭努力保持着镇定不让自己的面部崩塌,筷子在鱼肉上只夹了特别细小的一块,然后放入口中直接吞下去。 林锦此刻的眼里泛着水亮亮得星光:“是不是很好吃。” 江复庭犹豫了半晌,似是认真回味品尝,回答好吃今晚这饭肯定没法愉快地结束,回答不好吃,那以后周周鱼汤,他淡淡地吐出模棱两可两个字:“还行。” 江朝对着江复庭这个方向干瞪着眼:“你怎么不问我?” 林锦翻了个白眼继续给自己夹菜:“你刚刚不是舍不得下来吃么?” 江朝不再吭声,一个劲地往自己碗里盛鱼汤。 “诶!对了!儿子,我上次听说宋家的儿子住院了,现在出院了吧?”林锦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八卦着。 “恩。”江复庭觉得嘴里的鱼更难吃了。 “宋明辉的儿子怎么了?”江朝一脸莫名,手上夹了一个特别大得鱼肉硬生生被林锦截走,在边上的两人都充满幽怨地眼神里,再次盖在了那个只残留了鱼汤的米饭上面。 江复庭第一次感觉自己有点胃疼。 林锦对他两人假装不明所以,继续道:“老江,你这一天到晚忙工作忙傻了是吧!自己的合作伙伴家里出了大事,你都不知道。” “停!我有自己公司!我跟他的关系顶多执事的小股东而已。我也瞧不上他那层关系。” “瞧把你嘚瑟的。”林锦唏嘘了一下,但脸上还是得意的,江朝虽然经商已久,但为人行事一直都非常有原则,不屑于为了自己的小赢小利去坑害别人。 “不过说到你参伙的那个基金,我突然想起来你还记得陈佳南吗?就你那个做明星的远方表亲,你之前还引荐过她去做你们基金的宣传大使的。”林锦突然说道。 陈佳南是江朝远亲妹妹的女儿,江复庭九岁的时候,陈家以前事业刚开始发展的时候,江家曾经拉过他们一把,他们照顾不过来,陈佳南还在他们家借住过半年。 “记得,不是过了海选,准备最后的参选吗?”江朝趁着林锦没时间回神,终于再次捞上一大块鱼肉。 江复庭看向他,冰冷地眸子 此时难得对着老男人充满了感激之色。 “她最近出了不少花边绯闻。”林锦悄咪咪地压低声音,搞得这个屋子里还会有其他人一样。 “她怎么了?”江朝依旧是嘴上说着,心里心不在焉。 “现在网上传得特别厉害,说她搞上了京城已婚的富豪,做了小三,重点是以前还在夜总会给人陪酒什么的,照片都有!” 江朝和江复庭两人的筷子都是一顿。 江复庭默默的咬了口米饭,他对陈佳南算不上太了解,但是他记得陈佳南小的时候就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特别善良的女孩子,刚到自己家的时候她胆子很小,什么都不敢碰。后面稍微熟点了,一直保持着很有礼貌,不管做什么吃什么都是乖乖得等着自己,完全没有小孩子的恃宠而骄。 甚至她的父母将她委托给江朝和林锦时,她从来没有哭闹过,没给他们增添一丝麻烦。 江复庭抬头对着处于八卦中的林锦说道:“图可以p。”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八章:葬礼 “我也这么想的。网上这些人永远都是胡说八道,假的都能给你捏成真的。我之前见她的时候,那小姑娘懂事得很,又讨巧一点都不像网上传的那样。”林锦思索了下,自我肯定的点着头。“你说是吧!老江。” 江朝吞咽着嘴里的饭,含糊地应着:“恩~恩!” 江复庭还是留意到江朝心不在焉的眼神。 晚饭后江复庭在厨房主动帮忙收拾着东西,随后被林锦推了出来,“你学习那么辛苦,不用干那么多家务,难得回来,回房间好好休息放松。” “我没事。”江复庭说着,准备再进去,结果就被林锦拦在外面。 林锦看着自家闲不下的儿子,嘱咐道:“你没事,我有事!我就这么点活,你给我干了我干啥!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快回去!” 江复庭也不再争,随后就听到林锦在厨房熟悉地大喊:“江朝!吃完饭就只知道回屋子猫着,也不知道来厨房跟我交流感情!” 江复庭上楼的时候看见满脸无奈被逼下来地江朝,擦身而过的时候淡淡的来一句:“辛苦了。”随后假装没感觉到后脑勺处火辣辣得目光。 在家的时候基本上都是11点的入睡时间,睡前半小时留着去看手机上他感兴趣的科普系列。 江复庭刚坐上床,打开手机,就看到一条来自微博的推送。 陈佳南实锤欲夺豪门! 江复庭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进了推送。 微博上关于对陈佳南的声讨和批斗如火如荼,热度甚至占到了话题排行榜第一,一直居高不降。 江复庭快速得阅览着信息匆匆滑动着,基本上都是关于陈佳南做小三,还有各种说陈佳南在17岁的时候就在夜总会陪酒的照片,甚至还有些只靠背影就断定做小三的同时还被其他人包养。 有夸张的只扔了个微信聊天窗口截屏和一些没有公正性的文件,就判定陈佳南做三的目的是为了抢取豪门资源。 上面的每一个评论和话题者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可上面的所有实锤的所有证据连百分之一的推敲都经不起。 这些东西只要细心去看,就能知道是做假的,但是没有人会去真的在乎真假,他们只相信他们想看到的。 江复庭重新注册了个小号,在热评里简单的好心提醒了一句:博主,这几张照片是P的。 没过多久,一个个喷子接踵而来如洪水般得私信他。 傻.B,眼瞎吗?没眼睛我给你联系眼科? 祝你早日拥有陈佳南一样的对象! 陈佳南的水军吧,别洗了,这辈子都洗不白的。 没脑子别一天到晚在网上瞎BB,不然爸爸重新教你做人! 还有很多更为恶毒的语言不停得对着他 和家人人身攻击着。 江复庭看着这些言论,眸子里的神色冻得如零下几十度得寒冰,几乎要穿过屏幕冻死他们,这些人跟饿狼一样,逮着人就咬,管你是谁,说得是什么! 他注销掉小号,躺在床上,眼睛怔怔得对着天花板。 心情有些沉重,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这些人明明是陌生人却如同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对着毫无关系的人恶言相向,他就越是难以理解。 睡睡醒醒脑子昏沉之际,他翻了下手机凌晨4点。 干脆早起听一些英语听力。 打开常用APP,插上耳机,结果微博再次来了一条推送。 陈佳南凌晨2点被发现猝死家中。 修长的睫毛不由颤了颤,他再次点开推送,明明是前一秒大家还在讨论的人,下一秒就彻底不在了。 尽管是凌晨4点,但是相关热度依旧上涨地飞快,几乎要超越前一个陈佳南的话题新登榜首。 江复庭退出话题,重回热搜界面的时候,话题度前三基本上都是与陈佳南有关的信息。 每个人都在热烈的讨论着她的死亡,这些人明明是刽子手却把自己佯装成正义勇为得勇士,他们都觉得自己是除掉了妖魔鬼怪。 从每个人的字里行间除了激动与庆祝,他感受不到这些人对死者的难过,甚至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江复庭关上手机,听听力的心情都没有,压抑的心情下,反而再次睡着了。 等到他回学校的时候,一路走来,校园里的不少人也在议论着陈佳南相关的事情。知道这事的人都在为她的死亡雀跃着,甚至于他在自己的班级里,到处都围绕着陈佳南。 “我上次新闻里看到,她转移那个富豪财产的证据被人给抓到了,她还死不承认!” “这个我也看到了,你知道最恶心的是什么吗,她同时还和好几个男的搞在一起!” “她突然死了简直是老天开眼了!活着真是浪费资源!” 江复庭坐在位置上冷冷地扫了她们一眼,这几个女生放小了声音继续窃窃低语着。 上课铃声还没有响,江复庭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来自林锦的:儿子,星期五老江向你班主任请过假了,陈家的人来请我们参加葬礼,你别忘了!还有你现在多高啦,我给你定衣服。 江复庭快速地敲着字:好,1米9。 林锦飞快地回了句:儿子,你不是1米8么?你可不能再长了啊!再长以后讨不到对象了。 江复庭无语,收起手机,上课铃声正好响起。 只一个礼拜没有考试的压力,大家都过的不咸不淡的,只有陈佳南的话题持续了整整一个礼拜都还没有消退下去。 陈佳南出葬的那天,天气灰蒙蒙地,滴 滴答答着软绵绵得细雨,头顶的乌云如同巨石压得每个人心里都透不过气,江复庭从跟着父母踏入殡仪馆开始,沉重得悲伤紧紧地围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他转过头,露天下都是一片黑压压的雨伞,那些人站列地非常整齐,都是没有资格直接参加葬礼的人,有些是朋友,有些是残存的粉丝,他们替这个葬礼肃整了最庄重得一面。 林锦先带着江复庭和江朝在入口处签了名,给了份子钱,随后他们手上每人收到一朵纯白的菊花,这个是每个人要过的仪式,在经过陈佳南的时候,他们需要将花放在冰棺里,思念,哀悼。 江复庭一路上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他默默地观察着,原来即使被邀请的人里面也有冷眼旁观地,除了她的父母还有谁会是真的痛彻心扉。 他跟着林锦走到冰棺边上,冰棺里的女人依旧是一副清爽的面容,她被人敛了妆,除了没有呼吸,其他的一切与平常无异,甚至让人产生她其实并没有死亡的错觉。 江复庭将手里的菊花放到她额边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她的发梢,他快速抽回手,却看见陈佳南的头部附近散发着淡淡的黑气。 深邃得眸子本能地凝重了一下,因为对之前在学校的事情印象深刻,他就多留意了一番,结果并没有什么异常,便跟着父母慢慢在别的地方就坐等待着。 “江复庭?”不确定地惊疑声突然在头顶上方响起,将他从仿徨得思虑中猛地拉回来。 江复庭抬起头看着眼前帅气俊朗得男生,疑虑地皱眉:“林子青。” “是我啊!我去你现在什么眼神!你不会把我忘了吧!”林子青顺其自然地伸手就要往江复庭肩膀上搭,被江复庭不动声色地回避了一下。 “没有。”江复庭没有直视他,尴尬地说道。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爱说话。”林子青直接在他边上坐下,看着远方抽噎着的人群,感慨道。 “没那么熟。”江复庭还是淡淡地说着,视线还是停留在观察冰棺上面。 林子青顿时一脸受挫心碎的表情,以为他在看陈佳南的尸体,“她确实挺迷人的。” 江复庭一脸古怪得注视着。 林子青知道他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拼命解释着:“我指的是她活着的时候!” 江复庭没有理他,仍旧盯着那边的方向,悼念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真哭有人假嚎,他突然开口:“你相信她吗?” 林子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思索了一下:“无所谓真假吧,活着已如炼狱,这个时候死了才是解脱。” 江复庭没有再说话继续锁定着前方,过了一会林锦跑了过来,注意到江复庭边上的人,惊喜道:“林子青?” 林子 青甜甜地笑着:“阿姨是我。” 林锦上看下看将他打量个遍,颇为赞赏着:“真快啊!都长这么高了!不过也别太高,不然像我儿子这样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阿姨!他现在正好,帅气着呢,我估计追他的人都要排几条街了!”林子青爽朗地调侃着。 江复庭无语地看着眼前在外人面前都口不择言得妇女,无奈地瞪了一眼,林锦只当不知道,和林子青继续寒暄着。 不远处的江朝对着他们再次催促了一下。 出殡的时间到了。 陈佳南虽然名气不是特别好,但是她的父母给她葬礼依旧出的很隆重,洋洋洒洒一大长串的豪车车队。她身前的所有没感受到过的光辉,反而在死后布置地淋漓尽致,可惜她是感受不到了。 所有的以前都颇为讽刺,就像他以前看到过的,不孝的儿女舍不得钱给父母治病,却在父母死后向世人证明自己有多孝顺。 (本章完) ------------ 第三百三十九章:林子青? 从火葬场走到最终墓碑得时候,江复庭一直没带伞,雨水逐渐变大,发梢不停的有水滴顺着发尾缓缓流淌下来,眼睛因为雨水沾染了雾气,本就白皙得脸颊似乎有些透明。 即便是淋雨都是一道很好看的风景。 林锦深怕江复庭淋感冒到处问人求要毛巾,结果一大块黑布突然笼罩在江复庭的头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江复庭扯下头上的大布,才发现原来是件衣服, 林子青正站在他眼前自动邀功着:“不用谢我,我今天刚好备了换用的衣服,这个现在用不上了。” 江复庭嗅了嗅闻到衣服上若隐若现的烟味,蹙着眉,将衣服扔回给他:“不用,多谢。” “怎么还是这么不近人情的。”林子青在一边无语的诽腹着。 林锦尴尬笑了笑,替他解释着:“我儿子从小就不喜欢跟人亲密接触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人突然熙熙攘攘得拥上来 各种闪光灯,说话声,指责声将墓地的人包围得水泄不通,江复庭甚至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有叽叽喳喳得嗡嗡声不停在脑海里缠绕,直到最后汇聚成一起,变成了无声得画面。 一朵朵鲜艳明亮的礼花被人一脚又一脚无情践踏的稀碎,汁水渗入厚重的泥土,墓碑前摆设得供奉稀稀拉拉地被推倒。 “一个婊子死了都搞那么隆重,要不要点脸,生怕人不知道”不知道是那个不相关的人说得。 “就不要脸的人才会养出这种不要脸的女儿啊!” “您好!请问您认为陈佳南的突然死亡是不是因为她的恶行被世人揭发,忍受不了愧疚才自杀呢?”一个话筒强硬地出现在形容枯槁得一位妇女面前。 那妇女惊慌得闪躲了下,本就黯淡的眼神,此刻灰得见不到一丝光彩。 拿着话筒的记者抹起得逞又讥讽得弧度,他的手不着痕迹得打了一个手势,仍旧被江复庭锐利得眼神抓捕到。 随后更多的记者蜂拥而上,冰冷刺眼得闪光灯不停在她脸上闪灭着一重又一重,她的脸色愈发惨白,就连在站在不远处的江复庭,眼睛都难受的睁不开。 “网上有人爆料出您女儿私自转移他人财产的证据,上面还有您女儿的亲笔签名,准备告您女儿,您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江复庭看到陈佳南的母亲眼神恍惚得看着他们,整个人没有一丝的生机,她干涩地张了张嘴。 “请问您女儿十七岁时就在夜总会被人包养,这件事情您知道吗?”接踵而来的问题犹如最尖锐得刀子狠狠刺向妇女本就碎裂不已的心脏。 “她就是陈佳南的妈妈!”混乱记者中不知道是谁在对后面那群围观看戏的人群大喊了一句。 本就密不透风的人群,被身后 更多饿狼般张牙舞爪得人前赴后继得拥挤,这些人比来自地狱的恶鬼还要狰狞。 他们以啃食他人的恐惧为生,以蹂躏污蔑他人的人生为乐。 江复庭在林锦和江朝各种使眼色和阻拦下,仍旧鬼使神差的挡在了陈佳南母亲面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那双漆黑得眸子冷静的扫射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谁啊!” “不认识,难道陈佳南还偷偷吃嫩草?” “这小孩挺帅的啊!” “你跟陈佳南什么关系?”说话的人就是最一开始先为难陈佳南母亲的记者。 江复庭此时脸上的表情寒气逼人,眼神刀子一般狠狠剜过去:“没有关系。” “那、那你挡着干嘛?你这是妨碍我们的工作。”记者显然也没想到眼前的学生气场会这么强大,顿时收敛了不少。 “这里是墓地。”江复庭淡淡地说着,言外之意这里都是死人。 他的眸子本就比常人漆黑,就连虹膜都是黑暗无比,如同黑洞深得几乎要把这些人吸进去,周围突然刮起了微风,不停得吹卷着之前还没烧干净就被人踩得到处四散的纸钱,凉得有些刺骨。 这群人的身上莫名得瘆了一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突然阴森下来,就连参加葬礼的家属朋友,心里都有些发怵。 有几个本来就是占热闹故意搅浑水的人,开始悄无声息地打起了退堂鼓。 只有前头几个“敬业”的记者,仍旧冒着冷汗坚持站在原地,但是眼里的不安和心虚开始崩塌出来。 江复庭回头看了眼脸色依旧苍白的妇女,语气淡漠如死水对着他们说道:“如果因为你们的敬业,这位女士出了事情,你们觉得会是谁的责任,你们厉害到你们的主编舍得替你们打官司?” 在利益的衡量下,仅剩的这些人脸上一青一白,他们终究不过是吃着人血馒头却又卑微着的资本奴隶,出的事情大于他们自身的价值,最终必然是会被无情的抛弃。 这些人最后只能在不甘心的情况下,憋屈得离开,临了前,还多拍了几张墓前狼狈不堪的照片。 江复庭看着林锦在一边气势汹汹得走了过来,知道她是想来责备自己做事冲动的,结果在陈佳南母亲一脸感激的目光中收敛的很好。 “林姐,这次多谢您儿子了。”那妇女红着眼眶,紧紧握着林锦的手,一开口便是喑哑的嗓子,声音虚得听不出力,只有嘶哑的气声,一定是撕心裂肺的哭了很久。 “好歹是亲戚,应该的应该的。”林锦轻柔地拍着她的手背,到嘴的指责就这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葬礼的感觉太凄凉,参加完葬礼之后第三波的冷空气又来了。 陈佳南的热度没 有维持太久,便被另一个慈善基金会宣传大使的竞选热度给覆盖了下去。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永远不缺各种话题,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延续,陈佳南不过是话题中比较不幸的那一个。 深夜,一个肥硕的男子正坐在顶楼空旷的办公室里,双腿肆意地搁在桌角,屋子里到处都是玲琅满目的奢华摆件,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垃圾桶都是全自动,镶嵌着金边条纹。 办公桌上摆着各种当下爆红明星的艳照,甚至一些都是令外界意想不到人物的私房照。 这个时候一个艳丽的女人忸怩着身子从外面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她穿着包臀短裙,袖口和下摆都镶着蕾丝边,包臀的地方像旗袍一样岔开,岔口几乎延伸到了腰部。 中年男人在他走进来的一瞬间眼里就燃烧着熊熊的欲.火。 女人一下子被他紧紧地抱住压倒在桌上,书籍和摆件随着他们大幅度的动作零乱得掉了一地。 女人吃痛地皱眉,却仍旧对着男人柔柔的笑着,眼底尽显媚意,娇嗔着:“华哥,你慢点啊,急什么,弄痛人家了!” “两天没见你,想死你了!”男人浑身上下只有不断想要宣泄的欲望,急不可耐的扯着自己和眼前美人身上的衣服。 “这种事情,我来就好了~”女人对着他勾了勾眼,双手灵巧的解开他的皮带。 男人粗鲁的在她身上不停得啃咬着,女人的双眼因为坠入了情欲而迷离起来,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骄奢淫逸的声音。 两个人在美妙的巅峰里沉沦了一次又一次,男人喘着粗气靠在办公椅上。 女人回过神看了下时间,慌忙地重新穿好衣服。 “都这个点了急什么?”男人点了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我明天凌晨就要赶通告,谁知道你玩的那么疯!”女人瞪了他一眼,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却,眼里泛着露珠,看起来更是迷人。 男人恍然,食指点了点烟灰,眯着眼继续打量着她:“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我给你接到了宋家的远恒天使慈善基金会的宣传大使。” 女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又惊又喜的看着她:“真的假的?华哥你把这个机会给我了!” 男人点了点头,很享受女人此时对他打心底里的崇拜:“当然,好好表现。” “放心,华哥!我肯定好好干!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女人穿好衣服欣喜若狂地抱着他,红唇在他油腻的脸颊上留下了深深的红印,出去的时候一路兴奋地小跑,留下高跟鞋“嗒”“嗒”“嗒”得轻快声。 就在女人离开的瞬间,办公室又回到了先前的模样,静悄悄起来。 男人正准备站起来,眼前的视线忽然陷入了黑暗。 他猛地抬头 ,在位置上对门外刚刚女人离去的方向大声喝道:“小天!你出去就出去关灯干嘛?” 他说完顿了顿,办公室里依旧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臭娘们!好好关老子灯干嘛?”男人站起来摸着黑穿好裤子,开着手机上的电筒,往门口开关的方向摸着黑走路。 “咔!”“咔!”视线所及之处依旧是黑乎乎的。 他来回狂按了下开关,“恩?什么情况,难道灯坏了?” 外面突然刮起一阵大风,窗户被风吹得振响,吓了他一大跳,小心地往落地窗边看了一眼,那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回到座位,翻了下桌上记事本的号码备忘,上面有个物业的联系方式。 拨通号码,电话里却是时断时续的盲音,他连拨了两遍,仍旧没有人接听电话。 男人气得摔掉座机:“什么破物业!” 就在话筒被粗暴地扔回桌上的瞬间,后座的椅子突然震动了下,似乎有什么力量正在拉扯着往后挪,周围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剩下椅子摩擦地板的刺耳声。 男人的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不安,猛地转过头将手机往底下照,地板上干净的连刚刚来过女人的头发丝都没有。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章:诡异的电梯 窗外的风声似乎愈演愈烈,就连室内的摆件都躁动不已,他烦躁地拿起桌上的公文包,锁上办公室的大门,急急忙忙的往外面走。 整栋大楼的人几乎一个小时前都已经走完了,然而静谧得长廊里总能听到其他特殊的起伏声。 他加快了底下的脚步,耳边甚至带起了速度的呼啸。 终于赶到电梯口,在诡异地氛围下掌心不知道何时开始冒汗,他颤抖着手指慌乱的按下负一层。 电梯等待的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办公楼的总高一共32层,总经理的办公室通常是在安排在31楼。 电梯上来的时间至少要一分钟左右,他焦急地在电梯外面来回踱步。 “轰隆!”有什么异响从电梯里面传来。 “轰!”“轰!”指示灯上的数字越近,那里面的声响就越厉害。 男人油腻的脸上惊恐不安的盯着数字,神色变化了好几番,犹豫了几秒,咬了咬牙,便往相反的楼道内方向跑去。 脚步踏入阶梯的一瞬间冰冷的凉意,猛地从脚底席卷上他的天灵盖。 他正欲往后退,身后一步一步“踏”“踏”清脆的高跟鞋脚步声如锥子一般一点点地敲在了他的心上。 男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拼了命的往下跑,他平时就很少走路,突然拼命地重复性机械的运动,让他的大腿肌肉没有多久就开始酸痛的发软。 脚下不小心踩空了一个阶梯,猛地翻身滚了下去。 身后的脚步声也紧跟着停滞,男人逐渐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体在耳边轻轻的游荡着。 浑身上下顿时毛骨悚然,马不停蹄地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就继续往楼跑。 哒哒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还时不时发出刺耳地“咯咯”声,就像是在玩耍一样。 从31楼跑回地下室,用了他生命中极为漫长的时间,身上的衣服早就湿的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就在他推开楼梯口大门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让男人惊恐地瞪大眼睛,深深的倒吸了一口气。 他站在空旷的天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空荡斑驳的泥地,夜里的寒意渗进了骨子里,阴冷的大风不断席卷着。 “这!这怎么到了这里!” 就在他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公文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之后慢慢变成了大力的拉扯,他惶恐地瞪着眼睛顾不得包里有什么东西反手就快速地扔掉。 摔在地上公文包里的翻腾越来越激励,他甚至觉得牛皮都会被撕裂开来。 男人想要跑,但因为刚刚跑楼梯跑的太激烈,他的脚几乎没有日常锻炼过,停下之后酸痛地怎么也没力气再抬起来。 公文包的拉链正被慢慢地被拉开。 里面缓缓伸出了 一只血淋淋得苍白手指。 一根,两根,直至整个手掌不断地往外面一点一点的爬动。 从手掌到整个胳膊,再到缓缓出现的头颅。 公文包几乎被血液染得通红,那只血淋淋得头颅披散着瀑布一样的黑发,对着男人慢慢的抬起头。 那张熟悉得面孔带着猩红与满满得怨毒。 男人颤抖不已地看着她,抬着沉重地脚步一点一点的后退:“陈!陈佳南!不关我的事啊!你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是他们要求这样的!” “轰!”背后大门被突然地关上。 即使已经毫无力气男人还是铆足了劲撒开腿就往着另一个方向飞奔狂跑。 陈佳南森森地笑着彻底从公文包里爬出来,然后匍匐在地上往男人身后跟上。 男人一面魂飞魄散地跑着,一面凄惨地大叫:“陈佳南!你有种别找我!我没这个权利,是他们要你死的!真的不是我想的啊!” 阴恻恻的寒风不停地天台顶楼呼啸着,男人跑到了最边缘,猛地刹住了脚步。 他颤抖着看了下脚下,拔高的楼层,将所有的一切都缩小在自己的脚底,他感到大脑忽然一阵晕眩。 这里是全市内地段最好的地方,整个城市最美好的景色在这个高度几乎都能尽收眼底,底下璀璨地霓虹明明灭灭。 那是他以往闲暇时最喜欢的景色,他辛辛苦苦不择手段的爬上了最高峰,这些精美的一切都如同他的战利品。 可此时此刻,他转过头哆哆嗦嗦地看着继续步步逼近,满身鲜血的女鬼。 脚底不停得小步后挪,眼前那张满目鲜血狰狞的脸不断被放大。 男人再次本能地回过头,脚下兀的踩空。 “啊!!!!!!” 随着一声飘荡在空中的凄厉尖叫,原本精美的战利品,最终成了他的葬场。 男人的死亡直接在市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甚至跟陈佳南引起的风浪完全不一样,新闻上直接对这件事情进行了报道。 就连大街上的LED视频广告位都在到处转播着,“接下来为您播报,天翼娱乐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李华于昨夜12点四十分从该公司大楼跳下来自杀,目前警方正在调查其自杀原因,众所周知天翼娱乐公司已创办了十六年,是目前业内公司的佼佼者,其董事长也是圈内众人敬仰的领导者,我们在此也为李董事长的意外辞世表示沉痛的哀悼。” 此事的迅猛发酵速度不亚于之前陈佳南事件的持续性浪潮,议论声没间隔几个小时,中午就在校园里爆发开来。 江复庭在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几乎到处都能听到关于李华的信息。 他正认认真真地嚼着嘴里的饭,后面几个女生的碎碎念不停地飘入他的耳朵。 “你说 现在工作压力是不是很大啊,那么厉害的董事长居然都跳楼了!” “可能高高在上的人有着我们凡人理解不了的苦楚?” “毕竟身在高位,如履薄冰吧!” “不过……”说话特别温柔的女生故意拖了一下尾音:“之前死的陈佳南也是天翼娱乐的,他们不会那么巧吧,你说会不会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面的话,却把同行的几个伙伴吓得一大跳。 边上的女生叫了叫:“想那么多干嘛!我们就八卦八卦就行,反正跟我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江复庭站起身默默收起餐盘。 北方的季节入秋快,入冬也快,月中的时候就已经零下十度,单薄的外套起不了什么作用,大部分的学生已经开始穿上冬季的校服。 即便是丰泽高中这种一级的市重点,校服也是清一色的海天蓝,一整套宽大肥硕版得运动校服。 江复庭的个子很高,再肥硕的裤腿都掩不住他的修长。 他进图书馆的时候不少的女生将视线聚焦到他的身上,他直接走过最前排的书架,拐入另一个房间,穿到挂有玻璃门的书架。 这些书都是比较经典专业的书籍,就是借书会限定条件。 江复庭熟门熟路的对着书架的位置搜索了一下,拿下厚厚的两本,转身就走。 他低着头大致的翻了下概况,其中一本是外国原文,里面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就在慢慢踱步看得正认真的时候。 “彭!”后面突然出现一股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背上。 江复庭勉强站稳了身体,手里的另一本书还是不小心掉落在地上。 随着自己书本落地的沉闷声,背后“哗”的一下,一堆书籍零零散散落在了脚边,有一本硬皮的甚至砸到了自己的脚踝。 江复庭蹙眉低下头,正准备捡自己的那本,后面那人便霸道的占在了地上,慌慌忙忙的捡着,随口提了个:“抱歉!”连正眼都没有抬起来过。 那个男生看起来文气的很,眼眶下的黑眼圈格外的重,看起来就是拨了油墨一样。 江复庭没有着急,等他捡完匆忙走掉,才捡起了自己那本,不经意瞥到了刚好压在自己书下的一个陌生借书证。 上面写着高二三班,楚云。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的时间,还来得及,出了图书馆就直接往高二的教学楼走过去。 高二和高一的教学楼是并在一起的,比高三独栋的大很多,江复庭明明上半年还呆在这边学习过,却像隔了很久。这边的气氛不像高三那边那么压抑沉闷,到处都渲染着活力的氛围。 他非常娴熟的走上五楼,边上的其他女生不断的回过头来窃窃私语着。 “这不是高三的江学长吗?怎么突 然来我们这边了!” “哇!本人比校园贴吧和海报上的还要帅!” 他没了理会那些声音,敲了下三班的大门,马上就有性格比较开朗的女生主动上来惊喜地搭话:“您是江学长吧!” 他默默点了点头,把借书证递给那个女生:“这个是你们班的。” 那个女生瞬间面色绯红的接过借书证,连连答应道:“我一定亲手递交给他!那个……” 她低着头羞红着脸:“方便加您微信吗?” 江复庭的注意丝毫没有放在她的身上,看了下手机,淡淡道:“抱歉。我赶时间。” “没事!没事!”那位女生虽然心里失落,但是硬撑着灿烂的笑容。 江复庭再次快步走向了综合楼,就在准备进会议室的时候,突然发现边上有个储藏室的小门没有关,他皱着眉走过去,正在思考着学生会的纪检负责人是谁。 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楚哥!这样写会不会太狠了?好歹是个明星!而且死都死了!”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一章:文艺晚会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还要不要赚钱?不赚滚蛋!”这个声音好像不久前才听到过,边上的人叫他楚哥,江复庭想起刚刚借书证上的楚云名字,在内心确认了一下。 “行!那这次怎么写?我下面的好多人都对现在这套说辞腻歪了!”居然还有第三个人。 “死了的人而已随便写呗,你还怕她诈尸来找你,我之前听别人说她生意挺大的,还以为有点手段,结果上次看到新闻,什么货色!”楚云得声音里满满都是对他们的鄙夷。 “要不就说……”另一边的男生正准备出注意。 楚云话还没有说完,江复庭就“轰!”的推开了门,冰冷的看着他们。 那三个人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进来,吓得抖了下身子,转过头震惊的对上了江复庭刀子般的视线。 “非学生会的人禁止入内!”江复庭冷冷地说着。 “不、不好意思江会长!我们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而已,我们看这里面没人就进来了,我们马上就走!”楚云马上走过来讪讪地笑着,对着后面的人不停地挤眼睛。 剩下的两个同学也连忙道歉:“对不起!会长我们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是学生会专用的,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下不为例。”江复庭冷冷地说着,里面原来摆设的东西被规避的很好,他们躲得位置也很讨巧,一看就不像是第一次,而是经常在这聚的。 他锁上储物室的大门,想着要不要通报学校换把锁,然后走进了学生会议室。 说是会议室就是跟大型的教室差不多,毕竟入会的学生比较多,就是座椅比普通课桌舒服一点而已。 江复庭走上讲台,简单的总结了一下上半学期的工作,他说的话不多简洁但是明了,几个部长各自认真记了自己的任务。 日常性的工作交代结束,他翻了下手机便签:“这学期比较重要的是12月底的元旦晚会,原定时间在12月31日晚,文娱部的人选定好主持还有各班竞演的选拔,名单拟好部长发我一份,我会确认。还有一件事就是,” “学期结束前,会有新会长的选拔,想要竞选的人,请做好准备,新会长会在下学期开学公布。”江复庭扫了一眼高一高二的干部,这些人的眼里此刻都灌满了激昂的斗志 “好!”基本都是新入会的学生喊声是最嘹亮的。 文娱部的选主持人方式很明主,直接先从想参加的学生里先面试海选,最后选出比较优秀的十人,放到学校贴吧里投票选择,每一个参赛的人,都会附上参赛的视频,校外感兴趣的人也可以投票,每人每天两票,最后票高者,就是主持人。 江复庭对于这个方案没有意见,选拔方式挺好,公正公开, 还能提高大家对这个活动的兴趣度。 尽管所有事情的初衷是好的,但他们终究只是学生,过程和结果总是不可控的往意外的那一面发展。 下课铃声刚响起,同学们日常的八卦又开始了,这些人每天会不停地有各种的八卦内容,哪怕是同一个,只要有一些小异常,都足够他们兴奋好几天。 “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学校贴吧?” “看了啊!没想到李凝如这个人这么婊!” “你们说的谁啊?”似乎有人想要加入他们这个团队。 “就是六班的那个李凝如,参加文艺晚会主持人竞选的那个。” “她做主持人?可以啊!她跟林佳佳不是双校花吗!这两个有其中一个我就知足了!” “得了吧,还校花,白莲花还差不多!” “她私下偷偷被人包养,被贴吧里的同学曝出来了,听说还打过胎!” 又是这种东西。 江复庭蹙了下眉,本来不想管那么多,但想到这事又涉及到文艺会的主持人,打开贴吧,眼前的内容跟那晚的一切都如出一辙,每一条言论都格外的让人触目惊心。 明明大家都还只是学生,但他们跟微博上的那群人一样可怕,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不停地说着各种现实生活中难以听到的污言秽语,仅仅是因为几张单薄的照片。 江复庭看着各种天花乱坠的爆料,脸上的神色冷若冰霜。 “哟!原来你也会好奇学校贴吧这种东西的啊!”杨林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边上叫了一下。 江复庭没有理他关上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吴子萱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杨林生这段时间比以前倒是收敛了很多,性格也没那么恃强凌弱了。 “哎呀,没什么好掩饰的!是个人总得有些好奇心吧,更何况当事人是个大美女!”杨林生似乎没察觉到江复庭此时的状态很不好,倚着他的课桌无所谓地说着。 江复庭懒得跟他解释太多,文不对题的说着:“没事做的话我让化学老师给你加作业。” 杨林生听完后脸上的表情顿时格外难看,他阴晴不定地瞪了江复庭两眼,直接脚底带风的走了。 下一节课已经属于高三里难得一见的计算机课,一周现在只安排两堂。这种课到了高三跟体育课一样,美其名曰为课,其实就跟休息没什么两样了。 计算机教室里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各种噼噼啪啪得键盘敲打声,喜欢打游戏的同学没有网游还能拿页游塞塞牙。 江复庭默不作声地选择了教室最角落的一个位置,漆黑的画面里快速地敲出大部分学生还看不懂的程序代码,指腹不断地在键盘上跳跃着,灵巧地像是舞蹈。 他在课间的时候基本将校园 贴吧里的帖子简单快速地浏览了遍,发现那些关于实锤爆料的都是同一个账号,然后有三四个大号在散播性转发。 他此时正在脱离学校电脑的程序控制,卡在关键的时刻。 不经意瞥见杨林生从前面的位置悄悄蛰伏下来,坐在了自己边上的机位 江复庭一秒把自己的电脑页面切换成一个科普阅读网站,中指慢悠悠地滚动着鼠标,淡淡的开口:“上课不能随意更换位置。” 杨林生就知道他要这样讲,满不在乎的说着,“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坐一块,我那台机子坏了,只能坐后面来了。” 江复庭看了下前面空出的位置,电脑上的蓝屏清晰夺目,捏着鼠标的手指不禁用了力几分。 杨林生没有多说话,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插入自己的u盘,导入吃鸡游戏,戴着耳机,手上的操作快得简直要起飞! 难怪前面那电脑要死机。 江复庭在浏览网面不停滚动着,滚动的时间控制的很好,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在阅读,关掉一个窗口,再打开另一个新的,他用余光整整观察了杨林生7分钟,才确认这个人已经全身心的掉入游戏中。 江复庭依旧保持着警惕,打开程序页面,一边小心敲击着,一边偷偷观察身边的人。 此时他已经越过了学校主机的后台监控,将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再顺着自己目标ID的网页记录,慢慢爬进了目标账户。 幸运的是这个账号此时此刻正在登陆着,而且是手机端,江复庭脸上紧绷的神情总算放松了点,他不是技术大佬,只是平时勉强学了点,光是上面的操作,就已经让他耗了不少心神了。 江复庭快速入侵着数据,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一层又一层代码飞扫而过,他没想过要控制什么的,直接把自己需要的信息后台备份,赶着人家发现之前快速退出。 在这十几分钟内,他的心脏一直保持着高频率的跳动,他之前也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他放在一个高速列车的外面,紧张,刺激,后背隐隐沁出汗水。 终于安全从目标账号退出,江复庭放松了心里的那根弦,慢慢地清扫剩下的痕迹。 工作正好做到收尾,敲完最后一个符号。 “卧槽!”响亮地惊讶声在耳边响起。 江复庭的后背猛地一僵,转过头,杨林生的目光果然紧紧盯着电脑前的代码,他正在想说辞的时候。 杨林生突然破口大骂:“怎么你的电脑也死机了!这学校电脑真垃圾!” 江复庭顿了下,显然对杨林生说的话有些意外,心里正要松口气,边上的人再次自说自话起来。 “不过你的问题应该不大,我以前家里电脑也黑屏过,然后我直接给重 启又变好了。”他说着手直接往江复庭的主机那伸,在对方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食指直接戳进了重启按钮。 江复庭眼片的电脑彻底漆黑一片,他透着屏幕的倒影都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脸上散发着森然刺骨的寒气。 三十秒过后windows的熟悉页面再次展现出来,杨林生得意的看着他:“看吧,老子是专业的!” 江复庭硬生生得憋着才没让自己对边上的人动手,眸子又是幽不可探的黑,冰冷地说道:“上课私换座位扣2分。” 杨林生听完后脸上各种不爽地叫嚷:“来给你修电脑,你还记我分?” 江复庭懒得听他抱怨,检查了下重新开机的电脑,学校电脑和网吧电脑一样重启都会清零,他仔细翻查了下,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刚刚操作的时候有留一手自动备到U盘,不然刚才搞得全白费了,下次想再进去就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边上的人还在压低着声音各种叨叨。 江复庭被念的有些不耐烦,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分。” 杨林生瞬间跟捡到大便宜似的不再说话。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二章:天台惊魂 下午所有课上完后,江复庭趁着晚自习开始前的一个半小时的空挡,将今天拿到的资料找了机会细看了下。 他越看眉眼间的神色越是凝重,除了大账号的发布甚至还有不少小号的互动都是同一个人操作的,每一个账号的内容都是非常有针对性。 他默默记下了操作的真实手机号码,通过校园网才发现,这个人他自己有些印象,就是之前误打误撞了两次的楚云。 江复庭没有犹豫,再次走向高二三班。 前面那位女生见着前段时间才来过的江复庭,不由有些惊喜,眼前一亮非常积极地再次出来:“江学长,你有什么事吗?” 江复庭本就没打算把事情闹得太大,简单地环顾了下一整圈教室,发现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人,“没事,来看下。” 女生看江复庭打量的眼神,想起上次他来班里归还借书证的事情,嘴角甜甜得笑了下:“你是在找楚云?” 江复庭多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女生确实挺有心思,点了点头:“恩。” 那女生笑了笑:“你可以去一号演播室找他,他女朋友刚刚选上了文艺会的主持人,这会应该是在看她排练。” “多谢。”江复庭颔首没有多说,直接往综合楼走。 被选上主持人的女生他有点印象,名字叫林佳佳,长相比较惊艳,属于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没想到的是楚云是他的男朋友,这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 但是这样一来控制舆论抹害李凝如的原因就可以串起来了。 江复庭一推开演播厅的大门,就听到了一声深情并茂念着酸掉牙的晚会台词。 文娱部的部长是个非常帅气的男生,他回头看见突然进来的人,打了个招呼:“江复庭?你怎么有空来看彩排?” 江复庭注视了下舞台上明艳动人的女生:“来看进度,你们继续。” 那男生拍了拍手,示意他们继续彩排。 在场的每个人再次在他眼前忙碌地晃来晃去,他慢悠悠地走过去,穿过来往搬着东西或者拿着台本到处喊叫的人群。 没有两下走到对方的眼前,看着眼前的女生有些意外的对上自己的眸子:“你是林佳佳。” 林佳佳那张精致得脸庞突然染上一层红晕:“恩,是我刚刚那里念的不够好吗?” “不错。”江复庭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这个女生身上,左右打探着,“有看到楚云吗?” 林佳佳眼底深处稍微惊异了一下,没想到楚云怎么会认识江复庭,脑海中回忆着:“他前面那会就出去了。” “好。”江复庭得到信息没有多留,简单说了下现场看到的问题,便离开了演播厅。 起先应该是来赶着找人的原因,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太多,直到出来关回 演播厅大门的那一瞬间,淡淡的阴冷感突然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让他心里不由紧绷。 上次吴子萱的事情影响过于深刻,他甚至直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世上是有鬼的,但是记忆里的事情却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自己。 此刻走廊内这种熟悉的感觉过于深刻,他摒着呼吸试探着自己能不能像在宿舍那次一样发现着什么。 凝神的时候只能大致地看到走廊里若有如无的黑色轮廓。 他顺着有黑色气流附近的方向慢慢走着,走到了扶梯口,沿着唯一的线索一直快步往上。 越是多踩一步阶梯,阴冷感受便浓郁几分,甚至和之前在宿舍走楼梯时的感觉更不一样,慢慢地头脑开始有些发胀,四周的景象变得如波澜般有些虚无。 江复庭用力咬了下唇努力让自己更清醒一些,随着唇部传来的一阵刺痛,眼前的一切才恢复了正常。 综合楼的楼层总高不算太高,他一口气直接爬到了七层,明明只跑了三层阶梯额头却已沁出不少汗水,腿部有些酸软无力,就跟一口气爬二十层的感觉一样。 江复庭停留了下,稍微缓了口气,他的体格一直都保持地很好,没出十秒就恢复了正常。 就在他刚拐过楼梯口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他顿时迈着大步走上去,一直到走了十来步,忽然发现自己跟那个人影之间的距离却是丝毫没有缩短。 刚刚隔了多远,现在依旧有多远,自己仿佛是在原地踏步。 静谧得走廊里,所有的一切如同被无限制地延长,明明阳光顺着一整排的玻璃洒在里面,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世间万物都如同被隔绝在了外面,他甚至都听不到来自窗外的任何声音和动静。 江复庭紧紧地蹙了下眉,眼前的一切和之前走廊内发生的很像,都是用某种手段将自己困住。 之前的吴子萱是为了防止郑青杀人,那这次始作俑者的目的呢? 随着自己停下来思索的时候,那道熟悉的人影越跑越远,直到彻底地消失在了尽头,周边的一切再次恢复了正常。 久违的温度落在了他的脸上,白皙的面庞在阳光的铺染下泛着淡淡的金黄色。 江复庭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刚刚人影消失的方向拼命往前走,如果只是为了暂时的支开自己,楚云一定是要出什么事。 一直到他走到尽头的地方时候才发现还有一扇门!估计推开就是综合楼顶楼的天台。 江复庭断然地按了下门把,大门却是被人直接反锁上。 他侧着身子用力地冲撞在门上面,硬是被他推开一小丝的门缝,可门后却像是有人在大力阻拦着,江复庭咬着牙几乎要使劲全身的力气,才将铁门多挪了 一点。 后面堵着的人一定不是楚云,他对自己的力量非常了解,如果连自己撼动都那么吃力…… 江复庭不敢再多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多耗一些,外面的人危险就会多一分。 手臂上的青筋几乎要突起,额上早已是大汗淋漓。 他沉着胸口里的气,努力将全身上下的力气汇聚在最有用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体内的黑气又开始不断的涌动着,疯狂地往他的手臂上席卷而来。 随着门板发出“咔”“咔”的摩擦声。 铁门终于被推开。 一阵刺骨得阴风在天台上汹涌得滚动着,身上的体温骤然降低,挂在西边的阳光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眼前迷雾般地黑气慢慢在眼前散去,此时的楚云正在天台不远处的边缘摇摇欲坠。 江复庭睁大了眼睛,屏息大喊:“楚云!” 站在天台上的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踱步往前走。 “楚云!”江复庭飞速地奔跑过去,他的每一步都是用尽了力气去争分夺秒。 那瘦弱的身影依旧什么都听不到,迈开脚步,终于踏入了空气,后脚慢慢抬起。 紧接着,身子在引力的作用下开始以迅猛地速度往下掉。 江复庭来不及犹豫,双脚使劲直接往上扑,右手牢牢地握住了尚有温度的手掌。他心松一口气,趴在地上看向正被自己牢牢攥着的人。 楚云的五官不是很特别,但是非常白净,他身体特别瘦,江复庭抓住他的时候并没有很吃力,就在他准备将手里的人拉上来的时候,那张清秀的面庞突然紧紧地盯着他,双眼黯淡无光没有丝毫的神采,眼下的黑眼圈浓郁得如黑夜一般,薄薄得嘴唇咧起了诡异的笑容。 就在江复庭若有所思的那一瞬间,那人的另一只手,正在一根一根用力将紧握着他的右手掰掉。 “你清醒一点!”眼前这个人的行为让他心里隐隐涌上一阵不安,带着透彻得凉意冷冰冰地喝道。 楚云脸上的笑容却反而绽放地更加灿烂,江复庭连忙将另一只手攥住他,准备腰腹用力直接把人带上来。 只见对方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毒,借着江复庭的力气反扯住他,对着他的手腕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了下去,伴随着一阵钝痛,一丝丝阴冷得气体不断的注入自己体内。 江复庭差点被这刺骨的寒意条件反射得松开手,他紧紧地咬着唇,忍着在体内翻腾着的其他力量带来的疼痛,一狠心,摒着一口气,直接猛力将楚云带起。 就在自己将人带上的一瞬间,他重新感受到了周边的空气和温度,眼前的楚云还未完全回过神,正跪趴在地上,江复庭将他扶起,那双眼睛重新恢复了焦点,对着正注视着他 的自己和周边的一切满脸迷茫。 “江会长?”楚云惊异得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他又打量了一下边上的环境:“我怎么走到这了?” “我有事找你。”江复庭没有提刚刚发生的事情,直接切入自己找他的目的。 楚云不惊不惧地对上他充满审视的眼神:“您找我不会还是因为上次在储藏室?” “云峰之巅是你?”江复庭没有语气地直接打断他,他说的就是楚云校园贴吧里的ID。 楚云听完他的话错愕地看着他,眼里有一丝惊慌,但又很好的压制下来:“不是我。江会长可能记错人了吧。” 江复庭细细地打量着他,眼前的这人跟之前看到的,表现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他直接把自己搜出来的部分资料直接截屏给他看。 楚云打死都想不到江复庭会利用手段来黑他,看完脸上当场变了变,只听到江复庭慢慢地开口:“删.帖对受害人道歉。”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三章:造谣 他的脸上一瞬间生冷无比,失去了一开始的友好:“这又能证明什么,聊天记录什么的或许是别人盗用我号做的,搞不好就是有人故意来诬陷我呢!再说了李凝如她自己本来就做过这些事情,证据确凿,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有言论自由和知道真相的权利。” 江复庭冷笑了一下:“就凭几张不清不楚的照片。楚同学,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成年,恶意造谣、诽谤、诬陷他人,是需要承担社会责任的。” “你是在威胁我么?会长!更何况您这证据的来源恐怕也是不清不楚的吧。”楚云清秀得脸上露出戏谑得表情:“非法入侵计算机系统也要承担责任的,反正我是知道会长你成年了。” 江复庭凌厉得眼神几乎要在楚云身上狠狠剜穿,这个人果然不是什么善茬,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自己在储藏室门口听到他们的对话,总觉得这人身上还有其他事。 面对这样的人,他也是在人生中第一次耍起了无赖,俊朗的脸上勾了勾眉角:“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非法所得的?” “只要技术警察来检查,痕迹一检测不就知道了么?”楚云一脸单薄地说着,深邃得眼里藏着戾色。 江复庭连瞧都不屑于瞧他,淡淡地说道:“请便。”随后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他从来不会做对自己没把握的事情,即使在他知道自己技术有限的情况下,也只会完美的去做能力范围内的事,但凡有一丝风险他都不会随意去触碰。 楚云没想到他会那么云淡风轻,反而显得自己自作聪明,随即有些气恼,狠厉地说道:“会长最好把这些东西好好藏好,不然我可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 江复庭没有继续再搭理他,不顾身后的人在嘀嘀咕咕什么,头也没回的离开。 他本以为这次找了楚云即便对方不撤帖子,好歹会因为自己手里捏着的证据收敛一些,没想到过了一礼拜事情开始越传越凶,甚至有无耻的人直接拿P的艳照直接来诋毁李凝如,所有的一切都在变本加厉地进行。 江复庭此时正从会议室走出来,综合楼和教学楼之间会隔着一个花园,他思考着期末的复习内容慢慢踱步着。 石阶两边的银杏树掉了一地枯黄的叶子,只剩下干枯的树枝,仍旧坚毅直挺,往空中不断得拔节。 整个青石地块都是一片灿烂得金黄色,初冬的时候还残留着些许秋季的温馨。 就在刚要走出花园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出来女生高亢的叫骂声和皮肤撞击在一起的清脆声。 江复庭抬眼望去,一个女生正凄惨地跪坐在地上,头上的长发被后边的一个女生用力箍着,身前的女生一只手捏着她的脸颊,另一手掀起手掌大力地往那个女生 身上煽动。 “你们在干嘛?”江复庭大步过去,冷冰冰地盯着她们叱问着。 动手的两个女生都还来不及收起脸上狠毒地表情,似乎准备转过头对自己破口大骂,但看清江复庭的脸上,气势马上弱了下来。 “江,江复庭!”掴脸的女生显然是吓了一跳,心虚地解释着:“是这个人先故意踩着我脚的,我就是想教训她。”她说着反而委屈的伸出脚,名贵的白色帆布鞋上,确实多了一道灰蒙蒙得脚印。 “她踩你,你们就扇脸?”江复庭冷声质问着。 “不是的!她踩了鞋子就算了,还不道歉,刚刚还想打我们!”后面抓头发的女生慌忙解释着,就在江复庭将锐利得视线转移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猛地松掉,像是眼前的头发有多烫手一般。 “是吗?”江复庭难得柔声对着陌生的人说话,看着地上的女生流露出一丝关切。 “你们不故意刁难,我闲的没事踩你鞋子,还要动手?”地上的那个女生也不是什么软弱随意屈服的性子,脸颊两边几乎红肿不堪,眼里冒着火,狠狠地瞪着对她施暴的两人。 “李凝如你这个婊子!敢在别人面前污蔑我们!”那打人的女生被人踩着尾巴,急的大叫,做势又要抬起手扇过去。 江复庭直接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那个女生面色难堪得用力挣脱着,但是手臂却动也动不了。 “你!你松开!捏痛我了。”她本就对眼前的人本能得敬畏着,此刻直接闪着泪花,委屈的示弱。 “知道痛?”江复庭淡淡的讽刺着。 两个女生的脸变得更加尴尬通红地要滴出血,声若蚊蝇的:“知道了。” 他没有再搭理她们,起身去扶地上的李凝如,她却是不着痕迹得避开他的触碰,自己咬了咬站起来,刻意得和他保持距离,情真意切得开口:“谢谢!” 江复庭看着她摔得不轻,脚踝还蹭破了不少皮,“要不要我送你去校医室?” 李凝如苦笑了一下,肿胀得脸上那双眼睛却依旧是明澈无比:“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被人看到了,我恐怕更不好过。” 江复庭点了点头,没有强求,目送她离开,才放心回自己教室。 然而一语成谶,第二天学校的贴吧里关于李凝如和江复庭关系的帖子在学校铺天盖地。 起先他还不知道,直到被班主任叫进了办公室。 班主任虽然已是二十几年任职经验,但是对上江复庭这种罕有的强大气场的学生,也不由小心很多。 他先是寒暄了几句江复庭的学习境况,又扯了些班级情况,然后在未来高考方向兜了一圈终于讲到了正题:“还有,我也知道你学习比较好,自控能力比大部分学生都强,其实你 谈恋爱老师也不反对,就是挑选对象一定要慎重些啊。”他说到后面几个字,慢慢地加重了口气。 “毕竟这种事情多少有些潜移默化得影响在里面,你那么聪明自己琢磨一下是不是这个道理?” 江复庭前面还在认真听讲,听到最后一句情不自禁皱眉:“您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班主任被他这一句也弄蒙了一下,自己仔细琢磨了好几遍也想不出哪里说错了话:“弄错什么?” “我没女朋友。”江复庭盯着他认真说着,语气毫无波澜。 班主任肉眼可见得愣了一下,然后指着手机里的一个帖子给他看:“人家都拍到照片了,你有什么不承认的,青春期我也能理解,毕竟我也教几十年书了,就是这个选对象。” 江复庭压根没听他在耳边叨叨着什么,看着班主任手机里的帖子,脸上的神色冻得能把整个办公室结冰。 照片拍摄的角度非常讨巧,拍的人选在了背面的角度,正好是江复庭准备弯腰扶李凝如的时候,李凝如仰着头看他准备起身,而照片里看上去就像是他们两个在接吻一样。 江复庭看了下发帖者,又是云峰之巅! 班主任感受着屋子里越变越冷,连暖气都没有用,尴尬地看着江复庭:“我知道偷拍不好,不过不管怎样正好是个警醒,你……” “梁老师,你误会了,我没有谈恋爱。”江复庭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后面劝词,深邃的眸子暗了暗,开始思索着什么。 “那这!”梁成辉直着眼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示意这怎么回事。 “有人误导而已。”江复庭说着顿了顿:“您可以让教务处查一下。” “查!当然要查!”梁成辉气得一拍大腿,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这样被人泼脏水,能不气么。 “恩。”江复庭再次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样子,走出教师办公室带上门。 他从教室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收到不少异样的目光,在身边一层又一层的密切围绕着。 江复庭没有怎么理会他们说什么,一如既往地穿着花园通往教学楼。 外面的世界再怎么繁杂进入到这里就会习惯性的宁静下来。 前段时间来的时候,这边的草地上还覆盖着大片大片的金黄色,这次过来的时候,那些落叶被打扫的阿姨清扫得干干净净,露出光秃秃得灰白得石阶来,石阶之间还有着一些绿色的杂草坚挺的在寒冷的冬季里生长着。 江复庭舒缓地在这里踱步着,因为课间休息时间紧凑的关系,正常下课的时候很少会有同学到这里来,一路下来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就在他刚要拐过亭台的时候,不远处丛里的一个长凳那传来轻声地议论,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正好是背 对着他。 “你们那个事情弄得怎么样了?楚云怎么说的?”那个女生以为花园里很安全,也没有刻意地掩着声音。 “那不废话吗?我们楚哥出马有什么弄不了的!何况李凝如这个菜鸡,对付她分分钟的事情,她有什么资格跟你争!”一个男生掩饰不住身上的得意。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有那个江复庭的绯闻他都敢搞上!”那个女生仍旧不敢置信吃惊地问道。 “无非就是控评,引导风向啊!再说了江复庭算个球!天天板着个脸,真以为自己是老几,你看现在出了这些事情,他不一样得夹着尾巴做人!我告诉你,其实没有那江复庭本来还好,结果谁知道他插一脚,你想想你们这些花痴地女生嫉妒心多强啊,让她们知道她勾引走江复庭,不得撕碎了她!”那个男生扯高气扬地说着。 “而且你也知道现在舆论半边天的时代,谁管你真的假的,说的人多了,假的都是真的了!你等着看吧,李凝如死都洗不清。”另一个男生也是嘚瑟的说着,明明是苟且又肮脏的行为,却在他眼里变成了了不起的手段。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四章:所有人的误解 “看不出来楚云还真的挺有本事的。”那个女生假似吹捧得嘀咕了一句。 “这算什么,我们楚哥的本身可不止这些!他连……”那个男生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边上的另一个男生拉了一下,连忙收住嘴,转移了话题:“不过林佳佳,我们楚哥这么掏心掏肺对你,你什么时候愿意跟他正式约会啊?” 就在这个时候,上课的铃声突然被敲响,这三个人急急忙忙地告了个别,直接往教室那面跑,全程谈论地太过全神贯注,连此时站在不远,浑身上下散发着森森寒气的江复庭都没有发现。 回去的道路上还有零星的几个路过的学生看到他,按捺不住地窃窃私语。 “江复庭怎么想的,居然和李凝如这种人在一起!” “李凝如也真是够有手段的,连江复庭她都能搞到手。” “江学长估计是被她外表骗了吧,他看起来也就不像那么八卦的人,人家搞不好殷勤点,使点小伎俩,搞不好就糊弄过去了呢!” 没有再管这些流言蜚语,他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没有根据的谎言又能维系多久。 他选择非常安静的在学校内等待了两天时间,等着校方会在下一秒突然给一个合理得解释,还李凝如得清白,或者说是稍微期盼着楚云被学校抓到的那一刻。 毕竟相比自己去查再曝出去,他没有楚云这样的网络粉丝基础,反而学校拿出东西来显得更有说服力。 两天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在心里在对某些事物有了期盼的情况下,就变得煎熬了许多。 这两天学校贴吧内的帖子不少都是女生因嫉妒成狂,甚至不需要楚云再继续带节奏,就自发拼命得去对李凝如人身诋毁。 他最近没怎么去关注学生会活动的进展情况,桌下的课外书籍,也都没怎么认真翻阅过。 “江复庭!”说话的是班里的一个学习委员,在门口突然叫了下。 他抬起头,淡淡得问道:“什么事?” “班主任叫你中午去一趟教务处!” 全班目光得视线瞬间朝自己这边袭来,各种不解和好奇交织在一起将自己包裹在里面。 江复庭熟若无睹得:“恩”了一下,心里一直悬了两天的疑问此时放下了不少。 中午吃完午饭走向教务处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一块从另一面过来的李凝如。 那双清澈的眼睛外框还有一些红肿,明显是不久前才哭过,脸颊比前两天见到她的时候消瘦了不少,之前还稍微有点苹果肌,现在瘦的只有脸部坚硬的棱角。 从流言开始才不到一个星期,李凝如的整个人都被折腾得万般憔悴。 她看到江复庭的时候勉强得扯了下嘴角,随后放慢了脚步,一直安安静静得跟在江复庭的后 面,全程很小心的保持着距离。 江复庭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教务处。 然而就在他踏入大门的一瞬间,办公室内压抑的气氛就让他感觉到明显的不对。 教务处的主任是个比较年长的女老师,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度数的黑框眼镜,就在她看到江复庭身后的李凝如时,就没有好脸色得嗤着气。 她在边上吊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着:“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学的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谈情说爱,一点都不知道自重!” 李凝如在边上低着头咬了咬唇,江复庭听完这话,内心瞬间沉进了谷底,他瞟了下边上的自家班主任,等着他的看法。 主任在留意到江复庭脸上神色的时候,很适宜地放缓了些语气:“江复庭我知道你学习好,不过这种女孩子啊,能不接触就不要接触,我知道你跟这个女孩子不是真的,但谁知道人家会不会利用你,你说是不是!” “她没有。”江复庭没有波澜的开口,脸上的坚定毫无变化。 李凝如的身子却是轻微的颤了颤,身前交叉握拳的双手不停得摩擦着。 教导主任给江复庭的班主任使了个犀利得眼色,让他自己想办法先说服自己的学生。 领会到意思的梁老师随即语重心长地开口:“江复庭,你现在还小,才18岁,还没有接触过社会,但这个女孩子她不一样,已经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啊,搞不好你自己被她算计了都不知道!” “是啊,我们好歹比你多活了几十年,说的话可都是为你好,这女生缺钱自己选择去不干不净的地方打工,你说这种地方赚零花钱,说得难听点你们十几岁了还没有辨别这种东西的能力?正常女孩子打工要么是去超市要么就是去肯德基这种地方吧!”主任跟着梁老师后面不停得加着后劲,企图改变江复庭的想法。 “她不会。”江复庭的语气里依旧没有一丝的犹豫,他见得不多,但是他心不瞎。 李凝如被江复庭两次的坚毅愣了下,一直紧张得身躯反而坦然放松下来。 她抬起脑袋明亮的眸子果敢的看着在场的三位老师:“我到底怎么样,上学两年来你们难道还不清楚么,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你们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吧!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妄图息事宁人而已。” 江复庭多看了她一眼,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坐在跟前的教务处主任脸上果不其然得气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颤抖,举着手指发抖的指了指她:“学校都调查过了,你自己不自爱,在那种地方打工,还嘴硬……我教书二十年来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的学生。学习不好好学!自己做了不 干不净的事情还顶撞老师!” 她气急败坏地说着,被李凝如的话刺激的上头,不经意说漏了句狠毒的话:“难怪没爹妈,我要是你爸妈我也早死了安心!” 办公室里的空气忽然寂静了几秒,剑拔弩张得气氛像是被突然打翻了浓浓的火药瓶。 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锐利得目光狠狠剜在了教导主任的身上。 李凝如收起了脸上的平和,目光如炬得刺向了主任:“您说什么?” 教导主任被两人压迫的视线看得僵硬了一下,脸上泛起羞愤得尴尬之色,冷冷得“哼!”了一声,生硬地岔开了话题:“看你也不像要好好学习的样子,不想上学就别上了!免得在学校乌烟瘴气的!” “行,那我就顺便办个休学手续,待在这里我连呼吸都嫌脏!”李凝如不屈不挠得说着。 江复庭本能地抓了下她的手腕,沉沉得看了她一眼,让她冷静一下。 李凝如浅浅得对江复庭笑了下,示意自己想的很清楚,不为所动的走过去对着有些惊愕的教导主任说:“怎么办理。” 主任大概也是没想到她自己会那么爽快,顿了顿,就打了个电话给资料室让他们那边帮忙打印相关文件。 李凝如在拿到休学申请书后,填上因病原因休学,签上字,出于交代全校的原因还是给她开了个严重警告的处分单。 李凝如在拿到处分单的时候嘴角不屑得笑了笑,像是看垃圾一样,在所有老师的目光下将它撕得细碎丢进了垃圾桶。 江复庭面无表情得看着他们,就像李凝如说的都是怕影响自己的教学业绩息事宁人而已,几个中年人在两个学生面前拙劣得表演着。 他没有说话,在李凝如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也转过身,懒得再假惺惺得打招呼,准备直接走人。 “江复庭!”梁老师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江复庭默默地回过头,中年男人的脸上神色变化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的说着:“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别的都别管。” 他还是一声不吭,非常利落得听完就走。 第二天学校开早会的时候学校义愤填膺地宣布了这个消息,狠狠地说落着李凝如卑劣得行径,反而将她贴吧里的那些行径全部坐实,成了全校众所周知得前车之鉴,变成丰泽这所重点高中开校以来最为不耻的女学生。 在得知李凝如休学的瞬间,贴吧里的内容在校园网上疯狂转发着。 他们在窃喜,在不留余地畅快得继续诋毁,他们将自己假装成了击败邪恶的那一方义军。 触目惊心的文字让他不停回忆起陈佳南死去的时候,这些人疯狂地在施暴他人的身上找到满足和归属感。 江复庭握着手机的手不断用力,几乎要将 手里的手机捏碎。 漆黑的眸子紧紧凝望着课桌,越是细想越是觉得周边的人心脏不可言。 在流言最开始的时候,稍微熟悉一点的同学看到江复庭会拿李凝如跟他打趣,江复庭会简单的说一句“不是”或者“没有”,可后来他也懒得说了,因为根本没人去听,他们甚至根本不好奇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江复庭手臂撑着脑袋,墨黑得眼睛对着窗外的纯澈得蓝天逐渐放空,心里不停得反思着。 觉得李凝如的休学多少也是因为自己增加了她的舆论压力导致的,准备找个老师去问下她家的地址。 学生会的会议时间通常占用的不是午休就是下午第四节的自修课,江复庭收齐各个部门的汇总信息,直接走向学校档案处。 “咚”“咚”指节非常有礼貌得轻扣了下大门。 “进!”从里面传出了女老师的声音。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五章:突发病情 江复庭走进档案室,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边上还有一杯刚泡的热气腾腾的咖啡。 “老师好,我是来交文艺会活动报备资料的。”江复庭轻柔地说着,他的声音本身就是低沉,非常有的磁性,刻意得压着声音更是引人入胜。 那位老师果然抬起头望了一眼,眼里有一丝惊异:“江复庭是你啊,你怎么亲自来送了。” “正好顺路。”江复庭随意勾了下唇角,那老师看得差点着迷,总觉得今天江复庭有哪里不一样。 她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前方空的地方,“就先放这吧!” “恩。”江复庭点着头,顺着那位女老师的座椅后面走到了她的边上,许是真的很忙,老师的注意力并未在他身上停留了太久,就钻回了工作。 他慢慢得将资料放在老师办公桌上,不经意得看了下她的电脑页面,都是非常繁琐又细腻得日常资料,压着声音温和得问道:“老师最近很忙?” “嗯,最近你们刚期中考完啊!而且每次过完期中我们工作都不轻松,前脚忙完又要准备忙期末了!我这个岗位就是这样的,琐事太多了。”老师一边无奈得抱怨着注意力却是一点也不敢从电脑上撇开。 “你这个看起来确实是挺麻烦的,我刚好有个减轻负担的办法。”江复庭对着她说道。 “什么办法?来,你试试?”那老师半开玩笑得把位置腾给他一块。 江复庭没有推脱,弯下腰,打开表格熟练的输了几个函数,俊俏的脸神情专注得样子更为吸引人:“老师,你可以学个VBA的算法,不用精通。” 他一面说着,一面建完简单的公式,敲完回车键,把电脑让给她看:“你算的东西也不复杂,只是学生数量太大,有些表格里处理不了的,它可以给你循环确认。” 女老师将信将疑地反复看了下江复庭刚刚输入的东西,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眼里的神色慢慢亮了起来,欣喜地说道:“年级第一不愧是年级第一啊!”一个公式至少解决了自己耗神耗力四小时的活。 江复庭看着她满脸愉悦,继续压着嗓子保持着轻和得口气:“对了老师,你知道李凝如家里的地址吗?” “她我怎么知道!”女老师听到这个名字神色也是有些按不住得鄙夷,但没别的人那么浮夸得表现在脸上,她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神秘兮兮得问道:“你怎么突然问到她啊!” “毕竟是因为竞选主持人她才会被大家讨论的,是学生会工作没做到位引起的,我去看下。”江复庭云淡风轻得口气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哦!”女老师恍然得点了点头,站起来往学生.资料柜那边走: “那行吧!这些资料本来是不让随便给学生的,其实你们原来要问陌生同学地址的话,应该直接去问班主任的。”那老师说着,将对应得班级档案拿了出来。 “多谢老师。”江复庭没有客气,接过李凝如得资料,对着地址那一栏扫了一眼,居然是住在下安区。 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个是要拆迁的老城区,根据这几年经济飞速发展主城区早就迁移到这边,好的学校和办公场所基本都围拢在主城区,那边现在基本很少有人居住。 江复庭礼拜六抽了时间,准备直接去拜访李凝如。 他打着车子来到了老城区,按司机的说法,里面车子不敢开进去,还得他自己在往里走。 江复庭顺着导航,拐拐绕绕了将近十来分钟。 这附近的居民房大多已经破败不堪,都是上个世纪70年代的老房子了,有些房子甚至倾斜着角度。 建筑方式都是简单的墙砖外面直接裹漆,然而涂漆早就随着时间剥落得一干二净,裸露出里面的砖头,砖头之间的每一个缝隙里只要轻轻一桶,水泥风干后的细沙,都能不断得从里面涌出。这些房子甚至下一秒就会随时随地的倒塌。 基本上全部都是危房。 江复庭在5年前就有听闻这边附近的老城区要拆迁得消息,没想到非但没有拆迁完,居然还有人居住,他当时看到李凝如的学籍资料也是震惊了一下。 他快走进了巷子里的最深处,然后在一个写着131号的门派前停下,就连木门都是非常老式的。 江复庭叩了下门。 “谁啊?”熟悉的声音似乎有些惊异,踩着小步子往门外走来。 “江复庭。”他淡淡地开口,报名字的瞬间能清楚感觉到,那个步伐突然停顿了一下。 随后里面的人似乎踩着小步慢慢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半虚掩着,透出半个脑袋:“你来这是?” 江复庭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得看着她,回家了三四天眼前人的气色比在学校时是好了不少,虽然脸上还没有肉,但是好歹红润了很多,他淡淡得开口:“受老师所托。” “他们?”李凝如在脑海里想到那些人就难以控制的露出一脸鄙夷:“他们是怕我反悔又想上学吧!” 江复庭没有吭声,安静得等待着她开门。 然而就在李凝如,正准备拉开门的时候,从屋子里面传来一声气若游丝得叫声:“姐、姐姐。” 门口的李凝如脸色瞬间苍白了一下,惊慌失措得朝着屋子里奔过去,根本顾不上还站在门外的江复庭。 江复庭推开大门,眼前家里的简陋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屋子里面简单到没有任何摆设的东西,墙边靠着一张边角有些腐烂的八仙桌椅。 他走进去 甚至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狭小的客厅仅靠几个破裂的塑料桶堆积着衣服,曾经被女生细心呵护得书籍正压在这些衣物上面。 在他还没来得及回神,被碎花大布简单遮挡的卧室里传来一阵李凝如慌乱的呼叫:“江复庭!快帮忙打下120!” “快点!”不等他反应后面又加重了语气急急地说道。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里面只传来女生慌张不安得抽泣声。 本就昏暗得屋子里瞬间变得格外压抑,一时间凝满了死亡的气息。 江复庭不敢犹豫,拿出手机,拨通了120的电话:“喂!这里是下安区永安街××号新村小区……” 他在慌乱中尽量保持着镇定,挂断电话后,江复庭快步得掀开卧室的遮挡布走进去,看着脸上泪眼朦胧的李凝如,沉着声问道:“药喂过了吗?” 李凝如不敢停掉手上的动作,晃着脑袋,鼻子一直抽着气,一张嘴就是呜咽:“药早上刚吃完了!我今天准备去买的!我原本下午就要带他出去,可是我都还没来得及!” 骨瘦嶙峋的小男孩此刻正惨白着一张小脸,紧闭着眼睛,安静得在地上躺着,他的嘴唇泛着深紫色,整个身体看不到一丝起伏。 “安安!你坚持住啊!你一定要坚持住!医生一会就要到了!”李凝如憋着劲不断的按压,双手因为重复用力的机械性运动,开始有些酸胀,手臂有些僵直,泪水糊着汗水不停得流淌下来,手掌和小男孩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一片。 那双清瘦手臂上的动作开始有些迟缓。 李凝如咬着牙,拼命得坚持着,她得坚持到医生来。 安安还有救的,他才八岁,他那么多难关都挺过来了!所以她也坚决不能放弃! “安安!安安!”嘴里不断地发出破碎得呢喃。 但是她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她恨自己平时没有多锻炼,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憔悴的眼眶中绝望的气息慢慢弥漫开来。 “我帮你。”江复庭走过去,将她拉起身,迅速得接上她的动作。 李凝如站起来的时候脚下还有些虚浮,身子轻飘飘得摇晃着,脑袋里传来一阵尖锐得疼痛,她快速得扶住附近的一个硬物,大口得喘着气,逼着自己回过神来。 江复庭的手比李凝如沉稳有力很多,每一下的力气都非常巧妙得控制在了最有用的地方,但是安安的心脏病是比较严重的先天性的,普通的按压效果并不是很大。 没有嫌弃得张开小男孩的嘴,江复挺配合着做人工呼吸。 李凝如一直到现在才稍微镇定下来一些,焦虑得看着一直做着心肺复苏的江复庭,不停的在屋子里徘徊着等待着120的到来。 时间 一分一秒过去,等最近医院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也至少将近快十分钟了,在这十分钟里面江复庭从李凝如手上接过来开始,每一秒的时间都不敢浪费,手上的肌肉几乎酸得发胀。 一直到医护人员给安安上了除颤仪将安安带上救护车。 江复庭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背得那层衣衫几乎快要湿透了。 江复庭跟在慌慌忙忙的李凝如后面一起走上救护车,她坐在上面,挂着泪珠得眼睛微愣得看着他。 江复庭看了眼还未醒过来的小男生,开口道:“多个人帮忙会好一些。” 在120开了特殊通道得驰骋下,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医院,没有等他们沟通太多,安安就直接被送入了抢救室。 急诊科得病人本身就比正门得病人少很多,抢救室外此时显得格外的空旷,偶尔经过的几个病人或者家属们会在他们身上投放怜悯的目光。 两个人傻傻得等在门口,时间每一秒都格外得煎熬,越是安静的情况下,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就像是被人赤裸裸得挖出来,放在残忍的现实面前反复鞭笞着。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六章:被录音了! 李凝如挨着手术室的墙角,垂头丧气得蹲下身子,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身躯因为轻声得抽泣而不停轻颤着。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面,似乎这样,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江复庭慢慢走过去,安静得在她边上倚靠着墙面,漆黑得眸子一直紧紧盯着亮着灯的手术室指示牌。 他们迫切得期望着手术室的医生赶紧出来,但又希望不要出来,出来的太快,甚至连一丝丝的希望都会被彻底破灭掉。 安静得等待中江复庭也开始有些焦躁,他看了下手机,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心脏骤停得抢救黄金时间也就是十五分钟吧,目光里的神色暗了暗,他安慰性得轻抚了下李凝如的背,尽管冬季身上裹了两三层的衣物,在触碰到她的时候,江复庭还是能感受到这个女生瘦的只剩下骨头。 一直到煎熬了半个多小时,手术中的灯终于熄灭了。 一个医生慢慢走出来,拿下口罩缓缓地舒了口气,带着一丝庆幸得微笑:“这小孩子的病情比较严重,来医院前你们的急救措施做的非常好,给他争取了很大的机会,不过这次能抢救回来却是也是侥幸,后续先转到ICU观察一下,家属过来我跟你谈一下具体的病情。” 蹲在地上得李凝如慢慢得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睛终于有一丝聚焦起来,她怔怔得站起来,勉强得咧着嘴笑了笑一直喃喃得应着:“好的,好的。” 她走路的时候身形有些恍惚,步伐异常凌乱,江复庭她拉了一下,深沉得声音让人安定了不少:“没事,我跟你一块去看。” 李凝如点了点头,又恢复那张坚强的面容:“没事,我心里有数。” 医生在诉说病情严重性的时候,江复庭发现李凝如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是真的很早就知道了,而无能无力。 一直到医生催促着她:“不管怎样,尽管想办法给小孩安排手术,正常先心病的孩子五岁前都赶着做了,越拖到后面越危险,手术难度也大,你弟弟今年都已经八岁了,他的心脏缺陷本身就比一般的要厉害,拖不了多久。” 李凝如的眼神瞬间惨淡下来,机械得点着头:“我知道了,医生。” 两人回到病房的时候安安的嘴上已经上了呼吸机,那张小脸毫无血色几乎透明,李凝如满眼心疼得看着他,默默地拉着他的小手。 江复庭站在一边,这个小男孩的身子格外瘦小,如果不是刚刚医生说他8岁了,他还以为这个小孩才三四岁。 “手术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江复庭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个是躲避不了,必须解决的问题。 “我尽力多赚点钱。”李凝如惨淡的笑了笑:“能筹多少算多少,这些年打 工存下来的钱三四万是有的。”她清楚三四万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一共多少?”江复庭继续问道。 “保守二三十万吧。”李凝如轻声说着,听她的声音整个人已经疲惫之极。 二三十万对于现在的普通家庭已经不是什么大钱了,而且现在国内的医疗技术非常先进,只要不是过于复杂的病情,省三甲医院都能医治。 但对于李凝如一个十几岁的女生来说,而是有如巨石一般的负担,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但凡父母有一个健在,大概也会比现在的境况好很多。 “找社会求助了吗?”江复庭突然想起来,现在慈善事业有很多都是关爱先天心脏病儿童和留守儿童的。 “找是找过了。”李凝如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轻轻得抚摸着安安的脸颊:“刚开始材料审批都过了,但是项目基金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资金一直下不来。” “叫什么名字?”江复庭皱了下眉,因为父亲有参与过慈善基金会的原因,他多少也了解一些,按照正常流程材料审批通过后,资金入账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远恒慈善基金会。”她仔细回忆着,之前申请慈善基金的都是将近一年前的事情了,这一年连代言人都换了一个。 江复庭顿了一下,正好是江朝在宋家那里共事的基金会,他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有机会我找人帮你问问。” 李凝如转过脑袋,面如死灰得脸孔终于有了一丝的光亮,她看着江复庭认真的神色知道他没有开玩笑,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你,江同学。” 死气沉沉得脸透着些许的生机和笑意,江复庭知道,那是她对生命的热烈期望。 他忽然注意到这个女生脸颊两边还各有一个特别细小的深陷的酒窝,真情流露的时候显格外可爱。 下午的时间他一直安静得陪着李凝如看护,幸运得是至少一个下午以来安安的情况非常稳定,没有出现其他任何的意外。 李凝如由于身心过于疲惫,双手枕在病床上早已经睡过去,她睡着得时候呼吸特别轻,江复庭看的出来她睡眠很浅,大概是长久以来照顾安安养成的一个本能习惯,随时防止突发状况出现。长期的神经衰弱和睡眠不足,难怪在学校碰到她的时候总是憔悴着脸色。 微信语音的提示铃声突然响起。 江复庭拿出手机时,床边的李凝如已经盯着一双朦胧的眼抬起头,因为之前哭过,此时刚刚睡醒,声音稍微有些沙哑:“家里的吧?” 江复庭看了下来电人确实是母亲的名字,点了点头,小心带上监护室的门,在走廊接通电话:“妈。”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天都那么晚了,你爸今 天不加班的哦!” 江复庭拿下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四点半了:“马上。” “行,那你路上小心点啊!妈妈今天又给你买了条鱼!”电话那头的林锦兴致冲冲得打开了鱼的话闸。 江复庭听到鱼这个字,马上黑着一张脸,几乎想要挂断电话,耐着性子敷衍得听着。 视线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里面的女生一个人孤零零得坐在病房里面,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无止境的孤寂,单调。 孤独像是被拉长,将里面瘦弱的女生紧紧得包裹着。她一脸温柔的凝视着病床的那个人,那就是她生命的现有的一切。 江复庭怔怔得看着,自己的耳边仍旧不断传来妇女热火朝天的说话声。 他突然觉得里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像是被硬生生得分割开来,里面寂寞得潮水过于庞大,他怎么也触碰不进去。 “儿子!儿子!在听吗?”电话里嘹亮得叫声将他硬生生地叫回神。 “在,我刚刚在收拾东西。”他垂了下眼,语气里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那我就做饭了!”林锦那边高高兴兴得挂了电话。 江复庭轻轻得踩着脚,拿起靠凳上的书包,对着李凝如交代了句:“我先回去了。” “嗯。”李凝如点了点头,亲和的笑着看起来和在学校里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温婉:“今天多亏你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礼拜一回学校后江复庭准备心平气和得再找楚云谈一次。 他刚到高二三班门口,之前碰过面的女生直接非常积极得对着班里大叫:“楚云!有人找!”随后一脸羞涩得将一张告白的小纸条塞进江复庭袖子里,红着脸跑开了。 他接过后随意得将纸条揣在兜里,耐心站在门口等待着。 坐在课桌的楚云慢条斯理的收着书,在其他女生好奇得注视下,极不情愿得走出来。 一脸乖巧得对着江复庭假装不认识他,加上本就瘦小,看起来特别讨巧:“学长有什么事找我?” 江复庭漠视着这张虚假得面孔,冰冷得开口:“我们谈谈。” 楚云顶着一张迷惑得脸,奇怪问道:“学长是因为什么事?” 江复庭似笑非笑得看着他,旁若无人的说着:“一人多号。” 那双温润的眼底突然变了番气场,涌出厉色,但他收敛得很好,叫周边的人看不出丝毫破绽:“好啊!” 两个人走到走廊底处僻静的角落里。 楚云不羁得插着兜,刚刚从课桌下习惯性带出来的录音笔悄悄按开,扬起一副和教室里截然不同的面孔,恶劣得笑着:“会长是又来替那个女生打抱不平了?她不会真是你女朋友吧!” “删.帖。”江复庭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直接冷冷地说 着:“不然我会直接联系警察。”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说出来而已,将我知道的传递给别人有问题吗?”楚云死皮赖脸得不承认。 “你已经构成造谣和诽谤了。”江复庭毫不犹豫得戳穿着他的面具,这次不打算给他留丝毫情面。 楚云不屑得嗤笑着:“如果我就不删呢,顶多也只是罚个款吧,可能少管所都舍不得让我进。” “那下一个处于流言中的就是你。”江复庭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你什么意思?”张扬得笑容顿时僵硬了一下。 “你认为的意思。”他平淡得看着眼前的人脸上内容变幻莫测。 楚云的表情瞬间难堪无比,上扬得剑眉狰狞得皱在一起,他突然再次笑了笑拿出兜里的手机,“不就是删个贴子吗?你自己看好了。” 指节快速得在手机上滑动着,一口气按了好几个删除,然后抬了抬眉看着江复庭:“会长满意吗?” 江复庭在手机上确认了下,确实已经删得很干净了,光是他的帖子内容就占了整个话题的一半,突然删掉,整个贴吧的似乎都清空了不少。 他森冷得看着楚云,低沉得声线依旧透着冷意:“如果有下次,就别怪我。” 楚云满不在乎得应着,就在江复庭转身的瞬间,默默关掉了裤兜里的录音笔。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七章:陷入泥潭 深夜,外面忽然淅淅啦啦得下着软绵绵得小雨,雨水覆盖的大地上都透着一丝丝刺骨的冷意。一个男生正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得忙碌着,他扯了扯裹在身上的毛毯,目不转睛得看着电脑里的内容,嘴角勾着狡黠得笑容。 电脑里的画面正是一个adobe的音频软件,里面有很多一截一截的片段以前后不一的顺序拼凑着。 随着手里动作的保存,他心满意足得的笑了笑,习惯性得打开校园贴吧,设置了定时发送,再晃了一圈微博,在一些七七八八得群里热火朝天得瞎聊着。 正聊得起劲的时候,脚边得垃圾桶里发出窸窸窣窣得声音。 “哪来的老鼠?!”被打扰到聊天兴致得楚云烦躁得踹了垃圾桶一脚。 里面没有任何因他这一脚被吓到的动物跑出来。 楚云戏谑得笑了下,“这老鼠还挺聪明!”随后拿着一只笔在废纸团里搅和了两下,里面除了他扔的零食包装袋和纸团,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莫名了一下:“难道是蟑螂?管他呢,明天让妈弄一下!”懒得再管那么多细节,他一脑门钻回电脑。 “簌簌”垃圾桶里奇怪得异响再次响起来。 楚云敲击键盘得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慢慢挪着左手放在鼠标,滚动着页面,假装在看着微博,耳朵一直侧着倾听垃圾桶里的动静。 “簌簌”脚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响。 他猛地回过头,那垃圾桶一如往常安静得待在那里。 楚云的心里开始不耐烦起来,直接把垃圾桶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倒着扣了个面,狠狠地抖了两下,别说老鼠蟑螂了,连个蚂蚁都没有! “什么鬼!”他气得骂骂咧咧得叫着,抓着零食袋又往垃圾桶里放,一脸得莫名其妙。 就在抓着最后一袋零食袋得时候,手边的纸团突然挨着手指动了一下。 他这次没有直接转头,眼球幽幽得往边上的东西慢慢转移过去。 一个黑色长发如瀑得头颅正缓缓地抬起头,沾满鲜血得双手正捡着被他扔在地上的纸团。 “WOC!”楚云瞬间转过头,一脸惊恐得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得瞪着眼睛。 而刚刚看到的东西就像是幻觉一样,眼前又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有地板上的那团纸屑无动于衷得待在原地。 他缓了下神,将东西都捡好,只当自己太累了,心有余悸得坐在床上,僵硬得躯体终于在枕头里慢慢松软下来。 就在他闭着眼睛,刚要陷入睡眠的时候,地板上传来“咯吱”“咯吱”得异响。 楚云再次绷着心,敏感得睁开眼睛,房间里的一切还是一如往常的状态,他放心得吐了口气。 迷迷糊糊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探了探自己的手机。 没有一次性直接摸到,又转移了几厘米摸向台灯附近的位置,却一把抓到了一手粘稠又密集得毛团一样得东西。 楚云得心脏突然用力得蹦了一下,他磨磨蹭蹭得回过头,此时手里正握着那团浓密涓涓得淌着血的黑发。 “啊!!!”他惊叫一声猛地抽回手。 手掌已经被浓发上的血液染得通红,那个脑袋此刻正埋着床头柜边上抬起来,黑色冗长得发尾正往他的床上一点一点的攀延着,几乎要触及他的脚底。 楚云连衣服都顾不得穿,连滚带爬得跑下床,慌忙打开卧室得门,冲向自己父母的房间,用力得敲击着。 “爸!妈!快开门!有鬼啊!” “妈!快开门!!” 他一边惊慌失措得回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匍匐在地上血淋淋得女鬼,一边拼命得敲门。 然而里面的两人如同睡死过去,门被他敲得猛烈的震动,几乎要掉下来。 “妈!妈!救命啊!”因为恐惧楚云大口大口得喘着气,那道红黑夹杂得身影离自己只剩十个脚步间得距离,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得嚎叫着。 就在那道身影即将要伸出手抓到自己的脚踝得时候,楚云连忙转过身,往客厅大门外飞奔。 奔跑得脚步声不断得在楼道里响起,明明自己已经跑得足够快,但是当他转过头得时候,殷红得身影仍旧紧紧得跟在自己身后爬动。 大腿已经酸得几乎要抬不起来,煎熬又漫长的逃命中,楚云终于看到一楼楼梯口得一丝亮光。 他欣喜若狂得冲出去,阴冷的凉风嗖嗖得扑面而来。身体不由自主得哆嗦了一下。 外面空荡得根本看不到平坦的地面,张望过去的景色只有不远处其他新建小区半腰处的屋子。 四周最边缘的地方竖着一排保护用的栏杆。 “怎么在这?什么情况?!”楚云手足无措得愣了愣,看着自己站着的地方。 回过头的时候,那个长发的女鬼再次逼近了自己,他慢慢得倒退着踱步,直到腰部靠在一根细长得硬管子上面。 脚步顿住了。 楚云颤颤得回过头,看着身下被缩小得熟悉场景,再僵硬得转头看着已经爬到自己脚下的女鬼。 黑色的长发下,俱黑得眼球随着抬头的动作慢慢露出来,苍白得面容阴恻恻得对着他不住地笑着。 楚云得心跳几乎在那一瞬间骤停,他看着眼前的女鬼,几乎要魂飞魄散:“陈佳南!你是陈佳南!” “咯!咯!”尖锐渗人得笑容越来越响,几乎要穿透楚云得脑膜,她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得靠近他。 “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要我这么干的!你去找他们!我还没成年!我告诉你名字!你去找他们报仇!”楚云自己都不 知道自己在讲什么,惊恐得喊着。 陈佳南没有停下脚步,直到那双硕大漆黑如死水般的眼睛突然凑过来。 离楚云只有呼吸间得距离,他整个人的身上瞬间寒毛卓竖,猛得倒抽一口气,上半身后仰,直接越过了栏杆。 身上的重心忽然被带下去,脑袋朝下,飞速得往下掉。 “砰!”骨头猛烈撞击硬物得沉闷巨响,顺着空气中微小物质得震动,在寂静得小区里蔓延开来。 “啊!!!”经过的路人顿时发出惊天响地得尖叫。 楚云第二天没有来上学,但是此时的丰泽高中却是比以往更加得热闹。 江复庭到校的时候感觉到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更加得奇怪,害怕,猜忌,不安,这种奇怪得情绪一遍又一遍得在自己的周身环绕着。 甚至在自己踏入班级后,来往的一些学生都用一些打探得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这样的目光审视一直持续到上午的第二节课结束,后边的杨林生按捺不住,左探右探得来到江复庭的座位边上。 “喂!”杨林生靠着他的桌子,毫不客气得叫了叫。 江复庭抬了下眉,看着他。两堂课下来,几乎边上所有的同学都对自己避之不及得,这个人还闲的没事往这边凑。 “你是不是弄了什么人了?”杨林生压着声音悄悄问着,搞得跟地下工作一样。 “什么意思?”江复庭心不在焉得问着,翻着手里的书。 “你不是会看贴吧的吗?你自己没看?”杨林生怪异得瞅了他一眼,提醒道:“他们都说你把高二三班的楚云给弄死了,那上面还有你威胁他的语音记录!” 楚云死了?江复庭得心脏突兀得跳了一下,脑子顿时空白了一秒,但是脸上还是以往的镇定自若。 “你是真不知道?”杨林生看着他的反应,莫名的打量着。 “恩。”江复庭不咸不淡得应着,都是些没凭没据得东西,杨林生看着他依旧是对这个事情漠不关心得样子,颇为没趣得回到了座位。 四周的环境再次安静了下来,但是那种奇怪得探索目光总让人觉得刺眼,如坐针毡。 江复庭趁着上午大课间的时候请了病假休息,没有去做操,他假装身体不舒服,紧紧地蜷缩着,埋着头,插上耳机,打开手机,扫了眼校园贴吧。 楚云跳楼死亡的消息,几乎快洗刷了李凝如之前闹得沸沸扬扬得流言。 被置顶得帖子就是云峰之巅亲手发出来的帖子,发帖时间是早上的7点。 但是贴吧里流传的楚云死亡时间是昨晚半夜12点跳楼自杀的。 他打开置顶帖子里的录音,认真倾听着,一直到听到某个关键的地方皱了皱眉。 “如果你不删.帖就别怪我!” 这话明显就是节选出来的,原本的对话其实还好,但是帖子里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下,这句话的内容就彻底得变了味了。 几乎所有人都会以为江复庭是为了给李凝如找回面子,故意去乱为难人,以至于楚云受了江复庭得迫害,被逼跳楼自杀。 反而更坐实了自己和李凝如的关系。 江复庭捏着手机得手用力几分,头上几乎要凝出汗珠。 但是最奇怪得就是楚云的死亡时间。 上午第四堂课是英语课,距离下课还有不带十分钟的时候,已经有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在教室门口等待着,教室里的其他学生几乎在注意到的同一时间,都非常默契得将视线转移到了江复庭的身上。 江复庭顺着他们的窃窃私语声也注意到门口的两人,神色如常的低回头,继续认真做着笔记。 后座的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宋成用全班都能听到的音量冷嘲热讽着:“都这时候了还装呢!” 他转过头,充满寒气的眸子紧紧地锁着宋成,后者这会似乎仗着外面有警察,有恃无恐得对着他挑衅得笑着。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八章:追查 江复庭懒得理他转回头,塞了半边耳朵,阻绝了他聒噪得声音,防止影响自己听课。 下课铃响后,门口的两名警察对着授课的老师交代了两句,就把江复庭叫出了门。 身后那些女生依旧不敢置信地议论着,江复庭毕竟是女生心里的白月光,他给人的感觉虽然是难以相处,但永远是严谨,沉稳,一丝不苟,踏实。 “怎么可能,他看着就不像这样的人,而且那录音一看就是断章取义拼凑在一起的。” “可那个也是云峰之巅发的啊,如果这个是故意捉弄班长的话,那以前发的东西不也有可能是伪造的了。” “那也有可能他不知情,是别人转发给他,让他曝光的呢?” “反正我是不相信班长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江复庭跟着警察走到走廊一边,前后经过的同学总是会经不住好奇投来打探的目光,看清是江复庭,神色里的诧异和意味深明更是明显。 “我们是根据死者家属要求来调查楚云的死因。”虽然工作对象是学生,他们还是将自己的工作证亮给对方看了下。 江复庭非常配合的点点头。 “根据高二三同学的调查,你在楚云死前突然联系过他三次是吗?”其中一个警察开口提问,另一个拿出笔和本子做着记录 “对。”江复庭应着,很小心得应付着提问陷阱。 “据同班同学目击,你在他死前的前一日,也就是昨天单独叫他出去过聊天是吗?” “是。”他继续应着。 “据目击者称你当时和楚云聊天的时候起过争执,是吗?” “没有。”江复庭坚定得看着他们,目光没有一丝躲闪。 调查的民警对上那双黑暗深邃得眼睛,即便是再有身经百战,身上也会有一丝压力。 问话的民警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确定吗?有目击者明确表示你跟楚云谈话的时候有明显争执,如果说谎,你所提供的虚假公证将根据影响情节的后果,承担一定的责任。” “确定。”江复庭依旧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眼神却还是犀利无比,“你们没查监控吗?” 两个民警顿时尴尬地顿了一下,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受委托来交代任务的,楚云的死因和明确是跳楼自杀,只是碍于他家的父母要求,才来学校做下调查而已。 询问的警察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一下,继续下一个问题:“关于你们学校贴吧里录音的事情,你承认你亲口说的吗?” “所说非真相。”江复庭冷声地说道,清冽得声音几乎要把眼前的两人冻住:“我认为你们应该听出来这是后期处理过的,建议你们去查证原件。” 这个时候他可以完全判断出这两个民警就是走过场 的,该查的证据都没有去调查,一直是套话式的询问。 “行了,那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如果有后续调查,希望你继续配合。”边上记笔记的警察轻轻推搡了一下,问话的民警领了意思迅速结束了异常艰难地询问。 趁着课间休息,江复庭给自己打了假条,再次来到班主任的办公室。 他到了办公室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请假单放在老师的办公桌上:“麻烦老师签字。” 纸条上的字体行云流水又苍劲有力,梁老师在桌子上随便扫了眼,有些诧异得问道:“身体不舒服?” “恩。”他不冷不淡得应着,在边上耐心等着他签字。 “江复庭,虽然说你的秉性为人和学习状态老师一直是知道的。”梁老师一边接过纸条,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是小年轻谈了恋爱,冲昏头脑这种例子却也不少啊!之前很多学校前辈跟你一样学习成绩很好,心高气傲的,接过谈恋爱做错了事情,有的连二本都没上上去。” 江复庭知道他说的是贴吧里面的事情,没有吭声。 老师以为他再认真听讲,继续娓娓道来:“不是老师现在不相信你,你看这段时间出了多少事情,该断的趁早断掉,现在这种时刻千万不要为了些不相干的儿女情长,耽误了你自己的未来,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我跟她还有楚云的事没有任何关系,”面对班主任的时候江复庭还是耐心的再次解释了一次,他虽然世俗,品行平庸,但这三年到底对自己的用心是真的。 “那这贴吧里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那录音明摆着就是你说话声音,我看还有同学说亲眼看到你叫人家出去说话的。”梁老师抬了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手里签字的那支笔迟迟没有落下去。 “截取的。”江复庭保持着不卑不亢得冷淡面容。 “唉!你啊!”被他说得语塞,梁老师拿着笔无奈得指了指眼前站得端正笔直得人,停顿了几秒,蝉联了两年的优秀班级和优秀班主任职称估计就要断在这了。 他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在签字栏这块龙飞凤舞地书写着自己的名字,嘴里还是憋不住叮嘱道:“就剩几个月了,好好潜下心学习,别影响最后高考冲刺。” 江复庭拿着假单,头也没回的离开办公室。 到家后,林锦欢快得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老江,今天怎么舍得回来那么早!” 江复庭换下鞋子,拖着拖鞋慢悠悠走进客厅,厨房里的林锦似乎感觉到回来的人有些不一样,拿着铲子蓬头油面得走出来。 看清了来人,诧异得叫道:“儿子!你今天怎么突然回家啦?出什么事了?”江复庭自从小学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迟到旷课, 早退,甚至晚自习的课都没有翘过。 “有点事情。”他马不停蹄得往楼上走,进了屋子就把门给反锁上。 林锦小心得跟上去,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复庭,在外面轻敲了两下门叮嘱道:“那你记得下来吃饭啊,你今天回来那么突然妈还来不及给你准备什么好吃的,你一会将就吃一下!” “好。”江复庭乖巧得应了声。 手上快速得打开了电脑页面,切入了编程界面,屏幕又变成了漆黑得颜色,他娴熟得在手上飞速得敲击着代码。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翻入账户的速度快了很多,在上次至少花了他十分钟得事情,这次短短五分钟就解决了。 他紧蹙着眉头,不敢松懈,对方的手机应该还是有电的,账户仍旧处于自动登录的状态,因为不用担心手机会被人突然使用,他没有再像上次那么小心翼翼,反而放慢了速度非常细致得查找每一块数据。 甚至连楚云的通话记录和聊天短信又重复翻查了一遍。 除了楚云得贴吧账号以外,他开始翻查起其他的信息,结果在探索QQ账号得时候被突然拦截了一下。 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东西专门被他特殊防护处理过的。 他抿了下唇,手上的速度依旧没有停歇,不停得尝试着突破,但怎么也进不去。 三十分钟后,外面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林锦在门外非常温柔得呼喊着:“儿子!下来吃饭了!” “好。”江复庭还是心不在焉得应了下,此时对方的手机里自己能翻得基本已经都翻过去了,只有剩下的已经超出了自己现有的能力。 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一边撤退一边清除痕迹。 正拧着愁容思索着,一张半生不熟得脸突然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江复庭整理了一下电脑里拿到的资料,发现楚云除了操作文艺晚会得事情以外,甚至还参与了其他不少得舆论流言。 这些密密麻麻得记录看下来,哪怕再有心理准备都被眼前的东西给震惊了一下。 从贴吧到校园网的内容,他甚至还控制了微信交友圈,还有豆瓣得各种其他APP舆论走向,除了他本人以外,还集成了一个小圈子,这些人跟他几乎大同小异,手里拿着好几个小号,不停得煽风点火,直至事件的彻底发酵。 “儿子!还没好吗!你爸也回来了!先别忙着写作业,下来吃饭!” “马上!”江复庭仓促得回复着,拔掉电脑上的U盘。 拿着手机随手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我是江复庭。” 对面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诧异得没有吭声,过了两秒才响起非常熟悉得欢快的声音:“你怎么会破天荒得想给我打电话!” “我找你有件事。”江复庭没有搭 理他的询问,习惯性得直接进入主题。 “什么事还能让你求着我帮忙?”林子青在那边慵懒得问道,话筒里传来噼噼啪啪得键盘声不知道是在打游戏还是在干嘛。 “加你微信,东西发给你。”江复庭说着,还没等那边答应就直接挂掉了电话,搜了个号码,刚点了加号,那边就回馈过来显示添加成功。 修长得指节在屏幕上快速敲下:云峰之巅,查下。 那边的人似乎顿了顿,像是在考虑,至少隔了一分钟才回复过来:好处? 江复庭没有犹豫简洁得打了三个字:要什么? 中间又隔了两分钟才回过来:你有什么? 收到信息的时候,江复庭不着痕迹得勾了下唇角,漫不经心得敲着:时间 那边突然回复:那就预订了,以后随叫随用,过两天发给你。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九章:金牌经纪人 收到回复的时候江复庭自己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林子青会当真,不过这个人的性格自己也一直捉摸不定,以前不算太熟,想一出是一出,生活交集不是很大。 但是他在IT方面一直有着特别厉害得天赋,虽然跟自己同年,但提前被国家顶级的科技大学收走,跳级非但没有给他带来过大的心理压力,反而让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一直大放异彩。 林子青答应的时间是两天,但其实隔天上午江复庭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还不用等到他自己去澄清所谓的真相,娱乐圈又再次出现了新的消息铺天盖地的覆盖了校园里的内容。 “我昨天看了远恒慈善晚会的新项目开幕了,新代言人真的是晴天诶!” “这个我也看了,她真的超好看的!又美看着又大方,这才是我新目中的女神,之前那个高票的陈佳南一看就是水军买的,还好被人爆出来人品有问题。” “是啊!还好她死了,不然这样的人选上慈善基金的代言人,指不定里面还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我听说晴天选了代言人后公司给她换经纪人了,好像是姓刘的。” “是不是那个刘思甜啊?就那个金牌经纪人!” 这些人每天的目标转移地格外的快,也可能是因为江复庭是太多女生心里的白月光,反差性太过大,反而让很多人无法相信,只有少数的一部分人还议论纷纷。 江复庭趁着空闲时间用手机打开邮箱收到的一个压缩的加密文件,解压之后发现这里面的一切比他想象中的东西更加复杂。 林子青发开他的是一个非常冗长的图片,以非常明了方式将他得到的所有ID分类概括出来,甚至用分级的办法标注了重要人物的ID,一眼看过去简洁清晰,明了。 江复庭仔细看了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有着精密且连续性组织的,楚云有的社交水军圈里,除了他控制的本校的,甚至还有一些是当下微博热点里的,尽管他个人控制的占比不是特别多,那也是非常庞大的群体了。 哪怕是交往圈,除了组织了校内得这些群体,还有不少校外社会群体的交往圈,这些圈子正以某一个互通点相互密切得交织在一起。 江复庭在这些人近期来往得互动记录里,看到最频繁得一个名字就是陈佳南,他眸子里的寒气瞬间浓郁了几分。 他打开微博重新去搜索陈佳南的话题,以前那些赤裸裸又狠毒的言论依旧保留在上面,江复庭很有耐心的将每个话题的热评都看过去,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热评都是楚云的账号控制的。 但是他不能理解楚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控制学校的评论是为了林佳佳或者他自己的利益,可控制娱乐圈的内容又是什 么目的。 手机上的亮光映射在那张棱角分明得脸上,少年青涩得感觉早已在高中的三年里慢慢褪去,冷冽得气势之余还有着不少的成熟和稳重。 幽暗的眸子闪了闪,江复庭突然想起了在学生会的储物室门口那次,偶尔听到他们在里面的对话。 他很清晰得楚云当时威胁他们要不要赚钱,如果是这样,那楚云也只是受雇佣的那一方,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了抹黑陈佳南,才这样大张旗鼓得买热搜将陈佳南逼到绝境。 现在回到微博热搜首页,人们全都被晴天受任慈善基金会代言人所吸引。 现在的社会不同以往,国家一直非常倡导企业参与慈善事业,普通的慈善基金会当然不会有可怕的影响力,然而众所周知的是,远恒慈善基金会背后的董事就是宋明辉。 宋明辉的财力和手段一直都是非常惊人的,从之前的地产成功转型到了科技技术,近十年来一直居于全国富豪排行榜前十,而远恒慈善基金会就是由他亲手发起的,是目前国内最大的基金会。 只要能拿到基金会的代言人,不仅能很好的打造自己在全国观众眼里的人设,提高自己的知名度,还可以傍上宋家这座大山。 他想到之前陈佳南也参与过代言人的选举,在没有出事之前,她曾经是观众心里亲信度最好的那一位,这样一直思考下来,江复庭心里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晴天为了自己抢到代言人而不择手段的雇水军去抹黑陈佳南。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才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忽然一闪 江复庭打开微信,是来自林子青的微信消息。 那个不着边际的人难得非常认真得叮嘱了自己一句:我不知道你要查这些东西是做什么,但是做完自己的事情就收,不该管的别多手。 林子青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陈佳南的死绝对不是意外。 边上突然吹起了寒冷的微风,额前的刘海有些被打乱,有几根比较长的碎发差点扎到眼睛。 正午头顶上方的阳光带着独有的温度铺在他的脸上,他在那一刹那本能的闭上眼。 指间挑了下刘海,想着找时间又该剪头发了,然后不咸不淡得在手机上缓缓打出个:恩。 现在的娱乐圈里最火的除了晴天就是那个金牌经纪人刘思甜。 之前的刘思甜一直是在幕后比较著名的人士,娱乐圈内不少的红牌艺人都是被她亲手带出来的,因此只要是圈内人,对这个名字一直是无人不知的。 只是这次在偶然的情况下,凑巧被带进了大众的视野,在所有的观众心里也火了一把。 刘思甜的能力,除了在这行本身丰富的经验以外,还有就是对市场大众得敏锐嗅觉,就是极其狠 厉得手腕。 如果有幸做了她的对手,下场无疑都是很惨的。 但是奇妙的是,在陈佳南生前,她的经纪人也是刘思甜。 所有人的猜测都是兴许陈佳南的经纪公司爆料出来之前,就发现了她不堪的那面,早早就将她当成了一颗弃子。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冬天太过寒冷,办公大楼里的暖气有些失效,还是本身物业得供暖设备出现了问题。 天翼娱乐公司,刘思甜正坐在办公桌前,她妆容精美,身上裹着貂皮大衣,里面却是穿着得很单薄,小香风的短裙,配着肉色的秋季打底袜。 她脸色苍白,身体此时正因为过于冰冷打着寒颤,双腿不停得抖动着,被修得非常整齐的指甲甚至有些发紫,嘴里时不时地呵着气。 那双好看得雾眉紧紧得一皱,深陷得沟壑几乎能夹一张纸,浓厚得粉底依旧挡不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她不耐烦得在桌上的座机按了下转机,不悦得对外面的秘书大叫:小优,今天物业怎么回事啊,没开暖气吗,怎么那么冷! 小优听完诺诺得应着:我马上帮您问下。 那边慌忙得挂了电话,刘思甜不耐烦得倚在凳子上,手指间不停得打击着木质得办公桌上,指甲和桌子触碰的时候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响声。 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刘思甜脸上的神色已经极为不耐,她看了下手机,冷言冷语得喃喃着:“这小丫头怎么办事的!问个电话十几分钟了到现在还没给我回消息!” 手指再次拨通了转接号。 “滴——”“滴——” 那边的盲音持续了至少半分钟,她忍着一腔怒火,暴躁得掐掉了通话,气势汹汹得大步走出门,高跟鞋发出用力沉闷得“嗑噔”声,一听就知道是带着多大的怨意踩在地上。 “怎么回事?小优人呢?” 坐在外面前台办公桌的女生怯怯得抬起头,害怕得看着她:“刘姐,我,我一直在呢!” 刘思甜直接上去不由分说得将食指用力得戳了好几下小优的脑袋,嘴里不停得谩骂着:“你还想不想干了?我打你电话你也敢不接?啊?让你问个物业暖气得事情问了那么久了,你都没搞好!不想干了,现在就给我滚蛋!” 小优被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大声抽泣,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细声细语小声辩解着:“刘,刘姐,我这一直没有接到你电话啊。” 刘思甜听完,直接抬起手一巴掌重重摔在了她的脸上:“你们老师怎么教你的,干活不会干,还撒谎无赖到领导身上?” “刘姐,我真的没有接到您的电话。”小优委屈得小心说着,硬是忍着不敢掉眼泪,她转头看了下周边其他在上班的同事:“您,您不相信的话也可以问 他们。” 周边埋在电脑跟前的其他员工早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替这个女孩子解释了。 刘思甜挑了挑眉,声色俱厉得看着她:“收拾东西给我滚蛋,小丫头片子好的不学,学撒谎,有我一句话,你以后别想在这行里面混下去。” “刘姐!我……”小优的脸色瞬间刷白,她就是对娱乐圈感兴趣才会愿意忍别人忍不了的委屈,一直在这个公司低声下气的做着前台,可现在…… “我什么我!赶紧给我滚,看着你这样就恶心。”刘思甜颐指气使得恶狠狠骂着,头也不回得回到办公室。 翻着白眼回到了自己位置上,一团脾气下来,身体反而又热得不行,一边走向窗边开窗通风,一边嘴里不停得碎叨着:“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什么德行,还工作!”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章:封闭的办公室 办公大楼的窗是内推的,这种活之前都是张张嘴让前台来干的,但眼下小优刚被自己赶走,她只能塞着一肚子的火气,自己去推窗。 刘思甜按开窗户上的门把,用力往外顶,却只是顶开了一小口子的缝隙。 她铆足了力气,侧着整个上半身子,拼命往外顶,就是怎么都顶不开。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搞什么东西都不顺,窗都那么垃圾!”刘思甜一边抱怨着一边看下是窗户上哪里出了问题,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她又拿起桌上的座机话筒,打了个外面其他同事的号码,眼睛情不自禁得往窗户那边看着:“喂,进来帮个忙,我这窗户打不开。” “哎哟!鬼知道什么情况,刚刚明明冷得不行,被前台那小丫头气得我又热死了,我这边窗开到……”刘思甜的话还没有讲完,那双停留在窗户上得眼睛突然一动不动。 明明刚刚还什么都没有的窗,此时上面正沾着几缕头发,慢慢在上面蠕动着。 她不确定得眯了下那双妆容厚重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哪来的头发?外面吹进来的? “喂!喂!刘姐那你等下,我这就过来看下。”电话那头还在不住得叫着,让刘思甜突然回过神来。 “快点啊!”刘思甜不耐烦得挂掉电话。 没等两分钟外面一个比较帅气的男人走了进来,非常殷勤地笑着:“刘姐,是哪个窗开不开?” “就这个。”刘思甜一点也没有客气地使唤着,将他引到那个开了点缝隙的窗边。 那个男人特别听话的走过去,从上到下里外瞅了一下,只有那几根悬浮在玻璃上的特别长得黑发。 他直接把长发抽出来,可头发却跟怎么也抽不尽一样,拉了很久,这才拉完,有些惊愕地瞪着眼:“这哪来的头发?怎么那么长?” “别的地方吹来的吧,可能是楼上或者那个女的掉的。”刘思甜随意得解释着,催促道:“你快点看下,应该不是头发的原因吧,又没有缠在螺丝上面。” “恩。”男人点点头,很仔细地将窗上安装的接口和每个角落一遍又一遍得看了眼。 然后重新拉上窗,轻松一推就推开了,“没什么大问题,刘姐,可能就是时间太久了,里面稍微有点锈,前面那发丝估计刚好卡了点,你就不好推。” “那行,你回去做你的工作吧。”刘思甜说道,眼神依旧是非常奇怪得打量着窗户。 她刚刚明明怎么推都推不开的,真是奇了怪了。 “好的!”男人笑了笑,又非常狗腿的跑了。 刘思甜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小口嘬了下桌上的绿茶,习惯性得再次抬眼往那边窗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刚刚被男人 捡掉的黑色长发再一次出现在那上面。 刘思甜直接走了过去,凑在玻璃上看了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外面刺骨的寒风突然席卷进来,她刚刚因为生气身子太热,大衣直接扔在了座椅上,此刻浑身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什么鬼天气!一冷一热的!”刘思甜不耐得看着外面风和日丽的天空,低声谩骂着。 准备又要关上外面的窗。 那窗户却同刚刚一样,怎么也拉不回来,紧紧地固定在那里,刘思甜拉着窗把的手拼命得使着劲,掌心抓得几乎通红。 “这破办公室!一个窗户,开不了,关不上的!什么质量。”刘思甜满怀怒气得,再次拿起座机,直接拨物业得电话。 就像刚刚打前台的电话一样,永远都是“滴——”“滴——”的盲音。 刘思甜反复了几遍,随后又重新拨打其他同事的电话,却永远都是打不通。 一瞬间,她忽然有种自己在屋子里与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的感觉,怎么也出不去,这种可怕的念头只要有轻微的一点,就像一个种子,埋在心底深处,顺着自己的血肉肆意得生长开来,不停的滋染着她恐惧的情绪。 刘思甜心底开始有了不安的慌张感,她快步走到门口,然而这个时候的门锁却像被反锁了,怎么也打不开。 刘思甜慌张得用力按着门把,借着身子的力量用力往大门上撞! “怎么回事!什么鬼情况!这门又怎么了!” “喂!外面有没有人,帮忙赶紧开下门!”她疯狂得拍着大门。 外面的人都像是在这一瞬间彻底得失踪了,无声无息的,整个空间里只剩下自己,被硕大的恐惧包裹着。 “开门!有没有人啊!快给我开门!不然信不信我扣你们工资!” 刘思甜不停得在里面大声嚎叫,呐喊着,大门在她的撞击下,几乎纹丝不动。 这种办公室的大门建造的时候出于安全和隐秘性,都是用得最好的锁,门的重量非常重。 刘思甜神色不安的准备去桌上拿自己的手机,她先紧紧地将大衣裹在身上,室内的温度不经意越来越低,凉得有些渗人。 然而那个就在那只冻得发紫,指甲精美得手,还没有触碰到手机的瞬间,桌子底下突然发出“咔咔”尖锐奇怪得声响。 刘思甜的身躯瞬间僵硬在那里,身体因为过于紧张快速得呼吸,不停得上下起伏,空旷得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颤抖张慌得喘气声。 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正在从桌下,慢慢得一点一点的滑出来。 一缕一缕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刘思甜惊恐得瞪大了眼睛,美瞳几乎要从眼里剥落。 “啊!!!!”高亢嘹亮得尖叫 声穿透了整个办公室。 她魂飞魄散得拼命往后倒退,逃回到门口,拼命地敲着大门。 “快开门!” “快开门!” 她用尽了身上的力气拼命得撞门,肩部几乎一大块淤青。 地板上的长发不停得从桌子底下溢出,直到清晰得呈现出一个黑色的圆滚滚的头颅,慢慢得往自己靠进。 头颅身下的身躯淌着慢慢得鲜血,缓缓往大门处匍匐着。 刘思甜步履蹒跚得往另一个方向疯狂逃跑,脚底发软,心跳几乎要蹦出来,一直退到墙角那块还未被关上的窗户。 外面的寒风不停得往里面吹。 脚底下的红色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你!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刘思甜脸上得妆容已经花的凌乱不堪。 她紧紧地靠着窗边,身上的长发有几根散落在窗外。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血淋淋的景象忽然消失了! 刘思甜感觉身后突然什么东西将她大力一扯,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脑袋猛地被扯到了窗户卡缝的边缘。 “救命!救命啊!”她的双手混乱得在窗户两边疯狂得乱扑,在空气里各种乱抓,墙边的石灰被她深深地刮下了一层又一层深深的沟壑。 这些沟壑凌乱得交织在一起,格外触目惊心。 刘思甜的脑袋几乎悬在了半空中,她看着悬挂在外面的透明玻璃。 一张恐怖七窍流血得鬼脸,顿时紧紧得贴在玻璃上面,那双眼睛带着满满得怨毒狠狠地凝视着自己。 大脑以奇怪的姿势倒仰了许久,本就有些缺氧,此时即使铺满了浓厚的粉底也掩饰不住她脸上的惨白。 刘思甜一直瞪着眼睛,她本身就有些近视,此时眼球正以诡异的方式突出着,眼白暴露在空气里,血丝格外分明。 “陈佳南!你是陈佳南!”她惊惧得尖叫着:“你放过我!你放过我!我找人给你烧纸钱,你去投胎好不好!你的死跟我也没关系啊!是他们要求的啊” “咯咯!”那双鬼眼不停得留着血泪凝视着她,血迹凌乱得印在窗户上面。 “陈佳南!你放过我!这也不是我想的啊!”刘思甜的话还没有喊完。 “轰!”的一声,那扇怎么也关上的窗户,突然朝着她狠狠地砸下来。 刘思甜绝望又无力的瞪大眼睛。 窗户没有任何停顿紧紧得卡在她的脖子上,脖子上的鲜血瞬间飞溅了在整扇窗户内外,白墙被染得通红。 刘思甜还没有彻底得停止呼吸,那双眼睛仍旧带着满满得惧意。 压在玻璃上的陈佳南慢慢的起身,那扇窗户再次被打开,失去了力量支撑的身子,本就大半个挂在外面,此时顺着重力迅速掉落下 去。 从李华到刘思甜的死亡,两个人都是圈内数一数二的著名人士,接连得死亡像是炸弹一样在娱乐圈这个混杂得泥潭里爆炸开来。 爆炸后溅起的波澜和淤泥几乎附着到了各行各业的边边角角。 天翼娱乐公司合作的甲方数量格外庞大,各行的领头者多少都有点交涉,此时一个月内接连发生这样的事,光是他们自己公司的地位和权威性都开始有些岌岌可危。 剩下的人并非完全没有能力交涉,只是死去的两个人影响力实在是太大,甚至能牵动娱乐圈的半边天。 就连旁观者都开始觉得天翼娱乐公司里面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引来了报复。 早就对这个公司虎视眈眈的仇家牢牢的把握住这个机会开始大做文章,拼命开始抹黑天翼娱乐,妄图抢走他们公司原有的一些大合作商。 就学校里都彻底没有人有心再去讨论江复庭的事情,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很多答案都是很显而易见的,只不过想享受一下往日高高在上的人终于可以有机会被踩在脚下的爽感而已。 只要痛快这片刻,管他最后真假,可现在,他们有更加刺激的。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一章:不是男人! “天翼娱乐是不是被人阴了,刘思甜也死了!” “得罪什么人了吧,从陈佳南死了开始,就一直连着死人!” “我听说那晴天刚当上慈善代言人,这又出了事,宋家那边宁可掏违约金都想换合作!” “那他们岂不是大难临头?其他公司也得跟着跑了吧!” 体育课上,江复庭正在一个清净背光的角落,冷着脸坐在位置上表情迟疑。 他紧紧捏着手机,从上次林子青给的ID里他已经根据学校里的那些分类,将所有关于文艺晚会的聊天记录,清清楚楚的拉了出来。 那里面有非常详细的从一开始和其他同学策划的经过和需要的结果,里面牵涉到的学生至少十几个,其中就包括了林佳佳在里面。 他想马上曝光出去,可牵涉的学生确实太多,让他开始有一丝犹豫,这些学生里面不乏几个家庭有背景的,所以他们也才敢那么肆无忌惮。 而现在针对自己的流言炸弹已经慢慢消失了,他开始纠结值不值得,权衡自己从来没考虑过的利弊。 再将自己和李凝如作为大家饭后的谈资,李凝如又能不能承受得起? 自己虽然没有收到任何伤害,可李凝如呢,她就活该沦为他们手下的悲惨木偶吗? “咻!”篮球破空的声音飞速呼啸到自己的耳边。 江复庭的眼神瞬间犀利了一下,快速凝了下神。 “啪!”篮球稳稳得落在了他的掌心,他收起手机转过身,正对上杨林生放荡不羁的笑容:“你不是牛逼的很吗?怎么躲在这旮沓里!陪我玩一场!” “没兴趣!”江复庭随意得将篮球丢回给他。 “别啊!”杨林生痞痞地叫着,死皮赖脸得把球又往他这边传,嘴里不停得抱怨:“宋成那家伙每次打球都输不起,赢得多了还不让我打了,我现在除了找你,还能找谁!” “你爱找谁找谁。”江复庭依旧头也不抬得把球传回去。 “江复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是男人就痛快地来一场,一天到晚摆着个脸,谁看到都想揍你两下!”杨林生作死得在他眼前骂骂咧咧。 江复庭抬了下眼,犀利地看着他:“揍谁?” 杨林生高大的身躯在江复庭眼神的冻结下僵硬了一下,讪讪地笑着:“开玩笑呢!班长!不过你这种人真的跟死鱼一样,还有之前那郑青也是,一天到晚都丧个脸,大家都上学的哪个愿意成天看脸色。” “特别是他每次都那副软绵绵的样子,看着就更难受了!是个男人,好歹给点男人点的反应啊!你说是不是?” 杨林生看见江复庭没有吭声,真的在听,说得更为起劲:“所以说你不欠我,我不欠你!你干嘛不跟我打球?干嘛一天到晚给我摆脸 色?” “我没有。”江复庭皱了皱眉,他的性格一直如此,跟摆脸色有什么关系。 不想就是不想,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那你不是男人。”杨林生散漫得拍着球,对他挑衅着。 江复庭本来想不管他,直接就走,但是杨林生一脸放荡不羁地站在自己眼前又格外刺眼:“下个赌注。” “行啊!你说!” “一个月卫生值日。”江复庭看着杨林生的表情慢慢变青,对方呆呆得拍了半天篮球不说话。 江复庭不咸不淡得在他身边擦肩而过,将刚刚那句话还给他:“不是男人。” 杨林生在拂过的微风里凌乱了良久,憋着张红脸,将篮球扔过来,“走,比就比。” 江复庭挑了下眉,接过球,篮球灵活的在他手上转动着,随后他运着球三两下跨着大步快速跑到篮球场。 “诶?那不是江复庭吗?好久没看到他打球了!还以为他不打了!”边上的女生看到空荡的球场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影惊喜得叫了一声。 “他单独在跟杨林生比啊!”另一个女生兴奋得说道。 “我的妈呀!他也太帅了吧!” 球场边上顺着他们开始的比拼,女生之间开始围拢起来,再次变得热闹。 杨林生毕竟是校队的,身形也比较高,两米左右,他此时正死死地防守在江复庭前面,欠扁得笑着:“来啊!看你怎么突破!” 江复庭没有吭声,认真得观察着他的破绽。 来回几个失败的突破后,漆黑得眸子不经意凝聚在他的脚边。 就是那! 他准备跃起,对面的人胸有成竹的笑着,就在他刚起身的瞬间,杨林生的小腿已经准备起跳,江复庭淡淡的勾了下唇角。 手掌敏捷地换了个相反方向,篮球“唰!”的一下跌落在杨林生的脚边,然而对面人的动作已经收不住。 江复庭在他有些错愕的表情下灵巧略过他的身体,快速接过回弹的篮球,起跳,扣篮一起喝成! 篮板在大力的扣压下甚至有些晃动。 杨林生不敢置信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球,迅速抢过来,吊着眼瞪着他,“你特么还有假动作这个套路!” “继续!”江复庭冲着他仰了下头,没有打算停下来。 两人之间的竞争因为这一下,开始变得愈发激烈。 边上的女生兴奋地竭尽全力大喊,两个高手之间的比拼一点也不比观看班级篮球赛的体验差。 球场上格外得畅快淋漓,一直到下课的时候呐喊的女生看得如痴如醉,高亢地尖叫贯彻了一整堂体育课。 下课后,杨林生瘫坐在地上看着他时,脸上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他一直以为江复庭只是刻意练三分,而且只会单纯的投篮,谁 知道他是真会打。 江复庭拖下了外套,接过他给的矿泉水没有客气,拧开就大口得喝,少年的喉结不停上下翻滚,独有的男性线条在女生眼里格外迷人。 “一个月卫生。”江复庭喝完后,看着他那张死鱼脸,开口就是个对他来讲残忍的噩耗。 杨林生靠在树上抱着篮球喘着粗气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卫生吗?诶,江复庭,你是不是干什么都这么较真的!玩个游戏而已。” 江复庭思量了一下,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严密的,一丝不苟充满秩序。 他觉得生活本该就是这样子,只有每个人问心无愧有条理得做着自己的事情,社会才能正常发展。 杨林生看他真的认真在想,疲惫的抬着脑袋,无语得对天叹气:“江复庭你这么活着,不累吗?美好的青春就这么被你白白浪费了!” 他不是身体累,是看见这样的人就心累。 “不会。”江复庭看着他,那双深邃得瞳孔却是非常明晰。 杨林生保持着刚刚问天的姿势。看着这个和自己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嘀咕着:“难怪你没什么朋友!无聊!” 江复庭蹙了下眉,默默注视着这个放荡不羁的人,无声的压力一点一点笼罩在杨林生身上。 后者对上的时候怂得赶紧撇过头,嘴上仍然不饶人:“那李凝如也挺倒霉,碰上你这么不近人情的,本来还没那么惨,撞上你直接惨到底了!要是我啊,既然都是绯闻女友了,那妞气质也不差,我肯定就……” 杨林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复庭已经听不下去,顺手抄起自己丢在一边的外套狠狠往他的头上砸过去。 嘀哩咕噜的声音在衣服闷到他头的瞬间噤了声。 江复庭立即转过身往教学楼方向走,不顾后面扯下衣服哈哈大笑的杨林生:“被我说中了吧!活该你没朋友!” 那道刺耳的嘲笑声,被他远远屏蔽在脑后,却依旧有余音环绕在他的脑海里。 “江复庭!你能不能开点玩笑!” 他依旧没有搭理,甚至看都不愿意看,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别人的面前有点难以招架。 “喂!你的衣服!”杨林生继续在后面扯着嗓子瞎喊。 朋友吗? 他抿着唇,不过才见过几次面而已,真的算的上朋友?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善良又坚韧的女生,江复庭俊俏白皙得面庞突然闪过一丝仿徨。 他觉得自己一直站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岛上,岛上四季如春,只是自己只身一人,此刻周身忽然泛起了大雾。 他在大雾里摸索着,寻找着那一丝其他的光亮。 午休的时候江复庭趴在桌上和其他同学一样假装睡着,中午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学校强制性午睡 ,变态的是还会时不时的有老师在走廊经过查探你是否在认真午睡。 江复庭侧着脑袋,手机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将那些证据反复查看。 他注册了一个贴吧小号,将小号保护隐藏的很好,发帖的文字编辑了又删除,然后又编辑。 江复庭漫无目的的重新翻着贴吧,虽然新热点的帖子早将之前的取代,但是以前的只要继续翻下去就还在,甚至还有不少新的楼层更新着,那些发出来的话依旧肮脏的不堪入耳,甚至连她死去的父母都被问候了遍。 他的神色坚定了一下,点击了确定发帖。 就在他准备关上手机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 又是林子青的:你的事情应该解决完了吧,记得用完删掉。 江复庭脑袋埋在臂弯里,本来对其他的也没有太大兴趣,但是林子青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反而疑惑起来。 因为相关话题过了一定的时效性,而且小号的等级没有云峰之巅的那么有影响力,江复庭刚发完帖子的一两天,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娱乐圈的事情上面。 他没事看帖的时候浏览显示人数只有仅有的几十人,偶尔还有人回复一个傻逼。 一直到第三天的时候,那些平时格外关注江复庭的女生,在看到贴吧的时候开始炸了锅。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二章:巨额违约金 那些从“我就说江复庭不可能跟这种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逐渐变成了“那李凝如居然是被冤枉的啊!” “我们家江复庭也太善良了吧,一点也不在意对方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不顾自己也会被置于危险而去帮忙!” 再然后就彻底是,“这个云峰之巅原来就是楚云啊!” “这种人太可怕了!” “林佳佳这种女的也是够恶心的,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那李凝如被她害的那么惨。” “还好我跟那楚云不熟,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种人死的好!还想抹黑我们家江复庭!” 这些诛心的言论再次出现在校园里,只是这次被言论的对象彻底给颠倒过来,江复庭贴上去的聊天记录,虽然已经做了马赛克处理。 但是只要是他们班级里有心的同学通过聊天语气和对话内容一看就知道是谁,没过多久,剩下的十几个人都被全校学生扒了出来。 教室办公室里。 “江复庭?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班主任趁着其他老师不在的时候,将江复庭偷偷叫进办公室愠怒得问道。 “没错。”他看着眼前第一次对自己发火的梁老师,不带躲避的承认。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被捅出去后,对我们学校的声誉会有多大的影响?!李凝如的事情上次那样已经解决好了,你为什么非得再加个火?都说了让你好好认真学习,别的事情管那么多干什么?”梁老师的手指不停的用力戳着办公桌面,发出“咚咚!”地声响。 江复庭眼也没有眨,凝重地看着他,“李凝如什么也没做,就被休学了。” “休学了不代表不能上啊?!隔了一年谁还会记着,到时候想上学不随时可以回来吗?”那激动的口水几乎要喷溅在江复庭身上。 “她做了玩具,还要做牺牲品。”江复庭清冽的声音几乎要穿透眼前人的胸膛。 班主任同一时间怔了一下,他对上江复庭格外清澈得眼睛,突然涌上难以言喻的羞耻,眼前人纹丝不动的坚定让他挫败下来。 他深叹了口气,敲击着桌面的手指随着心情的起伏放慢下来:“江复庭,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习惯性的拿着兜里被揉的皱巴的烟盒,夹了根烟出来,又反应过来边上站着个人,在手里把玩半天怎么也没点上:“贴吧里的那些聊天记录从哪来的?” “匿名邮件。”江复庭说着,林子青当初的邮件对自己的IP和账号经过了很小心的加密,他为了双重预防,特意让林子青发到了之前存过宋成视频的特殊手机上。 就算是真的有学生找警察调查,也查不到他的身上。 班主任点了点头,看了江复庭一眼,烟嘴这面在桌上 轻轻敲了两下,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这事就这样吧,好好学习,别管那么多。有一个学生家里底子有点厉害的,跟宋家也有合作,你自己悠着点,就这几个月了,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好。” “恩。”江复庭没有说完,淡淡得应了一下。 “行吧,行吧!赶紧回去,最近老被我叫办公室,其他人不知道怎么看你。”梁老师不耐烦得挥了挥手,转过身就靠在椅子上,敲着二郎腿,慢慢把烟点燃。 江复庭回班级的时候班里仍旧有不少同学小声议论着,打量他的目光也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刺眼了。 除了有些女生对江复庭的包庇还有不少就是关于操作这个事情的学生身份的话题。 “喂!宋成!”有个胆子比较大经常会和宋成玩耍的男生在后面叫着:“那个蒋黎他家真的是跟你爸合作的啊?” “你们问这些破事干嘛,我怎么知道!”宋成不耐烦得说着,他只管他的事情,别人的事情关他屁事。 “哦。”那个男生悻悻得回到自己位置,但是按捺不住其他人对这个事情的好奇心。 “难怪楚云有这个胆子啊,原来后面是有人罩着呢!搞不好楚云还干了不少其他坏事呢!” “谁让人家有钱有势啊!做什么家里都罩着,估计杀了人都会找个顶罪的给他擦屁股吧!” “说够了没?!”宋成狠狠地踹了一下课桌,后面发出“轰!”的巨响。 好久没见他这么发脾气,班级里的不少人都被这下震得一颤,转过头低低私语着。 周五江复庭回到家的时候,林锦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餐。 “儿子,回来了啊!”这次林锦难得没有出门飞扑在他身上。 江复庭心里松懈了下,放下书包,往厨房瞧了一眼。 菜板上“咚咚!”的激烈声响,格外震耳欲聋。 林锦此时正双手拿着菜刀,对着板上面白花花得软烂鱼肉,铆着十足的劲大力剁着。 江复庭皱了下眉:“妈,你在干嘛?” “我在给你做鱼丸啊!听菜场那边的人说鱼换个做法,这样吃又鲜又有嚼劲!”林锦开心得说着,额上已经分泌出不少细密得汗珠,可她丝毫不感觉疲惫。 她为了想尽办法让将江复庭多吃鱼肉也是拼了。 没办法,鱼肉营养啊,聪明又补脑,蛋白含量高,还不长肉,能让自己儿子保持又帅又聪明的最佳秘方。 江复庭脸色又要发黑,淡淡得问道:“里面要包什么?” “虾肉,我都已经弄好了,就差外面那层鱼丸了。”林锦喜滋滋得说着,脑补着江复庭吃下这个的那一瞬间的美好表情。 江复庭站在一旁安静得看着,林锦毕竟是女人,下刀的时候时重时轻,根本维 持不了口感的劲道。 随后他卷起袖子露出修长又不失肌肉线条的手臂,“我来吧。” “不用,儿子,你休息去,等会我做好叫你过来吃饭。”林锦热情得推脱着。 “跟您说说话。”江复庭没有理会林锦的婉拒,直接拿过她手上的两把菜刀,对着板上的鱼肉,有力而均匀的剁了起来。 “儿子,看不出来你还有做饭天赋啊!”林锦欣喜地看着江复庭手里的动作。 江复庭懒得说话,他要剁鱼肉是怕林锦弄不好还浪费了里面的虾。 厨房里的两个人非常有秩序的分工着。 林锦一边洗涮着手里的菜,突然开口问道:“儿子,你这周作业多吗?” “不多。”江复庭专注着手里的动作说道。 “你后天上午能不能陪我办件事情?”林锦小心征求着他的意见。 “怎么了?”江复庭抬了下眼。 说起这个林锦心里也带着一窝子的火,狠狠甩了下手里蔬菜的水:“就那个陈佳南她妈妈,你还记得吗?上次你还帮过她来着。” “恩。”江复庭应了下。 林锦手上的动作格外娴熟,洗完一把,已经抓起了另一把,嘴上仍旧不住得说着:“前两天陈佳南的妈妈联系我了,她说她女儿的公司把他们家给告了!” “怎么回事?”江复庭停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在一边保持忙碌的林锦。 “就是陈佳南签约的那个经纪公司你知道吧,叫天翼娱乐公司的,太恶心了!人死了,连死人钱都不放过,不但没有给陈佳南家里清算她的工资,还要反过来告她违约,你知道那违约金要多少不?”林锦气着说着,手里的好菜都被折掉了好几根。 “恩?”江复庭专心听着给了个鼻音。 “五千万啊!”林锦夸张得说道。 江复庭的瞳孔不自主的缩了下,转过头刚好对上林锦也很惊讶的脸孔,林锦激动得对他加了一句:“多吧!” 女人的声音继续叨叨着:“她家公司又不是什么多不得了的大公司,好几年的利润,就是让老江掏一年都掏不出那么多来!” “礼拜天?”江复庭看着她激动得都快收不住嘴,问了下重点。 “哦,陈佳南她妈请了个律师,他们礼拜天要去那个公司先谈一下,但是她胆子又小,想着我们好歹是亲戚就把我叫上一起看下,我看她那么可怜我就答应了。”林锦说着。 “她怎么想到找你?”江复庭问道。 “估计就是上次你刚好顺手帮了忙吧,而且我过去的话人家娱乐公司再厉害不也得给我们江家多少卖个面子。”林锦按捺不住脸上的自得。 “那你叫我是?”江复庭对着林锦抬了下眼。 林锦马上尤为亲和地笑了笑, “可我这不想起来,有些我也不懂么,我就想着把你也带上,你虽然也什么都不懂,可你好歹站在那就能把人冻死啊!是吧?” 江复庭无语的听着林锦对自己的评价,但脑子里细想天翼娱乐的事情,眼里不由自主得寒了一下。 “没错,儿子!就是这样。”林锦非常好的把握着时间叫道:“你那天过去就一直保持这个眼神,我们先从气场上把他们干掉!” 手里的刀子差点落歪,江复庭努力保持着云淡风轻,“恩。” 鱼丸做好本就麻烦,等两人磨磨唧唧准备好晚饭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桌上的菜冒着腾腾得热气,林锦摆着一脸怨气坐在沙发上,手里的手机号码拨了又挂,拨了又挂。 “这老江怎么回事啊?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我早上还跟他特地叮嘱过了!” “没事,再等等,应该在忙。”江复庭不慌不忙得翻着全英文的课外书籍。 “不对!儿子。”林锦突然一脸严肃的坐着,凝重的说道:“他早上答应的很清楚,说晚上六点一定准时下班的,要真临时加班肯定会给我来短信,这现在电话也不接。”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三章:起疑 林锦说着开始有些慌张得眼神落在了江复庭的眼里。 江复庭无奈放下书本,拨出江朝的号码。 连拨两次都是盲音,他皱了下眉,打到江朝办公室。 “嘟——”“嘟——” “是不是也没人接?”林锦担心地问道。 “没事。”江复庭沉着声音稳住眼前稍微有些慌乱的女人,在手机上按了11下,这个是江朝的秘书电话。 虽然没有存在手机上,但是江复庭的记性一直都非常好,属于过目不忘的那种。 电话那头终于被接通,林锦紧张得抓着江复庭的袖子,在江复庭眼神的示意下,稍微淡定了一些。 “你好,是杨叔叔吗?我是江复庭。” “复庭啊!”电话那头的男中音传来恍然得声音:“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我爸现在还在公司加班吗?”江复庭问道。 “江董下午三点接了个电话就急急忙忙的离开公司了。我听他打电话好像基金会那边有什么事情吧。” 江复庭感觉到拽着自己衣服那双颤抖得手稍微松懈了下来,“好的,谢谢杨叔叔了。” “没事,没事,客气什么。” 江复庭挂断了电话,看着林锦:“在基金会。” “哎呀怎么又跑那边去了,之前就跟他说过,赶紧把那边的股份卖了,当初宋家抛橄榄枝的时候就不该接,他们的合作哪是那么好搞的。”林锦放了下心,瘫在沙发上,想到那些麻烦事又有了抱怨的精力。 “钱没赚多少,还把人累死。” “他应该拒绝不了。”江复庭沉了下眼。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两人都懒得站起来,坐在沙发上,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江朝。 江朝的身上落了厚厚得一层雪,纯洁的白色从发梢到西服到他的公文包,还有皮鞋上面。 而额角破开的口子里,缓缓趟下的红色血迹和身上压着的其他白色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怎么回事?你头怎么了?!”林锦急急忙忙得走了过去。 江复庭直接从储物柜里翻了个医药箱,在林锦扶着江朝走进来的瞬间,非常及时的递了上去。 林锦拿着棉签小心翼翼得替他处理着伤口,看着江朝的目光满眼心疼,嘴里的语气还是不饶人:“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惹着什么人了?” “没!”江朝在棉签突然压在了伤口最深的地方,倒吸了一口气:“就是有点累,刚下了雪,回来的路上开车打滑,不小心撞了。” “你开车怎么也不小心点!一天到晚累累累的!基金会那边的事情你想办法撤出来,自打你进了以后就一天到晚不着家。”林锦说着手上的动作不禁用力了几分。 江朝皱了下眉,嘶着 气:“你轻点行不行,这种事情哪是说退出来就能退出来的,老是说得那么轻巧。” “对!我说得轻巧,怎么没把你撞死!”林锦嘴上依旧不示弱得骂着,手上的动作明显轻缓了一些。 江复庭接过林锦放在桌上沾满了血迹的棉球,扔到专门的医疗废弃箱。 林锦利索得给江朝收拾好伤口,随即催促着两人吃饭:“赶紧去吃饭吧!” 坐在餐桌上的江复庭突然打量起了江朝。 大概是江朝回来的时候大家情绪都比较激动,江复庭现在才注意到,江朝的额头附近有一小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时不时得袅绕着。 他握着筷子的手不禁用力了一下。 “看什么?”江朝以为江复庭在心里嘲笑自己的伤口,一张嘴就没什么好脾气。 江复庭迟疑了一下,想起李凝如的弟弟,随即说道:“基金会之前是不是有心脏病儿童工程?” “恩。”江朝多看了眼江复庭,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说道:“上半年是有个项目,已经结束了,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结束了?”江复庭没忍住重复了一遍,批了资料,款项还没有拨,怎么就结束了。 江朝观察着江复庭的反应:“你有事?” “有个同学的亲戚心脏不好。”江复庭恢复了以往的若无其事,随意解释了一句。 “哦,这个啊!之前基金董事会那边商讨12月份会再开个关爱心脏病儿童的,到时候可以让他问问符不符合报名条件。” “恩。”江复庭应了应,饭在嘴里嚼了很久,异常的难以下咽。 “儿子,今天做的不好吃吗?”林锦关切得看着江复庭。 “挺好的。”江复庭说着神不守舍得盛了一大勺鱼丸汤,抿了一口,混合了虾味确实没那么难以下咽。 林锦激动得赶紧往江复庭碗里多夹了几个鱼丸。 “爸,报名基金会的人是不是很多?”江复庭继续开口,对上江朝狐疑的眼神:“我那个同学家里很穷。” 江朝将信将疑的说着:“病情或者家庭条件符合救助的就能选上,报名的人肯定多的,国内虽然发展的很好,但也不是人人真的都可以吃饱饭的。” “恩。”江复庭多塞了口米:“报名那么多,有可能批了材料忘记放款吗?” “江复庭你到底想说什么?从刚才开始就瞎操心,以前怎么没见你那么关心我工作!”江朝敏感地摔下手里的筷子。 江复庭看了林锦一眼,林锦顺手端走江朝手里的饭碗:“吃饭时间能不能别嚷来嚷去的!不想吃,去外面嚷,饿你一顿!” “你看他刚刚说的什么话,那么重要的事情用脑子想就知道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江朝红着脖子替自己辩解。 “那你不能好好讲话,我儿子有心学习,你还不乐意了,不乐意以后老了别惦记着他给你收拾公司擦屁股!”林锦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江朝,板凳搬的离江复庭近了一些。 “爸,我只是好奇而已。”江复庭适当示弱下给江朝一个台阶下,江朝哼着气,手上还是重新拿起了筷子。 “你想学东西,问问我们自家公司的就行,基金会的事情乱的很,别管那么多,很多事情我也是靠边,给他们跑个腿而已。今天才跟他们争过,下个月又要做心脏病工程,又要想同时搞好几个贫困希望小学建设,一天到晚东一出西一出的。”江朝没忍住在饭桌上抱怨起工作的事情。 “这么多事搞得过来,捐款也够用?”林锦听着惊奇地问道。 “宋明辉财大气粗吧。”江朝想起那个人就要翻白眼。 晚饭过后,江复庭在客厅休息了一下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林锦没过多久就端了一杯热牛奶走上来。 他快速得切换掉电脑上的页面,镇定自若的接过杯子:“谢谢妈。” “客气什么。”林锦笑着走出去,临了前还不忘探着脑袋叮嘱一句:“别忘了礼拜天的事。” “恩。”江复庭等着林锦走出去后,反锁上房门,将前面的电脑页面一键切换回来。 上面都是密密麻麻各种ID和被他标注上了姓名的名字,确定了身份的ID被他标注了红色,整个屏幕此刻都是满满得红字和黑字,看起来尤为壮观。 江复庭从刚刚回到屋子的时候,整个人就犹如掉进了一个漩涡里。 巨大的漩涡急速旋转着,他站在漩涡边缘,冷眼看着掉落在里面的陈佳南和楚云。 可是江朝,江复庭脑子里又浮现出江朝刚刚满是怒意的脸,他额头上的黑丝是怎么回事? 林子青一直阻止着自己深入探究其它事,既然如此,干嘛要给自己发这么细全的名单,他大可以把那些充满重要性的直接筛选掉。 这些事情像乱成一坨的毛线,找不到线头线尾,繁杂的缠绕在一起,越抓只会越紧。 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将每一个ID都确定了明确的身份,随后非常细心得根据与陈佳南有关的每个信息,全部都单独拎出来。 根据这些证据,他将联系陈佳南的ID全部归类在一起,其他没有用的杂线毫不犹豫得删掉。 但关于陈佳南的数据依旧非常的庞大,尽管林子青当初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过简单归纳了,然而这些水军的数量可怕到有了一定基数。 当他整理完以后,发现这些水军甚至都有了非常明确的属于他们自己的管理系统,几乎是一层扣一层。 楚云和另一个社会工作人员,处于最高层的管理, 而在他查询的时候那个社会工作人员在十天前就已经因为交通意外死亡。 而他们两个人的直属上司就是前不久坠楼的经纪人刘思甜,再往上就是甚少联系的天翼娱乐董事李华。 除了这几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人比较意外,就是最近大火的晴天。 但是楚云的直接联系人里面跟晴天没有任何关系,只有和刘思甜的对话里时不时得提到。 所有密切相关的人里面,到现在只剩下晴天。 除了另一个社会工作者,其他人的死亡方式都是坠楼,江复庭冰冷地看着自己本子上的那个几个名字,他在思考那个交通意外死亡的人,是真的单纯的意外吗? 还有其他几个坠楼的人,真是是单纯的坠楼吗?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突然紧紧压在了他的胸口,他突然想起在他第一次找楚云的时候,楚云正好准备跳楼,只是被自己侥幸拦住。 那双狰狞毫无焦点得眼睛突然浮现在脑海里时,仍旧会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这几个人唯一的共通点就是陈佳南,那么陈佳南究竟是怎么死的,单纯的猝死或者是自杀吗?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四章:灰暗的日记 江复庭疯狂得翻阅陈佳南生前的相关新闻,除了那些脏不可堪的流言,还被清清楚楚的扒出了几段感情史,甚至追溯到了她的校园经历。 除了那些让人心倍感好奇的感情史,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好奇陈佳南生前竟然患有心境障碍,I型双相。 但是关于这方面透露的不是很多,应该是涉及了艺人的人设,曾经被经纪公司强行压下来过。 而如果公司都出手的话,说明这个事情极有可能是真的。 想知道陈佳南的真实死因,江复庭觉得自己必须亲自去她家里看一眼。 怕吵到父母二人休息,他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礼拜天直接去公司吗? 不出所料,林锦回了句:先去她家里,跟她的律师商量再确认一下,比较保险。 江复庭简单的回了一个:好。 礼拜天,两个人起床时间依旧保持着平时工作日的状态。 林锦带着江复庭到了陈佳南家里的时候,才八点多。 两个人在大门口等了一会,里面就响起踢踢踏踏得拖鞋响声。 随着门锁转动的声音,一个非常憔悴得中年妇女,从里面探出头来,在看到他们的瞬间,脸上涌上一丝欣喜:“哎呀!那么早就来了!” 她急急忙忙地打开大门,招呼着:“快进来坐!” 江复庭跟着走进去和林锦一起端坐在沙发上,孟思华非常殷勤地递了两杯热水过来, 他接过来抱着玻璃杯,嘴里轻轻呵出的白气和杯子里缓缓飘出的热气慢慢缠绕在一起。 孟思华亲切的笑着寒暄:“外面冷吧。” 林锦客气了下:“还好。” 就在两个人简单的唠家常的时候,江复庭习惯性地打探起了屋子,冷冷清清的,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一百来平的屋子里只有孟思华一个人住着。 客厅不远处的角落里面还摆着一架崭新的钢琴,上面盖着镶了边的红色绒布。 最上面摆放着两张照片,一个是笑得光芒四射的陈佳南,另一个是国字脸的中年男子,想来就是陈佳南的爸爸了。 江复庭干涩得滚了下喉,杯子里的水还有些烫口,下肚的瞬间,胃里火辣辣得险些咳出来。 这个时候,玻璃茶几隔板里的一个小本子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本子边上的小药瓶落了小小一层灰。 江复庭抬眼很有礼貌地问道:“这个是?” 孟思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下,脸上不禁流淌出哀伤的神色:“我女儿生前的病例复印件,她好歹是因为这份工作得的病,我想着能不能拿这个去跟公司那边谈谈。” 江复庭点了下头,“方便看下吗?” 孟思华满是留恋和思痛的目光停留在文件袋上:“想看就看吧。” 江复庭得到了允 诺,将文件袋拿了出来,袋子被非常小心的保存的很好,看起来像是崭新的一样,里面厚厚一大叠资料。 除了复印件,下面还压着厚厚的病历本原件,他粗略的翻看了一下,本子已经快被书写完只留下最后的两三张。 装订的地方几乎被翻得要烂掉,皮质封面已经掉了一半,那些图案花纹因为人手经常抚摸,色块也规则不一的剥落下来,留着稀稀拉拉的白色。 封面最上面印着华夏国际医院和陈佳南的名字,里面的记录大部分都是关于双相I型的反复就诊记录。 其他的小毛病屈指可数,本子里的就诊记录从去年中一直到了今年年底。 江复庭看了下第一页的内容,估计也是换过本,大概是更早之前就已经确诊了,光这一年半里就换过两种治疗药物。 最近一段时间吃的就是盐酸氯丙嗪,桌子上的药盒是空的。 江复庭再次打断了她们两个的对话:“我方便到处看看吗?” 孟思华顿了顿,知道他是好奇自己女儿的事情,迟疑了下,毕竟对方是来帮自己的,最终还是恍惚的看着陈佳南的房间开口了。 “你看吧,律师九点才到。佳南的房间在那边。”干瘦的手指还专门给他指了下。 “谢谢。”江复庭站了起来,注意到边上林锦给自己警告的眼神似做没看到,一点也不扭捏的直接往陈佳南房间走。 林锦差点想要往江复庭脑门拍一巴掌,那好歹是女孩子的房间,就这么随便进去。 陈佳南房间的陈设仍旧残留着不少小女生的气息,从窗帘到被单都是非常少女的粉色,一点也不像22岁的女人。 她的桌角和书柜干干净净的,甚至不落一丝灰尘,可以看出孟思华每日都在非常用心的打扫。 江复庭很难想象她是抱着什么样的状态去整理陈佳南看过的每一本书籍,每一支笔,擦着她的每一本杂志。 那上面的一切都是陈佳南的影子,江复庭甚至能多少体会到葬礼那天并不是最痛苦的。 而是这个本就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在和陈佳南相依为命地漫长时光里,吃饭的时候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个突然空缺的位置,卫生间里的牙刷安静的挂在那里,柜子里拆了半袋的零食再也没有被动过……抑或者是早起时满怀欣喜突然想要喊出名字的那些瞬间时,突然地心如死灰。 那些贯彻了你人生的每个本能的习惯突然戛然而止,多么残忍。 江复庭拿起桌上摊开的一个日记本,本子只有72K的大小,略有点厚。 最前面的纸张已经有些泛黄,每一天记录只有短短的一小段,内容精简。 从三年前,一直写到现在。中间还夹了一片枯黄失去了水分的叶子,有几页 纸被翻得已经皱巴巴,应该是孟思华反复翻看的。 他简单的翻阅着最近这段时间的记录。 10月25日,晴天,心情很烦,不知道狗仔哪来的照片证据,微博上又开始天花乱坠的瞎写了,就不能消停消停!我只想认认真真做个好艺人而已。 10月28日,晴天,他们说我被包养,又是这些幼稚的东西,只是上次公司约出去谈合作而已,刘思甜说找公关,不知道她找了没有,话说这个经纪人能不能行啊,这么点小事情都没公关好,而且那么明显的假新闻,网上这群人是傻子么,真的一点都分不出来? 11月1日,雨,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突然冒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最近加药量了,总是会控制不住,明天开始要停通告了,还是相信公司吧。 11月3日,阴天,这两天突然变冷了,经纪人说有些没办法,她居然问我到底有没有干过这些事,我有没有她不知道吗,我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 江复庭看到这里的时候,捏着纸张的手不禁用力了一下,经纪人为什么会这么问陈佳南,按理说艺人的一切行程应该都是在经纪人的允许下的? 他心里疑惑又多一重,嘴唇有些干涩,手里陈旧的纸多翻了一页。 11月6日,晴天,好几天没记了,我觉得我可能要疯了,我出不了门,我的药快吃完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是相信我的。 11月7日,多云,经纪人突然放弃我了,那个慈善代言人我被公司指明淘汰了,我的粉丝也觉得我脏,我也忘了我脏不脏,这两天公司派医院的人来家里给我注射药物,大概是怕我出去丢人影响公司利益吧。 深不见底的眸子忽然一暗,纸上寥寥几笔,但是字迹上的笔锋明显和前面的有些不一样,用了几分力,另一面几乎都被穿透出了划痕。 那种突然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独和无力感,从皱巴巴的书面上席卷出来,要缓缓淹没自己,盖过了胸口,压制着自己的呼吸。 果然,江复庭修长得睫毛颤了颤。 陈佳南一直深陷在悲观的情绪里,她根本没法自己深入思考,可就算能思考,她又能做什么,她能用什么挣脱密不可封无尽的牢笼。 江复庭屏着呼吸,垂眸继续看下面的内容。 11月11日,晴天,最近昏昏沉沉的,感觉每天要睡好久。 11月14日,阴,这段时间妈妈来看我,她经常陪我一整天,突然觉得好幸福,这两天没有发病,也可能是药物加量果然是有效果的。 11月15日,雨,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不过经纪人说慈善代言人出来了,反正也与我无关了,微博上的人骂得很厉害,其实 都还好,但是看到有个人骂我的父母我还是没忍住,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成了最十恶不赦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停滞在了这里,江复庭在平平无奇的日记里却被压抑的透不过气。 大概从开始当艺人,陈佳南连阳光到底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吧! 她跟自己小时候见过的一样,简单而易知足,年龄永远定格在十三四岁的时候。 他留意了一下陈佳南日记里的细节,陈佳南大概死前至少一个星期没有出过门了,可能是需求药量比较大,医院不好开药,后面这几天都是连着有人上门帮忙打针的。 江复庭拍了几张照片,大门外面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他收起了手机走出来,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孟女士,您好,我就是您委托的律师,我姓周。”那个男子很礼貌的伸出手,握了一下:“您的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但是您说的陈女士是因工作引起的病状,想要借此突破是比较困难的。”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五章:霸王条款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才麻烦您跟我们一起去公司看下,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孟思华没有刻意强求,温婉的回道。 天翼娱乐公司的地址处于市区最繁华的地方,礼拜天刚好是休息的时间,一路过来这条商业区附近活动的人群并不算太多,大楼内也只有三三两两加班的人员。 “你们稍微等一下。”前台的小姑娘收起手上的口红,扭着身子不情不愿的拿起桌子上的座机,睥睨地看着4个人,懒散地拿着话筒对着那边“嗯”“啊”了两声。 随后对着电话那边提醒道:“董事长请的天师如果到了的话……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前台不情不愿得对着这几个人说着:“上去吧,在31层。” 几个人迈着步子往电梯那边走去,江复庭因为只是替林锦来看看,所以走在了最后面。 在他正式进入大厅,在电梯房等电梯的时候,周围的气温正悄悄在不经意之间降低,带着明显的阴冷之意。 “这地方怎么那么凉?”林锦抬眼一面搓着胳膊一面四处打量着,看着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这么大公司,暖气系统是出问题了吗?” “叮!”电梯门突然被打开,林锦一边碎念着,跟着另外两人走进电梯。 江复庭抬眼,电梯不锈钢板的墙壁上忽然清晰倒映出一个满身鲜血披着长发的女人。 那个女人此时正挂在孟思华身后,地上晕着一滩鲜艳红色的鲜血。 江复庭赶紧往孟思华身后看去,除了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黑气,其他什么都没有,等他再次看向墙壁的时候,只剩下四个人的倒影。 “儿子?你看什么呢!”林锦的叫声让他突然回过神,他这才发现3个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没事。”江复庭走进电梯,按下31。 电梯爬行的速度似乎格外漫长,江复庭几乎觉得时间要停滞下来。 封闭的空间里,气温越来越低,每个人的呼吸不停传进自己的耳朵,背后一阵发凉,像是有人附在自己的身上轻轻呵着气。 身上的皮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江复庭回过头,浑身是血的女人再次映透在不锈钢板上,漆黑得头颅对着自己缓缓地抬起。 那只垂在身边的苍白,枯瘦的右手,像是枯骨,带着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对着自己抬起来。 他几乎感觉到那个女人在想尽办法要拉住自己,就在倒影里的那只手要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林锦清亮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儿子!你今天怎么一直在发呆?”。 那双漆黑得眼睛聚焦了下,身体怔了一下,回过头仍旧有些漫不经心的对着林锦说道:“我刚刚在想事情。” “你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 ”林锦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抱怨,看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怎么给他们镇场子啊! “没想起来。”江复庭淡淡的说着,脑子里控制不住的涌出刚刚的画面,他反复的推敲又否认自己脑海里出现的荒谬想法,但又实在太像,他不确定刚刚那个女人是不是陈佳南。 如果真的是陈佳南,那她拉自己的衣服又是什么意思? 电梯门突然打开,江复庭缓缓地跟在他们的后面,身后泛着若有若无的凉意,他顿了下脚步,回头再次看了下空荡荡的电梯。 里面安静如死物,他迈起步子快速跟上去。 此时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浓妆艳抹得女人,脸上挂着职业性的标准笑容,让人看不出她心思,江复庭一行人顺着她的引荐走进去。 孟思华干瘦的身子紧紧地绷着,她笔直的坐在沙发上,边上的林锦端着自己的气场抓着孟思华的手,示意她稍微放松些。 在看到走进来的江复庭时,她给了个眼神,让他在自己边上站着。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满脸油腻的男人,西装邋遢得散着,裤腰的扣子在皮带的紧勒下有些爆开。 他眯着双小眼睛,不徐不疾得打量着眼前的四人,深嘬了一口烟,在肺里转了几圈,才缓缓地吞云吐雾。 江复庭闻着从前方飘过来呛鼻的烟味,皱着眉,那个男人仿佛现在才注意到他们一般,夹着烟的手对着站在边上的秘书随意挥了下,“来客人了,也不知道倒茶,赶紧的!” 那个秘书对他娇滴滴得笑着,才踩着猫步,走向茶桌。 看起来像是责备,脸上却是浓浓得戏弄。 “不用了。”冰冷得声音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响起,“我们赶时间。” 男人轻蔑的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江复庭,才将视线转回沙发上的两个女人,“这是?” “这是我儿子,江复庭。”林锦的声音不同于家里泼辣的小女人姿态,反而镇定万分。 “哦。”他又吸了吸烟,打量了下江复庭,随即说道:“不愧是江太太的儿子,江太太闭月羞花,生出的儿子也是一表人才。” 说着眼睛在林锦身上上下多打量了几眼,语气有些轻浮。 江复庭沉稳得站在一边,眼里的阴冷如同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幽谷。 秘书非常适宜得端上茶水,没人注意到水是刚烧开的。 孟思华直接伸手去接,碰到杯壁的瞬间,火辣辣的疼痛顿时冲向娇嫩的皮肤。 她轻呼了下,双手一抖,杯子脱手而出。 就在杯子要翻洒在她大腿上的一瞬间,那个杯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是突然凭空撞击到了什么东西。 “啪”伴随着清脆得撞击声,杯子在另一边完全相反的反向掉落在地上。 滚烫的 茶水顿时浇灌在了柔软的羊绒地毯上,甚至有些还泼洒到了秘书肉色的丝袜上面,她的脚踝部分瞬间在高温的刺激下,透着微红。 她还顾不上痛,眼里明显有着尚未缓过神的骇然,怎么回事,这怎么突然掉另一边来了,刚刚发生什么了?! 孟思华和林锦显然也有些懵,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江复庭更加紧蹙得拧着眉,刚刚水杯掉落的瞬间,他非常清楚的看到一股淡淡的黑气。 “怎么回事?倒个水的事情都干不好?”男人见势一拍大腿,对着秘书突然提高了嗓门,装腔作势的吼了一声。 “我想着冬天茶水凉的快,专门煮得开的,你们聊天凉一小会,一会喝刚好。”秘书精美的双眼蒙着薄薄的水汽,委屈的看着男人,然后又做着小心翼翼的样子瞅着孟思华小声抱怨着:“谁知道她这么着急啊?” 孟思华暗黄的脸颊一下子通红,林锦正要瞪着脸,明明你先把水端我们眼前。 男人开口的点掐得很好,不耐烦得赶人:“行了!行了!一件小事都干不好!你出去吧,有事再叫你!” 那秘书又苦着一张脸,凄凄哀哀得出去带上了门。 男人这才翘着二郎腿进入主题慢悠悠得开口,脸上勾出傲慢的笑容:“你们今天是来送钱的?” “你别做梦了,人都死了,凭什么还要给你违约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违法的?”孟思华憋着心里的那股气说着,给边上的律师使了个眼色。 律师领会了一下,翻着手里的资料:“根据《合同法》第七十九条规定,含有人身依附的合同属于根据合同性质不可转让之合同。关于人身依附的合同,一方当事人死亡的,合同效力自然终止。” “你听见了没?”孟思华得眼眶有些微红,眼尾尽是时间的痕迹。 男人听完不屑得笑了笑,摇了摇头打开抽屉,甩出手里的资料给他看:“还没看过合同吧?你自己仔细看看,以后别随便接不可能赢得官司,对你名声也不好,对不对?”他看似好意加重后面的语气提醒着。 律师接过合同的时候手里不经意轻颤了下,上面有一段内容特意被铅笔标记出来。 “乙方因特殊原因无法履行合同(严重伤病致使其无法从事演艺事业,交通意外等),甲方可单方面解除合同,乙方或乙方代表应向甲方赔偿自乙方停止履行之日起至乙方合同到期日的预期收益以及甲乙双方合作期间甲方对乙方的全部投入费用。” 林锦听完不可思议得抢过合同看了一下,边上的江复庭听完也蹙着眉,仔细得扫着她手上紧攥着的合同。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最后乙方是陈佳南的亲笔签名还有身份证号,甚至备注了直 接联系亲属是孟思华,合同的签约时间长达至十年! 而陈佳南一直到今年也才第六年,另一张纸下压着违约金的计算说明,总共五千三百万元! 很明显的霸王条款! 江复庭整个人都透着强烈的寒意。 孟思华气得有些发抖,顾不上心里的紧张,红着眼对着位置上漫不经心的男人叫道:“你们是吸血鬼吗?这种合同怎么可能还有法律效益,对我女儿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公平?这已经很公平了,这里面明确写着,她可以从公司出席得一切活动广告和影视作品中直接抽取百分之45的金额,一般的艺人最多是百分之三十,当初李华在的时候跟她可说的很清楚了,她自己亲口答应的,不然她凭什么拿比别人高那么多的钱。” 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不停得将盖子打开又关上,刚刚那支烟早就已经抽完了。 “那她也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啊?我女儿又不是傻子,肯定是你们骗她签下去的!”孟思华气急败坏得大叫着。 “你忘了她当时签的时候未满十八周岁,另一个监护人还在呢,要是我们骗的,她怎么签的下去。”男人似笑非笑得看着他。 孟思华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不对!她的丈夫不可能那么轻率!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六章:桌下的女人 江复庭看了眼边上的律师,淡淡的问道:“这种不合理的条理本身具有一定的合法性吗?如果没有,那这份合同还有法律效益吗?” “这……”周律师犹豫了一下,对上男人打探的眼神,神色里开始躲闪了起来。 “合同签订以后一方当事人如果突然死亡,合同效力问题本身就没有明确规定,具体以签订合同来执行。” “你看,你们家的律师都这么说了。”男人冲着他们扬了下头,悠哉地说着。 “你刚刚不是说人身依附性合同,会自然终止?”林锦揪着问题的关键问道,律师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原本是这样,但是这个上面有特别附属。” 他说到后面没了声,在办公桌那边男人强大的压力下闭上眼睛,突然对着孟思华鞠了一躬。 “很抱歉,孟女士,我无法再继续受理您这个案子,因为合同上已经明说陈小姐如果因为特殊原因无法继续履行,该公司可以单方面解约,且陈小姐需要赔偿该公司的所有预期带来收益和成本投入。” “您去事务所投诉我也没关系,这个我真没能力处理了!” 他说着在男人满意的视线下,快速地拎着包逃命般的跑走了。 男人站了起来,再次点了一根烟,对着剩下的三人走过来说道:“孟思华,其实我今天已经够给你面子了,要不是江家的人在,你觉得我还能这么客客气气的跟你讲话?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行吧?” 孟思华忍不住在他虚伪的脸上啐了一口:“我凭什么给你!要钱我没有,要命一条!” 林锦赶忙拉住身边的人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哎!那可惜了。”男人突然惋惜地说着,为难得挠了挠只剩半边头发的头皮,然后再次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小沓照片,留恋得看着:“虽然死是死了,不过人是真的好看啊!” 几个人注视着桌子上零散的照片,心里顿时涌上不好的预感。 熟悉得阴冷感顿时疯狂得在江复庭身后再次涌上来,室内的温度不断地下降。 另外的几人注意力完全在照片上,根本无暇顾及周边的变化。 “那是什么东西?”孟思华硬着头皮问道。 男人嘲讽得笑着:“你自己来看下就知道了。” 孟思华的右眼皮不停得跳动,她似乎隐约间能猜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她只是想单纯的确认到底是不是。 那双粗糙瘦瘪的手掌格外颤抖,她抓住其中一张照片,大脑突然轰得炸裂开来,孟思华感觉整个人的血液开始倒流,心脏一瞬间骤停,整个人几乎要晕过去。 上面全部都是陈佳南赤身裸体的艳照,各种姿势,各种地方,甚至有些是从家里的浴 室到客厅。 男人油腻的脸上猥琐的笑着,目光不紧不慢的欣赏着孟思华的反应。 “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锦注意到孟思华几欲崩溃得状态大步走过来。 还没等她来得及看到,孟思华突然像个疯子,狠狠地撕扯着照片,但是照片被塑了膜,她的手甚至被棱角割破,照片只能被她扯得皱巴巴的。 可是她仍旧没有放弃,不甘心的,一张又一张。 林锦依旧能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照片半遮半掩的内容,屏住了呼吸。 “你撕吧,你以为撕了就没了?我手上还有备份。”男人不堪得说着,此刻看着孟思华就像是看着一个在表演的小丑。 孟思华的身躯突然顿了下,林锦推了她半晌都没有反应。 时间忽然在这一刻寂静了三秒,男人依旧胜券在握的抽着烟,林锦查探着她的反应,江复庭还沉浸在电梯里见过的女人人影上。 没有人注意到办公桌上的烟灰缸什么时候消失了。 孟思华赤红着双眼,癫狂得往男人身上扑,她用尽了一切力气,身上压抑了许久的痛苦疯狂如潮水汹涌宣泄出来:“她都已经死了!她都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我们做错了什么?!” 男人被孟思华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到,跌回了座椅,嗓子有些失声:“你干嘛?你要谋杀?!来人!快来人!” “你们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都是你们害的!” 孟思华干瘦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她挣脱了一边企图拦住她的林锦,用手硬生生拉开了男人随意抽来挡在身前的一个文件夹。 那个带着重量得烟灰缸用力得砸向男人泛着油光的额头。 江复庭眼疾手快得将眼前失去理智的女人抱住:“孟阿姨!你冷静点!这样只会让他抓到更多把柄!” “我不稀罕!我女儿多无辜,她为什么要受那么多罪!大不了他死了,我也跟着跳楼!”孟思华在江复庭身上不停得挣扎着。 “你怎么保证别的人手里没有!”江复庭冷声喝着。 怀里的女人突然失去了动静,变得软绵绵的,身上的力气如同一下子被抽空,就这么安静得依靠在江复庭有力的臂弯上。 椅子上被吓得张皇失措得男人,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正准备扯嗓子开始尖叫,被江复庭一记刀子般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吭声。 “你不怕你叫一嗓子,她又失去理智,你就继续叫。”毫无感情得冰冷语气就如同来自地底深处,满满得不耐。 那男人赶紧摇着头,眼睛充满希望的放向门口。 江复庭让林锦暂时稳定下了孟思华的情绪,漆黑得眸子随意扫了眼桌子七零八落的照片和后面架子摆得令人作呕的艳丽合照:“你最好自己把刚 刚的照片删了,通过威胁恐吓来获取不法利益法律上已经构成敲诈。” “你,你什么意思?”男人眼里的恐惧退却了些,警惕地看着他。 “字面意思。”江复庭没有起伏的说着,从进这个公司大楼开始他就已经打开了身上暗藏着的录音设备,这个还是楚云用亲身经历深深给他上了一堂课。 男人讥讽地笑了下,不屑一顾的说道:“你说删我就删?何必呢,你们江家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这么拼命,一个老妇女而已,能给你们江家带什么好处!” “但如果你们江家要是愿意跟我们好好合作的话……” “我父亲不会有兴趣的。”江复庭冷冷的打断了他,但是眉心里隐着一丝担忧。 如果谈崩了,那今天就白来了,而且以后机会渺茫。 男人正想继续冷嘲热讽教育他,边上不知道哪里突然刮起一阵刺骨的冷风,桌子上四散的照片隐隐颤动着。 江复庭再次看到了若有若无的黑气在这附近缓缓飘动着,他静静站着,没有吭声 有几张尤为露骨的照片突然攸的滑动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男人莫名的弯下腰去捡,满是肉的手掌在即将触碰到照片的一瞬间,照片里的女人似乎动了一下,那双瞳孔似乎转了个方向,原来是看着自己的东西,骤然移了过来,死死地凝视着他。 男人顿时毛骨悚然,但仍有些不确定的多看了几眼。 照片里那双幽暗无光的眸子像是突然活了一样,带着森然的凶光,女人的嘴角此时缓缓展露着诡异的笑意。 垂在肩上的发丝慢慢地蠕动着,在照片里呼之欲出。 “啊!!!”男人的心里顿时汗毛直竖,浑身的血液猛地倒流。 他发出惊惧得惨叫,腰腹猛地用力,要直起身,可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按着,脖子处一阵发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时不时得触碰着。 男人用尽了力气,在桌子下面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眼神极度惶恐的看着照片里的发丝,蔓延到地板,越过空气,缠上他的脖子。 江复庭面无表情的看着突然躲在桌子底下,怎么也不出来的男人,那些黑气紧紧地包裹在男人的身上,桌子下不停的传来剧烈挣扎的动静。 江复庭正要走过去,搬开桌子看下到底什么情况。 那颗脑袋突然在桌子底下钻出来,一张脸完全失去了生机,脸色惨白的看着自己,哆哆嗦嗦得说道:“我删!我删!” 一边的林锦和孟思华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男人带着惊惧不安的眼神咬牙切齿的看了眼江复庭随后又打量了下孟思华,衡量了一会,不甘心的打开手机登录了一个云盘,亲手删掉,然后再扔给他一 个U盘。 江复庭稳稳的接过来,“希望以后不会在其他地方看到。” 男人惊魂未定的嗤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不安,一会焦躁。 憋着一股子气重重坐在椅子上,椅子因为猛然地承受了重力发出咯吱的声音,就在江复庭回过头准备将U盘递给孟思华的时候,眼前的两个女人忽然惊恐地瞪大眼睛。 与此同时,江复庭感觉到身后骤然涌起一阵冷冽得狂风,身后的温度陡然下降。 “轰”地猛烈撞击声从背后不远处传进自己的耳朵。 在眼前两人满怀惊恐的表情下,江复庭迅速回过头,男人此时手上正紧紧抓着孟思华刚刚拿过的烟灰缸,那双细缝般的眼睛里,除了浓厚的戾气外还带着和两个女人一样的惊慌失措。 他的后脑勺似乎撞到了桌角,淌着血几乎要染遍了他的上衣。 江复庭注意到他身上裹着一层层浓浓的黑气,浓烈到自己看的一清二楚。 他凝了下眉,小心地辨别着,脑子里忽然浮现起电梯里那个半挂着的血淋淋身影。 “怎么回事?”江复庭问像还没缓过神的林锦。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七章:现身 林锦在惊惧中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只有孟思华的状态稍微好一些,惶恐的同时,有着说不上的思念。 “陈!陈佳南!是你,一定是你!”那个男人捂着伤口大叫着。 外面的人如同现在才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坐躺在地上的男人瞬间吓得失了血色。 秘书小心翼翼得将男人扶起来,随便找了根毛巾按住他血流不停得伤口,男人脸上的神色依旧有些惊魂未定,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秘书:“天师呢?我请的天师呢?怎么还没来。” “您先稍微等一等,我刚刚打电话催他了,他一会就到了。您额头上的伤怎么回事,是这个人打的吗?”秘书说着,提高了音量,满口质问地语气对着江复庭。 “他自己脚滑。”江复庭没有心思管他们,安慰着尚留在害怕中的林锦:“妈,怎么了?” 林锦缓了缓神,又惊又怕的抚了抚胸口,然后偷偷看了下孟思华情绪似乎依旧稳定着,才轻轻附在江复庭的耳边开口:“我刚刚在你身后看到陈佳南了!” 江复庭皱了下眉,林锦以为他不相信一咬牙又解释了遍:“刚刚那董事长想拿烟灰缸砸你的时候,有个很可怕的女鬼突然扑上去了啊,那张脸真的跟陈佳南长的很像!” “阿姨!您别疑神疑鬼的了,一定是您儿子亲手将我们董事长打成这样,您是想着办法给他脱罪吧!”那秘书在一边冷嘲热讽地说着,一边特别轻柔呵护着呲牙咧嘴的男人,不停地用嘴吹着他伤口,简直跟爱护自己亲儿子一样! “你不相信的话,问你们自己董事长去,再说了你们这办公室里没监控啊?你们自己看了监控不就知道是人是鬼干的?”林锦看着这两人惺惺作态的样子就恶心,对于这么没有道德节操的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好讲礼的。 那秘书不再吭声,屋子里的监控本来就是被他们给刻意损坏的,为的就是方便眼前的男人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秘书再次委屈兮兮,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有些忌惮地瞅了眼在一旁一直没有声音的孟思华,一字一句咬牙道:“你再去催一下那个天师!” 秘书“哦”了一下,带着小情绪乖乖地出门再次打电话。 江复庭扶着林锦和孟思华重新坐下,冷静的声音缓缓地洗涤着她们略显惊慌的内心。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按着后脑勺的男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一点一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他的眼睛本就很小,此刻眼皮刻意强撑的情况下,露出一大片眼白。 男人不停地大口呼吸着,油腻得脸庞瞬间苍白,发出失魂落魄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双脚不停地颤抖,他另一只手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像是躲避着什么东西不停地往后退。 “他怎么了?”林锦不解地问道。 “佳南,是不是你?”孟思华看向男人那边的时候双眼充满了希冀。 只见那个男人突然顿下了脚步,瑟瑟发抖的看向孟思华,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佳南?那你,能不能见见妈妈?”孟思华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丝光彩,一张嘴声音有些哽咽,声线不停地颤抖着。 男人对着空气愣了几秒,随后又怕又苦涩地对着陈佳南拼命晃头。 孟思华看到后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瘫着身子跪在了地上,所有的悲伤突然决堤冲刷着她的脑海。 “为什么?为什么啊?佳南!你知道妈妈有多想你吗?你走的那么突然,你连招呼都不给我打一个!你就这么直接扔下我走了,我就一个人了!” 林锦双手紧紧拉着孟思华的手腕,可跪在地上的女人看着瘦弱,身体里的力量比自己还大。 江复庭看着突然脆弱不堪的女人,攥紧了手里的拳头,一阵阵凄哀得哭声不断盘旋在他的周围。 男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化莫幻,随后惶然失色地大叫着:“我不要钱了!我不问她要钱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没害过你啊,我再也不会找她麻烦了。” 那双绷着西装的双腿不断的继续往后挪靠着,一直到身体彻底靠在了死角,男人屏着呼吸彻底不敢动弹,身体从上到下都因为汗水打湿了遍。 “佳南!算了!算了!好歹也是条人命,他没害你,你就放过他吧!”孟思华抽着气,缓缓劝说着。 就在这个时候,明明紧闭着窗的办公室忽然狂风大作,整个屋子顿时森然得让人透不上气,书桌上的纸张和本子被“哗哗!”翻得格外凌乱。 一个浑身鲜血的女人此时正站在男人前面,离男人不过只有呼吸间的距离。 陈佳南留着血泪的眼睛此刻正紧紧地凝视着孟思华,而孟思华丝毫没有因为她这张可怕的面容流露出丝毫的退却。 她温和的笑着,脸上洋溢着久违的亲切和幸福,眼里尽是对陈佳南止不住的宠溺爱意,她很小心地走上前去,深怕惊动了她。 孟思华粗糙的手掌慢慢抬起,在觉得自己快要触及到眼前的那个人时,动作却停留在了半空中,熟悉得人影如雾气一般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得干干净净,眼前只有还半留在恐惧中的男人。 “佳南?”孟思华不舍得开口,试探性地叫了叫。 空气里安安静静的失去了任何动静,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佳南!”孟思华喊得声音大了些,她以为这样陈佳南就会听到肯再出现在她眼前。 “佳南!”呼喊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屋子。 孟思华在办公室里翻遍了每一个角落,从最死角里沾了灰的摆件,直到茶几下地毯的缝隙,她一个都不敢放过,她顾不上扑的脏兮兮的手,坚信陈佳南躲在某个地方。 “妹子,别找了!妹子。”林锦看着她这样心心念念,格外难受的去拉她。 孟思华怅然若失的继续寻找着,她就像什么也听不到,她什么也不相信。 不顾一切,偏执的样子落在江复庭的眼里刺的他眼睛有些生疼。 空气里的温度早就恢复了正常,就连刚才缭绕在男人身边的浓浓黑气都彻底的消散不见。 “她不在了。”冷冽的声音将那个逐渐在找寻中失去理智地女人再次拉了回来。 孟思华好不容易明亮起来的眼眸再次暗淡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出去的小秘书火急火燎地冲进办公室:“董事长!您说的那个天师到了。”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抬眸,独有又让人熟悉的黑色气体的气息,在还没踏入房间的那一瞬间,便席卷了他的整个感官。 他怔了下,抬起头漆黑的眸子聚焦到门外正徐徐走来的男人身上,瞳孔骤然微缩。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便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身上似乎永远都会带着那醇厚浓郁的黑气,走路的时候却是伴着徐徐清风。 将近一个月没见过,他脸颊两边的长发似乎又长了几分,几乎快要及肩。 原本嘴唇周边只有青茬,现在已是长了不少,本就沧桑的眼睛,这样搭配起来似乎更加有种饱经风霜的感觉。 白唐第一眼就注意到站在里面一直盯着他看的江复庭,咧着嘴:“哟,小帅哥,好久不见啊!” 江复庭没有说话,原来他们嘴里说的天师就是他,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他八成就是来抓陈佳南的。 窝在角落的男人这才从墙角慢慢走出来,大腿有些发软,坐了好几次都差点从位置上滑下去,在众人看戏的表情中,他硬着头皮稳稳抓住了椅子的把手,才堪堪坐住。 那个声音一开口还有些发抖:“您就是白唐天师?” 白唐双手负于背后,尽管身上的道服破旧不堪,清亮的嗓子沉了下声,还是颇有威严感。 他轻咳了下,老气横秋的说道:“在下正是天师门第108代亲传弟子,白唐” “太好了!太好了!”座位上的男人灰色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神采:“你快给我抓鬼,她刚刚还要准备杀我,只要能抓到,多少钱好商量!” 孟思华看了眼散漫的站在一边的白唐,反应过来什么,再次站起来想要对男人扑上去:“你居然叫人来抓我女儿,你放过她行不行?!她都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死都不让她 死的安心?” 男人努力瞪着眯眯眼,咒骂着:“你女儿一天到晚想要弄死我们,我不找人抓她,我难道还供着她?!” “你们要是不害她,她会找你们报仇吗?啊?你怎么不老老实实告诉我们,你们以前究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孟思华扯着嗓子凄苦地大叫。 男人听完气得要跳脚,大声嚷着:“先说清楚!是他们,不是我!我可没心思参与这些鬼事,我不过是按照公司以前定的规章制度依规矩办事!” 白唐站在一边看着他两,直接倚着墙双手插兜,那双桃花眼微眯着,不徐不疾地说道:“抓还是不抓?” “废话,当然抓!我花钱请你过来的,你不听我得难道还听她的?”男人拍了下桌子宣泄着自己的气焰,大声说道。 “哦~”白唐意味深长地叹了下,眼睛打量着站在江复庭身后的两个女人:“那这是?”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八章:因果线 嘴上慢悠悠地问着,但是一进来听个三三两两也基本上都猜了个透。 男人没有好气地看着他们三个人,打了个手势让边上的秘书找几个人给这三个人弄出去:“行了!行了!我们的事情早就谈完了,赶紧走!” “不行!你们不能抓我女儿!不能抓!”孟思华狠狠咬了一口上来就抓着她的保安。 “孟阿姨,先回去。”江复庭冷着声音安慰他,余光偷偷打量着此时靠着墙壁无聊地玩着铜镜的白唐。 刚刚陈佳南明明是感觉到了危险彻底跑了,他连一点的黑气都感觉不到,这人更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没直接告诉这个什么董事长,还要继续抓? 难道他真的厉害到直接把鬼魂召出来? 白唐注意到江复庭的视线,慵懒地靠在那,上挑的眼尾不经意弯了弯,江复庭微愣,对眼前的人有着莫名信任。 林锦在边上细心安抚着,江复庭抓着手里的孟思华,冷静地压在孟思华的耳边说道:“她已经跑了。” 孟思华将信将疑地抬眼,双手却反握住江复庭结实的手臂,使了些力:“真的?” 江复庭沉默着点头,眼里的坚定却让眼前慌乱不已的女人再次定下神来。 “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林锦小心地扶着她出去,深怕她魂不守舍地摔着了。 身后跟着的几个保安寸步不离地紧跟。 临走前,偌大的办公室里依旧一如往常,就像他们刚来的那会一样,除了暖气开久了,空气里有些干燥。没有了阴冷的感觉,身体沁了些细密得汗。 江复庭带上门之前打量了下白唐,他还是非常随意地站在那里,抓着手里的东西不拘地对着自己弯着眉眼。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林锦疑惑地回过头看着他。 “我有点事。”江复庭平淡地说着。 “那你午饭还回去吃吗?”林锦搀扶着孟思华,关切地看着他。 “晚上回去。”江复庭说道。 冬日里的阳光总是带着独有又柔和的暖意,金灿灿的太阳不知何时升到了头顶上方。 江复庭拿出手机看了下,已经11点半了。 他靠在透明玻璃门的隔墙边,上半身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紧贴着墙面,修长的大腿交叉叠站着,显得个子更为高挑,他清冷的眸子跟随着手里上下滑动的动作不住地阅览着。 偶尔从大门进出的几个去吃午饭的工作人员,投来不少惊叹又好奇的目光,以为是公司新签的哪个不知名的艺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复庭腹腔里传来一阵难耐的饥饿感。 他皱了下眉,站直身体,刚迈开两步,正好撞见白唐背着大布袋慢悠悠地走出来。 “我有事要了解下。”江复庭直接挡在了他 前面。 白唐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眼睛,泰然自若地勾着唇角:“是为那个小女鬼的事情吧?” 江复庭没有吭声,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当明显。 “我刚刚一猜就知道你们肯定有关系,你们两是亲家吗?看不出来你之前原来姐弟恋啊!”白唐不着边际地八卦着,眼里泛着充满求知欲的精光。 江复庭看着他生硬地开口:“远亲。” 那双桃花眼突然瞪大,用奇怪地目光打探自己,那眼神分明就是你还有这癖好。 本就寒冷的天气瞬间变得更为阴冷,白唐这才恍然地转变了目光,在极为强烈得求生欲下,嘿嘿憨笑着:“我当是你女朋友。” 他最终还是没憋住自己的嘴。 “你抓到了?”江复庭懒得再理会白唐的胡言乱语,直接问着。 “抓没抓到你不是应该清楚吗,你问我那么多干嘛?”白唐给了他一记明知故问的眼神,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 江复庭顿时了然,陈佳南是真的提前跑走了,那他还在那个办公室里做什么?糊弄个假鬼? 他审视了下绕过自己慢慢走在前面的白唐,这个人总是脸上挂着亲和又随意的笑容,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 五官明明生得精致却偏偏喜欢不修边幅,明媚的桃花眼永远都是波澜不惊,里面藏着看不透的深沉。 “他还在继续委托你?”江复庭问道。 “没有,那家伙阴债多得,抓了一个还有下一个找他麻烦的,让他自己赎罪去,而且出场费都舍不得给够,我给他抓什么鬼!”白唐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俊秀的眉宇间憋着一通火气。 江复庭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真的被抓,还能投胎?” 白唐一直盯着远方,叹道:“怨气太重,杀孽太多,真想投胎还得看她自己。” “出场费多少?”江复庭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些什么,开口问道。 白唐听到这话本来焉了吧唧的模样瞬间精神抖擞,露着大白牙殷勤地对他说,“原价五千,看你是学生的份上打个学生折扣,友情价3000。” “怎么联系?”江复庭迅速盘算了一下,插着兜里的手正准备掏出手机。 眼前突然递上来修长白嫩的手,手指夹着一张名片,上面清楚地印着自己都已经记住了的名号,还有一个联系方式。 江复庭接过来,翻了背面看一下,突然无语。 三家银行的卡号还有支付宝和微信号码整整齐齐地加粗了字体印刷在上面。 “切记有事提前一星期预约啊,我可是很忙的!”白唐脸不红气不喘的对上他的眸子提醒道。 “恩。”他简单地应了下,扫了一眼,就连银行卡号都默记在了心里。 本来想随手扔掉的,想着当着人 家的面不礼貌,还是拿出钱包,认认真真夹进了卡缝。 放名片的时候忽然回想起前天晚上在家里看到江朝身上的黑气,突然开口:“有黑气就是被鬼缠上?” “恩?”前头的白唐愣了下才明白江复庭是在问他,明媚地眼睛打量眼前清冷的少年:“大部分都是,你老看到别人身上有黑气?” “偶尔。”听到他的回答,江复庭的心瞬间沉了下来,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哦,你一个男人体质居然那么阴,需要补。”白唐开玩笑地打趣着,话还没讲完。 果不其然收到江复庭冰冷的刀子眼,随后连忙笑了笑:“你看到的都是怎样的?都一样吗?” “有一个不一样。”江复庭细细的回忆着江朝身上的黑气,之前见到过的大多数是直接裹在身上的,就像雾一样,即便是有浓有淡,但是都像是蒙着一层灰。 而江朝身上的,很明显像细线,可细线很多,组合在一起看过去也是一大片:“像线。” 白唐一听顿时明白:“黑线?” 江复庭点了下头。 白唐没有马上告诉他答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嘛,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白唐说着脸上的讨好的笑容愈发灿烂:“但是涉及专业问题肯定是要收费的哦!” 江复庭听到的瞬间脚步不由一顿:“多少?” “不多,不多!也就……”白唐的话还没有说完,在江复庭深度寒冷的凝视下及时地拐了个弯:“一顿午饭吧!” 餐厅内,酒足饭饱的白唐懒洋洋地靠在一个垫着毛绒垫背的座椅上,眯着桃花眼满足地打了个隔。 他眸子里得满足几乎要溢出来,身上破旧不堪的道服和包间内的富丽堂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宽袖下摆被一个瓷碗压在了桌子上,袖子上沾了不少油腻的汤水,印了一圈深色。 而桌上一片狼藉,至少摆了七八个空盘,点的基本都是名菜,这一段饭至少吃了江复庭一礼拜的零花钱。 他打量着眼前动都不愿意动弹的人,按自己粗略的印象他收入也不低,搞得几年没吃过饭一样。 “可以说了。”江复庭一字一句提醒道。 白唐醍醐灌顶,尴尬笑了笑,他唰一下抽走被压着的衣袖,摆在桌上的瓷碗猛的晃了下差点跌落在地上。 “嘿嘿,差点忘了,其实那黑线就是因果债而已,如果不多的话就是买道符解决的事情。” “多了会怎样?”江复庭抬了下眼。 白唐摸着没有丝毫鼓起的肚子,不知道那么多东西他吃到哪去了:“之所以叫因果债,便是扯上了因果关系,与一人的因果便是一条黑线,若是多了你仔细想想那得什么人才能跟那么多人扯上因果债,债多一些那就像乱了 的毛线团,找不清根由。那最后当然是被耗死了。” 江复庭听着白唐的话身体逐渐发冷,像是瞬间掉入了一个巨大的寒冷深渊,脑袋有些发沉,怔怔地开口:“有什么办法?” 白唐看着他的反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突然来了劲,“不是吧?你还真碰上了那么倒霉的?” 江复庭抿着唇,没有说话,白皙得脸庞紧紧地绷着。 “熟人?”白唐怪叫了一下,眼前的人一声不吭,半字都不肯多透露一分,扫兴地抓着自己的衣袖慢悠悠地扇着:“这有点麻烦了” “多少钱?”江复庭以为他又是故意想要加钱,才说着为难的话。 “这个不止是钱的问题了,你得问问他最近干了什么,找到根源,因果债太乱,强行扯掉是扯不干净的。”白唐高深莫测地解释着。 “找到根源,除掉要多少钱?”江复庭一板一眼继续着这个问题。 “这个嘛~”他延长了尾音,脑子里飞快地算计着:“原价1万,给你个学生折扣六千好了!” 江复庭难得没有给脸色,痛快地应下。 (本章完) ------------ 第三百五十九章:受邀宴会 这周回学校的时候,除了脑子里那些令人头大的事情,江复庭要处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异常忙碌。 林佳佳因为被揭露出这样不堪的行径自然不能再做主持人,经过这样的事情江复庭只能亲自监督,用传统海选,到决赛打分的方式重新挑了个能力还算不错的主持人。 至于李凝如的事情已经得到澄清,教导主任也不好一直不松口。 江复庭去协调了下,让李凝如可以只休学半年,半年之后刚好赶回来高考。 中午难得有了空闲,他仓促地吃过了午饭,再次一头钻入学校的小花园。 寒风轻轻地带过他的脸庞,尽管天气干燥不已,他脸上的皮肤依旧保持得很好,充满少年的胶原蛋白。 江复庭疲惫地靠着长椅仰着头,脑袋的整个重量都自然得垂在靠背上,闭着眼仍旧能感受到阳光洒在眼皮时的光亮和热度。 他的鼻梁侧看过去尤为高挺,湿润的薄唇紧闭着。 两边戴着耳机,轻柔的音乐在耳朵里回荡着,但是脑海里却一直浮现着关于陈佳南的一切,到现在他仍旧没想通陈佳南到底是怎么死的。 猝死?可日记本上清楚得记着那段时间已经停了公告了,连半点工作都没有。 江复庭细细摸索着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所有东西都在他的脑海里像个蜘蛛网围绕着陈佳南这个名字有条理地逐渐扩散开来。 这些人之间或多或少都跟害死她有直接的关系。 如果是经纪人听老板的命令指挥楚云刻意抹黑自家艺人,那么这一切都能理所当然的连串起来。 抹黑自家艺人就是为了捧现在火遍大江南北的晴天,再有可能就是晴天和公司有了一定的关系或利益,才会让他们这样去捧。 可即便真的要去捧红晴天,雪藏,降通告,哪个不可以,干嘛非得要去抹黑自己的艺人,不怕影响公司的名声吗? 但按现在晴天的火爆程度有成一线女星的趋势,也确实说明公司的投资眼光确实没有错。 这些人或多或少就成为了陈佳南的死因之一,才会被挨个报复。 那么直接死因呢,晴天吗?这是唯一一个跟她有直接的竞争关系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有杀人动机的人。 如果是的话,她会用什么手段去杀人。 陈佳南自从停通告后因为病情和舆论原因几乎都没有出过门,唯一接触的外人,就是上门给她打针的医生。 脑海里一刹那闪过重要又说不清的东西,江复庭紧闭地眼睛忽然不自觉地蹙了下。 他有些不确定,怎么也抓不住。 脸部上方的阳光似乎突然被遮挡了起来,留下一大片的黑影。 江复庭睁开眼睛,正对上格外熟悉地脸,他皱了下眉看着杨林生,摘下 耳机:“有事?” 杨林生低头的时候那张脸离的本来就近,江复庭睁眼的一瞬间涌出来的寒气,让他本能倒退几小步。 掩着神色的尴尬,他装腔作势的说了一句:“好心提醒你,快到午休了。” 江复庭拿手机看了下时间,顿了顿,已经12点15了:“多谢。” 就在他刚准备把耳机拔下来的时候,铃声突然传进了耳朵里,低头看了眼,居然是江朝破天荒的给他打电话。 “爸。”他按了下耳机上的接通键。 男人浑厚的声音穿进耳朵:“下个月1号晚上慈善晚会开始新项目,你也必须要参加,别忘了提前备好衣服。” 江朝对他说话的时候向来都是简洁明了。 “恩。” 江复庭听着他的声音心情复杂的应着,随后挂了电话。 他相信自己父亲的为人,但也带着直觉相信白唐,但是正因为这样心里反而更加不安,对于父亲的事情他根本是毫无头绪。 江朝给江复庭的电话通知还没有多久,下午一点宋氏集团就正式召开了慈善基金新项目的发布会,除了官微,晴天作为代言人第一时间转发了消息。 短短几分钟,作为全国第一红人的广告效应就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个消息直接炸到了大街小巷,直到街头led的滚屏广告都在播放着慈善基金的宣传片。 江复庭午休醒来的时候,班里已经有不少的学生在议论这件事情了。 部分同学的视线一遍又一遍的移向了江复庭后方的座位,那些人隐去了平时的有色眼睛,不少人此刻都是崇拜又羡慕着。 “宋成,这次慈善晚会那么重要,你应该也会参加吧!” “好羡慕啊,你爸就是宋董事长,你到时候肯定得上电视了!” “宋成,你缺女伴不?我不干嘛,就让我去见识见识这种场合呗。”一个女生突然娇滴滴地说着。 “就你长这样还想做宋家的女伴,也不照照镜子,能进去倒酒都不错了?” 几个人突然相互磕碜起来,丝毫不顾及到当事人都还没有开口说话。 “一个个都想屁呢。”身后宋成讥讽地声音突然响起:“这些名额都是内定好的,你以为想去就去?到时候在场的都是各行各业的名流名士,你们要是真想参加,让家里捐个百千万的善款,倒不是不可能。” 说话的几个人突然被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相互推搡挤眉弄眼着。 “算了算了!我等小平民还是看电视吧!” “开玩笑,开玩笑而已。” 这句话刚落下,身后就突然发出响亮地桌子被撞击地声音。 江复庭回过头,正好看到宋成不屑地昂着头,恶声恶气地说着:“谁借你们的胆子可以随便开我玩笑 了?” 那几个学生被这突如其来地脾气吓一跳,悻悻地缩着脖子想要离开。 “刚刚是谁说拿我开玩笑的?”宋成睨着眼睛看着他们,不依不饶地提高音量质问着,揪着他们不想放手。 “是……是……”一个男生支支吾吾地看了看边上的其他人。 其中一个明显因为过于害怕往后小心翼翼缩了两步。 宋成非常眼尖地就挑到那个男同学的动作,直接站起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就是你吧!” 那个男生吓得瞬间脸色惨白,“宋、宋成,我……” “够了。”江复庭寒着张脸紧紧地凝视着宋成。 对方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 自打宋成出院后有段时间安静了不少,那段时间就连老师都宽慰不已。 而撞见吴子萱的事情似乎也被他彻底给遗忘掉,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宋成还是慢慢的恢复成了那个恃强凌弱的本性。 空气忽然死寂下来,两个人之间的眼神接触到一起的时候,几乎要碰撞出火花来。 对方突然哑然一笑,松了手,获救的同学连忙捂着被抓的领子,惊险之余大口大口地松着气,给江复庭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宋成意味深长的看着江复庭,没头脑地戏谑了一句,他没有说出声,但是对着口型江复庭仍能读得很清楚。 都是一条船上的,真以为自己有多清高。 江复庭的身子顿时一震,后背的肌肉瞬间紧绷。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还是关于父亲的事情思虑过多,他的内心不知不觉再次卷起了巨大的漩涡,几乎要将自己吞噬。 他没有说话,无视宋成打探的目光,冷冷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手指漫不经心的翻着手机上的新闻,几乎到处都被晴天刷屏,宣传片被各种大V转发了一遍又一遍! 这种洗脑式的推广,在每个人心里都扎了深根。 但晴天的颜值确实是特别的高,她属于站在人群里就会非常惊艳地那种,五官充满了攻击性,比较张扬,即便是和其他比较好看的女星站在一起都是非常夺目的。 江复庭看着她的宣传广告,下面的评论几乎都是10万+,除掉水军,粉丝群体也是相当庞大了。 他突然想起如果晴天真的参与过对陈佳南的针对,那么陈佳南会不会专门挑这么重要的一天下手。 这几天下来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并不排除她会专门挑选在这一天。 江复庭想到了什么,打开短信,在框里熟练输入了一个手机号码,简单地编辑了内容发送过去。 对方基本上是秒回:好的,出场费三千哦 江复庭无语,随后又提醒了一句:穿正装。 对方快速地回了个短信,光是看文字都能感觉出对方此刻对他满满得轻挑之意:我这么穷,哪来的正装,要不你的给我凑合一下,反正你也没比我高多少。 江复庭没有思索打出了:高很多。 等发送以后,随即感觉哪里不对,这不是高不高的问题! 敲着屏幕的修长手指顿了顿,江复庭有些窘迫,贴着屏幕的脸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灼热的呼吸。 赶忙重新敲了一行字,还没来得及发,就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没有吧!要是真的大了,裤脚衣角卷一卷不就行了。 对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衣物这么私人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外借? 何况江复庭本身就不喜与人在肢体上有过近的接触。 淡淡的看着信息,顺便再多脑补了下,自己的衣服被人卷着穿的样子,他俊秀的脸颊脸色更黑了。 还没等他回复,白堂似乎有些等的不耐烦:不会吧,这么小气,一套衣服都不肯借 回删刚刚打的,江复庭重新敲了一段字:去买套新的。 白唐回复的语气简直能让江复庭想象出他说话的样子:好啊,报销。 江复庭依旧云淡风轻地回了个:恩。 但脑子里已经风起云涌地计算着帐,他没买过衣服,但大概,买正装的钱都比他的出场费贵。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章:慈善晚会开幕 在广大群众的期盼下,盛大的慈善晚会这天来临的似乎格外的快。 刚入12月份,北方的天气已经是深冬了,早上才下过雪,地上裹着一层厚厚地化不掉的白色,踩在上面松松软软的,像是棉花。 这天下午江复庭和宋成都刚好请假了,但是班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把他们联想在一起过。 外面的温度已经零下好几度,林锦里面穿着一条简单收腰的长裙,后背的地方开衩裸露着性感的肩胛骨,看起来端庄又迷人。 单薄的袖口象征性地围了一圈绒毛,她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大衣,才不至于冻得那么难堪。 男生就好很多了,可以稍微穿得厚些,尽管基本上都是待在室内,林锦还是生怕江复庭冻着,仗着他的身材好,硬是让他在衬衫里面加了一层保暖棉衣。 所幸衬衫塞在裤腰里以后,什么也看不出来。 江复庭身材修长挺拔,西装将他的腰线衬托的很好,本就夺目的气质此刻更是盛气凌人。 额头的刘海被他向上挽起用发胶很好的固定着,幽暗漆黑的眸子闪着少年人的精光,一颦一笑皆像是雕刻的艺术品。 江朝虽然平时就穿西装,但是里面的衣服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看了眼手表催促着还在找包的林锦:“4点半了,该出门了。” “知道了!”又风风火火跑到了楼上的林锦传来一声大喊,没过多久又踩着拖鞋“咔噔”地下楼,背着一个迪奥新出的蓝色复古提花帆布包跑了下来。 江复庭一直看着手机,不着痕迹的瞥了下江朝,淡淡的开口:“四点十七分。” 林锦听完气势汹汹怒地瞪着前面报时间的人:“老江你居然敢骗我!我就说怎么过得那么快!” 江朝不自然地别过头,“今天工作日,路上等下容易堵车。” 因为早上刚下过大雪的关系,这会已经逐渐开始进入了晚高峰,路上的地面又有些打滑,确实有些堵。 江朝因为车上带着两个人开得更小心些,他们家虽然没有宋成那么厉害,但是江朝偶尔也要出去应酬,车子好歹也是门面,因此S6系的奔驰一路驰骋的时候依旧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江复庭留意到,周围的景物从步入一个两旁栽满着香樟树的绿荫小道时,人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了下来。一路下来几乎没有见到过几个行人,来往的基本都是豪车。 车子绕过了一个转盘一样的喷泉,喷泉中间站着一个赤裸女人的石雕,以极有艺术感的方式站立着。 一个古老的酒坛抗在肩上,泉水不断从酒坛倾泄下来,然后如瀑布般从女人站着的展台上涌入池水中央,看起来颇为地赏心悦目。 驶到酒店门口停下,上 来三个正装的门童亲自给他们开门,江复庭打量了一下,就算是给他们开车门的服务生,穿着装扮都不像是普通人。 他缓缓走下车,轻松地吸了一口空气,因为还没到晚会开始的时间,即便有记者想要采访晚会前的状态也不可以,这些人基本上都被拦在了酒店外面,没到规定时间不许放进来,因此整个会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嘈杂。 只有两辆排在自己后面的豪车耐心的等待着下车。 江朝将钥匙递给服务员让他代开入指定停车库,等停好后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将车钥匙递送到会场。 江复庭抬头简单的欣赏了下酒店的建筑,这个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即便是金碧辉煌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恢宏气派,简直像现代版的艺术宫殿一般。 而这也是国内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 三人一同走进旋转门,江朝出示了一封镶着金边的书面邀请函,便专门由一位妆容精致的迎宾引入内场。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会议室,一眼望去占地至少千百平米,地毯用的甚至都是羊毛编制的,红色和褐色交织的纹理喜庆又不会突兀,踩在上面即便是隔着鞋子都能感到非常舒适的柔软。 大门进入正对着的就是一个温馨又不失整洁的舞台,上面有几个工作人员正不停地调着麦克风。 外场基本上都是铺了珊瑚绒布的一排排整齐座椅。 他们三人走了近20米才穿过了外场,看到了挂着绒布的围栏,里面的内场摆设则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甚至座椅都变成了单人沙发。 江朝对着守着围栏的安保人员再次出示了书面邀请函三人才走了进去。 里面每一张圆桌都对应着一个家族,桌上都会放置着一个牌子,牌子最上面是家主的名字,下面印着几个受邀家族人员的名字,每个家族参加人数都不会超过5个。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江复庭很快走到了对应位置,江家安排的座位不好不坏,舞台数过来第二排基本挨着中间的位置。 内场的人才到了一半,几个家族的人赶着时间还在相互寒暄着。 江复庭抬了下眸,位置虽然还不错,但是舞台上的效果灯却有些刺人眼球。 抬眼的时候刚好看到坐在第一排难得穿的人模人样的宋成,毕竟是举办负责人的那一方,大概到的是最早的。 宋明辉此时赶着和其他家族的人聊天说话,宋成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衣着是光鲜亮丽了不少,但骨子里的吊儿郎当依旧改不了。 他旁若无人地翘着二郎腿,肆无忌惮的吸着烟,娴熟地吞云吐雾,手机里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他时不时露出讥讽地笑容。 正在默默地打量的时候,边上的江朝开了瓶桌子 上的红酒,给他倒了半杯,“去跟我一起跟人打个招呼。” 江复庭默不作声的接过杯子,跟着江朝和现场其他家族的人一样,在整个内场里走动起来。 他默默地看着江朝显示出和家里完全不一样的那面,游刃有余地和人商业吹捧。 只有在江朝突然跟人说道:“这是我儿子江复庭的时候,江复庭才会象征性得和他人互动,勾下唇角。 他不需要刻意去表现什么,仅仅只是细微的变化就像是长夜里突然划过的流星,闪耀到瞬间就能吸引全场人的注意力。 陆陆续续的伪装和假笑下来,江复庭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他会在某些时候,特定的瞬间,下意识去羡慕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无人管辖可以随心所欲的宋成。 不自觉握紧酒杯,他内心盘算着怎么完全避免掉经济类专业。 江复庭跟着江朝在会场里断断续续兜了两圈,再次停下脚步。 眼前站着的中年男子和男生与前面交谈的那些人明显有着一些不同,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十分儒雅。 那个中年男人的举手投足都显示着他的生活细节和修养,相当的一丝不苟。 边上的男生五官也是格外秀气,身上流转的气质随和且平易近人,脸上时刻都带着沐浴春风的笑意。 看着倒挺像是发自内心的,但江复庭怎么看都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总有种和实际剥离开来的怪异。 “蒋董,好久不见啊!”面对权势更大的人,江朝会主动开口上前与其碰杯。 “原来是江董事长啊!”蒋建永客气的笑着,看着站在一边的江复庭,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赞赏:“这就是你儿子吧!” “正是犬子,江复庭。”江朝每次介绍到他的时候脸上总会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小骄傲。 对面的男生在听到名字的瞬间,下意识的将目光聚集到了他身上,“我就说怎么看着那么面熟。” 蒋建永对自家儿子的反应有些许的诧异:“你认识?” 男生笑的一脸亲和:“我们是一个高中的,他在学校很出名。” 江复庭本想持续着前面的状态,一直简洁勾笑,但是有人开口搭腔跟你认熟,只好张嘴说出了来会场后的第一句话:“蒋叔叔好。” 眼神停留在那个男生上面,他越看越觉得在哪见过。 蒋建永不住地夸赞着:“江董事长真是幸运啊,有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儿子!” “哪里哪里,还是您的儿子看起来就气宇不凡!听说才高二就已经钻研起医疗技术了!” 江朝的吹捧都很在点,蒋建永当下就露出得意之色,随后像是突然才想起来忘了介绍,对着男生使了个眼色:“说那么久,你自己都不知道打个招呼!” 男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江叔叔好,我叫蒋黎。” 江复庭听到名字的瞬间,顿时想起自己对他的熟悉感哪来的了,之前查到的楚云水军里,好像就有他的名字。 在确认身份的时候,他曾经和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对照过。 江复庭悄无声息的观察着眼前的人,蒋黎依旧保持着随和的笑容,他心里怎么也无法将这么有素养的人和网络暴力结合在一起。 他心不在焉的站在一旁,江朝和对方聊天的同时总是会不经意的带着些吹捧,让对方很是受用。 但有意无意入耳的谈话声,让他对蒋建永的身份还是有了大概的了解。 也难怪江朝跟他谈话的时候语气里尊重了很多,蒋建永正是当下华夏国际医院的董事,也是基金会的第二大股东,慈善基金幕后指定的合作医院就是他的医院。 这一通聊天持续了很久才结束,江复庭甚至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假笑有些发麻。 会场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后方不远处不断传来各种嘈杂的说话声。 江复庭转过头,外场竟然不知不觉站了那么多人了。 而那些摄像机都已经在内外场之间的分栏架起满满一排,不少的记者都被酒店放了进来,站在交界处眼巴巴的望着。 只有几个宋家内部合作的记者才进入了内场,专门拍摄慈善晚会的直播。 在他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视线被内场边缘位置上的一个人影吸引住。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一章:异常,停电 难得见到这人穿着人模人样的衣服,墨蓝色的西装衬得那人脸上的皮肤白得如同外面堆积着的大雪,随和的气质在衣服的烘托下优雅了不少。 脸上邋遢的胡子被剃得很干净,及肩的长发被他随意的绑在脑后,总有几根不长不短的发丝垂在脸庞两边,显得俊朗的五官更为精致。 对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悠哉地端着茶杯,弯着一双惺忪的桃花眼,浅笑着。 江复庭微愣,自己只有外场的电子邀请函,他是怎么进来的? 但转念一想他认识七七八八的人那么多,直接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对方传递过来探索的笑意总有些灼热,江复庭飞快移了目光回到自己座位上。 等到了六点的时候,全场基本上都已经满座了,除了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还有不少娱乐圈内的幕后大佬,前几天才在天翼娱乐见到的新董事此时也坐在了内场。 桌上会有服务员时不时上一两个点心和小菜。晚会要七点才开始,内场的人基本上都是没有吃过晚饭的,只能靠着这些零嘴来慢慢塞牙。 手机突然震动,低眉一看,是白唐调侃地发来了一句:随时待命。 江复庭本能地再次朝着他那边的方向望了一眼,对方果不其然的露着大白牙。 “儿子,有认识的人?”林锦看着他对着别的位置上张望着,脸上涌起八卦的好奇心。 江复庭回过头,淡淡的敷衍了句:“没有,看一下。” “哦~”林锦意味深长地点着头,藏不住老母亲对于青春少年的审视。 无聊的时间终于捱到了七点,会场的大灯突然被熄灭下来,换上了温馨淡黄的霓虹效果。 舞台上的效果灯全部被拉开,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情不自禁地凝聚在了会场中央。 一个穿着鱼尾长摆礼服的女人,带着婀娜的身姿一步一步走到了舞台中央,她脸上的妆容惊艳明媚,言行举止都令人惊心动魄。 她拿着话筒,字正腔圆的开口,清亮的声音引得在场所有人都认真侧耳倾听:“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领导、企业家和各位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叫晴天,非常荣幸这次能由我来拉开慈善晚会的序幕。” 晴天的表现非常端庄大气,几分钟下来基本上都是脱稿主持,只有在比较关键性的地方才会看一眼台本确认。 而每当她介绍到一个家族,摄像机都会非常精准的找到位置给一个直播特写。 宋成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从一开始那张桀骜张扬的脸便在电视上停留的最久,至少给了十来秒的镜头,后面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三秒一个一闪而过。 直到晴天介绍到江家的时候。 聚光灯突然从江朝身上转移到了江复庭身上,刺 眼的光让他不由蹙了下眉。 立体帅气的五官尤为上镜,棱角分明的脸型衬得人尤为清冷,他的眼尾带着特有的弧度高雅上挑,凤眼内的深邃黑瞳藏不住迷人冷冽得精光。 摄影师大概是被镜头上充满气场的脸庞吸引了下。 隔了好几秒都没有切换镜头,俊朗的脸在公屏上多停留了好几秒。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好奇和花痴声:“我的天,这谁啊?那么帅!新出道的小明星?” “你没听到主持人说的么,是江家的,叫江复庭!” “摄影师忘切了吧!” 江复庭不悦地垂头,假装去拿手边的酒杯,躲过镜头。 摄影师这才缓过神,顺着晴天的台词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江复庭的事情虽然不过是开幕序幕上的小插曲,却依然在不少人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部分人内心都有些好奇,江复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冗长又无聊的内场重点人物介绍持续了十五分钟才结束。 “接下来就让我们有请基金会的董事代表宋明辉先生和华夏国际医院董事代表蒋建永先生上来宣布慈善项目的开启仪式!”晴天一整晚的表现都非常优秀。 虽然是第一次出席这种盛大的晚会,但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江复庭对这些没有太大兴趣,时不时翻看着手机,后面晴天在说什么他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大概是按着流程将已经捐款的企业家走个过场宣布了金额,烘托着让人其他人也积极加入慈善事业的气氛。 一直到晴天的工作接近了尾声,现场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 江复庭的心里有些焦虑起来,是自己猜错了? 倒不是心疼请白唐的那三千块钱盼着出事,事态如果超出自己心里预计不可控的感觉是非常难受的,会让自己一直沉浸在未知结果的不安里。 他再次回眸看了眼白唐那边,对方似乎总是能抓到他的意图恰到好处的对上来,没心没肺的笑着。 那人也没察觉到异常的话,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他看着风平浪静毫无波澜的会场,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有序的进行,就像放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记录片段,但是灵魂深处涌动着说不来的怪异感。 与生俱来的警觉,一直悄无声息地提醒着江复庭。 这个时候舞台上突然走上了几个五六岁的儿童,应该是准备被救助的小孩。 那些小孩站到舞台的瞬间,露出训练有素的机械笑容,嘴巴大大地咧着,整整齐齐地两排牙齿白晃晃的亮在镜头眼前,他们的脸上打了些粉底和腮红,以至于气色没有那么难看。 但是有些发紫的嘴唇暴露出他们是有心脏病的孩子。 晴天半蹲下身子,身前半遮 半掩的不着痕迹的映入镜头,她亲和的笑着,问着台本上的提词:“你们就是这次被救助的儿童代表吗?” 舞台上的三个小孩子不约而同的齐声说道:“是的,姐姐。” 整齐的没有一丝错漏,江复庭凝着眉。 晴天继续温柔的提问:“有了做手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机会,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依旧是嘹亮整齐的回答。 “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要跟社会上的叔叔阿姨说的呢?”晴天柔声地引导道。 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大点的小孩子踊跃的举着手,晴天将话筒递到他的嘴前。 “非常感谢社会上各位叔叔阿姨们的帮助!没有你们,就一定不会再有现在的我!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像叔叔阿姨一样有能力帮助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小孩娇嫩的声音非常流畅地说着,他努力的睁大着眼睛,保持着醒目的微笑,非常刻意的想要将幸福的东西展现给众人,但是眼神却是死水般的沉寂。 所有的一切都非常地程序化,江复庭手指摩挲着眉心。 程序到让他觉得呆板刻意、虚假,这些人都被训练地像是个机器人,不像个四五岁的孩子。 而台下的人却非常振奋地拼命鼓着掌,现场的气氛逐渐在即将到来的落幕中被推向高潮,只有江复庭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几个小孩迈着小碎步的同时,晴天已经念起了结束时的致谢台词。 周边的空气却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阴冷了下来,缓缓地渗入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冰冷的凉意寒冷着每个人的灵魂。 就在晴天念完台词的一瞬间,江复庭恰好回过头对上白唐几分认真的眼神。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灯怎么突然黑了?” “不是吧,这可是六星级酒店居然还会出这么简单的事故。” “还好直播刚刚正好结束了,不然电视上的收场就麻烦了!” 黑暗中周围的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江复庭快速站起身,边上的林锦疑惑道:“儿子,黑灯瞎火的你去哪?” “卫生间。”江复庭淡淡的说道。 “……”林锦无语了一下,刚刚不上现在上? “你要不再等等一会来电再去,这么黑,你等会磕着绊着多麻烦!” 江复庭讲不出自己等不及这种尴尬的借口,只能叮嘱了句:“妈,你坐在这里不要乱动,我上完就回。” 然后直接用行动表示了他的匆忙,林锦拦也拦不了。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的适应度很快,这也是自小就有的一个特点,不用太久周围的景象就能看的异常清晰,如白昼一般。 何况周围的人 都拿着手机,江复庭非常轻松的就走到了白唐附近。 “在哪?”他非常简明了当的问道。 白唐用鼻子嗅了嗅,“舞台后面。” 江复庭神色认真地观察了下会场里的人群,那些人除了抱怨着对酒店的不满没有其他任何的异常。 心里稍微放松了下,他随手拉住边上站守着的保安,叮嘱道:“你去保护好晴天,她是代言人。” 那保安一眼就认出了他,刚刚江复庭在直播公屏上多露了几秒脸,他误以为江复庭也是谁家比较低调大人物的人,连忙应道:“好的,好的。” 随后赶紧小跑着到舞台附近小心护着。 周围的温度此时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不停地下降。 “这酒店是不是停电了,怎么连暖气都没了?” “这还六星级,怎么小毛病那么多,一点都不注意客户的感受!” 参加晚会的不少名媛因为要出镜都穿得非常单薄,此时哆嗦着声音各种抱怨,外场甚至有些人有些冷的受不了,三三两两的离场,一时间外围边缘的秩序开始有些凌乱了。 江复庭手机里给外场的孟思华编辑了一条短信,让她在界线的地方等着他。 只有孟思华才能劝服陈佳南收手,才能让她安心的去投胎。 就在他发完信息正准备跑向舞台后面的时候,察觉到后方传来一阵阴冷的异样时,边上的白唐停下脚步看向外围,突然开口:“等一下,又跑去外场了。” “啊!!!!!”这个时候外场的边缘突然发出响天彻底的惊恐尖叫。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二章:小鬼聚集 外面的人群突然骚乱不已。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这么叫的,怪渗人的!” “保安!保安呢?” “有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我看到了一个都是血的女人!” “啥情况,瞎喊什么呢!” 各种叫嚷声不断的从人群里一层又一层的响起。 江复庭心下一沉,他和白唐此时正大步向外边的方向走过去,但是所有人突然骚动起来,这些人带着不安,在黑暗中仅凭着手机的微光在黑暗中四处乱走着。 两个人不停地被眼前出现的乱涌的人群挡住去路,或是身后时不时的被撞到。 他们还没赶几步路,更为害怕的尖叫声,像海浪汹涌而来。 “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真的有女人!有血,到处都是血!” “是不是鬼啊!有鬼啊!” “快走,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知道是谁突然这么一声尖叫。 大门口处传来一声“轰”,有什么重物在顷刻间被用力地关上。 门口边缘唯一的一丝微弱光线都彻底被隔绝掉,会场里的所有人都陷入巨大的不安里。 “怎么回事!门怎么开不开了!” “保安!快开下门,出不去了!门被人关上了!” “啊啊啊啊!什么东西?!” “别推我!我要摔倒了!” 明明是封闭的空间,一阵阵阴冷微弱的寒风却不断吹过每个人的耳畔,鸡皮疙瘩瞬间从脚心飞速的蔓延到头顶。 一群人不断发出各种惊恐的嚎叫,前一秒还有序的位置顿时混乱不堪。 “不对劲。”白唐凝重地说了句,会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不能像平时抓鬼一样随便动手。 “可以引出来吗?”江复庭沉声问道。 白唐听闻一顿,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江复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那根烟不需要点燃,白唐对着烟头轻轻嘬了一口。 黑暗里,唇上的颜色和周围的空间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他轻轻吐出一段袅袅的白烟。 烟雾像是大网一样飞速散开覆盖住了整个会场。 “啊!!!!!” “嘤嘤嘤!!!!” 耳边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尖锐刺耳地孩童的啼哭声,那种声音像是被一个钝物不断挂磨着金属的难受感,不停刺入他们的灵魂。 在场的所有人难受地紧捂着耳朵,承受能力差的人听到以后几乎要晕厥过去。 一双双惨白的小手从桌子底下的围布下,凳子角落,靠背脚边,甚至舞台中央一个又一个的慢慢爬出来,露着干柴瘦小的身躯。 每一个小孩都是惨白着一张脸,他们的眼睛没有眼白,全部都是漆黑一片。 白色烟雾沾染到他们的一瞬间,就像是着了火,发出呲呲的声音,一 层层黑气不断的从他们的身上冒出来。 江复庭有些惊愕的看着这骇人的画面。 “今晚大丰收啊,这么多小鬼藏在这。”明媚的桃花眼里是和旁人截然不同的兴奋,闪闪发亮,这些都是业绩啊业绩!一次性干掉一个月指标的节奏。 江复庭看着白唐与大家完全相反的反应,漆黑的眸子深深的打量着他。 白唐熟若无睹的拿着一个上次也背着的破布袋,拉开抽拉的封口,挥了挥手,一群出场还没三秒的小鬼就被他随意的收入囊中。 然后修长的手指利落的一收口,他满足的拍了拍依旧干瘪的破布袋。 周围的温度顿时好了很多,阴冷感再也没有刚刚那么夸张,那些燥乱的人群隐隐也有了安静下来的趋势。 “走,继续。”白唐一脸餍足的舔了舔唇,脸上的兴致颇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凄惨突兀地哀嚎声,再次从外场响起:“陈!陈佳南!” “谁啊!又瞎喊什么呢,哪来的陈佳南!她不是早死了吗!” “我刚刚好像也看到了!” “卧槽!难道我刚刚看到的那个女鬼也是陈佳南!” “救命啊!救命!救命!”刚刚惊恐失声的男人声音再次撕心裂肺地大叫。 那道声音里的恐惧像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呐喊,一遍又一遍的直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周围的人从一开始的不耐谩骂,慢慢的不敢再开口说话。呼救的声音随着每一次的呼唤,气息开始逐渐微弱下来,直到最后再也听不到。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能不约而同的猜到了他的下场。 “死了吗?”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的。 汹涌的人潮里顿时炸开了锅。 “保安!保安干什么吃的!快去救人啊!” “就是啊!保安怎么这么没用,刚刚也不出来帮忙!” 然而此时所有的保安都颤颤巍巍的站在墙边白着一张脸,身体不断颤抖着,身上的衣服早就因为恐惧被打湿了一大片。 白唐从那声尖叫开始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什么,他带着江复庭快速地跑向另外的方向。 江复庭寸步不离地紧跟着白唐跃入舞台背后的长廊,森然的冷气刹那间扑面而来。 地上残留着一大片被拖拽的刺目鲜红的血迹,一直蔓延到走廊深处,即使再有心理准备,骇人的画面还是让江复庭屏住了呼吸。 血腥味几乎掠夺了鼻腔里的整个嗅觉,脑海里深深的印刻下这股浓浓的铁锈腥气的味道。 “凝神。”白唐明亮的声音如同清泉从灵魂上浇灌下来,不适感瞬间褪去了不少。 江复庭照着他的话做,凝神时的奇异感和当初在宿舍六楼时无意进入的冥想感很像。 几个呼吸间,等 他再次睁眼时,走廊的一切便恢复了正常,刚刚的那些血腥画面消失的干干净净。 又是这种幻觉,江复庭蹙着眉。 “戾气很重,人叫来了吗?”白唐此刻反而散漫地倚着墙站着,西装被他穿得很随意。 他没有扣纽扣的习惯,里面被塞得松松垮垮的衬衫就这样不修边幅的露在外面。 看得江复庭这个强迫症晚期整个人都不好了,蓝牙耳机里传来妇女的急切的对话声,随后对着白唐转述:“快到了。” 白唐点了点头,指腹上毫不避嫌的在嘴里糊弄了点口水,然后在自己的另一个掌心上涂鸦着什么,画完之后随手在墙面按了下。 刚做完这些动作,孟思华便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他们的身后,她不停地缓着粗气,脸颊两边因为血液的急速流动染上了浓浓的红晕。 她还没咽下嘴里的气,便急不可耐的问道:“我女儿在哪?” “就在里面,我刚刚把她禁制住了。”白唐慢慢解释道。 孟思华感激地看着他,“天师那她真的能投胎么,您一定要帮帮她啊,我知道她杀了那么多人不对!这些债我可以帮她背,只要能让她安心投胎,我做什么都行。” “只要你劝的通她,化掉怨气一切好说,不然就不止是改造的问题了。”白唐走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说着。 然后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再次停了下,手掌像刚刚一样往墙上一按。 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此刻正怒不可遏地睁大眼睛,她的身子被黑线牢牢的固定在半空中,地上正躺着晕厥过去戴着眼睛的一个中年男子。 她朝着白唐野兽般地怒吼着,那双怨毒得眼神几乎要将白唐生吞活剥。 “你看。”白唐对着孟思华无奈的说道。 即便是孟思华也被陈佳南的这幅恐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但眼前的人终究是她的女儿,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她含辛茹苦看着二十几年长大的人。 她虽害怕,但是陈佳南这般让她的内心更加的痛苦。 孟思华小心翼翼伸出颤抖着的手,她的动作格外轻缓,生怕惊吓到眼前的人,陈佳南曾经发病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的,深藏着一个母亲的浓浓爱意和温柔。 而就在那只手要触碰到陈佳南的那一瞬间,那道血淋淋得身躯骤然一颤,随后猛烈地挣扎着。 孟思华吓得差点收回手,但是咬了咬牙。 原本脆弱不堪的女人此时异常坚定,她不顾失智的陈佳南的抗拒,轻柔的双手在要触碰到满血脸庞的瞬间,突然穿透了过去。 她忘了,她女儿是个死人了。 泪水突然从眼眶里倾泄而下,心里的那根弦再也绷不住:“佳南,佳南!我是妈妈,我是妈妈!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道挣扎着的鲜红的身躯突然一怔,血红空洞的眼睛里此时塞满了仿徨。 孟思华见她有些反应,拽着仅有的微小希望继续抽噎着:“佳南,你想起来了吗?我是妈妈啊,佳南。” 披头散发的头颅终于有了些反应,僵硬又木讷的缓缓抬起。 “佳南!佳南!我就知道你怎么会忘了妈妈,你快看看我,你知道妈妈有多想你吗?” 对方在声音的指引下虚无的眼睛慢慢对在了孟思华已经哭花的脸上。 孟思华欣喜地伸出双手,去触碰陈佳南的脸颊,她知道自己碰不上,但是这样已经知足了,非常知足了。 那双手激动地轻颤着,血红的眸子隐隐有些褪去的迹象,开始重新聚焦,轻轻地呢喃出,隔了非常久远的日思夜想的熟悉声音:“妈?” 孟思华的身体瞬间定格了一秒,怔怔地看着她。 这个声音对她而言遥远到恍若是上个世纪般。 妇女听到声音后崩溃地坐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佳南!佳南!是我,是妈妈!”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三章:母女相见 她建立起的所有坚强堡垒,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妈好想你啊!佳南,妈真的好想你!” “妈。”悦耳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随着理智回归,陈佳南脸上涓涓流淌的鲜血停止下来,狰狞的表情缓缓消退下去,浮现出女人姣好的面容 那双杏眼看着眼前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十的妇女有些不可置信,再次喊出许久未喊过的字:““妈!”” 她原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叫了的。 孟思华听着她的叫唤,蜷在地上的身躯不住颤抖着,陈佳南心疼得再次红了眼眶。 “妈,对不起!妈。我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不能给您很好的生活!是我没用,以后要留下您一个人!” “佳南!你别这样说!是妈保护不好你!”孟思华悲痛欲绝的哭泣着。眼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可是从此阴阳两隔,她再也碰不到了。 “妈,不是你!都是他们的错,都是他们的错!”陈佳南抽泣着,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再次收起脸上的悲伤,透着些许的狠厉。 “害死我的人,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了,只要我杀了他,我就成功报仇了!”陈佳南继续恶狠狠地说着。 孟思华连忙阻止她再次燃起的想法:“佳南!佳南!妈不希望你报仇,不希望你一直活在仇恨里,我只要你去投胎,安安心心的重新生活。” “重新生活?”陈佳南仿徨了一下,自嘲一笑:“只要他们也死了,我就能重新生活。” “佳南!死的人够多了,你报复也报复了,该吓得人也吓到了,他们下半辈子活得都不会安宁的。”孟思华轻声劝解着,言语间却全都是为的她好。 “可你再杀下去,你就陷得太深,出不来了!” 陈佳南乖顺地听着她说话,脸上却痛苦地挣扎着:“可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现在应该坐在家里安安心心的一起吃着饭,是他们亲手毁了我们的生活!” “他们是坏人,你也要当坏人么?你给他们的惩罚够多了,你觉得他余下几十年的生活能比我幸福多少吗?”孟思华哽咽了一下,眼里的神情溢满了对女儿的关爱。 “何况天师也在这,你觉得他真的会让你得逞么?” “可是我不甘心,妈,我不甘心!”陈佳南像个孩童任性地大哭了起来,可是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悲伤积蓄了再多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孟思华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她的脸庞,想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心里: “傻孩子,有什么不甘心的,人生不就是这些事吗,你来我往的,我只希望你能活得轻快点,幸福点!” “我舍不得,妈!我做您女儿我还没有做够!我还想做几十年!” “你说什么傻话呢 ,你去地底下好好赎赎罪,搞不好我们赶着一块投胎,下辈子做姐妹了也不一定!”孟思华温柔地安慰着她。 陈佳南果真停下了哭嚎,鼻子一抽一抽的:“真的?” 孟思华点了点头。 陈佳南犹豫了半晌,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终于还是狠下了决心闭上眼睛。 她的力量就是依靠着自己的怨气来的,随着身上的最后一丝怨气也被自己全部逼出去,身上的鬼影瞬间单薄了不少,看起来格外的虚弱。 此时的陈佳南的模样和江复庭小时候印象里的人别无二致,单纯地像是十二三时的少女。 她淡淡的看了眼地上还昏睡着的人,轻轻飘到江复庭的耳边压着声音尽量不让孟思华听到:“这个医生是直接杀死我的人,这个人没什么特殊的背景,估计也就是被这些人利用而已。” 她知道她母亲的性子,如果知道真相迫不及待反而被有心人利用,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也只有江复庭是可以托付的。 “你去我家床铺下面的隔板找一个U盘,我以前因为生病在家里装过监控,那上面应该多少能找到他害我的证据。我不想无缘无故放过任何一个人。记住别让我妈看到。”陈佳南说到后面特意叮嘱了下。“还有,让你爸爸小心基金会!” 江复庭点着头,听到最后一句,心里一紧,抬眉看着她。 陈佳南没有打算继续多说什么,转而看着在一边漫不经心的白唐,“对了,刚刚那群小鬼也会投胎吗?” “没干什么大错,有了名额就能投,不像你估计还得改造很久。”白唐说着,好奇地弯着眉角:“不过你哪找的那么一大群小鬼给你打下手?” 陈佳南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右手习惯性的捋了下挡在脸庞两边的发丝:“之前去医院蹲点那个医生的时候偶尔碰到的,他们也是可怜的孩子,在医院里玩玩闹闹的,我那会怨气大,他们大概是喜欢我的怨气,一来二去也熟了。” 白唐默然,这就跟一大群小屁孩里突然冒出了一个知心大姐姐一样。 然后挥了挥手,再次打开前面用过的破布袋:“来吧,再不进来你的魂魄就撑不住了。” “佳南!”孟思华不舍的看着眼前好不容易再次见到的女儿,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再次汹涌而出,那双憔悴的眼睛早就哭得红肿不堪。 陈佳南留恋的回过头,不舍地对着她说出最后一句话:“妈,好好生活。这辈子做您女儿很幸福。” “我也是!我也是。”孟思华不住抽泣着,伸出干柴的手臂想要抓住她。 可是单薄的鬼影眨眼间还是被吸入袋子里。 江复庭有些感慨地看着孟思华,女人还是怅然若失的坐在地上,一点也不愿意动 一下。 白唐系好了布袋,转过头叹了口气,拍了拍孟思华的后背。 那双桃花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在抬头看着江复庭的时候,蓦然有一丝出神。 江复庭正要探索地看着他,苍茫的情绪瞬间被他收敛的很好,随后大大咧咧得勾着嘴,跟他噼噼啪啪的算起了帐。 “行了,剩下没我什么事就走了,记得结账啊,出场费3000看在今天收获那么丰盛的情况下,给你再打个折2000好了,西装找的熟人定制的,成本价4500,一共6500啊!” “恩。”江复庭假似没注意到他刚刚不经意的情绪,不咸不淡的应着。 等到白唐离开后,他扶起坐在地上有些虚脱的孟思华,鞋底不小心碰上躺在地上的另一人。 为难地紧了下眉,然后张望查探着走廊附近的监控。 所幸一路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磁场被干扰,几个监控基本都是坏的。 一直到江复庭将孟思华扶到酒店大厅的时候,这边的温度已经正常了很多,站着不少刚刚从会场里狂奔出来的人。 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是心有余悸的,此时脸色发白的孟思华在这人群里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的,只当是惊吓过度了。 江复庭找了个舒适点的位置,让孟思华依靠了一下,走向站在边上站守的保安,指着自己走出来的放向说道:“刚刚那边有个人晕倒,你们找人去看下。” 那保安顺着江复庭的手指往那边望了下,随即拿起手上的对讲机:“B组,B组,有人说看到会场后门那边有人晕倒了,你们那边赶紧派人去看下。” 对讲机因为磁场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B组收到。”紧接着又是一阵呲啦的电流,再安静下来。 江复庭陪孟思华在外面休息的时候,一直竖着耳朵注意听保安这边的动态。 直到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再次扩入大厅:“人已经找到了,急救小组说只是低血糖,已经送回会场了。” 江复庭的心里这才放松下来,有了心思打开微信给白唐转账,刚巧收到林锦催促的短信。 他抬头正好对上孟思华注意到他的动静对视过来,温和得笑容掩饰不住脸上的疲态:“林姐催你了吧,你赶紧回去吧,我等会休息下自己直接打车回去。” 江复庭点了点头:“礼拜六我会抽时间再去拜访您,有事及时联系。” 孟思华笑着示意让他放心,随后缓缓放松了身子,闭上眼睛在沙发上小憩起来。 她很安静的靠在沙发上,和周围喧闹的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女儿拼劲了全力,不顾一切,像是飞蛾,熊熊燃烧着自己。 可现在像是终于燃尽了,有些隐隐 熄灭下来的迹象。 江复庭沉默了一会,然后回到了会场。 电源应该是在自己离开不久后就恢复正常了,此时正进行着后续的表演。酒店做了不少补救的措施,这会外场的人也提供了桌子和吃食,服务员尽心尽力的安抚了不少人不满的情绪。 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林锦和江朝的脸色多少都有些不好看,江复庭没等他们质问,率先开口:“上厕所的时候碰到孟阿姨不舒服。” 两人听完以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也没有再吱声,认真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他看了下桌子上放在一边的节目单,顺便留意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估计表演完九点半结束。 台上婀娜的身姿随着音响和灯光美轮美奂的舞动着,表演的人都是当下娱乐圈内比较火热的明星,他们极力的展现着自己最好的一面借此希望能引起某个家族或者公司的注意,从此彻底飞黄腾达。 每一场表演都各有着不同的引人入胜的点,随着一场比一场精湛的舞台效果,台下的观众不知不觉已经遗忘了刚刚经历过的恐惧,彻底陶醉到恢弘唯美的氛围中。 其中一个节目再次落幕,幕布自动从两边拉上,全场再次陷入了黑暗,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应急灯在边上的通道亮着。 习惯了节目更替,众人没有像之前突然停电那么焦躁,耐心等待着。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是一直等到足足2分钟后,幕布还没有被拉开,底下的人再次开始小声的窸窸窣窣的。 “怎么还没开始?” “不会结束了吧!” “刚好还剩最后一个,节目单都写着,而且结束的话主持人会出来说的吧!” 江复庭无心顾及这边人的小声议论,一直专心的翻着手机的一个阅读APP。 “诶,出来了!”有人突然说道。 同一时间,那双漆黑得眸子骤然锐利不少,他抬起头,紧紧地盯着逐渐被拉开幕布的舞台,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带着诡异的氛围静静躺在那里。 内心深处的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几乎要呼之欲出,浓厚的血腥味随着舞台被展露出来,慢慢的在整个会场里弥漫开来。 舞台上面依旧非常寂静,连伴奏都没有,直到帷幕被彻底拉开,台下的其他人都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那些人嗅到了飘入他们鼻腔的新鲜味道,来自对危险的本能警觉,人群中再次开始有些隐隐的躁动。 “怎么回事?” “这是准备搞个什么不一样节目做收尾?” 那些人小声的猜测,想要借此转移心里起伏着的害怕。 江复庭死死地凝视着,眸子深处愈发的寒冷。 暗沉的舞台中央似乎终于被人装上了话筒,响亮清脆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的从话筒里扩散到整个会场。 似是水滴跌入池水中,回音跟着荡漾开来。 “啪!”上面的视野忽然发出刺目的亮光,所有的聚光灯全部都聚集在舞台中央,恍如白昼。 中间一个身影晃晃悠悠的跪地上,仅靠脖子上方的一个长绳悬到了舞台顶上支撑着。 那人的左胸口像是被人掏空,衣襟边缘残留的纤维明显是被人暴力撕开的,中间血肉模糊,像是干瘪了进去。 那人垂着头,如同忏悔的姿势。 在他的正前方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似乎还未反应过来,生机勃勃的跳动着。 “啊!!!!!”坐在最前排的人,第一时间发出了惊惧的尖叫。 江复庭同一时间瞬间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无法呼吸。 “怎么了?”林锦刚刚正在吃东西,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好奇的抬头去看。 被一边面色极为难看的江朝眼疾手快的挡住她的双眼:“别看!” 听出声音不对劲,同时前排的更多张慌的撕喊接二连三的响起来,林锦屏住呼吸垂着头,没有敢再抬眼,还是有些试探性问着江复庭:“儿子,到底怎么了?” 江复庭的视线却像是被粘在舞台中间的那个人上,大脑突然被隔绝开来,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儿子?”林锦的疑惑声再次传来。 江复庭这才回过神,眼底的骇然没有完全退去 ,那个人就是刚才陈佳南想要杀的医生。 他非常确定那人十分钟前还活着,还有人去接他回会场,怎么现在会惨死在这? 江复庭忽然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天旋地转,自己彻底迷失在了这个巨大的漩涡里。 死人的消息仅仅几秒遍传遍了这个会场,外场的几个记者像是逮着了不得了的大新闻,垫着脚踩在凳子上,疯狂得拍照,即便是保安也不能彻底拦住。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秩序,终于在最后一刻彻底得失控起来,死亡的现场实在是太过血腥,没有人愿意做多的停留。 那些人争先恐后的出门,汹涌的人群你来我往的推攘着。 江朝护着林锦非常小心的跟着人群走出,江复庭稳稳的跟在这群人后面,内心的思绪却完全落在了舞台的那个人上面。 陈佳南已经被抓走了,这难道真的是其他仇人杀的? 他们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被记者围堵在门口的宋家父子。 “听说在慈善晚会的现场连番两次出了事故,您觉得是谁在针对您呢?”其中一个记者毫不客气的将话筒递到他们眼前犀利的提问着。 “听说酒店方因工作原因设施不完善,给慈善晚会带了不少麻烦,您打算追究他们的责任吗?” “据知情人说,死者是一个医生,是不是跟晚会有什么直接性的关系呢?” 这些人问的问题角度向来刁钻,什么样的问题能引起读者的共鸣,便死揪着这些问题来引你进陷阱。 门口的路上被堵得严严实实的,连个蚊子都飞不过去,即便是好不容易挤出去的普通人群,都会被他们堵着硬问了几个问题。 “我们走另一边吧。”江复庭听着前面宋明辉熟练又官方的回答,估计这边一时半会肯定是走不动,直接提议道。 三个人随即往酒店的另一个方向直接走过去。 江复庭在学校本就具有知名度,第二天回到学校,直接在校内炸开了锅,他进校门的时候被校外不少经纪公司的星探给拦住了搭话。 从一开始的客气推脱到后面他直接寒着一张脸没有理会,以至于后面的几人尴尬地远站着,不敢再上前。 进教室的时候至少比平时时间晚了十五分钟。 从学校大门口走到班级的路上几乎每个人的视线都会聚焦到他的身上,就在屁股刚贴上凳子杨林生就从后面屁颠屁颠的上来,丝毫感觉不到他此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复庭,你昨天居然也去参加慈善晚会了?” 边上的其他女生也顺着他的提问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恩。”他淡淡的应着,理着桌上的课本,刚好看到一张被夹在课业资料里的小纸条,是宋成的假单。 他刚在想昨天的假单 不是打过了,留意了下日期,是今天的,请假日期写了一个星期,字迹是班主任的字迹。 “哦!这个啊!前面老梁过来夹你这的,好像宋哥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杨林生注意到他手上的纸条,靠在边上带着一丝小抱怨。 “看你们平时的关系我还一直以为你跟宋哥不对付呢,你们两家居然还有点合作关系,那干嘛老搞得紧张兮兮的。” 江复庭懒得跟他解释,就算解释这种利益性的东西只言片语也解释不清楚。 就在他拿资料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了李凝如的信息,正好被杨林生瞅到。 “江复庭,你还真跟李凝如有关系啊,还那么亲密的联系!”他突然怪叫着,边上的女同学心都要碎一地了。 江复庭直接按着以往的习性给了个冷眼:“没有。”然后拿着小笔记扫着桌子上的灰,故意往杨林生站着的那边赶。 北方雾霾天气多,一天就能落下不少灰。 杨林生垫着脚往后跳两下,这次也没生气,“心虚了?” 理都懒得理,看了他一眼:“卫生搞完了?” 杨林生脸色一僵,灰溜溜的走了。 周围的女生刚刚悬在空中再次放下一口气,江复庭没有女朋友! 耳根子终于清静下,他安心坐下来看着李凝如发的信息,估计也是看了昨天晚会的直播,非常婉转的询问着关于他弟弟在晚会的情况。 江复庭简单明了的回了四个字:可以报名。 到了下午李凝如填好了申请表,因为担心上一次的事情她特地给江复庭发了个邮箱让他帮忙确认一下。 直到江复庭表示没问题后,才敢放心提交上去。 第四节课去综合楼的演播厅看了下彩排,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除了那些人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自己身上。 他反而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影响了他人的工作进度。 “会长!”唯一一个格外投入认真工作的人在舞台边上突然回过头叫着他,是文娱部的部长。 他一路小跑过来:“看你最近忙得很,好几天没来监督了。” “恩。”江复庭看着在场人的表现:“进度没问题。” 那个男生笑嘻嘻得,脸上的笑容格外阳光:“对了,会长,你知不知道你上热搜了!” “恩?”江复庭转头。 “诺。”对方还特地的翻出手机刷给他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自己昨晚那几秒钟各个时间段的截屏,一些狂热舔颜的粉丝们甚至做了各种各样的动图。 有几个发博比较早的,底下的热评都多到了一万加,热度一点也不比圈里的小明星差。 江复庭一顿,随意的说了句:“赶紧干活。”然后黑着脸走了。 难怪一大清早会有 人在学校门口堵他。 他找了个空闲的时间刷了下微博,除了几个记者或者大V带了下节奏,基本上都是自然起来的热搜,甚至不少粉丝跪求小哥哥的名字和学校。 也有一些熟人里的粉丝透露他明年要高考不准挖信息打扰,后面的内容才稍微好些。 除了这些还有人扒出了不少昨晚死在现场的那个医生,江复庭将这些零散的信息快速地整合了一下。 高长洲,男,36岁,华夏国际医院的心胸外科主任医师,住院部主任,同时负责检查慈善救助儿童的健康状况。 江复庭有些莫名,一个心胸外科的医生,为什么会专门给陈佳南注射.精神药物,单纯去杀人的话,漏洞也太明显了。 但现在显然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活活给挖心了。 他本来是打算礼拜天拿到陈佳南的证物将他通过法律手段绳之以法的,结果却被其他人抢先一步处死。 江复庭没心思去在意他到底会得罪什么人,只能等到礼拜六先去看陈佳南专门让他去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五章:看不见的小男孩 华夏国际医院住院部。 一个瘦瘦的女生此时正牢牢牵着一个男孩,李凝如最近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的多了,安安最近的病情稳定了下来,刚刚又从江复庭那里得知可以再次申请基金救助的信息,两人脸上都按捺不住上了眉梢的喜色。 “安安,你在外面乖乖等一下,我去找叔叔拿你的病情资料,知道吗?”李凝如摸着安安的脑袋,细声细语得嘱咐着。 安安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乖巧的点着头。“知道了,姐姐,我不会乱跑的。” 李凝如放心的笑了笑,把自己身上背着的一个儿童水杯,挂在他的身上:“渴了的话,自己先喝点水,我一会就出来。” 安安故作老成,反过来安慰:“哎呀,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去吧。” 李凝如宠溺一笑,扣了下主治医生办公室的门,随后走了进去。 安安垂着脑袋,手里捏着水杯的盖子,无聊得一扣一关,她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子,小脚尖有事没事的往里往外撇来撇去。 “唉!这哪来的风啊!”不远处的护士台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安安听见声音好奇地抬起头,望了过去,护士台上的病例资料忽然被吹得乱七八糟的,不少没被夹住的病单,地上飘的到处都是。 “什么情况!怎么吹得到处都是?”另一个打完针的护士,放下手里的盘子,帮忙捡着地上的资料。 两个人刚把资料放在桌上,准备再去捡地上其他资料时,一阵森然的冷风再次吹进来。 “哗!”桌子上的东西再一次七零八落。 “这咋回事到底?你去看看是不是走道那边的外窗忘关了?这大冷天的!”驻守护士站的瘦瘦的小护士惊了一下,说着再次蹲在地上慢慢捡起来。 边上的同事恍然一下,连忙去走道尽头看下。 安安黑漆漆的眼睛一直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他看到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生此时正悄悄躲在护士台的柜子后面。 那个小男生的脸尤为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比安安的模样还要惨淡几分,瞳孔像是扩散了开来,看起来格外的大。 安安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每当护士捡起来的时候,他就会掂起脚偷偷摸摸的伸出小手,把资料推倒在地上。 “这什么情况啊?见了鬼了?”那个护士逐渐失去耐心,边捡边骂骂咧咧的。 小男生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警觉的抬起头,死水般平静的眼睛紧紧凝视着她,护士台附近的温度骤然冷的有些刺骨。 刚刚去关窗的另一个护士正从一边走回来:“那窗关着呀。”她说着看到地上还散着一片的病人资料,甚至看起来比刚才还乱,忍不住道:“这还没捡完呢?” “捡了又掉,捡了又掉!谁知道什么鬼情况!”那小护士一边抱怨一边继续蹲地上,手上捡纸的动作明显比刚刚粗鲁很多,纸张角落被捏了好几道折痕出来。 安安转过头看了看还在里面认真得跟医生讨论病情的李凝如,歪着脑袋想了想,见那小男生咧着嘴还想捣乱。 他没有犹豫,板着小脸准备要教育他的样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 那小男生似乎注意到了安安的目光,他有些诧异的盯着安安,确定安安确实是往他那边走的,又赶忙躲回到了护士台下。 小手竖着食指在嘴前“嘘”了一下,讨好的对着他眨着眼。 安安见他知道错了的模样,脚下顿了顿,边上的两个护士还揣着一肚子气,边捡边吐槽着。 他思量了一下,怕小男生会被护士骂,随后配合的点点头,看起来要真的维护他的样子。 小男生躲在那甜甜得笑了下,黑沉无光的大眼珠被弯起来的眼皮遮挡了一些,看起来没刚刚那么怪异了。 安安走过去乖巧得蹲在地上:“姐姐,我帮你们捡吧。” “安安啊!”瘦瘦的小护士看见是他,亲和得笑道:“没事,我自己捡就行,你身体不好,坐一边好好休息就行。” “没事,姐姐,捡东西又不累的,再说了我好久没有下床活动了,我都躺傻掉了。”安安甜甜的说着,小手一张一张慢吞吞的捡着地上的纸张。 随后小手一顿,看着纸张上眼熟的名字,惊喜说道:“诶,我居然捡到我自己的了!” 这个时候躲在护士台下的小男生突然往安安这边看过来,似乎特别好奇的样子,直接走了过去。 安安看他突然上前,警觉的抱紧手里刚刚捡的为数不多的资料,对他说道:“你又想干嘛?” 两个护士一同将疑惑的视线放在他的身上:“安安,你在跟谁说话呢?” 安安迷惑的看着护士,一张巨大苍白的小脸顿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死寂毫无波澜的眼球盯着他,他的脸蛋像是涂了一层白.粉,离安安只有呼吸间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安安被吓了一跳,退了一下跌坐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正想问他干嘛吓自己,对方又伸出食指,让他别说话。 安安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安安?你在想什么呢?”瘦瘦的护士在一边叫着突然跌坐在地上发呆的小男孩。 安安恍过神抬起头,挠了挠头,憨憨得笑了下:“没事,我在想我姐姐怎么还没出来。” “哦。”那护士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毕竟刚刚安安那副样子确实把她和边上的同事吓一跳,突然对着空气说话发呆,自己叫了两遍他才有反应。 安安站起 来拍了拍裤子,抬起头的时候刚刚那个小男生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把自己捡好的纸张递给护士,捡到最后一张刚好是自己的,交给护士的时候,自己的资料被放在最上面,间接做了第一的感觉,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小骄傲。 “安安?”李凝如的呼叫声刚好在后面响起。 安安赶忙回过头,在护士台招了招手:“姐姐!” “你怎么在那呀,安安!别影响护士姐姐的工作。”李凝如看到安安不在原地乱跑到护士台,脸上有些不满,又客气的对着护士笑笑。 “没事,安安懂事着呢,刚刚还帮我们捡东西。”瘦瘦的护士温柔的抚着安安脑袋说道。 安安嘟着嘴:“听到没,姐姐,你老把我当小孩子看。” “行了你,到时候把别人东西弄乱了都不知道。”李凝如看似教育,嘴里却没有丝毫指责的语气。 然后轻柔的牵起他的小手,对一边的护士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两个护士客气的推让着。 安安踩着小碎步跟着李凝如蹦蹦跳跳的转身准备回病房。 咦? 他的眼睛再次停留在护士台边。 刚刚那个突然消失的小男生再次躲回到了刚刚藏着的小角落。 对方此时正挥着苍白的小手咧着笑容对着他友好的摆了摆。 安安前面还以为刚刚自己的态度让对方生气了,所以跑掉不跟自己玩了,他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主动愿意跟他玩的朋友,见对方不是真的讨厌自己,他也倍感珍惜的伸出小手,对着对方做着拜拜的动作。 “安安?你在跟谁打招呼呢?” 安安听到头顶上方的声音抬起头,李凝如此时正用一脸怪异的表情打探着他。 “那里。”他想着姐姐应该可以告诉,细白的小胳膊往护士台那边一指。 这下那边又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又不见了?安安眨了眨眼睛,呆呆的看着那边。 此时那边的护士和李凝如一同用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看着他。 安安被他们这样的表情盯得有些害怕,缩了下脖子:“可,可能我看错了吧。” 李凝如似信非信的点着头,有些不放心的叮嘱着:“以后不认识的人,不要随便打招呼,听到没?有些人可能是坏蛋,专门骗小孩子的,知道吗?” “知道了,姐姐!”安安敷衍的回答着,但是整个小脑袋瓜子是那个小男生又跑哪去了。 随着深冬的逼近,黑夜降临的格外早,六点的时候天空就像是被撒了一片墨水,而且北方昼夜的温差格外大,白天如果七八度,晚上就是零下七八度。 江复庭身体素质再好也觉得有些冷,何况他总是仗自己经常 锻炼,里面只简单穿了层加绒的毛衣,外面直接裹着外套,在大多数已经穿棉夹袄的学生里显得尤为精神。 性子再淡漠,终究也是个青春期的男生,跟其他长相比较帅气的男生一样,宁愿用意志对抗冬天。 耳根被刺骨的寒风冻得有些通红,一张嘴就呵出滚滚的白气。 江复庭手里紧紧抱着刚刚接满了烫水的保温杯,从杯口传来的热度从手心处缓缓得驱散着身体的寒冷,他大步踏入教学楼的瞬间,暖流瞬间从四周包裹而来,解放了他险些被冻僵的四肢。 身后其他三三两两的同学进入教学楼的时候,发出被救赎的美好呻吟。 进入教室的时候,身边的同学时不时的将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江复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少女生甚至在偷偷拍照,录像。 他皱了下眉,目光不悦的扫了圈教室里的所有人,冷声说道:“晚自习第一堂有数学自测。”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六章:精分? 班里所有人突然丧着一张脸,有气无力的趴在了课桌上,唉声丧气的。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李凝如的审批手续异常的顺利,没多久收到了基金会的回执,而且基金会那边非常明确的告诉她,手术的费用基金会到时候会直接和医院对接承担。 李凝如在告诉他消息时,字里行间透露着满满得激动与感谢,这对她来说是期盼已久的可以救他弟弟的唯一希望。 江复庭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垂眸给她发了个恭喜。 他拿出了笔记本浏览了一下明天安排的课程,没有考试,学生会那边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上午第四堂课是体育课,随后拿了张假条唰唰的写起来。 第二天上午一下课,江复庭就拿着假条没有犹豫,打车来到了医院。 他正准备直接去住院部的时候,脑子回闪起陈佳南之前就是在这个医院就诊的,然后绕了一下路,去门诊的精神科走了一趟。 叫号处的大厅正好写着出诊的几个专家介绍,江复庭顺着病名找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名字。 是之前陈佳南来医院看诊时专门主治的医生,之前在她的病例上见过这个名字,字迹非常潦草,但特有的笔画还是让他一眼就认出来。 上面的简介清楚写着,吴驰华,1992年毕业于华夏第一心理专业的大学,精神科任职三十余年,看照片是比较和蔼的人,擅长双向障碍等心境治疗,精神分裂等领域有着不菲的研究成果,曾经在国际杂志上发表过著名的论文。 今天正好出诊,专家门诊106室。 江复庭直接走到诊室门口,里面有人在就诊。 他耐心等待了十来分钟,里面走出了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丧着脸,眼圈凹陷的特别深,看起来像是很久没睡过了一样。 江复庭打量了下,收回目光,轻扣了下门,“吴医生” “进来。”对方看起来有些年长,嘴边有着明显的法令纹,头上夹杂着不少的白发,他的眼神看起来和善又犀利。 江复庭对视的瞬间,感觉对方几乎能将自己看穿。 男人探索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有些迷惑,随后还是问道:“挂号没?” “我是陈佳南家属。”江复庭开口道。 对方露出了然的表情,想起什么又有些警惕的问道:“她不是只有一个母亲吗?” “我是他表弟。”江复庭淡淡的解释着,然后从自己母亲朋友圈做的一个相册集里,翻了个小时候的合照给他看。 “你来了解她病史?”那医生示意他不用客气,直接让他坐下。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她母亲一直在伤心中出不来,我来了解下情况。”顺便将自己手机里之前拍的病历本翻 给他看。 “这样啊。”医生看了眼感慨了下,颇有感怀的回忆着,“她的病确实从第一次就是我接诊的了,至少5年了吧。” “病情一直不稳定,反反复复的。我跟她说过做她这行业压力大,对病情的发展没好处的,她自己要坚持。” “年初的时候,那段时间病情稳定的倒还不错,大概持续到了四五月份,可能要换季了,稍微有点复发的迹象,之前的药没效果,我就给她换了药,后面一直还好。” “六七月份的时候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情,病情突然严重了,而且有点分裂症的倾向。我劝她早点退圈,别干这行,但是这孩子倔强的呀,怎么也劝不动!” “分裂症?但是病例上没写。”江复庭双眉紧蹙,质疑道。 医生轻叹了下,随后打开抽屉拿出一叠被装订的整整齐齐的病例单:“她怕她母亲担心,这份病例是单独打印的。” 江复庭凝重的接过来,陈佳南从六月中旬开始就有陆续出现幻听幻嗅的症状,一直到一个星期后被确诊,从那以后药物就变成了江复庭在她家见过的盐酸氯丙嗪。 分裂症的病情发展的很快,一直和双向交替发作,甚至偶有混合发作的。 一直到九、十月份的时候一直被增加药量,定期来医院肌注,最后诊断结果刚好停留在10月30日。 “后面您还有去陈佳南家里上门看诊过吗?”江复庭非常仔细的将病例翻过去,包括比较特别的加药时间都记得非常清楚。 “没有了。” “我看您每次开的药量都是一个星期。”江复庭问道。 那医生点着头,接回江复庭还给他的病例小心放好,解释道:“没错,我们这行药量一般都只开一星期,患者病况容易反复无常,而且有些药长期食用对身体会有器质性的影响,需要经常根据患者的身体调整具体用药量。” “最主要的就是防止部分患者有囤积药物自杀的情况。” 江复庭点了下头,他的记性很好,陈佳南的日记记着,7号刚好用完药,然后就是高长洲给她上门注射药物,那么高长洲为什么会上门专门给她打针? “那您有没有委托过其他医生参与治疗?”江复庭迟疑了一下,知道这问题有点不礼貌,还是开口。 那医生果然不悦的皱眉,本就布满皱纹的额间,几条深邃的沟壑带着一丝怒气,这对于大部分医生来说相当于是被质疑医德的。 “当然没有!你这话问的是什么意思?” “很抱歉,我只是担心她后面几天的续药问题。”江复庭非常郑重得解释,眼前的人看起来确实是非常认真负责的医生。 医生依旧是没有好脸色的看着他,沉静了半晌,最后还是松 了口:“有处方单的话,药店也是可以买的,有些小医院可以买注射.液。兴许她让她母亲帮忙购买,也不是不可能。” 江复庭顿然,感激得看着他:“多谢。” “没事。”医生不耐烦得摆了摆手,电脑边上的病号提醒铃声正好响起:“没什么问题,我就要忙了。” “好的,打扰您了。”江复庭鞠了个躬,随后带上门,走出去看到一个病号红着眼眶,双眼无神,脸上蜡黄的没有一丝生机。 疲惫的样子充满刚犯过病的崩溃感。 江复庭穿过熙熙攘攘的病号服人群,赶往住院部的路上,顺手给李凝如发了条通知短信,怕自己太突然的出现会冒犯到她。 李凝如非常惊喜得直接给他回电话:“你怎么突然来了?” 江复庭刚好走出电梯门:“来看一下你弟弟。我到12楼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护士台,正要询问现在的房号。 “江同学!”李凝如清亮的声音从后方不远处响起。 江复庭转过头,挂了手里的电话,客气得将刚刚顺路从小超市带的一篮子水果递给她:“好久不见。” “你来就来,还买东西干嘛!”李凝如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被包装的非常精致的篮子,她之前在超市给安安买一次性用品的时候见过这个,水果不多,加了花头价格却昂贵了不少。 “要真买可以随便拿些散称的,我们两个吃不了多少,放着就浪费钱了。”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恩。” 他刚跟着李凝如进病房,李凝如还没来得及介绍,床上的男孩闪闪发光的眼睛几乎贴在了江复庭的身上:“你就是江哥哥吧!” “你怎么知道?”江复庭走过去,看着小男生天真烂漫的模样,嘴角少有的笑意。 李凝如正准备给个眼神威胁制止他,谁知道这小屁孩的嘴那么快,她还没来得及提醒,安安就兴奋着脸脱口而出:“我醒来的时候,姐姐跟我说过啊,而且姐姐这两天,天天在微博上看你的照片,那微博上都说你姓江。”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看着李凝如,后者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瞪着安安:“你一个小孩子,别乱说话!” 安安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姐姐,我没乱说话啊!” “就你话多!等会不给你带好吃的了!”李凝如恶狠狠得威胁道,眼眸却带着羞意,时不时的望向江复庭。 见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才松了口气。 “手术时间定了吗?”一边的江复庭没有注意到她在边上的打探,专心的看着床柜上放着的就诊记录,上面记录着每天打针的时间。 他习惯性地看了下手机,还有十几分钟。 李凝如听到他问这话就掩不住 内心的喜悦:“已经定好了,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运气好,我们家安安是第一个接受手术的,不出意外的话,手术时间就安排在了礼拜天,我原来还以为会先安排那晚慈善晚会台上的几个孩子优先呢。” “那就好。”江复庭合上了本子。 “姐姐,你什么时候去打饭啊,我肚子好饿,我以为你刚刚是去打饭,没想到你去接江哥哥了。”安安坐在床上瘪着嘴,按着肚子撒娇着。 “我知道了,你别催了,马上去。”她刚刚确实是去打饭的,谁知道刚好碰上江复庭上来。问了下床边的人:“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要不我去打饭。”江复庭提议道,却是已经迈开了腿,准备真的出去。 李凝如连忙拦着:“不用了,你大老远来看我们,我和安安就已经很开心了,怎么还有让客人买饭的道理,而且安安饮食比较特殊,有些只有我知道。” 江复庭向来直来直往,没有跟她推脱,直接说道:“不吃鱼。” “好的。”李凝如痛快的应下重新拿上饭盒,出门前还特意对病床上开心得心花怒放的安安叮嘱了着:“别调皮听到没,要是打扰到哥哥了,等会我回来要揍你!” “姐姐,你怎么老跟老奶奶一样啰嗦。”安安学着大人教育的口吻嫌弃着,惹得江复庭勾唇轻笑了一下。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七章:有意还是无意 他的模样本就极为吸引人,不经意的笑容就像是黑夜里遥不可及的璀璨星辰,一瞬间爆发出刺目的亮光。 李凝如再次羞恼地瞪了下安安:“等我回来看我怎么堵你的嘴!”随后看似愤懑的带上门出去了。 “哥哥。你坐下来,站着累。”安安拍了拍床边的空位,老成的说话。 江复庭没有说话,垂眉看着他,然后小心的坐下来,小男生脸上的气色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嘴唇也没有那么紫,边上的监护仪暂时被搁置着。 只是身子依旧特别的小,很瘦。手臂下本该埋藏着的血管清晰可见,他甚至有种自己抓着他随便一用力就能骨折的感觉。 安安注意到他谨小慎微的动作,没有憋住,噗哧地笑出了声:“哥哥,你不用那么夸张。” 江复庭身体一僵,脸上有些窘迫,干咳了一下,笔直的坐在一边,打开果篮拿着苹果给他削皮。 边上的衣角似乎被人拽了一下,他回过头,安安的大眼睛此时正忽闪着看着他。 “怎么了?”他沉着声音尽可能的温柔开口,手上的动作继续着。 江复庭的指节很修长,骨节分明,左手的苹果配合着右手的动作非常灵巧的转着,行云流水带着细长的皮,两圈下来还没断开。 安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江复庭微皱眉催促着,对方这才奶声奶气的红着脸满眼希冀地问着:“你是不是我姐姐男朋友啊?” 本就僵直的身体怔了下,抬着眼,不明白这个小孩为什么会突然那么想,对方却好奇着脸迫切的看着他。 “不是。”江复庭刚说完,那张小脸露出失望的表情。 “啊?”安安丧气的垂着头。 江复庭摸了下他的小脑袋,有些不忍心,难得多说了几句安慰道:“互相喜欢才可以成为男女朋友,但不妨碍你把我当哥哥。” “哦。”安安失落的应着,整个人瞬间瘪了气。 江复庭以为这个话题就过了,安心的削完皮,结果这个小男孩不死心,片刻后抬起头不按套路出牌:“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姐姐?” 一阵语噎。 “做朋友可以,做恋人是不行的。”他淡淡的开口,拐着弯解释。 安安看没得逞,脑袋几乎要拢到被窝里。 没隔几秒,那小脸蛋又顿时卯足了劲头,恢复原来神采奕奕的样子,情绪瞬间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 江复庭看他变脸似的,不觉有些有趣,嘴角再次不经意的抹起浅浅的弧度,将手里切下的一小瓣苹果递给他。 “谢谢哥哥!”安安接过来,调皮得对他眨了下眼:“哥哥你笑起来好好看啊,以后应该多笑笑,板着脸的样子跟我以前学校的教导主任一样。” 江复庭手里的刀子冷不丁的掉在地上。 “我去洗一下。”江复庭再次窘迫的紧绷着一张冷脸,走进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手指小心得洗抹着刀锋粘到的污渍和灰尘。 伴随着自来水冲刷下来的声音,外面房门的开门声突然响起。 温和的男人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安安,打针了。” 江复庭关上水龙头,抽下卫生间的消毒纸巾,来来回回擦了三遍才放心,然后再次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十几分钟过去了,确实是打针的时间。 他随后拿着小刀,从卫生间出来,放回水果刀。 那个男护士虽然带着口罩,但看他的眼神透露着一丝的疑虑:“这是?” “我哥哥!”还没等江复庭说话,安安已经抢先说道,脸上满满的得意之色,小脸几乎要昂到天上去:“是不是很帅?” “是挺帅的。”护士说着,手里的针筒抽取着瓶子里的药液,亲和地问着:“安安,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有哥哥啊?” “我哥哥是个大忙人,今天才有时间来看我。”安安解释道,然后主动的伸出自己的手臂。 他的血管很细,布不了置留针管,每次要布置留针的时候小手就肿的通红,所以医院就直接放弃,只能每天扎针。 手背上全是又青又紫的针眼,不管是谁看着都会有些心疼。 “今天换一只手吧。”男护士抽完最后一小瓶药液,注入到指定挂针的大瓶里,配好药水。 江复庭站在一边神色凝重得看着他的动作。 对方正动作娴熟的已经调好滴液速度,两瓶配好的药水吊在了床头上方。 安安乖顺的伸出另一只手,脸上的表情确实可怜兮兮的:“都一样。” 果然另一只手背并没有比刚才的那只手好,甚至还不如刚才的。 “那就这只吧。”护士小心端起他的手心,扎上止血带,涂上酒精。 就在针头要扎入的一瞬间,“等一下。”冰冷的声音突然想起来。 护手手里刚刚还非常稳重的动作,不着痕迹的颤了一下,不小心戳到了安安的皮肤上。 “怎么了?”他尽量的保持着镇定,开口询问道。 江复庭非常慎重的走过去,他虽然不懂医药但是记得非常清楚,刚刚安安的病例记录上显示今天配比的药物4瓶。 但是他刚刚抽取的有5瓶。 “是啊,哥哥,怎么了?”安安也迷茫的眨着眼睛看着江复庭。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架子上的空瓶,果然是5个,但是出于谨慎,他还是间接得说道:“我记得安安今天开的药是4种。” 江复庭说着,将今天挂在床边的病历本给他看。 对方的额上瞬间分泌了不少细小的汗珠,僵硬的伸出手, 声音有些干涩:“我,我看下。” 江复庭将本子递给他。 对方的脸虽然一直被口罩挡着,但是眼神明显有些慌张,神色不定的看着病例。 “但是我看你刚刚抽了5瓶。”江复庭冷冷得说着,那双犀利得眸子像是要将眼前的人射穿。 饶是正常人在这样的气压下都有些顶不住,护士明显开始有些六神无主:“我,这是主治医生让我拿来的。” “是吗?你把单子给我看下。”江复庭直接伸出手问他要,对方像是被点了穴道般僵在那里直接动也不动。 脸上的寒意愈发浓重:“你不会要告诉我,医院拿药不需要开单吧?” “对,对不起!”他手上的动作突然慌乱了起来,假意收拾着瓶子,袖子却不小心将一个药瓶打在了地上。 江复庭抢先一步捡起来,仔细看了下,然后扫了眼架子上的其他空瓶,周边的气压骤然降低。 “两瓶补钾液?”语气里的危险几乎要溢出来。 他再次留意到刚刚这护士调的点滴速度,滴斗里的药液正以比较快的速度往输液软管里掉。 江复庭直接拿着输液器材厉声质问:“故意的?” 那名护士的身体彻底僵住,随后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先生,可能是我弄错了,我可能不小心把其他病房的药误带过来了!” “护士长呢?!”江复庭没有理会他的道歉,这人明显不是诚心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光是一直推脱责任,医品就有问题。 一听还要叫护士长,男护士脸上的神情更加害怕了,不停地道歉鞠躬:“先生真的很对不起!我给您道歉,我可以赔医药费给您,我这礼拜才来上班,要是护士长知道我犯了那么大错,我就完蛋了!” 一边的安安看着对方那么卑微的哀求着,有些心软:“哥哥,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的门突然再次被推开。 热腾腾的饭香味弥漫了这个病房,李凝如端着饭盒和一塑料袋的外卖打包盒问道:“怎么了,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动静。” “姐姐,是这个新来的护士配错药了,刚刚被哥哥发现。”安安敏感的察觉到江复庭的气氛有些不对,率先开口解释道。 “药配错了?!”李凝如听完大惊失色,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随便找个东西放下,慌张跑到病床边上:“那你人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还没打呢,哥哥就发现了。”安安露着笑容示意让她放心。 李凝如顿时松了一口气,刚刚直接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拍了下胸口:“吓死我了!” 转头就对着那个护士凶道:“你这怎么搞的呀,怎么还配错药!你作为一个护士难道不知道输错 药是要死人的吗?!” 男护士只能保持连连地鞠躬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李女士,我是新来的有些药单可能搞混了!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李凝如也不是那种喜欢刻意为难的人,不耐烦地摆了下手:“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计较,以后我家安安的针不用你,我一会自己去护士台找人再打。” 那个男护士如临大赦:“谢谢李女士,谢谢您!”然后慌手慌脚的将东西收拾后,片刻不停地离开了病房。 李凝如先将安安的床头支起来,放上小饭桌,将刚刚买回来的午饭先递给了江复庭,感激地说道:“这次又多亏你了,还好你比较细心,不然真的要出事。” 江复庭没有客气接过来,道:“没事,以后也多留点心。” “嗯。”李凝如先将安安的饭菜摆好,再打开自己的饭盒,医院楼下普遍都是这种搭配好的餐食。 可爱的小脑袋趴在饭桌上大口大口的挖着,明明淡然无味的病号饭,愣是被他吃的很香。 江复庭手上的饭盒还没扒几口,手机突然不停地震动着。 是班主任的? 他快速咽干净嘴里的米:“梁老师。” “江复庭,你现在回学校了吗?” “马上。”江复庭说着,看了下时间,离下午上课还来得及。 “哦,是这样的,你尽量早点回来,昨天数学小测的卷子批下来了,你一会回来,带教室去一下。”话筒那边勉强地扯了一个理由。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八章:偶遇蒋黎 江复庭一听就知道班主任估计是猜到他来见李凝如,以为他跑出来干嘛,专门打电话来搅和。 他漫不经心地反问:“课代表呢?” “……”那边明显愣了一下,传来不确定的声音:“他不舒服。” 班主任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推脱:“我尽快。” 收起手机,李凝如抬头问道:“学校催你了?” “恩。”江复庭点点头,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熟悉,上次来医院是被林锦催回去的。 “那你快去吧。”李凝如非常识趣,也没有强留:“你又当班长又当会长的,现在学习压力也大,不用这样专门跑过来,要是双休日写完作业来看看,那我倒是挺欢迎的。” 江复庭认真思量了一下:“好。” 李凝如本来就是希望他能专心学习,不要常来医院才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直接答应,脸上当下有些惊喜:“也谢谢你肯来医院看了,我上学这三年来,没想到最后半生不熟的同学反而愿意来关心。” “同学之间应该的。”江复庭一板一眼地说着,忽视着边上安安变化莫测的小眼神。 那小脸蛋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又一次拉拢下来。 江复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捏了一下他脸颊上的肉。 安安随即气鼓鼓的抬起头,隔了几秒马上率先示弱:“哥哥记得有时间一定要来看我。” “会的。”江复庭以往平静深邃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柔软地波澜。 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背上书包,对着病房里的两个人打了下招呼:“先回去了。” “哥哥路上小心啊!”安安恋恋不舍地冲他拼命挥着手臂。 “恩。”他淡淡的应着,轻轻关上房门,退出屋子。 以往一直沉稳的脚步稍微有些轻快,就在他刚走到电梯间的时候,楼道口附近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复庭蹙了下眉,按着往下的按钮,是刚刚那个病房内男护士的。 “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小心搞砸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那个男护士的声音格外诚恳地道歉着。 “这么点工作都做不好?医院养你有什么用!”骂人的声音似乎也很年轻,看样子像是知道了护士中午的工作失误而责备。 “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男人一直卑微地道歉。 “你还想有下次?要是再有下次,你就别想在医院待下去了。”年轻地声音狠狠骂道。“你应该也知道,在我们这做不下去,别的医院你也别想呆了!” 前面说的还在理,江复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后面的话却莫名有些威胁的意味在。 “叮!”电梯到了指定楼层。 夹门缓缓打开,里面站满了拥挤的人群,步子顿了一下。 里面不少人手上都提着打包袋,这才忽然想起来现在正好是饭点,难怪那么多人。等下一趟电梯估计还是要挤,而且还浪费时间。 江复庭紧着眉宇,硬着头皮找了个罅隙,挤了进去。 他站好位置,避免着人群触碰,艰难转过身,按上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地合上。 就在两道门即将闭上的一瞬间。 他深暗的眸子骤然一缩,楼道口缓缓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蒋黎! 紧接着,他的身后有一个男护士唯唯诺诺地跟了出来。 电梯门突然被合上。 他现在知道蒋黎是这个医院董事长的独生子,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会不也应该在学校上课么? 他才这十几岁就接手学习医院管理? 江复庭的双眼有些出神,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刚刚安安差点被错误注射的画面,伴随着楼道口两人的对话,不停地交替着。 他不敢再毫无凭据的多想,刚刚还在走道稍微放松的心情,伴随着电梯的下降,缓缓沉下来。 江复庭回校的时候午休还没有结束,整个校园一路走下来格外安静,拿试卷时老师脸上的表情一直欲言又止的。 最后千言万语简单的汇成一句:“明后天的月考好好考。” “恩。”江复庭接过他手上小测试的卷子:“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午休马上结束了,去准备上课吧。”班主任对眼前的人颇为头疼的摆了下手。 江复庭永远都像一个零下几十度的冰块,砸不透,捂不化的。 所幸,到了周二出成绩的时候,江复庭依旧是年级第一,遥遥领先第二名几十分,丝毫没有被周边的事情影响到。 早读结束后卷子让学习委员在发,江复庭一如既往的先统计着班级里其他同学的出勤状况。 在他位置后排那个空了一个星期的位置,现在依然空缺着。 宋成在或不在,并没有给班级造成什么特殊的影响,一直是可有可无的感觉。 周边的同学说说笑笑,丝毫没注意到这里突兀的空了一块。 江复庭翻了下登记的请假单,是截止到今天的。 随后拿笔在宋成的名字边上标注了下,等班主任来的时候再报备。 大概是慈善基金的事情宋家比较忙,要宋成回去学习公司经营。 但是江复庭脑子里却再次想起了上礼拜去医院时碰见的蒋黎,还是觉得哪里似乎有些问题。 从他第一次见到蒋黎,蒋黎就给他说不来的违和感,第二次则是楼梯口处那个印象里温和的少年身上散发着非常强势的狠厉。 在宋成名字边上书写旷课的时候,他收笔时不禁用力了几分,差点刺破纸张。 “江复庭!” 被突如其 来的声音回过神,他合上本子,回过头看向声源的方向,是杨林生站在教室门口叫着。 他开口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对方看热闹似的指了指站在班级门口红着脸的女生,玩味的笑着:“高一的小学妹来专门找你告白的!” 班里的其他男生见状,打量了下外面低头的女生,瞬间起哄起来:“哇哦!好久没见到这么主动来高三告白的小学妹了!” “小学妹不但人漂亮,勇气也可嘉呀!” “可惜了,我们班长是个榆木脑子!” 班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站在外面的女生,脸颊像是被放在碳上烤了一样,烧得通红,羞愤得往杨林生手里塞了个情书,然后捂着脸转头就跑。 杨林生贱贱的笑着,将情书直接甩了过来。 粉色信封带着女生独有的香味,江复庭接过来,连眼都没抬,就塞进课桌里积灰。 从高一入学开始,追江复庭的人就不少,有男有女,但是碍于他不近人情的性子,敢当面上门的人已经很久没碰见过了。 何况高一高二的老师通常都会有事没事习惯性嘱咐,没事少跑高三教学楼,碍着人家高考。 送情书的事情也不过是班级里的小插曲,男生就是这样,突然冒出一个打破常规的异性,就是要亢奋一小会,像是突然在一滩死水里溅起了小水花。 江复庭弄完七七八八的教室惯例,坐回位置,备着今天的课程。 一般刚考完式,大部分老师都要至少花掉半堂课的时间来讲解试卷,然后匆匆拿剩下的半堂快进度的讲课,课上说明不够的东西,总会拿课间和作业狂补。 然而对于大部分同学来讲,考试后且夜晚赶作业之前,是难得拥有的最爽的空隙时间。 “哎,你看这个小孩子长得好漂亮啊!眼睛好大,长大了岂不是要迷死一群人!” “你说的谁啊?娱乐圈什么时候又出童星了?” “天天就看娱乐圈八卦,我这会看的是慈善基金这次第一批救助儿童,他们官网做了几个小孩子的采访,哎,可怜是真可怜,不过好在现在治上病了!” “我看看?” “真挺好看的!你说现在的人穷得那么穷,有钱的那么有钱,不过还好宋明辉不仅有钱还善良知道做慈善帮助人。” “宋明辉那么好,为什么宋成就是这臭德行?”有一个同学突然吐槽道。 “谁知道,兴许这种有钱人家都是娇生惯养的,没人管吧!” “人家以后是要继承亿万家产的,哪需要我们这样委曲求全的生活啊!” 江复庭翻着手里的书,对着边上的声音,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午休的时候再次按照国际惯例,他把手机藏在宽大的袖口里,蒙 着头,顺着透出的亮光浏览着最近新闻。 跟上午的其他同学说的一样,微博上到处都是各种转发慈善基金几个被救助儿童照片的文图,甚至还有华夏日报的官微专门@慈善基金会。 洋洋洒洒的书写了一篇长文,夸赞他们为社会需要帮助的人做出的贡献,甚至特别说明了,这次救助的儿童数量有上千名。 除了救助金,有些儿童专门安排了医院里最好的专家对接手术。 同一时间,华夏国际医院门口。 不少摄像的大叔直接对着医院正大门拍摄着,几个穿着西装的记者各自对着自家的镜头,一边尽职的说着什么,一边回头介绍着身后的医院。 随着一个女记者的率先前进,身后的镜头也不停得往前移动。 其他几个公司的记者也三三两两的跟进了医院。 “这里就是华夏医院的住院部心胸外科了。”那个看起来比较爽朗的女记者,率先走出电梯,嘴里不住得介绍着。 “哎!你们是哪家媒体的?搞那么大动静!”不满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是一直驻守护士台的瘦瘦女护士,记者转过头的瞬间,小护士的小脸蛋刚好进了镜头。 (本章完) ------------ 第三百六十九章:意外的采访 “不好意思,我是华夏日报的记者,李嫣。”女记者非常客气地拿出记者证给她看,“我是来这采访关怀一下慈善儿童被救助的情况的。” “哦。”女护士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她的工作证,上面非常清楚的写着,华夏日报专栏记者,李嫣,工作证上还盖着公章。 护士又想起昨天领导专门跟她们交待的,今天确实会有华夏日报的记者来采访,华夏日报毕竟是行内领先的报社。 她仔细将记者脸和证件照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才放下戒心:“那你们小心点,别影响病人休息了。” “好的。”女记者配合的笑着,并没有因为她的责备怎么样,反而转过头在镜头前面渲染着医院护士工作的尽责。 因为不好真的打扰病人,路上随机采访着病人家属,这一层的病房里插住着不少被救助的儿童,因此女记者基本随机问一个,多少都是对这些事情有些了解的。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处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医生从电梯里迈着步子慢慢走出来,胸前别着一个牌子,心胸外科副主任医师,冯展生,牌子很新,还泛着亚克力刚打磨过的光泽度。 女记者看到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去,拦住他的去路:“您好,我是华夏日报的记者,我叫李嫣。方便占用几分钟简单采访下吗?” 对方的深沉的眸子看过来,带着口罩看不清表情,镜片对上镜头前一闪而过的闪光灯,突然反射出刺目的亮光。 摄影师连忙掐断了一下手上的摄像机,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刚刚不小心碰了下。” 对方看不清表情,语气平淡得说了句:“没事。”然后望了下藏在袖子里的手表,“有五分钟时间,一会要去查房。” “好的,好的!”摄影师抹了下额角的汗,差点吓死了,生怕刚才真的惹怒人家把他们赶出去,回去不得被骂死! 他重新调整了下相机,然后对着李嫣打了个手势。 “可以开始了。” 李嫣的职业素养非常好,瞬间理好脸上的表情,对着眼前的人提出询问,对方的回答不轻不重的,但是还是透露出不少对新闻报道有效果的信息。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 顺利的采访完后李嫣伸出右手,冯展生只是礼貌性的伸手轻握了下她的指腹,没有理会她脸上略显尴尬的神色,就走开了。 住院部的医师办公室通常会直接设立在护士台后面,方便快速通到各个病房。 他略显疲惫的脱下外套挂在靠椅,缓缓坐下,脑袋杵在手腕上,另一只手缓缓地揉着眉心。 腕部上的蓝宝石表镜在灯光的照耀下,隐隐泛着幽暗的浅色蓝光,是劳力士非常经典的水鬼系列。 冯展生再次确认了下时间,刚刚跟记者说时间的时候,顺便给自己预留了几分钟休息。 随后摘下了眼镜,暗沉的眸子在摘下镜片后,突然绽放出不一样的异彩! 紧接着他又取下脸上的口罩,露出清秀的面庞,明明是三十五六的年纪却保养的非常好,看起来更像是二十七八的感觉。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和那天病房内给安安打针的男护士如出一辙。 他擦拭完镜片后,闭上眼睛准备抓紧时间小憩一会,视线刚进入黑暗。 身后有什么东西似乎突然被动了一下,医生这种长期神经紧绷的职业本就对声响非常的敏感,他第一时间就抬起头,转过转椅,看了下身后的放向。 那里除了安放着的医用储物柜,还有一些生活架子,什么也没有。 冯展生神色莫名了一下,只当自己压力太大,转回身,继续闭目养神。 “沙沙!”似乎是什么东西在触摸柜子里药袋的声音。 他快速睁开眼猛地转过身,想要抓住到底是谁那么鬼鬼祟祟的捣乱。 就在他再次回过身的那一瞬,身后再次恢复了安然的样子。 怎么回事?带着一丝烦躁的情绪站起来走了过去,今天上午去坐诊本就忙的没时间吃午饭,结果再次被蒋家的人叫去训话,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一会,这屋子里又是谁吵吵嚷嚷的。 而且下午还得去负责病房查房! 冯展生走到柜子前面,透过透明玻璃,张望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原来是有几个袋装的纱布棉签散开掉了出来,可能是哪个人用完没放好,它自己掉出来了。 他打开柜子,重新整理了一下,确认无误后才关上。 刚回到座位,后方的柜子里再次响起了“噼里啪啦”瓶罐撞击的声音。 冯展生一脸怒气从位置上腾得站起来,屁股上的椅子差点被他带倒在地上,不停得在原地慢悠悠得旋转着。 他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下柜子里是不是跑进去了什么东西,就在那双眼睛对上柜子的一瞬间,透明玻璃上面映射出一个苍白的小男孩正坐在他的椅子上面,不停得旋转着。 小男生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漆黑得大眼睛,同样透过玻璃,正目不转睛得凝视着他。 男人的后背上的汗毛瞬间竖立了起来,他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座位,那张空荡荡的椅子再次开始不停得旋转。 余光继续瞟到的玻璃里,瘦小的男孩子继续欢快得在座椅上旋转着。 尽管隔着一层玻璃,但具有专业知识的他一看就知道,那个肤色干白的一点都不自然,男孩子的胸膛没有起伏,那就是一个死人! 他屏着呼吸,拼命地咽下心里的恐惧,额上的汗水如同雨滴不停得流 淌着。 他尽可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拿起自己的白大褂,迈着大步就要往外面走。 可还没等他踏出办公室,手臂上挂着的衣服,突然被人扯住。 他使着力气,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服,想办法挣扎脱身。 耳后却突然涌上了一丝丝的凉意,时不时得在脖颈处吹动着,阴冷的说话声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甜甜嗓门,听起来极为可怕:“叔叔,为什么不陪我玩?” 冯展生仍旧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身体却止不住地打着寒颤,拼命地拽着自己的白大褂。 “叔叔,你为什么假装看不见我?”尖锐阴厉得声音忽然有些不悦的低沉下来。 从裤脚处开始慢慢往上不停泛起阴森的冷意。 他清晰得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得缓缓地往上爬,整个人的理智伴随着那东西贴上自己的后背,彻底被恐惧给吞噬掉。 他惊惧得睁着眼,身后的东西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一直从后背匍匐到肩膀,冰冷的冷意,直通到头顶。 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地包裹着,有些发沉,刺骨阴寒的感觉,从天灵盖唰得一下浇灌下来,直接冻结了全身。 头顶上方的触感一步一步蔓延下来,那颗苍白得脑袋,此时正倒吊着蓦地出现在他眼前。 硕大的黑色瞳孔大大地睁着,他的眼珠像是机器一般似乎不会动,不会酸胀。 冯展生的那双眼睛对上他不过呼吸间的距离,脸庞被那双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小手给紧搂着,森冷的感觉让他头皮一阵阵不停的发麻。 “叔叔!”阴恻恻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边,凉风不停的贯彻他的脑海。 “陪我玩啊!” 阴嗖嗖的声音入侵他的大脑不停环绕着,他的神经再也绷不住,惊惧地大叫。 “啊!走开!你给我走开!” 他胡乱得抓着头顶上的东西,但是怎么也抓不到,每一下都只能抓到自己的头发,手上的动作疯狂的乱扑,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全部被他抓乱! 但是趴在自己头顶上的小孩却是纹丝不动,甚至还有整颗脑袋继续往下探的意思。 “滚开,你给我滚开!” 冯展生带着跌跌撞撞的步子从办公室里慌慌张张的出来,双手不停的扒着脑袋上的东西。 外面的人早在他第一声大叫的时候就有些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但碍于是医生办公室不好随便进去看。 而此时男人头发凌乱,惊慌失措的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狰狞着脸鬼吼鬼叫的样子,在外人看来更是吓人。 他甚至顾不上自己医生的形象,跌手跌脚的跑到护士台,因为步子跑得太急,直接绊倒在了地上。 刚刚还没有离开的记者看到 这边的动静,纷纷好奇的赶过来,拿着相机赶紧拍着。 “怎么了这是?” “是有人在他屋子里闹事吗,快去找人看看!”瘦瘦的小护士连忙去扶他,指挥着人说道。 另外的同事去他办公室里探查了一圈,有些莫名的走出来问道:“没有啊,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一脚摔在了地上,把头上的东西给摔掉了,男人视线上方的阴霾突然不见了,他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爬起来,坐在护士台的座椅上大口得喘着粗气慢慢缓神。 双眼情不自禁的往那个办公室里再次多看了一眼,眼底深处还流淌着止不住的惧意,嘶哑的声音仍旧有些发抖:“有鬼,有鬼!” “你说什么呢?”瘦瘦的护士奇怪的看着他。 冯展生的脑海仍旧不停得回放着刚刚那短短几秒的恐怖画面,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情绪,又开始起伏,他紧紧得抓着护士的手,受惊的看着她:“真的有鬼,刚刚那里真的有鬼!” 骇然未定的脸上突然一闪而过刺目的闪光灯。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章:医院闹鬼 护士见状恼怒的站起来:“别拍了,这有什么好拍的!能不能给人点私人空间,没看到人不舒服吗?” 被拦的记者似乎是有些不甘心,拿着话筒继续说道:“可他刚刚嘴里说的鬼啊什么的,是什么意思?医生难道也迷信吗?” “他现在是我们心胸外科的副主任医师,他很忙的,而且这段时间忙着这么多救助儿童,压力太大,麻烦请您理解,谢谢!”护士说谢谢的时候刻意加重了下语气,手上仍然不客气地赶着人。 “你们这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想掩饰什么?我看那个医师精神状态明显出现了一定问题,不管是什么原因,让这样的医师继续医治这么多急需被救助的心脏病儿童,您觉得负责吗?”那记者话语犀利地询问着。 护士顿时被他说得语塞,加重了手里赶人的动作:“谁给你说他有精神问题了?别一天到晚的瞎猜测,乱报道!赶紧走!我们一会就要开始下午的工作了!” 记者看着她只知道逃避,越觉得自己猜得肯定没错,大声叫嚷着:“精神没问题,那他刚刚怎么突然一个人那样?我们那么多摄像机拍下来了,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还狡辩!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真的有医德,是不是真的良心在医治患者了!” 前面的话还好,这句话却是深刻关系着医患之间的责任关系,如果真的是有这样的状况,那医院肯定要被社会的舆论给淹死。 果不其然,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管是路过的,还是病房内的病人,但凡听到的,所有的目光都往这里聚集过来。 射的小护士的脸上火辣辣的,她不安的对上无言的群众,但是能非常清晰的感受到,这些病人的眼神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曾经的无条件信任,带上了少许的质疑。 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小心蓄势,汹涌着。 她张着嘴,怎么也讲不出辩解的话,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负责的,可她对这个医生情况也不是很熟悉,不知道他刚刚到底怎么了。 “我很好。”还残留着些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闷压抑的气氛。 冯展生彻底定下神后,重新搭理了下头发和衣服,缓缓站起来朝人群中走过去,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睛,显得犀利不少,他非常严肃的看着这些人,郑重地说道。 “我精神状态非常良好,而且从我就职以来,操任主刀将近5年的时间,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的技术。刚刚出现这样的状况确实是意外,是我没有休息好看错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有些异样的人群这才稍微安定下来,男人紧绷的身子缓了缓,但是藏在口袋里的右手仍然有些止不住的轻颤着。 记者见他这么肯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在小护士心有 余悸的催赶下,离开了病号楼。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见没什么事只好做鸟兽散。 但是那个名为信任的人心上面,被无意间深深的捅进了一根刺。 而人心这种东西一旦出现了小瑕疵,就会像开裂的玻璃,那个裂痕非但不会愈合,甚至会随着外界催化的因素,愈来愈大,直至彻底崩塌。 中午采访的小记者发文速度很快,在他处理完视频,写完稿子才一点,趁着慈善基金会的热度还在,@他们的官微,和不少官方媒体,迅速将稿子内容发了出来。 热点发酵的速度非常快,不到十几分钟就有一波人纷纷关注,甚至直接冲上话题榜。 在江复庭午休结束的时候,一个新的被置顶的热搜内容突然出现在了视野。 “替慈善机构救助儿做手术的医生竟然是精神病患者?” 跟着几个热搜下面,还有一个很火的话题“华夏国际医院竟出现闹鬼事件!” 话题的发表者是一个小地方的媒体运营号,上面的视频内容有理有据,然而文字的内容故意写的模棱两可,更加引起人们的联想,而且哪怕是假料,他们也不需要承担造谣。 后续还有不少对当事者病人家属的采访,内容是剪辑,但是被采访的家属明显是真的,不像是被人提前做好背台词。 发布的视频中所有人的脸都被打上马赛克,但是视频里的每个人穿衣细节,言谈举止等习惯,都非常明显的代表了他们就是其本人。 而且根据有心网友的快速挖料,采访背景确实是华夏国际医院没错! 短短一下午,这个事情直接愈演愈烈,到了第二天上午慈善基金会和华夏国际医院的官微同时出现进行郑重的辟谣,甚至直接放出了医生没打马赛克的医师资格证,还包括就业证明和各项体检状况。 江复庭中午照旧刷了圈消息,正好划过别人转发微博里的医生证件照时,他眼里地目光顿时一闪,飞快地捕捉到什么。 他将刚刚划过的信息往回翻,切入发博的官微,细看起证件上的照片。 他从初看的时候一直就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的熟悉感,可就在刚刚一闪而过的时候只粗略的瞥到了那双眼睛,反而让他脑子里的那根弦轰然炸开。 证件照里的人此时带着眼镜,他拿手遮挡住图片的下半张脸。 那双正在思索的眸子对上手机里的眼睛紧紧凝视着,最终和记忆力见过的那双眼睛彻底的汇聚在一起。 就是他! 认出的瞬间,他内心有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心脏差点漏了一拍。 就是那天给安安打针的男护士! 然而在医院对他的岗位说明上,清楚写着:心胸外科副主任医师,华夏国际医院就职七年,操刀5年 。 江复庭抿着嘴,回想起那天,他紧张的感觉再次从脚底泛起,心跳顿时加快了速度。 脑海里又一次一遍遍的回忆起各种画面片段,从陈佳南让他提醒父亲注意基金会,到医生打错针,再到那天无意间听到他和蒋黎的对话。 这些画面再次不断的在他脑海内交替,上次在医院思考到一半的怀疑,像是一颗种子不断的发芽,顺着他体内的脉络彻底滋生开来,心底逐渐诞生出来的最糟糕结果让他不敢再去细想,却又不得不想。 他的呼吸顿时有些急促,冷着眸子,马上给李凝如编辑了一条短信:安安最近怎么样? 对方没有马上回复信息,江复庭在有些焦急地等待中感觉时间尤为漫长。 一直到午休快结束的时候,他还在看着早已暗下来的屏幕。 漆黑的显示屏上反射出一个俊朗的少年,高挺的鼻梁间,因为眉宇在不安的紧蹙下,挤出了一个个小的川字。 内心正焦灼着要按开关键时,屏幕终于一亮。 江复庭在信息弹出的瞬间,就点了进去: 谢谢江同学关心,安安最近情况非常稳定,星期六会做最后一次的术前检查确认,礼拜天就会安排上手术。 终于舒展开眉宇,简单回复了两个字:好的。 紧绷的心也跟着松缓,那个医生既然没有再动手,他只能奢望着医生真的只是因为过忙导致的工作失误,毕竟他如果真的想要下手,随时都可以赶紧下手。 江复庭关上手机刚趴下脑袋,午休结束的音乐声突然响起。 宋家找人处理谣言的公关速度很快,才短短一天非常不利的那一面就被压了下去,而且他们处理的方式非常聪明,只压医生的那个话题,同时自发去加势炒作闹鬼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 越是未知说不清的东西,越是能引起广大群众的好奇心,一时间医院闹鬼的话题直接飙到第一,远远盖过了医生的话题。 再巧妙的将医院闹鬼,引变成众人讨论闹鬼的大杂烩,基金会总算在这四面楚歌的境地下全身而退。 自从身边七七八八的杂事变多了以后,从不八卦的江复庭甚至养成了闲暇时刻刷微博的好习惯。 手机突然来电,他身体一怔,看着没有备注过的11位数字还是一瞬间辨认出是白唐打来的。 由于课间的原因江复庭直接挂断,正要短信提醒他。 再次不停震动,还是白唐。 手指一僵,这次让手机多震了几秒才挂掉,准备继续编辑刚刚没写完的短信。 白唐再次锲而不舍的电话轰炸! 江复庭脸上的表情瞬间铁青,这人是要干嘛?看了下时间只剩两分钟上课,想着速战速决,快速接起电话。 “喂!”那边清亮 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 “有事短信说。”江复庭冷冷地说着,就掐掉了对方在手机那头的垂死挣扎。 没过几秒手机再次震动。 他直接被对方的电话轰炸训练出条件反射,同一时间挺直的肩膀蓦地一紧。 震动时间才短短一下,原来是短信,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紧张什么,反正总算松了口气。 划开短信,对方明显是带着满满的情绪,对着自己质问:小兄弟,我哪惹你了??? 后面甚至加了三个问号,标重语气。 江复庭微顿,不知道对方从哪方面得来的结论,随即解释道:没有。 那你一直挂我电话是什么意思??? 回信里面依旧有气势汹汹的三个问号。 江复庭这才了然,难得耐心的解释着:课间时间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 白唐只管自顾自问着: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看着他的回信,他能想象出对方不拘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发的内容,然后不引为意的模样。 江复庭情不自禁挑了下眉,思量了一下,果真给他发了自己的休息时间:中午11点30到12点30,下午5点30到6点30。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一章:鬼气 安静了半分钟后,对方果然没有再打算骚扰他。 外面的天气有些阴沉,厚厚得一层乌云像是灌了铅,空气阴冷到几乎要凝结成冰的湿气冻得人骨头都发寒。 江复庭刚从食堂吃完饭,耳机里就响起了来电铃声。 眸子扫了眼,是上午才骚扰过他的号码,这次时间不多不少,正正好12点,还给自己预留了半小时的吃午饭时间。 江复庭按了下耳机的接通键。 “现在有时间了吧?”白唐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对上午事情的小情绪。 “恩,什么事?”江复庭听出明朗声音里的不满,说话间的态度无意间柔和了些,顺带整个人冷硬的气场都收敛不少。 手指不经意的将来电号码保存下来,备注了白唐的名字。 “其实是有些事情向你打听一下。”对方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的。 江复庭再次熟门熟路的走进了学校后面的小花园,找了个偏角落的长椅坐下来:“你说。” “就是你那个同班同学宋成,他最近没去你们学校上学,你应该知道吧?” “对。”江复庭双手插在兜里,身形倚在长椅上看着有些难得的慵懒,电话那头的声线总会让自己的精神不自觉的放松。 “是这样,宋明辉昨天来委托我去他们家看病,说他儿子病了一个星期了,医院都没办法。” “生病?”江复庭以为听错了,眸子闪了下,不确定道。 他一直以为是这段时间基金会的事情导致宋家太忙,需要找宋成提前学习接手简单的事务。 “是啊,我昨天下午就去看了下情况,结果那倒霉孩子,身上的鬼气多的不能再多了,五花八门的,各种乱七八糟的鬼气全在他身上。”那声音里明显有一丝对这事情的头疼。 鬼气?那黑色的气体原来叫鬼气。 江复庭在他的言语里抓到了自己在生活中不可能知道的东西,感觉自己不经意间踏入了一个自己从未了解过的世界。 “然后呢?”他踩了一片风化到干枯的银杏叶子,似不在意的说着。 “正常人怎么可能沾染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鬼气啊!我问宋明辉有没有干过什么事情,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命缠着他儿子,这些鬼气也没有要他儿子命的意思,事情解了就完了。结果他支支吾吾怎么都不肯说!” 隔着耳机都能听到电话那头的人满满的怒意,男人说完之后的气声,从耳机一下子深深地穿进他的耳蜗里,大脑一下子发麻,耳根有些发痒。 江复庭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寒冷的空气中有些发烫。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的白唐好似发完了怨气,语气稍微柔软了下来,恢复了平时的不着边际带着些无奈:“我看你们家不是有 跟宋家稍微有点合作的关系吗,我就问问你有没有稍微了解一些什么?” 江复庭沉思了下,白唐的声线总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磁性,干扰着自己的思绪。 现在细想,他也猛然回想起了自己在父亲身上看到的那一丝丝繁多杂乱的因果线。 他斟酌了下白唐刚刚说的宋成身上乱七八糟的鬼气,有些不一样,却有异曲同工之处。 可他们两家之间唯一的合作点只有基金会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商场上的联系。 陈佳南被带走之前的提醒,像是一个魔咒,时不时在他脑海里浮现着,一遍遍魔音缭绕的告诉自己。 “喂?喂?不行就算了!”电话那头的人以为是自己不愿意,明显等的有些不耐烦。 江复庭捏了捏藏在口袋里的拳头,一直漠视着地面的眸子,带着些许的茫然与不安:“我没涉足过父亲的工作,今天回去帮你问下。” 白唐听完这才语气轻快些:“行,那就麻烦你了!以后你要是请我抓鬼,我给你打个折上折!” “恩。”江复庭默默地应了下。 鼻间上忽然有一丝冰凉的感觉。 他抬了下头,空中不知道何时开始飘落下鹅毛般大小的雪花,树枝上落着的白色赶不及化掉,又被新落下的雪压了一层。 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大片,江复庭在心里呢喃了下:“下雪了。” “嗯?下雪了?”耳机里传来清亮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小兴奋。 江复庭这才惊觉自己说出了声,张着嘴,干涩得“啊”了一下。 白唐匆匆忙忙地说着,“不说了!我去看雪了!记得给我回信啊!”顺带着翻箱倒柜的杂音中挂了电话,耳朵里的清亮戛然而止。 大雪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夜色的幕布快速覆盖了下来。 在寒冷的黑暗中,街边的霓虹,高楼大厦里来不及熄灭的灯光,道路两旁昏黄的路灯,将附着在大地上苍茫的白色照进所有人的视野里。 江复庭出了校门就打了个车,到小区门口后,快步的穿梭在偌大的小区。 小区部分的绿植上挂了不少彩灯,经过物业楼的时候挂着一些圣诞老人的彩蛋,喷漆还有贴着一些庆节日的图片。 在圣诞老人的贴图里还夹杂着不少庆元旦的贴纸,喜迎双旦,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江复庭不经意的多看了几眼,至少还有半个多月,这些商家也太着急了吧。 等他钻进自家对应大楼的一刹那,身躯的寒冷瞬间被柔和的暖气洗刷的干干净净。 每次从冰天雪地里钻入温暖的那一刻,美好到有种连灵魂都被滋润的舒适感。 江复庭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抖身上堆积的雪块,林锦一如既往急急忙忙的 从厨房里飞奔出来。 手上带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来来,先喝点暖暖身子,外面冻死了吧!”林锦连忙脱下江复庭身上的书包和大衣,然后带到卫生间清理,深怕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冻感冒。 “还好。”江复庭双手紧捂着温暖的杯子,任由那暖意浸染自己的四肢百骸,他惯性望了下空空荡的沙发:“爸还没回来?” “马上回来了!”林锦在卫生间里叫着,没隔多久,就拿出焕然一新的书包:“儿子,那件大衣明天顺便给你送去干洗了啊!” “行。”江复庭淡淡的说着,他刚穿好拖鞋没多久。 大门再次被推开,楼道里虽然也带着暖气,但是常年开窗,一阵冷风再次呼啸进屋子,刮到了江复庭冷峻的脸颊上。 刚回来的江朝也有些哆嗦着身子,赶紧进屋,他还没来得及关门,林锦收拾着东西忍不住叫唤:“赶紧关门,外面冻死了。” 江朝憋着一张脸,委屈得关门。 他因为开车的关系,身上压着的雪不多,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脱下外套,先去挂在卫生间。 饭桌上江复庭这次明显感觉到江朝的脸上充满了疲态,眼尾的皱纹陷得格外深,皮肤干巴巴的,看着苍老不少。 他不着痕迹的凝了下神,发现就连江朝身上的那一丝丝黑线都浓郁了几分。 “爸,你这星期很忙?”江复庭夹了个菜,不咸不淡的问道。 林锦一听到江复庭问这话,想到这星期江朝的生活就不免抱怨:“忙花眼了都,还不是因为那慈善基金会的事情,明明简简单单的事情,非得搞那么麻烦弄些幺蛾子出来!” “基金会怎么了?”江复庭咽下嘴里的米饭,语气平淡得继续问着。 “你爸不是负责信息对接的吗,可大部分小孩子款和手术都还没完成,就让他开始准备项目结束的公布信息和工作报告!”林锦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咬了一口肉,几乎要磨碎。 “这种事情你说你爸要怎么干!宋明辉那死老头子还非得逼着他弄!” 江复庭手里的筷子顿了下,探索的看了下江朝,但是那颗对于父亲高悬着的大石总算稍微落了一下,至少自己的父亲行事确确实实是没什么问题的。 “公布信息不是还要财务报告吗?”江复庭淡淡的开口,拐着弯的询问。 林锦不知道想到什么差点对天翻了个白眼:“他们打算拿着初期的财务预算报告和往年的使用报告做参考改一改,先发出去。” 江复庭差点咬着筷子,抬眼:“做假账?” 边上一直愁容满面的江朝不耐烦地挥了下手里的筷子,终于出声:“行了行了,这是我的事情,赶紧吃饭。” 江复庭不肯放过,清冷的眸子对 上神色有些躲闪的江朝:“那你会发么?” 江朝最近这段时间本就比较操劳,面对他犀利的眼神也有些招架不住,叹了口气:“看吧,这事本来就难做,我这两天才发现这次不少的申请救助金的名额都有些不对,宋家那边又一天到晚的压着我,等这次项目做完,能退股我就退了。” “年初的项目你也是这么说的!”林锦听着他的话不满的嗤鼻,年初的时候这话她都听了不下十遍了!到现在还没退出来。 江朝紧着眉宇,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言语间带上了不耐烦的燥意:“这不是不好退吗?我要是想退早就退出来了,你以为我愿意继续待那里面!” 林锦正要发火,江复庭冷不防打断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年初怎么了?” 年初那段时间刚好忙着期末考试,他有半个月的时间没回家,一直住在学校里。 “那会基金会也是这样,提前让老江公布了项目结束,还好那些救助小孩的事情没被耽误,但这种东西要是被审计查出来,你们自己想想什么后果!那可是要坐牢的!”林锦没有停嘴的意思,不停数落着,期盼着江朝能醒悟过来,想办法赶紧脱身。 “行了,别说了!”江朝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我自己心里有数!” 这是他第一次饭还没吃完,就离开了餐桌。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二章:老妈子的误解 餐厅里的气氛沉沉的压抑着,林锦敛了下身上的情绪,给江复庭夹了一筷子的肉,尽可能不把感情带到自己儿子上:“多吃点,你现在学习的关键时候,千万别生病了!” “恩。”江复庭应了下,余光不经意停留在江朝才动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碗。 林锦注意到江复庭的目光堵着气:“别管他,他就那样子!” 一直到晚饭结束后,江复庭收拾着桌子,林锦在厨房里面噼里啪啦的忙活着什么。 他正要走进厨房问,对方端着一个盘子率先走出来,上面盛着一碗香气扑鼻的甜粥,边上还有一小碟子配菜。 林锦脸上的目光早就柔软了下来,没有了刚刚饭桌上的气怨:“你把这个给你爸端过去吧,他最近忙得胃不太好,前两天又出去喝了酒,这两天吃不下饭。” “好。”江复庭接过盘子,无意间触碰到林锦还没来得及擦透,湿润又冰凉的指尖。 女人的指腹因为经常干家务,即使很细心的保养,依旧长了些茧子,经常碰洗涤液的关系,指纹总是皱巴巴的,看不清纹路,经常脱皮。 江复庭轻步踏着,走到了书房门口,一只手稳稳的托着盘子,另一只手轻扣了下门。 “进来吧。”里面的男低音听着有些无力又疲惫的感觉。 江复庭打开门,将托盘端进去。 江朝的办公桌上有些杂乱,到处都放着一些零散的文件和本子,电脑拥挤在为数不多的小空间里,边上泡着高浓度的咖啡。 从大门处都能闻到这味道。 江复庭记着林锦说他最近胃不好,毫不客气的将咖啡杯端走,里面的咖啡还冒着热气,是刚刚才泡上去的。 但是按照杯壁残留的痕渍,已经喝了大半杯了。 江朝沉着脸色抬头看着他,“你干嘛?”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问着:“放哪?” 江朝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端着的东西,脸上的严肃瞬间缓和了一些,随意的理了下电脑前面的纸张,硬是多挤出了一片空隙:“就这吧。” 江复庭单独把粥碗和小菜端给他,手指触碰到桌面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边上一个打印出的文件《远恒慈善基金会12月心脏病项目工作报告》 文件项目的签署地方,除了盖章还有董事会的签字,监视会代表的签字处仍然是空白的。 工作报告下面还压着几张季度和项目收入支出的财务报表。 江朝说完话,就继续埋头苦干着手里的工作,没再抬头。 江复庭沉默看了他半晌,想起陈佳南的话,提醒道:“基金会那多留个心眼。” 江朝停下滚动着鼠标的手,目光敏锐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别跟你妈一样,这事过后我会找个事由脱身,你也 别再管这些,真想学点什么,毕业后我就把自己家里的事教你一些。” 江复庭没有再说话,江朝脸上的不耐已经再次涌上来,他抓着托盘的手不由收紧,只能轻踏着步子,小心带上门。 将东西交给林锦后,江复庭没有在客厅里多留,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地坐在电脑前。 他看着漆黑屏幕里倒影的那个少年,俊毅的相貌已经布满了凌厉的成熟气势。 江复庭的五官无论哪个角度去看都特别精致,剑眉星目,朱唇齿白,上挑的眼尾总是勾人心魄,那双暗藏在眼皮下的内心波动,对着电脑里的自己不断挣扎着。 时间缓缓地在身边流逝。 他打开电脑,切入编程界面。 手上动作熟练灵活的在电脑上敲击着,指尖的动作飞快,黑色的界面里,一段段代码几乎不带停顿的飞速在电脑上一行又一行的略过。 江朝的工作电脑非常好入侵,大概是因为文件不经常存储的原因,只有普通的杀毒软件,江复庭基本没有费什么力,就溜进了他的系统。 他锐利的眸子快速的横扫着每一个有用的文件,里面塞满了各种类型的财务报表和其他资料,江朝没有自己亲手整理资料的习惯,大部分琐碎的事情是交由秘书打理的。 文件夹里面甚至夹杂着不少自家公司的各项报表和资料。 他非常耐心的将没有用的信息排除掉,将数百个文件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过滤。 第四季度心脏病募捐项目。 江复庭点了进去,那里面包含了一些项目初期基础建设的信息,还有一些项目申请的资料和评审程序,都是些不轻不重在基金会官网就会公布的章程。 对应文件夹里还存放着不少小文件包,江复庭继续快速的扫视着,视线最终在一个表格上停留下来,表格名叫《新季度项目救助儿童登记表》。 这个是江朝在饭桌上提及过他自己也察觉不清究竟是哪有问题的儿童信息。 电脑里深谙的眸子闪烁了下,江复庭快速将文件拷走。 剩下不少就是已经被财务悉心处理过,需要对外公开的假账了。 他一边退出一边清理着痕迹,眼底深处变得深沉,江朝的电脑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再结合陈佳南的意思极有可能是很多父亲也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让他特别注意。 宋家到底做了什么? 还有那天的华夏国际医院里的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慢慢的浏览着电脑里刚刚被自己拷贝出来的资料,有些名字被江朝特意标红,点开名字会直接外链到一个详细介绍的页面。 粗略看名字被标注的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过真的逐个去将每一格里的资料内 容看过去,就会发现那些名字标红的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信息模糊不清的,但是正常一眼看过去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名堂。 一般做资料审核的人大概也不会想那么多,偶尔一两个似乎也很正常,毕竟大部分需要救助的人本身就是极为贫困,也不乏住处本就不清楚,或者因为文化不够写不清的人。 可现在这样整体看下来,百分之六十的标注,一大片刺目的红色。 江复庭锁着眉,也难怪江朝也会在心里起疑,放在表格里整理后就相当的明显了。 宋家的人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就是知道还非要让父亲这样干。 手机突然的震动打断了他此时的思绪。 垂眉一看,又是白唐,估计是来催促他情况。 江复庭关掉页面,接通电话,“喂。” “怎么样,你那边有头绪吗?”白唐一接通电话就急不可耐的切入正题。 江复庭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像是被甘泉洗涤了全身,心里的愁云这会被驱散了不少,知道对方会失望,迟疑了一下:“还没。” “·……”手机那头果然安安静静的,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江复庭耐心的等着他的回音,两人各自对着话筒沉默了几秒,白唐带着愠怒开口:“你是不是压根没当回事去问啊?我跟你讲这个事情人命关天,要是再不弄好,你那个同学真的活不了几天!” “问过了,我……”江复庭正要解释。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他猛地回过头,另一只手本能地捂着手机上的话筒处,看清来人心里一松。 林锦正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对上江复庭警醒了一刹那的目光,温柔的解释道:“我刚刚敲门你没听见,我还以为你看书看认真了。” 林锦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江复庭的动作,“在电话呢?” “恩。”江复庭点了点头,电话那头的人以为自己又不礼貌的晾着他,一直不停的叫嚣着。 耐不住白唐的摧残,挪开一点点捂着话筒的手,轻淡的说了句:“稍微等下,我妈在。” 耳根子终于又恢复了清明。 林锦看着他小心的样子,心里有一些诧异,她儿子长那么大,跟人打电话的次数就很少,居然说话语气还那么轻声细语的,眼里闪了闪,意味深明的笑着:“女朋友?” 江复庭听完身子一怔,耳尖瞬间通红,语气急促地解释:“朋友。” 林锦看着自家儿子那么纯情的模样,不着边际的笑起来:“你紧张什么啊?就算真的交女朋友,妈也不会吃了你!我又不是那么不开明的。” “妈!”江复庭捂紧了话筒,急切地喝道,深怕这丢人的对话被手机那边的人听到,加重语气再解释了遍:“他是男性朋 友!” “这样啊!”林锦的语气淡淡的。 江复庭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的笑容更加意味深明,对上她的打量,隔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那笑容里的意思,耳根子热得如同着了火,烧得赤红。 他站起来一把抢过林锦手里的杯子,掩着神色里的尴尬,继续冷喝着:“妈,你别乱想了,我要学习了。” “知道了,知道了。”林锦关门前还特意卡在缝隙里多看了一眼。 江复庭一道冰冷的目光扫了过去,房门终于被关上。 他迅速将屋子反锁。 “你妈妈出去了?”手机里那头的声音试探性的问道。 “恩。”江复庭身体一直紧绷着,看对方没在意刚刚那些奇怪的对话,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他回到位置上,喝了口热牛奶润了下嗓子,开口道:“你那事情比较麻烦,我们家涉足的不多,如果有后续的发现我再联系你。” “啊。”清亮的声线突然落寞了一下。 江复庭听到他颇为遗憾的语气,心里动容了下,追加了一句:“我尽快。” “行吧,等你后续消息啊!” 挂断电话后,深呼了一口,刚刚林锦乱说话的一瞬间吓得他后背都湿透了,一点也不比第一次遇见鬼物的惊吓少。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三章:死亡前三个月 礼拜六上午,江复庭再次到了陈佳南的家门口。 这次踏入房间的时候,屋子里的氛围明显跟上次的感觉不一样了。 如果上次是压抑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话,这次多少清新了许多,好歹像是个人住的地方。 窗帘被彻底拉开,尽管是冬季,阳光从客厅的阳台照耀着整个房间,桌上多了几个茁壮成长的绿植,让江复庭来之前的担忧放松了不少。 安放在客厅角落的那架钢琴,上面蒙着的布已经被拿掉,键盘的盖子一直被打开着,架着一个已经翻阅了半本的乐谱。 孟思华苍老的面容少晕上了一层血色,眉眼间虽然还有不少对逝去之人的想念,但是多了些微弱的光彩。 “我就知道你要来。”孟思华露着知根知底的浅笑:“那天我女儿跟你交代什么事了吧。” 江复庭没有避讳的点点头:“恩。” 她打开屋子的门,陈佳南原本清冷的屋子里此时也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有些东西我收拾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没用的,没敢乱丢,你自己找着看看。应该都在里面。” 江复庭多看了她两眼,语气里满是对她的敬意:“多谢。” 他慢慢走近屋子里,然后锁上门,原本那些压抑的气息都彻底消散掉,江复庭回忆着那天陈佳南的嘱托,没有犹豫,直接走向床边。 床上的棉絮和被单被铺的整整齐齐的,一点灰都没落下。 江复庭顺着床的构造,先从外围处缓缓地细摸过去,看看不大动干戈的情况下能不能先发现什么。 最后只摸到陈佳南的床头上有一个小型的储物空间,里面放了不少她比较私人的用品,可是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她说的U盘 他沉吟了一下走到床尾,简单的将床上的东西整理好,放在了空缺的椅子上,半蹲着身子,将力气酝酿到整个手臂上,轻松一抬,整张床的床垫都被他拉开来。 床架是比较重的实心木头,江复庭小心的将床垫架到一边,尽量避免发出大的声响惊动外面的人。 他细心的观察着下面木架里的每一个缝隙。 这种实木的床,都是每一块板材一点一点拼凑上去的,不然根本搬不进小区的电梯。 卡缝之间非常方便藏小的物件,但是也不好找。 江复庭几乎是将每一个小凹槽都摸了过去,仍旧什么都没有摸到。 站起来思索了一下,甚至都要怀疑到底有没有U盘了,但是陈佳南既然说了,那肯定是会有。 他静下心来,闭上眸子,冷静得思考着。 作为一个女生,藏东西必然是方便又隐蔽的地方。 江复庭站在了被他挪空的床架中间,模拟着一个女生取拿东西的习惯。 压在床底下是不可能的,专门像现在的自己搬开床垫和床板藏在里面的缝隙也是不可能的。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睁开眼睛凝着眸子,再次走向床头,床头上出于舒适的原因有一个加绒的靠垫,江复庭再细细得将靠垫边上摸了一圈。 直到摸到最边上的时候,拼凑的地方传来一阵异样不和谐的触感,他顿了顿,目光闪烁了下。 果然在这里面。 江复庭打着手机灯光外下面的拐角处照了一下,那下面有着不规则的缝合线条,拐角处的踩线本身就会比平面区域多,但是因为陈佳南毕竟不是专业做这个的,重新缝合的线条相当的粗糙,线的颜色虽然和原布料相同,但是手指细细一摸的话,就会出现端倪。 江复庭找了个锋利的东西,破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细长的手指往里面探了探,没过几下,就触碰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金属物品。 他眼尾眯了眯,然后将东西抠出,是一个很小的U盘芯片。 这个藏得真的是相当严实了,能让陈佳南这么大费周章去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甚至有些无法想象这东西带来的后果,将芯片在身上放好,他快速地收拾着屋子,没隔几分钟就利落的将所有东西放回原位。 “找到了?”江复庭打开房门,孟思华第一时间问道,按捺不住心里的关切。 刚刚江复庭在屋子里的时候,她在外面坐都不敢坐下,焦急地在客厅里面走来走去。 “恩。”江复庭颔首示意,对着满怀期待的孟思华说道:“她床头的柜子里还有一些比较私人的物品,您可以去看下。” “诶,好的!”孟思华感激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不禁开口:“那她对你托付的?” “我会处理的,她希望您能好好生活。”江复庭沉声道。 孟思华咬了下唇,面上做的再好,眼里终究还是溢满了对离去女儿的不舍,噙着泪,点了点头,强颜欢笑地抹了下眼角:“我会的。” 临走前,江复庭多打量了眼这空荡荡的房间。 大概是开了暖气的原因,至少比上次来的时候温暖不少,他站在门口,百来平米的屋子只有孟思华一个人孤零零得站在那里。 阳光洒在她寂寥的身影上,孟思华眼角仍有些未干透的泪滴,对着他挥了挥手。 “路上小心。” 江复庭点着头带上门。 “轰” 大门再次将里面落寞的人和外界隔绝开来。 因为白唐那边一直催促着的关系,再加上父亲和上次安安在医院的事情,几重压力下让他迫不及待的找了私密性比较好的网吧,进了一个单独的包厢。 将电脑做好防监测的措施,江复庭拿出一个读 取器将芯片插入主机。 芯片的容量非常大,有128兆,但是被将近使用了一半。 江复庭打开文件,里面备份了近三个月的完整全时段的家庭监控记录,截止日期到11月7日,中间一天都没落下。 他本身想直接看陈佳南死亡那天的录影,但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前几天的录影,那上面清清楚楚的拍下了陈佳南发病的过程。 她的挣扎,她的歇斯底里,她的崩溃和绝望。 以及站在边上手足无措,只能靠自己微不足道的力气去帮助的孟思华。 她们像是被人抛弃在深暗的地狱里,不停得煎熬着,日复一日,永无止境。 江复庭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有些喘不上气,眼前黑暗的画面给他心灵上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不停得快进着,但是又不敢跳过太多,生怕错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陈佳南每次躁狂的发病时间很长,至少要三四个小时,清醒的时候时不时受着幻觉和幻听的干扰。 孟思华在家里的时候一直都是高悬着一颗心,小心地照顾着她。 那些痛苦的画面几乎要印刻在他的脑海里,江复庭抿着唇,看的久了,甚至觉得自己都要掉入那个可怕又黑暗的漩涡。 她们想从黑暗里出来,然而那股力量的吸力太过强大,她们怎么也出不来。 江复庭连看了一星期的录像,几乎要陷入这无边无际的疼痛,这种东西像是会感染,那双犀利的眸子有什么东西熄灭下来,跟着灰暗无光。 他甚至开始庆幸陈佳南死了,这样的生活里,大概是正常人都会疯了吧。 江复庭忍着情绪上的难受,将陈佳南在家的录像快进着看完,短短两个小时,却漫长的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他却只能感到无处安放的寒冷。 陈佳南的注射时间非常稳定,视频里看确实是高长洲一直在给她做肌肉注射,注射的时间在每天下午。 关掉看完的视频,闭上眼睛深深吐了一口气,江复庭带着沉重的心情打开11月7日的监控录像。 大概是出于对逝去之人的尊重和缅怀,江复庭在看这一天的录像的时候没怎么跳动,只是单纯的倍速播放着。 不知道人在自己即将死亡前,是不是会有着特殊的直觉或感受。 这一天的陈佳南格外正常,她没有发病,甚至起了个大早,在客厅里面和孟思华有说有笑着,这是这么多录像下来,那是陈佳南清醒时间最长的一天。 可越是这样,在已得知的结果下,江复庭看的内心越是堵得晃。 他甚至想要原速播放着,去体会她最后的温馨时光,也难怪孟思华会在陈佳南死后那样的哀痛欲绝。 如果在没有感受 到美好的情况下,那陈佳南突然离去只是单纯的痛苦。 可是生活让她在感受到阳光以后,却又硬生生的,将她毫不留情的撕碎。 下午一点左右,这一天的高长洲似乎迟到了,陈佳南不知道跟孟思华说了什么,随后孟思华就出了门。 大概等了十来分钟,外面似乎有人在敲门,视频里的女人不情不愿的走去门口,随后走进来了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 是高长洲,江复庭的眸子凝了下。 男人的右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工作包,两个人似乎在正常的简单沟通着什么,随后去了屋子里。 高长洲一如既往地从背包里拿出医用药盒,针筒抽取着药瓶里的药液。 随着他手里的动作,江复庭黑暗的瞳孔逐渐睁大,胸口处在“突突”地狂跳。 这个加倍取药的伎俩,和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方式简直如出一辙! 那个握着鼠标的手再也无法镇定下来,开始有些颤抖,刺骨的寒意从头顶上浇灌下来。 江复庭迅速拿起手机,拨打一个熟悉的号码。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四章:生命的结束 他的眼睛仍旧一动不动停留在电脑上正在持续播放的录像里,陈佳南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跟高长洲相互谩骂着。 电话那头的铃声持续了几秒,终于被接通,“喂!江同学!” “安安最近怎样了?”他保持着镇定,低沉的嗓子略有些干涩。 视频里的女人和男人此时在拼命相互拉扯。 手机那边的声音轻快而喜悦:“现在状况非常稳定,医生说了,他现在非常适合手术,下午三点半会再去做最后一次术前检查,手术时间安排在明天上午10点!” “好的。”江复庭淡淡的说着,心里没有再像刚才那么不安慌乱。 屏幕里的男人面目狰狞似乎狠狠说了句威胁的话,他清楚的看到陈佳南的坚韧瞬间崩溃下来。 “江同学,你……”电话那头的声音犹豫着。 “怎么?”依旧是有些冷淡的语气。 此时录像里的陈佳南已经满脸的麻木,任由男人拉起自己的手臂,不是肌肉注射。 江复庭的瞳孔骤然一缩。 电话那头,女生轻柔得声音响起:“明天我弟弟手术,你有时间吗?”她顿了顿,语气里充满着一丝期待,“方便过来看他吗?” 江复庭没有说话,怔怔地盯着电脑。 针头从陈佳南的手肘静脉刺入,他眼睁睁地看着药物直接被推入她的血管,直到活塞柄被推到了空筒的最底端。 “江同学?”李凝如疑惑的声音让他回了下神。 江复庭喃喃地开口,“抱歉!” 江复庭骇然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脑上面,陈佳南一直呆坐在床上,似乎连高长洲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尴尬的不再说话,随后振奋了下语气,继续道:“没事,等安安手术成功的消息出来了,我再告诉你!” “好。”江复庭挂断了电话。 陈佳南已经不知何时起身,视频里的四个镜头伴随着陈佳南突然放大的脸,一个一个黑了下来。 直到最后一个镜头再也看不到她的模样。 那个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那道挺拔的身影怔怔的坐在电脑面前,影片的播放器一片黑暗,那道身影纹丝不动。 穿透着窗户的阳光沐浴在江复庭的身上,温暖的热度仅仅悬浮在身躯的外表,却怎么也照不进他寒冷的心里。 良久,他修长得睫毛颤了下,扫了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三十。 他在陈佳南的监控录影里待了整整四个多小时。 江复庭缓过心里的不适感后,关闭了播放界面,继续扫视着U盘里的其他文件夹,剩下的基本都是陈佳南曾经的经纪人给她发的一些通告或者其他公司的合作合同之类的东西。 但是文件夹里的最后 一个地方还塞着一个空白的bin格式的文件。 江复庭试着打开了一下,这种文件被经过处理里面直接显示的内容都是二进制,没有直接的打开方式。 他锁了下眉,下载了个阅读器,果然里面都是一些凌乱的数字,字母和乱码。 江复庭只能细细的根据这些凌乱的信息,一点点摸索着。 这些杂乱的文字毫无任何逻辑可言,天花乱坠密密麻麻一大片。 他将这些东西在自己仅有的认知里拼命拼凑着,幽暗的眸子全神贯注的计算,文件的数据量有些过于庞大,长时间盯着屏幕的原因,江复庭感觉自己的眼角有些干涩,染着一丝红晕。 他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仅得到乱码里表达的内容是一个还被加密过的文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他试过几次按bin寻常文件方式来处理,但强行打开会将里面本身被加密过的防护触动,反而会造成数据的大范围损坏。 在位置上思考了良久,江复庭再次划开手上的手机,手里噼噼啪啪的快速编辑着信息,后面备注了个:速回!。 果然林子青看信息的速度依旧很快,这次非常简洁的说道:发邮箱。 江复庭按照之前的规矩,将文件传送给他,林子青那边隔了5分钟就给了他一个短信回信。 言语间的态度却比之前跟他聊天的语气严肃不少,没有以前那种侃侃而谈的味道:你这文件哪来的?你还在深入调查上次的事情? 江复庭光看这简单的几个字,就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不一般,可是这跟上次的事情又有什么关联? 上次自己让他查的仅仅是楚云的社交ID而已,这事情难道还跟楚云买水军的事情能牵扯到一起? 除了水军,也只有雇佣他的陈佳南经纪人和天翼娱乐公司的前董事长了。 江复庭秉着谨慎的原则,只是淡淡的回复了他一句:朋友给的。 对方没有再马上回复,像是在斟酌什么。 隔了一小会,江复庭才收到了林子青的回信:一会用自己的设备接收。 一会? 江复庭的眸子凝聚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今天就能弄好。 回想起林子青上次隔天才回复他,他深思了一下,只当上次是数据量太大,整理起来太费时间。 何况林子青愿意那么痛快地答应给他帮忙,自己也没什么好再多想的。 等待的时间尤为漫长,明明才离发他文件隔了半个小时,却像是过了好几天一样。 江复庭漫不经心的用电脑刷着微博,华夏国际医院闹鬼的热度隔了那么久居然还在,甚至还有不少医院内部的人说看到鬼了什么的。 还有一个人说自己是在医院上班的,就在心外科住院 部,有个病人是小孩子,就出现过怪异的举动,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人讲的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不少看见的人都信以为真,疯狂的在她的楼层下留言。 一时间这个人的微博号因为评论内容陡然增长的点击量和回复率一下子被置顶到话题最下面。 江复庭直接点进这个人的账号看了下,粉丝量很少,账号年龄已经有5年了,时不时的会贴一些生活上的文字感想和照片。 看起来不像是小号。 他慢慢地将这个人的账号往下翻,以前的活跃度一般,也就这两天话题的原因账号被众人所知,活跃度突然增长起来,仅有的几千粉看起来也是这几天涨上去的。 江复庭一直在她的账号里默默翻看着,直到看到了前三年的生活信息。 有其中一天这人似乎出于心情原因还放了一张自拍照,虽然磨过皮美过颜,脸庞看上去还是比较稚嫩的,充满了学生气的味道。 但是江复庭依旧模糊的认出了,这个人是之前去医院看安安的时候,那个在住院部心胸外科科室驻台的瘦瘦小护士。 俊俏的眉宇挑了挑,这小护士突然火成这样,也不怕医院里的人发现把她认出来?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她的微博里留言好奇着,寻求着之前热度上的关于精神病医生做心外科手术的真相。 但是这个护士倒是挺耐心的,不管网上的人说话难不难听,她都是一个一个态度很好的认真回复着。 江复庭粗略的扫了下留言里的内容,都是些不轻不重的信息。 边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颤到正挥动着鼠标的修长指节。 江复庭眸子流转了一下,正好对上短信弹出的内容:接收。 他拿出兜里的另一个手机,当初这个手机用的时候专门做过防检测的处理,之前录下关于宋成被郑青胁迫道歉的视频也还存放在这里面,包括上次接收林子青回传的文件也是用的这台。 登录邮箱,江复庭在线接收文件。 林子青发送的是一个压缩包,传送的速度很快,下载的进度条飞快的跑着,就在文件传送到一半的时,手机突然黑了下来。 江复庭心里一紧,马上按了开关键,看到进度后,松了口气,文件还在正常接收,刚刚应该是正常的熄屏时间。 文件快速的跑完最后一点进度条,以防万一,江复庭在接收完后就退出了邮箱登录,再次断开了这台手机和外界的接触。 他锁着眉将文件直接用手机解压,被压缩的文件非常大,光是解压时间就用了十几分钟。 等江复庭再次打开的时候,林子青自己设置了比较简单的加密,不到一分钟就破解成功,随后点了进去。 里面的文件量 相当大,一点也不亚于昨天晚上翻看江朝电脑时的数据,基本上都是今年第一季度的慈善救助项目。 江复庭翻到了一月份基金会心脏病项目的救助资料,里面的登记资料跟江复庭昨晚看的资料登记方式非常相似。 但是没有江朝那样特意标注的,洋洋洒洒千来个名字,按照求助金和手术简单的分类出两个表格来,名字点击进去依旧是一个详细资料的外链接。 他切换到手术名单的表格,随机点了一个名字进去,大部分信息登记内容的填写格式也跟他昨晚看到的差不多。 除了名字边上的一个小备注,红色的字体,非常小:完。 江复庭随机点开了其他的名字,无一例外的,每个名字边上都会有一个小小的“完” 这样登记的意思大概是已经被救助完成。 抽取的登记信息里面也有些跟昨天看到的那些一样,部分名字的登记表并不算特别完善,偶有几个模糊不清的。 他再次点开一个名字,将登记信息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下来。 就在他看到这个下面填写的具体的病情描述时,突然想起了什么,鼠标上的滚球突然快速动了起来,电脑页面的信息被倒回往上翻。 他默默地看着登记表里的儿童照片,忽然觉得有些面熟,照片里的小孩还有些血气,大大的眼睛,鼻子有些微塌,扬着嘴眉飞色舞的笑着。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五章:迫在眉睫 江复庭脑海里一遍遍的回闪着记忆里的那些片段,在某个画面一闪而过的瞬间突然截止住。 一张模糊的脸在他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直到和电脑里天真烂漫的儿童重合在一起。 他不敢置信的关掉页面,再重新打开,重新比对。 确实是记忆中的那张脸没错! 他在慈善晚会夜的时候,亲眼看到被白唐引出的小鬼里面,就有着这样的一张脸。 绝对没错! 呼吸不经意间有些急促,江复庭关掉窗口,打开另一个紧挨着的名字,名字边上还是有一个完,不一样的登记照,小小的面孔依旧是有些熟悉的。 江复庭感觉到自己的食指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拼命得按着鼠标,窗口上的叉按了两三次才关掉。 他接二连三的看了紧连着一排的名字,那些脸孔多少都是有在慈善晚会那夜见过的! 可那晚会上见到的这些孩子,都死了! 这一排下来的名字看起来不像是救助名单,每一个黑色的字体,都像是压抑着沉闷的味道。 这些字体规整的排列着,上面的名字更像是别人手里的物件,安排的妥妥当当。 它看起来更像是个残忍又毫无人性的死亡名单。 名字边上的标红字体,此刻显得格外鲜艳,触目惊心的,见证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的完结。 所有的东西像是潮水再次汹涌挤压出来,江复庭那双深邃得眸子怅然的盯着电脑。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陈佳南会死大概就是因为无意间得到这个东西被人发现了。 所以才有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当一个没有大用处的边缘人物得到了充满威胁性的东西时,必然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他再次想起了安安差点被打错药的画面、陈佳南死前的最后两分钟、慈善晚会里的那些无辜小鬼,这些东西汇聚在一起,江复庭甚至觉得自己的喉咙正被无形的力量用力摁住,根本无法呼吸。 这是一场为了金钱毫无人性的屠杀! 他突然想起今天下午要做术前检查的安安,轻颤的手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电话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江复庭冰冷的眸子再次扫了下右下角的时间。 三点四十五分! 安安的术前检查是三点半,可能已经开始了! 心里的不安伴随着手机那头一直忙音的状态,越来越没有尽头。 江复庭抿了下唇,匆匆关了电脑,甚至来不及拿披在靠背上的外套,他拔下U盘,快速跑出网吧,手机一直处于拨打李凝如电话的状态! 他甚至不敢停下,他怕停下后,又要再次见证一遍和陈佳南逝去时相同的模样。 “嘟——” 外面的空气异常寒冷,他穿过巷子,抄到了一条比较 近的大道。 “嘟——”手机里的忙音一直持续着。 江复庭焦急得伸出手,所有的车子都快速地从身边驰骋而过,带起的冷风刺的皮肤疼。 “嘟——嘟——”忙音结束的时候他再次重复拨通。 那双深邃得眸子隐忍着难以言喻的焦虑,路过的车子那么多,没有一辆愿意稍微停一下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六,飞驰过的出租车没有一辆是空的。 “嘟——”手机里的忙音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江复庭急得内心有些发狂,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五十三分! 他来回地在马路边上不停的徘徊,因为穿得有些单薄,双脚行走的时候隐隐打着哆嗦。 心脏像是被放在油锅上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爬过,又隔了半分钟左右,一辆带着绿灯的出租车终于在他的眼前停下。 他快速利落得坐上车,带上车门的时候对着师傅冷喝道:“快点!华夏国际医院!” 江复庭冰冷焦急的声音将司机吓了一跳,缓过神,以为是他的家人人命关天的事情,司机踩着油门加速在路上狂奔。 车窗外狂风的呼啸声,和手机里的盲音一直揉搓在一起,牵扯着他此刻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 怎么不接电话! 赶紧接电话! 快接电话! 他从未这么迫切的希望过一件事情。 在他急不可耐的等待下,手机里的盲音终于中断,他还没等对方开口,开口喝到:“李凝如!” 手机那边的人似乎懵了一下,没料到对方有一天也会有这么焦急的反应,顿了一会才回道:“怎么了?” “安安呢?”江复庭的内心再也不敢松懈,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别人设定好的危机里,除非彻底摆脱。 “我刚刚才带他去抽血,怎么了吗?”李凝如对着江复庭没来由的紧张有些疑惑。 在外面冷风不停的呼啸下,江复庭这时候才稍微冷静了点:“刚刚才开始检查?”他看了下时间,已经四点了。 “嗯。”李凝如解释着:“刚刚好像医院设备出了些问题,拖了半个小时,这会在等验血报告,一会再拍片。” “我去医院,你等我下。”江复庭说道,得知安安还在她身边的消息,心里总算稍微松缓了点。 话筒那边的声音突然提起了精神:“好的!” 出租车在江复庭再次的催促下,加了油门,没有碰上测速拍照的时候油门几乎要踩到了一百三,引得不少被超越的司机骂骂咧咧。 所幸司机的开车技术很好,快速飞到医院门口,踩了个急刹,幸亏江复庭系着安全带才没有撞到玻璃上。 下了车后,他飞跃般的往门诊大厅狂奔。 “在哪?”他再次拨通李凝如的手机,急 问道。 “急诊处的一楼影像科,我在三号CT室门口。”李凝如慢慢的说着,听起来像是一边在打量着自己的位置。 江复庭的心脏突了一下:“怎么在急诊?” 李凝如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不徐不缓的解释道:“他们说门诊的设备坏了,还没修好,今天下午暂时停用,让我先上急诊拍片。” 江复庭本就在奔跑,听完李凝如这话,一阵气血几乎要往脑袋涌,没按住心里的急躁,喝道:“不是让你等我吗?” 电话那头的人被他突然的骂声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江复庭顿时有些无奈,咬了下牙,继续问道:“急诊还有其他医生吗?” 那头的人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打量了半天:“好像,没有。” “护士呢?”江复庭硬忍着上头的情绪。 听筒里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江复庭已经快速绕过了医院正大门,进入了急诊处,“我马上到影像科!” 他挂了电话,快速地拐过一个走廊,从急诊化验室过来的时候,这边就已经见不到几个人了。 一直到穿过一个冷冷清清的大门,除了冰冷的板凳和护士台,以及几个自动取报告的打印机,李凝如此时正安安静静的坐在第三个房间外的长椅上。 她似乎听到了江复庭的脚步声,慢慢抬起头,别过了脸看过来。 “你来了?”女生的声音免不了有些惊喜。 江复庭顾不上和她打招呼,直接问道:“安安呢?” “刚刚进去拍片了。”李凝如望了下CT室的房间,眼底似乎也有一些焦急。 江复庭蹙了下眉:“还在里面?” “嗯。”她点了下头,巴巴地站在房间门口。 心里地不安感越来越重,几乎要沉到了底,他跑过来少说也有两三分钟的时间了,CT要做那么久? “咔!”厚重的铁门被自动推开。 李凝如迫不及待的走进去,将站在仪器前的安安抱出来,揉了下他的小脸蛋:“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吧?” 安安甜甜的笑着,“姐姐,我好得很呢!”他转过头突然注意到站在一边的江复庭,眼睛里瞬间点满了小星星,惊喜地叫道:“哥哥!你也来看我了!” “嗯。”江复庭点了下头,仔细看了下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任何异常的地方,才放了下心,转头问李凝如:“还有检查吗?” “再做个心电图。”李凝如说着,抱着安安准备去二楼。 江复庭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今天急诊处的人普遍都不多,不管楼下还是楼上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偶尔会有个护士端着东西急急忙忙的路过一下。 他跟着李凝如将安安送入检查室,安安干瘦的四肢被四个粗大的夹子夹着,显得胳 膊跟腿更瘦小了,身上粘满了大片的电极贴。 随着监护器上心电图的波动,打印机咔咔的运作着。 波动的黑线随着纸张的输出印刻在上面,病症还是之前的问题,没有其他什么突发性的症状。 李凝如接过医生给她的心电图报告,仔细看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久病成医,她陪安安治了那么多年的病,都能算上半个行家了。 将报告小心的放在自己带来的大号文件袋里,她对江复庭笑了下:“彩超大概要一个小时左右,要稍微等一下,我一会先去拿个安安的抽血报告,刚刚还没来得及拿上。” “也在急诊化验室?”江复庭看着她装东西的动作问道。 “这个在门诊二楼的化验室。”李凝如说道。 江复庭思索了一下,伸出白皙的手掌,淡淡开口:“你和安安在门诊等我,取票单给我,我帮你拿。” 这个时候让李凝如和安安一直安稳地待在人多的地方反而比较安全。 李凝如有些不好意思的愣了一下,但是江复庭冰冷的眸子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她随即将身上的小纸条递给他。 三个人一起走向大厅,安安因为江复庭的出现,在李凝如的怀里一直都很振奋,嘴里叽里呱啦,手舞足蹈的说了一路。 “麻烦让一让!借过一下!”眼前忽然冲出一个慌慌忙忙的女护士,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装满了瓶瓶罐罐的药液,冲撞着跑上来。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六章:撞到护士 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在那个护士要往李凝如身上跌过去的一瞬间,江复庭漆黑的眸子紧缩了一下,他伸出手眼疾手快得将那个护士拦住了。 可眼前的小护士却突然歪了下脚,身子歪斜着要往地上摔。 江复庭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转了个方向,他根本来不及拉住她,伴随着小护士倾倒的身体,她手上的托盘脱手而出,瓶瓶罐罐飞洒出来,“砰砰!”地摔在地上,瞬间一片狼藉。 有些没有扣盖的碘液有不少洒在了安安的衣服上,地上的玻璃片在摔落的瞬间飞溅的到处都是,甚至有不少割入了他们的鞋底。 所幸是冬天,衣服穿的多,鞋底也比较厚。 “你们怎么回事啊?”还没等李凝如先发火,对方却反而先叫嚷起来。 “不是都让你们让让了吗?怎么一点都不长眼的?我这个是赶着给紧急的病人输液的!你们耽误了赔得起吗?” “怎么是我们的问题了,我们走的好好的,你自己走路不长眼撞上来,还怪我们!”李凝如听她反倒是先反咬一口的语气,气得反骂回去。 “我刚刚没说让你们让让?自己耳朵不好还怪人!”那女护士睨了她一眼,可能是李凝如长期劳累的关系,而且经历的比较多,多少比同龄人看着成熟很多:“小小年纪儿子那么大,也不知道做什么的!” 江复庭听到这话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冷意,他按住气得发颤准备继续还嘴的李凝如,刀子般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护士:“跟她道歉!” “凭什么我先道歉!”那护士继续嘴上不饶人的说着,目光不断在他身上横扫:“你就是孩儿他爸?看着挺有模有样的,都是不学好的!” “哪个科室的?”江复庭冷声质问,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温度,清冷的面庞带着极为浓厚的寒意铺天盖地的压向了眼前的人。 那小护士被他的气势突然吓了一下,看他问着自己的科室,不乏有些心虚:“你管我哪个科室,闪开闪开!” 她说着蹲下身子,草草的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嘴里依旧不停的嘀咕着:“真倒霉,等会还要被护士长骂!” 随后端起一托盘的碎渣,那个护士经过的时候没好气得故意再次冲撞了下抱着安安的李凝如。 李凝如险些没站稳,回过头狠狠地跺了一脚,瞪着那个扭着腰走掉的护士,“怎么还有这样的医护人员!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说话还那么难听!” 她懊恼得看着安安身上被染了一片紫色的衣服,说道:“一会回去再给你换吧。” 安安对着李凝如乖巧的笑了笑,小手抹了抹李凝如因为生气而有些滚烫的脸颊,安慰道:“没事,姐姐!我穿什么都帅!你长得那么好看不要跟这样 的丑阿姨生气。” 李凝如看着怀里的人,瞬间被他奶声奶气又故作老成的样子给逗笑了 江复庭轻抚了下安安的小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孩童温润的身体,心里的怒意也被驱散不少。 他回头望了下刚才那个护士离去的放向,那道扭捏的身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黝黑的眼底沉了沉。 到了大厅后,江复庭将两个人安置在一个视线比较瞩目的长椅上,再次叮嘱了下:“在这等我。” 安安坐在李凝如的腿上,拽了下江复庭黑色毛衣的衣角,露出灿烂的笑容:“哥哥,你快点啊,等会我们一起出去玩会好不好?” 李凝如赶忙抓回安安的小手,留心了下江复庭的脸色,有些责备的对着安安说道:“哥哥很忙的,你这样……” 她话还没有说话,江复庭柔和的摸了下他的脑袋:“好,医院后面的小花园有个休息区。” “好耶!”安安兴奋地大声叫着,引得边上不少人的瞩目。 李凝如对着路过的人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瞪了眼在怀里笑得没心没肺的安安。 江复庭多留意了一下眼前的两人,然后才拿着取票单,走向了二楼。 他专门坐的扶梯,回过头的时候还能继续看到脚下的女生坐在那里跟怀里的小男孩说说笑笑着。 李凝如双眼发愁的看着安安身上被染得脏兮兮的颜色,碘伏这种东西染了又不好洗,估计以后会留下一圈印子。 安安身上的这件衣服穿了已经有三年了,因为当时比较穷,她给安安买衣服的时候专门买的大很多号。 第一年的时候卷着一大段穿,第二年的时候卷了一小截,今年穿刚刚好,所幸安安因为心脏病原因长得也比普通的小孩慢,所以到现在个子也不是很高。 衣服上的纤维因为经常用刷子刷的原因,质量再好都起了不少的棉球,看起来旧的很。 正在李凝如不知所措的时候,刚刚那个出去的小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她可怜兮兮的红着眼眶:“您好,请问是李凝如女士吗?” 李凝如抬了下头,怀里的安安就叫道:“是刚刚那个丑阿姨!” 李凝如的眼里带着一丝防备和刚刚事情过后的愠怒:“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刚刚我们护士长说的,她之前给您弟弟挂过针呢!”那个护士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但是还是将眼底的厌恶藏得很好,她讨好得笑着:“真的很抱歉,李女士,刚刚确实是我的问题,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结果反而骂你。刚才护士长看到了,也狠狠地骂了我一顿,真的对不起!” 护士的语气非常诚恳,让人生不起丝毫的起疑和厌恶,就像现在的她和刚刚是完全两个人一样。 李凝如本来就不是个记仇的人,听到她这么真切的道歉,眉宇间的不悦一下子淡却了不少:“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那护士扯着脸皮笑了笑,然后好似才注意到安安脏了的衣服,惊叹道:“哎呀!刚刚这是不小心泼到您弟弟身上了么?” “恩。”李凝如不冷不淡的应着,没想跟她说太多话。 那护士假似看不到她的爱答不理,自顾自的说道:“碘伏这种东西确实不好清洗的,我们科室有个洗涤液,要不您去厕所那等等我,我拿给你用一下。” 李凝如这才干巴巴的抬了下眼,问道:“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要实在洗不掉,您弟弟的衣服我重新给您赔一件,毕竟是我弄这样,这也是我的责任。”护士认真恭维地说着。 她的言辞有理有据,让人完全无法对她起任何怀疑的心思。 安安听见能重新将衣服洗干净,自然也是最高兴的,随即抬起头:“那姐姐,我们去试试吧,不然你回家天天坐在地上刷,好辛苦的!安安也心疼姐姐。” 李凝如听见安安说这话,内心瞬间欣慰得像融化了好几颗糖一般,两只手搓了搓他可爱的小脸蛋:“行,那就去试试。” 她抱着安安跟着那个护士走过去。 门诊的化验室人格外多,江复庭走进二楼化验室的瞬间感觉人流量像是一个天一个地,他都怀疑急诊是不是被人专门给关闭了,所以人全部都积涌到了这个地方。 取报告的打印机足足有5个,可是这会每一个打印机的前面居然都排起了长队。 他有些着急的等待着,想跑到二楼的走廊外面看看李凝如是不是还在原处,可是自己的身后也站了不少稀稀拉拉的人群,他只能硬着头皮放弃。 不然一会又得重新等待好久。 “诶,怎么回事!前面那个报告那么久怎么还没刷出来?”人群中有一个人不满的抱怨着。 江复庭这才发现自己这边的队伍有一会没有动过了,取报告单本身就是很快的事情,机器一扫,打印出来就拿走,边上的几个队伍都轮换了好几次人群了,只有自己这边还一动不动。 “前面有个老人,好像不会用!” 江复庭焦急的抬眼越过人群看了下前方。 此时最前面正站着一个佝偻着腰背的老人,头发掉的光秃秃的,后脑勺仅有的疏散头发全部花白,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长满了不少的老人斑,看起来似乎听力也不太好,跟后面教他的小年轻沟通起来特别费劲。 似乎是很大年纪了,看起来至少有八十多岁的样子。 他在跟后面比较热心的男人沟通,耽误了好几分钟,总算成功取到了报告。 队伍终于再次流动了 起来。 江复庭不停得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不算多也不算少,这么短会时间也跑不到哪去。 终于轮到了自己,取票单条码在红光一扫,另一边的打印口同时出纸。 江复庭在化验单打印出来的一瞬间,拿着纸条,就再次往二楼扶梯口飞奔,视线不住得打量着楼下的大厅休息区。 然而楼下凌乱的人群中,怎么也找不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江复庭站在扶梯上,脑子伴随着医院空间内各种人群杂乱的说话声,不停得嗡嗡作响。 眼前的一切只剩下画面。 他在电梯上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李凝如! 这女人又跑哪去了! 扶梯还没通到底,他两大步横跨着,直接从扶梯上跳出来,冲向了休息区。 江复庭再次拨打了李凝如的电话,眸子紧张得在座椅上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又一遍。 “喂。”所幸这次没有等很久,女人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哪?”江复庭喝道,语气里明显没有第一通那么好说话,带着一丝不耐。 李凝如被吓一跳,有些小心的解释道:“刚刚那个撞我们的护士来道歉,说帮我清理一下安安的衣服,我刚好碰上了一个心胸外科的医师,带安安打下午的针了。” 刚刚那个护士?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七章:找到安安 江复庭沉吟了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他拿开耳边的手机,看了下时间,下午四点二十:“下午的针那么早吗?” “以前是五点半到六点打,刚刚碰到那个医师,他说晚上心胸外科有个大手术,会有不少护士被调走,可能会耽误打针,我就带着安安先过去了。” “大手术?”江复庭听完瞬间感觉自己的火气涌了上来,“哪个医院做手术要调那么多护士走?” 话筒那边突然哑然。 “是哪个医生叫你过去打针的”江复庭揉了下自己的眉心。 李凝如诺诺地说着,“心胸外科副主任医师,冯展生。” 江复庭拿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颤,险些要掉落在地上,他嘴里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你现在在哪?” “VIP输液房。”李凝如说道。 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得稳着声音对她开口:“你带安安先出来,我这就去你那。” 挂了电话,他随即拔腿再次往输液厅狂奔,呼啸而起的风不停在耳边带过。 江复庭的心脏不断地在胸口狂跳,不好的预感不停在脑海里盘旋。 此刻他的大脑里播映着的,满满都是慈善晚会夜的那些小鬼和今天在网吧看见的那些救助信息。 VIP的输液房格外的安静,大部分的就诊病人都是在正常的输液大厅,只有偶尔特别有钱有势的人才会花钱包在这样的环境输液。 江复庭踩着沉重的步子,看向坐在外面的李凝如:“还在里面吗?” “在,刚进去不久。那医生说打针不让我进去,一会送安安出来。”李凝如看着他脸色非常肃穆的样子,不安的感觉再次浮现在了脸上。 江复庭沉着声音说道,“我去看下,等会你带着安安就走。”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对方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事情,她这会不敢多问,于是认真点了下头:“好。” VIP的输液房不像输液大厅,每个房间都被磨砂隔离单独隔开,房间大概有十五平米左右的休息区域,每个输液房都配着一个电视。 输液椅的两边各设置了一个按铃,方便叫护士。 输液房的最里面还有一个专门的注射室,江复庭蹑着脚步,慢慢的迈着大步走着,尽量保持安静以免惊动到里面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压着呼吸,一直到自己离那个输液室越来越近,同时还用余光非常小心地打量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异动。 视线终于从外面探到了注射室内,里面只有安安一个人晃着小腿坐在凳子上面,左手手臂上正输着液。 安安非常敏感的察觉到了江复庭的视线,看了过来,正准备说话。 江复庭面色一变,眼疾手快地将食指捂在自己的 嘴前,示意他别出声。 安安以为是在玩什么很好玩的游戏,恍然着一张可爱的小脸,用着嘴型做了个“哦”字,然后缩着脖子点点头。 里面看起来确实很安静,什么人都没有,江复庭不敢因此掉以轻心,越是诡异的平静着,就越是危险。 他谨慎得环顾着四周,踏进输液室。 狭小的房间被沉静给笼罩着,注射台的后面还有一小块空间拉了层遮挡的帘子,这是给肌肉注射的病人遮挡隐私用的。 虽然知道后面不可能有人,但是出于警惕,还是将帘子拉开确认了一下。 确实没有人。 他翻着医用废弃箱里被扔掉的空药瓶,由于来VIP输液房的病人本就不多,里面的垃圾也很少,江复庭随便扫了一下,就翻到了心脏病的配药。 他没有理会安安看着自己的举动有些惊讶的眼神,直接问道:“刚刚给你打针的医生,是抽了2瓶药吗?” 圆圆的大眼睛转了转,安安细心的回忆了下,随后点头道:“对,是有两瓶。” 他仔细确认了下药瓶上的标签,脸上的神色再次阴沉了许多。 果然是同样的手段! 他眸子严肃的看了下安安,抬起头看了下挂在杆子上配好的大药瓶,里面滴的不多,至少还剩四分之三的容量。 江复庭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抬起那只瘦小的左手,按住伤口,飞快地将针头拔了出来。 安安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随着顺带出来飞溅的血液,扎在血管里的细针被他稳稳地拔出。 直接丢掉注射器材,他大步上去直接将那小小的身躯抱起。 安安维持着愣愣的样子显然还没有回过神,他还来不及问什么,随后对着门口的方向突然睁大了眼睛。 江复庭留意到他变化的眼神,透心的凉意瞬间从脚底升起,冰冷的感觉淹没了他整个身子。 “针还没打完呢,你们去哪?”他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跟那日在病房里拼命道歉的声音一模一样,就是冯展生! 江复庭稳着内心的起伏,抱住安安的双手不禁用力了几分,他转过头,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 此时的冯展生没有带口罩,但他的模样清晰的印刻在自己脑海里,很好辨认。 “安安有点私事,这会不方便打针。”江复庭淡淡的解释。 冯展生此时就跟正常的医生一样,负责任地交代道:“挂针很快的,再说了你私自拔掉小朋友的针,一会小朋友还得挨一针,这小孩子多痛啊!” 真诚的感觉跟上次在病房内的道歉一样,如果不是江复庭已经猜到几分恐怕又会被欺骗过去。 他小心地控制着脚下的步子,下意识的往后挪了几分,保持着警醒,不冷不热的 说着:“多谢你的好意,这是安安自己要求的。” 冯展生明显不相信的打量着他,镜片下的眸子无意间晃过被江复庭翻过的垃圾桶,这才发觉眼前这个清冷的男子有些眼熟。 “原来是你啊!” 那双平易近人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恻恻的,他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化莫测,随后对着江复庭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看来你已经知道我就是上次的护士了!” 江复庭看着他,没有说话,脚底重的如同灌了千斤的铅一般,不敢再动。 冯展生如同对待一个被捉到的猎物,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不疾不徐的开口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坐会,别那么急着走。” 那双戴着手套的手不经意地摸上门把,做着再日常不过的事情。 唯一可以出去的逃生出口,就这样在他的轻描淡写中,被彻底的关上了。 VIP输液室内当初为了照顾病人的隐私,每一个房间的隔音效果都做的非常好,门板用的全部是特殊板材,无论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都听不到。 病人输液房内还会安装病人的呼叫铃,而注射室内只有接收铃声的确认铃。 江复庭的内心直接沉到了最谷底,他紧紧捂着怀里的小人,因为紧张和用力,修长的指节有些发白。 安安似乎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小脑袋深埋在他的胸口,不敢说话。 冯展生嗤笑了一下,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那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他脚上那双一尘不染的鞋子,向着眼前的的一大一小缓缓踱了过来。 江复庭不敢松懈地看着他,冯展生每踏出一步,他就要小心地往后退一些,如果是只有他自己,直接冲出去的希望是非常大的。 但是,他清幽的眼神探了下怀里的人,他的手上还有一个非常脆弱的生命。 冯展生一点一点的逼近着他们,江复庭不断地踩着小步子后退,直到后背突然贴上了一个坚硬冰凉的硬物。 已经没有路了。 他屏着呼吸,眸子里满是对着那人的顾虑,手掌却还是轻柔地拍了拍安安的背,让小人放松一些,不要那么害怕。 他生怕脆弱的安安会被突然刺激到,心脏病紧急发作。 但还好怀里的人非常勇敢,不哭不闹,也不叫唤。 冯展生若无其事的从药柜里拿出几个小瓶子,和两个未被拆封的针筒。 与此同时外面的等候室内,李凝如正坐在长椅上有些艰难的等待着,她几乎隔一会就要看下手机,江复庭进去有一小会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出来。 她定了下神,关上手机,正准备去看下。 “李凝如?”外面突然响起小姑娘清亮的声音。 她抬起头望向门口,是 一个小护士,看起来像是做检查的时候在哪见过,旋即开口道:“我就是。” “我是CT室的,你弟弟的彩超已经出来了,主任让我通知你去拿片子。”那护士站在门口说道。 李凝如正想答应,又犹豫了一下,看下注射室的方向。 看向注射室的时候,李凝如心里一直升起不好的预感,右眼皮一直拼命狂跳着。 站在门口的护士看向她的神色有些迫不及待,开口催促道:“怎么了,等什么呢?” 李凝如的神情恍惚了下,挣扎了下,对着她解释道:“我先去看下我弟弟,一会就去拿!” “等一下你弟弟的主治医生就要下班了,你再不去拿就来不及了!”护士继续急切的催促着,随后又特意强调了下:“我们主任考虑到你们情况特殊特意给你们加急做的!” 李凝如思量着,想着看一下安安又耽误不了几分钟,转过身正准备迈开步子,手臂却突然被人用力抓住。 她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慢慢睁大了眼睛。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八章:我们谈谈 此时注射室内的冯展生正娴熟的排掉两个针筒里的空气,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工作内如同呼吸般简单的事情,然后分配好小瓶子,拿起其中一个针管慢慢抽出里面的药液,再抽出另一瓶,混在一起。 放下抽好药液的针筒,拿起另一个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就和平时面对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病人一样,开口问道:“你们两个谁先来?” 江复庭默不作声,由着他自问自话,余光已经打量起了这个注射室的结构。 但是房间的陈设非常简单,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突破口和防身的遮挡物。 冯展生猜到他此刻内心的想法,嘲讽地说道:“行了,别看了,这个地方连个蚂蚁都跑不出去,安心接受,过程不会很痛苦的。” 他拿起其中一个针筒,慢慢逼近墙角里的人。 冯展生对他的冷淡视若无睹,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看你的表情那么迫切的想要,那就先你吧。” “……”江复庭坚毅的脸庞瞬间寒气逼人,如同来自黄泉深处的九幽之地。 江复庭冷眼望着眼前阅读能力有严重问题的冯展生,他从哪看到自己的迫切? 随后他仔细地留意着冯展生的动作,这人如果真的想要对自己动手,首先要寻找自己身上的血管,一定会有肢体接触,他的惯用手是右手。 脚,也是? 这人是顺拐? 江复庭还没时间继续细心多想,戴着手套的手已经朝着自己袭来,快速平稳的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冯展生的动作干脆利落,一点也没有那天被发现后畏首畏尾的模样,对上江复庭眼睛的一瞬,他眼里的杀意已经相当狠厉。 电光火石之间,江复庭灵巧的迅速转身,避到他左边的空档区,身子如游鱼一般滑过。 在冯展生紧紧箍住他的另一只手的时候,他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拖着身后抓着自己的人,两大步跃到门口附近。 江复庭快速又平稳地放下手中的安安,暂时顾不上那只被拖住的手。 他的腕部顿时传来刺痛,冰凉的液体同一时间被注入到了他的血管里。 外面的等候室内。 李凝如正惊异地回头看着抓住自己的人,这张平易近人的脸她在学校见过几次,是高二的一个风云人物,她虽然听说过这个人是华夏医疗技术的独生子,但没有想到会在这碰上。 李凝如有些不确定的出声:“蒋黎!” 蒋黎亲和的笑容微不可查的顿了下:“你认识我?” “我也是丰泽高中的。”李凝如说道,注意力却一直留在最里面的屋子。 蒋黎听完松懈了一下,“原来是校友啊,那真是挺有缘分的。”,自然地套完近乎,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李凝如,随后继续 慢慢道:“我刚刚在门外就听到这个护士跟你说话,你弟弟的那个主治医生今天确实提前下班了,你赶紧去拿片子吧!” “但是……”蒋黎说话的声音会让人不自然的放松下来,可李凝如的心里还是一直突突的跳着,有些没底,仍旧张望着里面的那扇房门。 “这样吧。”蒋黎突然提议道,李凝如转过头继续听他讲。 “你先去CT那拿报告,你弟弟这里我帮你看下。” 李凝如迟疑了下,“方便吗?” “快去吧,不然拿不上报告,到时候赶不及给你弟弟确认术前检查了,他明天的手术好像很早吧!”蒋黎善解人意地笑着:“大家都是校友,你还不相信我吗?” 清秀的面庞上艰难得挣扎着,李凝如斟酌了几秒,随后在对方再次的催促下,无奈道:“那就麻烦蒋同学了!” “去吧!”蒋黎人畜无害的笑着,顺便特意对着边上的小护士嘱咐道:“带她走近路,早去早回!” 小护士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应着声,然后带上门。 VIP的输液室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蒋黎一脸从容的笑着,转身望向注射室那边。 “咔!”注射室内的开门声再次响起。 江复庭正咬着牙顺出另一只空档的手,替安安把着房门,低吼道:“快去你姐那!” 随后他蕴着胸口的浑厚之力,正要准备大吼一直在外面静静等待着的人的名字时,心脏猛地一阵紧缩,剧烈的疼痛爆发式的蔓延开来,几乎牵扯着四肢的每一个神经。 药物的作用上来的很快,江复庭脚下的步子忽然有些虚浮,脑袋一阵阵的发昏。 他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可心脏异常的动静在胸口毫无节奏慌乱的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那种连呼吸一下都撕扯着的疼痛,几乎侵占了自己的四肢百骸,血管里的涨疼感,让他想要把自己的皮肤扯开抛出。 江复庭的口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不停地落在地上,视线所及之处都有些虚无,他看着安安的重影,正凌乱着步伐走出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庆幸,那个小小的影子,再次由远至近,退回到了注射室。 那小小的身子后面紧跟着一个依稀见过的面孔。 江复庭耳畔后又响起朦胧又熟悉的不屑声音:“都说了别着急着走了。” 漆黑的眸子有些失去焦点,江复庭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去集中注意力,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不够强! 光是看清眼前新走进来的那人,他浑身就已经疲惫不堪。 隔了好几秒,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总算凝聚起来,慢慢的和记忆里提取出的面孔重合。 “蒋黎!”就算声音再虚浮也能听出江复庭此时的咬牙切齿。 眼前的人影像是这才看到他一样,惊喜地叫了下:“哎哟,这不是江学长吗?你怎么在这。” 江复庭倚着边上的桌子,另一只手凭空挥了几下才抓到安安的小手,本就白皙的脸庞此刻更是苍白无比,嘴唇像是心脏病人有些发紫。 他张了张嘴,发出干涩的声音:“放他走。” 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引起从胸口汹涌迸发的疼痛,江复庭此时此刻的神智完全是在靠毅力支撑着。 “江学长这是怎么了?”蒋黎故作关怀,明知故问。 “哼!”江复庭讽刺地勾了下嘴角,紧抓着安安的手,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思维。 “你觉得我要是死了,我父亲会怎么做?” 蒋黎淡然的脸上涌出一丝不屑,完全没有把眼前虚弱不堪的人当回事,好心提醒着:“学长,江家虽然也不小,但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是吗?”江复庭反笑着,身体因为时间的流逝逐渐冰冷下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有些僵硬,周边的视线里出现了些明明灭灭的黑色气体。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对这些东西顾及太多,沉着声不慌不忙地说着:“你觉得我没有任何准备,会贸然出现在这里吗?” “如果我一直没有回去,你说,我父亲会不会有其他行动。” 越是一只脚踩进了死亡的临门线,江复庭心里反而越是坦然下来,他若无其事的冰冷笑意映在蒋黎的眼里反倒像是胸有成竹。 原本还胜券在握的人,心里莫名的没底起来,那双平淡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动摇。 “蒋少爷,听他说那么多话干什么,这人要不了多久就死了!”身后的冯展生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跟前来。 “人死不过两分钟的事情。”蒋黎轻易的将安安从江复庭手里夺了过来,蹲下身小心地整理着他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安安乖巧地站着,在他的手里丝毫不敢动弹。 他慢条斯理地弄完,随后站起来对着不明其意的冯展生说道:“注射高浓度葡萄糖,给他打胰岛素。” 江复庭听完,下垂的睫毛微颤,薄唇紧抿着抬眼看他。 不管他又有什么目的,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 没隔几秒,伴随着手臂的刺痛,针头再次刺入了自己的血管,大量的葡萄糖往体内涌入,快速稀释着血管里的高浓度的元素。 如果是正常人根本挺不到这个时候,或许早就倒下了。 江复庭同时也在庆幸着,自己刚刚被注射的时候挣脱了一下,针筒里的药液没有完全的注入到自己体内,不然现在的自己大概已经凉透了。 血管内的涨痛被缓解了不少,心脏传来的 强烈不适感终于被压下去了一些,但他脸上的神色依旧是疲惫不堪,四肢酸胀无力。 但总算能正常呼吸了,江复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刚刚还在拼命想办法让自己去死的人,现在却开始讽刺的给自己输液,江复庭的身体虚弱地有些混沌。 安安圆不溜揪的大眼睛一直关切地看着江复庭,那张冷硬得面庞不再像刚才那样面死如灰的状态,揪着的那颗小心脏总算放下。 可小脸蛋依旧有些担忧。 蒋黎看着脸色缓解了不少的江复庭,随意坐在了他面前,开口道:“我们谈谈。” 江复庭没有精力跟他动嘴,俊俏的眉尾向上一挑。 蒋黎慢悠悠地喝着冯展生递上来的茶水“我们两家好歹也算是个合作关系,我知道江董事长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但没必要撕破脸皮弄的那么难看。” 说着,他随意地瞥了江复庭一眼,“你觉得呢?” 江复庭保持着安静,懒得开口搭理他,气氛诡异地安静着,蒋黎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非要等出个答案。 “不怎么样。”他毫无感情的出声,嗓子还是有点发涩。 (本章完) ------------ 第三百七十九章:被抓 蒋黎也没有生气,意料之中的回答罢了,只要江复庭肯开口,就有机会。 他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晃了晃,对着冯展生抬着手指挥了下,后者马上反应过来,给江复庭也倒了杯茶。 江复庭垂着眸子也没有客气,大大方方的润了一下嗓子。 “我们毕竟也算不上什么生死大仇家,大可以好好谈一谈,要是觉得基金会的股份利润不够,替江董事长委屈,你也可以提出来。”蒋黎不急不躁地说着,等着他的立场。 可对面的人傲气的眼尾一直上扬着,江复庭自从身体缓解下来后,一直睥睨地看着对方,干涸的喉咙在茶水的滋润下总算好了很多:“不用了,无福消受。” 蒋黎貌似随意的看了眼正襟危坐在自己边上的安安:“可是这个小孩需要动手术,是吧?” 江复庭无神的眸子再次犀利地凝聚上。 对方温润地补充道,柔和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为了安安好:“我们做个交易吧,安安的手术我让父亲亲自安排人负责,给他好好做。” 他晃了晃手里的茶杯,吹着热气:“你呢,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几家跟以前一样该怎样就怎样。”说到后面他还有些不理解的指责了江复庭一句:“不过,学长你也是够奇怪的,我们以前合作的好好的,非要无端端地冒出这么多事情来,你要是因为李学姐,真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单独来基金会打个招呼不就完了。” 蒋黎三言两语就把他的位置安放的妥妥当当。 江复庭冷冷地一笑,“那其他无辜的小孩呢?” 蒋黎的脸色变了变,刚刚还从容不迫的眼里瞬间凝起了厉色:“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爸发现后告诉你的?” 江复庭面不改色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蒋黎见他一脸傲然的样子,不屑地哼气:“江学长,你这可就有些贪心了,江董事长好歹也是赚了不少基金会的钱,你敢保证他之前拿到手里的,沾不到一丝人命?” “我爸不会。”江复庭郑重地说着,语气充满了坚定。 蒋黎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嘲讽地看着他:“江学长,你还真是单纯,江董事长肯定把你给保护的很好吧?” 说罢他又一秒敛住了笑声,看向江复庭的眼神带着一丝意味深明的妒意:“会不会,是他的事,拿不拿,可就由不得他了!” 江复庭再次默不作声,眸子里保持着燃烧的怒意。 隐藏了许久的另一只手则是不着痕迹的紧握着兜里的手机,他没有精力去跟眼前的人直接抗衡。 那只手熟练的按下江潮的手机号码,自己家里的电脑还存储上次在家调查的跟楚云有关的信息。 他一边小心观察着眼前的 人,一边把隐藏文件的磁盘软件和打开方式编辑进去。 许是手里的打字动作时间太长,江复庭过于僵硬的肢体动作引起了对面人的注意。 蒋黎突然站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走过来:“在做什么呢,江学长!” 他藏在兜里的手顿时一紧,肾上腺素骤然飙升的情况下掌心一下子冒出了不少汗水,粘腻的液体打湿了手机外壳。 伴随着这个人越来越近的距离,江复庭的呼吸有些急促,蹙着眉。 来不及了! 手机里的内容还没来得编辑完,在他要触碰到自己的一瞬间,他修长的手指果断一起长按了下音量和Home键。 伴随着手机关机的音乐铃声,那张一直努力保持沐浴春风般和煦的面庞再也绷不住,极为难看:“拿出来。” 江复庭没有扭捏,果断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他。 不拖泥带水的动作让对方的眼底不经意诧异了下,蒋黎狐疑地接过手机,重新开机,系统正在重置中…… 江复庭刚才的举动本来就是在赌一把,如果失败,必须重置系统,不然自己和林子青的记录即便是删除了,也会被人复原揪出来。 果然对方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阴沉到不能再阴沉。 蒋黎气极反笑,手机被重置,他不能确定江复庭到底有没有干什么,他神色阴厉地看着他:“江学长这是非要和我们对着干了,怎么不替这个小男孩考虑考虑呢?” 江复庭面对着他的阴狠同样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那你又怎么确定我没把他的受助资料公开出去?” 此时江复庭迷人的凤眼扬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他无所畏惧地继续说道:“你们这次的救助名单上不少都是假资料吧。” 江复庭回忆着自己在父亲那拿到的资料,如今细想一下就知道,那百分之六十的受助儿童的资料都是虚假的,至于这些资料宋家是怎么做到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对方的脸上果然阴晴不定的变化着,他继续道:“可李处安是真的。” 一字一顿的念出安安的名字,只要对方对安安有了一定的忌惮心理,这些人就不敢随便动手。 能让这些资本家害怕的就是群众,只有让他相信安安可能会被彻底曝光在大众的监督下,他们就再也不能出手,反而必须去救治。 蒋黎也万万没料到江复庭会这么干,他多看了江复庭两眼:“江学长真是厉害,看样子还是我小瞧你了!” “过奖了。”江复庭毫不谦虚地说着,冰冷的眸子对眼前的人不屑一顾。 蒋黎发现自己再多口舌都是枉费,坐回到椅子上,又跟一开始一样翘着二郎腿,招了下边上一直安静站着的冯展生,似有些可惜的说道。 “学 长累了,好好睡一觉吧。”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眼前就已经出现了一道人影,仅有的视线被白大褂给遮挡住了,他疲惫的身躯还来不及挣扎,伴随着脖子后面骤然的刺痛,清凉的感觉涌入皮肤。 没过几秒,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逐渐迷离,大脑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 包厢内。 金碧辉煌的墙面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壁画,餐桌用的都是极为精湛的大师工艺的木雕桌,入口处摆着一个工艺长脚桌,上面摆着小小的鱼缸,里面两条尚未长大的金龙鱼雀跃的相互戏水着。 两个都有些白着头发的中年男人,正舌灿莲花,相互说着赞美之词。 “老宋啊,你儿子最近情况怎么样了?”蒋建永端着酒盅,满满一小杯,直接下肚,胃里火辣辣的刺激着。 提及宋成,宋明辉脸上便一脸愁容:“别提了,还是那样,该请的国内专家也请了,天师也找了,一点名堂都看不出来。” 想的多了,在烈酒劲头的刺激下,他神色满是痛苦:“你说儿子突然这样了,赚这么多钱还有什么意思!” “你这话说的!”蒋建永连忙打住他消极的想法,殷勤地说道:“我院内过段时间有一个出国深造的医师回来,我回头帮你问一下,国外能找的专家,全都帮你找过来,一定帮你儿子的病给看好!” 蒋建永言辞凿凿的语气让宋明辉备受感动,他再次满上一杯酒,对着眼前的人敬了一下,闭着眼睛一饮而尽,火辣灼热的感觉,再次从口腔一直到胃里燃烧起来:“这种事情我毕竟是外行的,那就多麻烦蒋兄了!” “我们两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还客气这些!”蒋建永客气地说着。 交谈间,几杯酒再次下肚,两人的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都浮现了不浅的红晕,但是神智依旧清明的计算着。 “对了,老宋啊!”蒋建永再次率先开口道:“江家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没?该移交的手续弄的怎么样了?” “快了,有些东西要过下官方,再要个四五天的时间就好。”宋明辉细想了下这两天的工作,慢慢说道。 蒋建永迟疑了一下,斟酌半天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催促道:“那你那边尽快吧!尽量催下那边,关系能打点的先打点上。” 宋明辉对他突然有些焦灼的行事风格有些不解,警醒了下,问道:“怎么了,这程序一直都是这么走的,好端端的急什么?” 蒋建永面色难堪的变了变,思来想去,还是咬牙道:“江家的小崽子现在在我手里。” “什么?!”宋明辉的酒劲被他这句话弄得一个机灵,彻底醒了过来,酒杯被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里面的液体顿 时洒出来不少。 “你怎么那么着急?文件没完全下来,动江家的人,这不是给老江敲警钟吗?!” 蒋建永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小崽子太机灵了,不知道怎么先发现了我们的事情,刚好被我儿子撞上,还好我儿子机敏,现在暂时被藏了起来。” 宋明辉显然还有些不敢相信,喃喃了一下:“那小崽子怎么发现的?” 他成熟精明的眼尾眯了眯,细细地算着什么,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不是之前那个女艺人的事情没处理干净?” 蒋建永细细的回想了每一个过程,才答道:“不可能,那件事做成那样不可能有人能猜得到我们,高长洲也是在慈善晚会宴上死的,看到的人只会觉得我们得罪了什么人被针对,绝对想不到是我们自己干的!” 宋明辉垂着头沉吟着,只觉得桌上的美酒佳肴瞬间失去了原本的滋味,突然冒出的炸弹彻底扰乱了他原本的计划:“我去那边说下,尽可能快点,你稳住那个小崽子,让他给家里报个平安,先别让江家的人起疑。还有你自己的医院也小心点,别给人留东西了!” 蒋建永点了点头。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章:意外的发现 外面的夜色顺着他们这顿漫长的下午茶,一点一点暗了下来,黑暗像是巨大的棉被沉沉地盖在了天空上,压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方。 已经快晚上七点了,林锦在家里焦急地踱步着,江复庭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起初还只是没人接,到了后面却被直接关机了。 江潮还在公司开会,没时间看她的短信。 平时被她精心护理的长发,因为她难熬的焦灼被抓得凌乱不堪,林锦时不时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期盼着心心念念的儿子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江复庭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人,即便有的时候有什么突发的事情,也会提前跟家里打个招呼。 即便是来不及说,也不存在不接电话手机关机的情况。 林锦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稳着内心扩散开来的不安感,她生怕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偌大的客厅里,女人焦急的身影一直来回走动着。 这个时候,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林锦甚至顾不上看来电人是谁,就接通电话:“喂,儿子!”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顿了下,狐疑地问道:“阿锦是我,怎么回事,你短信说儿子丢了什么意思?” 林锦这才反应过来打电话的人是江朝,她内心的惶恐再也压不住,决堤而出,嘴里哽咽着:“老江,我们儿子不见了!打电话打不通,现在手机又关机了,我联系他微信也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他今天去哪了?什么时候出门的!”江潮从她的语气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抓着重点问道。 他虽然平时跟儿子感情一般,要求比较严格,但是自己儿子的习性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他早上出门的!”林锦此刻的脑子早就被惊慌彻底控制,混沌一片,细细碎碎地回忆着,红着眼眶,鼻子不断地抽着气。 “早上说有事情去了孟思华家里,可是我给孟思华打过电话了,他上午就走了,后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说到后面声音林锦的声音再次止不住呜咽起来。 “你冷静点,我去联系下,实在不行就去报警,你那边把他能联系的同学也都联系一下!”江潮冷静地喝止住她的慌乱,可讲到最后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控制不住的焦急。 “好的!好的!”女人的身子有些发软,瘫坐在沙发上,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正在跟江潮通话着的手机,像是捏着唯一的一个希望。 “别担心,我们儿子那么聪明,他不会出事的!”江潮焦灼地安慰了林锦最后一句,然后匆匆地挂了电话。 江潮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林锦不断的在心里重复着,眼里的希望才稍微重新燃烧了起来,恍惚的呢喃道:“对! 对!我儿子那么聪明,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 随后她连跑带爬的回到楼上,进入自己的房间,去翻着之前参加家长会登记的其他同学的号码。 …… 窄小的空间内, 冰冷的凉意从四周渗进了江复庭的掌心和头皮,他混沌迷离的意识逐渐重新凝聚起来。 修长的手指的轻微动了动,嘴唇干燥的起了一层白皮,躺在地上的人无意识的张了下嘴,慢慢睁开那双有些迷蒙的凤眼。 多重影子的陌生天花板,在江复庭的视线里缓缓地清晰起来。 好渴。 这是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江复庭蹙了下眉,干涩的喉咙上下滚动着。 手脚在之前药物的作用下依旧十分酸胀,他本能地抬了下右手,想要揉一下胀痛的额头,提手的一瞬间似乎受到了什么阻力。 “嗑嗒!”金属物撞击的声音同时响起。 江复庭艰难地扭了下还有些僵硬的脖子,这才留意到手腕上传来的冰凉感,他的右手此时被牢牢地铐在墙角的一个PVC管子上,垂眸看着滑到了地上的冰冷手铐,他脸上露着一副滑稽的自嘲。 他静坐了片刻,等着身体稍微适应了下来,恢复了些体力,打量起自己被关押着的房间。 身体两边放满了杂乱的东西,前方的架子上面还堆着乱七八糟的纸箱,空间很小,只有六七平米,江复庭醒来的时候,身子是蜷缩着的,走动的空间只能站两个成年人。 屋子非常显然是一个几乎用不太用得上的储物间,角落里的很多东西已经落了厚厚的灰了。 江家好歹现在面上还没和他们完全撕破脸,蒋黎绑了自己那么大的事情肯定会告诉宋明辉,在此之前他们只能把自己私藏起来。 应该是蒋家的某一个地方。 江复庭伸出空余的手,随意翻了下地上积灰的东西,有不少医疗废弃药瓶和盒子。 这里是医院?但正常医疗废弃物都是要回收的,这些东西怎么在这。 他拿起一个空瓶,在地上抖了两下灰。 上面的药物标签已经被撕掉,只留下不规则没有完全撕干净不干胶白底,不过白底已经脏的完全蒙了层厚灰。 看不出是什么药物。 江复庭抬了下头,和自己的手铐在一起的管子像是一个小号的排水管道,里面偶尔会发出“哗哗!”的水流声,这种小号的管子一般都是自家接的。 储藏空间另接一个小排水管说明这个储藏室附近有一个小的办公室,有用水需求,而且量也不大,顶多就是一两个人。 医院有什么科室是有单独小办公室,还有专供的卫生需求的? 江复庭有些不太明白。 从他意识有些清晰地时候开始,一股股冷意就一直在侵袭 着他的身体,他赶来医院的时候本就忘记带了外套,此时的身子开始冻得开始有些哆嗦。 这个地方没有地暖? 除了肢体上最直观感受到的寒冷,若有若无的阴森感也不断在他身边环绕着,江复庭正抬着头刚好是大门口,微弱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洒了进来,照亮着这件昏暗的屋子。 他随手翻了下身边堆积着的杂乱物品,得不到任何的有用信息,只能从一个废弃的草稿纸上看到一个印刻着的红字,华夏国际附属第三医院。 他重新打量着两边架子上的箱子,随后伸出左手踮着脚,拼命地够着前面架子上的东西。 可他的右手被手铐紧紧地勒着,离上面的东西明显还有一些距离。 江复庭回过头看了下被禁锢的右手,眼底深处划过一丝狠厉。 他随后回过头脚底踩住前方的架子,忍着右手划过金属的割痛感,拼命地够着上面的东西。 手腕上不停地传来刺痛感,割裂的感觉让他不停地倒抽着气,指尖上方离箱子还差一点点,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流淌下来。 就一点点! 汗水突然淌进眼睛,液体里的盐分刺痛了下干涩的眼角,江复庭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他咬着牙纵身一跃,手腕的刺痛瞬间蔓延开,温热的液体顺着掌心流淌下,左手的指尖总算触碰到箱子。 他脚下正好用力踢到架子,轻微摇晃歪斜下来的同时,左手相当敏捷地迅速将箱子扫下来。 “轰!哗!”伴随着巨大的响动,里面稀里哗啦的的纸张散落了一地。 江复庭瞬间回归一开始苏醒的姿势,挡住右手的伤口,蜷缩着躺回地上。 自己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人进来看的。 然而他闭着眼睛等了老半天,都没有人进来过问,漆黑的眸子重新暴露在空间里,闪过一丝不解。 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么大动静都没人管? 既然没人,他反倒安安心心的坐下来,扫视着箱子里掉落出来的稀稀拉拉的纸张。 深暗的双眼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下,看着东西反而异常的清晰,江复庭一张张的翻看着。 眼前的这些东西却让他愈发的骇然。 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他的眼底深处充满了不可思议,这全都是上批被救助儿童的就诊记录,里面的东西全都是真材实料的,清清楚楚的记载着每一个儿童的病况,可这些病例怎么会在这,不是应该在病人的家属手中吗? 他眸子再次打探了下门窗外的情况,外面依旧静悄悄的。 左手探了下藏在里面棉衣里的手机,江复庭松了口气,还在。 棉衣里缝制的衣兜还是在同寝室人的相互怂恿下,自己私底下让林锦缝的,当初这样干 只是单纯想跟其他同学一样,躲掉晚上查寝的老师,方便把手机藏好。 丰泽高中虽然没有刻意禁止带手机,但是正常上课,午休和晚上熄灯以后的时间是明令禁止使用的。 一直到后面江复庭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随时将不太用的手机一直放在棉衣的里兜。 虽然明知道没人,但是他还是很小心翼翼地一边注视着外面,打开拍照,每拍一张闪光灯都会闪一下,然后眸子望一下门外。 直到自己下午在资料里见过的那些名字全部被拍下来,他才松了口气。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电量还有百分之六十。 这张手机当初就是为了接收一些比较私密的信息才准备的,并没有上电话卡,网络一直通过原手机的热点来短暂连接。 他打开这附近的wifi搜索,可是这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 江复庭锁着眉,这到底是在哪?医院还有这种地方?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一章:母亲的担忧 出于对医院这个地方限有的了解,他脑海里逐渐浮出了一个古怪的地点。 他收起手机,思维顺着再次恢复了黑暗的狭小空间跟着冷静下来,视线一直停留在木门的窗口上。 这么晚了得想办法跟妈和爸联系上! 他一边收拾着地面上凌乱的纸张,将刚刚掉出来的东西放回进箱子里,一边思索着怎么跟外面的人联系。 整理好附近的后,还有几张落在了够不到的地方。 也无所谓,不差那几张纸,这些东西本身就是被他们当垃圾一样藏在这里。 江复庭瞅了一眼地上的箱子,感觉离自己有些太近,抬起修长的脚往前方用力一踹。 本就不算多重的纸箱瞬间带着风速朝着那个大门撞上去,就在这个时候,“咔”一声,大门被人打开了。 箱子的硬角不偏不倚地撞在了一个被擦的锃亮得黑皮鞋上面。 “江学长哪来的那么大火气?”熟悉的温和声音从门外响起。 外面白炽灯的亮光一大片洒进了昏暗的屋子,江复庭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被陡然的光线刺的睁不开,凤眼微微眯了一下。 他漫不经心的靠在墙角,右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一片细长的血痂,慵懒地冷笑了一声:“一晚上没吃饭,能不火么?” 他喑哑得嗓子此刻听起来像是刚睡醒一般,格外吸引人。 蒋黎没有说话,老成的揣着兜,从外面走进来。 行走的身影时不时地遮挡着外面的灯光,江复庭皱着眉,垂下头,利用额头的刘海躲避着刺目的灯光以便看清眼前的人。 蒋黎看着明明已经虚弱不堪,还要硬逞着气势居高临下的江复庭,心里就没来由地不爽,他的皮鞋看似随意的踢了下江复庭被铐住的右手:“看不出来你还挺血性的,不过这种想要逃脱的办法是不是蠢了点。” 右腕的伤口本就被割得比较深,好不容易凝结好,被这粗暴的一脚踢了一下再次重新裂开了,淌出不少血。 江复庭板着一张苍白的脸,抿着嘴面若死水的看着他,一声不吭的。 一腔莫名的怒气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对方的反应让蒋黎颇感没趣。 他对着身后的人挥了下手,站在门外的人马上走进来,给江复庭打开手铐。 那个人要顺手搀扶着江复庭,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 江复庭紧锁着眉头,摇晃着身子虚弱地站起来,手掌每挪过一个地方,都残留着些许的血迹。 “死要面子活受罪!”蒋黎讥讽地说着,转过身就在面前带路。 江复庭吃力地踩着步子,在后面紧跟出去,他不需要问自己要被带去哪,问了也没用。 监督他的人小心翼翼地牢牢跟在他的 边上,生怕他跌倒或者出现其他不可控制的事端。 就在江复庭踏出房门的瞬间,一股浓浓得阴寒之气便铺天盖地的席卷来。 尽管身体疲惫的不行,但是这地方的黑气还是浓郁到随便一抬眼就能清清楚楚看到的地步。 狭长的走廊阴暗无比,连一个人都看不到,只有森森的阴气在空气里翻腾着,除了他们三个,江复庭甚至感受不到丝毫活人的气息。 拖着虚弱的身子总算到了走廊尽头,他顿了下脚步,回过头。 视线对上上面冰冷的牌子上,那上面幽暗的黑色字体诡异得要将人吞噬进去。 太平间! 蒋黎注意到他停留的脚步,睨了他一眼,轻蔑地笑道:“怎么,吓到了?” 江复庭默默地回过头,继续慢吞吞拖着身子往前走,头也没抬:“让你失望了。” 蒋黎也没有生气,懒得再跟他逞一时口舌之快,继续在前面带路。 几个人转身走到一个比较私密的电梯,江复庭倚着电梯里的不锈钢板,看着他按下楼层,随后电梯缓缓的上升。 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电梯内安静异常,只听得到三个人的呼吸声。 “叮!” 沉重的步伐再次紧跟在蒋黎身后,顶楼的屋子都看起来像是非常私人的场所,江复庭跟着他走到最内侧的房间。 打开门,才发现这是一个私密性非常好的VIP病房,该有的急救设置都有,病床跟家庭住房一样。 不同于医院死板单调的白,这里的家具颜色和窗帘颜色一样,都是淡雅的绒黄色,看上去会让人不自觉的放松心情。 “环境可以吧?”蒋黎颇有些自得的介绍道。 江复庭随意扫了一眼,淡淡道:“都一样。” 蒋黎摸出自己的手机扔给他,目光里满是对他的不屑:“给你家吱个声,随便你找什么借口,别把今天的事情乱说就行,不然我可不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TV首发 伸出左手轻松接住,江复庭冷笑了一下,指腹按下熟悉的号码时,内心却隐隐泛起对家里人的担忧。 江复庭开好扩音背过身,忙音没有持续三秒,就被那边的人迅速接起,像是一刻不离的紧盯着。 酝酿了许久,他才压下情绪里的波动:“妈。” “江复庭!你跑哪去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人有些崩溃的大嗓门刺入他的耳膜。 这是从小到大林锦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平时都是很体贴的“儿子!”“儿子!”的叫。 他眼睛蓦地有些酸涩。 江复庭本来已经想好的措辞和酝酿好的情绪,被林锦这一嚎,有些崩裂开来,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了;“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一下:“江复庭你怎么回事啊? 打电话一直不接,不打招呼!你知不知道你爸爸还在到处找你,我急得饭也吃不下去,生怕你在外面出了事!” “对不起。”江复庭默默忍耐着林锦语无伦次的教育,女人时不时的抽气声让他尤为自责。 “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让老江开车去接你回来。”林锦发泄完痛苦的情绪后在电话里焦灼地问道。 抬眼间,蒋黎再次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漆黑的眸子一闪,之前打好草稿的措辞在脑海里重新汇聚起来:“不用了,我今天跟同学去爬山,不小心弄丢手机,这边很偏不方便过来,我晚上在他家借住一晚。” “你哪个同学?今天老江问了好几个跟你有接触的人家里,没有人说见过你。”林锦狐疑地问道。 江复庭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人,手机朝他那边递了一些:“一个学弟。” 随后使了个眼色,让他吭个声。 “阿姨,今天太晚了,就让江学长在我家先留宿一晚吧。”蒋黎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温文尔雅,他的这种乖顺本身就特别讨长辈们的喜爱。 “你们这些孩子,玩起来怎么不知道给家里打个招呼的,一点也不体谅下父母。家里不知道得多担心啊!”林锦虽然还是在指责,但是口气明显缓解了下,放下了不少戒心。 江复庭拿回手机,解释道:“他手机也没电了,这会才接上。” “哎!”话筒里传来林锦无奈的叹气声,自己儿子没出什么事就行:“我一会让你爸回来,他一下班到处跑,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你有时间也主动打个电话,知道吗?” “恩。”江复庭简单的应了下,深邃的眸子里掩着难以诉说的情绪。 林锦听着自家儿子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也不想说太多打扰他,最后怅然的叮嘱道:“我知道你现在大了,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想法。”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哭过了,带着浓浓的鼻音:“但是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儿子!妈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要是出了事情,我可怎么活!” 紧绷着的情绪一直被林锦的话若有若无的拨动着,江复庭低沉着声音:“我知道了,妈。” 那边无可奈何的挂断了电话。 江复庭一秒整理好自己身上的情绪,面无表情的把手机扔回给他。 蒋黎接过手机,对着边上的医生颔首道:“给他手包一下。” 紧接着他的右手被人非常小心地动作抬起,对方的动作很利落,清洗消毒包扎一气呵成,纱布里的消毒药不停的刺激到伤口里面,时不时传来刺痛。 等事情都安顿好以后,蒋黎不咸不淡的开口:“这段时间你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休息吧,一会有人送晚饭,别做梦,想着乱跑出去。 ” 他说着领着边上的医生大摇大摆的走出门,关上门前,回头对着江复庭的手腕伤口处打量了一番,又多嘱咐一句:“也别想着干蠢事,别忘了这里是医院。” 随后房门被彻底关上,顺带着“咔咔”的反锁声。 同一时间。 一个简约空旷的卧房里,床头的一张大型书桌上,连续摆着三个显示屏,三个屏幕同时处于开机状态。 其中一个显示屏上飞速地闪过一排又一排的代码,埋在电脑前的男人指尖不停的在电脑上敲击,没有一丝停顿。 被敲击的键盘,一直发出不间断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林子青面目认真的盯着看着电脑屏幕,一改平时闲散的模样。 他第一次接到江复庭的委托时有些诧异,在他概念里江复庭做事一直都是很恪守规矩的,这种要求很罕见。 出于兴趣才接下,可是当他将对方提供的信息摸索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情似乎不一样,牵涉甚广。 所以他在第一次给江复庭传邮箱的时候,就偷偷植入了一个木马。 林子青的电脑技术是国内领先级别的,对方再小心也根本不可能发现。 那一行代码落定之后,切换成运行界面。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二章:硝烟 他炯炯有神的双眼移向最右边的屏幕,那上面是天翼娱乐前董事李华和蒋黎的一些往来聊天记录,这些东西是他从楚云身上的关联人信息中另外挖掘出来的。 出于私心,这一方面的信息他当初并没有给江复庭,而他所有的疑虑也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植入的木马除了能随时监测着对方手机里的信息,还附带着定位功能,江复庭的这个手机平时很少处于对外的链接状态。 但是林子青依旧很细心的搜集着江复庭长期以来的生活轨迹,每一个新出现的到达点都被他很小心地标记着,最后归纳成整个数据,通过现有的轨迹,他已经将整体脉络慢慢梳理了出来。 包括了陈佳南,包括李凝如,这些易搜集的人物数据从侧面,将江复庭这个人物在林子青心里整体完善起来,直至有一个答案逐渐在他脑海里成形。 江复庭在最近的这些活动和调查中一直是被动状态,可最终的结果导向是对自己有益的,最后的目标也是一致,他们算的上是同一阵线上的人。 林子青得出这个结论以后,在江复庭向他请求的第二次,那个潜藏的木马已经彻底启动。 这次对方委托的任务有些棘手,除了表面二进制的格式,文件被通过非常复杂的形式加密过,这种技术在自己认知的人里面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干。 除了本身在做科技技术的宋家! 果然在他好不容易破解出以后,文件里的内容带给他的惊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他备份了文件。 在他给江复庭再次传输文件的同时,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对方手机里的文件也顺带全部入侵拷走了。 最左边的电脑此刻正播放着宋成被迫威胁干了糗事的模样,而视频下面的表格里,是一个江复庭也从未见过的人的资料。 王宴,就读于丰泽高中,高二(9)班,曾留级两次,已年满十八岁,今年六月份因强奸罪主犯被判入狱,判刑三年零七个月。 林子青不紧不慢地刷着手机。 微博上关于华夏国际医院闹鬼的事情还热闹着,有些基金会的对家,仍时不时的拿着之前疑似精神病医生动外科手术的热度继续炒作。 看似平和热闹的表面下,暗藏着风起云涌,已经开始有看不惯的人搅着浑水。 林子青再次抬起头,中间屏幕里那个一直监控着江复庭定位的点忽然在某一处彻底的失去了反应。 像是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他突然笑了笑,平时从容的眼神里蕴满了毒辣。 那个监测点既然消失,说明江复庭已经被他们发现了,既然江家的人已经彻底被盯上,他就不介意顺手多推一把。 随后,林子青毫不犹豫地打开楚云 的账号,三个显示屏里反复观赏着的内容早就被他编辑好,定时发送。 完成之后,他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手指触碰到墙上的按钮,“咔!”房间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所有的狂风暴雨在深夜里急速酝酿着,准备在黎明到来之际,蓬勃迸发。 第二日清早,江复庭睁开眼,一整夜的休息让他的精神有些缓了过来,四肢总算没有那么酸胀,床头柜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是刚刚放下的。 他每天的作息很稳定,上学以来养成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五点半必醒。 刚刚进来人的一举一动,他感受的非常清楚,右腕上的绷带已经被换成了新的,看不见里面渗出的淤血。 他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身,洗脸刷牙,拉开窗帘。 清晨的阳光顿时倾泄在了脸上,凤眼缓缓地闭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柔和的光线下透着微亮的光泽,江复庭祥和的感受着眼皮上的热度,大脑飞速的运转着。 与此同时,外界却犹如投下了惊天的炸弹,掀起了轩然大波,平和的病房内反倒如同一个被秘密保护着的安全屋,和这些惊动隔绝了开来。 宋成被人胁迫道歉的视频,蒋黎和李华的聊天记录,包括宋家上半年救助名单掺假和财务作假的事情被人转发了一遍又一遍。 宋氏的企业和慈善基金会瞬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宋家的股票不停的下跌,公司大门口不断的有记者来声讨,微博上都是各种挖着基金会和宋家企业爆料的人,即便宋家的公关手段一直处于业内顶尖水平,也有压制不住的趋势。 宋明辉下午刚好回到公司,他刚从车里出来,四面八方就涌上来急不可待的记者,闪光灯在那张有些愁容的脸上明明灭灭。 “宋董事长请问您怎么解释微博上关于您儿子强奸同校女高中生,花钱买人定罪的事情?” “宋董事长,请问基金会的救助名单作假是真实的吗,这件事情您本人知道吗?” “据说下周五审计部门会专门派人重新审查今年上半年的资金,您是怎么看待的?” “还有爆料称,当红艺人陈佳南的死亡跟基金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件事情您有参与过吗?” 犀利的提问应接不暇,犹如洪水猛兽之势拍打在宋明辉的身上。 他颇有威严的脸孔迅速板了起来,边上的秘书连忙把这群记者扒开,“借过一下,借过一下!具体事项,宋董事长明天会给你们亲自说明,网上这些东西都是有人故意捏造,子虚乌有的!” 宋明辉埋着头,紧跟着秘书和保镖好不容易给自己劈开的一条缝隙,慌忙走向大楼。 “宋董事长!宋董事长,您一个问题都还没回答呢!” 紧凑的步伐踏入大楼,记者不死心的声音彻底被隔绝在玻璃门外。 “肯定是人家实锤,心虚了吧!”人群中的一个记者看着宋明辉摆着架子头也不回的背影,气道。 身边另一个同行叹了口气:“哎,等等吧!宋家的新闻没有明确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写了,他秘书不是刚刚说了,明天会发说明吗,看到时候怎么说了!” 坚持不下去的人熙熙攘攘的离开,只剩下几个锲而不舍的人,仍然坚定地站在寒风里守候着宋明辉下次出来,准备抓着机会采访。 一进办公室,宋明辉再也敛不住身上的火气,将手提包重重地摔在了座椅上,对着身后的秘书喝道:“这到底谁干的!查出来没?” 秘书战战兢兢地站在办公桌前面,低着个头怯怯地说着:“现在还没有。” 宋明辉转过头看着他,大发雷霆:“技术部门那么多人,一个都查不到?” 秘书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视线一直不敢抬起来,无声的反应反而交托出了答案。 宋明辉怒不可遏地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人,感觉自己胸口都被怒意堵的喘不上气:“让他们赶紧去查,一天内查不到信息,就别来上班了!” “好的,宋董!”秘书恭恭敬敬的应着,然后继续小心翼翼地开口:“还有华夏医疗技术的蒋董事长一直在私人会议室里等您。” “我知道了。”宋明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等着秘书彻底离开后,他有些苍老的身体像是在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彻底窝在了躺椅里面。 宋明辉点了支烟,神色仿徨的猛吸了一口,望着办公桌上摆着的一个相框。 那是宋成小的时候和他的合照,那时候的宋成特别小,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宋明辉正牵着他的小手。 而宋成的另一只手似乎也在牵着什么人。 可照片的内容在宋成的另一个手腕处戛然而止,细看的话还能看到边缘不整齐的被剪过的痕迹。 一根香烟在他的猛抽下很快就燃到了尽头,他站起来将烟头掐灭在沾了水的烟灰缸里,刚刚还仿徨的眼睛再次恢复了从容不迫。 那双眼里满是历经世间百态的精明与算计,他坚定了下信念,拿着手机走向了私人会议室。 推开门以后,蒋建永像是已经等待了很久,桌上放了三个空荡荡的茶杯,果盘里的小吃被一扫而空,留着些细碎的残渣,凌乱的瓜子壳散了一大片。 “老宋,可等到你了!”对方在他走进来的一瞬,便满怀期望地站了起来,收起脸上的颓靡。 “你那边的资金一直有做撤退准备的吧。”宋明辉没有再说客套话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蒋建永点了下头,愁着一张脸:“后路一直备着 ,就这事态现在完全解决不了了吗?” “先防着一手,明天礼拜一,快的话我那边的文件明天就能下来。”宋明辉沉吟着,老谋深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辣,“明天没问题了,到时候江家的小崽子直接处理掉,不用再留着了。” 蒋建永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虽然资金撤退的钱够他们一家子三代无忧,但是自己辛辛苦苦打了几十年的心血就这么扔掉,他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他脸上涌出一丝抱着希望的微光:“好,没问题了你直接通知我!” 宋明辉老成的笑了笑,继续接受着对方充满精髓的马屁。 一下午的时间转逝的非常的快,晃眼就到了礼拜一。 热闹的校园里这次非常例外的没有了江复庭的身影,这是他第一次旷课。但这些人还没顾得及关心他为什么没来学校的事情,微博上的内容再次在学校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江同学今天没有来上课啊?” “家里出事情,赶着跑路了吧,别人都这样子把他爸贪污善款的证据给锤出来了!” “看江同学平时为人挺正直的,没想到家里是这样的!” “装的呗,用一个面孔掩饰自己的另一副面孔!” 曾经光辉的形象被曾经崇拜着他的人群,扔在地上狠狠揉搓。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三章:出逃 这些人不会关心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以往就在身边的人突然出现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变化,而且是非常优秀的楷模,就足够让他们刺激了。 他们想要的就是话题的新鲜感,能给他们的茶余饭后加点料。 一时之间在学校里,他们更加关注的不是江家出了什么事,而是江复庭出了什么事。 距离事发已经24小时了。 除了事发的时候,之后外面的医生没有再继续给他补给葡萄糖稀释体内的元素,药物的作用下,江复庭的身体依旧有些羸弱,四肢传来胀痛和发麻感。 此时他正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外面,这里面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任何可以消磨时间的书籍。 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对着空气发呆,仅有的时间概念也是从送饭的人身上所得。 就算什么都不干,他的精神上也泛起了浓浓的疲态。 起初他还能在安静的屋子里踱步着,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思索着什么。 仿徨之际,看向窗外。 底下被无限缩小的人群像蚂蚁一般来回在医院走动着。 这是唯一一种比较好消磨时间的方式。 他在静静地等待着,等着自己的体力何时可以彻底恢复,这样才能有充足的准备逃出去,然而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焦灼。 记忆和时间感在这种长时间的仿徨和未知里不断地被模糊掉。 夕阳落幕,房门终于再次被人打开,外面的人端来热气腾腾的晚饭。 他一边慢吞吞的吃着晚饭,一边思索着其他事情。 蒋家的人将他软禁,最主要的是怕他回去告诉江朝,他不知道在此之前蒋家和宋家的人对江朝有没有采取过什么行动,至少从昨天开始,肯定会想办法对付自己的父亲了。 按照他们眼里容不了沙子的性格,自己在这里顶多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江复庭故意吃的特别慢,一直到外面守门的人催促了两回才吃完,也只有这个时候他能顺便多得到一些外面的信息。 不管有没有用,哪怕是非常无聊的娱乐八卦都是可以的。 临睡前,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映着关于自己找到的证据。 第二个夜晚过去,清晨定时的苏醒,今天的一天要继续重复着昨日的单调。 今天就要进入48小时了。 醒来的第二个早上他依旧站在窗户边上,感受着来自阳光的唯一温暖,他修长的指甲在浅黄的壁纸上多画了一天横线,那双以往一直炯炯有神的凤眼仍旧有些疲意。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差点猝死时的元素还没排干净,还是因为这个房间太过于安静,他晚上的睡眠特别差,总是时不时的惊醒。 而且视线在黑暗里 变得更加的清晰,以往偶尔看到的黑气愈发的明显,他甚至有种能将不同的黑气区分出来的感觉。 如果是放在以前,江复庭一定会以为自己开始出现了幻觉,可现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直在体内蓄势着。 房门被人打开,脑海里断了思绪,他看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默默进来收走餐盘。 江复庭大步走上去,抓住那人端着餐盘的手,视线对上还来不及反应的人,他憔悴的面庞上,依旧残存着不少锋锐。 “干嘛?”那人被江复庭突然的动作吓到,瞬间板着脸警惕的问道,另一手在兜里摸索着什么。 “不要鱼。”厌恶的声音在有些劳累的语气下,带着特有的散漫感。 医院里的饮食本就偏清淡,没有其他任何调料的掩盖下,昨天胃里的味道到现在还让人有些作呕。 那人听完脸上露出讥讽的嘲笑,阴阳怪气的开口:“江小少爷,你当自己还在江家呢,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我不吃。”江复庭面无表情的说着。 “你爱吃不吃,都这时候了还耍着少爷脾气,江家都要完了,还把自己当回事!”那人趾高气扬的看着江复庭。 江复庭的视线骤然变得格外锋利,低沉的声音蕴藏着浓浓的威胁:“江家怎么了?” “你们江家什么德行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对方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睥睨地看着他。 江复庭脸上的神情更为冷冽,抓着他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说清楚。” “卧槽!松手,松手!”那人被他捏得险些松开了餐盘,痛得龇牙咧嘴:“我说,我说!” 江复庭缓缓松开了手,对方被他捏住的腕部留下了深深的红印。 “你这人也是够搞笑的,你们家自己干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还非要听别人嘴里说出来!”那人一直碎碎叨叨的抱怨着,揉了揉发肿的手腕。 江复庭随着他的话语,脸色越来越沉。 “你爸自己贪了慈善基金的钱,现在被人发现,带着老婆搞失踪了!”对方看着他越来越恐怖的神情,语气轻蔑之际又有些忌惮。 “失踪是什么时候的事?”江复庭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在意的不是前面的内容,而是后面的,语气里的冰寒冻的人要结冰。 “昨,昨天下午。”对方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弱,不断的往门外退出去。 就在他想出门的时候,江复庭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神色透露出果断,他抢先那人一步,率先把门给关上了。 “你!你想做什么!”那人直接靠在了门背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另一只手藏在兜里,用力的捏紧了几分。 “你知道。”江复庭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细微的动作, 淡淡的开口。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自己来时的场景。 这个屋子处的角度很尴尬,尽管是在走廊尽头,但是相当的醒目,如果自己有什么异动,外面的人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但是当听到林锦和江朝突然失踪的消息时,江复庭的眉头紧锁了一下。 他必须出去! “你给老子放开,要是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了!”对方靠在门背畏忌的威胁道。 江复庭懒得跟他继续多废话,一把抓住那人一直藏在兜里的手,动作拉扯间,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身子猛地被踉跄着带过来,托盘里的空碗“哗啦!”碎了一地。 他的掌心紧紧捏着对方握着小刀的手腕,在对方痛的龇牙咧嘴的情况下,继续收着手里的力气,直到那人的手腕彻底绷不住,松了手里的刀子。 那人的脸色瞬间变化了下,赶忙按了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大声呼叫:“来最后一间VIP房!” 在这种迫在眉睫的时候,江复庭毫不犹豫的扬起手刀,往那人脖颈后方用力一击,对方还来不及反应就晕倒在地上。 “喂!”“喂!出什么事了!”掉落在外的蓝牙耳机传出电话那头的紧急呼喊。 江复庭顿下身子直接掐掉了电话,然后迅速脱下对方身上的白大褂,从对方的衣兜里摸出多余的口罩,快速乔装。 打开房门后,外面的走廊里已经响起了急促细碎的脚步声。 他沉着气,假装若无其事地先跑到对面的其他病房里,趁着几个已经陆续涌上来的打手和医生还没弄明白情况,随后再泰然自若的从其他病房内装模作样的走出来,悄无声息地混在人群中。 胸口处心脏一直在猛烈地狂跳,但他脚下的步子依旧稳健无比。 就在他即将要彻底穿过人群的时候,一个打手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从江复庭的正前方冲了过来。 他深沉的眸子瞬间冻结,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的躯体猝不及防的被带倒。 江复庭往后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和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白色的外褂被带起,衣角里瞬间被灌了风,兜里有什么东西滑落在地上。 “啪嗒!” 江复庭的呼吸突然停滞了一瞬,余光落在地上的东西时,几乎有些颤抖,是这件衣服主人的职位挂牌。 那个打手随意的回头道了个歉,似是没有注意到他。 江复庭赶紧蹲下身子,将东西捡起来,快速放回兜里,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仅持续了三四秒。 他不敢松懈,继续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 “等一下!” 江复庭脚下的步子突然一顿。 “说的就是你!”说话的人就是刚刚撞了他给他道歉的人,那声音继续道 :“把口罩摘下来!” 江复庭能感觉到,所有的目光,瞬间火辣辣的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四周顿时沉寂了下来,江复庭几乎能感觉到每个人灼热的呼吸声。 一道道目光就像针一般刺在了身上。 “快点!”那个打手说话的语气明显就是领头的,紧逼催促着他。 与此同时,他的脚步声离自己也越来越近。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直接跑是跑不掉的了。 江复庭微微侧过了头,视线随意打量了下在场的人,人数不少,现在应该是有大部分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 他飞快地在脑海里计算着自己的胜率。 眉目思索之间下定决心,江复庭摘下口罩,锐利的目光径直对上眼前的那个人。 领头的那个人甚至不需要再额外下着命令,拥挤的人群便不约而同的朝着他围拢而去。 他慢慢的踩着沉稳的步子走过去,抬起头面色淡然的面对着围堵着自己的这群乌合之众,深暗的眸子却是寒意更浓。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四章:死了?? 领头的打手从人群中再次走出来,不屑的声音明显没把江复庭一个学生放在眼里:“自己站着进去,还是我们拖你躺着进去?” “就这些?”江复庭注视着两边的人,挑衅着。 “一个小兔崽子还要什么大动干戈!”对方狂傲的说道,没有多费口舌,比了个简单的手势:“扔进去!” 话音刚落,两边围拢的人群顿时朝着中间孑然站立的人步步紧逼过去。 江复庭沉着眸子观察着这些人。 刹那间,人群中的一只手率先猛地朝他伸出来。 凤眼一眯,江复庭眼中闪过一瞬强烈的精光。 他伸出右手,手腕上还缠着来不及更换有些污渍的绷带,掌心更为快速的反捏住突然出现的那只手。 而就在他出手的同时,更多的拳头以迅猛之势朝他身上快速落下。 江复庭尤为敏捷的躲避掉,锐利的眸子像是黑夜里的猛兽快速捕捉着每一个人的肢体动作,高度的注意力下,眼前这些人的攻击反而像是变成了慢动作。 江复庭快速的分辨着每一个漏洞和空隙,那只被他迅捷抓住的手,再次用力了几分。 就是这里! 他身上的力量瞬间灌注到腕部,右手用力一提,那人瞬间被带起,重重地往其他聚集又来不及收手的人群身上摔去。 “快抓住他!”反应比较快的人踉跄着站起来,指着江复庭凶狠地叫道。 江复庭迅速躲避掉剩下几个狰狞着脸扑上来的人群,与此同时,手肘猛力撞向侧面冲上来的人。 整个过程干脆果断,只靠余光,甚至连头都没回过。 他快速地冲向走廊尽头,身后紧跟着密密麻麻不规则的脚步声。 就在快要接近楼梯通道的时候,江复庭的眸子紧了紧。 他知道自己现在突然的行动非常草率,但是因为比较突兀,这些人一定也没有来得及做特殊的防备。 楼道口一定还会守着几人,加上刚刚已经有部分人被调到房间门口了,现在这里的人一定不会太多。 脑海在肾上腺的刺激下,高速运转着,这些判断都是在飞速奔跑时瞬息闪过。 他还没来得及打开楼道口的门,里面的人就已经听到动静率先做好防备,骤然推开了门。 “快抓住他,刚刚蒋少爷说了!不用留活口!” 耳边呼啸的狂风中,后方追逐的脚步声里,一句气喘吁吁的声音将这个地雷猝不及防的在江复庭的心里轰然炸开。 一定是父母出事了! 脑子里只剩下了脑海轰炸后的嗡鸣声,江复庭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身上的动作半了半拍。 后方的人已经紧追直上,前方的两人已经凶猛地扑过来。 刚刚的动作已经失了先机,在 他率先摆脱前面突然出现的两人时,后背顿时传来一阵猛烈的重物撞击的钝痛。 糟了! 江复庭回过头,他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人,刚刚被自己推到在地的人已经眼疾手快的爬起来,再次挥起拳头往自己暴射而出。 他快速抬起手臂抵挡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转头的刹那间,脖子传来一阵刺痛。 冰冷的药液又快速被注入自己的体内。 这次的剂量明显比上次的浓郁很多,血管里熟悉的剧痛以迅猛之势扩散在体内的每一个角落。 心脏传来了撕扯开的钝痛,仅仅一瞬,江复庭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双手再次变得无力,已经飞出的拳头变得软绵绵的,在空气落空。 边上无情的嘲笑声在耳边明明灭灭,他的意识快速地被剥离掉,身体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离自己渐行渐远。 四肢不断涌上奇异的阴凉感,跟上次的僵硬的冰冷不一样,这种冷意像是从骨子里如潮水般狂涌而出,渗过自己的神经和细胞,不断地翻腾着,甚至连意识都要被淹没。 江复庭紧咬着牙,额上不停的沁出冷汗,脸色苍白不堪。 “别挣扎了!死得还轻快点!”围观的人轻蔑的嘲讽着。 他紧紧凝视着这些人,失神的眸子里也逐渐被阴寒覆盖住,瞳孔里的黑暗深得望不见底,像是无尽的黑洞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进去。 那股汹涌的阴冷快速涌向自己的胸口,剧烈的疼痛和这股势无可挡的力量凶猛地撞击在一起。 余波飞速侵略了四肢,身体几乎要被撕裂,江复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冰冷的潮水淹没。 感官在一刹那瞬间泯灭掉,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那道坚毅的身躯缓缓顺着墙面滑落下来,“咚!”倒在了地上。 “死了?”其中一个人随意的踹了下摊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手指。 另一个人有些小心的蹲下身子,双指哆嗦着伸出来放在江复庭的鼻尖探了探,对方刚刚突然展现出来的攻势还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手指停留了几秒,这才惊喜的抬起头,对着其他伙伴说道:“没气了!” 领头的人从不远处走过来,窃喜的按了下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片刻不停得报备道:“蒋董,人已经死了。” 那边似乎又多嘱咐了几句话,他接电话时都连连恭维着点头,也不顾电话那头的蒋建永能不能看到。 “好的!好的!” 关掉对话,那人随即摆出与刚刚截然不同的样子,对边上的人挥了下手,颐指气使着:“直接送太平间,让冯医生那边开死亡证明。” “是!” 几个人唯唯诺诺的,连忙抬起地上已经冰冷的躯体 ,马不停蹄的钻进私人电梯。 江复庭的意识在黑暗里游离许久,周围一直缠绕着模糊的聒噪声,时远时近。 很熟悉,像是在哪听过,神智拼命凝聚着,他想冲上去将眼前模糊不清的东西摸透,可是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着,怎么也接近不了。 “墨神!”这谁在叫。 “小墨墨!”尤为熟悉的明朗声再次响起。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思维到处飘荡着,眼前不断掠过模糊不清的片段。 各种碎片掺杂在一起,有些人他认识,那是林锦还有江朝,有李凝如,他还没来得及睁大眼看清楚,眼前的画面突然变成一些似熟非熟的人物。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自己与画面里的人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纱,可那片纱太虚无,他连触碰都做不到。 思维的海洋里骤然刮起了狂风,所有的碎片和画面突然被揉搓成无尽的颗粒围绕着他身边高速旋转着。 江复庭感觉自己的重心顿时急速下坠,巨大的速度带来一阵失重感,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几乎要崩溃散开。 “墨墨!”清亮的声音像是梵音,骤然急切的响起,瞬间驱走了周围一切,紧紧包裹着江复庭几乎四散的意识。 他幽暗的凤眼顿时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睁开。 这是哪? 江复庭动了下身子,四肢的周边都是坚硬的墙体,连一寸都动弹不了。 他抬起手触碰了下自己的头顶上方,感觉自己轻轻呼出来的气都能从上面回馈过来。 果然,即便是向上胳膊的一半都伸展不开。 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淡淡的雾气,身体被冻得格外僵硬。 除了雾气,以往半遮半掩怎么看都一样的黑色气体,现在也看得格外清晰,他甚至能区别出不同来。 江复庭动了下脖子,身体因为被冻得太久,动起来格外艰难。 脖子仅仅只稍稍挪了一寸,他抬起眼,头顶边上连一丝能感觉到空气的缝隙都没有。 自己真的还活着吗? 可怕的念头突然冲上脑海。 他闭上眼睛,拼命冷静下来,悉心得感受着自己胸口处一直蓬勃的心跳,每跳一下,血管内的血液都会在这个强大的机芯运转下从胸口迸发出。 还活着。 那种慌乱感终于被掩盖下来。 他再次睁眼,一双圆圆漆黑的大眼睛突然对上自己。 那张小脸苍白得有些透明,身子仅仅靠全身的鬼气凝聚着,江复庭倒吸了一口气,身体不自觉得触碰到边上的金属墙体。 “哪来的声音?”外面的解刨台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正打开着一个尸袋,那个拉链还没来得及拉开,他抬起头问着站在他对面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摇了下头,简单回忆了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听错了吧。这里就我们仨。” 外面传来的说话声,让江复庭心中一喜,他眸子对上那个脸上表情有些诧异的小孩,小声问道:“这是哪?” 那个小孩还没从惊讶中回神,解释道:“太平间。” 江复庭的瞳孔不自觉紧缩了下,随即冷笑,这些人为了让自己死彻底,真是够迫不及待的,继续问道:“这里是尸柜?” 那小孩点了点头,然后颇有兴趣的在他身上飘来飘去,不断地打量着,就跟看怪物一样。 “帮我开门。”对方探究的视线让他颇为不自在,他淡淡的说道。 小男孩明显还没看够,多飘了一会发现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才慢慢说道:“我开不来。” 江复庭狐疑地瞅着他。 小男孩苍白得鬼脸不着痕迹的涨红了下,自觉丢人的叫道:“我没什么怨气,也没什么志向,弱的很。死几个月了连东西碰都碰不到!” 江复庭有些无语的看着我弱我有理的小屁孩,锁着眉头有些发愁,不停打探着这狭小的空间,思索着要怎么出去。 小男孩猜到他此刻的意图,眼珠转了转,替他出着主意:“你要是想出去,很简单啊,吓吓他们就行了!” 江复庭的明眸闪过一丝疑惑。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五章:诈尸 那小男孩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哎呀!就像刚刚一样,你动两下,外面的人不就注意到这了!” 江复庭思索着他的歪主意,一板一眼的说道:“跑了怎么办?” “跑了我给你吓回来,可以吧,我碰不到东西,吓吓人是可以的!”小鬼带着满满得自信拍着胸脯保证。 江复庭沉吟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外面的人依旧认认真真的检查着手里的尸体。 这个地方因为环境特殊常年不供暖,没有窗户,就像是密封的囚牢,四周只有冰冷的墙面,长期和外界的隔绝、和尸体来往,显得森然无比。 除了工作需求,没有人愿意主动往这里面来。 那几人围着的尸体下面正压着一块薄薄的白布,一阵寒冷的空气忽然从周边带过,布角被掀起了一小块。 “这地方哪来的风?” 依旧是刚刚比较敏感的人,他停下手里的操作刀,抬眼问道。 “没有啊!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大惊小怪的!”边上比较大大咧咧的那人吐槽了一句,同时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提问的人脸上滴了不少汗水,有些滑落在面罩里面,因为紧张不断喝出的气,让面罩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 “簌簌!”边上的垃圾桶里响起垃圾袋的翻找声。 “谁踢的垃圾桶!”那个胆子比较大的人突然呵道。 顿时全场一阵寂静。 三个人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罩上的眼睛一起慢慢抬起,三人相互凝视着,空气里的气氛一霎那紧绷起来。 “轰!”一边满满一排的尸柜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几个人再也不敢动弹,静谧的屋子里只剩下急促又浓重的呼吸声,他们缓缓转过头,盯向边上的尸柜 “轰!”“轰!” 金属和肉体的撞击声几乎要颤动了整个尸柜。 “怎、怎么回事?”一个颤抖着问道。 “看一下,你去看一下?”胆子小一点的推了下之前神经比较短缺的人。 那个躯体瞬间紧绷起来。 “轰!” 尸柜里依旧不断发出剧烈的撞击,里面的东西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他们甚至感觉下一秒柜门就要被砸破,里面的东西要钻出来! 在同伴接二连三的怂恿下,那个僵硬的身躯,一点点蹒跚着步子,往发出声源的柜子里接近。 他哆哆嗦嗦得拿起别在裤腰上的钥匙。 “轰!”近距离的撞击声顿时响起,他的头皮瞬间发麻,双手一颤,大串钥匙“哗啦!”掉在地上。 就在他低下身子捡钥匙的时候,敲击声骤然响在了头顶上方。 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被这个声音击散掉! 身后的两个同事不 停催促着,顺带毫无用处的小心地嘱咐。 他咬着牙,慌乱得赶紧站起来,塞了两三回才塞进钥匙孔。 “咔哒!”尸柜门终于被打开,里面的动静蓦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紧紧屏着呼吸,目光注视在这个柜子上,一刻也不敢分心。 狭长的柜子被缓缓拉开,那道英俊挺拔的身子终于再次暴露在空气里。 柜子里精美的脸庞尤为苍白,精致的五官带着一丝病态的迷人 他怔怔得看着。 尸体很安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剩下的两个人这才敢壮着胆子,走上前来,三人一起低下头围观着中间这个被拉开的格子。 安安静静的依旧没有什么不同,和刚开始拉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又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这人不像是死亡,更像是安详的睡着。 三个人逐渐放松警惕,眼里的惶恐熄灭了不少。 慌乱之中他们之间没人注意到,那个“尸体”白皙的脖子上,血管此时正在蓬勃的跳跃着。 就在其中一个人彻底松了口气,抓着柜子的手把,正要将尸柜重新退回进去时,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在所有人的始料未及中,陡然睁开。 “啊!!!诈尸了!!!” “快跑!快跑!找人来!” 三个人忽然慌做一团,惊恐得嚎叫着。 江复庭被这突然的高分贝嚎叫刺激到耳膜,不悦得蹙了下眉,支配着还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坐起来。 白晃晃的灯光直接打在了他毫无血色的苍白皮肤上。 肢体的动作因为身体还没完全适应,在他从柜板上下来的时候,看起来格外不协调,像是个卡顿的机器人,深邃得眼睛直接对上了陷入无尽惶恐的三个人。 他还来不及问什么,那三人已经连滚带爬的冲出太平间,由于动作太过匆忙,直接撞到了一个医疗柜上,桌上的瓶瓶罐罐哗啦落在地上。 这几个人根本来不及捡,逃命般得消失在走廊尽头。 阴沉寂静的环境里,一个小男孩站在他的边上不停发出“咯咯!”的嘲笑声。 江复庭神色莫名的看着他,有那么好笑? 他慢慢走出太平间,幽深的长廊里,不断回荡着他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带着特有的力量,像是踩在了某些人的胸口上。 身上阴冷的黑色气体似乎带着不拘的气势不断翻滚,像是一汪清泉一遍遍洗刷着身上的不适感,在他还离太平间的出口只剩一半的时候,那种不协调的感觉就已经尽数散尽。 这种莫名的力量他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控制,就像是被压抑了许久在四处寻找可以宣泄的地方。 他脚步所及之处,触碰到的绿植生命都瞬间萎靡干枯了下来。 江复庭仅凭 着自己的意念,努力控制着体内胡乱冲撞毫不受控的能量。 趁着其他人慌张赶来检查之前,他走出了太平间。 久违的阳光铺面而来,江复庭凤眼微眯,直视着头顶上方的太阳,原本毒辣的日光,此刻落在他的眼里反而被削弱了几分。 确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看着赤红的太阳外泛着金黄色的光圈,今天天气却是很好。 江复庭避开监控,摸出藏在衣内的手机,伴随着熟悉的开机铃声,内心泛起了淡淡的喜意。 电量只剩百分之六,他留意了下时间,12月10日,星期二。 离他跑出来,过去的时间才一天不到,心里燃起了微弱的希望。 江复庭打开手机WIFI,挑选了一个保密设施比较好的连接,随后又跑到一个比较破烂的小卖部,挑选了一个比较老气的黑色毛线帽,兑了点现金。 他快速就近打了个车。 与此同时,三个漆黑的屏幕中间,一个单独切换出的页面,在一个高比例的缩放地图中,同一地点,那个消失过的光点再次亮起。 电脑前那双放荡不羁的眼睛,突然涌起一阵惊意。 出租车停在离家不远的小路上,江复庭低着头穿过两条街,他此时的脸色格外的差,如果不是长相好,恐怕抬头的时候能直接吓着别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天气太好,他没走多久身子就热得不行,身上穿的还是礼拜六离家时的黑色毛衣,里面是件海蓝色的衬衫。 在经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他摘下头上的帽子,然后在打扫工人不能理解的眼神中,脱下自己的毛衣毫不犹豫的扔进垃圾桶。 帽子带回头顶,进入小区时他尽可能的避掉所有监控,进入电梯的时候散漫的躬着背倚着墙角,耍着手机,手机里面播放着非常无聊的搞笑短视频。 看起来和平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不确定家里附近会不会有人监控,但是他要把所有被发现的可能概率都降到最低。 边上的小鬼从离开医院时就一路跟着,此时在电梯里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此时刚好对上江复庭同样疑惑的眼神。 “有事?”他淡淡的问着。 那小鬼撅着嘴,幽幽的说道:“没人跟我玩,只有你看得见我。” “怎么不去投胎?”他继续翻着手机眼也不抬的问着。 那道阴恻恻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格外委屈,“投不了。” “恩。”他敷衍的应着,没兴趣关心小鬼的家长里短,看了下电梯现在所在的楼层,快到了。 果然那小屁孩听完后,不满的情绪就上来了,小手挡住他看手机的视线:“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亏我刚刚还帮你!” 江复庭总 算抬了下眼,“你需要我帮什么?” 小男孩手指杵着下巴想了老半天,直到电梯门开了都没想出来。 江复庭懒得搭理他,迈起步子就要出电梯,结果左手突然被人狠狠拉住,他回过头对着小屁孩冷喝道:“松手!” 这小鬼不是说碰不到东西吗?突然无端端的拉住自己干嘛?! 神色肃穆的看着他,那小鬼更加委屈得松开了手,他正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江复庭扭头看向电梯门外,一个提着空菜篮的妇女正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自己。 他窘迫的顿了下,扫了眼显示屏上的数字,确定到了指定楼层,连忙迈着腿,健步如飞的离开了电梯,留下那个妇女一脸凌乱的站在原地。 明明是回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江复庭此刻反而像更像是一个小偷,蹑手蹑脚的。 他小心查探了下墙角照到自己家门的监控,实在是避无可避,最终只能快速打开了房门,速战速决! 即便来之前的车上,他已经做了非常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打开门后,映入眼前的场景依旧让被反复锤炼的内心不由的被揪了一下。 以往他们一家无数次聊天的客厅,被人翻得凌乱不堪,江复庭愣了愣,轻轻关上大门。 即便毫无必要性,他还是很小心的换上那双每周被自己温暖过的拖鞋。 地上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生活用品,很多林锦生活中特别珍爱呵护着的东西,被人当垃圾一般丢弃在地上。 江复庭胸口处的怒火不停得暗涌着。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六章:钻后备箱 他的每一下步子都格外小心,深怕不小心将地上的弄脏了。 跨过沙发的时候,有一支漆黑的钢笔卡在了沙发的缝隙下,他慢慢蹲下来,小心的捡起来,格外轻柔的吹了吹落在上面的灰尘。 这个是江朝非常喜欢的一支钢笔,重要的签字场合江朝总喜欢带上,平时没事的时候它会被供在客厅的笔架上,时不时的被江朝炫耀。 江朝这支笔,至少用了将近十年。 江复庭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有很深的印象了。 体内阴冷的力量在怒火下有些不受控,再次翻涌着,他小心翼翼的将笔放回被推倒的笔架上。 楼梯上洒落着各种被扔出来的化妆品,那些都是林锦经常用的。 过道墙面上的相框掉落了下来,有机玻璃被踩得稀碎,相框背面的原木色隔板上留着杂乱的黑色脚印。 江复庭蹲下来一个一个的捡起,眼睛格外的酸胀,眼尾不知道何时红了一圈。 平时十秒钟走完的楼梯,此刻几分钟还没好,他身上的黑气无法控制的到处宣泄,所及之处带着冷冽的寒风,刚刚还叽里呱啦地小鬼默默跟在他的边上不敢再说话。 他推开父母的卧室,里面依旧是乱糟糟的,衣物和被子皱皱巴巴的四处散落,熟悉的房间空荡荡。 那里没有林锦,没有江朝。 抿着薄唇,双手有些颤抖得带上卧室门,江复庭跨过自己的房间直接走向江朝的书房。 他深吸了一口气,昏暗得房间特别零乱,窗帘被拉的很严密,他不敢开灯。 地上到处飘散着文件,所有的柜子被人肆无忌惮的的拉开,曾经摆放着的文件、书籍和本子被人彻底得侵略一空。 江复庭讥讽地笑了一下,平日云淡风轻得眸子里燃着烧不尽的怒火和惨淡。 这些人就是一群疯子,失了心智,什么都不放过。 他依旧小心的迈着步子,地上撒了不少江朝喜爱的摆件的碎片。 原来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也被人收走。 他悉心的打量着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角落。 他相信江朝,他父亲肯定会给自己留点什么,不会一股脑的将东西只放在一个地方。 边上的小鬼一直小心的跟在他身后晃悠着,直到江复庭突然顿下脚步,背后被人结结实实的撞了下,他这才回过头,犀利的视线探索着小鬼:“你碰得到东西?” 小鬼生怕对方发火,像个被家长抓着教育的小孩子拢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回答:“原来是不可以的,碰到你以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可以了。” 江复庭蹙了下眉,想要探究他是不是真的在说谎。 那小鬼知道他不相信连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大哥哥!好 像是你身上的鬼气比较补吧。” 那小孩说到后面有些怯怯,江复庭漆黑的眸子更为尖锐。 小鬼以为他是追究自己偷吃他鬼气的事情,连忙说道:“我就吸了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他一边说着小手还特意的比了比,继续辩解道:“而且你身上的鬼气到处乱飘,我不想吸到都不行啊!” 他看着眼前的小鬼说的特别诚恳的样子,没有继续再追究,关于他提到的鬼气现在也没时间继续深入去想。 收起了刚刚刀子般的审视,他再次一股脑扎进了盲目的寻找里,淡淡的嘱咐了句:“帮忙找东西。” “找什么?”小鬼不解的飘过来,幽幽得问了句。 江复庭顿了顿,只是模棱两可的给了句:“随便什么都可以。” “什么什么都可以。”那小鬼嘀嘀咕咕地说着,在江复庭一记冰冷的视线下,缩着脖子赶紧飘走了。 明明已经被清空到没什么可翻的屋子里,却依旧被他查询了一遍又一遍,那个小鬼越看越是不解。 “真翻不出什么来了!大哥哥,你到底在找什么?”小鬼已经绕着屋子里里外外绕了好几圈了,除了空柜子真的什么都没了。 “隔板找了吗?”江复庭思索着问道。 “隔板?隔板能放什么东西!”小鬼继续嘀嘀咕咕着,身形却依旧飘动了起来,灵活的在各个缝隙里钻来钻去。 除了柜子的隔板,包括抽屉的隔板都掀了个遍。 江复庭忽然想起什么,虽然感觉有点夸张,但还是沉着眸子,走回到房门入口处。顺着墙面,每隔一块地方都非常耐心的敲着。 直到敲到一个地方,声音薄而清脆。 他脚下一顿,这是一个书柜内侧的墙壁,为了确认,他反复多敲了几次和边上的墙面做比对,里面确实是空的。 “找到了?”小鬼的声音也有些惊喜,他转来转去,早就要在屋子里转晕了。 “恩。”江复庭淡淡的应着,摸索着板材的接触缝隙,他这时候不需要顾及会不会损坏的问题,只要能将他拆下来。 但是那块板怎么也扣不下来,看起来应该是用电子控制的。 但如果从外面破坏的话,他又担心会连带损坏到里面的东西。 “把这个东西弄破。”江复庭脸轻描淡写的指挥着,既然他刚刚自己说吸了不少自己的能力,让他多使点劲也不算虐待童工,总不能让他白白吸了自己身上的东西。 “哦。”那小鬼不情不愿的飘过来,知道里面是有空间的,直接钻了进去。 “咚!”里面传来清脆得撞击声。 江复庭耐心的耐心的等待着。 “咚!”“咚!”里面响起接二连三的撞击声。 “嘣!”板材终于被小鬼暴力 推开。 那小鬼嘚瑟着一张脸快速飘出来,一副邀功的模样,江复庭连看都没看,一心只留意到里面的东西。 是个平板电脑。 按了下开关键,关机的。 他直接收起电脑,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果然自己的屋子也被人直接洗劫一空,主机都没了。 江复庭找到自己平时藏好的U盘和充电器,重新换了件单薄的衬衫。 “走吧。” 江复庭语气平淡的说着,走到客厅的时候,回头多看了一眼,深邃得眸子涌起一丝波澜,随后低下头没有犹豫关上了大门。 在他按下一侧的电梯上来时,另一面的电梯也同时上楼。 两扇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几乎同时跳动,江复庭静静地观察着,内心闪过一丝焦灼,直到后上的电梯在其中一个楼层多停顿了几秒。 他内心松了一口气。 “叮!” 电梯门被打开。 他快速走进去,按下楼层,苍白的手指拼命按着关门键。 夹门合上的瞬间,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 那张一脸温和的面庞,在门缝的罅隙里闪现而过。 可这次没有上次那么侥幸,江复庭屏着呼吸,看着那张脸突然回过头,四目在顷刻间对视上。 他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止不住得在关门键上狂按着。 “快按开门!”外面传来急促地叫嚷声。 电梯门终于被彻底得关上,上面嘈杂的呼喊声顺着自己的急速下降渐行渐远。 江复庭在狭窄的空间里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眸子紧紧凝视着电梯的显示屏。 他身上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着,随着上面的数字越来越小,浑身上下的黑气也越发汹涌的翻滚凝聚着,边上的小鬼随着他身上的变化瑟瑟发抖的躲在一边。 在即将到达一楼的时候,他的呼吸都要停滞,楼层所有的按键里,负一楼的按钮突兀的亮着。 在他急促的几下呼吸间,电梯缓缓滑过一楼,直接通向负一楼。 江复庭沉重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喜色,按楼层的时候赌得就是运气,虽然只有一层,但还是替自己多争取到了几分钟的时间,这些人大概是没料到守在停车场的电梯门口。 江复庭出了电梯的一瞬间就飞速的跑出,他一刻都不能多停留,大脑在狂奔下同时飞速运转着。 因为是高档小区,小区的停车场很大,一共三层,每个位置都是固定的私家停车位。 “去把监控遮掉。”江复庭物尽其用的压榨着小鬼的能力,自从知道小鬼可以触碰到东西的时候,自己就相当于多了个非常得力的隐形助手。 没有监控的情况下,活动果然方便了很多。 江复庭躲在角落小心的观察着,停车场的上下出口已经被这些人守 住了,估计现在上下的电梯口也走不了。 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一层的停车场内,自己暂时只能借助这些停靠的车子来躲避这些人的地毯式搜索。 他记得出医院的时候是下午两点,现在应该是下午四点左右,停车场的内的车子会越来越多。 但是六点到七点之间会有个开走的高峰期。 他得抢在这个时间段之前,趁着其他车子出去的时候,一块出去。 江复庭非常谨慎地观察着每一个车主的来回活动。 “哎哟!你快点,等会赶不上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他匍匐在一个车子后视镜后面,慢慢探出一些脑袋。 “急什么,那电影不是还要两个小时才开始吗!”一个男人不紧不慢得说着。 女人似是有些生气,埋怨道:“你不吃饭啊!你是要当神仙吗?饿着肚子去看电影!” “滴滴!”前方不远处的车子响起了被解锁的声音,男人一边慢步走着,看起来依旧不着急:“吃完饭又去吃爆米花,还天天叨叨减肥!” “你敢对我有意见!”女人不爽地嚷嚷着,迫不及待的大步走到车子附近,粗暴的打开车门。 江复庭赶紧对着不远处的小鬼使了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小鬼现在被他使唤的相当专业,点了点头转身就往那女人那边飘过去。 江复庭看不清那小鬼做了什么。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七章:林子青的意图 “啊!!!!”前方直接传来女人当场凄惨的呼叫,同时后备箱的解锁声响了两下。 那个男人迫不及待的走过去关切得看着她,小声询问着。 江复庭抓准了时机快速潜到车子的后备箱,按了下后备箱的锁扣,钻进去后,小心将门关上。 “到底怎么回事?”外面踢踏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没事,估计一天没吃饭,饿得眼睛有点花,看错了!吓死我了!”女人踩着高跟鞋坐上车座。 “砰!”两边的关门声同时响起。 江复庭蜷缩着身体躺在后备箱,小心得屏着呼吸,两人同时上车的时候,他清楚的感觉到,车子晃了晃,有些下沉。 紧接着,发动机的声音响起。 随着身体突然的倾斜,江复庭知道自己终于出了小区。 外面的汽笛声和喇叭声时近时远,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身体再次突然倾斜,带着旋转急速下滑。 应该是到了。 头顶前方再次传来两重猛烈的关门声,“踏踏!”脚步越来越远。 江复庭再次给小鬼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外面看一下,小男孩攸的一下消失了几秒钟,随后那张苍白的小脸再次浮现出来,紧靠在江复庭的脸边。 “外面没人。” “恩。”江复庭不着痕迹的避开和他肢体上的接触,打开车盖,从后备箱出来的时候还是很小心。 这个停车场有点眼熟,应该是以前家里出来游玩来过的。 这会正好是高峰期,基本上车位都是满的了。 江复庭习惯性的拉了下帽檐,垂着头进入电梯。 此时的一楼商场人已经不少了,他正快步走出大门时,一个咖啡店的隔墙上,挂着一个LED的海报。 他脚下的步子停顿了下。 江复庭回过头看着那张海报,目光怔了怔。 海报里的小男孩笑容尤为灿烂,尽管穿着病号服,可眼里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充满了希冀,如同黎明破晓时的那般温暖耀眼。 那是安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修图了的原因,他脸上带着不少红润的气色,之前面无生机的脸颊长了不少肉。 衣领最上方的两颗钮扣像是被刻意打开的,露出里面还未来得及取下的纱布。 安安确实已经接受手术了,江复庭心里莫名松了一小口气。 海报的边上写着尤为醒目的一句话,“不畏流言,直面生命的救赎!”,下面附带着各种小字体的介绍。 在这种最直接的强有力的证据面前,各种乱七八糟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江复庭回忆起被抓之前对蒋黎说的最后一番话。 这群人不愧是商人,将所有可利用的用到极致,自己当时故意放出安安被大众所知晓的信息,他们反倒是真 的直接给安安做手术,顺便大肆渲染,给自己立人设。 但好在安安的情况是好的。 “这人我认识!”江复庭蹙足之际,边上的小男孩突然叫道。 他扭过头看着小鬼,一脸疑惑。 “我之前在心胸外科住院部玩的时候,他还看见我了!”小鬼惊喜地说道。 江复庭眼里的疑惑之色更浓,但是现在在公众场合下,他又不好开口。 这个小鬼一直粘着自己,得找个时间撬一下他的嘴。 江复庭再次垂头,走到门口,站在冷冽的寒风里,身形单薄的自己和一群人来人往穿棉夹袄的人对比异常明显,自己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转头打量着就开在门口的咖啡店,他直接钻了进去。 开门的瞬间,暖意铺面而来,可身子依旧阴冷。 江复庭拿了咖啡直接窝在最角落里,边上传来两个女生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这种人真没人性,连慈善基金里的救助钱都敢贪!” “就是啊!这些生病的小孩多可怜啊!听人说上半年的慈善项目都贪了不少,耽误了不少小孩子的病情!这样的人怎么不下地狱!” “你还记得上次在微博火过一段时间的大帅哥吗?” “记得,怎么了?” “他就是那种人渣的儿子!” 江复庭拿着杯子的手抖动了下,小勺不小心被带动在地上,两个说话的女生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凝聚过来。 他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淡漠,弯下身,捡起勺子,深沉的眸子里却掀起了一层层的巨浪。 “这人好奇怪啊,穿那么少,还带个那么厚的帽子?”一个留意到他的女生小声议论着。 “管他呢,这年头穿什么上街的都有,我上次还看到汉服配高跟鞋的,不也蛮奇怪的!”另一个伙伴吐槽道。 江复庭背对着她们,默默听着这两人的话题不知不觉的扯开。 才短短两天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修长的手指捏紧了杯子,江复庭拿出那个电量不多的手机,找到插座,一边充电一边刷着前两天的微博。 越往前翻,他身上的寒意更冷。 他目光犀利的看着礼拜天凌晨发布出来的,自己当初亲手录下的宋成道歉的视频,除了视频外还有一个顶替者的信息资料。 这个内容自己曾经一直非常小心的存放在自己的这个手机里,不可能有任何人会获取到。 除了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 江复庭的眸子几乎要冒出火来。 除了这个,就连礼拜六下午委托林子青解密的文件内容也都被公布了出来,林子青不止直接拉出了受助儿童的名单,甚至连上半年虚假的财务往来都被贴了出 来。 发布者的意图非常明显,所有的证据和矛盾直接指向了宋家! 只为了一次性击倒宋家吗? 可他当宋家是个傻子吗,顺便把自己当成个傻子! 江复庭不知道林子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他只知道,这人自始至终都在间接的利用着自己,宋明辉看到这些只会觉得这一切是江家做的。 果不其然,后面的舆论颠覆的非常快! 迅猛的速度让人无法想象,当天傍晚,宋家就快速反击,而承担这一切反击的人就是江家。 虽然江复庭在对这件事情有一定深入的时候就知道,江朝可能会被宋明辉和蒋建永利用抛弃掉,但不应该那么快。 除非他们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巨大威胁,所以他们才会迫不及待的,将江朝推出来,变成了舆论的最中心。 而且对于他们而言,除了江朝,能掌握到这一切的,还能有谁! 林子青从满足自己的私欲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江家的人! 是他直接亲手将他们拖入深渊的,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林锦和江朝本应该可以在家里熬到他出来的! 身上的黑气伴随着怒意不停的翻腾着,咖啡店里的暖气似乎失去了效果,店里的温度不断降低,突然变得有些阴冷。 特别是挨在江复庭角落的附近,那森然的寒冷几乎要渗进旁边客人的骨子里。 “怎么回事,怎么这里突然那么冷了!”坐在后方叽叽喳喳的女生突然说道。 “可能这边暖气坏了吧,我们往空调那边坐好了!” 但屋子里的温度依旧在急速下降,似乎有什么在躁动着,挂在窗边的布帘在冷风拂过的时候,不停的飘动。 “大哥哥!你悠着点啊,控制着点你身上的鬼气啊!”小鬼察觉到江复庭身上的异样,有些不安地提醒道。 江复庭似听不到他的话一般,眸子紧紧地盯着手机,一遍遍的看着微博上都是对江朝的声讨。 人渣!恶魔!刽子手! 这些辱骂都是轻的,有问候他们全家的,也有辱骂林锦的,都是各种污秽不堪的话语。 江复庭身上的阴冷之气和怒意几乎要从体内涌出。 “大哥哥!你收着点啊!”小鬼一边急切地劝着,目光一边担忧的看向店外,“你再不收着点,外面就有一堆东西要来了!” 可江复庭的心神就像掉入了一个深井,身上的鬼气翻涌的越厉害,那种被宣泄出来的感觉也就越是畅快。 “大哥哥!”耳边响起小鬼急不可耐的大叫! “啪!”不远处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 “这杯子好端端的怎么掉地上了!”店员惊呼道。 失神的眸子对焦了下,江复庭抬了下眼,原本温馨的店里,此刻到处布 满了森然的鬼气,外面似乎正有什么东西要往里聚集。 “大哥!你总算有反应了!”边上的小鬼喜极而泣,催促道:“赶紧走吧!再不走,等一堆鬼吃了你啊!” 江复庭不解的看向他。 “你不知道你身上的鬼气是纯阴的?我之前碰到你的时候都忍不住吸了一口,你现在散的到处都是,你现在这不就是行走的补品吗!” 小鬼着急的说道,看着还是无动于衷的人,继续不停的催促着:“快走!快走!” 江复庭虽然没完全弄清他话里的意思,可现在也感觉到店外正快速的往这边凝聚着的异动。 心里也知道有些不妙,他迅速地起身离开。 遗留在桌子上的咖啡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口,就再也没被动过。 刺骨的寒风中,江复庭在身上怒意燃烧的情况下,拼命地压制着身上有些凌乱的黑色气体。 眸色里有些急躁,自己身上的气体是什么情况,到底哪来的! 江复庭抿着嘴,低头快速穿过了几条街区,一直走到比较清冷的老城区。 夜色的墨水已经完全在空中晕染开来。 行走间,江复庭满脑子都是在微博里看到的那些侮辱性的言语和不明真相的谩骂。 他要找个地方给林子青打电话,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干!但是现在不像十年前,路边早就没有了公用电话亭,街边的超市基本都是连锁便利店。 现在的社会经济在阶层性的垄断下,连单独的私人店铺都很少有。 江复庭不断的寻找着小卖部,路上的人群稀稀拉拉的,他偶尔经过几家小店,都已经关门了。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八章:找人 仓促之间,肩膀似乎擦到了什么人,他懒得理会,继续大步向前着。 “江复庭!”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江复庭停下动作,听声音像是。 “江复庭!真的是你啊!” 他还没回过头,后面的人带着诧异突然跑到自己的前面,吃惊地望着自己。 杨林生? 江复庭蹙了下眉,他不在学校上课,怎么在这? 杨林生脸色的表情在看到自己的瞬间就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震惊地问道:“江复庭!你怎么在这!今天老师还突然在班里说你死了,把我吓一跳!” “我就说怎么可能嘛!好好的人说死就死的!” 江复庭听着他的絮叨,看似若无其事,嘴角却抹起阴冷的弧度,眼尾滑稽的向上一扬。 这些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死讯公布出去了! “别告诉别人。”江复庭犀利地面庞凝视着他,淡淡的开口。 杨林生被他的目光吓得哆嗦了一下,假装面不改色的笑着:“开玩笑,我是这样的人吗!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有网上说的你爸那事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 “我说假的,你信?”江复庭懒得跟他解释太多,随口说道。 “信啊,你说的我就信啊!”杨林生连思考都没有,不带犹豫的果断开口。 江复庭挑着剑眉看着他。 杨林生看着对方一脸怀疑的样子,不满地叫嚷着:“你看我说我相信,你又不信!我们好歹同学一场,不信你我信谁?” 江复庭继续意味深明的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泛着一丝波澜。 “你别老这样看着我,老是看的我瘆得慌!”杨林生眼神飘忽着看向别处,“对了,我听说你家被抄了,没地方住,要不要我给你找地方住一晚?” 杨林生看着江复庭没有说话,得寸进尺的嘚瑟着,拍着胸脯:“我要求也简单,叫我一声哥,马上给你安排好!” “不用了。”江复庭依旧没有情绪的说着。 他现在谁也不相信,就算杨林生真的可信,也不能保证后面会不会牵连到他身上。 杨林生听到这话感觉被他扫了面子,不爽的摆着一张臭脸:“江复庭,你这个人啊,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老是给脸不要脸!老子还第一次主动开口要帮人,你还……” “手机借一下!”江复庭直接打断了眼前这个人的碎碎念。 “哦。”杨林生闭了嘴,特别配合的把自己手机递给他。 江复庭接过手机,差点被手机屏幕上的屏保闪瞎了眼,是一个ACG的美男漫画图,半遮半掩的,他忽然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气定神闲的拨了一个号码。 “你好!哪位?”电话拨通 的很快,是林子青亲切的询问声。 “是我。”江复庭开口道。 冰冷的声音比此刻夜里的寒风还要刺骨。 电话那头似乎震惊了一下,顿时闷不做响,只有男人低沉的呼吸声回荡在耳边,林子青不敢说话,可也不敢挂断电话。 江复庭没有吱声,静静等待着那边率先开口。 杨林生有些莫名的看着江复庭拿着手机发呆,一边的小鬼在江复庭眼前故意飘来飘去,刷一下存在感,要不是江复庭眼珠子在动,他真要以为江复庭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时间在沉静的等待中不知不觉被延长。 “对不起!”林子青带着愧疚的声音率先传过来,打破了静谧的氛围。 “可我们家没有对不起你。”江复庭对他的道歉视若无睹,他要听的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那边继续鸦雀无声了一会,像是酝酿了很久才艰难的开口道:“我以为……” “以为宋家会这么简单就垮掉?”江复庭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着。 杨林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紧闭着嘴,面色惊疑地看着江复庭。 江复庭懒得理会边上的人那么多的小表情,耐心等待着林子青的其他说法。 手机里再次安静下来。 “是我太蠢了。”那边突然沮丧的叹了口气,“我是想顺势弄掉宋家没错,我利用了你们,可我没想到会直接输的那么惨。” “林子青。”江复庭一字一字狠狠地说着,“自己蠢就不要随便拖别人下水。” 话筒里的呼吸声瞬间屏住。 “我是个记仇的人。”江复庭最后警告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杨林生也没见过眼前的人会露出这副狠厉得模样,缩了缩脖子,问道:“电话……打好了?” 江复庭刚想将手机还给他,脑子里却不经意间闪过一张人脸,他深邃得眸子忽然涌起一丝希望,“马上。” 他避开杨林生的视线,钻到一个两幢屋子之间的夹缝里,手指有些颤抖的按下一个号码。 “嘟——” 连着十几秒的盲音,江复庭的神色有些迫不及待,他因为紧张快速呼吸着,白雾不断在眼前呵出又消失。 “谁啊?”不情不愿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满是闲散的味道。 “江复庭。”他张了张嘴,对方柔软松散的声音差点将他紧绷已久的神经轰然冲垮。 “哦,怎么了?”对方似乎也有些诧异自己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能帮忙找人吗?”江复庭的声音沙哑了下,有些哽咽,他立马假装咳了咳。 “活人还死人?”白唐还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不紧不慢的问道。 江复庭顿了顿,艰难得回答:“我不清楚 。” 那边没有直接回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慢悠悠得说道,“那有点难啊,有可以和对方联系的东西吗,像对方的头发或者常用随身携带的东西什么的?” 江复庭随着他的话语,神色逐渐痛苦起来。 他没有! 他这十多年来,他身上居然没有收藏任何一件和父母有关的东西。 只要和父母有关的话,江复庭想到什么试探性的开口:“血呢?” “血?”白唐不确定的问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收起了刚刚谈话间的漫不经心,“可以,找人价格比较贵,折后价6000。” “好。”江复庭痛快地答应下,只要能找到,别说六千,再多他也没问题,“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现在?”白唐的语气明显有些意外。 “方便吗?”江复庭神色紧张的问道,深怕被电话那头的人拒绝掉。 那边的人正在思考着,静谧的老屋夹缝里,只有江复庭自己起伏着的呼吸声。 “哎,行吧!”白唐听起来格外为难的开口,“那你直接来福德巷吧!” “具体点。”江复庭眉头微微一皱,在脑海里非常努力的思索着。 这个地方他明明没有去过,但是光听名字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你不会导航么?”白唐有些不耐烦的反问。 江复庭不假思索道:“手机是别人的。” 白唐似乎在电话那头非常无语的沉默了下,随后说道“这样吧!下安区知道吧?”语气像是在教白痴一样。 “恩。”江复庭闷闷的应着,但奈何自己有求于人,不好发作。 “永井百货大楼听说过没?” “恩。”江复庭继续应着。 “那行,你就先打车到那,一会在正门口碰面!”白唐像个操劳的老妈子嘱咐了几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江复庭松了口气,刚刚和白唐打电话的时候太过于紧张,背部一直挺得僵直。 他慢慢走出狭窄的巷子,将手机还给正站在路边一直哆哆嗦嗦的杨林生。 那小鬼刚刚在等待的时候居然一直在杨林生边上无聊的对他吹气,捉弄他。 “好了?”杨林生搓着冰冷的胳膊,小心看着他的脸色问道,说完又觉得自己明知故问。 “恩,多谢。”江复庭开口道,眸子不经意警告了下还在杨林生边上捣乱着的小鬼。 一记刺目的眼神吓得杨林生以为江复庭是在警告自己,他脑海里没由头地想起电视里看的奇奇怪怪的杀人灭口的桥段,连忙说道:“江复庭!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今天看到你的事情说出去的,我死都给你守着这个秘密。” 江复庭不知道他此刻脑子里装着的中二想法,没有多说什么,点了下头 ,不再理会神经兮兮打量着自己的人,快速打了个车。 永井百货是一个老百货商场,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曾经是市内最为有名的商场,江复庭小的时候老城区还没有完全没落下来,他跟着父母曾经来过几次。 这一次再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记忆中的那些辉煌感。 人烟稀少,墙面因为生意不好很久没有搭理,沾满了不少厚厚的污垢,外面看过去就有些脏脏的。 可正大门处依然提前摆放起了一个巨大的圣诞树,直通两层楼那么高,上面挂满了彩灯和装饰品,温馨的节日氛围倒是一点都不少。 商场内的灯光全部都亮着,里面的环境因为有承租人经常打扫的关系比外面倒是好了很多。 江复庭站在那颗树下,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单薄的人影在寒冷漆黑的夜晚里看着有些寂寥,边上的霓虹一直闪耀在他颜色单一的衣着上。 小鬼此时正被圣诞树的物件和彩灯吸引着,兴奋地上蹿下跳飘来飘去。 时间像是流水般淌过,江复庭拿出自己的另一个手机看了下时间,快八点了,剩余电量为零,只剩下一道红线。 他还来不及干嘛,伴随着手机的关机铃声,屏幕彻底陷入了黑色。 江复庭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无奈的收起手机。 应该快来了吧。 (本章完) ------------ 第三百八十九章:白唐家 他有些焦急的在圣诞树的附近踱步着,夜色越来越冷,有些商场的员工已经下班出来,江复庭看着商场里的东西被人收拾起来,摆在门口的海报被人拖了进去。 里面的灯火一点点的被熄灭,最上面的楼层已经暗下来一大半。 “大哥哥!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啊!我刚刚去看时间都九点半了!”那小鬼玩了那么久,新鲜劲也过了,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再等等!”江复庭看着商场的大门彻底被人锁上。 “你看人家门都关了!”那小鬼抱怨着:“我估计应该不会来了吧,要来早来了,你要不找个小旅馆睡一晚。” “他会来。”江复庭平静的开口,凤眼带着希冀看向商场对应的十字路口。 “哦。”小鬼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等待着,但是又非要缠着江复庭。 没过多久,仓促的脚步声总算响起,白唐依旧穿的不修边幅,气喘吁吁的朝着江复庭跑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我隔壁的一个阿姨出了点事,我刚刚赶着给她送医院去了,让你久等了。” “没事。”江复庭淡淡的说着,毫无神采的眸子亮了些,每次跟白唐接触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的放松不少。 “诶,怎么还有个小屁孩?”白唐缓过气来,才注意到他边上飘着的鬼魂。 除此之外,他的桃花眼一下子被江复庭身上混乱翻腾着的鬼气吸引住,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在他周边绕了一圈仔细打量了一番,他才一脸严肃的问道。 “你身上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复庭明白他指的什么:“中午。” 那双平日满是水波的眸子继续打量着自己,随后思索着什么,带着暗藏的顾虑又小心地问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异常没?比如影响你记忆、思考,或者感觉自己不像自己了?” 白唐一边说着一边硬掰出比较婉转的措辞。 江复庭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没有。” 对方不着边际的身形明显松了下,“那就好,到时候一块勉为其难的给你解决一下。” 江复庭的眸子微闪,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找人的事?” 白唐看了看周边已经黑下来的商店,“这时间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好坐一坐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是我家吧,不收你钱。” 他说着露出一副颇为慷慨的表情。 江复庭听到后纠结了半晌,因为心理洁癖的原因,他从小到大还没有去过别人家里,可想到晚上还要找小旅馆,他脸上的神色更为难看。 更何况他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说着玩的,试探性的客气着:“方便吗?” “我是挺方便的!”白唐无所谓的说着:“你我就不知道了。” “那就打扰了。”江复庭礼貌得道谢。 他跟着白唐穿梭在安静的街区里,周边的房子随着他们的路过,越来越老旧,有点像拆迁区,跟上次去李凝如家里的感觉很像。 江复庭穿入一个两边房檐是木头堆积的古董街,脚下的青石板地因为历史悠久,或者是走的人太多,被打磨的格外光滑。 这里全部都是九十年代的独栋老房子,不过多少比李凝如家里的老房子好一些。 这个至少还是能正常住人的。 他跟白唐再次拐过一个巷口,这里的巷子正好被边缘的高楼遮住了光线,常年不见光的原因,墙面已经布满了深绿色的青苔。 “这里就是福德巷。”白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的视线。 江复庭一点点的打量着,脚下的步子逐渐缓慢下来,几乎要将四周的一切印刻在脑海里。 他明明没来过这里,可是却格外的熟悉,熟悉到在自己的指尖触摸到墙角的石灰时,那种感觉几乎要从胸口迸发出来。 身上的黑气再次因为他动荡的心神狂涌。 前方的白唐瞬间察觉到他的异样,转过头嘱咐道:“你冷静点,这么纯的鬼气不控制点,到时候得把四面八方的鬼全吸来。” “恩。”江复庭有些尴尬的应了下。 集中注意力,去掉那些七七八八的杂念,他总算把内心的波澜控制了下来。 脚步在一个非常老旧的铁门前停下,白唐掏着钥匙准备开门。 “哎哟,唐唐,这么晚才回来了?”边上一个出门倒垃圾的阿姨听到这边的动静,问道。 “刚刚巷子里的何老突然犯病了,我刚刚送他去完医院。”白唐笑眯眯得解释着,大门已经被他打开。 “又犯老毛病了啊!”那阿姨同情的说道:“他也是可怜的,儿子女儿一个都不管,还好你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屋子,这才注意到站在白唐身边一声不吭的江复庭,惊喜得问道:“唐唐,这是你朋友嘛?第一次看你带朋友回来!” 白唐弯着眉眼说着,“是啊,今天第一次带来玩,他家没人一个人住害怕。” 说着撇脚的借口,他也不顾江复庭有些难看的表情,搡了一下他:“这个就是住我隔壁的张阿姨,平时对人特别好!” “张阿姨。”江复庭生涩的开口,艰难的对着正往自己走过来眼冒金星的妇女打着招呼。 “唐唐,你这朋友长得真挺帅的,英姿飒爽的看着跟个小明星一样。”张阿姨的眼睛就差直接怼到江复庭的脸上,各种欣赏着:“就是脸色差了点啊,现在小年轻怎么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身体的,这脸色唰白唰白的!” “这不是一个人在,就不好好吃饭么,现在小孩都 这样!”白唐不着边际的瞎扯着,拉着江复庭的袖子往屋里走。 江复庭也没有嫌弃,任由他拽,再不进去都不知道自己会被这两个人说成什么样子。 “唐唐,那阿姨这里有红枣你要不要,刚好拿去给你那朋友补补!”张阿姨贴上脸扒住白唐正要关上的门,不死心的问道,花痴的神色继续落在好不容易进屋的江复庭身上。 “不用!张阿姨!人家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红枣,我家有猪血,够他补的!”白唐客气的将极为热情的张阿姨推了出去,总算掩上了大门。 江复庭听到猪血的时候莫名有些胃疼。 白唐看着他本就苍白的脸色不经意间又难看了几分,随口不确定道:“真没吃饭?” 边上的小鬼跟堵不住的炮仗一样,没等江复庭开口就替他委屈道:“中午从太平间出来就没吃饭,你看还等你等那么久,除了下午在商场喝了口咖啡。” “太平间?”白唐惊疑的回头,云淡风轻的眸子里小心的掩着担忧。 那小鬼正想继续说着什么,被江复庭一记冰冷的眼神塞回肚子里。 两人走上木质的楼梯,房子的空间很小,每一层一眼都能望到底,江复庭一边走一边打量着。 二楼是个很简单的厨房加餐厅,摆着固有老旧的八仙桌椅,虽然房子格外的陈旧,但是被屋主收拾的算是比较整洁,至少没有江复庭想象中的脏乱。 白唐直接在这一层停下,慢悠悠的走到冰箱面前对着里面的东西思索着,随后不着调的问道:“吃面吗?下面给你吃。” “……”江复庭没有说话,直接走过去扶着冰箱门。 白唐还在奇怪着这人怎么不搭理自己,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 江复庭原本过去是准备一起看下里面的菜的,可埋在冰箱里的脑袋突然抬起,对上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他胸口突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要干嘛了。 白唐的脸乍一看很成熟,给人草草的感觉,似乎特别不靠谱的样子。 可忽视掉他嘴边的胡茬,抬头的时候及肩的长发垂落下去,露出特别清秀的五官,那双桃花眼除了历经百态的沧桑感仍旧残留着不少明媚的少年气,眼尾微微上挑,总是带着隐隐的红晕。 “怎么了?”江复庭打探的眼神突然灼热起来,对方突然警惕了一下,站起来问道。 “抱歉,看着有些眼熟。”江复庭以为自己的目光太直接冒犯到了他,耿直的道歉。 “我们见了那么多次,能不眼熟么?”白唐对着他没由来的话,嘲笑了下,随后催促着他:“快点!要不要吃面?” “恩。”江复庭点了点头,回到座位。 白唐拿出冰箱里剩下的菜,系上围裙,三两下 就清理干净。 然后拿起菜刀,紧接着,传来非常流畅的切菜声,一看就是经常自己下厨的。 江复庭坐在板凳上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脑袋逐渐有些昏沉之际,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到了他眼前。 江复庭身上的睡意瞬间驱散不少,因为刚犯过困,他的凤眼依旧有些迷蒙。 接过白唐递过来的筷子,直接嗦了一大口面,口腔里弥漫开的味道感觉更是熟悉,江复庭手里的筷子突然停顿了下。 “不好吃?”白唐看着他的反应,幽幽问道。 “没有。”江复庭怕他察觉到自己情绪里的异样,一直埋头嗦着面。 每次接触白唐的时候,这种熟悉像是印刻在骨子里,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 吃完饭后,江复庭没有好意思让白唐再动手,直接自己去刷碗,随后将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 这次轮到白唐在凳子上翘着脚,散漫得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活,恬淡的眸子里微光闪烁着。 江复庭的身影就这么一直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转过头,才发现白唐在发着呆,走过去说道:“可以开始了吗?”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章:小鬼和小姐姐 被唤回神的白唐稍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随即说道:“手伸过来。” 江复庭伸出手掌,掌心依旧没有什么血色,指甲有些发白,不过比中午刚醒来那会好很多了。 白唐这次也没有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指尖在江复庭的手掌轻轻一划。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察觉疼痛,伴随血液溢出的同时,那表面上浅浅的伤口就被涌上的黑气修复好。 为数不多的血液,被白唐指尖涌出的黑气凝聚在一起,他另一只手凭空流利地画出看不懂的图案,泛着金色的图案直接附着在被他取走的血液上,紧接着低声一喝:“魂来!” 浮在空中的金色图文陡然爆射出浓烈的光芒。 白唐自信的笑了下,弯着眉眼:“活人。” 江复庭紧绷已久的面庞总算松懈下来,连忙问道:“在哪?” 血液化为了两滴并列着,刚刚画出的符文变得歪歪扭扭,重新整合成江复庭看不懂的文字。 等到那个符文彻底稳定下来的时候,白唐才开口:“在西郊。” 然后转过头对着江复庭诧异地说道:“华夏国际第七附属医院。” “两个人在一起?”江复庭问道,欣喜的目光里也有些意外。 “对!”白唐非常肯定的说道。 江复庭听闻,身上的怒意隐隐有些又要燃起的趋势, 华夏国际第七附属医院是非常有名的精神病医院,哪怕是个正常人随便被塞个病名放进去,都很难再被当正常人顺利放出来,更何况他们还是故意的。 蒋家的人真是好手段,不敢直接连杀太多人,就将他父母藏在那里。 越是深想,他漆黑的眸子越是阴冷,神色凝重间,江复庭身上那股阴冷的力量再次踊跃起来。 白唐看着他身上杂乱无章翻腾着的黑色气体,慢悠悠说道:“你这鬼气虽然问题不大,但麻烦是有点麻烦啊,不早点解决迟早要变成其他鬼嘴里的大餐。” “能直接去掉吗?”江复庭对这东西本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和概念,满不在乎的问道。 一直窝在边上的小鬼差点急了眼:“大哥哥!你不要给我啊!我要!” 白唐看着忽然扑出来的小鬼,对着江复庭挑了挑眉:“看到没,这么鬼见鬼爱的东西,你居然说不要就不要!” 然而站着的江复庭却纹丝不动,白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继续道:“这东西可是天生的!有些人想要都没有,至纯的阴气,你知道作用有多大吗?” “那你说怎么弄?”江复庭问道,只要能把这个麻烦的东西解决掉,什么方式都无所谓。 “你先说你这是怎么搞的,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突然就这样?”白唐难得认真了起来,那双松散的眼睛直接对上江复庭的 眸子。 “他在太平间诈尸了。”那小鬼幽幽的在边上插一句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了解一些事情一样。 “怎么回事?”白唐一只手杵着脑袋,直接整个人的重心托到了桌子上,直勾勾的视线能把人拆穿:“你不说清楚,我可帮不了你。” “跟宋家有关。”江复庭开口道,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不太想让人知道自己差点死掉的事情:“我已经查到宋家的问题了。” “恩?就上次我让你帮忙找的?”白唐眼眸流转着,顿时一亮。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见对方没有深究细节,松缓了下,继续自己的话题:“有电脑吗?” “当然有。”白唐从凳子上站起来,邋遢的踩着鞋子,一双布鞋硬是被他穿成了拖鞋,踢踢踏踏得走出了厨房。 江复庭紧跟上去,楼梯再往上走,感觉阴暗潮湿不少,最上面的屋子不太通风,估计平时阳光也不好,在北方这种干燥的地方都能闻见些许的霉味。 江复庭一边走一边蹙着眉,直到楼梯踩到底。 白唐熟练的抬起手,按了下墙面上非常老旧的开关。 沉闷的屋子总算亮了起来。 屋内的格局非常简单,一张木床,床头上放着一个台式电脑,地板也是木质的,有些地方凹了个空,泛着黑青色的斑,看上去像是发霉了。 屋子最里面的墙边是一个老式外推的窗,开窗的时候需要用铁杆扣住的那种。窗户下面就是一个破旧的小沙发,沙发上堆满了男人的衣物。 白唐随意的躺在了床上,对着江复庭抬了下眼:“就那,你要用的话,直接用吧!” 江复庭没有吭声,拉开椅子,座椅倒是新的很,是个电竞椅,靠上去软绵绵的,格外舒服。 他打开电脑,一个黑漆漆的网站直接自动跳了出来。 网站设计风格简单粗暴,上面直接写着白色又醒目的大字:专业捉鬼,驱鬼,投胎,往生。 下面洋洋洒洒的介绍内容,专业从事阴间地府行业三十年,行业内的战斗机,良心中介,你值得拥有! 江复庭默了默,也不管白唐躺在一边的表情,直接关掉。 他摸了下自己一直藏在身上的U盘芯片,还好当初这些人杀他以后急着处理尸体,没来得及检查他的身体,不然这个东西也留不到现在。 江复庭还是本能的将白唐的电脑先做上了一层安全防护。 噼噼啪啪敲代码间,白唐终于饶有兴致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凑过身子挨着他的身边开口问道:“看不出来啊,你还会这个啊!” 白唐完全没注意到这个距离对于江复庭来说有多近。 “恩。”江复庭感受着对方说话时不经意间扑在自己脸上的热气,脚下稍许的挪了 挪,这才和白唐稍微保持了些距离。 然后他保持着云淡风轻拿出读卡器,插进电脑,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文件。 江复庭找到那天林子青传给他的上半年救助儿童的资料,翻给白唐看:“答案都在这。” “这什么意思?”白唐看着江复庭给他翻的表格还没有特别明白,扫了眼文件名:“这不是宋明辉那基金会的救助儿童名单么?” “你仔细看。”江复庭没有说太多,直接点进一个名字,显示出来的照片是他们两个都依稀有些印象的。 那是他们两在慈善晚会的晚上共同见过的。 “这不是那晚上的小鬼么?”白唐惊道,随后一秒脸色一变反应过来了什么。 “这人我也认识啊!”边上的小鬼有种被他们排斥在外的感觉,飘到电脑前故意挡住他们的视线说道。 两人的视线同时聚焦在他的身上。 那小鬼以为他们在怀疑自己,加重口气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是认识啊,之前我们还一块在医院玩呢!” 江复庭顿时想到什么,漆黑的眸子闪烁着,这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鬼眨了眨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自己的名字,说道:“陆皓。” 江复庭顿时粗暴得推开他的鬼影,赶到电脑边,在表格里直接输入名字查找。 小窗格上显示查找内容为一个。 果然有。 江复庭点击了下确认,然后点开陆皓这个名字,再次跳出来另一个页面,里面显示的照片正和飘在自己身边的小鬼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现在的这个小鬼看起来格外苍白而已。 “你以前也申请过资金救助?”江复庭扭过头问道。 “恩。”小鬼天真的点着头,随后脑袋拉拢了下来,圆圆的眼睛充满了忧伤:“可是我自己不争气,还没到手术时间,就犯病死了,我都还没来得及跟我妈妈告别,还没跟我爸爸多说说话。” “那你刚才说你认识前面图片里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白唐莫名的问道,他上次明明已经将现场的小鬼都收走了。 陆皓拧着那张可爱的小脸蛋,回忆着:“我死了以后,有些跟我一样的小朋友突然来找我玩,刚开始我还不知道我死了,我就知道爸爸妈妈再也看不到我了,我怎么叫他们都不理我!” 他一边说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委屈。 “后来小伙伴们告诉我,我已经死了,那会我才知道我再也不可能碰到爸爸妈妈了。” “我就想着一个人也是一个人,他们愿意跟我做朋友也挺好的,我就经常跟他们玩了。” 陆皓细细的回忆着:“后面每天都会有跟我一样的小朋友,有的时候一天会有两三个,我们的伙伴也越来越多了!” 陆皓说 道这里突然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那会我们关系可好了,天天在医院里玩,后来直到有一天再也没有新的小伙伴加入了,我们就不止在医院玩了,有的时候晚上还会跑出去。” “但是后来有一天医院里突然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陆皓说到那个姐姐眼里都在闪着星星:“那小姐姐跟我们一样,而且她看起来很厉害,对我们也特别好,有的时候会把身上的鬼气分给我们,所以大家一下子就跟她熟了。” “你说的小姐姐,是不是她?”江复庭翻出了手机里陈佳南的照片给陆皓看了一下。 “就是她!大哥哥你也认识她啊!”陆皓忽闪着眼睛问道。 “恩。”江复庭简单的应了下,这样就知道为什么慈善晚会的那天晚上会突然冒出那么多的小鬼了。 白唐听到这里基本上也已经明了了,不等小鬼说完,就抢他台词笑嘻嘻的开口:“我猜后面那小姐姐是不是说晚上要带你们去好玩的地方,再然后你的小伙伴和小姐姐再也没回来过?” 陆皓说的正兴致勃勃的被他抢了台词,气急败坏得但又有些不解,鼓着一张小脸蛋:“你怎么知道?”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一章:抢电视 白唐突然对小鬼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格外灿烂:“因为都被我扔去投胎了呀!” 陆皓听到这话鬼影差点从桌子上翻下来,叫道:“你骗人!那小姐姐怨气那么重怎么可能投胎,而且我那些小伙伴要是能投胎早就投了。” 他说着声音却是不知不觉间小下来,有些哽咽,圆圆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孤独:“哪还需要跟我一起孤零零的游荡那么久。你看我现在不就没投胎上么?” 白唐看着陆皓忽然有些可怜的身影,收起刚刚还想捉弄他的心思,摸了下他的脑袋:“你要想投,我可以帮你,就是……”他一边说着一边贱贱得笑着,另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在他面前摩挲了下。 江复庭险些对眼前爱钱到无耻的人翻白眼,一个小小的孤魂野鬼的钱都赚,淡淡的问道:“之前晚会那些不是可以?” “那不是多吗,凑业绩的,你看这一个也凑不上什么,我还得专门花力气去渡他,划不来。”白唐杵在桌子上,那张脸就贴在江复庭的手边,眸子里的神色又是一份懒洋洋的状态。 江复庭冷冷得看着他,耳尖却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烫,“渡小鬼多少钱?” “不多!不多!就……”白唐正无赖得抓着他的衣袖把玩着准备开口。 江复庭刺骨的视线差点把他的手割下来,对方连忙卖着笑收回手,漫不经心的说道:“哎呀,都是老熟客了,那小鬼还是未成年儿童,就收个两千吧!” 陆皓见江复庭似乎愿意出钱替自己买机会投胎,那双大眼睛此刻满怀感动,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江复庭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先碰上这小鬼,他都要觉得自己是被设套了,他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恩。” 脑海里快速的思考着,他紧接着对小鬼说道:“我有个条件。” “大哥哥你说,你对我那么好,我能做到的肯定帮忙!”那小鬼气势昂然地答应,也不管江复庭提什么样的条件。 江复庭双目认真得看着他,一直到陆皓被盯得有些瑟瑟的,疑惑的对上自己的视线时,他才开口:“你想见你的家人吗?” “恩?”陆皓眨了下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吗?”江复庭重复问道。 白唐在一边怡然自得地掏起了耳朵。 那双眼睛被陆皓瞪得很大,眼里涌起的雀跃和兴奋怎么也掩盖不住:“真能见到?” 江复庭淡淡的扫了眼趴在一边的白唐:“他能做到。” 不能让他白收这两千块钱,也不能让这小鬼白捡这投胎的便宜。 江复庭脑子里的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 白唐掏耳朵的动作突然顿住,耳膜差点被挖耳勺捅破,动作愣了愣。 “对吧?一起两千块。” 江复庭挑着眉,眼尾有些上扬,对方的反应让他心里愉悦了不少。 白唐向来都是自己压榨人,突然反被人压榨还有些错愕,含含糊糊的应着,本来想继续开口坑点什么,江复庭淡然的脸一直似笑非笑得看着他,陆皓那双溢满泪光的样子又特别的凄惨。 然后白唐不再说话了,别过头,他翻出藏在被窝里的遥控板打开电视。 江复庭心里连着几日沉积已久的阴霾被白唐与时常有些不同的小反应驱散不少,整个人也轻快了一些,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电脑里。 他重新将文件夹里的资料整理归类,后方一直响起电视里嘈杂的讲话和欢呼声音,他的思绪却是非常认真的沉浸在自己的状态里。 “接下来一条新闻是当下社会话题的一个热门,现任远恒慈善基金会监事会人员,涉嫌私吞巨额善款携款逃走……”脑后的声音还没说完,就被切换成叽叽喳喳的娱乐节目。 江复庭在听到的那一刹那就拧着眉转过身,对着百无聊赖不停换台的白唐说道:“等一下!刚刚那个台。” “这个?”白唐眼都懒得抬一下,慢悠悠的按了一下退回键。 液晶屏幕里正播放着一群古风女子衣衫不整的围拢着一个男子言语轻佻的说着什么。 江复庭的视线往着边上躲闪了下,“再往前面。” “这个?”白唐继续无聊的按了下退回键。 正好是一个选秀节目,一个参选的嘉宾歌曲刚好唱到了尾声,高亢的高音突然破音,刺耳的差点要穿透屏幕。 江复庭皱着眉:“再往前面,在播新闻的节目。” “我怎么知道哪个是新闻节目,我自己都没注意。”白唐嘴里嘀嘀咕咕的,手里的动作却是连续不断的按着按钮,节目疯狂的往前倒退。 电视里的画面切换速度快的看都看不清,就又切到了下一个台。 画面飞速的更迭中,江复庭一直凝着眸子,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江朝的脸。 “就这!”江复庭连忙阻止道。 等白唐慢悠悠的停下手的时候,已经又连着跳过了好几个台。 液晶屏里的画面忽然变成了一个最近大火的双男主电视剧,里面两个长相颇好的男人正有些亲昵的靠在一起低语着什么。 江复庭的耳尖再次噌的一下燃烧了起来,他有些羞恼的抢过白唐手里的遥控器,“我自己按。” 他严重怀疑床上的这个人是故意的! 白唐看着他变化的神色,突然一边大笑一边调侃道:“不是吧,没谈过恋爱?刚刚你看到那群脱着衣服勾搭人的小姑娘的时候表情就不对了!” 江复庭瞪了他一眼,嘴唇干的不行,没有说话,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屏幕切换频道。 “据警方透 露,暂时还未找到携款潜逃的江朝,地方财务部已经命令审计对基金会的所有账目进行统一审查,审计时间将持续一个星期,审计结束将会直接向大众宣布结果,如果账目虚假,警方将会立即控制所有相关人士……” 切换回这个台的时候,电视里还在播放着和基金会有关的事情。 主持人说着,身后的公屏也切换了一个画面,是动完手术不久的安安,“今天下午宋氏集团的宋明辉已经公布,礼拜五的下午将会召开记者发布会,亲自向社会说明有关基金会内的状况,澄清之前网上对他的控诉和谣言,据悉还会邀请一个受助儿童做证明代表。” “接下来,我们将带各位电视机前的观众们走进……” 剩下的画面没有任何意义,江复庭直接切了频道将遥控器扔回床上。 真正作恶的人将会披着羊皮继续行恶着,他们越有钱就越买得起最贵最自然的羊皮,用世界上最好的胶水,他们可以牢牢的长期将羊皮粘在自己的身上,直到周围的人再也分辨不出来。 “没事吧?”白唐看着他的面孔有些不太好看,收起刚刚的不正经,关怀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恩。”江复庭闷闷的应着,手里的拳头紧攥着,不知道想起什么,拿出自己身上的充电器,开始给手机充电。 “你有手机啊?”白唐莫名得看着他,想起晚上电话里的内容。 “没卡。”江复庭锁着眉,等待着手机的开机。 等屏幕终于亮起来以后,接上网络,登陆自己的邮箱,他将自己之前在医院里拍到的儿童就诊病历整理好,随后再打开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平板,这次这里面的东西被江朝整理的非常整齐,甚至包括董事会的初始文件都有,有些是原件的扫描版。 难怪自己的家里几乎要被搬空,这些人就是防着江朝的这一手。 光这里面的东西就能抵过他自己翻找出来的一切了。 “这些又是什么?”白唐看着一堆令人头痛的文件问道。 江复庭对他也没有什么避讳,一直出于本能的放心着:“宋家作恶的证据。” 他将所有东西整理起来,排得满满当当,随着手上的动作,心里那个本有漏缺的想法,逐渐完整起来。 江复庭将整理好的东西一起打包到邮箱,紧接着又编辑了一段文字,回过头看着此时一脸默默敬佩着的白唐,说道:“手机借下。” 白唐正要把手机给他,又抽回手,拉开电脑桌的抽屉,慢慢摸索着:“刚好我有个备用的号码卡,给你用算了!估计剩个十几块,到时候记得充钱,别给我欠话费就行!”他说着扔给江复庭一张小小的SIM卡。 “好。”江复庭有些感激的接过来,自己 现在也不方便出去拿身份证办业务,否则容易被宋家的人监控到。 弄完手机后,他又拨了个号码。 江复庭耐心等待着,这次电话那头的人接的没那么快,许是时间本身就比较晚了,他稍微等了一会才打通。 “是我。”手机里的盲音刚停下,江复庭率先冷冷开口。 林子青有些意外的愕然了下,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应着声:“恩。”,等待着江复庭下面的话。 “帮我做件事,以后我们互不相欠。”江复庭淡淡的说道,手指不停得滚动着鼠标。 这会在准备着的事情他自己虽然也能干,但他想再通过这件事情确定林子青的态度。 如果对方答应,那说明对方的行事风格没有完全缺德到那种程度,仅仅只是单纯的冲动而已。 可如果拒绝了,那可能跟宋家和蒋家的人没什么两样,都是能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果然,这次对方没有像以往一样没有很爽快的马上答应,话筒里沉寂了一会。 林子青在认真斟酌之后,才长长的一叹:“你发我吧。”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二章:封印 江复庭挂掉电话的同时,电脑里的邮箱内容被发送过去。 做完所有的事情,转过头的时候他再次对上白唐一动不动的眼眸,那双桃花眼不知道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多久。 “怎么?”江复庭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手上翻着正在充电的手机。 “我在想晚上怎么分配这张床。”白唐懒散的靠在枕头上,头发后面的皮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取了下来。 江复庭别过脸,“我睡沙发。”话刚刚说完才想起进屋子时无意间瞥到的沙发。 他视线转移过去,除了上面还堆积着的乱糟糟的衣服,露出来的布料上有些污渍已经渗进里面,洗刷后还残余着灰蒙蒙的颜色。 白唐笑了笑,对着沙发那边扬了下头:“你不介意的话,就去睡。” 江复庭顿了顿,瞥了眼自己脚下的地板,打地铺也不大可能,随后只能非常艰难的提议道:“这边有旅馆吗?” 白唐眨着眼,晃了晃脑袋:“这地方都快拆迁了,谁还在这附近做生意。” 边上默默无闻的陆皓看着两人因为睡个觉的事情扭扭捏捏的,实在看不下去:“大哥哥,你们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又没关系,将就一下不就好了!” “洗漱在哪?”江复庭瞪了陆皓一眼挣扎了半晌,终于妥协道。 “出去右拐有个小房间啊!洗浴台下面有一次性用品,你直接拿着用。”白唐坐在床上翘着腿。 江复庭发现对方好像也不太怕冷,晚上出来见面的时候就直接穿着一件简单的卫衣,现在看到他翘着腿才发现他穿的裤子也只是非常单薄的一层,露出里面白白的脚踝。 “怎么了?”白唐留意到他目光的停顿问道,“还要我给你带路?” 江复庭神色窘迫了一下,僵硬的大步走着,带上了门。 卫生间里的东西也很简单,没有窗户,湿湿的也有些潮气。挂毛巾的架子都用的有些生锈了,瓷砖有些地方出现了不少的裂纹。 洗漱台上放着男人的洗漱用品,牙刷还有点未完全蒸发干的水分,像是用过不久的。 看样子自己联系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洗刷过了,晚上休息那么早? 江复庭打开花洒,水压不是很好,时大时小的。 他扬起头,闭着凤眼,头顶上方的水直接冲刷到脸上和发丝间,多余的水滴直接顺着他的脖子流淌下来。 不断喷洒出来的水没有雾气,是冰冷的。 江复庭仿若没有丝毫感觉,身体早就习惯了这种冷意,眼皮垂上的瞬间,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演习着刚刚在外面闪现出的想法。 他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脑海里时不时夹杂着对林锦和江朝的担忧。 “再多洗半 个小时,我就收你水费了!”隔着两扇门,白唐抱怨的叫声都清晰的穿透进他的耳朵。 江复庭关上花洒,拿着一次性毛巾擦了下头发和身体,才发现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 腰上围了圈浴巾,他小心的迈着步子走出浴室,然后推开一点卧室的门,探着半个身子,面色难堪的开口:“有里面换洗的裤子吗?” 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发梢不停流淌在胸膛上。 白唐坐在床上扭过头的瞬间明显呼吸顿了下,然后马上跑到衣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胡乱翻着,拿起平角裤扔给小鬼:“这个新的,还没穿过。” “谢谢。”江复庭接过小鬼递过来的裤子说道,隔了一小会才进门。 头发显然被干毛巾用力擦过,至少不再滴水了。 白唐应该是顾及到他的习惯,床的中间被一条黑线隔着,江复庭疑惑的看了下,伸出手指触碰了下,指尖如同触碰到坚硬的东西怎么也穿不过去,他紧绷的身子这才松了一些,坐在了床上。 两个人一同靠着床头,中间无形隔着距离,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白唐突然开口道:“你身上的鬼气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我直接给你封住,还有一个嘛。”他转过头看着江复庭:“就是跟我一样好好修炼,自己控制住他。” “封印掉。”江复庭果断的回答。 “确定?”白唐看他想都没想,徐徐善诱着:“修炼的好处可是很多的哦,就比如像我这么厉害啦!而且能做到很多普通人做不了的事情!” “不需要。”江复庭非常理智的说道,“我只要正常生活。” “行吧,那你坐过来。”白唐听他特别坚定的眼神,爽快的笑着,弯着的眉眼却藏着看不见的失落。 由于身上还挂着浴巾有些不方便,江复庭直接跪坐在他面前。 隔在两人面前的黑气被白唐挥手暂时收掉,“手给我。” 江复庭再次对他伸出手掌,即便洗的是冷水澡,在血液循环的刺激下,掌心还是有些发红,而且身上的状态相较中午已经好了很多。 白唐伸出食指又在他掌心轻轻一划,轻易又取走几滴血液,那双时常散漫的眼睛堆了不少认真之色。 血液在空气中乖巧的悬浮着,白唐指尖涌出的黑气顺着他的动作不断在空中袅绕着,再次绘出金色的符文,这次的图案明显比上次复杂很多。 上面不是散发的金色光芒,图文里面反倒汹涌着暗红色,蕴藏着巨大的禁制的力量。 江复庭光是安静的坐在这里,都能感受到符文对他身体里的压制感,体内的力量似乎感知到受到极大的威胁,翻腾的更是汹涌。 随着白唐手上的动作即将完成,这种若有若无的压 制感更为强烈。 “以血为引,魂为精,魄为印。”随着白唐手里的最后一笔流畅的勾完,他明媚的眸子猛然一凝,快速单手结了个手印,悬浮的血液和符文再次融合。 那个手掌顶着巨大的能量,直接将融好的符文拍向江复庭的胸口。 他身上的黑气像是瞬间爆炸了一般,在体内不断的叫嚣着,疯狂的掠夺着他的每一个感知,阴鸷的寒冷几乎要将他彻底的吞噬。 “哼……”江复庭有些不适的抿着唇闷哼了下。 “忍耐下。”白唐清亮的声音将他从昏沉中拉出来,像是冰冷的清泉突然降下来将他身上的障碍冲刷掉了。 江复庭缓缓平稳了呼吸,刚刚还在挣扎的俊秀脸庞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刚刚还在他体内拼命肆虐不受控制的黑气,此时像是被符文上的力量完虐了一遍,慢慢安分下来,跟随着胸口上的结印乖乖飘过去。 全身的黑气全部涌向胸口,被急速的压缩着,江复庭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胸口的那一小块黑圈不停的凝聚着,随着涌入的黑气越多,那里面的黑气也越来越凝实。 直到他身上的最后一丝都被引进这里,浓烈的黑圈依旧活泼的在翻滚。 尽管现在看起来只有一个乒乓球大小,但是所有的力量全被坍缩在这里面,高浓度的力量让他自己有些心惊。 “封!”白唐凝重的一喝,浑厚的力量继续被压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缩小。 江复庭震惊的留意着胸口那处变化,原本就非常浑厚的黑气,被硬生生压缩成了液体,最后彻底凝聚成了浓厚黑暗无比的一小滴液体。 随着那只手掌碰到胸口时带来的触碰感,那一小滴水滴被彻底印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在体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江复庭知道,那是真的已经被封印在了自己的灵魂上。 “好了。”白唐开口道。 江复庭睁开眼,陆皓还在边上一脸惊骇的样子还没回过神。 “为什么还能看到他?”他看着小鬼,皱着眉不解的问道。 “哦,这个可能是你激发鬼气附赠功能吧。”白唐将原来横在床中间的黑气布置回来,再次慵懒下来,身子缩进被子里,杵着头看着他:“一般故事里这种被迫携带的附属性不都是终生制的吗?鬼这种东西看习惯就好了!” 他说着漫不经心的躺下来,柔软的长发随意的凌乱在枕头上。 江复庭忽然有些无语,然后看了下自己的胸口,胸膛上面居然浮现着刚刚那个黑色水滴的图案,外面带着两圈黑线,仔细一看的画并不是单纯的线,而是密密麻麻极小的字符连在一起的。 乍一看,小小的图案有些像纹身。 白唐注意到他的视线,慢慢解 释着:“这个是印文,不用管它,只要是封印就会有印文的。” “恩。”江复庭淡淡的应着。 “对了。”白唐突然想起什么,对着他神色严肃地叮嘱道:“鬼气一旦被封印后,就别妄图想解开了,不管是什么原由都不行。” “我不会。”江复庭平静的说道,之前身上好不容易习惯下来的阴冷感突然被剥离掉,身体反而有些不习惯。 对寒冷的抵御能力也一下子丧失掉,他快速钻进被窝里。 “这个不是会不会的问题,不管任何情况下不要去用,不要激发!作用于人体的禁制都是单向的,强行破掉都会对身体产生不可逆的伤害。”白唐认真的说道:“记住了?” “好。”对方难得特别凝重的语气让江复庭心里多留意了下,不过这种东西对于他而言就算想用也没地方用到。 等他救出林锦和江朝,把宋家和蒋家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后就认真考上大学,学自己喜欢的专业,勤勤恳恳过完这一生。 白唐见他听进去了,才把头钻进被窝,传来闷闷的声音:“床头灯在你那!” 江复庭从被窝里探出修长的胳膊,指腹好不容易触碰到开关,赶紧按下去,缩回被子里。 真冷! 他在内心吐槽着,但按不住心里流淌出的那种喜意,这才是人有的感官!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三章:欠债 江复庭满足的闭上眼睛,从礼拜六开始他就一直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不知道是环境原因还是被子太暖和,他的身体被满满的温暖包裹着,意识很快就昏沉了。 陆皓暂时被白唐收在了布袋里,寂静的黑夜里,只剩下江复庭平稳而安详的呼吸声。 过了良久,另一边的被子突然动了动,白唐慢悠悠得探出半个脑袋,眼睛被细碎的刘海明明灭灭的遮挡着,眼角总是常年带着浅浅的红晕。 流转的眼波透着苍茫和怀念,那种眼神像是跨着世纪看着一个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人。 他动作轻缓的收起床上隔绝开他们两人的黑线,伸出一只手,非常小心的探过被窝,手指微颤着,原本只想摸一下他的发丝,却不经意间碰到江复庭光滑的脸颊。 对方似乎接收到了触感,睡梦间不由微蹙眉。 白唐犹如触电般迅速抽回了手,将那道黑线重新在被子中间埋上,然后假装翻身故意大幅度的动了动,才慢悠悠的扭过身子背对着江复庭。 黑黝黝的屋子里再次静谧了下来。 江复庭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带着疑惑,紧紧凝视着白唐的背影。 直到过了会,眼皮终于撑不住,才再次陷入沉稳的呼吸。 第二天江复庭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白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墙面那边的小窗被开着一个小缝通着气。 寒冷的风不停的从外面透过那个缝隙吹进来,席卷着屋子里残留的温度。 白唐的家里本身就没什么暖气,此刻凌冽的风冷得更为刺骨。 床上的那道黑线已经被解除,江复庭裹着半边的被子,半只脚踩着地板,直着身子,另一只手捞到了放在沙发上被自己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长得高果然是有好处的。 拿下充了一夜电的手机,他穿着棉拖鞋踢踢踏踏的下了二楼,早餐的香味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就闻到了。 白唐身上还系着围裙,听到江复庭的脚步声,就端了一杯热牛奶过来。 “多谢。”江复庭接过杯子,掌心触碰到杯子的瞬间,透人心脾的热度瞬间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白唐弄好早餐简单的收拾了下,搬着板凳坐在了边上灌下一大口豆浆。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看了对方一眼,眼前的人正好咬着油条,桃花眼半眯着,还有点惺忪的味道。 他默默地喝了口牛奶,趁着对方还迷糊的样子,冷不丁的开口:“方便多借住两天吗?” “噗!”白唐刚咽到嘴边的豆浆和油条差点喷出来,他抽出桌子上的纸巾一边擦嘴一边看着他:“你在我家还赖上瘾了?” 江复庭脸上也有些窘迫:“我可以付钱。” “你还把我这当旅馆 了?”白唐反瞪着眼,口气夸张的叫着。 江复庭面色愈发的尴尬,生硬地解释着:“事情解决完,我就走。” 白唐再次习惯性的杵着脑袋,懒散的眼眸打量着他,原本抓着油条的手指在木桌上不规则的敲着,“你事情什么时候办完?” 江复庭听他这么说心里感觉有戏,继续道:“最晚星期六。” 白唐继续不紧不慢的靠着,挑着眉眼:“我看你现在这生活状况不仅要住我家,还得要24小时保镖吧?” 江复庭抿着唇,多一个人照看着确实会方便很多,不用像昨天那样出门一直鬼鬼祟祟的,嘴上推脱着:“不用那么麻烦。”,眼里的犹豫之色却还是出卖了他。 白唐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嘲笑着拿起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然后打开计算机手指飞速的按着:“这样吧,借宿加保镖一天直接给你算500块,今天礼拜三,从今天开始给你算到星期六一共四天,两千块,加上找你父母六千,还有渡小鬼两千,一共一起刚好一万!” 白唐无视着江复庭越来越黑的脸色,算完数字,接着啃了口油条,专门将手机屏上算出来的数字递给他看:“你看看,没错吧!” 江复庭的眸子在看到手机上的最终数字后深沉了下,随后沉闷的应道:“好。” 自从见到白唐以来,他存了半年的零花钱眨眨眼就没了。 “以防万一,这么大的钱先开个证明啊!”白唐熟练的从餐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收款收据,项目那处写着江复庭预收款:壹万元整,右下角盖章的地方被他用鬼气戳了一下,罗马数字上面瞬间多了一层淡淡的灰色印记。 江复庭默默地看着他弄的有模有样的,随后白唐将本子甩过来,给了他一个印泥,说道:“你现在没有鬼气了,自己按红印吧。” 顺着自己红红的拇指印上去,江复庭欠下了人生中第一笔巨款。 早饭过后,江复庭直接给李凝如打电话,李凝如还在万般惊愕中回不了神,他再三嘱咐让李凝如千万不要告诉安安,然后让她顺着自己的意思去一个比较私密的茶馆。 茶馆的环境比较偏僻,属于闹中取静,本身所在的地方就是在市中心,地段价值非常高,而在这种寸土如金的地方还能拥有这么一大片宁静祥和的环境,足以见其背后老板的财力。 江复庭之所以会选这个地方,除了环境原因,还有就是家里曾经在这办的会员卡还有一些余额,用完这些,自己就得跟着白唐一起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两个人穿过几条歪曲狭窄的庭院,终于到了茶馆门口。 江复庭报了了预约的手机号,站在门口的迎宾笑盈盈的扭着腰肢,一步一步将他们引到最 里面的包厢。 “先生,到了。”迎宾笑容明媚的缓缓拉开木门。 李凝如此时正端坐在里面,在对上江复庭的瞬间,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脸上的惊讶怎么也掩饰不住。 暖气就是好东西,原本还站在外面打着颤的身子,从进茶馆以后就快速的热乎起来,甚至有些要出汗的迹象。 江复庭脱下浅咖色的毛呢外套,借的还是白唐的衣服,里面依旧是那身从家里跑出来时换的衬衫。 两个人一起坐在了李凝如的对面。 李凝如除了惊疑之外,视线不住的在白唐身上好奇的划过。 “这是我朋友,白先生。”江复庭简单的介绍着,他和白唐认识了那么久还从没认真叫过他的全名,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 白唐的眼里果然闪过一丝不满,对着李凝如主动说道:“美女你好!我叫白唐,天师门亲传弟子。这是我名片!”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熟练的从自己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哦。”李凝如接过名片,看那神情对这种东西不太相信,简单的扫了一眼就收起来,反而有些意外的看着江复庭。 她感觉对方的性子不像是信鬼神的人,居然还有这种类型的朋友。 但是这种怀疑的神情终归是有些不礼貌,她随后给江复庭和白唐各倒了一杯茶。 杯子外壁的紫砂因为袅袅飘出来的热气,杯口的颜色晕的深了不少。 李凝如喝了一小口,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江同学,你家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那天你去看安安打针,我出去拿了下报告,回来就没看到你人了。我问安安,安安说你也生病了?被蒋黎带走治病了?” “你碰到蒋黎了?”江复庭捏着手里的杯子问道。 “那天有个护士叫我去拿报告,我本来想着先去看下你的,结果碰上了同校的蒋黎,他说安安的主治医师就要下班了,让我赶紧去!”李凝如被江复庭眼中骤然的厉色吓了一跳。 江复庭乌黑的眸子暗了暗,难怪那天安安跑出去的时候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难怪蒋黎那个时候会突然出来,这样看这一切早就设计好了。 江复庭细细的回忆着,或许那天撞他们的护士都是刻意安排的,分明就是时时刻刻的监视着他们在找机会下手。 后面发现实在不能单独对他们动手,才会想着在注射室内连自己也一起干掉。 只是当时形势所迫,蒋黎并不能真的完全对自己动手,不然父亲一定会马上察觉,有所行动,后面蒋家和宋家根本掀不出现在的波浪。 江复庭想到这一切都是被策划好的巨大阴谋,他们在未知的情况就算跳也跳不出去,心里就愈发的寒冷。 所幸自己死了一次,彻底摆脱了他们的控制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吧。 现在的位置将和之前完全颠倒过来,他们在明,他在暗,何况自己将也不会是一个人在战斗。 “安安的手术后面也是蒋黎安排的吗?”江复庭抿了一小口茶。 边上的白唐已经连着续了好几杯了,整个身体倚在窗边感受着外面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一只脚翘在凳子上,毫无坐相的刷着手机,直接把茶当水喝。 他放在凳子上的鞋子,不小心碰到江复庭的衣摆。 江复庭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随手拍了衣角被蹭上的灰尘,他抽着纸巾擦着手。 前面的李凝如观察着他们的小互动,掩着眼里愈发浓烈的好奇,继续说道:“对,蒋黎说直接安排最好的专家给安安做手术,我以为他只是客气一下,结果第二天动手术的主刀大夫真的是从别处专门请来的。手术后他跟我提了个要求说要拿安安给医院和基金会做广告,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四章:约人 “毕竟人家确实帮了我们,我也不好直接拒绝。后来就陆陆续续的不断有人找过来拍照片,录视频。” 李凝如说到这里,脸上也有着说不清的困扰和难受,因为人家确实帮助自己救了安安,不然安安可能连未来几十年生活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术后的人本来就很脆弱需要好好休息,但是连着几天别说安安了,就连她都快招架不住这些人的攻势了。 尽管安安生命的危机解除了,但是脸色反而比术前还差了,以前经常说话特别爱笑的一个孩子,最近都不太笑了,像是突然被逼的成熟了不少。 江复庭看着李凝如脸色的变化,沉默了下,光从微博上铺天盖地的通告新闻和采访量来看。 他就能基本猜出来,更何况蒋家和宋家那种人,都是无所不用其及的。 他们在你身上投入的,一定会想尽办法加倍的捞回来。 “我这次是来找你帮忙的。”江复庭缓缓开口,乌黑的眸子却依旧清澈见底。 “你说。”李凝如心里似乎猜到了几分,一个突然死而复生的人,家里又变成这样,还能做什么。 “和蒋家、宋家有关。”江复庭没有直接告诉她,虽然自己以前也帮过她,但最终选择还是看对方自己的判断。 他不喜欢强迫别人,顶多是道路不同,大不了一拍两散。 对方思索间,白唐主动替他空了的杯盏续上。 茶水刚落入空杯的一霎,发出清铃的声音,随着渐渐沉闷的满上声,沁脾的香气再次涌入他的鼻腔。 看似漫长的思索,仅仅只是几秒而已。 李凝如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江复庭的信任是近乎本能的,而且她的心不瞎,仔细一想就辨的出来,哪个是真善哪个是伪善,开口道:“好,你说吧,我怎么帮你。” 江复庭对着边上的人抬了下手。 白唐秒懂,拿出自己身上之前常背的破布袋,然后从里面翻出那个平板电脑来递给他。 江复庭接过平板,将自己单独理出来的一些受助儿童信息递给她,大部分都是之前已出事的小孩子的信息,江复庭给的她不是很多,就十几个,但是做起来也够呛了。 然后他再将自己那天晚上被关的时候拍的相关真实病例传给她,最后再发了几个上季度的和手术相关的初始文件。 李凝如一边翻看着,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骇然,那双清明的眸子里,被越来越多的惊惧填满,她想叫却叫不出声,一只手颤抖的捂着嘴。 粗略的浏览完这些文件后,她缓缓抬起头,身心已经彻底跌入那无边无际的害怕里回不过神:“这些小孩都死了?” 江复庭的脸上划过一丝肃穆,没有说话,微微颔首。 李凝如想到 什么,放下手机,紧张的问道:“那我家安安上次在注射室?还有之前被你抓到打针的那次?” 江复庭看着她脸上有些不受控的眼神,沉重地继续点着头,“不过他们现在不能对安安下手了,你可以放心。” 李凝如回忆着之前在医院的种种经过,感觉自己像是突然在死亡边缘踏行而过,那边满是被人布满了荆棘的死亡深渊,她却一无所知单纯的被人拖动着。 身体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力气,她突然大汗淋漓地匍匐在桌上,抓着江复庭的手有些泣不成声:“谢谢!谢谢!” 江复庭默不作声的看着他,锋锐的眸子此刻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僵持了半分钟,李凝如总算顽强的收拾好刚刚涌上的激烈情绪,对江复庭道了个歉,神色坚定的看着他,如果说刚刚她内心还有所顾虑,那现在帮助的心思一定是毫无保留的:“我要怎么做?” 出于谨慎,江复庭让李凝如硬着头皮把上面的名单资料背下来,随后让她直接将名单删掉,其他相关证据用手机加密了一些,最后把让她帮忙的事情交代给她。 等这些事情都让李凝如彻底消化清楚以后,已经是正午了,刺目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几乎将整张木桌都照的泛着灼热的亮光。 “全都记清楚了?”江复庭再次确认道。 “嗯!放心吧。”李凝如自信的点着头,她虽然没有江复庭学习那么妖孽,但是自己以前好歹也是比较优秀的学生,这些东西记清楚不成问题。 “好,你再帮我约个人。”江复庭把号码摘给她。 “约人?”李凝如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也是受害家庭,我现在这样的身份不方便跟他们有直接性的接触。”江复庭简单的解释着。 李凝如顿时了然,问道:“什么时候,地点呢?” 江复庭抬头看了下外面阳光的走向,“下午一直到晚上,我就在这等着她。不见不散。” “必须今天?”李凝如的脸上稍微有些为难,前面跟她说的事情有时间缓冲,她基本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个确实比较唐突了,时间过于紧张,别人拒绝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能今天。”江复庭认真说道。 他已经找不到比这个更隐蔽的地方了,而且费用只够坚持今天一天的。 “行吧,我尽量。”李凝如思索了一下,艰难的点头答应,背下号码后将那张纸条丢入煮茶的木炭里,伴随纸张的猛烈燃烧,隔网攸的窜出一小团火花,随后飘出一股刺鼻的燃烧味和灰尘,短短几秒快速熄灭下来。 里面的木炭又恢复成了满是红光的暗火。 “麻烦你了。”江复庭眸色认真的再次道谢。 这些事情乍一看简单,但处理 起来却是非常麻烦。 “你不用那么客气,你救了安安,我做再多也是微不足道,何况不这样的话,不知道还有多少家庭要深受这样的迫害,相比他们我已经够幸运了。” 李凝如非常郑重地对江复庭说着,眼里满是感激之意。 等李凝如走后,白唐手指按了下桌边的铃铛,没过多久就有服务员撤走了茶具,陆陆续续的开始上菜。 菜量小而精致,正好是双人份的,每个盘子中间都放着小小的一份,餐盘边缘被果膏或者汤汁做着小小的装饰,看起来尤为华丽。 两个人连着吃了十几盘,最后上了两份点心和新茶才撤了下去。 “看起来那么多,压根没吃饱啊,每一份就这么一点点,跟喂猫一样。”白唐啃着酥饼,身上跟没有骨头一样软软的躺在一边,本就闲散的样子在吃完午饭后看起来更缱绻了。 “要是饿了另外再点一些。”江复庭慢条斯理的擦着嘴,喝了一口茶润了下喉。 “单点就要另外加钱了吧!”白唐挑着眉问。 桌上的阳光的倒影开始有些歪斜,这顿饭差不多连着吃了一个多小时。 “恩。”江复庭点了点头。 “那还是算了。”白唐瞥了下嘴,“这里的东西死贵死贵的,我还不如等你事情弄完以后去外面买个泡面吃。” “好。”江复庭应了一句,学着白唐无聊的杵着脑袋刷着手机,坚挺的身躯即便是偶尔的放松都散发着迷人的气质,眼眸却在看到一条消息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有新闻说,宋氏集团的独生子重病,正花重金聘请专家看病,据说连华夏国际医院的人也无能为力,这才出此下策,文章内容甚至不经意的暗示着,即便是厉害的江湖术士也都来者不拒,只要能把人医好。 宋成病的时间也不短了,大概算下来也大概半个月了。 江复庭抬了下眼,看着整个人窝在凳子上的白唐,他感觉这人如果再往下滑一点,就可以直接躺地上了:“宋明辉那边还有联系你吗?” 白唐愣了半晌才明白对方就是在跟自己说话,他不满的开口:“他那边我早上就给他打电话了,他自己连这些事坦诚都做不到,我跟他说了没法救,另请高明!” “那宋成确实是因为那些小鬼?”江复庭有些奇怪,那天晚上不是都收走了吗?他还以为只有一直缠着自己的陆皓。 “恩~”白唐轻飘飘地应着,尾音挠的人心里有些发痒,随后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你那名单上面也写着了,死的那么多,我那天收的哪止这些,这些小鬼大部分都是枉死的,自己投胎投不了,剩下的估计都在外面逗留着!” “鬼能允许随便在外面飘?”江复庭蹙着眉问道。 “这个嘛~~”白唐又抓起桌上的另一个糕点,懒洋洋的说道:“这就不是你该了解的事情了,你就当地府公务员稀缺,忙不过来就行。” 白唐都这么说了,江复庭也懒得多问,自己本身就是顺势一提而已,手机里的新闻被他快速翻完,上面的文字绘声绘色的将宋成的病情描述的凄惨无比,就跟得了癌症晚期的病人一样,有些不解:“会死?” 白唐咬着糕点的嘴顿了下,吸了一小口茶,才神色认真得看着他:“会。”他说着回忆了一下上次见到宋成时的面容,缓缓开口:“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洒在桌子上的刺目光线忽然灰暗下来,江复庭感觉不到来自窗户的热度,包厢里的视线都阴沉了不少,他抬起头看向窗外,炽热的阳光正好被一大块厚厚的乌云给遮挡住。 “那我上次问你的那个因果债?”他有些艰难的开口。 白唐已经猜到了他上次问的因果线的对象是谁,知道他在担忧什么,非常耐心的解释道:“你父亲身上的是因果债,他本就是无意的,只是在这些事情中不可避免的沾了手而已。抗得过这次以后,多补偿些受害家属就好。” “这个东西虽然不致命,但是时间久了容易影响日后气数,对身体也不好。” “好。”江复庭感激的看着他。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五章:小鬼见家长 时间像流沙一般不停的顺着指尖的缝隙中流淌过,白唐坐凳子的动作已经换过了各种姿势,从靠到趴再到躺着,等江复庭再次抬眼的时候,桌子上只能看到他的半个脑袋了。 他后背靠在椅子上,全靠两边的手臂支撑才没真掉在地上。 江复庭想不出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自己看着就替他累。 百无聊赖之下,他伸出脚踹了下白唐悬在半空中的屁股。 白唐前一秒还半睁半合的眼睛,瞬间警醒过来,瞪着眼怒看着他。 江复庭这才想起两人似乎还没熟到这种程度,他尴尬的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四点多了。 等他再抬眼观察的时候,那双满是睡意的桃花眼依旧保持怒意看着自己。 “要叫下午茶吗?”江复庭干巴巴的转移着注意力。 “还是算了,我等晚饭吧。”白唐堵着气别过脑袋,搞不好他现在比自己还穷,点完还得自己买单。 紧接着又是安静而漫长的等待,中午被阳光照得明亮的木桌现在换成了恬静清澈的月光。 两个人晚饭都吃过不久。 白唐靠着凳子后背,脑袋仰下来,长叹了一起:“你说的那个人不会不来了吧?” “再等等。”江复庭向来都是很有耐心的人,但是现在已经快八点了,饶是他,深邃的眸子里都有一丝煎熬和失落。 更不用说本就是被他强行要求陪伴的白唐,然而一天下来对方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也就这会实在耐不住了才顺嘴一提。 江复庭的语气稍微柔软了下来:“九点还没来,就回去。” “我没事!”白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着,“反正什么都不干还白拿五百块,等到这家店下班好了。” “好,累的话,就先睡会。” 江复庭话说完还没多久,白唐就不客气的趴在桌上开始打盹。 他早上醒的时间一直都是比较早的,但是今天白唐起的却比他还早一些,而且昨晚两人休息的时间都是相当晚。 没过多久,桌上的人就进入浅眠的状态,应该是真的困了。 虽然知道对方应该不可能生病,但江复庭还是取下衣架上的那件外套轻柔的盖在他的身上。 白唐平和的闭着眼,卷翘的睫毛在皎洁的月光下轻微颤了颤。 只有这个时候对方的脸上才是真真的安宁的,平时醒着的时候,尽管经常笑嘻嘻的,似乎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是江复庭总能感觉到他眼角里的孤寂,那种看尽世态炎凉的苍茫感。 尽管白唐才三十几岁,但那种神态却像跨越了几个世纪一样悲凉。 江复庭时不时的翻着手机,余光有意无意的落在那张睡梦中的脸上。 手机上的电量指示数字越来越小。 “叮!”外面 响起提示铃的声音。 白唐皱了下眉,睁开略有些朦胧的眼睛。 江复庭回过头看见服务员推开了一个小缝,似乎是注意到趴在桌上睡觉的人,她小声说道:“有一个姓孟的女士找。” 他点了下头,示意服务员让人进来,随后戳了下依旧懵着一脸尚未完全清醒的人,“人来了。” 白唐晃晃悠悠的撑起脑袋,抽了一张湿巾随意的抹了一把脸,这才勉强把那双桃花眼睁开了一半,因为还没有完全苏醒的原因,眼尾的红晕更加明显,眼里带着些许湿湿的波澜。 江复庭多抽了几张湿巾直接扔在他的脸上,边上的大门正好彻底被服务员推开,走进来一个妇女。 女人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老态,但是眉眼间依旧带着一些悲痛,眼眶红肿像是不久前才哭过。 应该是李凝如劝人过来的时候废了不少动人的心力,才能把人成功叫过来的。 江复庭站起来替她拉开了桌子,沉着声语气柔和的说道:“坐吧。” 孟女士的脸色从一进来就没舒展过,缓缓坐下,抬着头质问道:“那个李凝如小姐让我来这的,她说我儿子不是病死的,是真的吗?” “没错,是我让她叫您来的。”江复庭坐回到位置上,认真说道:“相信您也看到她给您看的东西了,您没想过要讨公道回来吗?” 孟女士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怀念和伤感:“人都死了那么久了,又怎么讨公道?你有他们直接杀人的证据吗,何况就算这些有用,他们有这样的手段,动动手指头,大家还是都得搭进去。” 这就是她犹豫了一天的原因吗? 江复庭乌沉沉的眼眸凝视着她:“那您甘心吗?” “甘心又怎么样,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我儿子死了都快一年了,我以为我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你们又活生生的把我心里的伤痛挖出来。”孟女士一脸痛苦的说着,“我现在只求这件事情慢慢过去,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 “那您儿子呢?”江复庭缓缓的开口,肃穆的说着:“枉死的人投不了胎,他生不幸福,死也不安宁。” “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你是在咒我儿子吗?!”孟女士忽然激动地站起来,气得满脸赤红对着他大声呼叫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我儿子会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江家的那个孽子,谁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你父亲做的,你想要给你爸翻身,找个女人来蛊惑我!” 江复庭听着她突然言辞激烈的指责,胸口一阵悸动的疼痛,“您先冷静下。”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那可是我儿子啊!他被人害死不说,死了还要被你们这些人诅咒!”孟女士 越说越激动,脸上的神情愈发痛苦,撑在桌子上哀恸的哭起来,“你们这些人都是没良心的!为了赚钱心都没了!” “我儿子死的时候才六岁,我当初就不应该给他申请什么救助手术,他好歹能多活这一年啊!这一年他能多看这世界多少东西,他还没坐过火车,没吃过蛋糕,他还不知道学校时什么样的!他都来不及看看这个世界什么样!” 江复庭看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走过去连忙扶着她,寂静的眸子不动声色的停留在绝望的女人身上,满是说不出的无奈和悲凉。 女人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一直在不断的挣扎,满室只余沉痛的大哭,她像是突然成了丢失了重要玩具的孩童,可她丢失的是她的世界:“我家皓皓什么都来不及看,他还什么都来不及看!” “他从生下来起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我不怕欠钱,我可以慢慢还,人情我也可以慢慢还!可是人就这么没了,什么都没了!” 江复庭看着她在自己身上不断挣扎,敲打,胡闹。 直到最后她终于累了,双目无神的跪坐在地上,一边抽着泣,一边看着地板。 江复庭等着她耐心的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完,他不知道她的难过积压了多久,但大概是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哭过,她已经哭到有些脱力了。 江复庭慢慢的扶起她,舒缓着她还隐隐有些颤抖的后背,非常轻和的说着:“我把他带来了。” 孟女士身体突然顿了下,抬起头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她的皮肤黑黝黝的,发丝和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有些脏脏的。 江复庭也没有嫌弃,自己身上的衬衫早就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他转过头看向略有些出神的白唐:“白先生,劳烦把他放出来。” 江复庭在称呼他之前内心稍微纠结了下,还是觉得叫他白先生比较好,既礼貌又能很好的保持距离。 生疏的称呼让白唐反而顿了下,他有些恍惚的看了江复庭一眼,然后才慢悠悠的把那个破布袋子拿出来,一股淡淡的黑气瞬间从里面飘出来。 “别害怕。”江复庭对着双目有些震惊的孟女士安慰道。 那道黑气随着彻底从布袋里出来后,慢慢的变得凝实,随后浮现出一个小小的人脸。 陆皓在看到女人的一瞬间就激动的大叫着:“妈妈!” 小脸满怀期待的看着女人,委屈的眼睛有些发红几乎要挤出眼泪,可是他想哭却没办法哭出来。 孟女士愣了愣,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激动的眼里却残留着一丝害怕:“皓皓?” 小鬼的模样和她印象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只是脸色格外苍白。 “妈妈!”陆皓怔怔地看着她,想要上去又不敢,他害怕吓着她,可是 他想念妈妈的怀抱,想着妈妈还会跟他说说话,他想了将近一年,快想疯了。 小男孩此时乖巧又倔强控制着自己的样子,反而让人更加的心疼。 孟女士再也绷不住脑子里狂涌出来的思念和缅怀,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坚强的含着泪,非常温柔的笑了下,对他招了招手。 陆皓终于等到这一刻,他像是迷失已久的孩童,迫不及待的往她身上扑上去,“妈妈!我好想你!” 可是身子却扑了空。 他惊慌失措的愣了下,随后慌张的拼命在他母亲身上上下胡乱的摸着,可是怎么样触碰不到,他才回过头错愕的看着江复庭:“大哥哥,怎么又碰不到了?” 白唐看着小鬼这个样子也有些心疼,不忍心的解释道:“活人的鬼气和死人的鬼气不一样,你不修鬼道,用完就没了。对你来说就是一次性消耗品。” 陆皓原本好不容易神采奕奕的小脸,忽然落寞下来,他眼巴巴的看着江复庭,可是江复庭身上的鬼气已经被封了。 反倒是孟女士撑着笑颜,小心的安慰着他:“不行就算了,能再看看你我已经很开心了,你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好不好?有没有其他鬼欺负你?”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六章:八卦老阿姨 “我好的很,妈妈!就是你,我看你那段时间经常不乖乖吃饭,不乖乖睡觉,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教我的。”陆皓懂事的安静下来,反而故作成熟的来说教他母亲。 “妈妈知道了,妈妈以后肯定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好不好?”孟女士那双满含悲伤的眼睛一直强撑着笑容,明明笑的很难看,却还是努力笑着。 “好,妈妈~”陆皓恋恋不舍的软绵绵叫着。 “怎么了?皓皓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就跟妈妈讲。”孟女士轻柔的问道。 “妈妈。”陆皓睁着圆圆的眼睛不想让眼前的女人看出他的难过,他怕他的妈妈太爱他,以后就不好好生活了:“你如果想要再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就早点生哦,我听大人说,生的太晚对身体会不好。” 女人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到最后说的话还全都是为了自己,差点没绷住脸上的心碎哭出声来,她及时抽泣了一声,才没露出破绽,继续笑着道:“好!妈妈知道了,皓皓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我没有了,妈妈。不过,大哥哥对我很好,你要是帮了大哥哥就等于帮我了。”陆皓甜甜的笑着,像是个天使一样。 “你就真的没有自己的愿望吗?”孟女士看了眼江复庭,有些迟疑的再次跟小鬼确认了下。 陆皓摇头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一样,笑嘻嘻的:“真的没有,你帮大哥哥就是我最后的愿望,不然以后还会有跟我一样的小朋友和你这样的妈妈。” “我那会刚刚死掉的时候,真的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小伙伴,他们都还来不及去见他们的爸爸妈妈呢!” 孟女士对自己儿子的善良和单纯毫无办法,她宠溺的说道:“好,妈妈答应你。” “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陆皓用力的往她的脸上啵了一下,尽管亲的是空气,两个人都一脸满足的笑着。 如果忽视两个人的双眼中满满的不舍,这一副画面足可称得上温馨幸福。。 两个人静静的面对着面,生怕错过对方的每一秒,隔了一小会,陆皓才低着头抽噎道:“妈妈,那我一会就要走了。” “好。”孟女士依旧扯着幸福的笑容,尽管明知道旁观者都觉得假的不行,她还是细声细语的嘱咐:“以后投胎去了别人家里,也要乖乖的,不要闹脾气,做个听话又坚强的好孩子,这样他们才会很喜欢你,知道吗?” “我知道了。”陆皓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白唐知道他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站起了身,毕竟人鬼终究殊途,一起久了沾上鬼气对人的身体不好。 “皓皓,能不能回头让妈妈再看一眼。”女人悲哀的在小鬼转过身后,又乞求道。 “还是别看了。”白唐看着小 鬼此时的状态,颇有些同情的对着女人说道。 此时,陆皓那张小脸白的像一张纸,双眼变得血淋淋的溢满了整个眼眶,几乎全部覆盖了那漆黑的眼球,两道红色的液体从他的眼角缓缓流淌下来。 看起来阴森而恐怖,却又充满了悲怆。 “不看就不看吧,记得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女人眼眶红肿不堪,说话的时候嘴唇不停的颤抖着。 陆皓背对着她,鬼影颤了颤,缓缓点着头。 等白唐把鬼收起来后,江复庭耐着性子慢慢等孟女士的情绪平复下来,她来时凄苦不已的眼神已经被冲刷了不少,眼底澄澈了些。 江复庭嘱托事情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但孟女士应诺的非常爽快,他高悬的心这才稍微放松下来。 等两个人送走孟女士后,又是很晚了。 从茶馆小路出来的时候白唐一直是一张昏昏欲睡的脸,脚下的步子都踩不稳。 江复庭及时拉住差点往前倾倒的人,白唐飘摇欲坠的身体才反扑过来,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脚下的步子顿时慢了许多,深怕惊动肩膀上的人,白唐看起来挺能吃的,但是身子特别轻,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练鬼道有关系。 江复庭皱眉看了眼边上的人半眯着眼,思绪迷糊的样子。 他昨晚是去干嘛了?困成这样?最后直接是江复庭无奈之下背着白唐走到了家门口。 “钥匙在哪?”江复庭放下身上的人,撑着他的手臂,让白唐整个人重心靠在了自己身上,才让他站住脚。 白唐思绪混乱的在自己腰间瞎摸一通,“就在兜里。” 江复庭对他毫无办法,有些头疼的拍掉他的手,直接探向他的口袋。 白唐突然机灵了一下,身体扭捏着激动的跳了起来:“你干嘛?” 江复庭的脸色黑了黑:“拿钥匙。” 白唐看了下周边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家门口了,看着眼前面色不太好看的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哦,我怕痒。” 江复庭看着他慢悠悠的拿出钥匙,开了门,随后白唐甚至连澡都没洗,就直接扑到了床上。 他简单的收拾了下屋子,总算没那么看不下去,然后洗了个热水澡,坐在床上翻着手机,边上睡梦中的呼噜声时不时的响起。 基金会的官微刚好发了条新动态,发布会的时间确定为礼拜五下午的两点,到时候会进行全网直播。 江复庭薄唇讥讽的勾起小小的弧度,他切换了手机页面给林子青又编辑了一条信息:礼拜五下午两点整,通知所有媒体。 宋明辉要全网直播发布会,他不介意让直播变得更热闹更盛大一点。 做完所有事情后,他才松懈下来靠在床头 ,歪过头看着一边陷入熟睡的人。 白唐今天累到甚至连三八线都没来得及划。 但江复庭终究还是有些不习惯,在屋子里打量了一下,他从白唐的衣柜里翻出其他没用的备用枕头,放在两个人中间掖了掖。 就在他刚关上灯准备躺下的时候,手机震动的同时屏幕亮了一下,是林子青回复的,非常简单的说了一个好字。 刚浮现出的短信提示,被他快速划了下,然后钻进被窝里,几秒后整个屋子里的最后一个光源也熄灭了下去。 江复庭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腿上也有沉沉的重物感。 他缓缓睁开了眼,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除了身上突然出现的重量,耳边也时不时传来灼热的呼吸。 他刚刚还带着半分迷惑的脑子瞬间彻底清醒过来,耳朵伴随着边上的气体“咻”地一下通红。 “醒醒!”他忍着神色里的不耐,将边上的人推了一下。 白唐的手脚就跟八爪鱼一样粘在他身上。 江复庭直接懒得管他有没有睡好,使了力的把人给推到一边,从床上坐起来飞速的穿着衣服。 “你干嘛?”白唐终于被他弄的半醒,意犹未尽的抓着被子烦躁的呢喃了两句。 平时清亮的嗓子因为还没完全清醒,带着些许的嘶哑,听起来更像是对着他撒泼。 江复庭本就被他激得心跳快速有些紧张,这下子更是突的一下跳到胸口。 他板着脸快速穿好衣服,匆匆下了楼,懒得管床上的人神志不清的碎碎叨叨。 感觉有些像逃命一样的狼狈不堪,因为太过于着急,他甚至都忘了带上那顶帽子。 江复庭慢悠悠的走在巷子里准备买早饭,即便是在这种深谙偏僻的巷子里,他依旧走的很小心。 这几天被蒋家的人逼得几乎快条件反射了,深怕对方的人下一秒会突然冒出来。 不过经过这一天的调养,脸上的气色明显就比一开始好很多了,那张不管走到哪都会闪闪发光的面孔现在更是藏不住,引得胡同里的人连连回头。 八卦的老阿姨们按不住脸上的兴奋,讨论的尤为大声。 “这是谁家的儿子啊?以前都没见过嘛?那么帅的!” “不知道啊!可能谁家女儿命好,新交的小男朋友呢?” “瞎说什么呢!”这个声音是江复庭听到过的,就是那天晚上刚到白唐家极为热情的一个阿姨:“这是唐唐交的一个朋友。我前天晚上刚好碰见的!” 边上的人明显不相信:“唐唐还有这么帅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他要是交朋友了还不告诉我们!” “你不相信?你不相信我过去说给你看!”张阿姨感觉被人拂了面子 ,脸上挂不住笑容,当即往江复庭这边走过来。 江复庭正好看着路边老头在地上摆着一些新鲜的菜,就察觉到身后出现一阵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锁着眉目光犀利的快速转过头,看清眼前的人这才将身上涌起的锋锐气势强压下来,尽可能和善的对着眼前被自己吓到的妇女开口:“张阿姨。” 张阿姨显然是被他刚刚的视线吓着还没回过神,好半天才拍着自己的胸脯缓着气:“哎哟,你刚刚那样看我差点吓死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打人呢。” “不好意思,刚刚眼里刚好进沙子了。”江复庭压着声温和的说着蹩脚的借口。 “我就说嘛!”那张阿姨没心没肺的笑着,显然很吃这套,完全忘了江复庭刚刚的模样,热情的问道:“你这是买早饭去吧?唐唐也真是,家里来朋友,还让朋友一个人去跑腿!” “他还没起床。”早上那人的睡姿虽然到现在还让自己有些不满,但江复庭说话间却不经意的带着一丝宠溺。 “唐唐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天天睡中午,我们这巷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见他早起过!也就昨天还跑出来买了个早饭,我们还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张阿姨笑着调侃道。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七章:买早饭那么难? 江复庭插不上什么共通话语,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听着她唠,嘴角淡淡的上扬。 张阿姨东扯西扯说了老半天,这才惊觉自己一直拉着人说话似乎不太好,讪讪的笑了两下:“阿姨还要赶着回家就先不说了啊!你知道卖早饭的在哪不?” 江复庭听她耗了那么长时间,也没有半点不耐烦,一直保持着平和的浅笑:“正找着。” 张阿姨热情的抓着他的胳膊,没顾江复庭脸上的神色僵硬的变化,指着正对着他们前方的那条小路说道:“买早点的地方稍微有点远,你就往这直走到底,路口右拐会通到一个大路上,卖早饭的都在路上摆着,九点城管上班了才会收摊。” “好,谢谢张阿姨。”江复庭道了谢,迫不及待的抽回被人抓着的手,然后顺着妇女指引的路走过去。 刚刚跟她说完话的张阿姨此时正在自己的交际圈里一脸骄傲的炫耀着什么。 这条巷子和跟白唐经常走的巷子有些不一样,看起来应该是小路之类的,江复庭顺着刚刚张阿姨的话拐了个弯。 还没完全到前面小路的出口,汽车的鸣笛声,小摊贩的叫卖声,人群叽叽喳喳的赶集声由远至近,带着淳朴的气息,伴着小摊的炊烟飘袅进他的耳朵。 江复庭慢慢走着,隔着一条小巷,胡同里的老房子却像是个世外桃源,将外面的纷争和繁杂剥离开来。 踏到路上的时候发现原来这个胡同的后面直接通到另一个区,这个地方的位置很尴尬,正好是两个区的交界处,另一边就是上饶区。 小路两边栽着梧桐树,树围很粗,看起来就是有几百年了。 江复庭多走了两步,才看到卖现榨豆浆的,顺手带了几个包子和饼, 因为手机支付会有实名认证,江复庭深怕被宋家的人通过电子交易摸过来,用的都是现金。 “一共十一块,没零钱了,找不开,你用手机扫吧。”摊主为难的说道。 江复庭蹙了下眉:“我手机付不了,只有现金。” “这年头哪还有年轻人不会用手机付的!糊弄我呢,人家老头子都用的溜的很!”摊主一脸不信的叫着,边上不少经过的人带着看热闹的眼神将视线聚集过来。 突然被不少人盯着,让他本能的有种被暴露在人群中的危机感,他面色不悦的冷声道:“只有现金,你卖不卖?” “行!行!行!卖,卖行了吧!”摊主在江复庭的眼神下示弱了些,嘀嘀咕咕的去边上换了散钱,在收江复庭的钱的时候,刻意多看了几眼。 生怕这种非要花现金的人,是故意用假钱来骗人的。 江复庭看他来来回回的验钞验了五六遍,脸上正涌出不耐,对方终于把钱找过来。 接过零钱的时 候,他身后有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擦背而过。 “好!好,我知道了。我刚从老家出来,让宋董那边稍微等一下。”那人打电话打的很专心,“放心吧,我这边没什么问题,等这次的事过去后,就可以继续。” 这声音是? 冯展生!!! 江复庭接钱的手蓦地顿了一下,暴露在空气里的指尖倏地冰冷了下来。 摊主僵着递钱的手,不耐烦地催促着:“快点啊!要不要钱了。” 江复庭缓过神,一把抓过钱,提着塑料袋,强装镇定的倒退几步,然后背着那个声音的方向,强装镇定的快步走着。 距离巷子门口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他身后响起了非常清晰的有节奏的脚步声。 全身的神经瞬间被提起来,他望了下巷子门口的放向,面色艰难的挣扎着。 他故意加快了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急促下来,就在他故意拿着手机装作看信息的时候,后面的声音也跟着停滞。 被发现了! 内心将答案笃定下来的一瞬间,他故作什么都不知道,放回手机,掉了个方向继续走着。 江复庭故意走到大路上,随着太阳的光芒升上来,刚刚出门还人烟稀少的马路,现在多了不少赶着上班和上学的年轻人。 他敏捷的不停的切换着方位,利用混乱的人流转移着跟踪人的注意力。 但是后脑勺那种被人凝视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过。 江复庭留意了下时间,自己出来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得想办法摆脱掉,不然白唐住的地方也会被人盯上。 大概是他在同一个街区兜转了很久,后面跟踪的冯展生应该是反应过来他发现,他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急促了起来。 江复庭咬了下牙,直接在人群中快速穿梭着,可那个脚步依旧紧跟不舍。 可恶! 他一边奔跑一边打量着边上可以利用的建筑,这边基本上都是比较老式的房子,街区规划不像市区那么规整,马路和巷子夹杂在一起。 江复庭也不管认识不认识路,见着小巷就钻,然后又找了条路快速回到大路,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地方,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用想都知道是白唐打过来的! 此时的江复庭正在另一个窄小的巷子里,两边的墙面紧紧的夹在一起,只能容纳下一个人,这边路上跑下来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看起来不像是路,更像是! 江复庭看着前方瞳孔缩了一下,是两个巷子间的围墙! 前方不远处是一块三米高的布满尘埃的墙底。 没有路了! 手机在兜里一直震动着,江复庭不着痕迹的探进兜里划 了一下接听,然后回过头,眸色阴冷的看着自己身后的人。 只要手机一直保持着通话,哪怕自己万一真的碰到什么事情,白唐也能找到他。 冯展生此时正一脸胜券在握的笑着:“终于不跑了?我开始还以为看错了,走到你背后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真的是你!一会蒋家就会派人过来,你就在这乖乖的等着吧!” “是吗?”他反而勾着唇,对眼前的人笑了一声。 既然这个地方不会有其他的人来,他也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江复庭小心放下塑料袋,一路跑来豆浆已经洒了不少,袋子里都带着不少的液体。 “想打架?”冯展生对江复庭的战斗力还是有些忌惮的,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涌上的气势,防备性的倒退了几步。 江复庭慢慢朝着他走进几步,意味深明的说了句:“你猜!” 冯展生自然是不敢真的对他动手,话锋一转,拖延时间嘲笑着:“看你这样子,跑出来后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啊!可惜了,就是不知道你那可怜的爸妈会怎么想!” 江复庭虽然已经知道父母现在的安危,仍旧紧紧攥着拳头,带着怒意看着他:“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冯展生当然对于江复庭的了解度浑然不知,不紧不慢的威胁着:“你放心,蒋少爷给江董事长和江太太专门找了一个适合他们的好地方,好吃好喝的供着呢!就是……” 冯展生说着故意激了下他的好奇心,娓娓道来:“怕他们跑掉,总要使点小手段!” 江复庭瞬间阴沉下来,面色狠厉的问着:“你们做什么了?” “他们不愿意听我们的话,只能由我们护士强行按着打针了。”冯展生满意的看着对方的反应,继续若无其事的说着。 江复庭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强压着身上的怒意,残留着理智将对方带入自己问题的圈套:“我爸妈没有生病,你打的什么针?” “他们是没生病,可是他们不听话啊!”冯展生理所当然的解释,完全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多不堪,他厚颜无耻的笑着:“当然了,你要是真的想见江董事长他们的话,趁现在跪下来好好求我,搞不好我还能大发慈悲替你说说情!” “是吗?”江复庭气极,露出凉薄的笑容:“那我还得多谢你了。” 他慢慢走进冯展生,每一步都是浓烈的威胁。 “江复庭,你可别忘了你父母在我们手里!你最好乖乖的,不然别怪我们随便动手!”冯展生倒退几步,警惕的看着他,威胁的话语说出来反而毫无气势。 “你确定?自己做的事情还没洗干净,就把棋子丢掉?”江复庭目光锋锐的看着他,逼问道。 “你要是逼急了,我可保不准在他们面前说什 么?”冯展生一直小心翼翼的后退,毫无威慑力的说着。 江复庭继续耐人寻味的浅笑着,活动了下身上的关节,缓缓开口:“那就看下现在是你的价值比较大,还是我父母的价值比较大。” “你!”冯展生有些忌惮的看着他,但是通知蒋家的人已经来了,只要多拖个十来分钟就好,他随后挑衅的笑了下:“一会可别怪我欺负你。” 江复庭淡然的看着他,对方不等他反应直接将自己的手袭了过来,在敏锐的捕捉到对方的动作后,他快速的避过身子躲闪掉了。 冯展生的脸上明显有一丝错愕,紧接着高抬着腿直接冲着江复庭的腰间暴踢过去。 江复庭眼疾手快的伸出手臂硬抗住,懒得跟对方来回纠缠太久,他转过身反握住对方的后肩。 猛地用力! “咔!”冯展生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错位的声音!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整个世界忽然天旋地转,随着后背扩散开猛烈的钝痛,身体已经被重重扔在了地上。 江复庭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拿回放在地上的塑料袋,大步离开。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八章:白唐是保镖 回到家里的时候,白唐正有些焦躁的在楼下等待着,在看到江复庭的瞬间,桃花眼里满是掩不住的怒意,呵斥道:“你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你还在睡。”江复庭耐心的解释着,假装若无其事的踏着木梯走上二楼。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传出去搞得我白拿你那五百块钱一样。”白唐阴阳怪气的跟在后面,瞪着眼前的人。 “影响我招牌。” “不影响。只有你知我知。”江复庭从厨房拿出空盘和玻璃杯,将自己带回来的早点装好,手指隔着塑料袋触碰到包子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些凉了。 他张望了下厨房,却发现厨具很简单,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加热的东西,无奈的递给已经坐在桌边的人。 “那得感谢你没被人抓走再弄死一次。”白唐一边说着风凉话,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眼底的担忧却被他掩藏的很好。 江复庭听着他刻薄的话,深邃的眸子淡淡扫了他一眼,本想发作,但是注意到对方眉角还未来得及舒展的愁容,知道他只是个嘴硬心软的,没有再说话。 给他倒上豆浆,他才把杯子递过去:“有点凉。” 白唐正好在狼吞虎咽的吞着嘴里的东西,管他冷的还热的,直接灌了一大口。 江复庭看着对方囫囵的样子,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能被噎到,索性把自己那份喝的也倒进他的杯子里。 白唐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塑料袋,似乎还是在生气,继续道:“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说完又像以往整个腿翘在了凳子上,极为散漫的枕着脑袋,玩着手机。 江复庭默默地看着那个被白唐用过的杯子,杯子里还满着自己刚刚倒进去的豆浆,神色一阵纠结,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吃着盘子里剩下的包子和饼。 就在他安安静静的吃着早饭的时候,耳边传来白唐幽幽的一句:“我这个人看起来不靠谱,但还是很敬业的,收钱办事,你既然委托我,我肯定负责到底,不然就不接你活了。” “好。”江复庭咽下嘴里的东西允诺道。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这才感觉到白唐身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真的扎进了手机里。 江复庭在今天并没有什么特殊安排,在自己把刚刚通话记录里的重要片段节选下来后,发给了林子青,让他联系一个比较有权威性的记者。 他不仅要把自己父母救出来,还要‘风风光光’的救出来! 等这些事情弄完后,他只有等待,等着李凝如和林子青给他带来剩下的好消息。 这是唯一一个扳倒宋家的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不然江朝和林锦都会彻底完蛋! 等待之际,江复庭安静的窝在电竞椅上,看着微博。 上面 各种声讨江家的声音在资本家的带领下,愈演愈烈! 一如当初陈佳南的事情,所有人都像是变成了正义的使者,他们用各种恶毒的言语疯狂的谩骂。 江复庭起初看到的肮脏话语都不算什么了,这会在大V的带领下,甚至有不少都是狠毒的诅咒他们去死的。 所有的良知和理性早就在这种黑暗的染缸里湮灭的一干二净。 江复庭从开始的愤懑不平到现在已经有些麻木,可是再怎么麻木都会有种挣脱不出来的不甘心和悲哀。 明明那么多人在骂,他们有那么多的闲情时间去疯狂的用言语玷污别人,把他们拖入地狱,可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多费点时间去看看真相。 那些提出疑问的人反而变成了众矢之的,被指责是帮凶。 看的久了,那些毒辣的文字像是有了声音在他耳畔一直环绕着,贯彻着他的脑海,洗刷着他的感官和认知。 辱骂声在他的大脑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江复庭看的有些四肢发麻,大脑有种思维被抽离的恍惚感。 他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不真实,胸口突然扩散着沉闷的疼痛。 “别看了!”清亮的声音突然冲灭了他刚涌上神智的灰色大雾。 江复庭蓦然清醒了不少,关上手机,转过身的时候正好对上白唐澄澈的眸子,调转了他的注意力:“明天下午要去个地方,会有点麻烦。” “我无所谓,我就没去过不麻烦的地方。”白唐不以为意的耸了下肩,倒头在床上滚了几圈。 在枕头里埋了半晌,白唐这才抬起头再次对他神色认真的嘱咐道:“别忘了我前晚跟你说的,身上的鬼气自己注意点。你的鬼气是至阴的,本就是强行封住,平时多留点心。” “恩。”江复庭沉吟着点头,回想了下刚刚身体里的异样,脸上看不出神色,等到林子青和李凝如联系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微博上的热搜基本已经被宋家控制住,热度前三都是和基金会和宋家有关的,大概是想借着这波势,顺便再炒作一番,给自己狠狠做一波广告。 微博内容下面有不少已经被洗白的言论,还有不少是其他对家的人搅着浑水,抓着宋家就是慈善基金会幕后人的事实不放。 至少比江家面临的全网讨伐好得多了,而且宋家通过这几天反而收获了不少黑转粉的粉丝。 发布会的现场是宋家专门预定的酒店会场。 酒店虽然是五星级的,但细节设施丝毫不比上次慈善晚会的差。 为了收买人心,入场后每个报社记者的座位都被安置的非常妥当,人手一瓶水,一张小圆桌和小零食。 发布台为了显示出他们的朴素和清廉,打理的非常简单,再也没有上次的那种奢 华感,桌子上仅仅放了身份牌和水杯,台面上挂着发布会的红色字联,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 明明才一点左右,此刻会场里已经拥满了人群,拿着话筒的记者正在相互寒暄着。 “诶?今天华夏日报怎么派你过来了,李嫣呢?”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注意到刚走进会场里的人,走过去问道。 “台长派她去采访别的事情去了。”男人见着来人,笑着打着招呼说道。 “今天还能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比这发布会的说明更劲爆的!”女人不屑得扬了下头发,婀娜的身子引的不少人注目,随后对男人眨了眨眼:“她不会犯了什么错误,被你们台长支走了吧,所以才派你过来!” “会不会说话,搞得我是台长退而求其次选过来的一样!”男人听到女人这话不满的拔高声音。 女人继续挑衅的笑着,红唇异常妖娆:“本来就是啊,没有她都没有竞争感,忽然失去好好采访的动力了!” 男人懒得跟她多扯,对着女人翻了个白眼,拿着自己的设备找到位置跟其他记者一样做着准备工作。 …… 这边江复庭带上帽子带着白唐匆匆出了门,刚走出古董街,就看到路边停留的一辆黑色的本田保姆车。 虽然今天发布会宋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公司,基金会和现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江复庭还是拉着帽檐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这才放下心,径直走向马路对面的车子。 打开车门,车里的暖意瞬间让他整个人舒适了不少。 江复庭看了眼坐在驾驶座的林子青没有说话,只是象征性的点了头,走上车子,白唐坐在他的边上顺手带上了门。 副驾驶上一直坐着的女生转过头,带着阳光的笑容主动伸出手打着招呼:“你好,我是华夏日报的记者,李嫣。” 江复庭伸手简单的碰了下对方的指腹,礼貌的问候:“你好,我就是江复庭。” 李嫣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也没太在意,就是疑惑地看了眼他身边的人。 江复庭对白唐的自我介绍实在有些心理阴影,趁着白唐还来不及开口,他抢先说道:“保镖,白唐。” 边上的人瞬间睁大着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瞪向了他。 江复庭视若无睹的对着驾驶座上的人问着进程,边上的人自感没趣,再次软着骨头将整个身子埋进了车座里。 林子青从中间隔板里的储物柜,拿出一个小的笔记本电脑递给他,“都在这了,我全都控制好了,就等时间。” 江复庭接过来简单的确认了下,留意着右下方的时间。 等所有东西都快速检查完后,他黝黑的眸子骤然一闪,合上电脑:“出发吧,第七附属医院。” 话音刚落, 随着油门的踩下,黑色的车子快速的驰骋着,消失在这个狭窄的小路上。 车上的人趁着最后的十几分钟抓紧时间休息,默默地蓄着力,为两点以后的风暴做充足的准备。 林子青正非常认真的开着车,车子里的安静让氛围有些沉闷。 白唐睡着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把头往江复庭身上靠,刚开始还收敛点,后面直接整个脑袋压在肩膀上。 有了早上的事情,江复庭的承受力已经莫名被对方拔高了很多,默不吭声的忍耐着。 一直到彻底习惯了这个人近距离的在自己身边呼吸。 在前面的林子青却是没见过江复庭也有关系这么好的朋友,没忍住好奇,开车的时候在后视镜上不禁多看了两眼。 几次被江复庭捕捉到,被他冷冽的视线怼了回去。 到了医院门口还预留了十分钟的准备时间,江复庭把昨天剪好的电话记录传给李嫣,让她先发回台里,做直播前的预告。 随后,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本章完) ------------ 第三百九十九章:医院跳闸 下午一点五十三分。 因为他们救人的特殊性,李嫣没有再带摄影师,经过批准,在身上安装好了针孔摄像头。 林子青打开电脑做着最后万无一失的确认工作。 发布会现场。 所有的人已经悉数到齐,会场的大门被骤然推开,摄像机上刺目的闪光灯已经疯狂的亮起来。 随着两边穿着西装的安保人员的开路,一个略显苍老的中年男人,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步履迟缓,带着庄重与肃穆,终于走到了发布台中间,冲着尽头扬起和蔼慈善的微笑,然后坐下。 会场后台的李凝如正好挂断了手机。 坐在李凝如怀里的安安抬起头好奇的问道:“姐姐,你在跟谁打电话呢!” 安安的嘴唇终于有些红润,可是他的眼眶很黑,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憔悴和疲态。 李凝如不禁收紧了怀里的人,亲昵的蹭了下他有些冰凉的脸颊,温柔的说道:“是姐姐的朋友。” “姐姐这两天一下子多了好多朋友啊!”安安天真的问道,一脸羡慕的样子。 “等安安身体完全康复了,你在学校里也可以交到很多朋友啦!”李凝如捏了捏他脸上干巴巴的肉。 “真的吗?”安安狐疑地问着,这两天的生活感觉比手术之前还累啊,他都快觉得自己没机会上学了。 “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李凝如眉眼一正。 安安随即讨好着露出甜甜的笑容,窝在李凝如怀里撒着娇。 一点五十八。 江复庭也挂断了手里的电话。 前方一直传来李嫣和台里调音频和信号的声音。 “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那边开始预播吧……好的。” 李嫣回过头对着车里的另外三人打了一个ok的手势。 林子青紧盯着电脑的时间开始准备自己的第一波。 江复庭和白唐安静的下了车,轻轻关上车门。 同一时间。 华夏国际医院外面站着不少眼眶发红的男人女人,这些人虽然互不相识,可他们有着一样的共同点,他们带着同一种哀痛,悲伤,愤怒和恨意。 这些人逐渐围聚在一起,慢慢朝着门诊大厅走过去。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什么样的滔天变化在蓄势着。 一点五十九。 发布会现场的所有灯光骤然打开,所有的光源聚焦在发布台上,照得发布台白晃晃的,摄像机全部就位对焦在坐在中间的宋明辉身上。 除了台上的人,台下的记者也是正襟危坐着,严肃的对待着这次工作内容。 这个时候台边上一直站着的秘书,突然上前来,匍在宋明辉的耳边,神色凝重的低语着什么。 宋明辉捂着前方的话筒,倾听 时的表情顿时变了变。 他沉吟着,眼里坚定了下,随后对着边上的秘书说道,“让蒋董那边先去压一下,计划不变。” 秘书点了下头,小心退回到一边,打着电话似乎认真的告诫着什么。 两点整。 第七附属医院门口。 江复庭正领着白唐昂首阔步走向大门,面无表情的脸上不怒自威。 身后的李嫣紧跟上去,身上暗藏的针孔摄像已经在同一时间和台里连接直播通道:“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各位朋友们,大家下午好!我是华夏日报的记者,李嫣。” “据知情人透露,江氏集团的董事长和江太太是被不明人士私禁在华夏国际第七附属医院内,我报社在接收到神秘人士举报时,决定第一时间潜伏入内直播报道,本次报道将会持续到人质被救出,后续内容请大家持续关注!” 随着华夏台.独具一格的直播内容画面在屏幕播映的同时,其他各大网站和大小电视台的画面全部汇聚在了发布会现场。 这次的澄清不仅对于宋明辉而言具有重要性的意义,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宋氏集团的生死存亡。 宋氏集团做为当下国内的龙头科技企业,还代表了大部分现今社会企业的核心价值观,代表了大部分资本家的人格秉性。 它是这个社会滋生出来的产物,创造了国内最大的慈善基金会,集合了大量的受助儿童的资料和善款,善款里的每一分钱都是那些被生命逼上绝境的孩子们的支撑,而且善款资金的庞大甚至不亚于一个投资机构的资金量。 宋明辉在到时间的那一时刻,身子缓缓的站起来,郑重的对着镜头鞠了一躬:“各位屏幕前的观众,大家好!我就是宋氏集团的董事长,宋明辉,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时间观看我们的发布会。最近社会上有不明人士频频恶意抹黑我们企业,拿我们基金会做造谣。” “我们远恒慈善基金会成立了将近八年,期间我们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投身于慈善事业的建设。”宋明辉板着脸,冠冕堂皇的说道。 他掷地有声,对于外界的质疑一脸的义愤填膺:“这八年来,我们在贫困山区修筑的中小学校近百所!除了心脏病儿童还有各种先天条件有问题的孩子,我们帮助的孩童总数量是上万的!八年间总计各方面的慈善事业金额超过十个亿!” 他理直气壮的动人话语,打动着观看着直播的每一个人。 江复庭在进入医院大厅的时候,候诊区、休息室的液晶屏幕上此刻都在直播着宋明辉激情四射的演讲,直播的镜头偶尔会扫过现场其他正在认真听讲的记者。 大部分的人已经被他这一番深情并茂的话语感动到,有些入镜头的记者听的全 神贯注,甚至还有的已经红了眼眶。 “我虽然不知道这些人造谣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如果慈善基金会真的有这么不堪的话,怎么可能在大众的监督下生存八年?又怎么可能帮助了那么多受助人!我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我也知道人在庞大的利益面前,难免有经受不住诱惑的,可能我们内部的某些人因为贪念,因为一己私欲,独吞了不少的善款!” “这些事情我们已经专门请了四大会计事务所的审计专门核查,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绝对不会逃避问题,一切按照法律处理!空缺的资金,我们宋家会为首自己填补上,时刻发布公告!” 江复庭听着耳边各方位电视屏幕里传来的宋明辉的声音,嘴角不由勾起嘲讽的笑容。 他跟着白唐走入特殊住院部。 第七附属医院是全市最好的精神病医院,包括设立的住院部都是分开区域,轻度无攻击性的病人在普通住院部,病情严重情绪波动大的会专门在特殊住院部。 特殊住院部的探病要求也非常严格,一个病人的探病家属不能同时超过三个。探病时间也有严格要求,每次探病需要在一楼护士台明确确认家属身份才会被允许进入。 江复庭看了下前面严格把关着的护士台,抓着直接准备往前走的白唐:“确定是这?” “恩。”白唐转过来,理所当然的点着头。 “不能直接进去。”江复庭观察了一下门口非常严格的探病流程,沉声道:“进去需要登记名字和时间。” 白唐这才注意到护士台那边排队排着不少人,皱着眉抱怨道:“怎么那么麻烦!” 江复庭回头看了眼正在小心拍摄着周围的李嫣,给了个眼神,示意她做为记者对于进这种地方有没有什么权限。 李嫣无奈的摇了下头,记者出入的地方也是有限的,大部分公共场合可以执证进出,何况医院本来就比较特殊,光明正大采访都需要获得许可,更不用说她这次过来还是暗访。 江复庭站在一边观察了几分钟护士台的工作流程,他现在的名字肯定是不能写的,他已经被医院开了死亡证明,在大众视野里就是个死人,何况难保此时站着的护士是不是蒋家精心安排的人。 “那要实在不行的话——”白唐斟酌的说着,看了江复庭一眼,小声在他耳边低语着:“停个几分钟的电什么的,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江复庭对上白唐漫不经心的桃花眼,神色暗了暗,思索了一下,顺着大厅电视里看着发布会的进展。 现场的不少人已经完全被洗脑,大多数的记者和摄像此刻都是站在宋明辉这边的了。 这样的方式虽然有些不光彩,隔了半分钟,他还是下定决 心:“好。” 白唐在征得他的同意后,手指搓了搓,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他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他正邋遢的搓着。 江复庭却清晰的看到白唐的两根手指间不断飘出袅袅的黑气,浓郁的黑气在整个一楼大厅扩散开来,如同大雾,覆盖了每一个角落。 黑气触及的地方电源像是短路了一般,“呲呲”的冒了两下火花,紧接着整栋住院部大楼的电源都突然被熄灭了。 亮堂的空间突然变得有些阴暗。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没电了?” “看看是跳闸还是怎么了?” “不止灯啊,我这边机子也没电了,我这的工作用电是单独拉的线的!” “找人看看是不是总闸掉了!” “各位家属,真的不好意思啊,因为意外断电,下午的探访只能取消了,你们如果想看病人的话明天上午再来吧!”护士台的小护士捣鼓半天都弄不好眼前的电脑,只能充满歉意的对着排队的人说道。 (本章完) ------------ 第四百章:潜伏 “要不等等看看,万一一会来电了,我这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才来看我家儿子的,平时厂里上班严的很,时间实在挤不出来啊!”队伍里的一个男人面容发愁的请求道。 那个男人身上的棉服已经被穿的很旧了,上面沾满了油腻腻的灰,脸色有些发黄,满是苍老的皱纹。 护士为难的看了下手上的手表,不好意思的说着:“真的抱歉,院里有规定的,下午来访两点半就不准进了,这也是替你们的安全和病人的恢复考虑,现在就剩下的时间也不多,您要不明天来吧!” 男人的面容瞬间灰暗了下来,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江复庭看着这个人落寞的身影从他们三人眼前擦肩而过,心里涌上难以言喻的愧疚,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两点十五分。 还有十五分钟,他的余光有意无意的放在那个坐在角落座位里的男人,那张充满失落的脸庞蕴满了落寞和不甘。 他看了眼还有些哄闹闹的护士台,乌黑的眸子定了定,对着白唐说道:“进去后就恢复电源。” “啊?”白唐回过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那出来的时候怎么办?” 江复庭没有说话,走到一边角落,让李嫣暂时掐断直播信号:“拍摄设备给我,里面危险,你回车上,直接幕后讲解。” “那你们怎么办?”李嫣担心问道。 “两个人反而方便,出来人太多,反而不好跑。” 李嫣艰难的思考了下,然后狠下心道:“行吧。那你们注意安全!” 她说着取下身上的针孔摄像头递给江复庭。 等到李嫣走了以后,江复庭继续观察着护士台那边的人群,寻找进入的契机。 由于护士只有两个人,大部分的家属对于这样的决定心有不甘,不少人都是挤着时间才敢来医院的,他们的家境都一般,都是打工的人群。 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下次再来还得费尽心思安顿好工作和家庭才抽身出来。 “不能明天啊!护士,我们都是好不容易才请假出来的,而且我都跟老伴说好了今天一定来看他,我不能言而无信啊!”人群中又一个人大嚎着。 “我知道,我能理解您!”护士为难的劝解着:“但是院里有院里的规定,这些都是为你们好,停电也是意外情况,希望大家能相互谅解一下。” “我们理解你,谁来理解我们啊!我就是想看看家人怎么了?每次探病都搞得跟探监一样!” “是啊!护士,你跟上面的医师商量商量,让他们通个例外,多延迟半个小时也行啊,我们只求能看上家人一眼,要是担心出乱子,你们可以多找几个保安守着。” “你就通融通融,跟住院主任打个商量!” 两个 小护士踌躇着,另一个站在一边护士的附耳小声道:“要不问下主任,这些人也怪不容易的!” “那这样吧!你们先别围在这,在大厅里坐会,我去找主任谈话,可以吧?”小护士被人群簇拥的毫无办法,只能妥协道。 “行!行!麻烦你们了!” “我们肯定不会捣乱的!” 人群里涌出一丝喜意,然后非常配合的离开护士台,各自找了个位置安静的坐着,但是期盼的眼神时不时的望向那边。 两个小护士见这些人总算安定下来,松了口气,关上闸门,和驻守的两个保安交代了几句,朝着走廊完全相反的方向过去。 江复庭留意着两个护士的方向,在她们离开的同一时间,就毫不犹豫的动身。 “你去哪?”白唐紧跟在后面莫名的问道。 江复庭没有说话,在到通往走廊的拐角时,走廊里传来的对话声,让他及时收住脚步。 “主任,要不去问下这停电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家属刚好又多的很,不见着病人他们都不肯走。”刚刚在外面压场子的小护士彬彬有礼的问着。 “有人去看了吗?”浑厚的男中音开口道,应该就是住院主任了。 “去了,但是还没回复,估计还没找到原因!” “我打个电话问下。”医生说着,拿出手机。 走廊突然寂静了片刻。 江复庭和白唐站在拐角口,随意的低语着什么,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走廊里的动静。 “没人接,我去看下。”医生收起无人接听的手机:“你跟我过去,留个人在这里安抚家属。” 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另一个鞋跟踢踏的声音越来越近。 江复庭反应迅速的回过头刚好对上白唐那张清秀的脸,耳尖倏地一下烧起来,找着话题。 另一个小护士走到保安那边低声交代了什么,随后离开了一楼大厅。 “走!”江复庭压下刚刚加速的心跳,重新沉静下来,冷冽的开口。 “又去哪?”白唐还没弄明白他到底要干嘛,脚下的步子却不敢原地停留。 “找衣服。”江复庭简单的解释着,大步走向走廊,果然有设立一个医生暂时休息的办公室。 江复庭看了眼门口的牌子,然后按了下门把,轻易的按开了,并没有锁,说明里面值班的人随时都可能会回来。 “你来这干嘛!”白唐小心的跟进来压着声音叫道。 江复庭来不及解释那么清楚,快速打量着房间,里面还有扇门。 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推开,是一个小型的休息室,放着一张上下铺的床。 床铺边上竖着一个衣架,上面还挂着两个人的换用白大褂。 江复庭直接取下衣服,扔了一件给白唐, 正巧盖住了对方的脑袋。他一边穿着衣服,促催着还在发愣的人:“快穿上。” 然后走出里屋,拉开抽屉,抽了两个口罩出来,再次扔给身后的人戴上。 出房间前,他还不忘顺了两支桌上的笔,别在胸前的口袋。 整个过程果断迅速,总共连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 白唐看着对方干脆利落的样子,一改平时散漫的味道,紧跟着人后面,惊叹道:“我靠!你也太会了吧!” “一会别说话,跟紧我。”江复庭头也没抬,意气风发的大步向前走。 他的气场本就很强大,现在又戴着口罩,没有人认得出他究竟是谁,举手投足散发出来的气质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哪个科室的主任医生。 后面紧跟着姿态随意,但又有些拘谨的人,看着就像是新进科室的实习医生。 两个人再次走到护士台附近,这会只有两个保安在坚守。 江复庭摸出兜里的门禁卡给两人看了下,保安根本没有丝毫怀疑,手动打开边上通道的门放了两人进去。 走过门禁,就是一个长廊,长廊的左面是满满一排窗户,阳光直接从外面撒进来,落在两个白色的身影上,此刻因为暂时性的禁止出入,行走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着。 长廊的右面是一堵白墙,白墙后面是住院部的一个大型超市。 之所以知道是超市,也是因为墙面最上面开着一小排窄窄的天窗,估计原本开天窗的用意是为了让阳光能透过走廊多少照进超市里面。 但显然超市的老板将空间利用到极致,江复庭通过最上面的玻璃都能看到储物架已经上面摆着的密密麻麻的生活用品。 江复庭拿出手机再次看了下时间,两点二十了,他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恢复电源。”,随后启动了身上的针孔拍摄。 “哦。”白唐不平不淡的应着,再次随意抬了抬手指,整个病楼里的黑气快速朝着他们这边涌过来,汇聚在一起,顺着白唐的指尖涌入他的身体。 没过多久,走廊外面就传来惊喜的声音:“来电了!来电了!” 两个人防止被发现,加快了脚步。 江复庭看着电梯边上的显示屏上还是灰暗的,电梯的电源还没来得完全恢复。 那双凤眼此时有些不耐的放射着犀利的光芒。 “那要不走楼梯好了。”白唐从布袋里拿出那天在他手上取走的两滴血。 这袋子怎么什么东西都装,江复庭默默得看着那个袋子,他原本以为那个只是拿来装鬼的。 只间眼前的人手指捻了下血液,红色的液体瞬间像是蒸发了一般,但是江复庭能清楚的看到,那不是消失了,而是散开了化成极为细小的粒子, 微小到肉眼难辨。 那些红色的粒子紧接着化成了黑色,随后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开始汇聚在一起往某个地方飘荡。 不用多问也知道,顺着那黑气就能找到自己父母的具体所在。 江复庭直接大步跟上去,直到黑色的气体停留在某一个楼层的通道门处。 他正走过拐角,却及时刹住了脚下的车,猛地拽住一脸未明还想继续往上走的白唐。 “怎么了?”白唐还有些疑惑。 江复庭身后那道身躯紧挨着他,抬头顺着他探查的视线一起往上看。 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能清晰看到两颗头颅的倒影,应该是门外边有人守着。 “有人守着。”江复庭沉声道。 眼前的画面通过身上的摄像头不断的传输到华夏日报合作的一个小门户的网站上。 就是因为网站没那么大,他们才敢有恃无恐的直播,像这样才几十万用户量的网站宋家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过。 然而只要进直播间的用户都被眼前的画面深深的吸引住了,疯狂的刷起了弹幕。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一章:服务器崩了! “WOC!标题真的假的!真的是去解救江氏集团董事长!” “新闻不是说江家董事长跑路了么!” “跑个P啊!看这样子是被软禁了吧!” “这地方现在是在哪?门后面好像有两个人!” “还真是,这医院守卫那么森严?” “可江朝如果真的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怕他跑掉,把他看在这里也能理解啊!” “前面的!理你个球!江朝要真干了什么事,这些人抓到他还不迫不及待把人送警局,干嘛还自己苦心费力的看着人,而且只有警局才能关押人好吗?他们现在是非法软禁!” “就是,前面的前面,请带脑子发弹幕!” “快点召集人来这里看直播,太特么刺激了!宋家的发布会有什么好看的!都是老掉牙的台本和戏词,演技又一般!” “等等,记者怎么又下楼了,他们下楼干嘛?” 网站里的观看人数此时正在以飞跃性的速度在增长,从一开始的三千观看量,没过多久突破一万大关! APP的下载量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 某网站。 “老板!不好了!服务器崩溃了!”一个程序员急急忙忙冲进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男人随意的瞥了他一眼,“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漏洞完善一下不就完了。” “不是漏洞的问题!”程序员咽了咽口水,还在惊讶中未回过神:“是内存配置不够,爆掉了!” “怎么可能?我服务器好歹花了万把块,上次专门请人弄了下,在线观看一万的用户量好歹撑的住,怎么可能爆掉。”老板瞪了他一眼,那打探的眼神分明就是,是不是你们谁把机子弄坏了! 程序员见老板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着急解释道:“华夏日报今天不是有个直播吗?那个节目在线观看量现在已经破三万了!今天各大门户平台的下载数据已经超过以往的百分之八十了!” “什么?!”男人一脸震惊地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由于站起来的动作太过仓促,还不小心带到了手边的杯子。 程序员见老板终于有了反应,才知道这个事情的重要性,继续加着力度说道:“我出来之前,数据还在往上涨!” 咖啡色的液体瞬间晕染了整个桌面,那老板此刻正惊愕的睁大着眼睛,根本顾不上擦桌子这个细节,他红着脸激动的说道:“快叫上开发部和整个技术部门来会议室!” 隔着会议室的门,都能听到里面激烈的讨论。 老板此刻正压着心里的狂喜,红着眼催促着程序员赶紧去加购更新高配置和修复漏洞。 直播视频内。 江复庭和白唐此时已经下了一层楼梯,他们此刻既然不能从后门钻进去,只能顺 回到下一层的电梯间,然后正大光明的从电梯里走进去。 两人进入电梯的时候各自深呼吸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了一眼。 饶是江复庭此刻的内心也紧张的死死绷着,他按下楼层。 没等两秒。 电梯门再次打开。 江复庭压着紧绷着的那根弦,故作姿态悠闲的样子,率先迈步。 这个楼层的所有病房早就已经被清空,他走出电梯的一瞬间就看到每隔几步路就会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 而就在他走进楼层的一瞬间,所有安保人员的视线都往他这边聚集过来。 身后的白唐此刻已经跟着他走了出来,身后的电梯门顺势慢慢关上。 屏幕前的每一个观看的人此刻都屏住了呼吸,替他们提心吊胆着,越来越多的弹幕疯狂飘过。 “我去!那么多保镖!这是黑社会吗?警察都没那么大阵仗吧!居然如此明目张胆。” “这要怎么救人,救的出去就真是超人了!” “你们刷慢点!挡着我视线了啊!” “不想看弹幕不会关啊!” “都认认真真看主播怎么在线救人啊!” 江复庭保持着云淡风轻走过去,他突然开始庆幸自己昨天遇到了冯展生,他开口对就近的人说道:“我来定时打针。” 男人当即用手拦住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杀气:“冯医生呢?” 江复庭漫不经心的挑了下眉,自然的开口:“冯展生忙着宋家少爷的事情,所以才托我过来。” 那人打量了他一下,仍旧带着一丝防备,慢慢道:“时间早了。” 江复庭没有惊慌,反而讥讽的看着他,淡淡地说道,“蒋少爷吩咐我来动手。” 那口气就像是在嘲笑对方的地位,不着痕迹的提醒他逾越了。 对方的神色迟疑下来,没有再像刚刚那么盛气凌人,但依旧无动于衷不肯让步。 江复庭不紧不慢的掏出手机:“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当你的面打他电话,不过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属下开始不听他的命令……” 他故意没把话说话,凤眼友好的对着眼前的人眯了眯:“蒋少爷的脾气你们应该是知道的。” 对方的脸色更为艰难的挣扎着,想要放人进去又不敢放。 江复庭慢悠悠的打开拨打电话的页面,虽然脸色还是一脸无谓的状态,但是后背已经紧张的湿了衣服。 他翻出手机里刻意存储过的蒋黎的号码,眼前的人既然敢直接和自己说话,说明他至少是这群人中间的领头人。 江复庭在按下蒋少爷这个名字的时候,手机屏幕故意侧过去一些,让对方多看了两眼。 果然对方在看清号码后,眼睛紧了紧,然后避开了身子:“请进。” 江 复庭点了点头,一边从他眼前擦肩而过,一边淡淡的威胁着:“这次恶意为难,我就不说了。如果有下次,就别怪我在蒋少爷面前嘴长。” 他明显感觉到那个魁梧的身体紧绷了下,在边上乖顺的低着头:“多谢。” “不客气。”江复庭淡淡的说着:“对了,我刚刚来的匆忙,找人把药送进病房。” “是。” 江复庭快步走着,身后的白唐一言不发快速跟上来。 有了那个领头人的应允,江复庭走向病房的时候再无任何人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病房。 开门的瞬间,他尽量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但是手碰到门把的瞬间还是有些止不住的颤抖,随后他迅速推开了房门。 果然蒋家对待他父母的方式和当初对待他的方式几乎一样。 可万幸是,林锦和江朝是一直待在一起的,如果林锦独自一个人的话,他根本不敢想象。 在他们两人进入病房的一瞬间,屋子里憔悴的两人顿时一脸警惕的看向了他。 江复庭没有着急,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 林锦和江朝此刻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敌人一样,有种生生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感觉。 江复庭没有抱怨,只有愧疚,两双格外疏远的目光在刺入他眼睛的一瞬间,他心中顿时涌上无尽的酸楚。 安保人员的动作很快,没等太久,就端着一个不锈钢盘走了进来。 白唐没等江复庭发话就率先机敏的接过,俨然一个非常得力乖顺的副手。 但是那个保安站在门口没有离去的意思。 江复庭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你来?” 那人被他刀子般刺目的视线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我这就出去。” 对于普通的喽啰,江复庭没有像对刚刚那个人一样继续留面子:“一会让外面的人推两个担架车,或者你们自己想招摇着运到太平间我也没意见。” “我马上让他们准备。”安保诺诺的应着,连忙退出去,离开了房间。 终于进了房间,此刻观看视频的人几乎都要疯了,弹幕已经是满天乱飞的状态。 网站里的华夏日报的直播间此时在线观看量已经突破五万大关了,数据还在飞一般的往上冲! “我靠!这人也太聪明了吧!就这么进来了!” “我还以为至少要干一架!” “不过听声音不像是日报官方的记者啊!” “而且你看这个拍摄手法,也跟正常采访不一样啊!” “这现在哪是采访,这是绝地大逃杀啊!” “前面的,+10086!” “前面的说到声音,我怎么感觉声音好像听过。” “日常组队认亲的要来了!” “我说真的!听这声 音好像是江复庭,我跟他同校,我听过这个声音!” “江家的儿子之前新闻不是说意外猝死了么?诈尸???” “前面的同学你应该是记错了吧,听声辨认本来就不够科学,好吗?” 视频内,那个面色枯黄的女人此刻正带着惶恐和不安一脸警惕的对着镜头。 林锦缩着身子打量着眼前的人,尽管带着口罩,整个人的眼神却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的神色恍惚了下。 不可能!不可能!他儿子明明已经死了!那天蒋黎还亲手把儿子死后的照片给她看了! 脑海里一浮现出儿子死后的样子,林锦就感觉胸口疼的无法呼吸,怎么也喘不上气,眼里隐隐有些崩溃的痛苦。 一定是自己太想儿子了!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江复庭和白唐慢慢走过去,江朝拼命护着林锦将她抱在怀里,不住的倒退着,虽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差了,但还是强打着气势冷眼的威胁道:“你敢真的杀人灭口,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江复庭这才发觉自己太过着急,忘了摘下口罩,他对着眼前的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才在两人疑惑又警醒的视线下,慢慢扯下了脸上的口罩。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二章:成功救人 林锦脸上的惊讶之色不断在江复庭眼里放大,惊讶之余又涌上无数的辛酸与苦楚。 边上的江朝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林锦神色悲痛的看着眼前自己心心念念挂了好几天的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眶瞬间红肿不堪,泪水不断的夺眶而出。 她想哭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咬着唇小声呜咽。 江复庭连忙走过去,心疼的捂着她的嘴,让她不要随意出声。 不断涌下的泪水瞬间打湿了江复庭的手掌,林锦不住的抽着气,她想说着什么,可是声音到了嘴边全部化成了破碎的抽噎。 她用力的抓着江复庭手上的白色衣服,身体不住的起伏颤抖。 “他们说你死了!他们说你死了!”林锦哽咽着,压着音量小心说道,声音里溢满了几日以来的哀伤。 身体又像是回到了噩耗来临的那天,开始沉浸在广袤无际的悲痛里面。 江复庭无法想象母亲在得到消息时是怎样的绝望,胸口被悲伤的浪潮一层又一层的淹没过去。 “没事了,没事了。”江复庭另一只手缓缓轻拍着林锦的后背。 林锦双手紧紧抓着捂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有些冰凉的手,上面有她熟悉的温度,有她儿子的味道,她生怕现在是做梦! 她怕下一秒回过神,这一切都是假象,她怕醒过来的时候儿子又不见了! “妈。”江复庭非常温柔的注视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女人,所有的坚强堡垒,所有不可一世的锐利都会在这个女人面前瓦解掉:“你放心吧,我没死。” 他对着边上还有些微愣的江朝使了个颜色,在江朝的安抚下,林锦的情绪总算平稳了不少。 江复庭看了下时间,已经两点三十五了,不知道发布会现场那边怎么样,他得赶在发布会结束之前把父母弄出去,这样所有的事态才不会超出自己的控制。 “我们现在先出去,这些事以后再慢慢说。”林锦状态缓和下来后,江复庭也变回了原来冷静的样子。 他看了眼一直站在身后的人,白唐领到视线后这才走过来取下口罩,扬起明亮又阳光的笑容打了一声招呼:“你们好,我叫白唐,江复庭的朋友。” 林锦恍然的点点头,简单的瞅着这个看似成熟又神采奕奕的男人。 白唐虽然嘴边还有少许的青茬,扎着微长的头发,但面容清秀,今天又穿着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就跟二十一左右的大学生差不多。 这种随和又亲切的模样特别讨人欢喜,让人毫无防备心。 “叔叔阿姨,一会你们就躺在床上,我和江复庭直接带你们出去。”白唐对着两人说道。 林锦和江朝自然也是非常信任自己儿 子的朋友,听到他说的后,没有迟疑,当下一起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画面涉及到白唐要借用鬼气,江复庭刻意偏了下身,避免掉身上摄像的直接拍摄,他留意到托盘里的小药瓶,搜索了下上面看不懂的药名。 有两瓶是麻醉药品。 他直接拿起针筒,将有用的药物各自抽进针筒。 剩下两瓶没有用处的,被他抽出洒在地上。 然后将两个针筒藏在褂子的宽大口袋里,以备着万一出现突发状况,可以起到救命的作用。 做完这些抬起头的时候,白唐那边也进入了收尾工作。 江复庭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见到他最后又凭空画了一个符文,图文在他的掌控下越变越大,直至彻底将已经陷入睡眠的林锦和江潮覆盖住,然后才慢悠悠的收回手。 白唐转过头对着江复庭叮嘱道:“只有十分钟。” “好。”江复庭神色凝重的点了下头。 随后等两人带好口罩后,打开房门,一脸肃穆的对着外面的人说:“担架车。” 领头的保镖挥了下手,边上站姿坚挺如松的人连忙将走廊里的车推进屋子。 江复庭和白唐快速将人放在担架上,两个人的默契度很好,动作流畅利落,看起来就像是被精心培养过专门挑选过来的。 出去的时候外面一直严守着的已经放下大半的戒心。 江复庭动作稳健的领着白唐各自推着一个担架停留在电梯口。 显示屏上的数字越来越近。 他的呼吸也逐渐开始有些急促起来。 边上原本安安静静一直站着的人,伴随着脚步声突然朝着自己走进。 江复庭顿时绷着笔挺的背,保持着面色如常的看着他。 对方意味深明的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随后带着敬重的语气警惕的说着:“例行检查。” “请便。”江复庭从容的开口,非常自然的对着他点头。 对方脸上紧张的表情也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深怕江复庭会刻意为难,但又不敢明面直接得罪,到时候两边事情都不好做。 他慢慢掀开遮挡在林锦身上的白布,这个人的动作很小心,一边掀一边探查着什么异常。 江复庭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心里不由自主的揪起来。 对方伸出手指,放在林锦的人中探了一会的鼻息,然后又摸了下脖子上动脉的迹象,多等了几秒才重新将白布盖回上去。 随后又缓缓踱步到身后的白唐那,掀开江朝身上的白布重复着刚才的流程。 直到确定没问题后,才对着江复庭说道:“没问题了。” 江复庭泰然的颔首,显示屏上的数字终于变成了指定楼层的数字。 “叮”电梯门终于开开。 只要进了电梯就离成功 不远了,但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稳重下来,他从容不迫的将担架车推进电梯。 医院的电梯和普通电梯不一样,面积都非常大,江复庭将林锦停靠好后,再慢慢协助白唐将江朝的担架推进来,按下负一楼。 这个电梯是单独设置专门使用的,乘坐电梯的时候需要再刷一下卡。 江复庭等电梯闭合之后,才拿出兜里之前使用过的门禁卡刷上。 一路下来基本没有任何停留,两人直接从楼上下来。 江复庭看着显示屏上不断变小的数字,没有多纠结,拿出手机连忙给林子青发送了一条短信:负一楼停车场。 随着快要直通到指定楼层的时候,心里涌起各种焦急和兴奋交织着的情绪。 心跳越来越快。 心脏一直悬在空中,几乎要从胸口跃出。 然而就在两个人要松口气的瞬间,电梯忽然在一层停下了。 夹门在江复庭和白唐两人有些惊疑的目光中缓缓打开,外面的情况进入眼里的同时,江复庭的手已经在同一时间插进兜里,紧紧的攥住了那两个针筒。 此刻,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得体的男人,边上妆容有些妖娆的女人紧挨着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医生。 几个人注意到电梯里已经站不下人了,男人对着边上有些娇气的女人说着:“唉,下趟吧,等下趟电梯吧。” 女人一脸嫌弃的打量着电梯里面:“那就再等等吧。” 那女人随后多瞅了眼两个担架车,厌恶的补充了一句:“居然碰上了死人,真是晦气。” 江复庭平静的看着他们,如同做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直到电梯的门重新关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白唐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用鬼气顺手将这栋大楼里的监控屏蔽掉了。 两个人在走出电梯后,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随手丢进垃圾桶。 趁着白唐在解除躺在担架上的两人上的符咒时,江复庭关掉了身上直播着的摄像头,看了下挂在墙顶的指示牌,给林子青打电话,非常简洁的说着:“D区23号位。” 林子青在收到江复庭短信的时候就已经赶往地下室,这会没有等太久,黑色的保姆车就非常快速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担架上的林锦和江朝还没醒来,江复庭和白唐各自背着一人送上车子。 两人根本来不及顾上处理那两个担架,一起快速上车。 就在他们车子前脚刚离开的时候,刚刚才回到一楼的电梯再次通到了负一楼。 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纷纷从电梯里涌出来,领头的人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扔在一边的两个空空的担架车,身上顿时爆发出恐怖的气势,他对身后的人横眉瞪目的命令道:“给我把他们找出来!” 所幸林子青的动作也非常利索,他的开车技术很好,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车子已经彻底的驶离开了医院。 看着外边不断变化的景物,江复庭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他的后背早就已经湿的不行,身子彻底缓下来后,看着边上已经若无其事倚着窗的白唐,没有说话。 他随后回过头注视着最后排还昏睡着的林锦和江朝,留意了下手机的时间,应该还要五分钟左右才醒过来。 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以后,他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林子青:“发布会那边现在怎么样?” 林子青似乎在回忆刚刚看的内容,不屑的笑了笑:“他那边还在打感情牌,现在应该快结束了,这个发布会的时间真的是够久的了。” 他一边说着,单手把着方向盘,眼睛依旧是非常认真的看着窗外的路况,另一只手已经将电脑递给他。 江复庭接过来,打开网页目不转睛的看着,头也没抬的继续问:“我们的直播效果怎么样?” “非常好,把人家网站服务器都搞崩掉了,在线观看人数直接冲到了十万,现在还有不少是在看回放的。”坐在副驾驶的李嫣率先说着。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三章:发布会 江复庭点了点头,然后冷眼看着视频里的直播内容,此时说话的不是宋明辉,而是基金会内其他的股东代表,正言辞凿凿、绘声绘色的诉苦着。 他挑了挑眉,估计这会医院那边也闹得不可开交了。 江复庭继续对着前面的人问道:“李记者,你还有同事在找新闻吗?” “肯定啊,新闻这种东西当然是再多都不嫌多的。”李嫣专心致志的在自己手里噼噼啪啪的快速写着稿子,今天直播这么带劲的救人内容,当然也要写些电子文稿发布出去。 “告诉他们华夏国际医院有新闻。”江复庭留着电脑里播放着的发布会进程。 李嫣停下手里敲字的动作,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江复庭依旧云淡风轻的开口:“朋友说的。” “好的。”李嫣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转过身就开始联系自己的工作伙伴。 江复庭继续认真的关注着视频直播的状况,边上的白唐已经完全是懒洋洋的躺在车座上的姿势,双脚拖的很长,偶尔时不时回头看下后面的两人有没有苏醒。 黑色的汽车在马路上飞快的驰骋着。 视频里的发布会现场。 “接下来就有请受助儿童的代表,李处安小朋友和他的姐姐李凝如。”股东代表满怀振奋的说着。 紧接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牵着一个瘦小的小男孩慢慢走上台面中间。 台下“咔!”“咔!”得拍照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刺目的闪光灯不断刺进两个人敏感的眼里,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强烈又不断闪烁的光线,仍旧难受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安安半挤着眼睛,李凝如侧身护着小小的人,胳膊替他挡掉了不少的光线,脸上却牵强的扯着友好的笑容。 股东代表对着台下躁动起来的人群,颇为满足的笑了笑:“这位小朋友你们应该都认识,他是最早接受手术的小孩,也是病情最严重的,如果没有手术,他甚至都活不过十岁。” “可在我们的救助下,他再调养两个月,就可以跟正常的小孩一样,可以上学,可以玩耍,可以做很多他没有做过的事情。” 代表的声音抑扬顿挫,再次牵扯起现场群众的情绪。 镜头突然对上坐在一边宋明辉的脸上的时候,那张虚伪的脸正顺着代表此刻说着的话,对受助孩子们凄惨的人生惺惺作态的流露出同情。 江复庭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露出讥讽的笑。 此时的林子青已经找了比较安全的地方停好车子,他们这会哪都不能去,在宋家彻底倒塌之前,哪里都是危险的。 身后突然传来衣服的“沙沙”声。 几人同时将目光聚集到后面去。 林锦和江朝同时在位置 上坐起来有些迷糊的看着他们,江朝看清眼前的人才放下刚刚戒备的动作:“现在是在哪?” “现在安全了,暂时不能回家。你们好好休息一下。”江复庭小心的扶着两人重新躺下。 林锦还有些懵懂,但还是顺从的没有多问,点着头安静的躺在位置上,眸子里带着不少欣慰和感慨深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觉得自己一直当小孩子呵护的人真的彻底成熟了。 与此同时电脑里又传出来代表的说话声:“下面就让受助的家庭和小孩说一下被救助的感想吧。” 所有人的都在这一刻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界面。 刚刚还带着荡着说话声的车子里,倏地静谧下来,屏着呼吸。 江复庭的眸子犀利的看着屏幕,李凝如之前跟他说过宋家开发布会时的流程,而自己准备了几天的计划,全部都酝酿在这一刻。 一触即发! 李凝如淡淡的笑着,代表说完话之后走过去将自己的话筒递给她。 江复庭给了林子青一个眼神,后者当即会意,切换了电脑页面的小窗口,打开一个网站,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各个企业里从业人员的手机号码。 所有被编辑好的内容全都存储在下面。 他接过鼠标,毫不犹豫的点击发送,确认。 随着小窗口弹出来的进度条,邮件内容以眨眼的速度传播到了全国各家媒体还有宋家合作过的企业的手机里,像是病毒一般,疯狂又迅速的扩散开来。 发布台上的李凝如接过了话筒,客气的对那人道谢,然后面向镜头,郑重的吸了一口气:“大家好,我就是李处安的姐姐,我叫李凝如。” “我的弟弟生下来起,就患有非常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他在新生儿监护室里足足待了三个多月,那个时候我也还小,但是我很心疼他,我的家庭本就不是很有钱,但是父母砸锅卖铁的去给他治病······” 视频里除了李凝如说话的同时,现场还不断传来手机提示铃声。 正常一两个是不会那么明显的,但显然响起来的不是那么一两个人,而是接二连三的,所有人的手机。 在线观看发布会的人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刷起了和前面各种说感动话语,风格不同的弹幕。 “什么情况,那么多人手机在响?” “集体欠话费,被运营商催钱?” “诶!你们看,这些人看了手机后表情有些不太对啊!” 镜头在扫过现场坐席里的记者的时候,氛围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原本这些人还沉浸在被营造好的感动的画面里面,随着这些人有意无意的看着手机上收到的内容后,前一秒还在红着眼眶满是怜悯的模样被冻结在脸上。 众人渐渐收起那种 恻隐之心,再次看向发布台的时候满是狐疑和揣摩。 人心就是这样的,禁不住任何的考量,只要一点小小的石头就能在平静的湖面上砸出浪花。 更何况现在他们手里的,是江复庭整理已久实打实的证据。 这个时候台上的李凝如说的再怎么感人肺腑,台下的人都冷漠着一张脸,甚至扬起看戏的表情默默的欣赏着。 “这氛围不对啊?他们是看到什么东西了?”弹幕里已经有敏感的人注意到了。 “是啊,感觉场子突然冷下来了!” “怎么这些记者个个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发布台上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催促着李凝如快点自我介绍完。 李凝如接收到边上人的信号心平气和的笑了笑,仿若完全没看到现场状况开始有些不对劲一样,不徐不疾的说着:“如果没有基金会的帮助,我想我弟弟也不可能此时那么乖巧的站在这里。所以……” 她说着眼里的神色突然坚定了几分,语气锐利了不少,可依旧随和的笑着:“我当然相信基金会是清白的,因为基金会不计前嫌,又一次的给了我们报名的机会。” 边上的代表表情忽然变了变,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台本里没有这句话啊?她在说什么?! “我曾经给我弟弟申请过年初的救助基金,那个时候虽然报名成功了,可是没想到。”她说着忽然有些难受的叹了口气:“资金一直迟迟没下来,那时候我和我弟弟的人生突然黑暗下来。” 站在一边的代表眼睛越睁越大,原本从容不迫坐在发布台的宋明辉也快绷不住脸色的表情,转过头不停的对着她挤眉弄眼。 台下的记者随着她的话语有些躁动起来。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本就已经疑惑万分,这下按不住心里的怒意和好奇,拿着话筒言辞锋锐的问道:“年初基金会的项目完结报告不是已经了公布所有善款的用途和走向,公布了所有被救助的儿童名单,确定善款的落实,您现在突然说这话又是何意?” 李凝如假装不小心说漏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错愕了下,神情躲闪的掩饰道:“不好意思,你说的这个我也不懂,但是那会善款确实没有到,所以安安一直没动上手术。” 发布台上几人目光之中的威胁之意也愈发的明显,她继续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随后慌忙的补救着:“也可能是哪里不小心弄错了,可能这次报名的时候基金会也查到了哪里出了问题,所以才那么快安排我们家安安先动手术的吧!” “别说了!”站在一边的代表压着声音狠狠的威胁着她。 李凝如随即像个受惊的兔子,更为惊慌的圆着慌:“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那么久了,人哪 里可能不出错的呢!” 她对着镜头讪讪的笑了笑,只是此时的笑容不像刚才那么云淡风轻,颇为的逞强,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自然。 “妹子!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好吗?”各种同情的弹幕在视频里飘过。 “美女你还是别讲话了,越讲越黑!” “笑的比哭还难看啊!下台赶紧带着娃跑吧!” 一边的代表不能再等她继续说下去,直接走上前来,抢过她手里的话筒就将两人粗暴的赶了下去,对着镜头尴尬的笑着: “看样子这位家属太激动了,还沉浸在被救助后幸运的情绪里,这才记错事情乱说话,我们基金会的财务账单不管是年度报表和季度报表向来都是公开透明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接下来就继续有请我们基金会的宋董事长,为大家公布基金会统计的财务信息,以及资金的收入和使用走向。” 代表的临场处理能力非常好,在记者刚对不利的东西产生强烈好奇的时候,就用他们更为关心的东西转移了注意力。 (本章完) ------------ 第四百零四章:真相的揭露 宋明辉站起来,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接过秘书递过来的遥控器,打开PPT,自信的说道:“这个就是我们基金会内的收支明细,除了发布会,我们会在同一时间在官网更新,一直关注此事的朋友可以到时候去我们的官网看下细节。” 他不停的滑动PPT的页面,侃侃的介绍着,然而下面这些记者的反应却同自己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除了一开始躁动起来的疑惑,甚至不少人开始变得逐渐震惊。 他原本还以为这些人是被自己的魄力和敢豁出去的态度给震慑到。 可底下的人除了惊讶,却慢慢滋生出愤怒的情绪,扩散开的压抑氛围让他感觉到自己几乎要被这些人活吞。 宋明辉骇然的回过头,那双满是算计的眼睛掩不住涌上心头的慌乱和惊恐。 而边上的代表已经被背后银幕里的内容吓的脸色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 他自己准备的东西呢? 宋明辉此刻已经震惊到四肢发僵无法动弹,但是荧幕上的内容仍然隔几秒就自动切换页面播放着。 上面全部都是基金会资金流动的真实走向,这个是江复庭从江朝的电脑里得来的。 在紧张的氛围几乎要凝固在一起的时候。 “这个东西是哪来的?”江朝看着视频里播放出来的东西有些眼熟,突然说道。 “我找到了你电脑。”江复庭淡淡的说着,拿出平板递回给江朝。 江朝接过东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找到的?” “摸出来的。”江复庭隐晦的说着。 江朝看他没有打算解释太多,也没有再问。 这个时候发布会现场已经有坐不住的记者,带着愤愤的怒意,接二连三的站起来,质问道。 “宋董事长,这就是您说的公开透明吗?为什么这次放出来的财务报告和之前官网发布的完全不一样?难道基金会私下做了内外帐吗?” “宋董事长这上面的来往收支里面几乎都涌向了同一个账户,那个账户我曾经在关于您的其他新闻里看到过,就是您本人的,请问这个您要怎么解释?” “还有,刚刚我收到一条信息,上面除了现在展示出来的财务信息,还有年初基金会受助儿童的资料,为何有些资料会出现一个孩子两个名字的资料信息?” “这个短信我也收到了!”台下的一个摄影突然惊叫道,“我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我这里面还有蒋家和天翼娱乐公司前董事的聊天记录?讨论关于陈佳南的,那陈佳南该不会是被谋杀,而不是猝死的吧!” 现场的声音突然寂静下来。 火辣辣的目光像是利器一刀刀的刺在了发布台的几个人身上。 “都是污蔑!这些都是污蔑!一定是有人想要故意抹黑基金会和宋家!”宋明辉再也绷不住身上恣意从容的样子,慌忙的大声喝道。 “那么您怎么解释刚刚屏幕上会出现您的私人收款账户?” “还有刚刚那个李女士说的话是真实的吗?我看她后面像是被人威胁的样子?” “这些都是假的!你们搞这一行的,你们自己不知道吗?我就不信你们没有造谣过,没有污蔑过!没有做过假图!这个一看就是竞争对手故意P图坑害我们!”宋明辉不顾自己的形象像个发狠的狮子,言辞俱厉的逮谁咬谁。 “那您认为您的竞争对手会厉害到连银行的交易凭证都敢作假吗?”说话的是最一开始站出来的精致女人。 “你!”宋明辉怒不可遏的瞪着她,却半天说不出话。 他转过头对着站在台边的秘书厉喝着:“关掉!都给我关掉!这是别人故意陷害我们的!” 江复庭看着视频里已经自乱阵脚的人,漆黑的眸子里尽是冰冷的笑意,抬眼对着驾驶座的人说着:“林子青,可以放视频了。” 林子青点着头,迫不及待的切换了一个编程页面,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他等着一刻等的很久了! 随着他手里的按键敲下去后,电脑里传来秘书有些仓皇的声音,虽然离话筒很远,但是声音依旧被收了进来:“董事长,这!这关不掉啊!” “你开什么玩笑!”宋明辉气急败坏的大骂道,抢过遥控,拼命地对着屏幕按着。 然而荧幕上的画面依旧按照原先的速度不徐不疾的播放着。 随后画面突然停顿了一下,黑了下。 发布台上的几人终于松懈了下来,脸上还带着一些心有余悸的表情。 就在宋明辉转过身,拿起话筒准备再狡辩些什么的时候。 后面的银幕了出现了加载视频的小圆圈,没过几秒,漆黑的荧幕再次亮了起来。 里面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那个女人似乎非常无聊的坐在床上玩着手机,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站起来走出房间开开门。 这个视频就是当初江复庭拿到的陈佳南的监控记录。 台下的人随着视频里逐渐清晰的人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这不是陈佳南吗?” “这个男的好像前段时间死在慈善晚会的高长洲啊!” “高长洲不是心胸外科的医生吗?” 除了视频里疑惑的声音,弹幕也是发出各种奇怪的质疑。 “你看这男的怎么在给陈佳南打针?” “陈佳南好像不愿意啊!” “废话换我我也不愿意啊!这什么针啊,抽三瓶药!” “我去!强上了!” 这个视频江复庭明明已经看过一次,可是再 看的时候心里依旧有种被巨大的黑暗沉沉压住的感觉,那是一种眼睁睁看着生命流失掉的无力感。 视频里的声音和弹幕都随着内容的播放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观看的大部分人曾经或多或少都在网上参与过对陈佳南的讨伐,他们曾经是那么的义正言辞,他们用最狠毒的话语巴不得视频里的女人赶紧去死。 可当他们看到真相的时候,那个女人无疑是无力的,脆弱的,任人摆布的。 视频里的真相就如同一把有些发钝的刀子,生硬的把他们肮脏的心脏狠狠剖开,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几乎每个人都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疼痛。 他们也曾是刽子手的一部分,即便不是他们亲手杀的,但他们的愚蠢依旧如同一个帮凶轻描淡写的帮助罪魁祸首掩盖了真相。 当世界所有人都以为她该死的时候,谁又会在乎她的真正死因。 这就是一场谋杀! 现场的记者几乎被这个真相炸的久久缓不过神,结合刚刚他们收到的短信,简单推测就能想到的事实。 直到视频里的女人拖着羸弱不已的身子,亲手关上了摄像头。 所有人都静静的倒抽一口气。 依旧是那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率先站起来,她厉声质问道:“宋董事长,请问您对这个视频又作何解释,这个视频显然就是没有处理过的,高长洲是华夏国际心胸外科的主治医生,慈善晚会又死于意外!到现在警方还未抓获嫌疑人,那么高医生是否又是死于杀人灭口呢?” “你胡说什么呢你?!”宋明辉恼羞成怒的大叫着。 “如果是胡说,那为什么我们刚才提的所有问题,您都避之不谈?如果真的是冤枉您,请您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们记者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吗?就凭着这些不知出处,毫无根据的视频和内容,就随意质疑别人吗!我这基金会好歹也已经成立了八年!”宋明辉直接大发雷霆的对着女人骂着,反过来质疑对方的职业素养。 那女人毫不畏惧的笑了笑:“我们记者的职责就是将最真实的新闻传递给大众,如果是虚假的信息,我们当然有权利质疑真相!” “你这个小姑娘不要太不识好歹!”宋明辉狠厉的威胁着,目光毒辣的看着她。 一时间所有的记者和摄像师都疯狂的按下快门,赶紧把他这和平时判若两人的一面记录了下来。 “别拍了!你们都别拍了!”宋明辉对着台下的人大呼小叫着,此时狼狈的模样显得有些不堪入目。 但台下的人并不会因为他这句话就收手,反而拍摄的更加起劲。 “我让你们别拍了听到没有?!”宋明辉在这群记者阵势疯狂的逼压下,情不自 禁流露出阴厉的神色。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怔了怔,直播视频里的人此刻正在疯狂的吐槽着。 “我去,这是反派黑化的节奏啊!” “前面的,不是黑化!是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刚刚那个眼神也太吓人了,跟要把人吃了一样,哪里还像一个和蔼的慈善家啊!” “我有种被宋家的人耍了八年的感觉!” “不止你!全国人民都被耍了!” 而视频里继续一遍又一遍的传来记者被尖锐的逼问:“宋董事长请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宋董事长能否说一下基金会的实情,还有您是否有参与过买凶.杀人呢?” “宋董事长,您如果一个问题都不回答,会引起全国观众的公愤的!请问您要怎么向十几亿人民交代?!” 宋明辉被记者连续不断的刺耳问题逼迫的冷静下来,他身上的气焰收敛了不少,看到积愤的人群心底这才开始彻底害怕起来,目光发愣,躯体不由自主的发寒,忍不住后退几步。 完了! 这是要完了吗? 蒋建永呢?蒋建永哪去了! 这一定是江家那个臭小子干的! 等自己躲过这些人后,他要把江家的人全部弄死! 在他有些恍惚之际,边上的秘书慌慌张张的跑上发布台,匐在宋明辉的耳边非常严肃的说了什么。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五章:只想要真相 宋明辉脸上的彷徨逐渐凝成了痛苦担忧之色,他根本顾不上发布会现在的情形究竟如何,扔下话筒,就匆匆的跑开。 他的步伐异常凌乱,脸上的不安彻底覆盖了前面的思索。 所有人只看到宋明辉突然行事慌忙的离开了。 “宋董事长?!您还没回答问题呢,宋董事长!” “请问是出什么事情了?是集团内务出现突发状况了吗?” “是基金会被审计审查严重的账目问题吗?!” 宋明辉根本顾不上这些记者毫无根据的猜疑,快速的离开现场。可是发布会的直播并没有结束,宋明辉的脸色紧张成这样,这个是前所未有的,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了! 绝大多数的记者,直接跟着宋明辉的方向一路拍摄。 电脑前的江复庭猜到了什么,看向前面对着电脑笑得一脸讽刺的人:“我们也走,去华夏国际医院。” “好。”林子青应了下,当即痛快的踩下油门。 江复庭转过头对着一边还在玩手机的白唐转头说道:“白先生。” 倚在座椅里的人抬了抬眼,似乎有些不请不愿的应道:“恩。”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江复庭没想太多只当他又累了,继续开口。 等他们到医院门口的停车位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大门口聚集着一群人,电脑里还在直播的画面已经抢先他们一步切换到医院门口。 女人和男人悲痛的哭嚎声不断从遥远的车窗外和视频里传出来,夹杂在一起。 这些声音带着凄凉又痛苦的嘶喊,在车子里所有人的耳边明明灭灭。 林锦刚刚才经历过险些失去过儿子的痛苦,她才从失而复得的情绪中出来,此刻外面人群的呐喊更容易引得她触景生情。 “你们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孟女士挤在人群的最前面,哀恸的大嚎着。“是你们杀了我儿子,是你们亲手杀的!” “你们别乱说话!我们这里是医院,怎么可能随便杀人!”一群护士和保安慌张的阻拦着眼前的人群。 这些人全部都是年初曾经报名基金会手术救助的家庭,最少十几个家庭,加起来也有几十来个人,可阻拦的保安再多也不过十个人,这会已经闹了整整半个多小时了,他们挡都挡的精疲力尽。 “你不相信的话,你自己亲眼看下,这个是我自己偷偷搜集了将近整整一年的证据!”孟女士不住的抽着气,拿出江复庭之前给她的证据,展示给边上其他在场的人看。 此刻刚好有眼尖的记者插进来,反应快速的让摄像机将镜头对到孟女士身上。 “请问您刚刚说的医院杀人是什么意思?”记者快速问道。 那小护士见形势不对,让保安赶紧把记者推开,骂道: “这里是医院,你们采访经过院方的同意了吗?别在这里影响别的人看病!” 那记者丝毫不怯的对上她的质问,苛责着:“首先这里是医院外面,还没进门诊,并不会影响任何人进出,其次我是为受害家属的讨回公道的,你们如果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一直刻意阻拦这些人?” “她影响我们秩序了!耽误了别的病人看病,你们承担的起吗?”小护士言辞激励的说道。 “是吗?那我刚才听到他们说的自己的孩子死在这家医院,你们又是否承担了责任呢?”记者继续锋锐的问道。 “那是他们胡说八道!”护士气急败坏的叫道。 记者听完不由冷笑一下,目光犀利的看着她:“一个人胡说八道,难道几十个人都胡说八道吗?” 那小护士顿时被他这句话塞的面红耳赤,吱不出声。 记者不再理她,转身言语亲和了不少,对着孟女士轻缓的说道:“您说,您在这家医院究竟经历了什么?” 孟女士缓了下气,揉着红肿的眼眶,才悲哀的说着:“我儿子叫陆皓。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我年初的时候申请了远恒慈善基金,那时候基金会答应给我们家儿子动手术,手术前一个星期都还好好的,没发过病,可是手术前的那一晚,医生告诉我,他突然心衰死了!” 她手指颤抖的将手机里的东西东西翻给他看,“你看这是我好不容易搜集到的资料,这是医生背着我们开的药,这些东西我们当时都不知道啊!” 镜头顺着她哭的撕心裂肺的脸上移到她的手机上,手机上拍摄的病例单中,主治医生是高长洲的名字。 那记者顿时想到了什么,问道:“您儿子的主治医生是高长洲?” 孟女士不住的点着头,随后看向在自己身边围的水泄不通的其他受害者家属,这些人眼里的神情都是一样的。 那是跟她一样在得知真相后的痛苦挣扎还有愧疚与悔恨。 他们不仅恨着医院,同时恨着自己,是自己的无知和单纯亲手将自己最珍爱的人推入深渊的。 他们自己也有着不可剥离的责任,越是这样心中越是愧疚难安,他们越是痛苦。 如同陷入永无止尽的地狱,他们的灵魂被炙热的火焰不断的煎烤着。 这些人的身上绝大部分都失去了生命的光彩,灰暗紧紧包裹着他们的身躯,压的边上的旁观者都透不上气。 “这些人跟我一样。”孟女士哽咽着,带着一丝希冀看着记者,有些悲哀的祈求着:“我们不求别的,我们只求讨一个说法,我们只想亲耳听到事实的真相。” “是啊!”背后的一个男人早就瓦解了身上应有的气概,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乞怜:“谁家的孩 子不是自己身上的心头肉,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说没就没了!我家闺女那天早上还跟我闹着要吃肉饼,她还说她也要一个芭比娃娃!” 男人说着摸着发红的眼眶,吸着鼻子:“结果,结果下午这人说没就没了!我做梦都在想着她,我总感觉我闺女没有死一样,他们肯定是在骗我!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我们不是来要钱的!我们就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身后的人不住的悲痛欲绝的说着。 “就放我们进去,还我们一个真相,别让人死的不干不净啊!” “就是啊!” 此刻就连拦着他们的护士和保安神色都有些迟疑,但是碍于医院的规定他们也没有权力随便放人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最外围不知道谁声音激动的大喊了一句:“宋董事长来了!” “真的是宋董事长!” 刚刚提问的记者快速挤到了宋明辉的面前,问道:“宋董事长,刚刚您在远处应该也听到这些人说的了,请问这些人说的是真的吗?这些家属只不过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只是想知道事实的真相而已。” 宋明辉低着头,边上的秘书紧紧的护着他动作粗暴的将围堵在他们身边的人推开,声色俱厉的说道:“让一下,宋董现在有急事,不方便接受采访!” 尽管宋明辉在秘书的拥护下藏的严严实实的,可那瞬间憔悴下来的发白的脸色依旧被无数的闪光灯记录了下来。 身后从发布会紧跟过来的记者像是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不断的拍摄。 “宋董事长,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他们只要一个简单的真相!你为何迟迟不肯说!”记者依旧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边上的秘书神色不耐的回过头瞪了那个记者一眼,然后直接野蛮的把人推倒,再也不顾后面的人群轰然躁乱起来,急急忙忙的护着宋明辉进入了医院。 江复庭淡然的看着视频里直播过来的画面,凉薄的笑了一声。 这个熟悉的画面让他印象深刻,就和他参加陈佳南葬礼时的画面如出一辙。 曾经在无辜人身上所经受过的痛苦,此刻正加倍的从宋明辉身上应验。 车里的几个人有些唏嘘的看着门诊外面哄闹的场景,那些讨说法的人群,并没有因为宋明辉钻进了医院就离去,依旧面色不甘的死守在外面,期待着他亲口给一个说法。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陷入了沉闷的气氛,直到车里突然响起手机持续不断的铃声。 铃声是自己陌生的,江复庭转过头看向声源,白唐正漫不经心的拿出手机,看清来电的人给江复庭晃了眼,是宋明辉的。 等着江复庭颔首后白唐才接通电话,打开扩音,那边迫不及待地响起急切仓惶 的声音:“白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我儿子真的快不行了!” 白唐在听到宋明辉声音的一瞬间,那双终日随和的桃花眸都冷漠不少:“宋先生,我之前跟你说过,宋公子的病因在于你造孽太多,这些东西本身并无恶意,倘若一两个倒还好,只是你沾染的太多,应在了你儿子的身上。只要你愿意诚信悔过,弥补他们,还是有希望的!” “弥补?弥补什么!”电话里的声音像是被人踩着命根一样,惊叫着,随后转了口气示弱的哀求道:“白大师!我只要你救我儿子!只要你能救回来,你要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 “宋先生,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是钱的问题吗?”白唐对着执迷不悟的声音冷呵了一下。 电话里的声音顿时语噎,安静了几秒。 看那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白唐失望的叹道:“那就恕在下也无能为力了。” “白先生!” (本章完) ------------ 第四百零六章:树倒猢狲散 白唐懒得再听手机那边虚伪的大叫,直接掐断了电话,对上江复庭的视线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除了江复庭,车上的其他几个人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只听到宋明辉低声下气求着他的话语,在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有些诧异的看了他几眼。 但是江复庭和白唐都没打算多说什么,他们也没有好意思开口去问。 发布会结束后的短短几个小时,原本网上讨伐江朝的局面彻底倒戈向宋家。 早在江复庭救人的直播视频结束后,除了看回播的点击量在以百万次的播放量增长以外,甚至还有不少人给视频做了剪辑,专门发出来,不少人已经猜到是江朝的儿子亲手去救的。 再聪明一点的人结合发布会现场的视频一下子就猜到了江朝是被宋明辉当作背锅侠了。 而在这些视频疯狂转发的同时,不少各行各界的知名人士都收到了林子青发出的信息,上面将基金会和宋明辉害人往来的证据罗列的清清楚楚,害人和私吞善款的事情被彻底实锤,甚至包括陈佳南是被谋杀的证据。 这些东西像是细菌不断的快速发酵着,以非常迅猛的速度传遍到了每一条大街小巷。 一时间曾经的合作企业纷纷冒着宁可赔付违约金的风险,都要结束和宋家的合作,宋家这两个词如同沾染不得的瘟疫一般。 曾经人人青睐上赶着将自己奉献进去的企业,现在被所有人厌弃着,每个人都谈之色变,深怕自己跟他们牵扯上关系。 除了这些,就在华夏国际医院门口的那些受害家属的采访彻底爆料出来以后,这些人的无助、悲痛和孤立无援终于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在每个人的心里投下了一个威力巨大的炸弹! 所有看到新闻的人无一不对宋氏集团的人咬牙切齿。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企业!” “这开基金会哪是救人!这是屠杀啊!” “我去,那么多小孩就这么被人白白害死了!这些受害家属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痛苦!” “查!一定要查!我们把这事闹大点,让政府介入!” “太特么让人心疼了!这些小孩多无辜!” “这些资本家真的是够泯灭人性的了,为了钱,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外界已经彻底的风起云涌。 晚上,江复庭和林锦他们并没有先回家,在宋明辉被彻底定罪之前,他们还处于危险里面,谁也不能保证宋明辉会不会偷偷派人跟踪他。 在一行人先送李嫣回去后,林子青再将其他几人送回早上碰面的老街口,随后才小心开车离开。 江复庭在白唐住所附近找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小旅馆,甚至不需要登记身份证就可以入住。 为了以防万一,白唐在林 锦和江朝的门口贴了两个救命符,只要房间被外面的人强行打开,符咒就会被启动自行传唤他们。 安顿好父母后,江复庭依旧是住在白唐家,折腾了一天,即使身体素质再好他也涌上了浓浓的疲惫感。 他洗完澡默默的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因为有些劳累,眼皮沉重的半眯着,一改平时精练犀利的模样,反而多了少有的慵懒,上挑的眼尾有些迷离。 微博里的内容不到几秒就会更新出更多的爆料,有些东西都不需要他推动,曾经被宋家迫害已久的人,直接顺势主动跳出来,不断的揭发宋家更多的丑事。 他们似乎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那些沉压已久的冤屈一次性宣泄。 江复庭可以从这些揭露人的文字里看到他们被压迫时浓浓的恨意,这些人对宋家的仇恨丝毫不比当时的自己少。 所有的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揭竿而起,用他们手上仅有的东西参与进来,好让宋家死的彻底,再也不能翻身。 他们心里很清楚,如果宋明辉一旦翻身,所有参与的人都逃不过。 江复庭指尖在手机上不断的滑动着,又有一个新的热搜跳出来。 “华夏国际医疗董事长蒋建永被抓!” 他漆黑的眸子亮了一下,刚刚还有些混沌的倦意顿时消散了不少,思维跟着清醒了几分。 尽管自己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些人的下场,但是那种惊喜感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江复庭几乎是在热搜出来的同一时间就点了进去。 “看到什么东西?突然那么高兴?”白唐正好洗完澡推门进来。 江复庭抬头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下。 对方正随意的倚着门口拼命的擦着湿哒哒的头发,尽管三十几岁,但是身材保养的很好。 看起来瘦瘦的,腰间还是有几块小小的腹肌,完全不是那种干巴巴型的身材。 浴巾松垮垮的裹在腰间,裸露的上半身还有一些未来得及擦干的水滴。 江复庭迅速垂了下眸,故作视若无睹的看着手机,淡淡的说着:“蒋建永被抓了。” “就那个开医院的?”白唐走进来翻出吹风机吹着头发,他对蒋建永的了解不算太多,顺嘴问着。 “恩。”江复庭应了下,继续看着微博里的评论,视线偶尔不经意的瞥向前方正在吹头发的人。 “那宋明辉呢?他们家还没被查?”白唐奇怪的问道。 “还没有。”江复庭的眼底暗了暗。 他思索了下流程,做成这样宋家应该是翻不了身的。不过毕竟宋明辉涉嫌的事情更大,按照办案顺序来的话,警方那边应该确认证据的准确性才会动手。 果然这个热搜出来没有多久,就快速的被置顶到最上面。 热搜更替的速度看的久了,江复庭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新闻话题的争议性本身就很大,而且都戳到了每个人的心窝子里,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发生在谁身上都是难以忍受的。 更不用说医院这个地方涉及民生,和每个人是息息相关剥离不开的。 又过了一会,江复庭终于搜到了江朝被宋家威胁的聊天证据,但是紧跟在下面的还有一条是宋家开发的软件涉嫌抄袭创意的事情。 上一条的事情是江复庭刚刚让林子青趁着热度给自家洗白的。 至于宋家开发出来的这个火遍全国的APP涉嫌抄袭倒是让他也有些意外。 江复庭没有犹豫直接点了进去,里面全是软件开发者的一些开发历程和思路,甚至包括整整十几页的项目计划书都有。 这些内容方案几乎和他们现在人手在用的软件别无二致,这都不算是抄袭了,直接是强盗行为的抢走! 微博内容里言辞激烈的职责着宋家不仅剽窃了他们的方案,甚至故意打压他们,不让任何企业和他们家合作,生生的把他们从行业里面逼退出去。 所用的手段令人气愤和发指。 江复庭在粗略的浏览着内容,看到最后才发现开发者的署名,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林子青! 难怪! 他会对宋家的事情那么感兴趣。 难怪当初会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宋家搞垮,甚至是不择手段的拿江家做靶子! 思绪沉迷的时候,他感觉床边重量一沉,塌陷下去。 白唐已经飞快的撤掉浴巾钻进了被子,非常自觉的再次画上了三八线,习惯性的脑袋半蒙在被子里,对着江复庭说道:“难得能好好休息了,你怎么还不早点睡觉!” “马上。”嘴上说着,江复庭胳膊已经伸出了被子,按下远处的开关。 世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等到第二天江复庭起床还没多久,林锦率先打电话过来。 “喂!儿子!你有没有看新闻,新闻上说宋明辉卷钱逃跑了!”女人火急火燎的声音马上在耳边响起。 “逃跑?”江复庭的心顿时沉了一下。 事情发酵的那么厉害,估计全国人民都能把他那张脸给认出来,宋明辉又能跑到哪去? “是啊!上面说昨天就逃跑了!”林锦激动得说道。 “那宋成呢?”江复庭皱了下眉。 昨天他还在电话里说宋成不行了,听他那着急的口气,估计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宋成是唯一能够让他上心的人,难道不管不顾了? “那我不知道啊,新闻也没说!而且我们在医院也没有认识的人。”林锦解释着。 “我知道了。您和爸先在楼下吃点早饭,我一会就和朋友过去。”江复庭说完就挂掉 电话。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此刻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白唐,眉宇间不禁有些发愁,心里慢慢涌起说不出的不好的感觉。 “刚刚是阿姨打的吗?”白唐端着东西过来的时候留意到江复庭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化,不着痕迹的问道。 “恩。”江复庭站起来帮忙将厨房里准备好的其他东西一起端过来。 “出什么别的事了?”白唐又是姿势散漫的坐着,漫不经心的吃早餐。 江复庭喝了口豆浆,才缓缓开口:“宋明辉跑了。” “跑了?”白唐抬眼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后不解的问着:“那不是挺好的吗?你跟你爸妈也能安心回家住了,怎么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他说着顿了顿,弯着眉眼贱兮兮的笑了下:“你难道还在我这住上瘾了?” 江复庭听完当即瞪了他一眼,懒得继续跟他讲话,咬了口包子,抬眼的时候对方还保持不修边幅的笑容,他干脆冷着脸不再抬头,有些囫囵的吃着早餐。 “对了,你今天没什么事了吧?”过了良久,边上的人才正经的问道。 “没有,回去以后转账给你。”江复庭开口道,不用等他继续讲都能猜到对方此时想说什么。 白唐笑嘻嘻的将餐桌上还没吃完的盘子推给他,讪讪的客气着:“不急不急!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七章:绑架 “不用了。”江复庭忽略他这一脸谄媚的笑容,咽下最后一口豆浆。 还没等他来得及站起来,兜里的手机再次急切的响起来,在铃响的瞬间,他刚刚好不容易消散掉的不安感,再次聚集在一起。 他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疑惑了一下。 李凝如? “喂。” “江复庭!我弟弟不见了!怎么办!”李凝如压着哭腔急切的问道。 一直悬在心头的不安感突然炸开,江复庭维持着冷静,沉着声:“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电话里的声音着急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早上就去护士台待了一小会,回来就发现人没了!整个医院我都翻遍了,都没找到!” “医院监控查了吗?”江复庭尽量保持着不慌不忙的语气问道,但是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我去问了,可保安不让!”李凝如有些崩溃的哭着,“江复庭,我就怕,我就怕宋明辉因为昨天的事情……” “我这就去医院,你别胡思乱想。”江复庭沉着的打断她后面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挂掉电话的瞬间自己的指尖都有些颤抖。 那个想法在脑海里愈加的肯定! 白唐看着眼前一秒变脸的人,也敛起了不着边际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江复庭稳着内心动荡的情绪,大步跑到楼上拿起外套,有些艰难的开口:“有小孩丢了。” “我陪你一块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收的钱算上今天了的。”白唐跟在他身后悠哉的说着。 “麻烦了。”江复庭转过身感激的看着他。 这个人表面上给人见钱眼开的感觉,但是这两天帮他的事情,已经远远不止一天五百的价值了。 “行了,行了,要真感谢的话那就用实际的来表达。”白唐再次扬起不着调的笑,对着他搓了搓手指。 “……”江复庭直接假装没看到。 快步的跑下楼,他顺便给林锦发了条嘱咐短信,让她除了吃饭时间都先别随便出来,除非自己回来了。 两个人的动作很迅速,从接到电话到赶到医院只用了十几分钟。 江复庭和白唐赶到医院的时候,李凝如正焦急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像是抓着唯一的一根稻草迫不及待的迎上来。 那双肿的像是核桃的眼睛让江复庭心里有些愧疚。 “怎么样?”江复庭率先开口问道。 李凝如不停地摇着头,脸上伤心的像是蒙了一层灰:“我能找的都找了,没有他身影!而且安安平时很乖,根本不可能到处乱跑!” “别急。”江复庭冷声安慰了一下,片刻不停的找向医院的监控室:“先去查监控。” “好的!好的!”许是 多了两个人心里也多了不少底,李凝如在江复庭的声音下,慌乱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到监控室的时候,里面的保安见到李凝如又来,不耐烦的说着:“你怎么又来了?” 他说着看了下江复庭和白唐两人,一副要赶人的样子:“就算带了两个帮手也没用!赶紧走,监控室本来就不是随便可以进来的!” 江复庭也没有生气,神色凝重的看着他,一副事态很严重的样子:“丢的小孩是医院里的病人,如果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觉得医院能完全推掉责任吗?” “这个是你们看护人没看好,怎么跟医院有关系?”保安听着他的话连忙推卸道。 “可看护人已经发现的情况下,院方一直恶意阻拦寻人,那又是什么目的?”江复庭冷冽的说道。 “你!”保安吹鼻子瞪眼的看着他。 “还有,丢的这个孩童是这次基金会的救助儿童。”江复庭看着他神色里的动摇,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孩子在社会上有多少人关注着。” 这个时候关于医院的负面。新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受助儿童又忽然丢失,要是再传出去,医院不知道会陷入什么境地。 保安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先别说医院,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份工作肯定保不住。 他不再犹豫,不等江复庭提醒,就把早上的监控全都调了出来。 按照时间推算,李凝如是早上七点左右去的护士台,现在才九点,安安丢失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这种事情,走丢的时间压缩的越短对他们越有利。 “加速。”江复庭紧紧凝视着监控屏上的几十个画面,随后快速的锁定到了住院部对应的画面上。 几个显示屏画面里的人物顿时快节奏的动起来,甚至看不清人影的动作,就在镜头里一晃而过。 那双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聚焦在最重要的画面上,就在捕捉到某一个节点的瞬间:“放慢。”,江复庭迅速开口。 随着显示屏里的画面回归了正常的速度,屏幕里那个让人熟悉的侧影逐渐清晰。 “安安!”李凝如也顺着江复庭的视线看清了画面里的人,惊喜的叫道。 紧接着画面里出现了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不知道做了什么,安安紧闭着眼睛安静的被男人抱在怀里,男人的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头,像是怕被边上的人认出来。 另一个男人紧跟在他的后面,时不时打探着边上的情况,提防着边上的人。 然而因为他们动手的时间很早,其他病房的人大部分都还没有起来,画面里的两个男人没有任何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电梯,顺利的将人抱走。 江复庭顺着他们的走向,脑海里快速预判 着,视线紧跟着切到下一个可能出现的画面。 两个人果然刻意在其他楼层出现了一下,简单的逗留干扰他们的视线,另一个人动作娴熟的换了件衣服,顺便给安安身上加了遮挡物。 等到楼层里的人开始变多以后才跟买早饭的家属们一起挤入电梯,随着下楼的人群一点点变动,出电梯的时候和其他人群夹杂在一起。 而这个时候一楼涌入的人也变的相当多了。 江复庭用余光不经意回瞟了一开始关注的画面,站在护士台边的人此刻已经急不可耐,此时的李凝如已经发现安安丢了。 监控里的人群已经比一开始的人流多了几倍不止。 江复庭的眼皮开始有些酸涩,但越是关键的时候越是不敢眨眼。 他努力从汹涌来往的人群里继续跟踪着那两个可疑的人,从住院部到医院后面的花园,再到急诊,一直到绕到医院的后门,那两个人影往左拐以后彻底消失不见,线索在拐角的地方戛然而止。 江复庭带着人顺着监控画面显示的地方赶到医院后门。 医院后门的人流显然没有前门那么热闹,路面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门对面的街上是比较老的房子,墙面染上了时间的斑驳感。 江复庭抬头看了下附近各个建筑的角落,除了医院大门正对出来的方向安着监控,其他地方的监控很少,即便是有,看起来也是很久没有开过了。 “怎么办江同学!安安是不是被宋明辉带走了!他是不是想害安安!”李凝如慌乱的原地走动着,一脸的不知所措。 江复庭眉头紧锁了下,他回过头对着跟在身后的白唐开口:“又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白唐随意的摆了摆手,一脸早有准备的样子。 江复庭走向正在一边不明所以的李凝如,冷静的开口:“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凝如抓着最后一丝希望迫切的问道。 还没等江复庭解释,白唐就直接走过来从兜里拿了个折叠的小刀,抓住李凝如的手,在对方一脸惊慌的眼神下,友善的笑着:“借点血。” “这是?”李凝如压着眼里的异样看向白唐,这才留意到这个陌生的男人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只是看起来和江复庭关系很好的样子,所以她也一直没有多问。 然而对方此刻奇怪的举动,让她对这个人疑惑又好奇起来。 江复庭知道她的顾虑,用非常通俗易懂的词简单解释着:“他是出家的。” 李凝如听到后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白唐听到这个词差点顶了他一个白眼,出家个鬼! 随后手上的刀子在李凝如的指尖小心戳了一个小口,白唐又从身上的布袋里掏出一张上面画满了图文的符咒 ,浸到血迹上面。 江复庭默默的看着他的动作,上次白唐替他寻林锦他们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花花绿绿的动作,看白唐动作夸张的样子,感觉对方就是故意的。 毕竟在寻常人面前展现那种不能解释的东西,只会更吓人。 思索间,紧接着只看到白唐装腔作势的大喝一声,指尖对着符纸轻轻一点,淡淡的黑气从他的手指飘袅而出,渗进符纸里。 在黑气的催化下,刚刚蕴在符纸上的血滴像是融化了一般,带着自己的意识扩散在了整张符纸上面,黄色的符纸瞬间发出骤亮的光芒。 仔细看的话,可以清晰的辨别出,爆发的光芒是从图文里散发出来的。 那些符文像是活了一般,在符纸上的诡异的动着,随后自己重新组合成不一样的图案。 江复庭看着这奇异的变化,感觉跟上次白唐使用的方法好像有些不一样。 等到上面的黑色线条再也不动的时候,符纸缓缓回落到了白唐的掌心。 “怎么样?”江复庭急忙开口问道。 白唐没有说话,将手上的符纸直接甩过来,轻飘飘的纸张像是带着特有的力量,直接对着江复庭破空准确的飞来。 江复庭抬了下手,看着上面的内容,心底像是压着巨石,分外的沉重。 这个地方是宋家特有的私人别墅区。 (本章完) ------------ 第四百零八章:找到了 “在哪?”李凝如看着江复庭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眼神迫切的看着他,语气里满是担忧。 “桂华别墅区。”江复庭捏紧了手里的符纸,对着李凝如道:“你现在就报警,我打车!” “好!”李凝如慌慌忙忙的拿起手机。 江复庭趁着她打电话的时间,跑到路口,所幸这次的运气比较好,没有等太久,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他们眼前。 三个人风风火火的上了车子,司机听到江复庭报的地址后,本来还想着是有钱人家的住处,搭讪几句,结果直接被江复庭冷若冰霜的脸吓得缩了回去。 这个别墅区的位置已经是在郊区了,走高架至少也要四十分钟,他蹙着眉看了下时间,从安安走丢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小时了:“师傅,开快点。” “好的!”司机怯怯的应着,江复庭身上此时的气场格外霸道,冰冷的声音让人不得不顺从。 车子快速的在马路上驰骋着,外面的景物也随着他们的移动,慢慢的幽静下来。 等到下了高架的时候,基本已经见不到高楼大厦了,道路两边都是市区少有的苍天大树,这些绿植被栽培的非常好,不管是外形还是花丛的搭配结构,一看就是精心养护过的。 别墅区的外面禁制任何外来汽车的进入,江复庭几个人只能在外面的区域就下了车,打开门的瞬间,那种混着泥土的青草味伴着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 从他们停车的地方到小区的正大门还有一条小小的外道,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能看到有几个保安在严守着。 “我们怎么进去?”李凝如看着小区外面全神贯注站如军姿的保安,有点忧愁的问着。 江复庭没有说话,瞅了眼跟在自己边上的白唐。 一天五百块的劳动力此刻被他压榨的彻彻底底,不用白不用。 白唐接收到江复庭的视线后,不满的瞪着他,随后迫于无奈继续掏了掏自己口袋,扔了几个小纸人出来。 随着指尖的黑气涌入,他嘴里低语了几句口诀,几张纸人在李凝如震惊的目光下飘了出去。 没过多久,门口那边就响起了几个保安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是干嘛的?这里是私人别墅区!”一个保安从岗位上走下来,对着那个正做着鬼脸的小纸人气急败坏的叫道。 只见边上的另一个小纸人嗖的一下趁着保安注意力不在它身上的时候要往小区里面钻。 “你干嘛!这里是你们想进就进的?!赶紧给我走,不走就别怪我们用武力赶人了!” 站在里面的保安眼疾手快的拦住第二个纸人叫骂道。 第三个纸人又突然从后面冲出来,扇了第一个保安一巴掌。 “你们这群人是来这是想干嘛的!”那保安 不可置信的捂着脸,恶声恶气的骂道,随后对着大门里面剩下的同事叫道:“这里有三个人来捣乱,快点过来帮忙轰出去!” 话音刚落,剩下几个站在里面严守着的人一同气势汹汹的跑出来,对着三个小纸人虎视眈眈。 那小纸人似乎并没有被吓到,在他们的恶言相告下,反而变得更加兴奋。 白色的纸片在空气中颤了颤,江复庭甚至能感觉到小纸人身上传达出来的激动情绪。 只见那三个小纸人不约而同的顿时出手,敏捷的从这几人的包围中抽身而出,其中一个小纸人在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多踹了就近的保安一脚。 突然被踹这一脚的保安气的目露凶光,发出响天震地的叫嚣:“给我抓住他们!别放过他们!!” “敢来我们桂华别墅区捣乱,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真当我们是摆设的是吧!” 三个小纸人全然不顾后面此刻暴跳如雷追逐着的一群人,更为兴奋的嬉嬉闹闹的跑开。 身后的那群保安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彻底的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神智已经彻底被那三个可恶的人挑的怒火中烧。 江复庭看着眼前这群气势汹汹的人拐了个弯,叫骂声越来越远,对那小纸人不觉产生了淡淡的兴趣。 刚刚那个小纸人的性格跟边上的人倒是挺像的。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白唐,那双松散的眸子此刻像是玩着什么正有趣的事情闪烁着光芒。 “走吧。”江复庭留意着那边声音彻底消失的方向开口道。 一行人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一路顺畅的走进小区。 小区的面积非常庞大,江复庭刚踏入大门的一瞬间,辽阔的视野骤然在眼前打开,别墅区的后面还有一块后山,整体看下来一点也不比市区内的街块面积小。 行走间发现每个别墅之前的相隔距离十分遥远,光是房子本身的占地面积就两百来平米,更不要说每个别墅都有独立的花园和围墙。 光一排走下来都要耗上不少时间,这还是现在有符文的情况下,如果盲目的寻找无疑也是大海捞针,白白浪费不少时间。 在符文的指引下,几个人没有绕任何弯路,径直赶到了宋明辉家的别墅门口。 偌大的房子外面沾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围墙边上缠满了藤蔓,花园里种着的植物不修边幅的纵向拔节着生长,有些树木甚至遮住了别墅的入口,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人搭理过了。 和周围被主人精心修饰的房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这里看起来反倒跟乡下的大棚差不多。 江复庭走进去的时候,被头顶上方的枝叶遮挡的连阳光都有些看不清,视线所及之处倏地阴暗下来。 “真的是这吗?”李凝 如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问出江复庭心里也有些疑惑的想法。 江复庭点了下头:“恩。”白唐的能力他还是相当信任的,大概是宋家的私人别墅太多,像这种不好不坏的压根懒得费心思去专门打理。 他会选择把安安带到这里,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别墅离市区比较远,位置偏僻。 江复庭拨开遮挡在自己身前的枝叶,看着眼前沾了不少灰尘的大门,内心终于开始不由的紧张。 他扫了眼沾满灰的门把,依稀的留着几个手指印,说明确实有人不久前来过。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动作也跟着小心了不少,江复庭警惕的抓住门把,原本还在思索怎么开门的时候,但随着手上动作不经意按下去的瞬间。 “咔!”锁扣解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门居然没被锁? 他有些诧异的停了下手上的动作。 “怎么了?”白唐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一会小心些。”江复庭没有多说,神色凝重的嘱咐道,他注意力高度集中着,心跳正不由自主的加快。 绑了人还敢不锁门,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宋明辉有恃无恐的。 思索间手上的动作更为小心,江复庭缓缓推开大门,一股缠着陈旧的空气味顿时扑鼻而来。 他先从门缝里狭小的视线观察着里面的动静,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空荡荡的白墙,连一件摆设都没有。 深邃的眸子凝了凝,大门终于被他彻底推开。 眼前的客厅空荡荡的,除了房子本身拉好的水电和装好的窗户,空无一物,甚至地板都没有铺过,裸露着灰蒙蒙的水泥。 房间的格局和构造一眼见底,入门右边的尽头就是楼梯,楼梯也都是简单的水泥浇灌,连扶手都没有装。 江复庭直接对着身后的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唐和李凝如领了意思认真点着头。 他轻踩着脚步,屏着呼吸慢慢走向二楼的方向。 和一楼的环境一样,除了白墙被简单的粉刷过,其他地方都是抬眼就见底,墙角几乎都是粉刷后剩下的白漆和聚集着的尘埃。 除了灰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江复庭顺着楼梯通道抬头往上看了眼。 只剩三楼了。 他凝重的神色抹过一丝迟疑,内心期望着安安在上面的同时又害怕着,最终还是迈开腿,踩着沉重的步子,一层一层的走上去。 他走的很小心,在视线接触到楼上的一瞬间就打量起来,三楼和下面两层有些不一样,被简单的装修过,看起来不像楼下那般静谧的空旷。 屋子里面还有几个隔墙,楼梯直通上来的地方就是三楼的起居室,起居室装的非常大,因为上边就是天花板而且又靠窗的关系,光线非常好, 设计者很有想法的直接在天花板开了几平米的天窗,阳光几乎能落满整个三楼。 而起居室的后面就有一扇隔墙,看起来像是卧室。 江复庭快速的浏览着,在视线捕捉到中间那张椅子时骤然凝固住,他突然停下脚步。 身后的白唐被他猝不及防的停顿险些撞上去,“你!” 他正想开口讲话,江复庭猛地转过身捂着他的嘴。 江复庭感觉掌心有些发烫,察觉自己的举止有些不当,触电般的抽回手,随后再次给他一个叮嘱的眼神。 白唐意识到什么探过头来,身子紧贴过来挨着江复庭的后背,终于顺着对方的视线看清了三楼。 李凝如注意到他们两个神色的变化,知道他们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往上多走了几步,一同看过来,随后那双眼睛慢慢的睁大,泛着泪花,双手紧紧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 此时安安正意识不清的躺在椅子上面,手脚被绳子牢牢的固定着,为了防止他醒来嘴上还捂着一块脏兮兮的布。 窗边摆放着几个大的落地柜子,一个男人正蒙头在柜子里翻找什么,对楼梯上悄悄出现的三个人浑然不觉。 江复庭对着白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不动,等特殊情况再帮忙,他先上去把安安的绳子解开。 饶是白唐此刻也严肃不少,给了个关切的眼神。 (本章完) ------------ 第四百零九章:被发现 江复庭镇定的看着他们,让他们放下心,随后借过白唐之前拿着的折叠小刀,尤为小心的控制着脚上的力度。 一步一步的,缓慢的走上了楼梯。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刻都不敢松懈。 短短的几步路却比在学校千米赛跑还吃力,紧绷的小腿有些微颤。 可当自己距离那个沉睡的小男孩越来越近时,身上又会涌出源源不断的信念支撑着自己。 就在江复庭离安安只剩下六七步的距离时,安安身上被下的药似乎已经过了时效,正在出现苏醒的迹象。那双长长的睫毛轻微颤了颤,一双朦胧的大眼睛被慢慢睁开。 安安似乎察觉到了边上的动静,扭动了下脖子,转过头正好看到姿势如履薄冰的男人。 他开心的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被人捂住,四肢似乎也动不了。 江复庭的心在一刹那瞬间被提到了胸口。 他悉心注意着安安神色的变化,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抢在他挣扎之前,连忙使了个眼色。 安安本就比同龄人早熟,而且又聪明,在江复庭眼底的暗示下,随即非常配合的平静下来,不再动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乖乖的眨巴着,正一脸纯真的看着自己。 见对方没有哭闹发脾气的迹象,江复庭的心里这才稍微缓和了下。 抓紧时间靠近迈大步子往前靠拢,而就在他刚抬脚的时候。 站在窗边的男人,回过头了。 糟了! 身子在被冻结的一霎那,他抬眼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宋明辉身上,趁着对方还在诧异的眼神中,眼疾手快的直接扑向椅子。 “快救安安!”身后的李凝如也在宋明辉回头的同一时间着急惊恐的大叫道。 白唐有些紧张的盯着江复庭这边,那双桃花眼顿时犀利无比。 鬼气隐隐在指尖翻腾着,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随意对宋明辉和黑衣人出手,地府人员和人间修道者有协议,不得擅自干涉人间的事情。 他虽然没有入地府编制,但身份代表就是站在地府这边的。 鬼气攻击到活人的时候会产生不一样的反应,他的实力倒不是怕这些人间修道者,只是会揽来陆陆续续的麻烦事。 而就在江复庭快速的抢着时间快接触到安安的一刹那,隔墙的门突然被人打开,里面冲出一个身着黑色的人影,在那人影先赶过来之前,一把尖锐的小刀率先破空而至。 江复庭被突然飞掠过来的小刀转移了下注意力,就在他咬着牙准备迎着小刀强硬冲向安安的时候,眼前绑着小男孩的凳子就在他迟疑间,被人抢先一步快速抽走。 “安安!”身后响起女人猛烈的惊呼声,李凝如再也按不住自己内心的担忧,惊慌失措的从楼梯里跑出 。 随着手上的刺痛,小刀已经飞速的划过皮肤,殷红的液体顺着手掌流淌出来。 江复庭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那双满是寒意的眸子如同死水般紧盯着半路杀出的黑衣人。 宋明辉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出现,诧异的眼神很快平复下来,那双世故的眼里满是狠厉:“我想过你们会过来,没想到过来的这么快。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江复庭没有兴趣回答他,只感觉到白唐身上独有的黑色气体的味道也从楼梯里出来靠近自己的身后。 宋明辉看到走出来的白唐,脸上终于有一些惊讶:“白天师!”随后顿悟过来,嘲讽的笑了笑:“难怪!难怪你不愿意救我儿子,还找一大堆的借口,没想到你居然跟这个小崽子是一伙的!” 白唐懒得理会他的猜疑,看都不愿意看他:“不是借口,我说的是事实。” “都现在这样了,用不着你们这些人假惺惺的再演戏了!”宋明辉阴沉的笑着,给边上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保镖顿时动作利落的给安安松了身上的绳子,拖着他的身子,走向房间。 “宋董事长!”李凝如见安安又要被人强行弄走,止不住声音嚎道:“宋董事长,我弟弟才八岁,您放过他好不好?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他还什么都不懂,也不可能给您造成任何的伤害,他不过是个无辜的小孩子而已!” “我放过他,你们谁放过我。”宋明辉毫无感情的看了他们所有人一眼。 江复庭拉了下李凝如的手,沉静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冰冷的对宋明辉说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宋明辉听到这话顿时哑然失笑,讽刺的开口:“我要的东西被你亲手给毁了,你难道准备好心还给我?” “宋明辉。”江复庭脸上更是凌厉了几分,一字一顿道:“沾满血的钱,你不嫌脏吗?” “脏?”宋明辉像是听着一个笑话,“谁的钱不脏,你们江家难道就没拿到一分基金会的钱吗?别跟我说江朝什么都不知道,是被逼的,拿了就拿了。再说了,你保证每个企业手里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 “这些都是人命。”江复庭阴冷的看着他。 他想起那些家属绝望,悲戚的眼神,想起他们整整一年煎熬在沉痛和无助里。 可这些人的痛苦被宋明辉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带过,胸中积压的怒意燃烧的更是厉害,江复庭那双犀利的眸子更为刺目。 宋明辉对他的样子视若无睹,天经地义的说着:“这些人本来就是活不久的,我不过是推了他们一把。他们原本的结果是死的安安静静的,我顺便用他们换来了应有的价值,怎么了?”,口气里满是对着这些人命 漠不关心的态度。 江复庭神色冰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毫无正常三观的人。 “宋董事长!就当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弟弟好不好!”李凝如见宋明辉油盐不进,苦苦的哀求着,“要不您换我,我来顶替安安!” “换你?”宋明辉阴沉的扫了眼他们所有人,讥笑着:“你当我傻吗!” 随后确定那个黑衣男人在进入房间后,他鄙夷的看着他们,带上门快步跟进去。 江复庭在他有所行动之后,骤然动身,身体使劲全力狠狠地撞击上去,这种物业自身带着的门,质量本身就一般,来来回回撞了两下,就被他硬推开了。 他原本以为撞开门后会是个卧室,没想到也是个办公区域,最角落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家用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正显示通向一楼。 “快下楼,别让他们跑了!”江复庭果断的说道,掉头就往楼下跑。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阵阵嘹亮的警笛声由远至近此起彼伏的响起,一声比一声更为高亢刺耳的声音惹得人有些心慌意乱。 江复庭大步跳下台阶,也不管李凝如是否能跟上,直接冲向了一楼。 “你别过来!”宋明辉躲在保镖后面,面露疯狂的看着他:“你要是敢过来我就让我的人杀了这个孩子!” 江复庭这次没有理会宋明辉,反而率先看向那个面容开始有些紧张的保镖,清冷的声音旁敲侧击着对方:“为了这份工作,毁了下半辈子值得吗?” “我跟了宋董事长将近十年了,没有董事长就没有现在的我。”保镖坚定的看着他,但内心因为刺耳紧迫的警笛声已经有些不安起来。 “那就不惜犯法吗?你想过你的家人没?”江复庭稳着耐心继续谈判着。 边上的宋明辉此时也稍微安定下来,没有再被外面的警笛声刺激到。 保镖的眼底动摇了一下,那双死寂沉稳的眸子泛起了些波澜,他握紧了手里的刀子,抓着安安的手反而用力了些:“我早就没有家人了,宋董事长现在就是我唯一的家人。” “你如果真当他是家人,应该劝他回头,而不是推他进入深渊。”江复庭犀利地回道,扎心的话语直直的穿进对方的心房。 保镖脸上的神色开始有些踌躇,他跟宋明辉不一样,良知没有完全抹尽,他明白江复庭说的话,但是宋明辉的命令在他心里高于一切。 他垂着头有些痛苦的挣扎着。 “你听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宋明辉察觉边上的保镖气势有些不对,当即厉声呵道,“把刀给我!你去把阿成从楼上带下来,我们想办法出去!” 江复庭在他说到阿成的时候眉头微蹙了下,宋明辉说的人肯定是宋成无疑了。 但是三楼刚刚自己 已经留意了遍,都没看到宋成,他能把宋成藏在哪里? 宋明辉慌慌忙忙接过了刀子,按紧了怀里的安安,异常警惕的紧盯着他们,刀子紧紧架在安安的脖子上,因为双手不住颤抖的原因,锋锐的刀刃有意无意的擦过安安的娇嫩的皮肤。 没过多久,安安脖子上就沁出一道小小的红痕。 “安安!”李凝如见到安安的脖子已经被蹭破了皮,吓得大叫,对着宋明辉拼命哀求道:“宋董事长,求求你放过他吧,你只要愿意放了他,我做什么都愿意!” 宋明辉不屑的看着她,扭了下头,留意了下门外震耳欲聋的警笛声。 响亮的声音此刻已经近到隔着一层墙穿入屋子里。 江复庭听到稀稀拉拉的关门声,紧接着紧促的脚步声纷拥而至,时进时远,逐渐包围了整个别墅。 一道喇叭声从外面突然响起,对着屋子里的人威胁道:“里面的人不要乱动,你们现在已经被包围了!请放下手里的武器,不要做无用的挣扎!”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章:是死是傻? 紧接着几个刺目的探视灯从玻璃穿透进整个屋子,不断的在屋子里扫视着,明晃晃的光圈时不时的在江复庭和身后的人脸上扫光,最后又聚焦向宋明辉和安安的身上。 外面依稀传进来警察的说话声。 “人质是小孩。有三个大人在对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角落里的电梯再次“叮”一下,离去不久的那个保镖正拖着一个箱子一点点的从电梯里缓步挪出来。 江复庭的瞳孔没忍住收缩了一下,这里面是宋成?已经死了?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沉闷感,如同那个箱子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毕竟自己和宋成做了三年的同学,之前还可以到处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人,就这么安静的躺在箱子里面。 宋明辉在看到保镖将箱子拖出来的时候,先前还狠厉的眼底逐渐的瓦解掉,满是痛苦的看着那个沉重的箱子。 “我们走。”在保镖走到宋明辉身边后,宋明辉收起了刚刚暂时的哀伤,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抓着刀子的手用力了几分,时不时的刮到安安,那把刀子早就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红色。 “安安!”李凝如惊惧的叫着,见势拔腿就要往宋明辉那边靠。 “你别过来!要是过来,我马上割下去!”宋明辉被李凝如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刀把用力的压下去几分。 安安虽然一直一声不吭的,但那张小脸开始愈发的苍白,他动完手术从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直被逼着到处颠簸,身体根本没有恢复过来,此刻又在这么刺激下,呼吸都有些微弱下来。 “我不动,我不动!你别伤害他。”李凝如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着,“您放开他好不好,安安身体不好,再这样下去他真的快不行了!” 宋明辉对着李凝如的恳求依旧无动于衷,抓着安安不停的往门外退去。 就在大门要被打开的时候,江复庭的身边响起白唐清亮的声音:“你不想救你儿子了吗? 这话像是一道救命符回荡在这个空旷的屋子里,宋明辉紧绷的身子果然缓和了下,回归了些理智,看着他。 但下一秒他的理智又快速被凶狠吞噬掉了:“白天师,你在跟我说笑呢?我儿子活的时候你不救,我儿子现在死了,你告诉我说救我儿子?” “他还没死。”白唐不慌不忙的踱步过去,从容的说着。 “白天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昨天晚上亲眼看到阿成死掉的!我难道连活人死人都分不清楚吗?” “那就换句话,你想不想他活回来?” 这句话在宋明辉脑子里轰然炸了一下心里有什么动摇了一下,他眸色一狠,喃喃了下,随即抬头叫道:“你在开我玩笑吧,我儿子死了那么久,在棺材里又待了那 么久,你告诉我能活?” 白唐无奈了下,“可以。你如果不信,棺材放这,我尝试一下,反正对宋先生来说已经死了的人,我随便怎么试也没什么影响了。” 江复庭有些担忧的看了白唐一眼。 白唐冲着他怡然的挑了个眉,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 “好!那你试,别想着故意浪费我时间!”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为了个面子砸自己的招牌。”白唐淡然自若的说着。 随着他沉稳走过去的步子,宋明辉脸上的阴狠一点一点的被对宋成的思念和关切取代。 白唐轻松的挥了下手,看起来实沉的盖子被他轻而易举的掀掉,而就在开盖的一瞬间,江复庭感受到一股浓烈又霸道的黑气,从棺材里不断的涌出,几乎要渗透了整个空荡的屋子。 “啧啧。”白唐淡漠的看着,不禁有些同情躺在里面的宋成。 其他人还不明白他这反应是什么意思,只有江复庭知道,他原本以为自己曾经在江朝身上看到的黑丝就已经够让人头皮发麻了,但是宋成身上铺面出来的黑气,才是真正的让人骇然。 里面数十种浓郁的黑气交杂在一起,不断侵袭着宋成的魂魄,尽管这些黑气本身没有恶意,但是缠的久了,会自动沾走人体内的精魄,更别提这些黑气本身就是对他满怀恨意的。 白唐抬了下眼,对着此刻满眼对着他抱有最后一丝期望的宋明辉说道:“我先说好,救是可以的,但是伤及根本,救回来恐怕……” 对上宋明辉那浓厚的期盼,他没有说完的话又不禁咽了下去 江复庭有些疑虑的看向白唐,想知道他后面没说完的是什么。 “没事,只要能让他活回来就行!”宋明辉第一流露出这样的迫切,放下身段说道。 白唐看了他一眼,“先说好,一命换一命,你让你儿子醒来,你放了你手里的小孩。” 宋明辉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不假思索的应下:“好。真能救回来怎样都好!” 得到他的应诺,而且看起来是真的情真意切,白唐这样才放下心,回过头敛神认真的看向棺材里的人。 随后他一把抽出布袋里的黄符,对着空气一掷,紧接着暴喝一声,几张符纸像是真的听懂了他的命令,乖顺的各自分开,落在了宋成四肢和头顶。 他双手快速的结着手印,嘴里不停的呢喃着。 江复庭看着他身上更为强劲的鬼气翻涌而出,一道道的涌向黄符。 符纸如同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无风而动,随着白唐身上涌出的气体越来越浓烈,符咒附近所过之处,翻涌的也更加强烈。 剩下的鬼气则极为霸道的直接将散布在宋成身上的鬼气不断的吞噬着,不管宋成身上附着的鬼气 有多嘈杂,白唐身上的散出的鬼气都照吞不误。 没过多久,宋成身上的黑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下去,直到彻底消失不见。TV手机端/ 白唐故作神情劳累的样子缓缓睁开眼,然后有气无力的说道:“好了。” 宋明辉有些将信将疑的抬眼望去,宋成依旧安详的闭着眼睛,面容平和的样子丝毫没有以往在学校的张扬和戾气。 “白天师,你在逗我?”宋明辉看着依旧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人,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气笑了。 白唐松散的看着他,做出一副疲惫的姿态,不徐不疾的说着:“宋先生别急,人醒来是要时间的。” 他刚说完,躺着的人就迷蒙的睁开了眼。 江复庭看着逐渐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人,感觉宋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对方的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木然感,少了一丝灵动的神采。 他对上正好在前方回过头的白唐,对方正好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宋明辉在看到宋成醒来的一瞬间就压不住内心的欣喜跑了过去。 “啪嗒!”,随着金属碰撞上水泥地的清脆声,刀子已经落入地上。 江复庭连忙大步过去,快速将刀子踢飞到一边,然后将已经虚弱到不行的安安抱过来,对着站在一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的李凝如使了个眼色:“快点出去!” 李凝如惊喜的跑过来,赶紧接过了安安,从大门飞奔出去。 外面的警察在李凝如飞奔出去的一瞬间连忙接应上来,没有了人质这些警察也不再有所顾虑,三三两两从外面冲进来将里面剩下的几个人牢牢的包裹住。 与此同时不少相机的闪光灯在从外面明明灭灭的闪烁着。 “放下身上的武器!蹲下抱头!”一个警察快速的冲到前面,拿着枪警惕的对着围着棺材的宋明辉和保镖。 宋明辉对边上的一切仿若看不到一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坐在棺材里一脸木讷的人,他双手有些颤抖的捧着宋成的脸,那双精干的眸子一下子衰老了不少:“阿成!阿成!你终于醒了!” 宋成痴痴的看着他们,不解的皱着眉,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周边所有人,怯怯的缩了下身子:“这是哪啊?” “这是爸爸买的一个别墅,你忘了吗?”宋明辉问道,眼里满是止不住的关怀:“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宋成愣了半天,歪着脑袋很费劲的思索着,抬起头一脸天真的问着他:“爸爸是什么?别墅是什么?” 宋明辉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刚刚还喜悦在脸上的神色突然僵住,随后自欺欺人的继续笑着和蔼的说道:“阿成,你是不是睡太久了,跟爸爸开玩笑呢!一会爸爸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宋成依旧睁着那 双眼睛,懵懵懂懂的看着他。 江复庭压着脚步慢慢走到白唐身边,从宋成一开始醒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不对了,漆黑的眸子带着询问看向白唐。 宋明辉红着脖子同样激动的看着他:“这是怎么回事,你对我儿子究竟做了什么?” 白唐叹了口气,徐徐开口:“宋先生,我先前跟你说过了,贵子被鬼气浸染已久,已经伤及根本,三魂七魄已有一魄被鬼气损毁,强行救回来只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不!”宋明辉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道,白唐的每一句话如同锤子一下下敲击在他的胸口,他步履蹒跚的倒退几步,怅然地看着坐在棺材里的人:“不会的!” 那双原本还充满希望的脸,彻底的灰暗下来,眼里再也见不到一丝的光彩。 宋成此刻还一脸不明的挂着单纯明媚的笑容,对着宋明辉像个小孩撒娇着:“你有没有好吃的,我好饿啊!”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一章:久违的家 这个时候的警察已经意识到屋子里的人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力,冲上去一把按住呆若木鸡的宋明辉。 没有宋明辉的意思,边上的保镖也没有再反抗,乖顺的任由警察抓住。 就在两个人在被几个警察一起羁押出去的瞬间,外面的拍照声片刻不停的想起。 江复庭和白唐一直安静的待在屋子里,等到外面大部分的人都离去后,才慢慢离开。 带头的民警伸出手拦住他们的去路:“跟我们去局里,录个口供。” “好。”江复庭配合的点点头,手机突然一阵震动。 他垂眸划开一看,是李凝如的:江同学,这次多谢你了!因为安安的情况紧急,我先上救护车离开,有时间会亲自上门道谢。 他关上手机,白唐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女朋友?” “不是。”江复庭快速的辩解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说完感觉更为奇怪,只好快步走向正在等待他两的警车。 等两人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在现场记者的渲染下,宋明辉绑架受助儿童的新闻飞速的蔓延开来。 江复庭打开手机的时候正好出现这一条新闻的自动推送,以及林锦急不可耐的短信和未接电话。 白唐悠悠哉哉的插着兜倚着警局门口的墙上,挑了下眉:“你先打电话。” “恩。” 江复庭刚拨通手机,林锦的声音像是要从手机里钻出来尖锐的咆哮着,直接冲击向他的耳膜:“儿子,你怎么回事?上午打你电话都不接,还有新闻上说宋明辉绑架了一个受助的小孩子是什么情况,为什么那些记者拍的照片里面会有你的脸?” “是同学的弟弟。”江复庭受不了林锦的高分贝,刻意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对上白唐在一边看戏的表情,脸上有些窘迫。 “你上次说给哪个同学问基金会的事情,就是他呀!”林锦恍然的叫道。 “恩。”江复庭简单的应着,抬眼的时候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目。 “那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在警局,这就回去了。”江复庭说着看了眼倚在边上无所事事的白唐,继续道:“中午带朋友一块吃个饭。” “好,那你快回来啊!我跟你爸等着都快急死了!”林锦猜到江复庭说的那个朋友是谁,没有再问,只是简单的催促了下。 江复庭收了电话,难得神色柔和的对着白唐浅浅的勾了下唇角,“中午一起。” 白唐被他这突然的笑意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事情,慌乱的转移了下视线,率先走出去满不在乎的说着:“行啊,反正你们请客就行!” 晚上回家的时候,江复庭再次踏入那个熟悉却许久未归的屋子。 林锦看到客厅杂乱的第一 时间就是各种心疼,她有些无措的跑到沙发边上,看着地上碎成一地的东西,忍不住叫唤着:“这怎么全都摔成这样了!这都是我以前挑了好几家市场专门挑选出来的东西,说砸就砸了!” “行了!”尽管屋子里乱糟糟的,地上因为几天没有打扫开始蒙了灰,江朝依旧习惯性的换上拖鞋:“人没事就不错了!还管这些东西干嘛,以后有时间了再买回来!” 江复庭默默的跟在后面,还好这次回家不是冷冷清清的。 屋子里零乱成这样压根没有办法打扫,只能简单的收拾归类,等到了第二天一早,林锦就破天荒的请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家政公司。 浩浩荡荡的十来个人硬是忙了一上午才把屋子回归成整洁干净的样子。 林锦一脸愉悦在厨房里忙活着,明明才短短几日,可这种轻松的气氛像是隔了几个世纪才重新感受到。 江复庭放松身子惬意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跟白唐待了几天的原因,原本一年到头刻板的坐姿被潜移默化的更改掉,此刻正歪着脑袋杵在沙发的扶手,加上本身自带的气场,看起来颇有说不出来的慵懒味道。 在看到手机里的新闻时,他英气的眉宇不由沉了沉。 现在的新闻基本上已经被宋明辉相关的内容彻底覆盖,不管是微博还是官方新闻还是短视频都是和宋家以及基金会有关的。 但是新出的新闻内容标题还是让江复庭有些意外,“宋明辉疑似精神失常!” 江复庭点进去后粗略的看了下,上面写着宋明辉那天被警方带走以后就出现程度不轻的精神异常表现,现在似乎已经被确诊。 网上不少的人都在幸灾乐祸的骂着宋明辉罪有应得,自己疯了,儿子也傻了! 而且一大一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宋明辉为了赚钱枉顾全国人民对他的信任,轻易的残害无辜之人的性命,而他的儿子也是小小年纪组织别人迫害凌辱女同学,间接害死了人不说,甚至将主谋嫁祸给别的人。 这些单方面倒戈谩骂的言论和前几天还有人拼命给他们洗白比起来,看起来颇为的滑稽。 “儿子!老江!吃饭了!”厨房里突然响起了阔别已久的叫喊声。 “就来。”江复庭听到林锦的传唤立马收起手机站了起来,走进厨房帮林锦端着菜。 就在江复庭正转过身时,居然破天荒的看到江朝居然也往厨房里面走,他顾不得手里还有些烫手的盘子,抬起头看着来人。 “这样看我干嘛?”江朝显然对江复庭这种看他的眼神颇有意见,不满的说道。 江复庭收回视线,泰然的拿着盘子擦肩而过,敷衍的找了个借口夸着:“气色不错。” 江朝却很是受用跟林锦从 厨房出来时候的氛围,心情颇好的哼着小调。 “感觉一家子好久没有这样在一起轻轻松松的吃饭了!”林锦坐下来有些感触的缅怀道,想起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到现在心里还有些后怕。 她忍不住唏嘘着:“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搞不好经历这一劫,老江你的生意就蒸蒸日上了呢!” “别提公司的事了!”江朝听到工作就有些发愁:“那么久没去公司,那摊子不知道烂成什么样了,收拾都要收拾半条命。” “你是老江,我相信你!这一个月我就不催你回家吃饭了,你安安心心的把公司的事情先打理好。”林锦难得大发善心的对他网开一面。 江朝有如得了赦令,大松一口气,见着桌子上的菜感觉更有食欲了。 毕竟除了自家的企业,基金会那边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去擦屁股的,宋明辉和蒋建永现在都被抓了,其他剩下的都是比自己股份还小的,做不了什么决定。 光这些事情处理下来,都要劳心劳神一个月,就别提还要像以往挤出时间回家了。 希望赶着过年前把这些事情收拾好,到时候好歹能过个好年。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别又来催我。”江朝假装毫不在意的夹着就近的菜,试探性的开口:“基金会的事情都要搞半个月。” “基金会?”林锦听到这词就敏感的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手上的筷子一顿,可思量了一下又毫无办法:“随你,都是宋家搞得烂摊子!” 江复庭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神有意无意的留意着江朝头顶上缠绕着的黑线。 自从宋明辉被抓以后,江朝身上的因果线已经淡了不少,但数量还是繁多的,大概就是跟之前那些被害的孩子也有关系。 他慢慢开口道:“爸,之前那些受害家庭怎么弄?” 江朝想到这些无辜的受害家属,脸上就不由有些怜悯和疲惫,他沉思了下,叹道:“该赔的就按照法律来赔,再按人道主义尽量多弥补他们吧。” 只是人终究是没了,再多的钱也换不回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 江复庭静静的扒着饭,就近夹着菜,不知道江朝这样做因果线能不能消除干净,如果还有其他状况的话再联系白唐。 他脑子里不禁浮现出那张总是云淡风轻的脸,挂着明媚不着调的笑,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置身事外一样,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自从给自己封印以后那人身上似乎总是时不时带着疲惫的状态。 “对了,这两天休息完以后,你记得去跟儿子学校那边打个招呼说一下,宋家那个没人性的直接传出来说我们儿子死了,不知道学籍被注销没有,注销了的话你记得跟学校那边说一下,然后给儿子请个 一礼拜假,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林锦突然想起自家儿子事关学业的重要大事,当即抬头说道。 江复庭神游的思绪被林锦的声音拉了回来。 “这我知道,我明天就过去。”江朝没有推脱当即答应下。 “恩。儿子,你也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带你去趟医院和派出所把死亡证明给消掉。”林锦一边说着一边慈善的对着江复庭看过来。 “好。”江复庭点着头应道,这些事情就跟着长辈的决定来就好。 “还有。”林锦咬了下筷子里的菜,不紧不慢的说道:“证明办完以后,去拜访一下你那个朋友吧!就那个姓白的。” “恩?”江复庭抬了下眼,有些不解的对上林锦。 “恩什么恩啊!”林锦每次看到江复庭这个样子就想敲一下他的脑袋:“别跟你爸一样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人家白先生这次人前人后帮了我们家那么多忙,你不提点东西上门好好谢谢他!” “我有给他算钱!”江复庭一本正经认真道。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二章:老母亲的社交论 “这种事情算钱算那么清楚干嘛?”林锦忍不住要对他翻个白眼,难怪自己儿子一直交不到朋友,这好不容易有个朋友,虽然年级大他一点,但是好歹靠谱啊:“交朋友这种事情是以心换心的,你要是计较的太清楚,人家嫌跟你做朋友太累,懒得跟你多接触了。那小伙子看着人挺不错的,而且又热心肠,好好相处,知道吗?” 江复庭认真的听着林锦的唠叨,听到计较这个词,不禁想起白唐一分都要算进去的认真模样,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计较的是他。” “你傻呀!儿子!他计较,你也计较?”林锦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就差把自己儿子的脑袋掰开看一下了:“那是人家有本事,当然性子高傲点,不然什么狐朋狗友不都能跟他攀上了!” “你要是真想交个朋友,多付出点,他要是爱钱,你多送点礼什么的,人家拿久了自然不好意思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求他办,人家肯定会第一个考虑你!” 林锦说到人际交往这种事情就滔滔不绝,恨不得马上把肚子里所有的想法都灌进江复庭脑子里:“再说了就算暂时不求他办事什么的,一来二往久了,人家就习惯你这个人存在了,不是朋友也得是朋友了,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理?” 江复庭听她说的头头是道,竟完全无法反驳,仔细一想还觉得林锦说的挺有道理,默默的记下来,应着:“我知道了。” 林锦见他难得听进去了一点,刚刚还拧巴着教育的表情一下子灿烂很多,“这样才对,别一天到晚闷在那里,刚交朋友的时候就交朋友,我都怕你一天到晚学习学傻掉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夹着菜,想到什么突然抬了下眼:“诶!上次我见你在房里打电话的那个朋友,不会就是他吧?” 江复庭的手一僵,想起上次林锦在他屋子里说的不着调的话,干咳了两下,保持那张处事不惊的脸:“恩” “哦~”林锦点了点头,不知道又开始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年级大了点,不过看着倒挺年轻的。” “妈!”江复庭实在禁受不住自己母亲的脑袋,忍不住怒道。 江朝听着两人奇怪的对话,不经意的问着:“什么朋友?” “白先生。”江复庭硬着头皮压着心里的烦意开口道。 “那个小伙子是挺好的,多来往也不是什么坏处。”江朝想起前两天一起来救他们的人,脸上就忍不住称赞。 “是吧?你爸都这么说。”林锦难得和江朝站在同一阵线上继续怼着自己家闷葫芦一样的儿子:“别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不来往,感情又淡了,现在这社会交个真心朋友不容易的。” “我记着。”江复庭熬着心里的不耐,给 林锦主动夹了一筷子的菜:“多吃点。” 一家子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聚餐了,一桌子人磨磨唧唧的吃了一小时才结束。 因为宋家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太大,最后有政府直接介入,江朝手上的活多少轻松一点,蒋家的华夏国际医疗集团直接被收购成国有企业,旗下的十几家医院全都变成公立医院。 其中几家全国出名的大型综合性医院经过考察,医师团队和医疗器械确实属于全国领先的,直接纳入三甲级重点医院,包括基金会在审计后也直接被纳入国有。 晚上休息后,江复庭惬意地刷着这些新闻,医院的事情早在蒋建永被抓后,就已经被核查了,现在基本上已经都落实好了。 在与基金会相关的审查出来后,江复庭也替江朝松了口气,不然要真忙起来,年后都不一定收的完这些烂摊子。 而且终于能如林锦所愿,安心退股。 除此之外,林子青的动作也是相当的雷厉风行,从曝光了宋家直接剽窃了他设计的软件创意开始,估计就已经找好律师在打官司了,这会正在和宋家剩下的残党厮杀想办法抢回版权。 或许林子青在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只是碍于时机不到,不敢动手而已。 看了良久,他的眼皮终于开始变得逐渐沉重起来,手机上的字体出现了重影模糊不堪。在汹涌的睡意下,他抓着手机的手渐渐松开,最后彻底闭上眼睛,沉沉的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几乎快中午了,这是江复庭第一次睡得那么晚,像是要一次性狠狠地把之前的疲惫全部补充够。 手机上已经有一条未读信息,他划了一下,是江朝的,一贯间接明了的作风:学校那边已经弄好,下礼拜一去上课。 江复庭躺在床上回复了:知道了。 然后才起床,刚打开门以后,就闻到扑鼻的香味。 下楼以后,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影,江复庭踱步到餐厅,刚好看到桌上压着几盘还有些热气的菜,上面给他压着一张小纸条,清秀工整的字迹一看就是林锦写的。 “儿子,妈有事情要办,先出去一趟,好好吃饭,碗等我回来再洗。” 江复庭看完纸条,嘴角抹起小小的弧度,吃完饭后顺手就把碗洗了。 在自己的死亡证明撤销之前,很多事情都还办不了。 所幸自己房间里的那些书没有被翻东西的时候全部破坏掉,回到楼上,看着那排书架,他忽然怀念起在学校上学的日子。 自从进了高三开始,生活里就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往那种平和安静的生活状态,动不动会被一些意外的事情打破。 他修长的指节在一排排书本之间缓缓的横扫过去,手指在碰到哈姆雷特的时候 顿了顿,然后抽了出来。 这本书是他在上初中的某一段时间内疯狂迷恋过的,高二分班后基本没有什么时间再去回顾了,之后看的书籍基本都是文化课,或者时不时的提前刷点大学的必修课。 当翻开书本,再次沉湎于以前迷恋过的内容时候,那些熟悉的语句让他心里不禁泛起了涟漪,投入的时候江复庭甚至觉得周围的时间停滞了下来。 宁静祥和的氛围里,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去医院打证明的时候,林锦和江复庭还顺路先去看了李凝如一眼。 因为事出突然,江复庭也没有来得及和李凝如打招呼,所以在对方看到自己过去的时候,还惊讶的有些不知所措。 “伯母,您好!”李凝如连忙拉了张凳子,给林锦递过去。 “不用那么客气,听说你还是我儿子的同学,你弟弟又刚好是被救助的孩子,我就顺路来看一眼。”林锦得体的笑着,拉着李凝如的手,让她不用那么麻烦。 “也让您费心了,我弟弟现在好很多了。”李凝如看了眼刚刚吃过药正在床上熟睡着的安安,和林锦说话的时候脸上不由有些紧张,脸颊微微发红:“也多亏是江同学帮忙!” 林锦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小姑娘的心思,浅浅的笑着:“我儿子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他愿意帮你,也说明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他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 李凝如听完当即涨红了脸,害羞的直接不敢跟两人对视,不好意思的说道:“伯母,您误会了,我跟江同学只是正常同学关系,江同学学习那么好,不会随便早恋的。” 江复庭见李凝如一脸尴尬的样子,压着声音无奈的提醒道:“妈。”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林锦不耐烦的看了眼自家不开窍的儿子,别让家的儿子都有青春期,自己家的儿子站在一个女同学面前形象都是一板一眼,现在都这样,以后这性格谈对象怎么整! 江复庭懒得理会林锦此刻脸上不断变化的脸色,歉意的看着李凝如:“安安没事就好,多注意休息。” “多谢江同学关心。”李凝如腼腆的笑了下,随后询问道:“你们要不坐一下吧,站着怪累的,好不容易来了,受你帮助那么多,中午我请你们去吃顿饭。” “不用了,我儿子一会还赶着要办事情,就不多留了。”林锦客气的推脱着,对眼前姑娘的印象颇好:“要有心的话,下次等你弟弟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再好好聚聚。” 李凝如听着林锦的话脸颊烫的几乎要烧起来,眼里却坚定非常带着一丝欣喜:“我知道了,有机会一定请您。” “行了!看你们都挺好,我就放心了,那我就不多留了。”林锦在江复庭各种针对他 散发冷气的情况下,终于舍得收敛起来,慈善的对她笑道。 “我送送你们。”李凝如看他们准备离开的身影,目光有些不舍的停留在江复庭身上。 林锦意味深明的笑了下,瞅了眼自家有些无措的儿子,客气的推脱着:“不用了,你弟弟现在离不开人,你就先好好照顾你弟弟吧!” 江复庭深怕两人眉来眼去后,林锦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当即扶着门,将李凝如正要出来的身子掩在门里,目光淡淡的说道:“不用送了。” 对方那双透彻的眸子里不由划过一丝失落,随后又掩饰着:“那就路上小心啊!” 两个人在李凝如一路眷恋的目光下终于进入电梯。 江复庭这才终于躲开对方留恋刺目的视线,后背缓缓放松下来。 “儿子,这姑娘挺好的呀,看她那眼神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你要不试试得了!”林锦脑海里不停回味着李凝如羞怯的样子,美美的笑着,随后特意的对江复庭好心说道:“妈可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家境差点也没什么关系,姑娘人品好就行。”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三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我要高考。”江复庭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只要不影响学习,谈谈恋爱也没什么的,你这个性格,妈就怕你以后更找不到女朋友!”林锦头疼的对着自家无情无欲的儿子洗脑着。 “我才十八。”江复庭依旧毫无感情的说着。 “妈还不是十八岁就谈过恋爱了,这有什么的,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起来了。” 江复庭默默地看着电梯上的显示屏,第一次感觉电梯的速度这么慢,继续冰冷的拒绝着:“我不喜欢。” 林锦听着江复庭坚毅的语气忽然有些丧气,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转过头对上江复庭的脸喃喃猜测:“那么坚定的不喜欢李凝如,难道真喜欢白先生那种成熟类型?” “叮!”电梯门正好打开。 江复庭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林锦十米远。 医院的证明下来的很快,等两人到了派出所以后,更改死亡证明才发现宋家还用手段注销了户口,重新登记户口又耗费了不短的时间。 江复庭坐在办事大厅的休息处时,边上经过的人总会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下。 他的五官很是俊朗,帅气的脸庞沐浴着满满的青春气,但又不失冷毅的气场,自带的距离感反而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这个人看着好眼熟啊?” “看着像哪个明星一样。” “我想起来了,他不是之前在慈善晚会上大火过的那个帅哥吗?说是江家的儿子。” “还真是,网上说他父母都是他自己救出来的,看这气质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样。” “前面那个办/证的女人就是他妈妈吧,果然妈妈气质也好好!” 江复庭在周围嘈杂的声音中拿出耳机,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没有跟白唐打过招呼,顺手拨了个号码。 “喂。” “恩~~~”电话里传来有气无力的朦胧应声,那边若有若无的呼吸就像要穿透耳机飘进他的耳廓。 “还在睡觉?”江复庭稳了下心里的荡漾,蹙眉问道。 “恩~”白唐还没完全醒过来,轻飘飘的应着,声音跟挠痒痒一样。 江复庭揉了下眉心,抬眼留意着前方在窗口等待着的林锦,开口道:“我和我妈在去拜访你的路上。” “恩~”白唐依旧软软的应着,隔了一秒,突然提高音量:“恩?” 一惊一乍间,白唐总算清醒过来,抱怨道:“你怎么不早打招呼?” 江复庭回忆着自己完全沉浸在书里的忘我状态,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忘了。” “见面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掉!”白唐在电话里骂骂咧咧着。 随后江复庭就听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翻找着什么。因为有些理亏,自己也不好辩解什么。 这时候 站在窗口边的林锦已经对工作人员礼貌的道着谢,接过红本子,朝江复庭这边走过来:“走吧!儿子。” “好。”江复庭颔首了下站起来,对着电话里还在唠唠叨叨的人说道:“先挂了。” “挂吧!挂吧!对了,来的时候别提东西什么的,我不喜欢这些虚浮的东西。”白唐说到虚浮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下口气。 江复庭无语的挂掉了电话。 “白先生?”林锦挑着眉,打探道。 “打个招呼。”江复庭赶在她又在脑补奇怪的东西前,抢先说明。 有的时候真的难以理解自己母亲是怎么想的,一点也不像正常人家做父母的。 “哦。”林锦意味深明的点了点头。 两人刚打车到了古董街门口,林锦下车的瞬间突然想起来:“儿子,完了!来得太急忘记带点东西了!”她说着张望了下附近的路口。 古董街之所以叫古董街,就是因为一整条街上卖的就是古董文玩的东西。 如果要去超市又得穿出巷子跑到大街上,在当时租的小旅馆附近有一家小超市。 “不用了。”江复庭下了车没有停留,直接往白唐家走去。 “我是专门上门道谢的,什么东西都不买,这像什么话。”林锦毫不犹豫的拉起江复庭的手准备往反方向走过去。 江复庭手上使了劲,林锦愣是半天没拽动,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他说不用提东西。”江复庭没有丝毫犹豫道。 “人家那是跟你说的客套话,他说不提就不提?你怎么老是在这些地方转不过弯来。”林锦拽着江复庭的手臂使了劲。 江复庭依旧稳如磐石的站着,非常确定的说道:“他不喜欢。” “那他喜欢什么?”林锦追问道。 江复庭顿时想起刚刚白唐在电话里刻意咬重虚浮两字时的语气,光是听他那口气都能猜到他说这句话时一脸期望的表情。 “还是算了。”江复庭掐灭了心里浮上的想法,直接跟林锦说他爱钱又有点破灭他的形象。 “那就走吧!”林锦见江复庭妥协,刻不容缓的拽着他就往街区上走。 林锦急切的在胡同里穿梭着,因为脚步太快,江复庭险些好几次撞上来往的人,有些不快的一直皱着眉。 他们刚走到马路上不久,就看到对面围拢着一大片人群,嘈杂的声音和指指点点的声音混在一起不断的从对面传过来。 “救命啊!救救我!”女人凄厉无比的哭喊声在人群中间不断的哀嚎着,那道声音酝满了绝望和痛苦:“求求你们救救我!” “啊!!”这道惨叫让人有些耳不忍闻。 而周围簇拥的人群仍旧无动于衷,只敢相互不断的议论着,甚至站在最外面 还有人拿着手机在偷偷的拍着照。 “怎么回事?”林锦正好奇着,要往前走。 江复庭连忙反握紧林锦的手,冷漠的说道:“不是要买礼品吗?” “啊!快报警!你们谁帮我报警!求求你们了!”惨不忍睹的惨叫再次几乎要穿破整个空气。 林锦被突然的惊叫紧了紧手,探头望了下,更想要过去:“去看看吧,万一出人命怎么办?” “妈。”江复庭不愿意的压着声音叫了下。 “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林锦突然板着脸,威胁道:“妈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你去不去?” 江复庭迫于林锦执着的眼神,无奈妥协:“就站在外面。” 就在他们刚刚接近到人群边缘的时候,江复庭因为身高优势,在层层围拥下依旧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场景。 一个女人此刻正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脸上的妆容早就花掉了,一双眼睛肿胀不堪,又红又紫,让人已经分辨不清是哭肿还是打肿的,脖子上残留着两道被勒的深深的淤痕。 那双眼睛此刻正满怀惊惧的看着站在她眼前的男人:“你放过我吧,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 “哼!放你!你这个女人就是犯贱!给你点脸色,就往老子头上爬!”男人对她的苦苦求饶视若无睹,一把抓住女人的长发,一点点的拖到了自己的跟前来。 女人痛苦的不断挣扎着,男人拖着她的动作似乎不像是对待一个人,如同随意拽着一个可以丢弃的布偶。 他紧紧抓着她的头发,满是戾气的骂着:“你这个贱货,让你不听老子话!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女人的脑袋狠狠往地上撞,男人像是失了智,骂红了眼,“让你得寸进尺!”他像是扔着皮球,继续拉着女人的头用里往地上撞。 “咚!”“咚!”连续两下脑袋撞击地面的沉闷声,直击现场围观群众里的每一个人的灵魂。 女人连续不断的哭嚎声和可怖的撞击声缠绕在一起。 江复庭看着男人疯狂的举动倒吸了一口气。 林锦被前面遮挡的人群看不清画面,但光是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害怕,她扯了下江复庭的袖子,“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看了,走吧。”眼前残忍的画面让江复庭心里有些不适,倒退了几步。 “你等等,万一真出人命了!”林锦连忙叫住准备离开的人,还不等他反应,就拼命挤过黑压压的人群,钻到最前面。 “妈,你!”江复庭看着林锦钻进人群,根本来不及拉住她,在她要消失在自己眼前时,慌忙跟着涌入人群。 此刻的林锦似乎被眼前的一幕惊吓到,一动不动的,江复庭匐在她耳边沉声道:“回去 吧。” 他正准备拉着林锦出去。 “不行!”林锦率先抓住了他的手臂,看向地上的女人内心涌上恻隐之心:“要不帮帮她吧,儿子,这女的太可怜了!” 地上的女人像是听到了林锦的悄悄话,她牢牢抓着希望,颤颤巍巍的往这边爬了几步,而那一头被保养的极好的秀发还死死的被男人握在手里面。 女人对着林锦投来求救的目光,嘴上却是不住的对男人求饶:“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男人留意到女人求救的视线,豹头环眼的瞪着林锦:“你们谁敢多管闲事!我连你们一块弄!” 林锦当即被男人吓的倚在江复庭边上颤了下身子,捏着他手臂的双手不禁再使了些力。 男人突然对自己母亲的威胁呵斥,让江复庭心里猛然升起一股怒意。 那双犀利的眸子如利刃般狠狠的剜向男人,脸上的寒意冷若冰霜,几乎要将眼前的男人瞬间凝固住,声音里的阴凉犹如来自地底深处,“你敢。”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四章:学霸回校 男人被江复庭身上突然暴涨出来的强大气势唬住,知道对方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那男人脸上的神色变化了好几重,语气不像刚刚虐待女人一样那么凶神恶煞的:“这是我们的家事,识趣的就别乱插手!” 女人只是凄惨的坐在地上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但是对于男人说的话却又没有否认。 江复庭有些麻烦的皱了下眉,真的是家事的话,他们确实也不好说上什么话,而且就算警察来了,也不能真的怎么样。 “打人违法。”他毫无感情的对着眼前的男人说着。 “我这是在教育我老婆,你管得着吗?你一个小伙子别给脸不要脸!”男人在被江复庭震慑住后,反应过来对方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气焰再次嚣张起来,一边骂一边拿手指怼着江复庭。 江复庭抓住他抵着自己的食指,冷冷的开口:“好好说话。” 对方正欲横着眉继续粗鲁的咒骂,江复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上的力气不由加重了许多,那人骨头里发出错位的“咔咔”声。 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痛苦的扭曲起来,龇牙咧嘴的叫道:“放手,你这个小兔崽子,给老子放手!” 江复庭对他的叫唤充耳不闻,掌心在自己的控制内继续夹着力度,冰冷道:“这就是你妻子感受到的,明白吗?” “你?!”男人气得瞪了他一眼,下一秒在江复庭再次加力中大汗淋漓的叫道:“放手!放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江复庭没有马上松手,等男人痛苦的再多叫了一会,才缓缓松开,发出清冽的声音:“滚。” 男人忌惮的看了他一眼,吃痛的拼命挥着手指,那双阴厉的眼里因为刚刚那阵疼痛还缩着没有干透的眼泪。 他阴沉的瞪了眼地上的女人,残暴的威胁道:“赶紧跟着老子滚回去,你要是敢跑!我就弄死你!” 女人不敢不听,小心翼翼地撑起不堪的身子,起来的时候怯怯的往江复庭和林锦这边看了一眼。 “快点!还要老子伺候你是吧?”男人见女人动作迟缓还没有跟上,挤在人群中凶神恶煞的回头催促道。 “来了,来了。”女人卑微的诺诺应着,身形摇晃的咬着牙紧跟上去,眼里的惧意丝毫不减。 随着男人极为难听的破口大骂声渐行渐远,哄闹的人群这才稀稀拉拉的离开,一边相互私语着,满是对刚才那个女人的同情,随后又连连叹气。 “这女人也真可怜,找了这么一个男的,还不如分了一个人过。”林锦的目光停留在两人离去的方向,感慨道。 “走吧。”江复庭收回了视线,拉了下手臂,林锦的双手还紧紧拽着自己的另一只胳膊。 林锦跟上江复庭的脚步,行走 间时不时回头望向那路口拐角处。 等他们赶到白唐家的时候又多耽误了十几分钟,正好给了白唐喘息的时间,原本拥挤的屋子整理了下后,视线都变得亮堂堂的。 江复庭此刻正不情不愿的提着大包小包站在白唐家门口,两只手都已经被手提盒子占的满满当当,腾不出任何空间。 他拿脚叩了下门,和林锦安安静静的在外面等待着。 随即,里面传来拖着鞋子踢踢踏踏的声音。 “咔。”随着门锁打开,明媚的笑容从门后探出来。 露出的熟悉面容清秀不少,让江复庭也有些意外的多看了他两眼。 平时白唐的穿着都是格外随性,上下搭配不着调,今天居然正正经经的穿了一套衣服,头发也被梳的整整齐齐的绑在后面。 胡茬被刮的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完全就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样子。 “请进。”白唐忽视着江复庭的打量,对着林锦友好的笑着。 得了屋主的允诺后,江复庭用胳膊推开半开着的门,跨过门的时候手里的东西太多,差点卡在门外。 “不是说不需要这些东西吗?”白唐这才留意到他手里的这堆东西,问道。 江复庭也不管他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直接把东西放在桌上:“我妈的心意。” “是啊,白先生,这个是你对我儿子照顾这么多天的心意而已,要是没有你帮忙,我儿子那两天连去处都没有。”林锦见白唐果真问起来,怕他不开心解释道。 白唐腾了几张凳子给他们,直接的说道:“阿姨,以后来见我不需要带这些,我就一个人住,用不完吃不完,钱也浪费了。” 林锦摸着白唐的气性,展着笑颜承诺着:“放心,下次来肯定不带了。” “恩,江复庭现在多少也能算上我半个朋友,朋友之间来往不需要那么多麻烦的东西。”白唐挂着明媚的笑容,给两人各自递上一杯开水。 江复庭默默的伸出手,悉心留意着林锦说的话,生怕她又不合时宜的说奇奇怪怪的话,接过杯子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指尖,有些凉凉的。 “多谢。”江复庭不着痕迹的快速避开,顾不得杯子有多烫,直接捧着底部端过来。 林锦一边喝着水一边打量着白唐的屋子,墙面上还挂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咒,木剑,桌角里还靠着几个类似古董的器皿,这些东西也就在电视里看到过。 她有些好奇的开口:“白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复庭看了白唐一眼,眼神警告他别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台词。 白唐对于他的眼神警告视若无睹,对着林锦笑得很是亲切,眨了眨眼:“专业投胎,驱鬼,辟邪!” “啊?”林锦以为自己听 错了,愣了愣看着他。 “他是学玄学的。”江复庭瞪了嬉皮笑脸的人,对着还没有回神的林锦说道。 林锦这才恍然的点点头,思索了下:“玄学也挺好的,虽然是个冷门专业,但是物以稀为贵嘛,你是在大学做老师吗?工资应该挺好的吧!” 江复庭看林锦是要调查户口的模样,不乐意的开口:“妈,这是他的私事。” “我这不是好奇嘛!我一开始见着白先生,看他这文气劲,还以为白先生是搞艺术的!”林锦说着脑海里突然想起什么,问着白唐:“你是不是还参加过慈善晚会?” 江复庭看了林锦一眼,她怎么知道? 白唐大大方方的笑着:“是啊,我那会坐在你们后面。” 林锦接收到江复庭意外的视线,笑着:“别这样看我,你那天晚上对着后面的人眉来眼去的,我还以为是谁家小姑娘呢,结果看过去,是帅哥。刚刚仔细一想原来就是白先生!” 江复庭有些惊讶林锦对这种小事情的敏感度,静静的坐在一边喝着开水。 “对了,你是怎么跟我家儿子认识的呀?白先生跟我儿子年龄差那么大,能结识在一起也是神奇的缘分。”林锦继续好奇的追问着他两的事。 江复庭心里终于确定,林锦不是来拜访的,是来查户口的。 “学校里。”冷冽和明亮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哦。”林锦听着两人格外默契的话,慢慢点了点头。 后面基本上都是林锦一直热情的寒暄问话,江复庭反而有些多余的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时不时给两人添点水,翻着手机,偶尔听到白唐清灵的笑声,会不经意抬眼看下。 江复庭跟他相处那么久,尽管对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挂着不羁的笑容,或者姿态肆意的样子,但是真的开怀的笑声却从来都没听到过。 没注意听林锦后面究竟在说什么,白唐那双桃花眼一直弯着,笑意几乎溢出眼底,灿烂的有些过于夺目了。 江复庭的心底像是被扔进一块小小的石头,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他不再抬头,修长的指节在屏幕上不断敲击着,从科普网站退出来,切换到微博,寻找新鲜的八卦转移着自己注意力。 “林子青赢回软件版权!” “新崛起的林家将取代宋家?” “远恒慈善基金会已被政府收购!” “晴天与经纪公司解约!” “江家将投入新能源开发板块!” 陆陆续续的新闻带着些春天万物复苏的蓬勃,整个世界仿佛都焕然一新了。 林锦毫不客气的在白唐家吃了顿午餐,明明是很普通的家常菜,却被林锦吹的天上有地下无。 剩下休息的几天可以 算的上是江复庭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候,许是经历了一趟鬼门关,又被白唐那种不染烟火的气息影响了一些,他也看开了不少,没有再像以往一样转头就让自己投入高强度的学习里,是真的好好休息了几天。 在他刚踏入校门的时候,周围还投来不少惊讶打量的视线,那些人的眼神无一例外都是不可思议的惊喜和意外。 “江复庭!天哪!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他!我还以为他经历这些不来上学了!” “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居然真的是他啊!” “至少有两个星期没有看到了吧!怎么感觉非但没受打击,反而变得更帅了啊!” “不愧是江复庭,要是我家被人害成这样,我肯定疯了!还上个球球的学,果然不同于一般人!” “就你这智商和心态能艮别人比么!不然人家做得到回回第一!” “你们看那直播了没有,他爸妈都是他自己救回来的!救人过程简直就是智商碾压!” 好奇又敬佩的议论声从人前传到人后,还没等他走到班级,校园贴吧就先炸开了锅。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五章:校运会 江复庭在走入教室的时候,班里的讨论声反倒率先传入了他的耳朵。 他恍若什么都不知道,一如以往气定神闲的走向自己的位置,还没走到,身后就传来一阵急切的惊喜声,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搭住:“江复庭,你还真来了啊!我还以为贴吧里的那些人胡诌的!” 江复庭慢慢拨开他的手,淡淡的应着:“恩,这两礼拜有没有考试?” “你能稍微卸下一会的你学霸人设么,你家和宋家闹了那么久的事情,一回来就问学习你也不嫌累?”杨林生没好气的说着。 “不累。”江复庭看着桌上附着的灰尘,这段时间事情发生的太多,变化太快,总有种上次坐在这里学习真的是很久以前的错觉了。 “有纸吗?” “有。”杨林生随意的瞄到了别人课桌上的纸巾,问都没有问直接抽取了一沓。 江复庭冷冰冰的看了眼杨林生的手,但碍于急着用纸还是接过来,对着坐在位置上被抽了纸张不敢说话的女同学说了声:“多谢。” “不用客气,你用的话随便拿就行。”女同学羞涩的满脸通红,低着头轻柔的说着。 “听到没,人家大方着呢,说随便拿!”杨林生毫不客气的肆意笑着。 江复庭懒得理他,默默的擦着桌子。 对方似乎感觉不到他的不耐,直接坐在边上那人的桌子上,晃晃悠悠的问道:“微博上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哪些?”江复庭漫不经心的反问着,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手上,好不容易才把桌子上的灰尘抹干净。 “微博上的啊!”杨林生知道他明知故问,怪叫着:“宋成变傻子,宋明辉疯了判刑的事,那记者还拍到你那天在现场呢!” 杨林生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边上的其他同学不约而同的停下各自的事情,悄咪咪的留心着江复庭的回答。 尽管这些事情都是官方亲自通报出来的,但是亲耳听到当事人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网上看到的东西总让人有种距离感,遥不可及,但是身边亲身经历的人说出来,就会觉得好像自己离这个事情也很近一样。 “恩。”江复庭又是简单的应着,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了,这些人还非得亲口求证一遍。 “对了,我那天在路上碰到你,你是不是刚好活回来?”杨林生想起那天和他在路上的偶遇迫切的好奇着。 江复庭整理书桌的动作不经意停顿了下,然后继续。 杨林生看他似乎不愿意回答,知道肯定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继续骚扰着:“你就说说呗,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还有他们公布你死了是怎么回事啊,公安局都发了你的死亡证明!” 江复庭正准备不耐烦的开始赶人 ,悦耳的上课铃声非常及时的响起。 “上课了。”他淡漠的看了眼还坐在人家书桌上的杨林生。 收到威慑性的眼神,杨林生收起嬉闹的样子不甘不愿的回到自己座位。 教室里因为好久不见的人突然回来一直延续着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江复庭难得没有管的太严,直到班主任走进来后,才逐渐安静下来,恢复了以往的秩序。 波澜不惊的眸子望向讲台,正好对上班主任欣慰的眼神。 梁老师放下手里的备课,毕竟做为带领班级的人,再高兴也不能像这群小孩子一样叽叽喳喳,脸上的红润却显示出了他此刻的喜意。 他做作的干咳了两声,娓娓道来:“这段时间我们班级里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有些同学甚至经历了我们不能想象的灾难,所幸有一位同学意志坚定挺了过来,希望以后班级里大家团结一心,安下心来,好好为高考冲刺做准备。” 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开口的瞬间,班级里瞬间安静下来。这一学期发生的种种事情仿若昨天才经历过,在每个人脑海里历历在目。 这些学生第一次主动认真沉浸在班主任的言语里,而不是敷衍被迫的听着。 班主任饱含深意的看着他们,觉得自己的学生在这段时间里面也懂事了不少:“你们的青春只有这几年,几年之后你们将会有着各自不同属于你们的人生,你们里面有些人可能会继承家业。” 他说着目光在江复庭这又多停留了一下,随后又扫向其他同学:“有的同学会去打工,有的会自己创业杀出一条生路。不管你们以后是要去做什么……” 他的声音不由哽咽了一下,他已老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更多的美好期望撒给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含着一层雾气:“但你们青春里最美好的三年被你们家长亲手托付给我,你们人生也只有这一个三年。所以我诚恳的希望,在这最后一年里,不要辜负你们自己的青春,为自己交一份满意的答案。” “不是给我,是给你们自己。”班主任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硬是将刚刚差点溢出的泪水咽了回去:“至少将来回忆这段时光的时候,你们是毫无保留,不带一丝遗憾的。” 他讲完话后,班里依旧静谧非常,刚刚的每一句话如雷贯耳,在每一个人心里久久的盘旋着。 是啊,离高考,大概半年都没有了吧! 去掉一个寒假,再加上剩下现有的在学校里的时光,看起来还很漫长,仔细一算也就一百多天了。 青春期的学生们情绪本就很敏感,容易被激怒,也容易被感动。 不少人眼里有涌上一丝悔意的,也有同窗了三年不舍的,尽管现在触及这个话题还有些早 ,但最近班里接二连三的意外也给了班主任重重一激,希望学生要学会珍惜时间。 他拿起自己的本子在讲台上摞了两下,这才把底下一群人从沉重的思绪里拉了回来,恢复了以往的一丝不苟:“这只是给你们提个醒,作为老师我已经言至义尽了,最终走怎么样的路,还是看你们自己选择,想要走的好看点,那就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让自己享受一下为了梦想而奋不顾身的感觉!” 这下坐在下面的学生们,神色里突然坚定了不少。 江复庭安静的坐着,都能感觉到边上这些平日里散漫惯了的同学们,燃烧着浓浓的斗志。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班主任看这些学生的情绪恢复正常,拿出夹在本子里的通知单:“由于原定在11月底的秋季运动会被推迟,本学期的运动会将会被安排在12月底,运动会和文化节会安排在一起,运动会时间在29号到31号上午,31号下午是各个班级的文化节活动,晚上文艺晚会。” “你们各自要参加的体育项目下课后到体育委员那报名,因为准备比较紧急,明天之前上交名单,班级集体活动体育委员直接决定。” “还以为这学期不办运动会了。” “跟文化节安排在一起相当压榨时间啊!学校真会算。” “能办就不错了。” 底下再次响起嘀嘀咕咕的讨论声。 “安静!”班主任严厉的呵了一声,继续道:“高三的学生有一个和家长互动的团体赛,所以你们每个人和自己家里商量好,这次家长必须参与,给你们高中三年的最后一个运动会画上圆满的句号。” “啊?”杨林生郁闷的声音率先叫起来,不满的说着:“那我爸妈不方便怎么办?他们可都是大忙人!” “必须来,你自己好好跟家长沟通一下,我就不信你们父母连自己孩子在学校这么重要的活动都不参与了,你要是叫不动,我亲自去劝你家长。”班主任不容置疑的说道。 “那还是算了,不劳您费心,我自己叫吧!”杨林生憋屈的说着,拧着股气不再说话,将头埋进课桌里。 江复庭回头看了他一眼,对方张扬的脸在被书本掩上的瞬间显得有些落寞。 回想一下,以往在班里每次组织家长会的时候,他似乎都没接待到过杨林生的家长,唯一的一次还是找人冒充的,因为来的时候对不上学生的真实信息被他揭穿了。 压下心里的疑虑,他收回自己的注意力。 此刻的班主任已经开始在讲台上直接进入课程。 中午的时候学校的公示栏也已经贴出了运动会和文化节合并的公告。 途径餐厅的时候,到处都能听到议论运动会的声音, 无非就是学校准备太仓促,根本没有时间训练啊之类的。 另一些比较佛系的学生想的则是,大家都一样没时间准备,最后拿第一的人就各凭天赋了。 吃完饭后江复庭顺便去了趟综合楼,学生会的副会长是一个高二的学生,即便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学生会里的事情仍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对方的才干和组织能力丝毫不逊色,估计学期结束的新会长人选也八九不离十。 至于文艺晚会的节目筛选早就已经落实好了,主持排演全部都进入了正轨,现在只需要每天定时练习。 江复庭站在门外看着演播厅里努力挥着汗水努力排练的人,还有那些时不时协调着意外突发状况的人,忽然有些感慨。 他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就接任了会长的活,一晃两年过去。 那个时候自己还像新入会的学生一样带着懵懂和不形于色的一腔热血,转身自己就成为了当初交接任务给自己的那个学长的角色。 他没有再走进去,回到学生会办公室,把每个重要的资料一点一点的重新确认整理无误,才默默离开。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六章:林锦来学校了! 高三的每一堂课程安排都非常紧凑,为了下学期能彻底安心的复习,基本上所有的课程都会被老师拼命的压缩,压到上学期教完高三的整个课本。 班主任原本还担心江复庭两个星期没有上课,会跟不上学习的进程,好在江复庭平时学习节奏就比较快,早就私底下把整个高三的课程摸完,在预习大学的主课程。 结果一星期观察下来,在礼拜五的小测试上江复庭还是该第一第一,丝毫没有受任何影响班主任才松了口气。 对于班主任而讲,这么好的一个苗子要是就这么被毁了就太浪费了! 下午刚下最后一堂课,林锦的手机非常准点的响起来。 “妈,怎么了?”江复庭夹着手机问道,手上收拾作业本。 “你爸现在忙的天天加班,晚上不回来吃饭,我来你学校门口接你了!我们晚上出去下馆子去!”林锦在电话里说道,话筒里还时不时传来冷风刮过的声音。 “我马上出来。”江复庭不知道林锦在学校门口等了多久,但是依着自己对母亲的了解,没有一小时也能痴等半个小时。 他急忙挂了电话。 出校门的时候人已经很少了,高一高二的学生早半个小时就放学了,也只有高三的学生会加半小时的学习时间。 他还没走到校门口,就能远远看到一个女人瘦瘦的身影在门卫处缩着身子拼命对着自己招手。 江复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加快步子赶紧走过去,看着林锦大衣里面只有单薄的羊毛衫,忍不住皱眉:“你怎么不多穿点?” “这不是要下馆子吗,这样穿好看啊!”林锦鄙视了一下自家儿子不懂欣赏的眼神。 “你坐地铁来的?”江复庭张望了一下校外。 “开车来的。”林锦哆哆嗦嗦的直接抓着江复庭的胳膊。 江复庭毫无办法只能忍着不耐任由她使劲的抓,往校外走着,“那你怎么不在车上等我?” “我这不是想着早点见到你吗?一点也不能理解母亲的苦心!”边上的人理所当然的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故意使劲掐了下他手臂。 林锦的穿着打扮很时尚,脸上画着淡妆,其他班不认识的人从他们后面看过去还以为江复庭居然交了女朋友,直到谈话间那个冷冽的声音,口气宠溺的喝着“妈!”的时候,才松下刚刚提上心头的气,随后一脸羡慕又花痴的盯着江复庭离去的背影。 “我妈什么时候能对我这么好就好了!” “哎!别人家的妈!” “你要是有本事,把别人家的妈变成自己婆婆啊!” “算了,算了!江复庭的性格就可以直接把我劝退了,我不敢觊觎他妈妈!” 后面的女生嘻嘻哈哈的做着梦,不理会边上的人看 他们像看白痴一样的表情。 放学的时候外面夜色已经笼罩了一大半,等到了饭店门口,夜色已经如同黑色的幕布,牢牢的遮挡在这个城市上空。 一路过来街上霓虹纵横交错,月色伴着灯光散在地上。 饭店外面的灯光将夜晚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江复庭在迎宾打开车门后,缓缓下了车,他的身上还穿着校服,外面简单的套着一层水波纹的羊绒外套。迎宾见眼前颇有气场的人竟然只是个学生,说不定是哪家的大人物的公子,脸上的笑容更为殷切。 对方正想帮忙提自己的书包,江复庭后退了两步收紧了手里的背带,冷漠的声音充满距离感:“多谢,不用了。” 副驾驶的车窗正好被摇下来,传来里面林锦的声音:“儿子,你直接去十楼宴厅,直接报妈妈的名字就行。我先去停个车。” “好。”江复庭点了下头,没有理会迎宾僵在半空中略显尴尬的手,直接一人走进饭店。 锦华饭店是市内新开不久的一家五星级饭店,老板据说是其他外省首次来市内尝试投资的,在外省有着不小的名气。 踏入大厅的瞬间,饭店内的装修只能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在灯光的射映下泛着金灿灿的光芒,无论是墙角还是经过拐角口的柜台无一例外都在用尽心思显示奢靡。 就连江复庭踏入电梯的一瞬间,都不由被这夸张的装修惊愕了下。 这个饭店给人的感觉,就差直接把钱粘在墙上。 走出电梯后,电梯口守着两个身材高挑的迎宾,在看到江复庭出来的瞬间齐声嘹亮的打着招呼:“欢迎光临,请问有预订吗?” “林锦。”江复庭报上名字。 “好的,请跟我来。”迎宾扬着非常标准又迷人的笑容在前面指引。 扑鼻浓烈的香水味不断从前方飘过来刺激着江复庭的嗅觉,强烈的加工精油味让他有些不舒服的和眼前的人保持着距离。 宴厅的装修倒是和正常酒店差不多,每个餐桌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即便是在公共场合就餐的情况下,都保证了个人的隐私空间,不会太过尴尬。 宴厅的最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池泉,池子最中间的台面上摆着一台三脚钢琴,穿着白纱裙的女人正端坐在钢琴前,神情彻底投入在琴谱,指尖灵活的在琴键上跳跃,舒缓美妙的钢琴曲悠扬在整个宴会厅里。 江复庭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经意瞥到了钢琴上的牌子,还是斯坦威的。 林锦定的是靠窗的位置,正好是视野最好的地方,外面亮丽的灯光明明灭灭,和窗户上倒影出来的那张帅气的脸庞融合在一起。 江复庭枕着脑袋歪了下头,从窗户看下去,正好可以将热闹的夜景尽收眼底。 就在服务员刚上第一盘菜的时候,林锦正好赶过来,放下手里的包,“没来晚吧!” “刚好。”江复庭趁着服务员上菜的时候顺手帮忙摆盘。 在端菜的时候,他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一直被人注视的感觉让那张帅气的脸庞不由自主地寒下来。 等菜全部上完以后,林锦眨着眼睛神秘的说道:“儿子,你知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谁了吗?” “谁?”江复庭并没有被激起好奇,顺着林锦的话问着。 “就是上次我们去白先生家的时候,路上碰到那个被打的女人!”林锦就跟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不可思议的说道。 江复庭正喝着饮料,听着她的话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那天碰上的女人,女人的脑袋被男人狠狠撞击的场面到现在还让他有些记忆犹新。 想起那个画面心里就有些不舒服,毫无兴趣道:“哦。” “你怎么就‘哦’呀!这女人会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问题,你知道吗?”林锦对他平淡的反应颇为不满。 “什么问题?”江复庭心不在焉的问着,专心吃着饭。 “说明那个男人家里是有权有势的!这么个渣男还是个有权有势的,那女的多可怜,估计跑都跑不掉!”林锦满脸都是对那个女人的惋惜。 “这是别人家的事。”江复庭冷漠的说道,头也不抬的。 “哎,多好的小姑娘,可惜了!那男的又老,当初得是看上他哪点了。”林锦不解的叹着气,吃着眼前的菜。 “你刚刚都说了,男的有钱有权。”江复庭没有犹豫的接着开口。 “为了钱和权,把这辈子都搭上了,值得么?”林锦不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你爸当初也是白手起家,妈妈跟着他吃了几十年苦才吃过来的。” “哎,儿子,你以后找女朋友一定要注意点啊,一定要真心喜欢你的,千万不能是因为钱而假意奉承你的!”林锦说着话题又调到了自己儿子找对象的事情上。 “你放心,不会。”江复庭在林锦碗里夹了一筷子赶紧堵她的嘴。 见林锦杯子里的饮料已经被喝干,他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下手,正好是刚刚给他们上菜的:“续一杯果汁。” “好。”服务员看起来年纪很小,不像门口的迎宾那么成熟,本想继续偷偷打量,结果正好对上江复庭视线,特别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低下头小心的接过杯子离开。 没过多久,那个服务员很快就端着杯子回来。 递杯子的时候,没有放在桌子上,而是直接亲手递给江复庭。 江复庭没有多心,顺手去接,对方的手指却假似无意的触碰到他的皮肤。 皮肤在陌生接触的一 瞬间本能的抽回手,服务员正好将杯子递了出去。 杯子忽然落空无人接住,直接砸到了江复庭的腿上,随后滚落下来,掉在了地板。 江复庭的衣服和裤子瞬间比果汁浸染了一大片。 “你!”江复庭顿时散发着浓浓的寒意,想要发作。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好意思!”小姑娘吓得眼眶立马红了一圈,抽着桌上的纸巾,蹲下来慌乱的在他衣服擦着。 “不用擦了。”江复庭按着心里的怒意推开她,抽过纸巾自己吸着衣服上的果汁。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姑娘不停地鞠躬道歉,妄图继续替他擦掉污渍。 江复庭不想跟她说太多,这个服务员从一开始干活就心不在焉的,让他颇为的不舒服,冰冷的说道:“没事,你去工作吧。” “真的不好意思了!”小姑娘委屈的含着泪,捡起地上的杯子,怯畏的离开了。 林锦见江复庭身上的外套脏了一大半,开口道:“要不我一会去商场给你买件衣服,你先换上?” “不用那么麻烦。你先吃,我去洗一下。”江复庭脱下外套,挂在手上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那你快点啊!不然菜凉了,实在洗不下来就算了!”林锦在后面提醒道。 “知道了。”江复庭头也不回的应着。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七章:怎么又是他! 洗手台的池水不断的冲刷在污渍的地方,台边上放着几瓶有机物溶液是专门用来清晰衣服上的油渍的,但江复庭担心会损坏外套,一直用清水小心的揉搓着,直到手腕的关节处都被搓的有些发红。 “谁知道这个臭娘们那么烦人!上次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居然敢来威胁我和我来谈条件!”厕所隔间里的说话声突然提高,男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粗鲁。 江复庭刚刚就觉得隔间里的声音有些耳熟,这会这人突然那么大声说话,顿时想起来,这男人就是上次在马路上碰到的人。 男人似乎丝毫不觉得在公共场所的情况下这么叫叫嚷嚷会不会影响到他人,继续大声叫骂着:“不听话就打!女人这种东西就是不能惯!别把她们太当个人,不然一个个蹬鼻子上脸了!我家里的老婆我都是这么管教的!” 那人字里行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不耻,反而还引以为荣一般。 江复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通过镜子满是寒意的注视着声音来源的位置。 隔间的门正好被粗暴的推开,发出“轰!”的声音。 “看什么看啊!哪来的小兔崽子,没见过人上厕所!”他蛮不讲理的系着还没拉好的皮带,挂了手里的电话,走到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 江复庭恍若没有听到,对他置之不理,垂眼继续揉搓着自己手里的衣服。 边上的男人在看到那张精致的五官时总觉得哪里有点熟悉,透过镜子揣摩了一会,顿时想起来,关上水龙头,满怀恶意的笑了下。 他湿嗒嗒的手故意往江复庭那边甩了两下,飞溅过来的水滴直接撒在了江复庭的脸上和身上。 江复庭面如死水的盯着镜子里笑得乖张的男人。 “哟!生气了!你以为我没认出来,你就是那天路上找我场子的那个男的!我当你多有本事!”男人轻蔑的将他浑身上下扫了遍,嘲讽的笑着:“原来不过是个学生而已。” 他说着湿淋淋的手正要往江复庭的肩上搭,“不过也就我性格好,好心的提醒你一句,学生就好好学习,别闲的没事学会多管闲事!”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子躲开他的手,关掉水龙头。 衣服抽回来的时候,假似不小心的往男人方向甩了过去,迸溅的水滴顿时撒在了男人的脸上。 “抱歉,手滑。”江复庭毫无歉意的说着,语气平静的一点起伏都没有,然后卷着衣服准备离开厕所。 “你个小兔崽子!你故意的!”男人猛地扯住他的校服,不让他轻易离开,凶横地说道。 那双犀利的眸子回头狠狠的刺在男人身上,江复庭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硬是将自己身上爪子掰下来,反问:“那你刚刚也是 故意的?” “你!”男人一时语塞,因为上次吃过江复庭力气上的亏,不敢挣扎的太用力,何况来这里吃饭的人不可能是普通家庭,只能目露凶光瞪着他,然后像上次一样威胁道:“看你是学生的份上,这两次我就不计较了!要是下次再让我碰上,别怪我不顾及你是学生!” 江复庭轻描淡写的理了下自己的校服,有些嫌弃的拍了拍刚刚被对方抓过的地方。 不再理会对方此刻脸上的变化,他离开卫生间。 江复庭回到座位的时候脸上依旧不是太好看,坐下的时候犹如笼罩着一层乌云。 林锦留意到衣服上还残留着一圈深色的印迹以为他还在因为刚刚的事情生气,安慰道:“没事,到时候送干洗店洗一下就行,人家小姑娘可能也不是成心的。” “恩。”江复庭心不在焉的应着,外套挂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还要吃点别的什么,另外再点。”林锦看着桌上空了一半的盘子说道。 “够了。”江复庭盛着汤,心情平复下来后,想起前两天学校里交代的事,开口道:“妈,月底学校运动会家长必须要参加,您到时候别忘了。” “月底啊!”林锦听完脸上涌起为难之色,踌躇着没有立即答应,考量了半天,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这个月我也没有什么时间啊!” “怎么了?这次规定家长必须参加。”江复庭抬眼望了下林锦犹豫的样子,继续道。 “我这个月底要去国外,你爸不是准备进环保再生资源的市场么,我以前和你爸没结婚前就是做这个的,过两天过完圣诞就要赶着飞出去对接了。”林锦有些歉疚的说着,“要不让老江……” 她转念一想,脸上更加懊恼:“哎呀,恐怕你爸也没时间,你前两回运动会都要两三天。” “三天,和文化节一起。”江复庭垂眉有意无意的拨弄着自己汤碗里的勺子,补充道。 他脑子里不禁回想起班主任说的话,这次是学校里的最后一次活动了,那会班里的每个人都神色认真的听讲着,大概每个人都想在这最后一次留下美好的印象,给高中三年凑上完美的篇章。 林锦知道这是自己儿子学校里必须要去的重要活动,但是江家新开拓的市场也同样重要,她不得不去,就是因为这样心里更加难以抉择,有些自责。 “要不?”她眼里的亮光一闪而过:“你让你那好朋友白先生替我们走一遭?” 江复庭思维一滞,不能理解她怎么会想到白先生,拨着勺子的手不小心使了些力,勺子突的翻转过来的同时,飞溅出了不少汤汁。 他抽着纸巾擦了擦胸前的餐布:“叫他干嘛?” “你不就他一个朋友吗?我们家又没 有七大姑八大姨,难道还要我找公司里的员工给你冒充,多丢人!而且认识的人里面也就白先生对你了解点啊!”林锦理所当然的对他解释道。 “怎么老想到麻烦别人。”江复庭有些别扭的指责着,但话语里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那个白先生之前也只是雇佣关系,根本没有熟到朋友这个程度,他怎么开的了这个口,但一想到再拿钱雇他过来,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梗塞感。 “那你不找他,还有谁能替你来参加家长会。”林锦看他居然还挑剔别人,直接给他摆清现实。 江复庭眸色迟疑着,自己本来就没有求人的习惯,但现在这种小事情都要麻烦人。 学校那边又不能缺席,他皱着眉,不情愿的开口:“那我问下,但同不同意就是他的事了。” “没事,他要是不愿意,妈去帮你好好说说。”林锦见自家儿子终于想通,顿时喜笑颜开。 就在这个时候,“啪!”宴厅里的另一边传来盘子碎在地上的响亮声音。 碎裂的刺耳声稀里哗啦的不断响起。 “你这个贱女人,你打不打!不打老子给你踹掉你信不信!”浑厚暴躁的谩骂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宴厅。 在座的每一桌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躁动惊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的全部汇聚在那边。 好吵! 江复庭有些不快的抬眼看过去,刚刚才见过的熟悉脸庞,让他淡薄的脸上再次凝起寒气。 怎么又是这个人! “又是这个男的!”林锦看清远处的男人把江复庭心里的话直接叫了出来。 “我求求你,你就让我生下来吧!我不会骚扰你的,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我舍不得!”女人跪坐在地上,拉着他的衣角不住的哀求着。 男人对她的哭泣无动于衷,厌恶的抽回自己的衣服,随后抬起自己的手臂。 “啪!”皮肤撞击的清脆巨响回荡在默契的屏着呼吸静谧下来的宴厅里。 女人直接被他这大力的一巴掌甩懵过去,瘦弱的身子直接撑不住倒在地上,头发凌乱的盖住了脸颊。 她恐惧的颤抖着,紧紧捂着自己当即就浮肿起来的脸颊,泪水如豆子般不停的砸到地上。 她缓了口气另一只手小心的捂着肚子,呵护着肚子里的另一个生命,明明很害怕,抬头的时候,那双目光满是坚定的念想,悲戚的哀求着男人:“我保证!我发誓!我要是生下来,我真的不会去骚扰你的,我自己一个人安心的养着,没名没分也没关系!我只要我孩子能安安心心的活下来!” “你别做梦了!我的种是你想生就生的?”他暴戾的捏着女人精致的脸庞,逼迫着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当初玩的时候,我们可是说好的,不能怀孕,不 能有孩子!” “你就真的那么狠心吗?好歹我也陪了你三四年了,你就一点情分都不顾及吗?”她趴在地上不断的祈求着,这一刻所有的心机,所有的欲望,所有物质她都可以放下,只想为自己的孩子救一方容身之地。 她本身就是难以受孕的体制,跟着男人三四年都没有做过避孕,这也是这男人放心大胆的跟自己玩的原因,可没想到意外就这么出现了! 出现的毫无准备,猝不及防! 可是错过这次,她不知道下次自己还能拥有孩子是什么时候,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每次去商场看到别的女人抱着自己孩子的时候,她甚至是绝望的,那种幸福的笑容是她奢望已久的。 可现在黑暗中骤然给她点亮了一丝火光,她怎么舍得就这么熄灭掉! “居然是小三啊!”林锦看着那边的动静叹道,之前在路边的怜悯倒是收起来不少,但看到那个女人凄惨的趴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样子,又忍不住让人同情。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八章:从窗边坠落的女人 其他桌上的人原本也是对那男人义愤填膺,搞清楚女人不是正室后都和林锦一样,眼里愤恨的目光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汹涌。 “狠心?游戏规则一开始说的够清楚了!你别放错自己的身份了。”男人无情的看着她,女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对他来说就像是路边的噪音只会让他心里的怒意燃烧的更甚。 “吵死了!别在这给我装!你拿我钱的时候,可高兴的很!”男人烦躁的抬起脚,被擦的油量的皮鞋不带一丝犹豫的直接踹向女人的小腹! “啊!”女人吃痛得大叫着,两只手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 江复庭看着那边的画面手里的筷子下意识的收紧了些。 “这也太过分了吧!就算人真的不好,也不能往肚子上踹啊!”林锦咬牙切齿的骂道。 “你舍不得打,我亲自给你打掉!”男人并没有因为女人发白的脸色就此收手,反而变本加厉,更为用力的一下一下踹上去。 “怎么回事?”事情闹了一小会,终于有服务员把大堂经理请了过来。 穿着西装的男子,一脸紧张的从外面赶进来,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餐桌。 “能怎么回事?我在教训我老婆,你们酒店连别人家的破事都管?”男人趾高气扬的看着他,对着西装上挂着大堂经理牌子的人露出满脸的睥睨。 “非常抱歉,打扰到你们的用餐。”酒店经理并没有因为男人三言两语的讽刺就生气,保持着职业性的假笑,温和的说着:“不过在这里用餐的毕竟都是像您这样有身份的人,何必为一些家事,在这里生气呢?您说是吧?” 男人很吃经理这番话,环顾了下四周一直盯着自己的这些人,其中有些人不乏是偶尔合作过的公司高层,这才恢复了些理智。 但是就这么退缩,他脸上的面子有些挂不住,继续胡搅蛮缠道:“你们酒店的服务是怎么回事?搞得人用餐体验那么差劲,要不是你们服务不周到,我至于这么大发雷霆气撒到自己家人身上吗?” 言语之间直接把责任全都推给了毫不相干的外界因素。 经理没有与他争论辩解的意思,男人说的事情全都一应承认,给人铺好台阶,标准的笑着:“给您带来不愉快的体验是我们的失职,要不这样,您今天在酒店内的所有费用,我这边给您全部免单,楼上有单独VIP的包厢,您可以继续在那里用餐。” 男人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下来,经理做得滴水不漏,他就算想挑刺也不好再挑下去,在众人的注视下,勉为其难的开口:“这还差不多。” 大堂经理专门找了个机灵又好看点的服务员把人带上去,随后对着宴厅的所有人标准90度的鞠躬,说道:“很抱歉因为一 些意外影响到大家的用餐体验了,今天在场的所有贵客都可以打八折,一会我会直接和收银员说的。” 在座不少人的脸色在他真情实意的道歉下好了不少,原本对这家酒店直跌谷底的印象多少被挽回来一些。 “这个酒店经理还挺会来事的。”林锦打量着那经理的姿态,忍不住夸赞了下。 “嗯。”江复庭跟母亲的想法一样,看着西装男子离去的方向顺从的应着。 经理表面上看上去是放低姿态对着那个男人各种忍让,但他身上一直压着说不出的底气,即便是道歉,身板都是不卑不亢的。 这也是那男的愿意顺着经理的台阶下来的原因之一。 没隔太久,酒店为了补偿所有人的用餐体验,除了允诺的八折以外,后来给每个人陆陆续续的加上了一道免费的甜点。 即便是免费的东西,但酒店里的厨师全部都是米其林标配,品质丝毫不比正餐里的差。 “这个挺好吃的诶!”和江复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林锦已经全然把前面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回味着嘴里的醇香清甜,对着餐盘里精致的小点心眼里放光。 江复庭拿小刀切了一小块到自己盘里,将剩下的一半递给前面吃的正兴奋的女人。 “你不要?”林锦抬起头,那双杏仁眼闪闪发光的望着江复庭,想接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饱了。”江复庭随口道,将切过来的一小块送入嘴里,浓郁又醇厚的奶香在味蕾爆炸,瞬间肆虐了整个口腔。 那双凤眼不禁眯了一下,上扬的眼尾晕着一丝满足。 林锦看着江复庭的心情颇好,开口道:“味道是不错吧?” “不错。”江复庭精简的说着,在对方犹豫间将剩下的一半已经置入她的餐盘里,“不过饱了。”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林锦没有再跟他推脱,继续品尝着美食。 江复庭润了口清茶,驱散着嘴里的余味。 视线落在窗边,欣赏起窗外下面的盛景,五彩斑斓的灯光将幽黑的夜晚点缀的璀璨不已。 市区内的夜生活丰富非常,交错的马路依旧车水马龙,店铺和商场门口穿梭着往来的人群。 “咚!”像是很高处的地方传来闷钝的撞击声,从头顶上方传下来。 江复庭放下杯子,习惯性的判断着不知道几楼之上发出的声音。 “刚刚声音跟什么东西砸下来一样?难道酒店楼上还有在装修的?”林锦望了下天花板疑惑得猜测着。 江复庭继续留意着声音的放向,此刻已经宁静下来,那声音就响了刚刚那么一下。 他漠不关心道:“撞倒什么了吧”,随后继续看着窗外。 “可能吧。”林锦也没放在心上,点着头。她已经吃饱 ,开始慢条斯理的擦着嘴,跟江复庭一样喝点茶水解解腻。 江复庭盯着窗外的眸子这会有些心不在焉,刚刚那声音还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声音闷响的瞬间让他心里尤为不舒服,像被揪了一下。 “吃好了,走吧!”林锦拿起放在一边的包,站起身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恩!”江复庭正准备收回视线。 “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划破着长空从高处由远至近。 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猛地在落地窗边一闪而过!延绵不断的惨叫声带着弧光划过所有人的耳朵,眨眼间消失在空气里。 “嘭!”脚下再次远远传来重物砸落的闷响,声音迅速扩散开包裹着每一个在场的人。 “这什么声音?”林锦心惊的问道,明明已经猜到但还有些不敢相信,震惊的看向空空如也的落地窗半天晃不过神。 江复庭没有回应她,白皙的脸庞此刻看起来有些发灰。 他的动态捕捉能力本身就比较强,刚刚又正好对着窗户,在那道影子快速落下来的瞬间,他看清了。 女人的脸上遍布青肿的伤痕,那双睁大的眼球正好对上了窗户里的他,急速收缩的瞳孔里映满了不甘,挣扎,还有歇斯底里的疯狂和想要求生的欲念。 绝望的脸上满满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那个女人不想死! 可她连最后的机会都不会再拥有,她的生命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直被人支配着,最后连死亡的权利都掌控在他人手上。 无助的身形在江复庭的眼里转瞬即逝。 “有人跳楼了!”宴会厅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大声叫道。 那道声音将在座的所有人击醒,好不容易恢复了雅致的氛围再次被打破,宴厅一时间变得像菜市场一样哄闹闹的。 江复庭这才晃过神站起来,捞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对着脸色不太好的林锦说道:“走吧。” 两人坐着电梯下了一楼,酒店门口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就这么跳楼死了!” “哎!可惜啊,怎么这么想不开,有什么槛是人生过不去的。” “听楼上吃饭的人说,这女的还怀着孕呢!” “一尸两命啊,怎么不替自己肚子里的小孩多想想!” 江复庭顺着声音望着人群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眸子突然一凝。 一股淡淡的黑气正在包围着的人群中间涌聚着,从起初有些透明的黑色渐渐凝实起来,单薄的气体愈发的浓厚。 这是!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第二次见到这些了,一瞬间就认出了里面的黑气。 “儿子别看了!多晦气,走吧!走吧!我们直接一起下停车场!”林锦见江复庭视线一直盯着死人的那边,用力拽了 下他手臂,拉回电梯。 上车以后江复庭系上安全带,垂眼一直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那道黑气凝聚的时候,就连力量也正在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他不了解这些东西,但是直觉上给他的感觉并不比之前的陈佳南差。 正想问下白唐,随后揉了下眉心,他又将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好奇心清空掉。 算了,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林锦开车的时候无意间瞥到江复庭以往处事不惊的脸上凝起愁意,余光偷偷打量了下他手机,正好看到编辑短信的页面里,发件对象备注的名字是白唐。 “你不好意思联系白先生?”她打了下方向盘,关怀道。 江复庭知道她指的什么,当即否定道:“不是。” “你要不打个电话好了,毕竟自己请人家帮忙,短信一点诚意都没有,口头说好点。”林锦难得靠谱的就着自己以前的商业经验说道。 她一直都是个情商很高的人,从前和江朝在一起创业的时候不少公司业务都是靠她拉下来的,只是生了孩子以后就专心在家带娃,再也不过问外面的事情。 这次江家新进的行业刚好又是她从前的专业,她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出山。 (本章完) ------------ 第四百一十九章:白唐是我表哥 江复庭觉得自己母亲的话不无道理,但手指触碰着手机屏幕的时候仍旧犹豫着,这种事情说出来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尴尬。 “你要是真不好意思讲,打通后电话给妈,妈帮你讲。”林锦瞅着自家儿子在这种事情犹犹豫豫的,催促着。 自己儿子果然还是脸皮不够厚。 江复庭听完随即自己拨通电话,让她母亲来还不如自己来,生怕林锦一不小心在别人面前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嘟——” 那边传来时断时续的盲音,似乎信号有些不好。 他耐心的等待了一会,电话才被接通。 “喂,忙吗?”江复庭干巴巴的找着话题寒暄着。 白唐没有马上回复,话筒里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喘息声,随后似乎有什么金属利器交锋了两下,这才回复他:“刚忙完。有事?” 江复庭听着他在窸窸窣窣的整理着东西:“月底29号到31号有时间吗?” “又三天?你又要干嘛?”白唐听着他说的话,明亮的声音顿时警觉起来。 江复庭心里一直绷着紧张的那根弦,有些艰涩的开口:“来学校假装一下我表兄。” 那边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啧啧”了两下,语气里多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一段时间没上学,考试考砸了?让我冒充家长?”随后又顿悟到什么,自我怀疑着:“不对啊,家长会怎么会三天?” “是运动会。”江复庭好心的提点着。 “哦,难怪。”白唐顿时明了,随后疑惑起来:“运动会你叫我干嘛?” “我父母没时间。”江复庭听着电话里的质疑语气虽然依旧平淡,但是胸口却已经在不断烧腾着,像是着了大火。 手机里安静了几秒,让他倍感煎熬。 “也不是不行。”电话里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一丝勾人的尾音,“价格跟上次一天的价格一样。” “好。”江复庭没有犹豫爽快的答应下,不给对方下一秒反悔的机会:“到时候见。” 林锦见自家儿子挂断电话才松缓下来,挑着细眉,打个电话搞得跟奔赴刑场一样:“讲好了?” “恩。”他眉头舒展了一些,后背放松下来彻底靠在了座椅上,打个电话比参加全国物理竞赛还累。 夜色的寒意不断入侵着这座城市,又一波冷空气带着气吞山河之势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的洗刷了整座城市,肆虐完后又马不停蹄的奔向下一座城。 学校开运动会的前两天刚好下了一场大雪。 校园里到处银装素裹,现在的气温最低的时候零下将近十度,除了跑步跳远类的别无他法,其他的比赛项目出于安全考虑全部安排在室内体育馆,包括运动会的开幕式都在体育馆内。 丰泽 高中因为是市内第一重点高中,体育馆的建设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空旷的场地正好能容纳下全校师生,远远望过去,挤满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高三的家长们签到完以后正在一边扎堆站着,等开幕式结束后直接回班级认领自家的娃,而他们出现的目的只是为了在校园的摄影机留下一道美丽的风景。 至于开幕式的演讲总是冗长而又无聊的,校长讲完,体育老师讲,然后教导主任再然后体育部的代表。 不少学生站在下面松散着站姿,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刚刚讲台上还拼命强调的:少年精气神!早就溃散不已。 等到漫长繁琐的流程终于走完以后,随着班级队伍跟着领班的人有秩序的离开,刚刚还无精打采的学生们,终于恢复了些劲头,开始像打了鸡血一般。 虽然运动会和文化节合并划不来,可是跟元旦挨着一块,那可是等于一下子玩六天啊! 回到班级后,江复庭就看到白唐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秀气的脸上扬着灿烂又明媚的笑。 身后跟着的其他同学瞬间就被这张帅气又极为感染力的脸吸引到。 “这谁啊!那么帅!” “他坐在班长的位置上啊!” “以前不都是江复庭妈妈来吗?都不知道他家有那么帅的亲戚啊!” “他是搞艺术的吗?还扎着头发。” 一众人见江复庭走向自己的座位,万年冰霜的脸上都柔和了不少,居然勾起了浅浅的微笑。 “什么时候到的?”江复庭不经意打量着他,白唐今天穿着纯白的高领毛衣,简单干净,反而将这人身上的气息勾勒的更加纯净。 平时的散漫里多了不少柔和的气息,像极了深冬里的暖光。 “没多久吧。”白唐姿态随意的倚在桌上。 就在江复庭倚在桌边的时候,杨林生经过他的桌边,在白唐的脸上多瞅了一会:“江复庭,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在哪里碰到过一样!” “同学,世界那么大,搞不好我们哪天在路上擦肩而过也不一定。”白唐的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格外有感染力,班里的其他女同学要不是有家长在真能当场冲上去,上次白唐进宿舍的时候还是穿的邋邋遢遢的,衣服有些破败,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而且留着胡茬,何况事情过了那么久,杨林生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 “是吗?”杨林生不确定的看着他。 这个时候班主任正好走进来,抓着闲散无事的他,质问道:“杨林生,你家长呢?现在就你的家长还没有来了!我之前上课的时候说过,不能缺席!不能缺席!” “我怎么知道!”杨林生翻了个白眼,眼里却是空荡荡的,有些失落。 班主任被他这狂傲的话气的不轻 :“你是不是还没跟你家里人说?” “我说了!”杨林生不耐烦的回到自己位置上,懒得听班主任的教训本想拿着书埋住头,但还是没忍住回嘴了一句:“腿长他们身上,又不是长我身上,来不来是他们的事!” 其他家长都不约而同的看着这个有些刺头的学生,同情了班主任几秒。 “看你们班主任蛮凶的,你这同学还挺有意思啊!”白唐扯了下他袖子,看着杨林生那边,小声对着江复庭半开玩笑的说道。 江复庭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杨林生的家长他这三年来是一次都没见过的,闷闷的“恩”了下。 “不好意思,来晚了!”门口突然响起女人的声音:“我是杨林生的妈妈。” 众人再次将视线移至门口,杨林生的视线在看向门口的时候眼里满是掩不住的诧异,就像是看着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对方的到来于他而言就如意外的恩赐一般。 她居然来了? 女人拘谨的站在门边,手里提着一个布包。脸上带着口罩看不清面容,秀眉微微蹙了下,因为迟到有些不好意思,一直站在那不敢随意走进来。 班主任见着来人,刚刚正想发威的怒气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面色缓和了不少,对着女人颔首示意:“进来吧,直接去您儿子的位置上就行。” 女人这才小心的踩着步子走进教室,在经过江复庭身边的时候,江复庭无意间看到女人有些青肿的眼眶,尽管她画了厚厚的妆容在尽力的掩饰,但浮肿出来的不对称感还是让江复庭非常细心的捕捉到,肿胀的地方在粉底的掩饰下仍旧能看到一些沉淀着皮肤上原本的青紫色素。 像是被人打过一样。 他不由自主回想起和林锦那晚吃饭时碰到的事情,那个画面让他过于印象深刻怎么也挥散不去。 杨林生此刻还有些受宠若惊,没回过神,在女人轻轻敲了下他桌面的时候,呆滞的脸庞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随后他连忙站起来,给母亲让座。 班主任在所有人都到齐以后,这才开始宣布这次活动的内容:“好,在宣布这次活动的流程前,先让我们欢迎一下百忙之中仍抽取时间辛苦陪伴我们的家长。” “啪啪!”教室里顿时非常配合的响起激烈的鼓掌声。 “这次的活动时间一共是三天,持续到元旦晚会结束。10点钟所有家长和学生们在体育馆内指定的班级地点集合,除了参加跑步和跳远比赛的,希望这段时间内大家尽量待在体育馆内,不要自己随意出去。下午集合的时间是五点,班长早晚各两次点名签到。” 班主任说着视线落在了班里备受瞩目的学生身上。 “好的。”江复庭沉着声应着。 班 主任点了下头继续说道:“31号上午会结束运动会的所有比赛,下午是各个班级文化节的主题活动,晚会六点集合,七点开始,十点结束!希望在这最后一次的活动里大家都能好好配合,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等其他剩下的小细节交代完以后,就已经快接近上午十点了。等班主任宣布完所有事情,班里再次响起轰轰烈烈的掌声。 等班主任离开教室,有几个女生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支开自己的家长后,往江复庭这边围拢过来,目光不住的挪到白唐身上:“江复庭,这次不是你妈妈来吗?这位好像没有见过啊?” “恩,我表兄。”毕竟是同班同学,江复庭还是比较有耐心的解释着。 “好帅啊!你们一家子的基因怎么都这么优秀?”一个女生目光直落落的放在白唐身上,就差生扑上去了。 “班长,你表兄是在上大学吗?” “他是不是跟你一样学习都很好啊?” 这些女生见江复庭愿意多说几句,连忙逮着机会抓紧时间了解,白唐一点也没觉得这些女生烦人,保持着亲和又阳光的笑容。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章:意外的意外! 江复庭心里顿时涌上一丝不耐,感觉身边的人招摇的跟个孔雀一样,又拉下脸敷衍的说着:“还行。” 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拎起白唐的手,抓着还在享受众星捧月的他,挤出包笼着的人群。 穿梭在校园上的时候,边上的视线总是会时不时锁定在他的身上。 “这不是江学长吗?” “他身上的那个帅哥是谁啊?好像在学校里没见过啊?” “江学长牵着他的手诶!”女生的议论声中,冒出一些异样的小兴奋。 “是不是其他学校的?” “你轻点行不行?再使点力,我手就要废了,我拿什么抓鬼。”身后传来某个人不满的叫嚷声。 江复庭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拉着他,心里暗暗责骂了自己几句,当即快速松手,耳根一烫:“不好意思。” “抓都抓了,道歉有用?”白唐语气不太好的反问着,甩了两下被他抓红的手掌。 江复庭被他弄的有些愧疚,他也知道自己的力气本来就比普通人大不少,神色里满是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很痛?” “痛死了!”白唐翻着白眼,擦过他的肩膀假装生气,快步走到他前面。 江复庭见他真不高兴了,连忙拉住他的手臂,补救道:“我带你去校医室。” 白唐看他当真,转过头“噗嗤”的笑了一下,轻松的扬了下手,“行了,逗你呢!就你那本事想弄伤我根本不可能,这世界上能伤我的人都不多。” 江复庭没兴趣细听他的话,怔了怔,看了他一眼,随后表情阴沉了一下,穿过这个不分场合取弄他的人。 刚刚他是真的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把他手捏伤或者怎么了。 没想到他会利用自己的关心来玩弄自己! “喂!喂!江复庭!”身后的人急急忙忙大步的跟上来。 江复庭继续自顾自的走着,理都不想理他。 “你真生气了?!”白唐气喘吁吁的声音有些诧异。 江复庭没有回头,神色坚定,耳边的冷风不断呼啸着,身上的冷意已经被胸腔里的闷火驱散了不少。 “你这个小屁孩,怎么那么小气!这么经不起玩笑的!”后面的声音不断叫嚷着,引得途径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两。 “不喜欢。”江复庭冷漠的说着,脸上的不悦丝毫不减。 两人到了体育馆的时候刚好卡着点,江复庭按照原定的任务点完班级的名字,随后关上讲义夹,坐回自己的位置跟身边的白唐只字未语。 两个人之间的僵持着的气氛,隔着几道墙都能感觉到。 场内部分体育项目已经开始,讲台中间是几个体育部和选定的主持在比赛的同时深情并茂的演讲着,演讲稿子是学校里的各个同学被迫集思广益投递 的文稿。 有家长参与的比赛刚好是安排在运动会的开始和结束的那一天。 班里的人坐下来还没休息太久,就有体育老师按照先后顺序来叫名字了。 “江复庭!”浑厚的低音在座台下喊到。 “到。”江复庭望了下身边的人,虽然怒意已经消散,但心里还是泛着别扭,这人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过。 不管他有没有跟上,他先自己大步跨下台阶。 班级里的看着他们有些疏远的样子,小声的讨论着。 “他们两是吵架了吗?” “江复庭看起来有些生气啊!” “还以为他们两关系特别好呢,我上午还看到班长笑了。” “江复庭生气不是很正常么?搞得你们三年没少见一样。”边上的男同学忍不住对着几个大惊小怪的女生吐槽着。 先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学生和家长走到指定场地,江复庭和白唐两个养眼的大帅哥走到哪里都格外招摇,抽完签后他们按照指定的顺序,安静的等在其他学生后面。 家长参与的体育项目并不难,叫绑腿跑。 运动项目偏趣味休闲风,跑步的时候利用绳子绑住两个参赛者的脚踝,比的先是默契度再是速度。跑程五十米,用的是淘汰制,每一组选第一进行后续的比拼,直到选出最后五组,进行决赛。 这种带着肢体接触的运动目的就是促进学生和家长之间的关系融洽度,江复庭参加以往的活动是和林锦在一起的,肢体接触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林锦的运动细胞太差,从没挺过第一轮。 前面参赛的选手,时不时的有因为家长反应迟钝的原因,跑着跑着直接狗.爬式摔倒在地上的。 白唐在后面看的不亦乐乎,毫不客气的大笑着,还有半天弄不清到底同时迈开那只腿的人半天还在起点没有出发的。 直到终于轮到他们两个人,白唐飞快的收起脸上的笑容,跟变戏法一样,主动对江复庭说道:“比赛的时候还闹别扭,到时候输了可别赖在我身上。” “恩。”江复庭接过裁判递过来的布绳,蹲下身,绑在两个人的脚踝上。 白唐瞅了下边上其他预备好的选手,基本上都是勾肩搭背的,顺手学着他们环住江复庭的后背,“我看他们都这样,这样应该好跑一点吧!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 江复庭的后背在被对方接触的瞬间顿时不自然的僵直了一下,被碰到的地方有些发烫。 “紧张什么?放松点!”白唐气定神闲的轻拍了下他的背,见他身体还有些机械毫无准备的样子,继续道:“赶紧准备,搂着我啊!一会比赛就开始了!” 江复庭在他的催促下,抬起手臂搂着他的背,隔着毛衣都 能感觉到他的皮肤和体温,滚了滚喉咙提醒道:“先抬中间那只脚!” “好!”白唐做好准备弓着腰,一副严肃以待的样子,毕竟自己收了钱,就算是个游戏还是要认认真真来的。 “各就位!”等所有人准备好以后,边上的裁判拿起旗帜,嘴里塞进口哨,含糊不清的低吼着:“预备!” “哗!”响亮的哨子声骤然响起。 同一时间,场上两个帅气的男人非常默契的同一时间迈开腿,快速往前奔跑着,起跑没多久的时间就远远甩过了其他的组合,遥遥领先的距离在一堆慢悠悠甚至还没跑几步路的选手里尤为抢眼。 “江复庭!江复庭!”观看台上的同班同学在疯狂的助威。 “班长!加油!”TV更新最快/ / “江学长!加油!” 还等几句口号喊完,几个呼吸间,场上绑着腿的两人眼见着就要跑过半,其他班的同学目瞪口呆的看着。 “我去!这两人是双胞胎?” “这什么默契度!也太快了吧!” 可就在两个人离终点还有十来步路的时候,白唐正在飞奔的步子却突然停滞了下来。 江复庭万万没有料到白唐会那么一停,自己脚下的步子已经本能的大步迈了出去,结果被身边的脚步扯住。 惯性的作用下,身体已经往前倾出去,一如前面他们看到比赛的选手,脸往大地上亲昵地扑。 “你!”他有些错愕的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白唐到底是怎么想的,白唐已经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来拉住他,用力一拽。 江复庭脚下的步子终于站稳,悬在胸口的心这才落下来。 白唐以为他已经重新做好准备,冷不丁的再次迈开脚步。 江复庭的脚步突然被人一带,身体再次倒向了眼前的人上。 世界一阵旋转。 “嘭!”两道身体在众目睽睽下叠在了一起。 “唔!”白唐被撞的闷哼一声。 江复庭在压上白唐的瞬间,嘴唇不小心擦过对方的耳廓。 他感觉到被自己压着的人不舒服的动了下,白唐的耳朵还没什么变化,他的耳朵倒是瞬间从耳根烧到了耳尖。 对方的呼吸声和胸膛一阵阵的起伏近在咫尺,心脏飞速的狂跳着简直要跃出喉咙。 “我去,这画面感!”坐在观众台的女生被顿时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不少其他班的女生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突然舍不得追江学长了,就让这两人岁月静好吧!” “难怪都没听到过江复庭有女朋友啊!” 耳边不断传来其他同学细碎的猜测和议论声,江复庭在摔倒的那一瞬间,感觉四肢僵住有些不知所措,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真切。 平时淡漠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压回有些 凌乱的呼吸,他歉疚的对着身下的人开口道:“抱歉!” “行了!你赶紧起开。”桃花眸里的波动转瞬既逝,白唐假似不在意的推搡了下他的身体,“压的我重死了!” 江复庭尴尬的抿着唇没有说话,撑手的时候身体变得不像是自己的,格外笨拙。 他拘谨的站起来,身形有些踉跄,好不容易再次站好,白唐的脚动了下,发软的脚跟再次一晃,似乎又要跌倒! “还来?”白唐始料未及的将那双眼睛再次睁大。 江复庭在他这话的刺激下,头脑瞬间机灵,清醒了不少,脚跟使力慌忙站稳,抓住白唐的手将人从地上扶起。 这十来秒的时间彻底浪费过去。 等两人彻底平复下刚刚突发的意外后,早就已经被别人反超。 “反正也进不了下次pk了,慢慢走到终点吧!”白唐继续挽过他的背,笑盈盈的说道。 “恩。”江复庭心不在焉的迈着步子,胸口剧烈的跳动还未完全平复,知道晋级无望的情况下也不再那么拼命。 漫步向终点的时候,他心情缓和了不少,这才对刚刚的事情又重新疑惑起来:“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刚才啊!”白唐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咽回下去,脸上的神色若有所思着,想着这个人的鬼气都被封了,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少让他知道吧,随后才半开玩笑道:“脚崴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一章:镜里看戏 江复庭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丝毫不信,自己脚跟他绑在一起,他要真崴了难道还一点也感觉不出来?见对方不想说索性也懒得多问。 上午的比赛并不多,各项目的团队预选赛结束后就已经到了饭点,以往本就热闹的校园因为活动变得更加的喧哗。 江复庭的人气本就很高,出了上午这档子事情,直接变成本次运动会的热门话题。 除了频频引人侧目的视线,好奇的打探他身边白唐的人也越来越多,厉害点的人直接扒出了他就是上次和江复庭一同救人的信息。 “这些人拿这些八卦的精力放学习上,那丰泽高中就不是市重点了,得是全国重点了。”白唐听着远处学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由佩服道。 江复庭带着他走进自己经常踱步的花园,不紧不慢的介绍着:“这里安静。” 白唐欣赏着边上的景色,花园内不像外面,来不及化掉的积雪并没有清扫掉,压在干枯的树枝上,一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纯净而祥和。 空气里满是清醒又沁鼻的泥土味,丝丝的冷意不断穿透过大衣渗入皮肤。 江复庭鼻尖冻得有些发红,拐过几条铺满石阶的路,穿过亭子,就是他经常午休时来静坐的地方。 “为什么丰泽高中比丰泽大学的建设好那么多啊!”白唐看着沿途打理的非常精心的花丛树木,不甘心的叫道。 “你是丰泽大学的?”江复庭回过头看着对方一脸怨念的表情问道。 “对啊。”白唐满不在乎的说着,跟着江复庭坐下,“我上学的那会比你早多了。” “学校也在发展。”江复庭淡淡的说着,这里面就像是个摒弃了外面嘈杂的小世界,极少有学生来,耳根子总算清静了不少,就连身边人的呼吸声都能清楚的听到。 “这倒也是,我那会上学的时候丰泽高中只是正常的重点,还没厉害到全市第一的程度。”白唐靠着椅子,一条腿毫无形象的压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又是以往松懒的姿态。 看着眼前的景物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自觉沉湎在了他有些沧桑的情绪里,一如江复庭第一次在宿舍里见到他时的那样。 江复庭摸了下口袋,掏出一小把包装的非常精致的糖果。 “追你的女生送的?”白唐没有客气,伸出手在他掌心里挑来挑去,指尖触碰到江复庭掌心的时候,有些像挠痒痒一样。 “还没好?”江复庭忍着手里传来的异样,蹙着眉催促道。 “马上,马上!”白唐几乎把每个包装袋上的小字都看过去,这才一脸勉强的抓着一个浅绿色包装的出来,好像是薄荷味的。 他熟练的捏开袋子,然后丢进嘴里。 江复庭在一边等他吃进去 以后,接过他手上废弃的包装带,攥在手里,等着一会出去找到垃圾桶的时候再丢掉。 “你知道我们那会上学的时候,女生送男生糖果有什么神奇的操作吗?”白唐看着他手里的袋子,故意透出一脸神秘的样子。 “什么?”江复庭顺着他的兴致问道。 “她们会偷偷把这些包装袋收藏起来,学期结束的时候再拿给那个男生告白。”白唐回忆着这些上学时有趣的事情,饶有兴致的说着,“你不觉得这些女生夸张的跟收集女生私人用品的变态大叔很像吗?” 江复庭握着包装纸的手掌,被白唐时不时打探来的目光盯的顿时有些发烫。 变态大叔?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根本不能理解这些女生脑子里想的什么,清冽的开口道,有一瞬间他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又是白唐脑子里自己蹦出来的故事,故意捉弄他。 白唐瞧他不信正想开口继续胡扯着什么,不远处的灌木丛后,突然传来踩着草丛的窸窣脚步声。 那有些熟悉的身影躲在灌木丛后面像是鬼鬼祟祟的,动作举止格外小心,后面跟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 “这人不是早上迟到的那个家长吗?”白唐侧着头离江复庭近了些,好奇的为了看清眼前的人。 江复庭的视线同时凝望向那边,杨林生脸上的表情从走进来的时候就不太好看,他憋着满脸的怒意似乎在对女人诉说着什么,但又舍不得对对方发泄。 女人像是有些委屈,抓着杨林生的手,却被自己的儿子气急败坏的甩掉了。 “这是在吵架?”江复庭的边上响起白唐一边看戏一边惊讶的声音。 随后感觉到边上的人动了动,他转头的时候,白唐正掏着口袋,然后拿出一个很老旧的铜镜。 这些东西都是随身带的么? “你在做什么?”江复庭看着他的手指在镜面上画着自己看不懂的图案,不解的问着。 白唐一口气画完最后一笔,“难道你不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不好奇。”江复庭淡淡的说道。 铜镜的镜面随着扩散开的涟漪隐隐浮现出和眼前实物一模一样的画面。 “你不好奇就别看。”白唐直接把镜子往自己这边倾斜不给他看,瞧他一副正正经经,衬得自己多低俗一样。 江复庭压根毫无兴趣的靠着椅子瞧都没瞧,然而镜子里直播出来的声音却是捂不住,他淡漠的视线盯着远处的画面直接跟耳边的声音结合起来。 杨林生此刻已经恢复了些理智没有再对着母亲撒气,那张脸依旧是憋的通红,他不敢正眼对上自己母亲的眼睛,狠狠的说道:“过不下去就跟那老头离掉算了,我以后又不是不养你,你就那么离不开那个死鬼!” “那他好歹也是你爸啊,你舍得么,何况你现在刚好是挨着高考的关键时候,妈也怕影响你考试。”女人放低着姿态好言相劝着;“你回家就什么都别说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算了。” “妈!你不累吗?你不累我都替你累!”杨林生红着眼,平日的意气风发就像是包裹着的假象,他痛苦的对眼前的女人咆哮道:“你永远只知道忍!忍!忍!你要忍到什么时候,他打死你的那天吗?” “你以为你坚持着不离婚就是对我好吗?”他厉声质问着,声音有些发抖,“没有他,我们的日子会过的更好!” 杨林生看着母亲痛苦又放不下的样子,自嘲一笑,为了自己好而离不开不过是她的借口罢了。 她永远都会愚钝的对着那个恶魔一厢情愿的残留着根本不可能有的希望,她总是自以为拿着自己就可以激起那个男人的同情。 可那个男人是恶魔,恶魔哪来的同情心? 女人愧疚的想要握着他的手,却被杨林生不带犹豫的躲掉,那个女人悲痛的啜泣道:“我只想你有个完整的家而已,我不想你跟那些单亲的小孩一样。” “这种完整的家我要来干嘛?”杨林生依旧是讽刺的笑着,眸子里满是对记忆中那个恶魔的憎恨:“这种恶心的环境还不如那些孤儿。” 他对上母亲不安又心疼的眼睛,狠毒又犀利地继续着:“妈,这个家从来没有爱,只有懦弱和仇恨。” 那些话语像是带着刀子捅向女人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房,女人听到这些话泪水夺眶而出,有些崩溃的打着杨林生的胸膛,“妈不许你这样讲!不许你这样说!我就想好好的过个日子,我就想你也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嚎到后面有些接不上气,一遍遍的质问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个话不知道是问给谁听的,许是一直逃避现实的自己,或者是从生下起就陪伴着自己陷入沼泽的儿子…… 曾经被她小心翼翼守护着的平静表象被自己的儿子亲手血淋淋的撕开,露出溃烂已久的满目疮痍。 杨林生这才有些动容的拉着她的手,对自己母亲的心疼再也盖不住,有些干涩的开口:“妈,去和那个人离婚吧。” 他的语气平静不已,毅然而又坚决。 女人的面容有些呆滞,她突然不动了。 离婚两个字酝满了这二十几年来的所有痛苦和悲伤,那是陪伴了她半个生命的男人,也是生生折磨了她半个生命的男人。 那些日复一日的伤害和熟悉的面容如同梦魇早已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在她的心里扎了深根。 所有的生活早就在漫长的时光里变成了习惯,短暂的开心也好,疼痛也好,如果 真的离婚就像是要把自己硬生生的剥离成两半。 女人的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身上的力气早已流失的一干二净,她颤抖的喃喃着:“离婚后,我又能去哪?我还能去哪?” 杨林生无力的叹了口气,望着干净湛蓝的苍穹。 少年人狂放不羁的眼里满是挣扎,随后悲切,最后只剩下妥协。 他紧闭着双眼,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手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使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缓缓开口:“我不说。” 女人这才如临大赦的松了口气,紧紧抱着自己神情淡漠的儿子:“对不起,林生!是妈妈太没用了,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是妈妈没用!” 杨林生被她深切的自责说的鼻头一酸,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心软,拍了拍母亲的背轻声关怀着:“他这次打的厉害吗,你去医院了没?” 女人觉得在自己儿子面前哭成这样有些丢人,抹了抹眼泪,扯着难看的笑容:“妈没事,要是真去医院的话,他到时候又要大呼小叫找我麻烦。” 还没等两人沟通完,午休结束的铃声就响起来。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二章:白唐丢了 运动会不像平时还强制性睡觉,直接变成了学生的自由活动,等铃响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 体育馆跟着打铃之后,再次播放起热血激昂的音乐。 “走吧,你下午不是还有班级的篮球赛吗?别再操心这些事了,好好比赛!”女人拍了下杨林生的肩膀,仿若刚刚的事情只是假象,给他鼓励着。 杨林生没有说话,拉了拉宽大的袖子,别扭的绕过她,镜子里的画面最终只剩下被白雪覆盖的草地和树木。 白唐撤掉镜子上的符文后收起来,“我们也走吧,你一会是不是也要参加篮球赛?” “恩。”江复庭收回了视线,感觉空气里的冷意更甚了一些。 篮球赛比赛没在体育馆内,专门在室内篮球场那,等江复庭换好衣服到了球场以后,里面已经围满了人群。 在场的女生在看到他进来的一瞬间顿时疯狂的尖叫,呐喊声几乎要贯穿整个球场。 “这是在演灌篮高手么?”跟在他一边的白唐无语的看着现场失控的女生。 江复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领着他暂时坐在了自己休息的位置。 自家的体育老师拿着一张画好的图纸走过来给他看,上面还写着他分配好的名字:“你负责得分后卫,其他不变。” “好!”江复庭点着头,认真听着体育老师调整的战略,之前其他球员的小会已经开过了,来的路上不知道白唐又抽了什么风,硬是带着他围着二号综合楼绕了一大圈才进来。 险些迟到! 等老师讲完的同时,他顺手拉开拉链,脱下宽大的校服,望了眼座位上漫不经心坐着的人,本想脱口而出叫白先生,又戛然而止,对于围观的群众来说亲戚之间这样叫简直太怪异了。 他清冽的声音当即喊道:“白唐!”,坐在位置上的人正慢悠悠的抬起头,视线有些舍不得脱离手机里的有趣内容。 江复庭手里的衣服已经脱手而出,直接往白唐身上飞去,“接着。” 白唐还沉浸在江复庭对他的叫唤未完全回神,脑袋已经彻底被校服给盖住,一瞬间,白唐的鼻子里充斥着的味道全部都是江复庭的味道。 动作利落准确一气呵成,引得边上的女生再次高分贝的尖叫。 江复庭心无旁骛的站在球场的指定位置,在哨声开始前回眸往座椅处看了一眼,白唐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衣服盖在他的身上,就跟机器出了卡顿被定格住一样。 他还来不及去思考白唐在想什么,“滴——”响亮的哨音就已经穿透了整个篮球场。 群众兴奋的浪潮和欢呼声几乎要掀掉天花板。 江复庭本身的球技和敏捷度就很强,得分率比较高再搭配上杨林生是校队中锋,在进入第四节时已经是 碾压性的分数。 江复庭双眸紧紧凝视着前方的空隙,在篮球传到自己手上的时候,对方队伍的两个球员都反应相当快速的围守在了他身边。 最后一节的时间竞争队伍的配合度显然契合了不少,应该是专门针对自己调整过战术了。 其他球员那刚好也安排着各自的防守员,还有一个专门守篮板的队员恪守着自己的位置不敢随意跑动。 他只能抱着球,不能运球,不能传球只能投篮,但这里离篮板的距离有点远,他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 江复庭深邃的眸子细致的观察着球场上的漏洞,就在他准备赌一把,直接投篮的时候,余光的视角刚好停留在空荡荡的座位上,只留下自己的校服。 他心不在焉的收回视线,有些疑惑的时候脚下的步子不小心多挪了一步。 “滴——”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江复庭拿了打球史上第一张黄牌。 “怎么回事?”观看的女生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抓着坐在前排的男生问道。 “犯规了。”回答的男生也是一副意外的表情,看着球场里的人。 “不是吧,江学长还会犯规?”听到的小学妹有些不敢置信,她的江学长是完美无缺的男神好吗:“是不是裁判看错了?” “没有。”那个男生一脸郁闷,因为他也清清楚楚看到了,但是也有些不敢相信,场上备受瞩目的那个人居然跑神了。 这种情况下都能走步,也是神了! 江复庭面不改色的走到自己的站位,同队的同学都是一脸稀奇的看着他,但是又不敢说什么。 他敛了下神,看了下裁判那边的分数,还有五分钟。 剩下的时间大概是为了弥补刚刚自己的一个失误,江复庭打的非常迅猛,和杨林生的搭配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直到落哨声响起的时候,他们班级比别班足足多了四十几分,但是直到比赛结束白唐都还没有出现。 他有些奇怪的走过去,一瓶未开过的矿泉水从边上破空飞来。 “啪!”江复庭眼都没抬就精准的接住,他没顾得上开瓶盖,提起自己的衣服就走。 “诶!你等我一下!”杨林生拿起自己掉在了地上的外套,匆匆忙忙跟了上来。 江复庭没有停下脚步自顾自的走着,身后的人快步紧跟上,他翻了下兜拿出手机,并没有来自白唐的任何信息。 没有短信,没有电话。 眉宇微锁,大概是有什么急事,白唐并不像不告而别的那种人。 “你是在找你那表兄?”杨林生看着他冰冷的面色问道。 “恩。”江复庭不咸不淡的应着。 “可能上厕所走丢了吧,学校那么大,迷路了正常。”杨林生满不在乎的说道,话里却有几 分安慰的意思。 “应该吧。”江复庭收起手机,心里却很清楚白唐根本不可能走丢,可能是有人急着叫他去捉鬼吧。 “不过那人真是你表兄?你们两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啊。”杨林生回想着脑子里的那个人,不仅觉得脸眼熟就连名字也挺眼熟的。 他一手插着裤兜,一边思索着,在剧烈比赛后有些劳累,形态吊儿郎当的,硬是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恩。”江复庭依旧随意的应付着,率先推开更衣室的门。 踏入屋子的一瞬间,整个屋子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如同霾一般,但是不轻不重的。 “怎么了?”杨林生的脚步已经停顿在他的身后。 “没事。”江复庭淡然的走进更衣室,有些诡秘的雾气让他小心提防着。 “诶!你下午还有其他比赛吗?”对面柜子那边传来杨林生的叫唤。 “没有。”江复庭拿出柜子里的备用毛巾,脱下身上的球服,露出挺直的背脊。 简单的擦掉身上的汗,他才换上自己的衣服。 锁上柜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了下手机,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消息,就在他迈着步子正要准备离开的时候。 “啊!!”对面倏地传来杨林生突兀的尖叫,江复庭快速绕过自己这排柜子,在冲到杨林生这边的瞬间,才发现比一开始进屋浓郁很多的雾气都在这里聚集着。 一缕缕黑气围着杨林生身边缭绕着,他面色凝重的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杨林生还有些心有余悸的睁大着双眼,反应迟缓的转过头,神色里残留着未完全退却的惧意。 好不容易风干的汗水再次密布在额头上,他干涩的张了张嘴:“没事,可能看错了。” 然后神情恍惚的披上外套,杨林生跌撞着在江复庭身边擦肩而过。 江复庭看他此刻的魂不守舍的状态,冰冷的脸上有一股疑虑划过,心底不由的沉下来。 那道刚刚才消散了些的黑气,在杨林生出门的瞬间再次澎湃的聚集在一起,紧跟在他后面。 犀利的眸子盯着黑气涌出的方向,他加快脚步紧跟上去。 室内明明开着暖气,但那种渗人的阴冷感不断的穿透过墙面扑面而来,江复庭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不断的下降,冷的骨头都有些发颤。 周围的环境安静得有些诡秘。 他这才突然留意到一件事,参加篮球赛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更衣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有若无的寒意几乎要渗透他的灵魂。 好冷! 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随后快步走着,天花板上的灯像是有些接触不良,正在不断的闪烁,外面的阳光亮的刺眼,可房间里面就是闷闷的暗沉着。 江复庭漆黑的凤眼眯了眯,前面的杨林生和自己还有些距离,盘旋在他脑海里的不安感愈发的浓重。 他紧着眉直接对着眼前的人大步跑过去,低声大喝道:“杨林生!” 声音内不经意夹杂着说不出的力量,回荡在整个长廊里面,可眼前的人仿若听不见一般,一步一步,还在继续向前缓缓的行走。 “杨林生!”江复庭再次沉声呼喊道,在赶上的一瞬间拍了下他的肩膀。 被拍的躯体似乎轻颤了下,杨林生停下脚步,怔怔的定在那。 随着对方的动作,江复庭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停下来。 原本还冷静着的呼吸,不经意间有些急促。 他正想走过去时,边上的人猛地回过头,那双死鱼一样的眼白骤然凝视着自己。 江复庭的胸口像是被人用力一捏,呼吸一滞,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 漆黑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对上杨林生眼眶里的一片惨白。 “杨林生!”他又一次的大喝道,眼前的人像是被人摄了心神一般。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三章:又见跳楼的女人 清冽的声音如同敲击的钟鸣撞入杨林生脑海的思维,江复庭看着眼前的人身体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就突然闭上眼,失去了意识要晕倒在地上。 他赶忙伸出手接住对方滑落的身子,结实的重量压在了手臂上,谨慎的观察了几秒,所幸对方的胸膛还在正常有节奏的起伏。 还好,还有呼吸。 他被一直紧紧捏着的心脏总算松缓一下,四周的黑气仍旧不断的翻腾着,江复庭硬着头皮抓着杨林生的胳膊,挂在自己的肩膀上,托着有些重量的身子尽快离开长廊。 然而还没有等到他走几步,紧贴着他的身子猛然传来一阵异样感。 他甚至不用等到回头,就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刚刚入侵杨林生那股磅礴的黑气霎那间涌出,在自己根本无法反应的时候再次穿入自己的体内。 四肢像是要被冻结了一般,顺着血管蔓延到大脑想要控制他的神智。 江复庭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思维,头脑被入侵的瞬间传来一阵阵刺痛,胸口被浸染的地方一股浓郁的力量不断在翻腾,浑厚的力量像是要爆炸开来。 “唔!”江复庭痛苦的闷哼道,紧紧的抓着胸口想要抑制住体内几乎要暴乱的力量。 他无暇再估计自己肩上的那个人,小心将他靠在墙面,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同时维持着脑海里的一丝清明。 另一只手连忙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号码。 手机里的忙音牵扯着心底求生的唯一一根稻草,他忍着胸口失控的胀痛,一遍又一遍的带着微弱的希望在心里默念着那个名字。 白唐! 白唐!! 可随着越来越持久的忙音,残留的光芒几乎要破灭下来。 他会来的! 江复庭有些疲惫不堪,但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坚定信念。 他一定会来的! 身体僵硬的很难再动弹,但他胸口的力量并没有因此而停歇,反而汹涌的更加厉害。 在他的思维正竭尽全力挣扎在黑暗边缘的时候,一道白衣人影带着不可一世的威压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双桃花眼带着以往少有的冷冽。 白唐伸出手掌,恐怖的气息在他的手心中不断汇聚着,与此同时走廊里的黑气如同碰上了不得了的东西,带着浓浓的惧意极速退缩。 “有胆子生吞活魂,那就别走了。”白唐明亮的嗓音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威压。 他手心里的凝聚气的黑色能量骤然迸发四射,腾腾撤离的黑气里传出女人刺耳的阴戾鬼叫。 江复庭身上的寒意紧跟着驱散了不少,胸口的异样总算平稳了一些,他神色疲乏的看着白唐凭空快速画出一道符文。 那道符文顿时向黑气离去的方向爆射而出,融进了黑气里 。 “啊!!!”凄厉的女鬼叫声传遍了整个走廊。 层层的黑气不断消散掉,浮现出脸庞有些面目全非的女人,她的脸颊上到处都是青紫的伤口,手臂以极为扭曲的姿态拼凑在身上,腰部和上半身有些诡异的不对称。 “好久没见到这么浓的怨气了!”白唐丝毫没有被眼前的女鬼震慑住,一如往常不徐不疾的踏着步子走过去。 江复庭强打着精神,半跪在地上,用手撑着身体,眯着凤眼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女鬼。 身上的疲态如同一盆冷水浇下来,他顿时清醒了不少。 这个女人就是他和林锦吃饭那天,从酒店楼上坠下来的女人! 她死了才不过一个多礼拜能有这么强大的怨气!鬼影身上散发出来的能量比之前碰到的鬼都要狠厉的多。 江复庭担心女鬼万一真的能伤到他,声音有些虚浮的提醒道:“小心。” 白唐在前方随意的挥了下手,随后快速结了个手印,一股霸道的力量从他双手里喷薄而出,直接席卷向女鬼身上。 那个女鬼的脸色惊骇的变了变,她倒退了几步,随后鬼影里陡然爆发出一道刺目亮光。 江复庭亲眼看到两股力量对撞的刹那间,他的视线只剩下虚无的灰,耳边传来延绵不断的“嗡嗡”声响。 直到虚无里的尘埃落定,他的视野才总算慢慢恢复了正常。 再次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他的头顶上方已经隔着巨大的能量光罩,只是这光罩隐隐有一些碎裂的迹象。 眼前站在尘埃中巍然不动的人,身子正在不断的起伏着。 江复庭慢慢走过去,在他的印象里白唐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大多数时间的他就像是超然于这个世间,时而的苍茫像是对芸芸众生的蔑视。 但此刻那人身体不断轻微起伏着,第一次在脸上透出一丝虚弱感,即便之前借宿他家的时候也只是看到他劳累之后睡的比较多。 江复庭站在他的身边,白唐眼前的光罩边缘裂已经遍布的密密麻麻,“这是?” “结界。”白唐平复下波动的情绪开口道。 犀利的桃花眼还停留在那个女鬼逃脱的方向,如果刚刚不是自己反应快,恐怕自己身后的两人死的连残魂都不会剩。 但是那女鬼看起来死亡的时间并不久,怨念怎么会重成这样,还有她后来突然飞跃似增长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使出的鬼气居然对那个力量毫无任何效果。 “裂了。”江复庭注意着他脸上凝重的神色开口道。 胸口里的东西时不时的再次翻涌,他本能的抓着胸前的衣服,身上顿时一阵冷汗。 白唐这才有时间留意到身边人的异样,转头连忙问道:“封印破了?” “暂 时没有。”江复庭咬着牙,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但是他也不知道能继续压制多久。他清楚的感觉到体内那道力量正在寻找机会拼命的想要挣扎出来。 白唐没有多等,再次凭空画了道符文,在符文骤亮的一瞬间,冰凉的手掌已经贴到了对方的胸膛。 江复庭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压制感再次狂涌进胸口,如同千丝万缕的牢笼一重又一重的遏制着体内的力量。 那道力量在一瞬间暴躁的更厉害,随后在愈发强烈的压制感下,终于再次慢慢乖顺下来,直至悄无声息。 江复庭一直用力绷着的四肢这才缓缓放松,刚刚思维里被强行侵略后残存的虚弱在他松懈下的瞬间犹如潮水席卷而来。 他脚步踉跄了一下,在摔倒前胳膊被人及时的拽住。 涌上的强烈无力感让他不再强撑着身体,重量稍微在白唐身上支撑了些,这才勉强站稳。 “有其他不对的感觉吗?”白唐连忙询问着,眸子已经打量起对方的魂魄,还好只是轻微的震荡,没有什么大影响,但对方毫无血色的俊脸依然让他担心不已。 自己刚刚只是突然被地府叫走了一会,没想到就一下子出现这种意外。 “还好。”江复庭晃了下有些昏花的脑袋,多喘了几口气,感觉身上的不适感恢复了些,这才将支撑点回归到自己的脚上。 “我那个同学……”江复庭看了倚着墙面躺着的杨林生,正想开口请求白唐。 那道白色的身影就已经走过去,半蹲在杨林生身边,探查着那人的身体。 白唐眼眸将杨林生从头到尾扫了眼,最后松了口气道:“还好,问题不大,就是魂魄差点被剥离掉有点后遗症。”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兜里的黄纸,再次画着什么,然后贴在了杨林生的脑门上。 黄纸在被粘上的一瞬间,便缓缓融入进了杨林生的身体。 这个是以前江复庭没有见过的,在他询问的眼神刚好落在白唐的身上时,眼前的人恢复了气定神闲,不徐不疾的站起来解释道: “我给他下了安魂符,不要剧烈运动,不要刺激到,休息个三四天就能好。” “好。”江复庭点了点头,想着一会应该怎么跟老师和他母亲交代。 他漆黑的眸子闪动了一下,想到中午那个女人和杨林生的对话,他的母亲把他当成自己的全世界,要是知道了杨林生差点出了事,又会怎么样。 “那个女鬼的原本目标应该就是你同学,可能你不凑巧的出现,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这才顺手要把你的魂魄吞掉。”白唐细细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没想到你魂魄吞不动,阴差阳错差点还把你的封印激开了。” 江复庭看了眼躺在地 上还未苏醒的人有些疑惑,杨林生怎么会招惹到那么凶的东西。 自己正在揣摩的时候,白唐非常默契的率先开口:“我一会先回去查一下那个女鬼,明天反正没有我的事我就不来了,31号再过来参加你剩下的那个活动。” “好。”江复庭没有多想就应下,“那……” 他本来想问31号晚上要不要留下,但是迟疑了半天怎么都说不出口,31号林锦还在国外,江朝估计也是不可能回来的,今年跨年就自己一个人。 但是,江复庭对上白唐催促的眼神,还是强行咽了回去。 跨年而已,一个人几个人也没什么区别,睡一晚就过去了。 “没事。”他声音清冽的说道。 “哦。”白唐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到底想说啥,随后挥了挥手:“那我就先走了,有事及时联系。” 江复庭目送着白唐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这才低头看着还躺在地上来不及清醒的人。 只能先拖回宿舍给班主任打电话,再请他母亲过来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四章:变异? 他回到宿舍将杨林生安顿好,打过电话后无聊的刷着手机,校园喇叭内时不时传出来自体育馆和操场热血激昂的加油声,即便在宿舍里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声音里面时不时混着情绪高亢的对话和吹哨声,就算是他坐在遥远的宿舍里都能通过这些声音想象到体育馆那边的氛围有多么的激烈。 江复庭躺在自己的床上继续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这段时间杂乱的事情比较多,他都很久没有看过八卦了。 在他刚好登录上微博的一瞬间,自动推送了一条热搜,是林家取代宋家,正在着手研发新AI技术的新闻。 他没有太大意外,林子青的能力在前段时间跟他接触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行事相当果断,只是当时因为碰到的是宋家,心早就被恨意蒙了眼。 除了这个就是林家的科技公司准备在年后上市,现在已经开始了资产清算,才半个月的时间,动作这么迅速,也不知道林子青蛰伏了多久。 宋家剽窃他们的软件已经发行了两三年了,那时的林子青也不过才上高中而已,和自己的年纪相当。 如果不是远超于常人的天赋和毅力他也走不到这一步,要是没有之前坑害自己家的事情,江复庭可能真的想跟这个人真心实意的结交一下。 他脑子里思绪正纷飞的时候,头顶斜上方的床铺传来吱呀的声响,应该是杨林生醒了。 江复庭放下手机,站起来抬头望了一眼。 杨林生已经睁开了双眼,但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眼里透着的惧意很显然的表达了他还沉浸在前面发生的事情里面。 “你怎么样?”江复庭难得态度缓和的对着他说话。 杨林生只字不吭的,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江复庭转过头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看清了来人,是杨林生的母亲。 他走过去开开门,女人还带着口罩,着急的询问着:“我家林生现在怎么样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晕倒了?” “刚刚醒来。”江复庭给她腾了位置。 女人匆匆忙忙的走到杨林生的床前,看着床上的人纹丝不动,焦虑的对着江复庭问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复庭正在考虑要怎么跟她解释,杨林生魂不守舍的样子明显不像身体原因。 此时床上的人总算有了点躯体反应,眨了下眼,慢慢扭过头,看着趴在床边满脸关切的女人:“妈?” “你吓死我了儿子!妈还以为你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样子有多吓人!”女人看到杨林生动了两下,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心有余悸的叫道。 杨林生脑海里残留着的画面还让他有些发颤 ,也顾不得宿舍里还站着一个人,哆嗦着说道:“有,有鬼!我刚刚看到女鬼了!” 女人听到这话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倏地变化了一下,心里一瞬间就紧绷了起来,追问道:“什么女鬼,林生你是不是打球太累了,看花眼了?” “没有!没有!妈,她要杀我!”杨林生见自己的母亲居然不相信自己,那些不断回忆着的画面让他像是再次回到那个时候,害怕的想要赶紧起来,激动的叫道。 “她要杀我!她要杀我!” 站在一边的江复庭一直看着他们,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那会一直忽略了特别重要的问题。 女鬼是被那个残暴的男人害死的,就算报复也该去杀那个男人,她为什么要来杀杨林生? 女人看着自己的儿子瞬间不受控的样子,连忙按住他,慌忙又心疼的安慰道:“别怕!林生!别怕!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她不会杀你的!妈妈在这呢!” 但是随着自己心里浮现的想法,恐惧不断侵袭着她的四肢。 杨林生在女人连续不断的轻声呵护下,这才慢慢冷静下来,他紧紧埋在母亲的胸前,温暖的安全感让他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这才留意到站在边上的江复庭,抬了下眼,觉得刚刚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有些不好意思,“你带我回来的?” “恩。”江复庭想起白唐的交代嘱咐道:“篮球赛你就别参加了,休息几天。” “为什么?”杨林生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精神了不少,还不知道自己的魂魄险些出了问题。 “校医说的。”江复庭张嘴就来,认真的眼神看了下守在床边的女人。 果然女人在接收到他严肃的视线后,信以为真,对着杨林生叮嘱道:“你身体重要还是比赛重要?到时候搞坏身子连真的校队联赛都参加不了!” 杨林生在听到校队联赛的一瞬间,刚刚扬起的气势分分钟萎靡了下去,乖巧了不少:“不比就不比吧。”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里的时间,已经三点多了,“您在这里照顾他,我要回班级了。” “好的,我家林生太麻烦你了!”女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眼妆似乎有些花了,眼角还有没干透的泪痕,下面掩饰着的青紫伤痕看的愈发的清晰。 江复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收回视线。 “记得下午签到给我请个假啊!”床上的杨林生有气无力的叫道。 “我知道。”江复庭一边说着出来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外面的世界从上往下看皆是被覆盖的白色,一眼望去,满满的一大片。 此刻还是工作时间,外面又极为的冷,以往热闹非凡的城市看起来带着说不出的清冷。 一道 残破的黑气正映在泥泞的路面,急速的穿梭在这个城市里,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逐着,在拼了命的狂奔。 那道黑气穿过了市中心飞掠到郊区随后在一个老旧的排屋里挤入了一个缝隙,在黑影融进缝隙的瞬间,边上的灰墙泛着依稀的光芒。 光芒亮起的瞬间,上面爬满了看不懂的符文,这些符文正在以特定的规律不停的运作着。 屋子里,坐塌上一个男子正盘膝而坐,那个男子穿着一身道服,闭眼的时候眼尾都是下垂的,下颚留着一小撮长胡。 此刻他手里打着手势,阴渗的黑气顺着他的周身不断的环绕着,随后慢慢涌入他的体内。 就在那道黑影狼狈的钻入房间的一瞬间,男子的双眼骤然睁开,身边游动的气体戛然而止,消散无踪。 “废物!”他察觉着黑影身上残破不堪,断续紊乱的鬼气,阴岑岑的大喝道。 黑影里的女鬼逐渐浮现出面孔来,就是刚刚在白唐手里的险境逃生的女鬼。 此刻她身上的气息已经虚弱不堪,被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吓得直接散了魂,跪下来不断的求饶道:“大人!大人!这真不能怪我啊!我好不容易要成功了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两个人!” 男子不屑的哼了一下,轻蔑的看了着眼前废物一样的女人,忿忿的震了下自己的长袍:“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的虽然是新鬼,但是身上的怨气却比普通的厉鬼重了几分,他这才拿她来办事。 何况自己跟她定了鬼契,将宝物里的力量借给了她,这女的有多少本事自己心里还是很清楚的,但是被伤这样,差点魂飞魄散,显然是碰上了一个厉害的角色。 但又是什么人能将宝物的力量都强行化解掉? “我原本差点就要成功吞掉那死鬼儿子的魂魄!”女鬼说起这个脸上就涌起不甘的厉色,咬牙切齿的说着:“结果谁知道他的一个朋友突然冒出来捣乱,我身上的鬼气对那个人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人一定要把他强行带走。” “朋友?”男子听着她的诉说,眼里带过一丝疑虑,正常人根本连普通鬼气的侵蚀都禁不住,他朋友又是怎么扛住这种变异过的鬼气的? “然后呢?”男子继续冷声问道。 “我本来不想伤害那人,但是那人太碍事了!所以我决定先吞了他的魂!”女鬼阴恻恻的说着,眼里的淡漠无情如同彻底忘了江复庭这个人一样,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男人绝情地杀了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及那滔天地恨意。 女鬼目光阴沉地继续说道:“可我没想到,一个生魂居然那么强悍,我攻击了半天也才吸了边缘一点。可是当我只触摸到那一点点的时候,我根本舍 不得停下,他的灵魂里有一股很诱人的气息一直在吸引着我。” “什么东西?”男子敏感的抓着重要的信息责问道。 女鬼在他几乎要射穿自己的眼神下畏忌着,“我也说不清楚,但是跟您借我的那个力量的味道有些像。”她说着声音慢慢小了下去,眼里浮现的贪婪却怎么也盖不住。 男子看着她目光里的炽热和向往再次冷哼一声,这女鬼倒是贪得无厌,但是一个人类身上怎么会有和自己宝物里相似的气息。 他捋着胡子,阴险的眼底眯了眯,对女鬼嘴里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本来还想着搜魂太费力,但现在费力就费力吧! 这个女鬼于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个普通棋子而已,晚上出去一抓一大把。 “过来。”男子随意的伸出手指勾了勾。 女鬼尽管害怕眼前的人,但不敢犹豫,小心的飘过去。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五章:废铁 男子在她过来的一瞬间便伸出手掌,一股霸道的气流蛮横的涌入女鬼的体内,本就摇摇欲坠的魂体在他毫不怜惜的动作里几乎要彻底碎裂开来。 “啊!!!”女鬼顿时发出一阵痛苦凄厉的惨叫。 男子对她的尖锐的声音充耳不闻,手里的气流不断侵占着女鬼的魂魄直到最后彻底控制了她的识海,那道本就虚弱的影子几个呼吸间就透明起来,隐约有着要消散的迹象。 他根本对女鬼此刻的状态毫无兴趣,女鬼的记忆如同一根丝线被他强行拉了出来。 眼前的鬼影顿时颤了颤,男子这才对她多看了几眼,强行搜魂本身就对魂魄的伤害性很大,这女鬼伤成这样,搜了一次魂居然还没散掉,男子的语气里听不出是欣赏还是讥讽:“看不出来,意志力还挺强的。” 女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知道这里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情,微微福了下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男子突然叫住那道要离开的鬼影。 在女鬼怯畏又不解的眼神询问中,扔给她一个黑色药丸:“没有下次机会了。” 女鬼连忙慌张接住,如身临大赦一般,惊喜道:“多谢大人!” 等女鬼彻底离开,他将刚刚被他取出的记忆往空中一掷,里面的画面如电影一般正在以女鬼的角度播放着。 从生前被男人殴打,到碰上了路边的江复庭和林锦,再到女鬼死后去男人家报复直到碰到自己,再去学校埋伏等待着杨林生的出现,直到吞魂的时候再次碰上了江复庭。 又是这个小子。 在江复庭这张脸第一次在画面里出现的时候,他就被这个人身上强大的气压给吸引了住,尽管才一分钟都不到,但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而那女鬼刚刚嘴里说的生魂异常强大的人居然也是他。 这个时候画面里的镜头已经快速的往江复庭的身上冲进去,对方的识海完全不是普通人的识海,即便是修炼者的识海再强也只是如同溪流,可这里是浑浊一片的灰色,广袤无际,根本看不到尽头。 他看到女鬼想要努力吞噬他的魂魄,可也只是侵蚀了边角,任她在别人的领地里怎么打闹,也只是翻起微小的波浪。 可女鬼的毅力倒是确实顽强,没有被眼前遥不可及的东西震慑到,反而越挫越勇,直到激起江复庭灵魂深处的力量。 那股力量汹涌而澎湃,男子正在观看记忆时,双目骤然一凝。 这道力量里有他极为熟悉的气息,那个气息和自己宝物里的气息如出一辙,带着亘古久远的味道。 难怪那女鬼根本受不住这样的诱惑,拼了命都想吞噬到一点。 眼里不断燃烧着贪婪的欲。火,江复庭那张俊毅的脸庞深刻的映在了他的 脑海中。 就在下一秒江复庭体内的力量在女鬼的搅浑下即将要爆发的时候,一道白衣人影倏地出现,对方森然爆炸的鬼气让他也有些心惊,他隔着画面都能感受到来自力量和境界悬殊上的强烈威压。 几乎是呼吸间,强悍的力量在白唐手里飞速的凝聚着,幸好是自己埋在女鬼身上的力量被同一时间激发出来,不然那女鬼可能当场就会灰飞烟灭,也是靠着宝物里的力量女鬼才有了逃生的机会。 幸好啊!幸好自己当初在给女鬼定下鬼契的时候多留了一手,不然那么绝佳的人可就这么白白溜掉了。 男子销毁了提取出来的记忆,阴险的笑着,随后刺耳的笑声越来越大,就像此刻江复庭已然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一般,身上有压制不住狂傲和贪婪。 就在他彻底沉浸在自己脑海里臆想出来的成功喜悦时,手机铃声突然划破了屋子里诡秘的气氛。 男子走向桌边,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人,不耐烦的接通,开口间鄙夷之色倒是被他敛的很好:“杨太太,有什么事吗?” “喂!大师啊!你说好的给我们抓鬼的,还没抓到吗?”电话里急切的质问声就是杨林生的母亲。 “那鬼物稍微有点本事,不是说抓就抓到的,杨太太你就放心吧,最多一个礼拜,我肯定亲手给你消灭掉。”男子一脸嫌弃却依旧保持着客客气气替自己辩解着。 “还要一个星期?”杨林生的母亲惊慌的叫道:“您能不能尽快,她今天下午居然缠上我儿子了,再不除掉,我怕她会伤害到我儿子,您就当帮帮我吧!发发善心,尽快除掉!” “杨太太,不是我不愿意帮你。”男子的声音似是为难,可面上却是一脸敷衍,在这边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衣袖,缓缓道:“这女鬼确实厉害了,如果仓促去抓,惊动了她是小事,可丢了命就是大事了!要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女鬼的警惕心上来了,您就算再花十几万去请更厉害的都不好抓!” “……”话筒里的声音忽然一滞。 杨林生的母亲不仅是被丢命这个词吓到,她更是没那十几万块,要是被家里的男人知道她花十几万驱鬼,那离自己变鬼的日子也不远了。 可一想到自己儿子今天刚被鬼吓成这样,语气一软再软:“那就麻烦大师尽快吧,好不好,我真的怕她对我儿子不利!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放心吧,杨太太,我既然收钱驱鬼,我肯定会做到的,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但是呢……”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吊着电话里人的胃口。 “但是什么?”女人不出他意料,急切的问着。 男子故作神秘的掐了掐手:“我刚刚在布阵的时候发现缺了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只有 你能拿得到。” “什么东西,只要我做得到的一定会做。”女人甚至连考虑都没有就连连答应,只要能除掉那个女鬼,只要能让他们家恢复正常的生活,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这东西也不难。”男子一口轻松的说着:“你儿子是不是有一个同学,眸色极深,肤白唇薄,性子颇冷。” 电话里的人明显愣了下,随后有些惊异的问道:“是有,你怎么知道?” 男子捋了捋胡子,口气里满是掩不住的得意:“这种事情都算不出来,我怎么给你驱鬼。” 杨林生的母亲听完他这番话,神色里的敬佩更是明显,可是为什么会提到他,这个男生刚刚还帮了自家的儿子:“您需要什么东西?” “取一根头发即可。”男子不轻不重的说道。 “您要……头发干嘛?”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男子听到她询问细节,有些怀疑自己的意思,不满的哼道:“这就不用你管了,是你抓还是我抓,你还想不想驱鬼了?” “大师,我不是这个意思。”见对方有些生气,她连忙解释道:“他毕竟是我儿子的同学,我就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他。” 男子一边听着她说的话,一边推开卧室内侧一道极为隐蔽的侧门。 一道直通下面的昏暗的楼梯,缓缓的显露出来,他戏谑的笑着,踩着步子慢慢往下走,亲和的安慰着电话里的女人:“你放心,只是头发而已,做不了什么,你只要负责帮我去拿就行。” “好的。”杨林生的母亲迟疑着答应,随后才挂断了电话。 男子收起手机,手指一弹,暗沉的地下室顿时发出幽亮的微光。 陈旧的灰墙上四周挂满了烛台,上面的火焰不同于普通燃烧着的红色火焰。 没有所谓的蜡烛,烛台上只有浑浊的一团黑气不断的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火焰上翻腾着袅袅的白光,白光里带着细微的灰色杂质,最终在火焰连绵不断的灼烧下,变成灰烟飘散出来。 随着不断的燃烧,黑气正以缓慢的速度慢慢减少,走近的话,可以依稀听到来自烛台上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男子却仿佛对这些浑然听不到一般,轻踩着步子,扬着狂放的笑容看向屋子中间。 空旷阴暗的房间里地上画满了看不懂的符文和线条,这些弯弯绕绕的线条最后汇聚成了闭合的大圈,外圈一直腾烧着浅浅的黑烟。 大圈的中间是一个古旧的摆台,上面飘着一个毫不起眼仅指甲片大小的废铁,外面包裹着层层的锈迹里掺杂着不少殷红的血,这些血迹几乎渗入了铁块里面,雄浑的戾气不断从里面滚滚蓬勃出。 男子看向铁块的眼里满是贪婪,又有一些不敢触近的畏 忌。 只要把那个小孩的魂魄拿来献祭,这个东西就能彻底炼化了! 宿舍的走廊里在杨林生的母亲挂断电话之后,再次静谧下来,她就站在那里踌躇着,一直回想着大师刚刚在电话里说的话,神色里满是纠结。 她现在心里是对这个大师深信不疑的,只有他抓走女鬼自己家里才会恢复正常一些。 可想完又随即自嘲的一笑,这个建立了二十年的家从来没有正常过,又谈何恢复正常,只是希望多少能恢复成女鬼缠绕前的生活,少挨顿打罢了。 她隔着口罩轻抚了下还有些肿痛的脸颊,但即便她是外行也知道,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人的贴身东西和生辰八字都是不能随便给人的。 她的内心在抓女鬼和取头发之间煎熬着,思索间脚步已经不知不觉踱到了宿舍门口,她缓缓打开门,杨林生的目光正好锁定着她。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六章:陌生又熟悉的家 那道视线不像是突然抬起头的,而是盯着门口有一会了。 女人有些心虚的忐忑了下,她对上自己儿子的眸子:“怎么了林生,身体不舒服吗?要是那么不舒服,妈帮你向老师那里请个假,你回家好好休息。” 杨林生讽刺的笑了笑,慢慢开口道:“那还是算了,在那种家里还不如待学校更舒服。” 女人有些失落的走进房间,随后又带了一丝期望继续询问着他:“那晚饭回家吃吧,反正这两天不住校也可以。” “不用了,学校里的饭菜挺好吃的。”杨林生想都没想,故意错过头不看她的眼睛,果断拒绝。 “林生,妈妈是真的想你了,你都多久没有回过家了,也不知道你在外面一直这样过的好不好。”女人悲怜的乞求着,抓住他的手,纤细的手指上残留着不少来不及退却的淤血和凝结的细小疤痕。 杨林生内心动容了一下,但是他不想回去,那个乌烟瘴气满是压抑的房子,他连一秒都不想待。 他滚了下喉咙,没有再说话。 女人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只要杨林生不再强硬的拒绝,那就有希望,她继续恳求着,“你看你没有回去,妈妈每天都睡不好,茶饭不思的,你爸他他又是那个样子。” 她说着哽咽了下:“你偶尔回回家,妈心里总会有个盼头在。不然这世界上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果然,被自己紧握在手里的指节不着痕迹的动了动。 “林生,我们回家吧。你就真的一点点都不想回去吗?” 杨林生的躯体起伏了下,长长吁了一口气,神色浮动了下,这才干巴巴的问了一句:“那个人今晚回去吗?” “他今天应该要加班,回来很晚了,可能你已经睡下了。”女人见他终于松口连忙说道。 “知道了,我回去。”杨林生闷闷的说着。 女人面上这才露出喜色,大概这是接连几日最能令她开心的事情了。 等杨林生缓过劲以后今天的项目已经结束了,在此期间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再回来过。 他跟着女人回到小区,随着女人打开门进去的那一瞬间,脚下的步子迟疑了一下,他看着这个极为熟悉的环境,却怎么也涌不出喜欢的心情,这个地方就像是个囚牢,在他记事起,就被禁锢在这里。 童年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见证了那个人发疯,见证着母亲遭受着的一切痛苦,在波及到自己的时候,母亲总会用尽她的方法将自己死死维护着。 那时候的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迫切的希望着自己赶紧成长,带着自己身边这个可怜的女人离开。 “怎么了?快进来。”女人看着他迟迟不肯进屋子,转过头催促道。 杨林生没有吭声,默默的 走进屋子,进入这个房子的一瞬间,那种沉痛压抑感便再次席卷而来。 他自以为在这个噩梦里摆脱了一半,可现在才发现,自己大概是连一半的路都没走出。 不是他没努力,而是沼泽和泥潭太大,他们陷的太深。 高中努力了三年想要摆脱的噩梦,顿时像是个笑话被这个家不堪一击的溃散掉了。 他拿拖鞋的时候刻意避掉和那男人有关的一切东西,换好鞋子小心的将自己的东西远远在鞋架上隔开。 厨房里的女人一脸愉悦的哼着小曲,没过多久他就听到抽油烟机的轰鸣声和锅里噼里啪啦的翻炒声。 在玄关发了会呆,他率先走向自己的房间,这个门把他已经很久没有触摸过。 他带着些许的期待推开门,里面的一切陈设都和他离开的那一天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动过,相似到有些恍惚。他甚至在怀疑这段时间他是真的离开过吗? 粗糙的指腹轻抚过那些熟悉的书籍,桌上以前被他收藏着的手办待在原处,却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他拉开抽屉,所有的东西都是整整齐齐的,甚至以前被母亲嫌弃过的球星画报都安静的躺在里面,厨房传来的油烟机声时断时响。 杨林生已经将自己抽屉里各种关于球星的画报和书籍几乎翻了个遍。 这些东西都承载着他从初中就开始的梦想,只有在打篮球的时候,他才能把所有痛苦的东西抛在脑后,有片刻喘息的时间,他才能知道生活不是无止境的黑暗还是有一丝阳光的。 他刚放下手里的册子,外面就传来女人的叫声:“林生,饭做好了,来吃饭了!” 杨林生收起东西走出房间,扑鼻而来的香味有些久违,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母亲的菜。 “坐,赶紧坐,站在那里发呆干什么?”女人看着他傻站在餐桌边,递了筷子给他,催促道。 杨林生接过来坐下,餐桌上的菜很简单,三菜一汤,但都是自己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的,那会自己喜欢吃什么,母亲都会天天反复做同一样,直到吃腻为止。 一顿饭下来,在这个家庭里美好得安静,奢侈的让他有些恍惚。 如果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不可以。 女人在饭后给他煮了一杯茶,杨林生安静的伸出双手。 如果没有那个男人就好了。 如果他再也不回来就好了。 水杯被指腹长满茧子的双手接过去的一刹那,两个人各自暗暗的出神想着。 然而真的平和并不会维持太久,让人留恋的美好总会在不经意间被突然打碎,他们还没有在云端伫立太久,再一次跌回黑暗。 当杨林生正好洗完澡从厕所出来的时候,门口传来“咔咔”的开锁声。 他的胸口 顿时一紧,下意识的已经猜出来此刻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是谁。 “可能是你爸提前回来了,你不想见,就赶紧回房里休息。”女人注意到他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护着他将他推入房间。 杨林生被她推的步子有些踉跄,眼里抹过一丝忧色,最终还是在女人强硬的态度下,回了自己的卧室。 同一时间,大门口处的防盗门被彻底推开。 一股浓浓的酒气顿时扩散在了整个客厅,男人神智还有些清醒,自己换了鞋子,晃晃悠悠的走进来。 晃了几步,随后身形又有些不稳的,重重靠在了墙壁上。 “咚!”隔着门,杨林生都能听到沉闷的声音。 除了这一声,再无其他,但他的神经还是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男子因为醉意眼眶多少有些发红,他有些晕眩的看清眼前的女人,目光怔怔的瞪着她:“季如云?你看什么看!傻站在那里干嘛?还不过来扶老子回屋子里,信不信我等会抽你!” 季如云,也就是杨林生的妈妈,她没敢说太多话,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步子紧促的过去,小心的搀住了杨林生的父亲杨牧。 浓烈的酒味,窒息的烟味和刺鼻的廉价香水味混在一起,席卷着她的鼻腔,让她下意识的有些作呕。 可她连眉眼都不敢多皱一下,拘谨的撑着他沉重的身子慢慢往主卧的放向走。 “诶,等等?”杨牧明明有些思绪模糊,但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主卧的放向刚好经过了杨林生的门口,他顿了下脚步,昂着头扯着嗓子,指了指门口。 “你刚刚站在那干什么?啊?!”他狠狠地质问道:“你难道还指望着那个白眼狼回家是吧?我跟你说,你别做梦了!他要是真敢回来,我就打断他的狗腿!” “让他跑!我看他跑哪里去?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杨牧仗着酒劲,一边对那间屋子狠毒的谩骂,手指不停的用力戳向那个屋子。 季如云在那一瞬间吓的魂都要飞掉,深怕露出什么破绽,赶紧抱着他的手,假似关怀的说着:“小心摔着!小心摔着!” 然后想着办法拖着杨牧赶紧回自己屋子里。 “别拉我!”杨牧粗暴的推开季如云,回头看着她,醉醺醺的眼底直勾勾的望着人,像是要把眼前的季如云生吞活剥,他自己撑着墙嘲讽着:“我知道,你心疼你儿子是吧?” “听不得我说他不好!可你看看你养出来的什么东西!什么出息!”他不屑的看着屋子的方向,越骂越起劲,“一天到晚就在外面瞎混,上个学成绩永远倒数!把我脸全都给我丢尽了!” “要是没有我,你们母子两早就在街上要饭了!还有你,养个儿子都养不好,成天到晚就 知道在我眼前哭丧着脸碍眼,除了要钱你会干嘛?” 季如云连一句都不敢回嘴,怯怯的守在后面将他送回卧室。 杨林生听着渐渐远去的叫骂声,这才松了口气,刚刚在杨牧要接近的瞬间,他一直紧紧倚着门,生怕出现什么突发的状况。 此刻刚刚换上的衣服,后背处再次沁湿了一大片。 他有些浑浑噩噩的躺回到这个床上,床很松软,可他依旧如坐针毡。 这个男人就是所有噩梦的来源,从他记事起就侵占他大部分记忆的一个恶魔。 他恍恍惚惚的看着天花板,直到眼皮缓缓的沉重,就在他睡意朦胧的时候,“啊!!!”隔壁突然响起了一阵季如云凄厉的尖叫。 杨林生这才如梦初醒,刚刚还迷离的意识顿时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啪!”像是有什么玻璃摔在了地面上,紧跟着稀里哗啦的一片。 “妈!”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冲出自己的房间,奔向主卧。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七章:殴打 又开始了!那个男人又开始了! 是啊!这才是这个家真正的样子! 破碎不堪的,如沼泽般黑暗无比的。 “妈!”他用力推开房间的门。 屋里屋外的人同时错愕了下,杨林生感觉到自己抓着门把的手几乎在颤抖,极度的气愤和恐惧交织在一起。 他的母亲此时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上,头发异常的凌乱,地上到处都是零乱的镜片渣滓,手上和脚踝都是被弹起的碎片割裂到的开口。 白日里一直用口罩掩藏的脸颊,青肿的暴露在他的视线。 “前面还在你说这个白眼狼,没想到就躲在家里,现在舍得回家了?”杨牧扯着地上季如云的头发,阴沉的说着:“跟你妈一样都是个讨债货!” 季如云吃痛的忍着泪,“林生,你快回房间休息,别影响明天去学校上课。” “上课?这种人上个屁课!”他捏着季如云头发的掌心更用力了些,几乎要把地上人的头皮都要扯掉。 杨林生一脸心疼的看着母亲,直接冲进屋子,紧紧捏住杨牧的手,双眼猩红的对上这个自私无情的男人,狠狠威胁道:“你放开我妈!” “林生,你在这干嘛!你快回去。”季如云惊慌的看着杨林生挡在自己眼前,连忙催赶着:“等你爸出够了气就好了!” “妈,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还对这种人抱什么希望!”杨林生有些意外的回头看着她,企图骂醒她,双手仍然紧紧握着男人的手,企图给他的母亲减少些头皮被拉扯的痛苦。 都这种情况了,她怎么还要守在这种男人身边,他要这种完整的家庭来干嘛? “你个白眼狼!你以为你妈跟你一样?”杨牧阴戾的看了他一眼,直接抬起脚往杨林生的小腹踹上去,“我好歹白白养她了几十年,我养只狗都比你们听话!” 杨林生不敢躲避,身后就是母亲,如果他躲了,这一脚就会踹到自己身后的人上,硬是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脚。、 杨牧以前服过一年的兵,本身力气就很大,后面长期练着空手道,那一脚踹得杨林生的胃顿时一阵绞痛。 头上大汗淋漓,他忍着一声不吭,抬起头再次对上杨牧的视线,眸子里是滔天的恨意。 在那一瞬间,杨牧被杨林生的目光震慑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进而透露出一丝想要摧毁的欲望。 “林生!你快回去!快回去。”季如云感觉到杨牧的表情有些不对,不停的拉扯着杨林生的衣角。 杨林生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他对这个恶魔恨的几乎要发疯! 杨牧对上他仇恨的凝视,眼里想要摧毁的癫狂之色愈发疯狂,他很清楚的感受到了这个名为自己儿子的人给他的浓浓的威胁感 。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儿子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小屁孩了,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力量,有成年人的思想,可这个人一点也不听自己的话,会胁迫到自己,他不像他的母亲那么好控制。 这种失控感,让他的心底越来越不安,他暴戾的看着杨林生,声音危险的威胁道:“你盼着我死?” 杨林生没有说话,视线一动不动的锁定在对方身上,他感受到了对方的危险,在十几年成长的熏陶里,他对杨牧的恨意是浓重的,可与此同时,那种惧意也是深入到了骨子里的。 “你放开我妈!”他的双手依旧死死的抓着对方的手腕,对着眼前的人大喝道。 杨牧却对他的话睬都不睬,醉醺醺的盯着他,直接上另一只手想要把杨林生从自己眼前扯开,但是杨林生就像是粘在了他的手上怎么也扯不开。 他烦躁的有些失了智,再次抬起脚,一下又一下用力地踹在他的小腹上,根本顾不得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双眼睛早就被愤怒染得通红,他一边踹一边叫骂着:“你放不放开我!你放不放!!” “你别踹我儿子!你放开我儿子!”季如云心疼又惊恐的哭嚎着,“林生,你快回你的房间,你待在这干嘛呀你!这是妈的事情,你赶紧回去好不好!” 杨林生蜷缩着身子,杨牧的脚几乎是胡乱的踹,一下落在内脏上,一下落在自己的胸骨上,光是轻微动一下都拉扯着痛。 他不能想象他的母亲平时到底是怎么承受过来的。 他一身冷汗的抬起头,目光倔强的看着杨牧,声音因为疼痛开始有些沙哑:“你放开我妈!” “真的什么样的货色教出什么样的儿子!”他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用力得往杨林生身上踹了一脚。 这次不知道是踢到了哪,杨林生在那一瞬间感觉身体都要碎了,闷哼了一下,那双手抽搐了一下终于松开,往后踉跄了一下跌在了母亲的怀抱。 “林生!林生!你没事吧!”季如云惊慌失措的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脸。 杨林生有些迟钝的摇了摇头,脑袋里只剩下短暂的嗡鸣声,直到缓了好几秒,才完全清醒过来。 “装什么装!刚刚不是横的很吗!”杨牧再次踹了下杨林生的脚跟,语气睥睨的说道。 他皱了下眉,想要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只要一动,剧烈的痛意就让他浑身是汗。 “还装!看不出来你挺会装的!啊?!”他就像是个毫无感情的魔鬼,没有丝毫怜悯,根本看不到杨林生的脸现在格外的苍白。 “你别踹了!你别踹了!”季如云连忙侧了下身子,下一脚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她没有杨林生的力气 大,在这一脚下,险些躺在地上。她连忙伸出手用力杵着自己的身子,手腕在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一堆碎渣刺入了掌心。 可她另一只手仍然死死的抱着杨林生,就像杨林生小的时候那样,不过那会杨牧的家暴没有厉害到这种程度,他会经常酒后发疯,他会揍人,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往死里打。 又一脚踹下来的时候,她甚至感觉自己胳膊上的骨头都要断了,另一只手的整个手掌都是火辣辣的刺痛。 “妈!”杨林生撑起身体,脸因为剧痛几乎要变形,他小心的捂着母亲刚刚被伤害过的地方,怕再次把她弄痛了,虚弱不堪的瞪着眼前施暴的人。 杨牧没想到都这样了,杨林生居然还是一副要生撕了自己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抽了个木板,重重的往他身上砸:“我就知道你是装的!不要脸的白眼狼!跟你妈都是一个货色!就知道装!” 杨林生的眼神和气焰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失控感,他就不信了,这个白眼狼打不怕!他敢这样看自己!他敢不听自己的! 木板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了杨林生的背上,杨林生感觉到自己身下的人想要推开他,他死死的环住自己母亲的臂膀,一直都是母亲在保护他,现在该轮到他了! “你别打了,他是你儿子啊!你打死了怎么办啊!”季如云没有办法,只能在自己儿子的庇护下哭求着。 杨牧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但是稍微迟缓了下来,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疲惫了,嘴里还是不松口的大骂着:“打死就打死了!养不熟的白眼狼留着干嘛!” “我就是打死了你们能怎么样!啊?有本事跟那个女鬼一样来找我啊!你们有本事死了都来找我!” “老子还怕你们!” 屋子里不断的传来季如云的哭求声,和逐渐慢下来的沉闷击打声,直到敲击声停下来。 杨牧这才像是发泄够了一般,“哐啷”一声丢下了手里的木板,摇摇晃晃的拿着外套,走出卧室前,猩红的双眼回眸过来看着地上的人,恶狠狠的威胁了一句:“你们谁敢报警或者去医院,我不仅杀了你们,还杀了你们整个娘家” 等大门外面传来用力的撞击声,季如云这才敢放松下来,突然沉静下来的屋子显得格外的沉闷压抑。 杨林生依旧一动不动的趴在母亲的身上,如果不是身体轻微的起伏着,季如云差点要以为自己的儿子真的出什么事了。 “林生,你怎么样?没事吧?别吓妈妈!”她轻轻的拍了下他背,抽噎道。 他脑袋深埋在母亲肩膀上,感受着母亲的温暖,半天没有说话。 季如云心里更加没有底起来,更加慌张,她拽了下身上毫无动静的人:“林生,你说话呀!林生!你 现在怎么样了?” 杨林生隔了半天才深深抽了一口气,季如云这才发现自己肩上的两层衣服湿透了,身子忽然僵住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哭了,到底有多久她都记不清了,是从第一次受到他父亲的毒打开始,还是第一次见到伤痕累累的自己开始。 那以后自己的儿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开始的木然,到后面的没心没肺,到叛逆。 不管是发生什么,不管后面再挨了多少次打,都没见他哭过。 “妈。”他顿了好久,才有些哽咽的开口:“跟他离婚吧,我求您了。” 他第一次有些卑微的祈求着:“就当我求您了。” 季如云的眼泪像是决了堤,再也绷不住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不停得哭泣,一阵阵的痛苦里充满了无力,悲伤和绝望。 她心疼她的儿子,她从来没有给过他好的生活,可是她不敢离,她怕那个男人真的发疯,娘家人也不会同意。 可是她不敢说,她要怎么跟她儿子说!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八章:听不到了 “妈。”杨林生再次气息微弱的叫唤着,请求着:“离婚吧。” “我。”季如云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呜咽,她说不出来,她到底该怎么说!千言万语全部都深埋在肚子里。 她小心的站起来,手上还沾满了不少碎渣,但她顾不上这些,努力扶起杨林生,稳着语气里的挣扎:“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以后慢慢商量好不好。” 杨林生在她的搀扶下,忍着疼痛才慢慢站起来,身体在她这句话后犹如被丢入了寒冷的深渊,只感到刺骨的冷意和无边无际的绝望。 那一刹那就连身体的痛觉都麻木了一般,他仿若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脑子里没有了思想,脚下软绵绵的,如同踩在了棉花上,任意由自己的母亲拖着走。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回到床上的,灵魂像是被永无止境的黑暗吞噬着,他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无力感。 许是刚刚被毒打的后遗症上来,脑子不停的天旋地转。 他在学校的时候特别羡慕身边的每一个人,羡慕他们有很美好的家庭,他们可以有很美好的正常生活,他们的未来可以通过高考翻转人生的希望。 但是这些人里面没有他,也不可能有他。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和宋成一起讨厌过的郑青,他明明拥有那么幸福的正常生活,可他总是唯唯诺诺的,不知道他在怕什么,越是这样他越是瞧不起他。 那个家伙硬生生的把自己与生俱来的好环境给浪费掉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早就挺直腰板把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揍回去,反正回家还会有父母守着自己,会陪伴着自己,会一直一直的站在自己这边。 没错,他看到郑青的时候不止是羡慕还有嫉妒,因为他的生活连那样的胆小鬼都不如,自己的一切比他还要狼狈不堪。 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依旧在他眼中快速旋转着,他对着墙顶怔怔的发着呆,直到意识彻底支撑不住,昏沉的睡过去。 季如云在隔壁的屋子里不停的收拾着残渣,手上的伤口被她贴满了创口贴,像极了破旧的衣服被缝缝补补着,从头上的发迹线可以看出她的头皮明显肿了。 回想到刚刚杨牧突然发起疯来的时候,她心里不由再次涌上一阵心悸,手中的扫把差点掉在了地上。 她一边啜泣着,不停的打扫着,想要将刚刚发生过的画面像垃圾桶里的碎屑一样被丢掉,可是那些可怕的过程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脑海里提醒着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到底该怎么办? 自从家里出现女鬼的事情以后,身边男人的性情更加的暴戾,反复无常的,上一秒好好的,下一秒就突然发疯,就像是时时刻刻提防着, 觉得所有人都要害他一样。 毒打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很多,以前好歹十天半个月,现在却是隔三差五的。 对!一定是那个鬼的原因! 季如云不断的催眠着自己,似乎觉得这样想就能永久摆脱这一切一样,她甚至恍惚的觉得连出现的家暴都跟女鬼有关系,搞不好那鬼是早就潜伏在自己家里时不时骚扰的了!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原因,想到着了魔,这个念头怎么也挥散不去。 直到最后,变成了她要拿到儿子那个同学的头发,这样家里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他们就能过正常生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林生的身体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小腹的地方倒是好了不少,但是后背大概是伤着了骨头,一坐起来就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一切还和昨晚一样,这才松了一口气,说明那个人没有回来过。 但是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母亲还没有起来,平时他妈妈应该是醒的最早的。 杨林生生怕母亲出了什么事情忍着痛快步跑到母亲的房间,靠近床边的时候,季如云发出浅浅的呼吸声,眉头微蹙着,似乎睡的有些不踏实。 床头柜上的闹铃已经响了好几遍,可她却像听不到一般。 “妈。”他轻轻的叫唤了下。 床上的人依旧熟睡着,动也不动一下。 杨林生只当她太累了,继续轻声叫道:“妈。” 可季如云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他的心底再次一沉开始有些不安起来,是不是生病了?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季如云的额头,有些发烫,真的生病了,“妈!妈!快醒醒,我先送你去医院。” 床上的人还是安静的沉睡着。 杨林生这下才开始有些害怕,大叫道:“妈!”,他一边叫一边试探性的推了两下自己的母亲。 季如云这才隐隐有些苏醒的迹象,意识恢复过来后,额头有些昏沉沉的,整个脑袋涨的有些发疼。她迷糊了半晌才看清眼前有些惊慌失措的儿子。 杨林生看她睁开眼睛,心有余悸的放松了些,着急道:“你好像有点发烧了,我一会先送你去医院。” 季如云只看到他的嘴上下动着,却听不到他的声音,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取悦自己,哑然失笑了一下。 杨林生看到母亲像是傻了一眼愣愣的看着自己随后又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心里突然涌上怪异的感觉,“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还是单纯的动动嘴,没有出声,皱了下眉峰。 正想指责儿子好好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世界有些安静。 安静到过分,没有外面的风吹草动,没有自己 挪动身体时的摩擦声,她什么都听不到。 她有些恐慌的看着杨林生,试探性的张了张嘴。 “你再说一遍。” 杨林生只听到母亲有些生硬的说出这句话,就像几岁的孩童一样,心里的怪异感更为强烈,但是本着耐心还是重复着:“我刚刚是说你好像有些发烧了,我先送你去医院看下。” 季如云呆呆的看着他,心里像是被恐惧的潮水彻底淹没掉,她听不到,不论是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还是现在眼前无声的画面。 “妈!你到底怎么了?妈!”杨林生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大声地问道。 季如云沉浸在无声的恐惧里,顿时坐起来,胡乱的翻着床上,嘴里拙劣又着急的叫着:“手机!手机!” 杨林生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她一把抓过去,手指有些颤抖的在键盘上不停的敲击着,杨林生顺着屏幕上跳出字的看过去,脸上的惊讶不由越来越大。 我听不到了。 杨林生看着这简单的五个字,犹如五雷轰顶。 他连忙拿过手机,神色慌张的快速敲出几个字:是不是发烧的原因,我送你去医院! 季如云看到去医院的时候疯狂的摇着头,昨天杨牧威胁他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继续在手机回复:不行,现在不能去医院,我今天还是正常陪你去学校。 杨林生看到这话气得想要大骂,可反应过来女人现在什么听不到,憋着一肚子火打着字:妈!你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学校? 知道儿子是在关心她,季如云害怕之余又有些无奈:去医院的话,我们现在被毒打的伤肯定会被医生发现,到时候医生会不会报警不知道,但是你爸偷偷跟着我们的人肯定会知道,咱们就真的完蛋了! 等过这几天,身上伤好一点,我再去医院看看,这样就不会被医生发现。 季如云打完字以后抬头看着他,带着点乞求的味道。 杨林生反复的看着手机里的那些字,对上母亲的目光只觉得心如刀绞,愤怒和心疼夹杂在一起。他想大声责问她,可她什么都听不到,自己说给谁听。 他只能忍着心里的揪痛继续在手机上回复着:那你耳朵怎么办? 季如云在和他对话的时候似乎心情已经平复下来,慢慢接受了自己失聪的事实,怕让儿子担心,面上故作轻松的一笑,回道:可能只是暂时性的呢?搞不好退烧了,就好了。 看杨林生的脸上还是有些不愿意,一直迟疑的模样,她才继续打了一行字:你放心,妈这几天都跟你在一块,你可得照顾好我! 在季如云毫不松口的恳求下,杨林生紧绷着的脸总算有些柔软下来。 早上江复庭 到体育馆点名的时候,杨林生还没有赶到,但是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难得包容的在他的名字边上写着病假而不是迟到,顺便给杨林生将剩下的比赛项目全都推掉了。 因为班级里少了一个主力队员,篮球赛止步在了决赛边缘。 下场的时候,一群男生像是泄了气,垂着头从球场里出来。 “杨林生生病也太会挑日子了吧!刚好这个时候病假,哎,决赛都进不了!” “行了吧!留点遗憾,搞不好以后对这段记忆的印象更深刻!” “你们还有什么项目没比完的?我一会还有个跳远。” “我下午有两千米的决赛。” “我靠!你可以啊,长跑进决赛!” “得了吧,决赛里还有江复庭在,我也就是去凑个数!” 前面几个男生说到这话的时候,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看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江复庭一眼。 “怎么?”江复庭压根没注意听这些人在说什么,一门心思看着手机,在感受到前面聚集的视线时,抬了下眼,淡淡的问道。 “没事!没事!”几个男生哄闹着,嘻嘻哈哈的加快了脚步冲向了更衣室。 江复庭没有再搭理他们,白唐刚刚才给他发了个短信,说昨天追的那个鬼追到一半线索居然断了,反正今天铁定是来不了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二十九章:被偷拍… 白唐虽然是在抱怨着,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的,可昨天他短暂性的虚弱却在江复庭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江复庭看着信息,脸上的冷意都融化不少,随后回复了句:注意安全。 等他走到更衣室的时候,杨林生和她母亲正守在门口,看起来像是站了有一会了,在专门等着他. “有事吗?”江复庭看了眼杨林生,他以为对方休息了一晚上多少会好点,可现在看起来似乎比昨天的状态更差。 那张原本不羁的脸没有了一丝少年气,脸颊十分苍白,以往神采奕奕的双眼有些暗沉,脖子边缘似乎有一道青肿的伤口,伤口很宽大,所以即便裹着几层衣服,还是能看到一些。 杨林生的袖子被母亲掐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扭捏道:“我妈说昨天是你带我回来的,要我专门来谢谢你。” “客气了。”江复庭目光落在了杨林生的母亲身上,总感觉这个女人身上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但毕竟别人的事情跟他也没太大关系,他简单的客气了下,就开门进入更衣室。 其他的队员早就风风火火的换完衣服离开了,更衣室里又是安安静静的一片。 和昨天的景象如出一辙。 正在他准备换衣服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让他顿了下,回过头,是杨林生再次走了进来,淡淡的问道:“还有什么事?” 杨林生挠了下头,掩着脸上有些不太自然的神色,随口诌着:“没事,就是我妈早上交代让我好好跟你学习。” 其实是早上母亲莫名其妙突然告诉他家里闹鬼不止一两天的事情,说是请了什么大师,硬要让他拿一根江复庭的头发。 他感觉是自己的母亲被人骗了,一根头发能干什么,但是她母亲就像是着了魔,他只能答应下来。 江复庭回过头深邃的眸子凝视了杨林生一眼,对方的反应明显和平时大不一样,但他也没有拆穿而是一板一眼的说着:“元旦以后就到期末考,我会监督你。” 杨林生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化的有些精彩,跟便秘了一样但是又什么都不好说,只能扯着头皮道谢:“那就提前再谢谢你了。” “客气。”江复庭淡漠的说道,打开自己的柜子,身边的人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他心里的不耐烦有些按不住:“你还有什么事,一起说?” 杨林生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在这等你,等会一块去班级那边。” “不用了,我要去趟主席台。”江复庭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像他这样成天无所事事的人突然这么殷勤肯定有问题。 “反正都是要去体育馆的,我就在这里等等你好了,咱们一块过去。”杨林生仿 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继续死皮赖脸的待着。 江复庭停下动作回过头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像是利刃般犀利,“到底什么事?” 杨林生挂在脸上的笑容尴尬了一秒,视线留意到了他的肩膀,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意外了一下,然后看似关心的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你这怎么蹭到灰了,打篮球弄的?” 江复庭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碰自己,在被杨林生拍了一下后,见对方没有收手的意思,下意识的回避了开。 他眸子停留在自己的肩膀,那里确实有一小层灰,大概真的是刚刚打球的时候擦到的,随后自己简单的拍了拍:“好了,说吧。” 杨林生左思右想憋了半天,才慢慢开口道:“那啥,我这两天身体不舒服,要放假结束后回来上课。” 江复庭皱着眉,就这么简单的事?他不冷不淡的问道:“和班主任说过吗?” “还没。”杨林生故意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我这学习形象亲口跟老班讲,肯定会被骂一顿,这不是要麻烦你去说一下,我妈她又不太了解我的学习情况,不好说。” “我知道了,我会说的。”江复庭扫了他一眼,没有拒绝答应下来。 他说的也没错,好学生在老师这里本身做什么都占优势的,何况杨林生上学期间大事小事不断,三年来处分都拿了两三次,班主任差不多看见他就头疼。 而且杨林生的状态看起来确实特别糟糕,昨天白唐都说过了,他需要静养三四天。 等他已经答应下后,可杨林生还站在边上,没有要动的迹象,江复庭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不然一直站在这里自己衣服都换不掉。 杨林生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意外的笑了下,半开玩笑的说着:“大家都是男人,换个衣服而已,我当你介意什么呢!” 话刚说完就看到江复庭身上的寒气越来越冷,他马不停蹄的倒退着走出更衣室,不敢再逗留:“我这就走,这就走!这事就交给你了,不能让老班算我旷课啊!” 他说着激动的挥了下手,结果刚好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下一秒顿时痛的大汗淋漓,龇牙咧嘴。 江复庭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结果杨林生又是没心没肺的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甩了下手臂:“早上搬东西,不小心脱臼了,正要去医院呢!” 说完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拉着自己的母亲片刻不留的离开了。 双手牵上母亲的那一刹那,他将刚刚无意间在江复庭肩上拿下的发丝小心递给她。 江复庭没有想太多,杨林生这个人做事一直都不能按照正常的脑回路去理解,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时兴起都有。 或者 前一秒这样,后面又想那样了。 但是班主任那边他还是帮忙去打了个招呼,替他办了两天请假的手续。 下午长跑在所有女生的尖叫下,江复庭没有意外的拿了第一,领先第二名至少整整一圈半。 拿完奖后,这个运动会已经过完了一半了。 时间果然过得很快。 他安静的坐在自己的观坐.台的位置上,灌了一大口水,感觉才一眨眼,又一个三年过去了。 边上不少经过的小学弟和小学妹,经过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在下面偷偷拍照,毕竟再过几个月就看不到了,等到了下学期,高三被老师放出来的时间都很少了吧。 校园贴吧和校园网里关于江复庭的各种角度的照片被女生疯狂转发,能收藏的就先偷偷收藏。 江复庭坐在那里有些百无聊赖,体育馆内每个项目区前拥挤着的人都在努力着,即便是没有来得及经过特殊训练,还是努力把自己最好的实力展现出来。 他们在这种难得轻松的环境下尽情肆意的开怀大笑,叽叽喳喳,在人群里来回奔跑。 他第一次希望在这个时候时间能稍微慢下来一点。 就像老师说的那样,走完高考那座独木桥,每个人就会默默通向各自的人生,有的人或许还有交集,有的人却再也不见。 他正淡漠着脸百感交集的时候,手机的铃声突然响了一下,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垂了下眼,是白唐的:你明天那个家庭项目是几点? 江复庭不假思索的回复:十点半。 对方这才像松了口气:哦,那还来得及。 还没等江复庭退出,后面又紧跟了一句:明天跨年你有什么安排吗? 江复庭的脑子嗡了一下,感觉手指有些发烫,对方先把他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本着以往的形象,他高冷的回复了句:没有,怎么? 没等太久,白唐的回信就飞过来了:明天我也公休,放假不接单,反正都已经在你学校了,没什么安排的话,到时候一起跨个年好了。 江复庭思索了片刻,打了一个好字,但又犹豫了一下 直到白唐等不及了有些不耐烦的追问了一句:跟本天师过节你还不乐意?别人求都求不到我。 江复庭这才回删了那个字,反正晚上江朝公司组织了活动回不来,快速敲着屏幕:不是,我在想去哪? 白唐这才慢悠悠的回了句:这还差不多,去哪再定吧!反正你们学校在市区,跑哪都方便。 江复庭光是看着短信都能想到白唐打字时的肆意和傲慢,凤眼闪了闪,他淡淡的回了一个:好。 事情定下来后,他的手机再次安静了下来。 坐在他附近的人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场不一样了,冷冰冰的味道像是一下 子被阳光晒化了不少,少有的柔和更是引人瞩目,有些敏感的女生赶紧抓紧时间把他刚刚温柔一瞬的眼神拍下来砸到校园网上。 这张照片直接变成了网站创立以来点击量、转发和收藏量最高的一张! 第二天白唐来学校的时候,刚好卡着参加最后活动的点,但是这次他感觉甚至有不少的家长都将目光放在了江复庭那张冷毅的脸上。 他本来还在疑惑,一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看到有疯狂的女生直接把江复庭那张照片打印出来贴在公告栏,才知道为什么。 在看到江复庭那张俊秀无比的脸被人当做校园宣传形象大使的时候,白唐差点没笑岔气。 “你这照片拍的挺好看的啊?谁给你拍的?看不出来你还有慈眉善目的时候!”白唐忍不住欣赏着公告栏上的图,颇有趣味的点评着。 “不知道。”江复庭冷冰冰的看着上面贴的图,自己昨晚也上过学校网站,知道是昨天下午偷拍的,但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过分,他伸手就要把那图撕下来。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章:文艺晚会 “诶!你撕它干嘛呀!这图那么好看!撕了多可惜!”白唐趁着他动手前,连忙抓住他的手,有些可惜的叫道。 江复庭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刚刚这人说话的语气明明就是在拿他开玩笑。 随即想到上次被他开玩笑的时候,他脸上又黑了几分,正想推开白唐,心里默念必须撕掉! 白唐见他一脸认真要把美图摧毁,抓着他的手更是用力了几分,就差抱着他胳膊了:“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这图真的好看!撕了浪费啊。” 江复庭听他语气里多了不少真情和恳切,这才停下手。 这会已经是中午,运动会的项目早就已经结束了,校园活动是露天的场所,卖吃的卖玩的摆满了一条校园主干道,正好会经过公告栏。 周围来往经过着不少的学生,不知道是谁先注意到站在公告栏前的两人,小声私语着。 “这两人是谁啊?站在那干嘛?” “他不会要把江复庭那张照片撕下来吧!他凭什么啊!不行,我去跟他理论去!” “哎!你等等!等等,你不觉得这个人的背影就很像江复庭么。” 此刻刚刚停下手里动作被议论的当事人,正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听着这群人议论纷纷,直到参与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白唐捅了下他的手臂,桃花眼里满是看好戏的表情:“被人发现了,你还撕吗?” 江复庭窘迫的瞪了他一眼,拉着他的手脸背着这些人群就往学校摆起的小摊里钻。 因为活动原因,今天的学校并不直接提供午饭,吃的全都在摊位里自己想吃什么买什么。 扑鼻油腻的香气几乎覆盖了整个校园,江复庭皱着眉匆匆的扫了眼,基本都是垃圾食品,烧烤小吃类的,这些都是他不太感兴趣的东西。 然而跟着自己的白唐已经快速的撸了两把肉串了,眼底溢着餍足的荡漾。 他回眸看了下边上的人,摸了下兜,抽了张纸巾递给他,顺便指了指自己的脸上做着参考:“这里。” 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吃的,烧烤的调料都能吃到脸颊边上。 白唐了然的点了点头,顺着他的指引擦完嘴后,又随意的擦了下脸。 江复庭看着那颗沾着辣粉的红色调料块还稳稳的带在他的脸上,皱了下眉,抽了张新的纸巾,再次递过去:“还有。” 白唐诧异了一下,睁大的眼眶似乎在想怎么还有?但是仍旧在脸上抹了一把。 江复庭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人完全不按他的指引在自己脸上瞎抹,冷声道:“还有。” 白唐这下也有点不耐烦了,擦了两下都擦不掉:“你是不是玩我呢!明明没有,故意跟我说有!” “你往后面擦。”江复庭懒得跟他争论太多,就 是觉得那颗调料很碍眼,继续提示道。 白唐皱着眉,松散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被迫再次擦了一次。 江复庭看他怎么擦都擦不对,最后无奈的伸出手,就在指尖碰到对方的一瞬间,明显感觉对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两个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刹那有些急促,白唐似乎有些紧张的想要直接侧过头躲避开。 “别动。”江复庭沉着声开口道,另一只空闲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停留在脸颊上的指尖,终于把那碍眼的调料擦掉。 怕白唐不信,取下来后还特意递给他看。 对方的眼眸被迫流转了一下,瞅了眼江复庭的指尖,然后随意的挥了挥手:“啊呀,看到了看到了,擦掉吧!” 看他被逼着承认,江复庭这才慢悠悠的抽着纸将手指擦的干干净净。 白唐在前面走了几步,又在别的摊位里多捞了七七八八的东西后终于打了饱隔,看他什么都没有买,问道,“哎,你中午什么都不吃吗?” 江复庭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摊位上的东西:“再看吧。” “再看也是这些东西,你还指望他们变出新的花来?”白唐看他毫无食欲的脸,忍不住吐槽。 “还不饿。”他继续平淡的说着。 白唐听完不知道在布袋里摸索着什么,身上穿着打扮明显正常很多,但是这个破布袋子却是永不离身。 江复庭也不知道他这个袋子到底有多少空间,反正就看他掏了半天,愣是从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了一大盒点心递给他:“这个我本来是想着晚上跨年的时候吃的,你现在这样就提前拆了垫下肚子吧,反正晚饭你请我!” 江复庭顿了下,神色难得有一丝挣扎,没有马上接过来。 白唐看他没有伸手挑了下眉,催促道:“跟我还客气什么,这点小东西我还是请的起的,你现在刚好长身体的时候,要是饿晕了,我怕你妈找我麻烦!” 江复庭看了眼盒子上的LOGO,是市内非常有名的甜品店。白唐这么说他也不好再推脱,这才拆开盒子,里面的糕点被包装袋裹得非常精致,中间还打着蝴蝶结,精细到让人舍不得拆。 他挑了两块,重新把盖子关上:“剩下的留给晚上。” 那一小块也就两个手指节的大小,白唐看他就抓了那么点:“你这塞牙呢!” “早上吃的多。”江复庭撕着包装,反正这会都一点多了,忍到晚上就好了。 本来是想着晚上再吃,结果一到晚上还来不及进食堂就被学生会的人抓走了,搭建的舞台临时出了点故障要处理,弄完已经是六点半,食堂早就收拾完,外面观看的学生都已经入座等待着。 “江同学,你今晚跨年有人约吗?” 一个脸上画着淡妆的女生走过来,在他耳边轻柔的问着。 江复庭正好收拾好手里的东西,女生就站在距离他不过一步的地方,身上的香味若有若无的往他身上靠着。 他下意识的往边上多挪了一步,胃里本来就饿了一下午空荡荡的有些难受,此刻更是有些不耐烦,语气冷淡的拒绝道:“抱歉,有约了。” 女生的脸上明显有一丝诧异,不甘心的继续追问道:“可是我听说你家人都不在,学生会内部组织了一个活动,大家想这都是高中最后一年了,希望……” “抱歉,不用了。”江复庭皱着眉没等他说完,继续冰冷的拒绝。 女生的脸上明显有些委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舞台后面工作室的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熟悉的慵懒声紧接着传遍了整个工作区:“江复庭在这吗?” 还没等别的同学指引,他就第一时间回过头,江复庭的个子本身就比较高,配上那张瞩目的脸在人群中本来就容易被人注意到,更不用说现在还随意招了下手。 白唐一眼就看到了人,也没意识到这是规定的工作区域,毫不客气的走进来。 别人看到他跟江复庭似乎很熟的样子,也没有拦他。 “这男的谁啊!好帅啊!” “我好像前天在贴吧里看到过,听说是替江学长代替父母来的表兄!” “这一家子什么基因,都那么爆棚么?” 白唐挂着一脸明媚的笑,手里提着的东西还散发着扑鼻的香味,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拿给他:“我从食堂给你打包的,你一会吃吧。” 江复庭没有客气直接接过来,随后又反应过来学校食堂的东西不是禁止外带么,抬起眼询问道:“你怎么打包的?” 白唐说起这个,那张灿烂柔和的脸瞬间皱起来,似乎不满的抱怨着:“提到这个,我就郁闷,你们学校也真是够死板的,打包一下都不让。我就只能出卖一下我的色相,给你求过来了,不然你晚上饿死怎么办。” 江复庭有些无语,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出卖色相说的冠冕堂皇、一脸骄傲的。 白唐说完留意到他的边上还站着一个长相颇为清新的一个小女生,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怜,像是挨了训一样,委屈的不行:“这妹子什么情况啊,你骂她了?” 女生听完一脸惊慌失措,连忙摇着头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邀请江同学参加跨年活动而已。” 白唐点了点头,挨到江复庭的边上搂了下他的肩拍了拍,遗憾的对女生说道:“那可惜了,你们的江同学被我提前约走跨年了,没法和你们一起了。” 那女生看白唐似乎比较好说话,直视上对方温暖笑容的一瞬间 ,脸颊顿时烧了起来,有些害羞的说道:“你们如果就两个人的话,可以一起来参加。” 而且白唐这个大帅哥一点也不比江复庭差,要是真能多一个帅哥,那肯定再好不过来。 “哦,那就……” 白唐张着嘴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江复庭冷冷的打断:“不需要了,谢谢。” 见他语气这么果断坚决,白唐一脸没办法的样子,摊了下手:“那就没办法了,小妹妹。你们也知道他脾气的。” 人家都拒绝了三次了,女生脸皮再厚也不好强留,再说下去估计边上的人就要说她闲话,最后只能红着眼眶不情不愿的离开。 江复庭吃过晚饭后懒得再去观众席那,防止再出现意外就一直在幕后工作场地守着。 白唐也没有说什么,一直在手机上神色认真的搜索着什么,江复庭偶尔休息的时候,会经过到他边上假装拿什么东西快速扫一眼。 引擎页面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关于,a市最佳跨年地点、跨年晚上最适宜做的事情、a市跨年最受欢迎场所等主题的,页面最下面还根据对方的搜索纪录,自动推送了一些:最适合情侣的跨年活,情侣在跨年夜一定要干的事情 江复庭在看到情侣两个字的瞬间,郁闷了下,修长的睫毛颤了颤。 假似不在意的走开,心想怎么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一章:鬼线,瞬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晚会结束曲随着已经响起。 江复庭突然被格外出彩的歌声吸引到,他聆听着温润如溪水般的曲调,缓缓走到幕前的角落看了一下。 唱歌的女生正穿着一身白色蕾丝长裙,看起来如同净土里的天使,不染世尘。 她的歌声嘹亮,空灵,像是要穿透这片大地,滋润在场所有人的灵魂。 舞台上漆黑一片,只有一束温和的白光撒在了她的身上,看起来圣洁而美好,所有人都在最后这一首歌里如痴如醉。 江复庭高三生涯里的最后一场文艺晚会,就在这绝妙精灵般的歌声里完美落幕了。 悠扬曼妙的曲调一直环绕在演播厅里,久久舍不得散开,等江复庭在幕后场地陆陆续续忙完,指挥完现场收拾都已经十点半了。 剩下的学生会工作人员带着兴奋又激动的情绪一一告别着。 “明年见啊,同学们!” “提前祝新年快乐!” “会长明年见!” “明年见,江学长!” “走走走!我跟爸妈说好了,今天晚点回家,我们赶紧去跨年,不然等会人太多,塔钟那边挤都挤不进去!” “你等等我啊!我把零食收拾上!” 江复庭看着演播厅里刚刚还熙熙攘攘坐拥着的人群,不等十来分钟就作鸟兽散,观众台的所有灯早已被关完,只剩下漆黑一片。 他安静的在那里站了一会,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忽然奇怪的涌起寂寥又不舍的情绪。 关上通向台前的门,锁好以后,幕后的办公区只剩下白唐一个人。 白唐今天穿的外套是非常亮眼的米色,看起来像是为了今晚跨年出门展现下自己,刻意打扮过了一样。 脑后扎着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一些,江复庭想起一个月前见到他的时候不过是到肩膀的长度,可现在披散下来,似乎能到锁骨了。 眼前的人此刻一只脚毫无形象的搭在凳子上,双手枕着脑袋,正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 明明是为了叫醒他,但江复庭脚下的步伐确下意识的踩的很轻。 对方的手机还在桌上没有息屏,上面内容还显示着:a市最好玩的地点,最适合跨年的地方,搜索界面都已经显示翻二十几页了。 江复庭不禁皱了下眉,挑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挑好? 他摇了下白唐的肩膀,对方迷迷糊糊的支吾着。 似乎对于被江复庭突然摇醒颇有怨气,白唐朦胧的桃花眼半眯着瞪了他一眼,随后居然又缓缓闭上了。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白唐,继续摇了一下,“醒醒,已经结束了。” 那双眼睛再次半睁开来,眼尾因为瞌睡附着了一层迷糊的水汽,反应慢了大半拍,软绵绵的重复问 道:“什么?” “已经过了十点半了。”江复庭扫了眼桌上还亮着屏的手机说道。 白唐的睡意这才突然清醒了一大半,连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叫了下:“怎么那么晚了!” “忙完就比较晚了。”江复庭简单的解释了下,给他递了张湿巾让他擦下脸。“走吧。” 白唐接过来发现是湿巾,眼眸流转了下戏谑道:“你怎么随身携带这种纸。” 江复庭皱着眉,见势要直接将他手上的纸抢回来:“爱用不用。” 白唐灵巧的躲避了一下,湿巾已经敷在了脸上,嘴里嘚瑟的叨叨着:“不用白不用!” 江复庭给白唐带路,两人安静的在路上走着,出了校门先是一块居民区,安静的有些异常,昏黄的路灯不停地交替着打在两个人的身上,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偶尔会在独有的节点合并在一起。估计人群都拥挤到商业中心和著名旅游景点了。 这个时间点已经打不到车,何况他们去的地方本来就是每年非常著名的跨年地点,市民广场,广场中间早几年前建立了一个国内最大的塔钟,造型有点参考伦敦大本钟的风味,但又经过了创新,夹杂着独有的中式美。 往年江复庭在家看新闻的时候,都会播到这个地方,即使距离市民广场还有两条街,车也开不进去。 幸运的是,学校离那里不算太远,两个人慢悠悠的走了二十来分钟,就走到了附近。 才十一点多一点点,江复庭就被眼前围拥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惊到,感觉新闻里看是一回事,切身体会又是另一回事。 前面全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别说景物了,连墙都被人堵得看不到。 一大片的人山人海! 他想再往前走几步的时候,夸张到连一点罅隙都没有。 可他们距离市民广场的中心还有一条街,只在这抬头看钟的话,只能不清晰的看到建筑的轮廓,何况…… 江复庭眸子淡淡的瞥了眼身边的人,整个人还比自己矮一点,到时候人更多,挤在人堆里抬头能不能看到钟都不知道,而且不跟着近点,随便一挤就能被人群冲散。 不少来的都是情侣,紧紧的挨在一起手牵着手。 白唐微扬了下头,察觉出了他眼里的意味,拉了下他袖子。 江复庭回过头的时候,一缕黑丝正从白唐指尖飘出来缠绕在他的中指,另一头则是相同的方式缠在了对方的中指上,随后白唐掐一个手诀,牵着他们的黑线亮了一瞬又黯淡下来。 但江复庭清晰的感觉到原本虚无的线,像是凝实了一般,在白唐轻轻扯动的时候,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方位。 “这是?”他狐疑的扯了扯,拉动着对方的手动了两下。 “鬼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阴差绑鬼的绳索差不多。”白唐理所当然的说着。 江复庭捕捉到了一个很怪异的词,锋锐的眸子看着他:“阴差?” 他不是捉鬼的道士么? 白唐那双处事不惊的眼睛错愣了下,然后讪讪的笑道:“怕你不能理解,打个比方而已。” 江复庭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恢复了淡漠脸,没有兴趣深究。 就在他对着黑压压的人群思考,怎么想办法突破这群人走到中间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另一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正想转头询问,视线里却突然一片黑暗,眼睛也被那只冰凉的手遮住了。 疑惑间,江复庭只听到那个清亮又温润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闲散的说道,“等等啊,就一眨眼的事,我松手你再睁开眼。” 江复庭没有多问,心里本能的对白唐信任,听着他的话,自己也闭上眼。 汹涌的人群中,谁也没在意到身边有两个人突然凭空消失了。 果然是一眨眼,那只覆盖在自己眼皮的手已经放开,只是眼睛四周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余温。 等到他再睁开眼,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 他看着广场中间刚刚还在几百米开外的塔钟,此刻就近距离的在自己的眼前,即使再镇定也掩不住心里的讶异。 看向白唐的时候,对方正挑着眉一脸得意的瞧着他,刚到嘴边的疑问再次被他咽了回去。 头顶上时不时会有电视台的无人机飞过,连着好几次都对着他们的脸停留了一会。 周围人群的喧闹愈演愈烈,白唐好几次跟他说话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了人海里,以至于江复庭的衣角被硬拽了好几次。 随着午夜的脚步踩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走过来,空气里的温度愈发的寒冷。 塔钟上的时间是23点55分,天气预报说今晚最低气温接近零下十度。 难怪自己冻成这样,江复庭的身子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边上的小情侣早就紧紧搂在了一起,认识的兄弟姐妹朋友都在互相报团取暖。 江复庭强硬的通过毅力和信念抵御寒冷。 白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冷意,一直握着的手,用力捏了几分。 江复庭这才意识到,自己那只手居然还被他握着。 但边上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忘了,没有松开的意思,他看着白唐用另一只手取下自己的围巾,踮起脚随意的挂在自己脖子上饶了几圈,一边说:“本来就是带来装饰用的,反正我也不怕冷,借你用用吧,记得还给我就行。” “恩。”江复庭闷闷的应着,只觉得这条围巾效果特别的好,身体一下子就热了起来,脖子间现在围满的这个气息,都是白唐的,边上的人挂好以后还特 意欣赏了一下他的杰作。 围的歪歪扭扭的,但所幸江复庭这个人本身的样貌就俊秀不已,身姿挺拔,估计就是个破布挂在他身上都能衬出不一样的味道。 他赞赏的点了点头,“挺适合的,干脆送你了,就当跨年礼物算了,免得你这个人说我小气。” 江复庭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转头就变样的脸,耳尖再次烧了起来,还好藏在围巾里面,他柔和的开口:“谢谢。” 这个时候塔钟上的秒针再次转过了12,分针已经移到了59的那一格上。 边上原来还嘈杂不已的喧哗声突然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开始目光炙热一同盯向塔钟上正在走动着的秒针。 直到最长的那根细针划过最下面的6字,人群中已经开始有稀碎的声音倒数。 “30,29,28!” 江复庭反拉住他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 他的心情跟随着周围逐渐澎湃起来的人群慢慢的紧张而期待起来,人群中倒计时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整齐。 那些平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数字,此刻带着特殊的含义在他的耳边震耳欲聋。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二章:跨年 江复庭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期待与激动,像是对新生美好事物的盼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咚!”随着塔钟与日常一样的敲钟提示音响起。 周围的所有人都如同打了鸡血,情绪瞬间陷入了最顶峰,明明大家都是素不相识的人,在这一刻尤为默契,兴奋的大喊: “10!” “9!” “8!” …… “5!”江复庭听到自己的耳边突然响起清亮又高声的呐喊。 白唐的声音混合在人群里,那双明媚的桃花眸里像时坠入了海底的流星,灿烂而夺目。 “4!” “3!” “2!” “1!” “咚!咚!咚!”连着三声嘹亮的钟鸣声如雷贯耳,划破了整个a市的苍穹,响彻云霄,一时间整个城市上空都回荡着钟鸣的余音。 同一时间,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巨响,五彩斑斓的烟花纷纷突破长空,在所有人的眼底绽放开来。 江复庭心里跟着人群默数完的一刹那,抬眼间,视线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绚烂。 以往在此刻死寂的黑夜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最为美好的风景,紧裹在自己周边的人群翻腾到鼎沸,不断地欢呼着,也不管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认识不认识,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祝福: “新年快乐!” 四周太过于喧嚣,江复庭深怕自己的声音再次被吞没在人潮里,他握紧了白唐的手,附身在他耳边打开嗓子,柔声祝贺道:“新年快乐。” 白唐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抬眼望着他,发自内心的洋溢着开心的笑:“新年快乐。” 有一瞬,时间如同在江复庭的身上定格了一秒,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这一幕永久的埋了下来。 两个人在广场多呆了一会,身边汹涌的人群才有松动的迹象。 江复庭感觉到兜里的手机一直不停地震动着,其实手机从刚刚钟塔敲响时,就开始时不时的有陆陆续续的短信,只是这次震动个不停,像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摸了下兜,眼底一丝暖意,是林锦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妈。” 白唐现在一边仰着头,安静的看着他。 然而电话里的女人情绪激昂的说话声,估计现在江复庭身边的白唐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儿子!元旦快乐啊!在家看电视吗?” 林锦说到嘴边的话顿了下,话筒里一直传来嘈杂的声音,他2顿时敏感的嗅到八卦的味道:“你在外面啊?跟谁一块跨年呢?” 江复庭看了眼身边的人,“白唐。” 大概是很少听到儿子在自己面前听他叫全名,林锦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恍然道:“白先生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过节了,记得替我向白先生问 好!” “好。”江复庭刚应下,那边就风风火火的挂了电话。 “是阿姨的电话?”白唐看他挂了电话问道。 “恩,我妈让我替她向你问好。”江复庭没有马上收起手机,扫了眼未读信息,已经积累到99+了。 只有一小部分是熟人,他简略的回复了下,剩下一大半都是学校里半生不熟不同班的人,甚至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人都会发来祝福语。 要是全部回复,话费大概要爆表。 在广场上又多呆了十来分钟,吃着白唐带的点心,边上的人群总算开始稀疏起来,好歹算是能正常行走了。 和白唐告别后,回到小区,树上到处挂满了彩灯,照的整个小区灯火通明。 意外的是,物业楼上的喜迎双旦的海报居然还在,圣诞节的装饰物还贴在上面,让他有种还在前一年的错觉。 回到家后,江复庭开了下灯,鞋架上江朝的皮鞋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看样子是回来的比自己早。 他放轻脚步,慢慢回到房间。 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快一点了,大概是他休息的最晚的一天。 等到了第二天江复庭依旧醒的很早,他才发现午夜的短信只是开始,一大清早的祝福短信多的有些应接不暇,到后面他直接连看都不愿意再看手机一眼。 将手机扔在一边,他专心的翻着一本外国原文书籍,让自己在文字的世界里清净了一会。 然而还没等他翻过几页,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来。 江复庭波澜不惊的眸子往边上的屏幕上扫了一眼,是李凝如,这才拿过手机接起来。 “喂。”他语气平静的率先开口。 李凝如轻柔的声音在话筒里响起:“江复庭,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江复庭的视线仍旧停留在自己的书上,和电话里的人客套的寒暄着,“安安,最近怎么样?” “谢谢关心,安安最近恢复的很好。差不多再有半个月就能彻底出院了。”李凝如言语间盖不住喜意,似乎在催促着边上的小孩,远距离传来小声的:“安安,快来和江哥哥打个招呼。” 手机里传来小孩子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小跑过来的,轻喘着气,稚嫩的说话声响起:“江哥哥,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身体怎么样?”江复庭给安安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会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好多了哥哥!你什么时候来医院看看我啊,我想你了!”安安绵声细语的开口,甜甜的声音让人无法拒绝。 李凝如似乎在那边责备了下小孩一下,轻声低喝着:“安安!哥哥很忙的,不能老是这么任性。” “那我明天去看你。”江复庭多翻了页手里的书,对着手机那边满怀期待的 安安说道。 元旦这三天假刚好没什么安排,看下安安就当出去走走好了。 “真的啊,那哥哥一定要来啊!我们不见不散哦!”安安没想到江复庭答应的那么爽快,顿时在那边高兴的欢呼道,江复庭似乎能从他奶声奶气的高兴语气看到他手舞足蹈的样子。 “一定。”江复庭耐心的对着安安重复了下。 李凝如拿回手机的时候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里满是羞意:“那到时候就等你过来了。” “恩。”江复庭淡漠的应了一下。 打完电话后,他直接嫌吵连震动都取消掉,手机里的信息炸破了天都和他没有关系,这才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坐到了十点。 等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江朝似乎刚睡醒,对方精干的脸上难得一脸惺忪,自从那件事之后,江朝已经连着至少半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一天到晚扎在公司里,早出晚归的,所幸现在项目似乎稍微回归到了正路上,跨年这一晚总算能好好的休息一晚。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江朝身上的衣服有些不修边幅,大概是睡的太热最上面的钮扣没有扣起来,随意的问道:“中午吃什么?” 江朝打了个哈欠走向厕所,懒得将脑子废在这些小事上面:“你中午随便弄点吧,我晚上还要出去。” “恩。”江复庭收回视线不徐不疾的下了楼梯,走向厨房,开了下冰箱门。 双开门的冰箱里面空的只剩下几个鸡蛋,就算有着不多的菜,林锦出门了那么久,也早都放坏了。 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会,江复庭打了电话让附近的商家送了新鲜的菜,简单的准备好午饭后刚好12点多。 不用等他叫,江朝已经顺着香味自己下楼,等江复庭摆好碗筷,他直接自觉的上桌动起了筷子。 两个人平时就很少讲话和沟通,这顿饭下来吃的格外安静,静到连筷子碰到瓷盘的声音都清清楚楚。 一直等到江朝在喝汤的时候,他才开口问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儿子:“你学校学习怎么样?” “跟以前一样。”江复庭不咸不淡的回答着。 江朝点了点头,多盛了碗汤,虽然每次饭后一直喝汤的习惯不好,但是习惯了就改不掉:“期末考试什么时候?” “2月3号。”他依旧简洁的继续答着。 “那也快了。”江朝听完想了下时间,干巴巴的说道。 “恩。”江复庭一如既往的平淡应着,没有太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空气里再次尴尬的沉静下来。 “这样吧。”江朝放下筷子,再次开口道,“我前段时间看你对公司的事情挺感兴趣的,我这边公司的事情整理的差不多了,反正你这三天没什么安排,顺便来公司看一 下,简单了解下,至少知道公司规模和业务量。” 江复庭手里的筷子顿了下,默默抬眼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开玩笑,自己现在才高三。 “你不想来?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奇的很么,就是让你看看自己家的公司大概样子,又不是现在就教你接手。”江朝看他眼神不对,有些不满的呵道。 前段时间一直问的是他,现在摆着漠不关心的脸也是他。 江复庭明白了他表达的意思,淡淡的说道:“明天有事,后天过去。” “行,早上公司的车会来接,你跟我一块去上班。”江朝松了一口气,对自己儿子的冷淡也是有点提防的,深怕他跟别家一样出现了个与世无争的儿子,家业不继承非要自己去学这学那。 那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基业就真的要浪费了。 他倒也不是那么苛板古旧的人,只是要真的出现这一天,自己的心血拱手让给外人,心都能疼的滴血。 第二天他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天空被大坨大坨的乌云压的阴沉沉的,一丝阳光都透不下来,难得在北方都能感觉到一丝阴冷的微潮的感觉。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三章:又碰上了 江复庭刚下车走进大门口,还没到门诊大厅,就看到门诊的台阶那边围拥着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深邃的眸子仅仅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他下意识就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门诊这边又是必经之路,不然从侧面绕到住院部还得绕一个大圈。 他皱了下眉,只能硬着头皮往那边走,正要一脸不耐的在人群边缘擦过的时候,人群中间传了极为熟悉的声音。 “你放开她!我叫你放开她!听到没!”杨林生几乎是用力的撕扯着嗓子在嚎叫着。 江复庭的脚步顿住,撇过头,扫了一人群中间的人,尽管拥挤的人群已经围了好几重,但占了身高的优势,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中间的人,眼底不由自主的讶异了一下。 中间那个男人此刻正拉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运动会时见到过的,杨林生的母亲。 而男人便是之前遇见过两次,甚至也有可能是致使那个女人跳楼的人。 这种情况下不用多想都知道,只是万万不敢相信,他居然是杨林生的父亲! 江复庭手里不由攥起拳头。 就像那天在街边上遇到的一样,杨牧此刻正粗暴的拽着季如云的手不放,江复庭站着那么远都能看到季如云的手掌已经被拽得通红。 女人的眼里满是痛苦和挣扎之意。 杨林生此刻正双手抓着那个男人的手,想要把他的手指从他母亲身上掰下来,往日里那双随意不羁的眼睛此刻正满怀怨恨的盯着他的父亲,不停得大喊着:“你放开她!” “你要是再敢这样对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连你一块揍!”杨牧目露凶光的瞪着他,恶声恶气的威胁着,他那副样子说出来的话显然是认真的。 他说着用力拉扯着季如云的手臂,也不管会不会把人的手拽脱臼,无情的使着蛮力,“让你回家你不回家!你个败家的女人,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让你一个随便出来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哪天跟野男人跑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杨牧一边拖着她一边无情的大骂着,三言两语就给自己的行为添上了绝妙的理由。 季如云趴在地上那张脸痛苦的几乎要扭曲,根本无法挣扎,只靠杨林生在一边托着,她才能稍微缓和一些。 这个时候医院的保安也察觉到这边的处境不对劲,深怕是有人在医闹,几个人团结在一起挤到人群里,板着脸,叱问道:“怎么回事?这是医院门口!你们在这闹成这样,别的病人怎么看病?!” “少管别人家事!我教育我老婆呢,我一没医闹,二没乱打人!哪里影响你们了!”杨牧看着这群保安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继续咄咄逼人道。 机灵一点的保安看了下地上的 两人,确定真的不是故意闹事的人,这才放缓了语气给双方下着台阶:“那你教育家人也不能这么教育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非要上手!” 此时坐在地上的季如云脸上一片青紫,一只眼睛已经肿的只能睁的半开,眼底带着一丝期望看着这几个突然涌入的保安。 杨牧鄙夷的看了眼地上的两人,狠狠的骂道:“天天不顾家跑出去,谁知道她会不会找个野男人出去鬼混了,老子打电话都不知道回,在家那么多年从来不知道给老子主动嘘寒问暖的!” “你特么少胡说八道了!明明出轨的人是你,去外面找小三的人也是你!”杨林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他小心的护着母亲,抬头冲着这个让他厌恶的男人继续怒不可遏的大叫道:“天天无缘无故动手打我们的人也是你,你凭什么赖到我妈身上!” “啪!”还没等到他说话,杨牧已经阴沉着脸,抬起另一只手猛得掴向杨林生的脸,“你连你爸都敢随便污蔑了是吧,你妈怎么教你的!啊?” 杨林生被他这极为用力的一掌扇的有些发懵,对方毫不留情的手掌拍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似乎无意间触碰到耳朵。 他的左耳顿时一阵嗡鸣声,隔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你别打林生了!我这就回家,我这就回家!”季如云看儿子的反应似乎迟钝半晌,吓的一个机灵,撑着身体凄苦的求饶着。 可杨牧此刻还不满足,刚刚刺激起的怒意还得不到宣泄,不等杨林生有时间起来,巴掌直接不挑地方肆意的落在了他的脑袋上,像是刚刚被人戳到了痛点,此刻正口不择拦的对他乱骂着肮脏的话:“贱货的儿子,养出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天天不学习,只知道打架撒谎!” 边上的几个保安见状直接上手,但杨牧本身的力气就很大,几个人拉都拉不住。 杨牧见这几个人一直阻碍着自己,随后连这几个保安都一块狠毒的威胁道:“你们要是再多管闲事,我就连你们医院一块闹!” 几个保安似乎真的被唬住了,怕事情会被他们越搅越乱,只能不再插手。 稍微机灵点的保安见杨牧注意力并没有多放在他们身上,跟其他几个同事暗暗叮嘱道:“你们几个盯着点,千万别出人命了,我去把队长叫过来。” 几个同事听到连连赞同地点头,随后说话的保安趁着杨牧没有留意的时候连忙挤出了黑压压的人群。 杨牧每次毒打起来就像是发了疯的狮子,逮谁咬谁,不把自己的怒气宣泄完是不可能罢休的。 不断落在脸上和脑后的力量让杨林生有些回不过神,疼痛从脸上的四周不断的扩散开,他根本没时间再站起来。 直到鼻尖 一股温热的液体突然涌下,不断的滴到地上,有的淌进他的嘴唇,杨林生尝到了那股浓浓的腥锈味。 杨牧这才意识到什么停下手,顺带抓着季如云的手臂都不由自主松开。 季如云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儿子,拿着衣服慌乱的擦着他的鼻血,一边不知所措的哽咽着:“林生,林生!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跟妈讲啊!” 那只手因为刚刚被拽过连抬都抬不稳,擦的时候不停的颤抖着,结果反而将杨林生的脸擦的到处都是血。 杨林生这才有时间喘息了一口,一脸无谓的对着女人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阴冷的看着站在一边不为所动的杨牧,脸上扬起嘲讽的笑容:“我妈要是贱货,你又是什么东西!” “你!”杨牧被他说的语塞,怒目而视的瞪着他,刚刚才被不安一头浇灭的怒火再次汹涌的燃烧起来。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男人直接失去了理智,不顾忌边上有没有人在看着,直接无情的踩着步子,习惯性的抬起脚往杨林生的身上重重的踹着。 杨林生身子在被踹到的瞬间直接趴在了母亲的身上,身上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完,现在直接添上了更加严重的伤势。 “让你说老子!你个白眼狼!让你说!”杨牧恶毒的谩骂着,正要抬起脚,继续踹的时候,站在外面的江复庭已经看不下去,他钻进被层层围拢着的人群,快速的冲过去及时的替杨林生挡住了那一脚。 那一脚刚好踹到了江复庭的手臂上,就连他都觉得有些吃痛皱了下眉,眸子里面尽是彻骨的冰冷。 这是真的在把人往死里打。 杨牧看清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下,脸上的神色颇有些嘲讽的味道:“怎么又是你这个小崽子?” 江复庭没有回答,学着他的话,冰冷的反问:“怎么又是你?” 他刚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拉了下,杨林生有些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走吧,这是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不止你家的事。”江复庭冷淡的拒绝了,眸子紧紧锁着眼前的人,这个人的身上还背负着一条人命,尽管所有人都觉得那女人是自杀。 可他忘不了女人坠过窗边时满眼的惊恐与挣扎,女人的死一定是被迫的,跟这个男人必然脱不了干系。 “小鬼,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该回哪回哪,别多管闲事!”杨牧不耐烦地瞪着他,赶着人,深怕他把那天在街上带着小三的事情说出来,不然肯定会引起边上围观人的愤怒。 “他是我同学,我是班长,有义务关心同学的安全问题。”江复庭完全没把身前身后两人的话放在心上,不咸不淡的回道。 果然杨牧在听到后嘲笑的更加明显 :“同学,这里不是学校,我们现在处理的是自己的家务事。” “但你影响到我同学的性命安全。”江复庭一板一眼的说着,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他这话一点都没夸张,按照刚刚承受到自己身上的力度来看,没一个正常人会抗的住,他不能想象杨林生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在这样的暴力面前又持续了多久。 光是自己碰见过的这两次就已经够触目惊心了。 杨牧见他无动于衷,也不再对这个外人客气,直接撕破了那张丑陋的脸皮,慢慢走过去拽着他的衣领,连同他一起威胁起来:“还记不记得上次我给你说过的话,要是再碰到的话,连你也不放过!” 江复庭故作沉思了一下,才不轻不重的慢慢道:“我当是你忘了。” 他说着,将扒在自己衣服上的那只手掌慢慢掰下来,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似乎是做着很轻松的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杨牧自己突然配合起来,顺着他的手自己松掉。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四章:无奈的忍让 只有江复庭自己知道那只手要是再不从自己身上放掉,下场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杨牧脸上的神色变化了下,又多了几分忌惮,上次这个人展现给他的力气就已经很大了,但是没有想到这次比上次还要厉害。 杨林生见江复庭执意要趟这浑水,又拉了一下他的衣服,继续小声在他身后劝着:“江复庭,你还是走吧,这个家伙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没必要招上他。” 江复庭仿若没有听到一般,那双眸子就这么凝视着他。 杨牧听到杨林生的话,脑海里在那一刹那突然回忆起了什么。 江复庭,那个江家? 他本来还有一些不确定,再次打量了下江复庭冷若冰霜的脸后,忽然觉得这张脸熟悉了起来,这样一想似乎确实是在哪里见过。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快速一闪,和印象里的某一个画面突然重叠上! 这人就是那天他看慈善晚会直播的时候在视频里见到过的人。 真的就是那个江家! 想起自己谈下的大合作还有些是在江家身上,杨牧刚刚还嚣张无比的脸上此刻多了几分忌惮,他面色阴戾的看着江复庭,慢慢说道:“看你是江家人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但是……” 他狠毒的目光扫了眼地上的两人:“你们两个今天要是敢不回家,你们就死定了!” 于是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男人在围观群众眼里就像是不知道突然想通了什么,突然就抽身离开了,留下两个可怜的孤儿寡母坐在地上。 见没有什么热闹围着的群众嫌事情无趣,在保安的怂恿下纷纷离开了。 “怎么样?”江复庭率先将杨林生扶起来,然后再帮他将季云如搀起。 杨林生感激的同时又因为自己的家庭被同学亲眼看到有些不自在,掩藏了十几年的自卑,此刻一同被揭露出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再像以往直视着江复庭的眼睛,“还好,这次谢谢你了。” “客气了。”江复庭看了眼季如云,她的脚似乎被扭到了有些站不稳,走到大厅问护士借了个轮椅推过来。 等到季如云坐下来后,江复庭看了眼边上默不吭声的人,想起上次在饭店那个女人一脸惊恐的掉下楼的样子,眸子紧了紧,留意到杨林生糊在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结块在浮肿的脸颊上,他给递了一张纸问道:“是怎么回事?” 杨林生接过纸,简单的擦了下脸,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如同失去了生机一般,有些空洞的看着轮椅上的季如云,讽刺的笑了笑:“就是你看到的这样,都十几年了。” 对方薄弱的语气引得江复庭再次回头瞥了一眼,少年脸上的颓然满是无力感和悲哀。 这种死水般平静的眼神让他心里不由被揪了 一下,继续淡淡的问道:“为什么不报警?” 杨林生听了他的话轻笑着:“报警有用吗?”,随后深深叹了口气自问自答着:“没用的。”他喃喃的重复着,“没用的。” “受伤后第一时间去医院验伤,比什么都不做好。”江复庭非常认真的建议道。 杨林生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江复庭,道理我都懂!可是那个男人不是普通家庭的男人,他有钱有手段,他会拿我母亲的性命威胁我,拿娘家的家产威胁所有人。” “即便我们真的跑了,我们无权无势,他勾勾手指就能把我们挖出来。”杨林生无奈的回过头看着他,那双眸子终于再次和他对上,似乎要将他看穿。 “如果你父亲是这样的人,你觉得你们能躲到哪?母亲孤立无援,我连养活她的能力都没有,十几年的生活全部都笼罩在父亲的囚牢下,不论你去哪,他都能找到你,像个影子无时无刻的跟着你。是不是很可怕?” 江复庭没有直接回答,没有如果,他的父亲也不可能这样。 杨林生看他不再吭声惨淡的一笑,此刻已经走到了挂号处,之前预约的号估计已经过号了,可现在走到自助台前,愣了半天居然不知道去看哪一科。 之前提前预约的是耳科,但现在母亲因为退烧耳朵稍微好了一些,只是时常有听不清楚的情况,但是刚刚又被那人毒打了一顿,他又担心母亲体内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江复庭在他发呆的时候,也没有经过他同意,直接在机器上按了几下,先给他挂了个内科:“先去看有没有内出血。” 结果等检查时被医生看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差点把看病的医生激动的当场报警。 还是杨林生好说歹说,自己和母亲是路上偶遇歹徒被打,人已经被警察抓走,医生这才没有冲动,但是让季如云一定住几天医院,好好观察一下,这些伤口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很难彻底恢复的。 季如云在听到要住院的瞬间怎么都不愿意,“不行,我不能住院,我家里还有一堆大事小事要忙着,我住院了,家里怎么办。” “妈,你够了!”杨林生忍受不了季如云这个时候还处处顾忌那个男人,想要骂醒她。 季如云被他这一声喝的直接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后,有些害怕的揪着杨林生的手,不停得说道:“林生,你知道,妈不能住院的,妈住院了,家里那边……” “他那边我会跟他讲。”杨林生打断她还没说完的话,一脸认真的说道:“你答应我,这几天就好好在医院休息,好好养伤。” 季如云在杨林生再三的劝说下,内心纠结还有些浑浑噩噩就被强行送入病房。 “我要去交费,我妈这边。”杨林生 安顿好床上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一直在边上默默帮忙的人开口。 江复庭明白他意思,没有跟他客套,微扬了下头:“你去,我看着。” 杨林生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拿上医生刚刚开的单子,走出病房。 江复庭看着门被人带上,“咔”的一下,外面繁乱的脚步声就被阻隔开来。 房间里就这么安静下来,耳边偶尔传来隔壁病床之间低语交谈的声音。他默默的站了片刻,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躺在床上的女人正注视着自己。 还没等他开口,季如云虚弱的说道,“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您客气了。”江复庭官方的回道。 对方换上了宽松的病号服以后,原本深藏在袖子里和衣领里的大小伤口全都深深映入他的眼睛,有些淤血看着似乎已经有好长时间了,斑驳之间还有发黑。 季如云在看向他的时候满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和宽慰:“没想到我儿子会有你这么好的同学。我还一直以为,他在学校都是和那些七七八八的人瞎混。” 江复庭平淡的看了她一眼,用他一如既往的口气回了一句:“他没那么差。” 季如云听到有人夸奖他的儿子反而有些意外,随即仰头苦笑了下看着天花板:“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了解,我知道你这话是在给他面子,他要是愿意争点气,能在他爸那多说点好听的,我们在家的日子里也会好过些。” 她说着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无奈:“可我家林生脾气就是犟,谁也不愿服。” 这样的生长环境里谁愿意屈服? 江复庭虽然同情眼前这个女人,但是这个时候更加同情的却是杨林生。 季如云对儿子的爱是带着些许的杂质的,即便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是心里不经意间已经拿他的儿子当做自己未来生活的筹码。 可这却是女人在这个家庭维续了二十多年的执念。 他没有再开口说话,端着常年冷毅的面庞不咸不淡的站在一边听着,季如云怕安静的气氛太过于尴尬还在时不时的吐着对生活和儿子的苦水,偶尔再细细问一问杨林生在学校的具体情况和表现。 就在房间内靠着女人虚弱的说话声勉强维系着平和的时候,“轰!”病房的大门突然被人很粗暴的推开。 江复庭蹙着眉回过头,不知道这是在病房吗?就连同房的另一床病友的人也有些不快的抬着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满头白发,脸上还带着一个大圈的老花眼镜,手上拄着拐杖,但是眼神格外犀利,横着眉,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边上还跟着一个搀着他的老婆婆,就连老婆婆的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精气神。 两个人走进来 的时候丝毫不顾忌病房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休息,直接冲到季如云的床前,正要挤开江复庭的时候,看清他的脸不由怔了下。 “这是谁?”老人问话的时候,掩不住自己的高傲。 “是我儿子的同学。”季如云在看清两个来人后,惊讶的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甚至都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咬着牙硬是要下床,亲自给两人搬凳子:“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江复庭按住她,礼貌性的替她搬过两个凳子,对着眼前两个毫不客气坐下来的人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两个老人见他的身上的气势不一般,进门时的嚣张在对上他后收敛了几分,然后装模作样的点了下头不再理会。 老婆婆转身就对季如云说话,语气里却是有些质问的味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事情还搞到医院来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五章:长者的态度 季如云逞强的笑了下,拉了下袖子,将身上的伤口伪装的很好:“妈,就是小事情而已,刚好磕着了,医生说非要观察个一两天,这没办法才住下来。” “既然小事情,住医院干嘛!现在的医生真的是,为了捞黑心钱,小病也给你当大病硬治!”老婆婆听完就刻薄的训斥着,“一点小毛病检查这检查那的,就知道让瞎花钱,赚的也就是你们这些傻子的钱!” 季如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挂着讪讪的笑容,落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格外的傻。 江复庭听这两人说话以为是季如云的婆家,对杨家本就不好的印象直接垂直跌入谷里。 那老太太一边说着难以入耳的话,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心的关切过季如云一句,碎叨的差不多的时候,话锋一转:“你要是能回家就赶紧回家吧!刚刚杨牧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都快气死了!你既然嫁给杨牧了,妈作为过来人给你一句劝啊!” “家和万事兴,做女人的嘛,忍一忍就过去了,谁家不是这样的,妈就生怕你想不开,我跟你说别看现在这个年代好像是开放了,但离婚的女人没人要的,到时候你老了怎么办,回去能哄哄就哄哄他,知道吗?反正在家养伤也是养,能别待医院就别待医院。” 江复庭直到这会这才听出来他们是季如云的亲身父母,那双眸子不由暗了暗。 老太太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随后又莞尔一叹:“谁让你是女人,你又不会管公司,现在家里所有大小全都握在那家伙的手里,你要是想不开离了,我们家就什么都没了啊!” 老头似乎嫌老婆婆在有外人面前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假装干咳了一下,拐杖故意碰了碰她的小腿。 季如云小心翼翼的遮掩着袖子,抿着嘴继续挂着笑容,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一直乖顺的应着,“妈,你放心吧,这些道理我都知道,我不会那么冲动的。” “唉!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听到她像以往一样那么听话,脸上的神色这才松缓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出门缴费的杨林生已经从外面推门进来。 对方的步子明显因为屋子里出现的两人有些意外的顿了下,然后才走进来,有些不情不愿的打着招呼:“外公外婆。” 他说着将自己顺便从超市带上来的一次性。生活用品放在一边,老太太刚刚还在劝季如云不要住院,就见他拿这些东西进来,当即有些不满:“不是说不要住院了吗?怎么还弄这些东西。” “谁说不住?”杨林生看了自己母亲一眼,眼神不屑的横了眼坐在一边的两个老人。 “家里小打小闹的多正常啊!住什么医院!照你这样说,人家走路在马路上摔了一跤,还都来医院 住了!”老太太显然被他这目中无人的样子给气到,不停的挑着刺。 杨林生无心跟她解释那么多,看在季如云的面子上才忍着脾气没有对他们翻脸,“我妈伤的很重,需要住院。” “磕下闹下还伤的重?非要丢脸丢的亲戚邻居全知道,你们就满意了是吧,这么点苦都受不了,小小年纪跟着你妈学的那么矫情!”老太太薄情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嗤着气。 “这么点苦?”杨林生听完反笑了一下,没有直接骂回去,阴阳怪气的说着:“你让外公揍你一个星期,你也慢慢在家里躺着,你做得到我就什么都不说。” “你个没教养的!你怎么说话的!”老太太听他这么说,直接站起来瞪着他,老头二话不说就拿起手上的拐杖要往杨林生身上招呼。 “林生,你快跟外公外婆道歉,说话别这么没大没小的!”季如云深怕杨林生身上又添新伤,紧张的大叫道。 杨林生对她的话压根充耳不闻,自己不受一家子的喜欢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就连自己母亲的父母都经常是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他一边躲着老头的拐杖,嘴上不依不饶着:“我说错什么了?妈,你怎么永远都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谁考虑过你了!谁是真的为你着想的?一个个都是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而已!” “小兔崽子,谁教你的这些!天天不学好的,你知道大人怎么想的?”老头喘着气,甩着拐杖却怎么也打不着人。 “你们还能怎么想?无非都是为了钱嘛!我妈以前被打,打电话找你们帮忙的时候你们人在哪?”杨林生句句戳心,毫不客气的和他们对峙。 “你!”老头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憋了半天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江复庭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如同闹剧般噪乱不已,边上床位的人和家属时不时探过头来然后私语议论。 他皱着眉,忍不住冰冷的开口:“都冷静点,这里是病房。” 话语不多,但胜在气场凌人,杨林生几乎出于学校里的本能,安静了下来。 那老头正好也打累了,找了个台阶下,但依旧是脸色不好的哼着气,老太太连忙拍着他的胸脯安抚着,狠锐的眼神却瞪向病床上的季如云。 季如云有些疲惫的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的眨了下眼,“爸、妈,你们先回去吧,医院细菌多,待久了免得影响你们身体。” “如云,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老太太看季如云有些变卦的样子,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我刚刚只是答应你,不会轻率离婚。”季如云简单的说道。 老太太和杨林生同时惊愕地瞪着眼睛看向病床上的人。 前者是对索求的结果不满,后者是没想到 她就这么草率的做了这个决定。 杨林生在看向季如云的时候满是不可思议,她怎么可以答应这样的事情? 那我们呢?谁来救我们? 那双黝黑又有些无神的双眼睁得极大,他想问却像吞了千百根针,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复庭只能默默的站在一边将眼前人的错愕尽收眼底。 杨林生的脸上更加的难看,跟被人塞了一把臭鸡蛋,又噎又丑。 还没等他率先开口质问,老太太反而摆起普,面色俱厉地哼了下,“你就是这么孝敬你妈的?难怪教出来的儿子都是没有孝心,毫无教养的人!” “那你又教她什么了?”杨林生听完冷笑着跟她呛声,言语里没有丝毫的退让:“也不需要你们现在在这里假惺惺的,真的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哪?你们就是怕我妈死了,钱全部都留到别人家了吧!” 老太太的脸一红一白,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最后只能恼羞成怒的拽了下坐在他一边的老头子,“走,没听到人家不欢迎我们!还赖在这里干嘛,到底是嫁出去的人,哪还是自家的人。” “嫁了女儿向着别家人的是你们。”杨林生看着他们一脸吃瘪又灰溜溜的离开,佝偻又苍老的背影却丝毫引不起他对老人的尊重和同情。 季如云见自己儿子还要说话,连忙扯了下他的衣服,疲累的眸子警告的睨了他一眼,杨林生这才满不情愿的收住嘴。 病房里因为难堪的气氛安静了片刻,隔壁床八卦的碎语也在两个老人离开的瞬间沉寂下来。 江复庭没有兴致那么八卦的去打听别人不幸的家长里短,等人走后,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他直接问道:“手续都办好了?” “恩,麻烦你不少事了。”杨林生收起刚刚对老人的气焰,对江复庭说话一直恭恭敬敬的。 如果以前是嬉皮笑脸开玩笑一样的话,现在就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他。 “没事我就先走了,学校有什么事情的要交代的就跟我讲。”江复庭秉持着一贯的一丝不苟。 “这个你就放心吧,我还能不知道。你是班长嘛,不跟你讲,我还能跟谁讲!”杨林生像以往一样,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有些玩闹的说着。 “恩。”江复庭应着声,多打量了他两眼,确定他没什么问题这才离开了病房。 等他再次赶到李凝如那的时候已经比原定时间晚了至少半个小时,不过李凝如也没说什么,光是他真的愿意过去,她内心就像是融化了一地的棉花糖一样,已经很开心了。 在江复庭这次再见到安安的时候,对方的恢复速度让他心底不由惊喜了一下。 原本惨白的小脸多了不少血色,眼睛炯炯有神的,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 堆起来的苹果肌都丰满了些。 江复庭冷峻的脸庞每次都会在见到安安的时候柔和不少,男孩子大大咧咧天真笑着的时候,总是充满着他说不出来的童真和感染力,这种干净的笑容里自然而然的感染力让他下意识想起白唐似乎也是这样子的。 “最近怎样?”江复庭站在床边看着活力四射的安安。 “特别好!医生叔叔说没问题下礼拜就能出院了!”安安兴奋的挥舞着小手,在江复庭进房间的一瞬间就从被子里钻出来,往边上爬。 李凝如生怕他感冒又会被感染,连忙拿了件外套给安安披上去,看向江复庭的时候脸上不自然的浮起红晕,像极了傍晚的彩霞。 “他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出院以后在家再调养一两个月就可以去插班上学了。” “这就好。”江复庭顺手抚摸了下安安稀少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对方的身子也比以前大了点,难道还长高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六章:江家公司 “江哥哥!我现在一次能吃两碗饭,我还长肌肉了!而且我还能跳了!不信你看!”安安说着兴奋的一下拉起袖子,使劲鼓着手臂,一下子又在床上蹦着,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的进步展现给他看。 江复庭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行了,别把医院的床蹦坏了。”李凝如责备着拉了他一下,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说是怕床坏了,其实就是怕安安不小心磕着了。 江复庭因为之前的事情时刻本能警惕着,再次大致的浏览了下安安近期的就诊病例和用药记录,没有什么大问题。 坐在床上的小男孩一直情绪高昂的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着,李凝如偶尔插两句话,或者教育两下。 江复庭大多时间都配合的安静站在一边,他不需要说太多话,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李凝如感到非常知足了。 毕竟在她眼里,江复庭这样绚烂的人物本身就是离自己遥不可及的。 时间飞快的流淌过去,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江朝依旧是在公司加班,现在忙的基本都是项目初期的事情,不分昼夜,没有所谓的放假与双休,除非项目熬出头的那天。 等到江复庭隔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江朝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脸上还戴着眼镜,手里翻阅着文件。 就连江复庭走到他边上的时候,对方似乎都认真的没听到一般,丝毫不动的。 没等江复庭开口,还是一直站在边上的司机提醒了一下:“江董。” 江朝这才抬了下头,瞥了眼自己的儿子,合起手上的文件站了起来:“走吧!” “恩。”江复庭留意着他摘掉眼睛后的样子,眼眶边上除了深的如同沟壑般的皱纹,下眼睑一大片浓浓的黑眼圈。 大概又没睡几个小时吧。 江家跟宋家的办公大楼不一样,因为早年本身就是做实业起家的,总部所设地址并不是在市区而是在郊区,因为郊区的土地便宜,工厂占地面积非常大,包括新购入的资源开发基地占了将近几百亩的地面。 这也是江复庭第一次来到自己家的企业,之前只是通过媒体上报道的消息非常平面的了解。 等他们到工厂的时候还没有到七点,厂区里面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上班的工人们。 这些人不像办公楼里的行政人员一样有每周固定的休息,因此这样的景象每天都可以看到,总有络绎不绝的人。 厂内的机器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运转着,江复庭经过每一个厂房的时候即便是隔着厚厚一层的混泥土墙面都还能听到一些机器运转时的嗡鸣声。 行政楼设立在厂区的最里面,里面专门有一个安静的区域是划分给办公楼的人员工作和休 闲使用的。 江复庭下车后发现这一块的地方倒是安静很多,人也少了不少,来往的基本上除了寥寥几个加班的就没有了。 他默默的跟在江朝后面,走进办公楼的大厅。 前台的上班作息似乎也很早,埋在工作区里的妹子正拿着镜子涂着口红,听到稀碎的脚步声连忙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堆满了明媚的笑容:“江董事长!早上好!” 江朝没有说话,也没有怪女生还在涂口红,礼貌性的点了下头。 女生有些战战兢兢的观察着江朝脸上的神色,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随后留意到后面紧跟着的人时,脸上顿时烧起一片红。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跟着江朝走入电梯。 一路过来的时候,只要看到江朝的人都会瞬间提起最好的精气神,笑容灿烂的打招呼。 一直到进办公室的时候,江复庭都能感觉到江朝的头都要点的僵掉了。 江朝放下公文包,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卡片扔给他,“这个是比较高权限的临时出入证,除了比较重要的生产线不能进去,有这个可以在厂区内大部分地方随意活动。” 他说着看了下手表,“我九点就有个合作要谈,到时候你自己到处走走,大致了解下。书柜上有关于企业的文化和产品介绍,还有历史,你可以自己翻看。” “知道了。”江复庭扫了眼他身后占满了一整个墙面的落地书架。 “对了,你去食堂帮我打包个早饭。”江朝坐在位置上整个人已经完全投入工作里,头也不抬一下。 江复庭犀利的眸子默默的凝视着他的天灵盖,随后不咸不淡的应道,“知道了。” 等到他走下电梯后,他才想起来忘了问食堂在哪。 不慌不忙的踱步到前台,他淡淡的瞄了眼还在沉溺于修眼影的妹子,修长的手指扣了扣桌面,“你好,请问食堂在哪?” 冰冷磁性的声音瞬间将紧紧埋在桌子里的人迅速拉回,女生抬头的时候江复庭的身子正紧挨着前台柜,那张帅气精美的五官顿时在她眼前被放大,她的心跳骤然漏掉了一拍。 她有些慌乱的收起手上的东西,脸颊浮现一抹浓浓的绯色,站起来不停比划着:“最近的食堂出门右转直走五十米,左手边就能看到了。” “谢谢。”江复庭客气的说着,在女生一脸迷恋的眼神中离开了大厅。 虽然是工厂但是不管是环境还是人员素质各方面都被管理的非常好,即便是之前江家闹了那么大的风波,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江朝在这一方面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就将一切扭转回正常的道路上。 公司食堂跟学校的食堂也不一样,有些类似于大型的商场,每个铺子都是承 包出去的,因此外面见到的各个知名牌子的餐饮店都有,至少可以看到企业在细节的人文各方面是尽可能的做到极致的了。 早晨的空气还是有些清新的,江复庭吃完早餐的时候已经七点半,走出来的时候外面还是晨光熹微。 整片天空都还有些朦朦胧胧的。 这个时间已经是工人的上班时间了,穿梭在路上的时候显然没有一开始的那么嘈杂。 就在他刚要回到行政大楼的时候,正好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非常气派的商务车。 江复庭漆黑的眸子紧锁着那个从车子里慢慢走出来的男人,眸间的温度骤然急剧下降,冷的有些渗人。 那个男人正是昨天才在医院门口施暴的杨林生的父亲! 他怎么会在这。 江复庭没有马上走过去,非常有耐心的站在远处观察着,一直到男人走进大门后,他又在原地多站了几分钟,然后才慢慢走了进去。 他刚走进电梯,一股浓郁的烟味就冲入他的鼻腔,明显是刚刚才抽过不久的。 江复庭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屏着呼吸,直到出了电梯,眉宇都还没有舒展开。 这个时候办公楼里的人比刚刚已经多了些,不少路过的人都有些好奇的把目光在他身上一直打量。 “这是新来的实习生吗?怎么没有见到过。” “看着还很年轻,还在读大学吧。” “要不要去问问哪个部门的?” “问个屁,你不是要去准备谈判文件吗,小心被老板抓到骂死你!” 江复庭经过一个会客厅的大门,办公楼里除了管理人员的私人办公室,公共区域几乎都是靠不透明玻璃划分的工作区域。 余光稍微多留意了一下,就可以看到正漫不经心坐在里面翘着二郎腿的男人。 难道父亲九点要谈的生意就是他? 他收回视线,看了下手机,离八点都还早,提着打包袋的手不经意捏紧了一些,指节印出了皱巴巴的勒痕,在其他几个闲暇的同事八卦又好奇的目光下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 “那么久?”桌子上果然响起江朝不满的声音。 “出去看了下。”江复庭简单的解释着,将自己打包的东西放在他的桌上。 此刻江朝手里阅读的文件已经换了好几份,上面的文字被钢笔标注了不少黑线和黑圈,空白处还写了一些注释。 “恩。”江朝应了下,手里的纸张又翻了一页。 江复庭就这么安静的在边上站着,没有打扰他的工作,之前养成无聊翻下手机的习惯也被掩藏的很好。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就只有钢笔摩擦在纸上的“沙沙”声以及两个人压着的呼吸声。 一直到江朝终于合上文件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简单 的伸腰活动了下。 “凉了。”江复庭催促了下。 其实江朝处理工作的效率非常高,距离刚刚也才不过隔了五分钟,江复庭这样说话纯属长期以来在家催促江朝吃饭时养成的习惯而已。 “恩。”江朝解开桌上的打包袋开始准备吃早餐,粥刚喝了一口,眼镜就被突然腾气的热气遮得白茫茫了一大片,他这才想起来摘下眼镜,随后才大口喝起来。 江复庭听着他喝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开口道:“外面会客室的那人?” “杨家的人。”江朝直接说道,随后顿了一下才抬起头:“他已经到了?” “在会客室里坐着。”江复庭听他的意思似乎还不知道那个男人到了。 江朝突然不悦的皱起眉,放下手里的勺子,立马拨出去一个电话:“喂,小许,杨董现在已经到了?”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江复庭只看到眼前的人一改以往理智死板的形象对着电话里的人发着怒火:“你听他的话,还是听我的话?他让你别说你就不说是吗?有事情不及时上报,这是你工作失职的表现!”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七章:老梁吵架 江朝按着头,听着手机里的人歉疚着不停的解释,眼里的神色有些不耐:“不用说那么多了,这种低级的错误没有下次,你让企划部把资料都准备好。一会等我通知。” 江复庭看着他愤怒的掐掉电话,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打着什么主意,但是说服自己这边的人,想要在别人的地盘上掌握主动权还是蛮有手段的。 但是想到之前接二连三的事情,江复庭的心里对着这个人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 他明知道江朝还在这件事的气头上,仍然不徐不疾的开口道:“他们经常和我们有合作?” “不算少。”江朝只能这样来说,看着眼前的早餐顿时没有什么胃口了,“哼,老是想着办法得寸进尺的狐狸而已。” “难怪。”江复庭看了下窗外的景物,模棱两可的说着。 “说清楚。”江朝没那么多闲心思去还去猜一些七七八八的杂事。 “哦。那天跟妈出去,他在街上打女人,还吼了下妈。”江复庭语气平淡的补充道,似乎是一件很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 江朝听到差点要砸东西,他敢吼林锦? 一面又关心自己老婆当时的情况,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你妈那会没事吧?” “没大事。”江复庭淡淡的说着。 没大事,那说明多多少少小问题还是有的。 江朝气得有些手抖,再次拨了个电话,刚接通还不等对面的人反应过来,言辞俱厉得喝道:“小许!让杨董今天先回去吧!就说他们企业有些地方不够达标,这个项目不适合他们!” 江复庭看着他又干脆的挂了电话,提醒了下:“您稍微留点心,这个人性格比较极端。” “我知道了,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江朝敷衍的应着,压根没把这种事情太放在心上。 这样的人在求合作的企业里面随便一捞就是一大把,当初会选择和他们合作,江朝看中的也是杨牧做事的狠辣,但他这一身腥气惹到了自己的身上,那就不怪他无情了。 江复庭本来还想让他多留心一些,毕竟那个男人可能是会沾染人命的人,但一想自己的父亲如果那么容易被人算计到,家里的企业也不可能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他既然认识你,等人走后你再出去。”江朝想到江复庭这个时候出去铁定会被杨牧猜到接触合同跟他有关系,抬起头嘱咐了下。 “恩。”江复庭看够了风景,走到书柜前面粗略的扫视着。 江朝有收集图书的癖好,后面一整排,除了和公司有关的,各种类型的书都有,书架之间分类的整整齐齐的,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一目了然。 就在他指尖刚触碰到产品研发图册的时候,胸口 倏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冒出来一般。 那一刹那间,他手和脚的力气一下子被同时抽干,躯体像是悬浮在空中,视线顿时一片黑暗。 他本能的连忙扶住柜子,一只手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着。 “怎么了?”江朝见到他这异样的反应,连忙问道。 江复庭没有马上回他,从脚底深处蔓延起酸软无力的感觉,他静静地站在里,直到过完了漫长的几秒,四肢和胸口才恢复正常。 “没事。”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声音有些沙哑。 江朝担心他是生病了,特意摸了下他额头。 还好,温度正常,随后问道:“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可能吧。”已经缓过来的江复庭执着的把指尖一直抵着的那本图册抽出来,挑了个靠窗的沙发有些悠闲的坐着。 “不舒服我就让司机送你回去。”江朝看着他,以往一直对他严肃的眼里难得有一丝关切。 “不用了,下午直接送我去学校。”江复庭已经翻起了里面的产品。 江家的产品涉及的领域相当广泛,本身就是做电子科技研发和生产的,小到手机大到有些是国家航天专用的芯片配件的专利生产。 图册里的产品介绍涵盖的非常详细,至少近几年重点开发和市场需求最热的重要配件全部都在上面,有些产品涉及品牌专利甚至都是独家提供的。 因为专业性比较强的原因,江复庭看的比较细,直到下午那厚厚的一大本都还没有看完,离开的时候他特意留意了下页码。 江朝依旧是委托的早上的司机,刚入学的那一年学习压力没那么大,那个时候还是走读生,这个司机还接送过他一年。 后面高二以后开始住校,一礼拜回一趟家,来回也就那一两天,江复庭觉得没有必要,后面一直坚持自己一个人坐地铁来回。 出去的时候因为白天的时间全都耗在了那本图册上,江复庭麻烦司机多兜了几个圈,才大致的了解清楚了一些整个企业的构造。 因为占地面积比较大的原因,厂区直接划分了四个区块管理,之前图册里看到过的专利特供产品专门集中在最内侧的新型科技研发区。 等司机绕着整个企业粗略的逛完以后,至少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江复庭的心里对江朝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从白手起家做成这样,他不知道江朝是经历了怎样残酷的厮杀,才能拥有现在的这些。 但光是这样站着简单的一看,心里都会感觉道情不自禁的震撼,这里面全是江朝倾注了几十年的心血。 他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厂房,直到车子彻底驶离了大门,外边单调又统一的建筑逐渐的变了样。 江复庭揉了下 眉心,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起高考填志愿的事情。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一直是一意孤行想要填物理专业的,他喜欢的科目就是物理,即便知道未来的公司有可能要他继承。 但在他的规划里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至少是他上完大学,甚至硕士、博士以后才会考虑。 等到了学校的时候,时间和以往差不多。 教室内和以往一样等到了四点左右才开始热热闹闹的坐满了学生。 “摄影部的人已经把文艺晚会的视频做好放出来了,你们看了没?” “看了啊,最后那个女的唱歌也太好听了吧!那声音当歌星妥妥的啊!” “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没,没的话,我今晚就亲自上书一份!” “就你那破样,别做梦了!” “我哪样了?学习优秀,家境良好,哪哪不好!” 江复庭听着身后一大片叽叽喳喳的人群,在黑板上写着这周值日的同学。 放下粉笔,回过头的时候,他的视线正好对上教室后面画满了黑板报上面的挂钟,已经快五点半了,点名点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杨林生的位置上空空的。 上个礼拜桌子是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 他翻了下记录,没有请假,特意又再翻了遍手机,打开以后里面还有一堆过完跨年都没来得及看的七七八八未读短信,粗略的浏览了下,确定没有杨林生请假的信息。 要是放在以前他就直接记旷课了,但想到在医院碰到杨林生他家里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下笔。 合上本子,走出教室,江复庭拿出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他挨着走廊侧耳听着话筒里接连不断的盲音。 因为大衣在教室里,身上就只穿着冬季校服,时不时刮过刺骨的冷风,吹得他脖子后面时不时起鸡皮疙瘩。 在冷风中站了将近两分钟,连打两个电话都没有人接,他收起手机的时候,班主任正好看他到他板着一张冷冽的脸,“江复庭,怎么了?” “联系不到杨林生。”江复庭担心是那男人又失去理智,给他们使什么绊子。 “他没请假吗?”班主任听完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 “没有。”江复庭严肃的说道。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教室吧,我联系一下他家里。”班主任说着在屏幕上快速的按了几下。 江复庭点了下头,回到教室将剩下的名字点完,理了下课桌上的东西,翻着晚上自习课要准备的课程。 班主任一直迟迟不进来。 江复庭手上的书本被他翻来翻去,滚动了不知道多少页,上面的字他一个都捡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安静不下来。 教室里不知道什么开始有些哄闹。 “哎,你们看,老梁是不是 在吵架啊?”一个同学扒在窗户上,探着脑袋小心的看着外面的人。 “你看他口水都碰到瓷砖上了!” “我的天啊,这战况相当激烈啊!” 坐在窗边的人接二连三的人往窗户上贴,恨不得直接把自己黏在上面。 “听到讲什么没?” “我又不是千里耳,怎么可能听得到!” “这是在跟谁打电话,那么夸张!” “老梁不会跟他老婆闹掰了吧!” 江复庭整个人顿时不断冒出凉飕飕的寒气,冰冷的喝着:“要听的出去听!” 这群人这才不情不愿嘀嘀咕咕的安静下来,坐在窗边的人还时不时的避着江复庭监控的视线,打探外面的战况究竟如何。 一直到十几分钟以后,教室的大门才终于被人再次推开。 寒冷的冬风瞬间倒灌进教室,吹的每个人桌上的本子和试卷“哗哗”的响。 江复庭抬眼的时候班主任脸上的神色明显不大好看,脸颊因为争执后的气血还没消退干净,眼里有一些疲倦之色。 但他脸上的表情被整理的很好,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两下,很快的就进入了上课的状态。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八章:退学 关于杨林生的事情他仿若不知道一般,只字未提。 直到第二堂课下课后,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身影闷着一头帽子,带着火气一声不吭的冲撞着走进教室。 书包重重甩在桌上的动静,引得全班的同学侧目回头看着他。 他不像宋成那样会随便对着人撒泼,没有说话,直接把头埋在臂弯里,无声无息的。 其他同学只当他在抽什么疯,又各自玩各自的去了。 只有江复庭在回头的那一瞬间,留意到深掩在帽子里的那张脸憔悴不已,眼眶似乎有些红红的。 第三堂课通常是自习,只要课上不大吵大闹管课的老师基本都不会管。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不停摩擦着纸张的声音,偶然会有夹杂着纸张翻动过的动静。 江复庭思考的时候,余光总会不经意瞥见有人偷偷传递着小纸条,从这个角落递到另一个角落。明明大家都有手机,但就偏偏要选择这种恶趣味的方式来传递信息。 深邃的眸子警告了一下纸条的源头,这几个人才稍微安分了一些。 可等到江复庭再次投入做题的时候,这些小动作就如同青春按捺不住的骚动,再次偷偷摸摸的开始传递。 突然,他后方位置不知道谁的凳子滑了一下,刺耳难听的摩擦声引得班上不少女同学捂着耳朵。 江复庭难受的紧蹙着眉。 “呕!” 光这样听着都能感觉到一阵翻江倒海,然后整个教室里都是一股刺鼻糜烂的腥臭味。 “老师!杨林生吐了!”一个男同学惊叫道。 教室里的人顿时不约而同的捂着鼻子,目光有些嫌弃的同时挪向江复庭的后方位置。 “怎么回事?”那老师一听到有人生病吓得赶紧站起来问道。 同桌正要拍着他的背,想要减缓杨林生的痛苦,手掌触碰到他身体的一瞬间,再次惊叫道:“老师!他身体好烫!他发骚了!” 一群同学顿时含泪憋着脑袋闷笑。 杨林生的同桌是个南方人,平翘不分的那种。 “什么?”老师显然也没听清,重复问道,教室里的闷笑更大声了,显然有些人憋不住了。 后桌的女生实在看不下去,差点笑岔了气,本着对同班同学的人道关爱,这才替他说道:“杨林生身体不舒服,好像发高烧了!” 老师这才弄明白情况,从讲台上走下来,但是快挨着杨林生座位的时候,看了眼地上的糜烂的呕吐物,脚步最终还是顿住了。 就跟隔了一道无形又厚的墙一样,怎么也过不去。 她犹豫了半天,这才巡视了一下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你们谁去带他去医务室看一下?” 这话一落,所有同学生怕老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指名道姓的 让自己去,于是纷纷埋回头,装模作样的认真起来。 江复庭看了眼班里其他无动于衷的人,只得站起来,“我去吧。” 他说着想也没想就走过去,看到呕吐物的时候,不可避免,下意识的嫌弃了下,但还是没有停留的大步跨过去。 “走吧。”他拍了下杨林生的胳膊,碰到他身体的时候,还是不由惊了一下,隔着衣服都能感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就跟正在喷发的火山一样:“怎么那么烫?” 杨林生没有说话,依旧拿帽子将脑袋盖的严严实实的,身子有些摇晃的站起来。 江复庭看他似乎有些要摔倒的样子,虽然不愿但还是抓上他的胳膊。 结果杨林生反而不乐意,推搡着甩掉他的手,自顾自踉跄着步子走出教室。 江复庭也没生气,只是对着教室里的人叮嘱了句:“值日生辛苦一下。” 然后大步跟上眼前摇摇欲坠的杨林生,上课时间的校园内格外静谧,一路出来,整个学校都是灯火通明的。 寒冷的风不停得呼啸而过,江复庭这才想起出来太急又没带外套。 杨林生起初是大步走着,越走越快,后面像是在奔跑,可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却又怎么都跑不快。 可仍旧不甘心的在快速奔跑,如同努力的挣脱着什么,不顾一切的躲避着。 江复庭只能紧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痛苦的挣扎。 直到他后面实在跑不动了,大喘着气,步子晃晃悠悠的蹒跚。 江复庭跟在后面也慢了下来,小心的观察着他,然后看着杨林生突然停下脚步。 那道披着黑色的身影在他眼里忽然显得有些寂寥,外套的颜色像是要融入进黑暗里一般。 杨林生有些无助的蹲下,整个人都要缩在大衣里面,可依旧是闷不做声。 江复庭屏着呼吸,怕惊扰到他,步子踩得极轻,停留在他的脚边,“先去校医室。” 空气里安静了半晌,江复庭也没有着急,就一直默默的站在他的边上。 隔了良久,总算听到大衣下小心压制着的吸鼻子的声音:“恩。” 然后他看着杨林生有些吃力的慢慢站起来。 江复庭再次去扶他的时候,总算没有前面那么激烈的抗拒,两个人慢慢踱步到校医室的时候离下课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还好校医还在。 量体温的时候,杨林生各种不配合检查,气氛一时间就这么僵硬的尴尬在那里,直到他自己将体温计拿出来。 “38.7℃。”校医看了下体温计,刚刚才跟杨林生僵持过,脸上的表情还有些难看,但碍于杨林生的身体状况语气还是强行压着缓和不少。 他快速在病历本子上书写着,“你不让我检查,什么病因都确认不了,先 给你开个退烧和消炎药吃一下,还不舒服的话就自己请假去医院检查。” 杨林生还是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江复庭看校医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替他接过药盒:“好的,谢谢。” 走出医务室以后,杨林生并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慢慢荡悠到了操场。 之前运动会上的装饰还没有完全弄干净,踩在跑道上的时候,还画满着各种赛道的白色石灰。 江复庭努力的憋着萧瑟刺骨的寒冷,但是夜晚里的气温就是该死的冷,他意志力再强,骨头都忍不住在打颤。 一只手给前面的人提着药,另一只手插在衣兜里,漆黑的眸子片刻都不敢离开杨林生的背影。 两个人不知道在操场上逛了多少圈。 只知道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了,操场里多了不少跟他们两个一样来压圈的学生。 然后这些学生不知不觉地又少了,最后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个。 江复庭忍不住掏了下手机,快十点了,再过一会就到熄灯时间。 他终于不再慢吞吞的跟在后面,而是大步上去,声音跟夜晚的温度一样低,“好点没?” 躲在大衣里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一吁,“还好。” “那就回寝室。”江复庭说道。 边上的人再次没有吭声,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静谧下来。 可他依旧听到身边的人突然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江复庭。”杨林生终于主动开口说话。 “恩。”他简单的给了个鼻音,脚下不知不觉已经又多走了一圈。 “我想退学了。”杨林生非常平静的说道,脚下的步子停顿下来。 江复庭再怎么冷静都掩盖不住此刻的诧异,他同样停下脚步,看着边上的人,黝黑的瞳孔凝满了严肃盯着身边的人:“怎么回事?” “没怎么。”杨林生一直很轻描淡写的说着,他不停的踢着脚底下的步子:“我就是想离开这里了,一刻都不想多待。” “你学习没那么差。”江复庭在脑海里寻找措辞,想着如何说服他。 “我可第一次听到别人嘴里说我成绩不差的。”杨林生像是自嘲的笑了下,“跟成绩没关系,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再待下去,我觉得我会疯了的。” 江复庭在他转过头的时候,伴着有些昏暗的路灯看清了他的脸。 之前在医院肿胀的脸还没有消退完全,眼眶下面又多了青紫的伤口。 这是! 他心底顿时翻涌起浑厚的怒意,言语里不带一丝温度的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他抽疯干的!”杨林生哽咽了下,想到那个男人便满是讥讽:“他最终还是不放我妈住院,看他那样 ,他居然也知道怕事情闹大,怕坐牢!你不觉得可笑么?” “你们现在。”江复庭张了张嘴。 “在家里,让我妈继续好生伺候着他。”杨林生嘲讽的笑着,对方眼里的鄙夷和不屑落在江复庭视线里有些刺痛。 “你知道最搞笑的是什么吗?”杨林生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 “什么?”江复庭扭过头看着他,对方此刻眼底深幽幽的,他目光再怎么犀锐都看不到底。 “他昨晚喝的醉醺醺的,自己把一个他跟小三的照片给我们看。”杨林生陷入回忆的时候,脸上不知不觉染上了怨毒,一字一句间全部都是浓烈的恨意, “那个小三和前段时间新闻里跳楼自杀的女人一模一样!” 江复庭的瞳孔顿时猛烈一缩,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 可眼前的人如同陷入了无尽黑暗的漩涡里,苍白又狼狈的脸上满是痛苦:“你知道我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受吗?” 他滚了下干涩的喉咙:“不是怨恨他出轨,而是害怕!我在害怕,我害怕疯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三十九章:他的特写照!! 杨林生一直躲在帽子里的脸终于彻底露出来,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我看到了小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我甚至能想象到她死之前有多惨!” 而边上略带颤抖的声音不停的把江复庭带回到记忆中的那一天,那一秒的画面尤为清晰,总是如同特写,时不时的在他脑海里放大,好像要将他也带入深渊。 “他就跟恶魔一样,拿小三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威胁着我们!”杨林生痛苦的紧捂着头,“我在害怕,他会不会有一天真的发疯,就连我妈都不放过!要真有这一天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复庭被他的质问问得恍惚了下,眼里的神色变幻莫测,可很快又镇定下来:“不会的。” “真的吗?”杨林生质疑的看着他,眼里却是明显的丝毫不信:“可你见过那个家伙,他就是个疯子!” “你母亲跟他至少是合法婚姻,唐突死掉对他没有好处。”江复庭的声音坚毅而笃定,落在对方的耳朵里冷冽但又让人瞬间清明。 杨林生有些激动的情绪这才冷静了不少,但脸上依旧是十分痛苦的挣扎:“我不能赌!我不能拿我妈的性命去跟他赌!” “你母是怎么想的?”江复庭非常理智的问道,刺目的视线直勾勾的对上杨林生痛苦又仿徨失措的眼睛。 直视了几秒,杨林生再次迷茫的蹲在地上,双手胡乱的扒着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这件事情没嘴上说的那么容易。”江复庭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非常有耐心的劝说着他:“先回去休息,再仔细和你母亲商量,不要冲动。” 杨林生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本来就发烧晕乎乎的,蹲了一下,脚下的步子明显没有踩稳,突然要往前面栽跟头。 江复庭莫名回想起上次运动会和白唐摔倒的那次,手里的动作已经条件反射的使了力,这才紧紧抓住了眼前的人,没有真的扑出去。 等到杨林生的情绪稳定不少后,两个人这才往寝室的放向走回去。 这个时候的校园已经又恢复成了沉静的状态。 最近似乎经常总是回寝很晚,江复庭留心着边上的人,默默地想着。 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的交替下不断交错着。 快到寝室大楼的时候,江复庭脚下的步子倏地停顿下来。 他浑身上下顿时沁出不少的冷汗,胸口忽然奔腾起比上午更为异样的感觉,像是被人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心脏猛烈的一跃,四肢不受控制般被一股力量强烈的扯动着,有些发麻。 “你怎么了?”杨林生注意到他的异样,连忙撤下脑袋上的帽子紧张问道。 江复庭抿着唇,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抵抗着胸口内汹涌着的东西,俊 秀的脸庞显得格外惨白。 “没事。”他有些艰涩的开口道。 “真没事?”杨林生狐疑地再次确认着。 本来还是江复庭搀着他,现在好了,反过来变成要对方照顾了。 “没事。”江复庭有些虚弱的喘了口气,这一阵比上午那一会力量的涌动明显要强烈的多。 刚刚还冷的不行的身子,这下里面的衣服都要打湿了,两个病号一起孱孱弱弱的晃悠进宿舍楼。 江复庭在走进大楼的瞬间,身上的无力被席卷的暖气滋润了不少。 回到宿舍以后,他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立马拿着手机冲进了卫生间,犀利的目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硬朗的五官在灯光的照耀下更为发白,嘴唇没有丝毫的血色。 他快速脱下身上的衣服,那双锋利的眸子细细的打量着镜子里的胸膛,聚焦在胸前的那个印纹上。 他凝着眸几乎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小点细看过去,但是依旧什么变化都没有。 可今天连着两次的异常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看的久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镜子里一直毫无变化的印纹似乎不自觉的扭曲了一下。 江复庭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眨了下眼。 还是原来的样子。 出于警惕心理,他对着镜子拍了下印纹的照片。 但是镜子里的画面经过了反射,拍出来的东西又觉得不够清楚,江复庭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删掉。 切换成了自拍,将摄像头对焦在自己的胸口。 他本身就不是会摄影的人,不是手抖就是失焦,为了把那个印纹拍清楚,来来回回已经拍了好几张。 但越拍,越觉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有些奇怪。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一样,“咚!咚!咚!”卫生间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江复庭紧张的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就跟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耳尖突然发烫,压着心里的情绪,沉声问道:“什么事?” “好了没?内急!”是寝室里一直默默无闻的隔壁艺术班的学生。 “马上。”江复庭简单的应付着,外面的人果然不再催促。 他有些仓促的拍了张,结果效果反而还意外的好,至少比刚才连着拍下来的那些照片清晰不少。 这才穿上衣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然后给白唐发了张照片。 屏幕里的文字还没有编辑完,手上的手机就猛烈的震动了下。 -什么鬼!我虽然知道我很帅,但是我是根正苗红的三好直男好吗!!! 江复庭原本还苍白的脸顿时黑了里三圈外三圈,噼里啪啦快速把自己刚刚还没打完的赶紧码出来。 果然还没等他点发送,手机再次震动。 -虽然你这种风格我也不是不可 以考虑下。 江复庭差点想把自己的手机丢掉,他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指尖还有些颤抖的点击了发送:封印是不是松动了? 白唐似乎真的认真了点,在仔细看着江复庭拍的图,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回复道:没什么问题。怎么突然这么问,你难道差点又使用力量了? 江复庭看他终于正经起来,快速的回复着:没有,但今天有异动。 白唐此刻正洗完澡惬意的躺在床上,桃花眸舒服的微眯着,眼里荡漾着风华,看着对方的回信,思索了下勾着唇角,半正经的打趣着:那这样吧,你要是担心的话,抽空来我这里一趟,照片里看不清,见面我好好的观察观察。 江复庭正想随手回一个嗯,可又觉得对方的最后一句捉弄意味越看越明显,直到耳朵再次烧起来,直接懒得再回他。 没隔太久,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眸子淡淡的扫了眼屏幕顶部浮现的消息:又生气了? 江复庭无奈的深吸一口气:没有,我礼拜五过去,回复完短信后熄了屏幕。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穿好衣服,杨林生的铺位也传来起床的动静。 他走过去再次确认了下对方额头的温度,已经恢复到正常了,然后一如既往的板着脸嘱咐:“上课别迟到了。” 杨林生的表情瞬间跟塞了屎一样,奇臭无比,他明明还是个病患。 “你让我监督的。”江复庭云淡风轻的再次给了棒非常沉痛的重击。 杨林生只想把昨晚吃进嘴里的药吐出来,趴在床边假装各种干呕。 江复庭看都不看一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寝室。 就留下上铺此刻生无可恋,死鱼一样半挂在床铺外的人。 尽管上礼拜才放完假,但是老师丝毫不念情谊,上午连着两门功课全都是随堂测试。 一上午下来,一众学生已经脱了一层皮。 到了第四堂下课铃声一下,所有学生犹如万马奔腾之势,气势浩荡的冲出教室。 今天江复庭也没有例外,因为他要抓紧时间吃完午饭,赶着12点去开学生会会议。 从食堂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不少学生正悠哉的手挽着手,嘻嘻哈哈的慢慢走进食堂。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应该是最早的,没想到自己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有人了,是之前高二那个非常出色的副会长,他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江复庭走进会议室,对着他点了下头。 “会长。”对方听到他的脚步声连忙抬起头,打了声招呼。 “吃过饭了?”江复庭看他正翻看着什么,看这架势,早的还不是一两点,而且已经有一会了。 对方认真负责自己是很放心,但他不希望对方因为社团活动而影响身 体健康导致最后还影响到学习。 “吃过了。”男生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似是猜到他会不相信,补充道:“我第四堂课刚好是实验课,离食堂比较近,而且我本身吃饭就快。” 江复庭这才点点头,整理资料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看好:“一会好好表现。” 男生像是已经获得了他的肯定一般,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自信和诚恳,掷地有声的承诺着:“会长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恩。”江复庭看了他一眼,继续检查着自己手里的资料有没有纰漏。 该交接的东西,在放假之前他就已经差不多都整理好了,手头边就剩下一些杂七杂八正在进行的零散事宜,都是些简单又琐碎的,这些东西平时副会长基本都亲力亲为过,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去交代的意义。 评选完以后,把该说清楚的说清楚,今天大概就是他最后一次作为学生会干部站在这了。 交接完以后,就是紧张的期末考,期末考以后就是寒假。 放完寒假,就要预备百米冲刺班的高考,以后就是真正的高考了。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章:把衣服脱了! 江复庭翻着资料的手顿了顿,突然对高中三年的生活升起一丝缅怀的情绪。 他的生活一直都是波澜不惊,平淡无常,毫无特点。 但一想到还有半年就要真的就这么毕业了,感觉再怎么无滋无味,都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毕竟在这个地方他确实奉献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而且三年的生活简单又充实,一点一滴都没有浪费,至少他对得起自己的青春了。 深吸了一口气,在他思绪纷乱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陆陆续续快坐满了。 竞选会长的十个人各自按照准备的演讲稿上台,最后靠票高者得选,除了一身能力以外,人情票也相当的重要。 等一轮演讲完,差不多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江复庭站在一边认真的听着,胸口时不时的有些发闷,刺骨的凉意间歇性的在心口处波澜涌动着。 他情不自禁捂了下有些难捱的胸口,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太好。 右眼皮从前面开始就一直胡乱的狂跳着,而且四肢发麻的感觉再次从自己的神经末梢蔓延开来。 那种未知又不可控制的无力感让他心底有种超脱掌控的慌乱。 最近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本来就不太正常,就连他的身体都跟着不太正常。 他这一两个月全靠仅有的理智和几乎训练成机器般雷打不动的生活方式,这才有条不紊的将生活持续着。 如果是其他人碰上这些,他不知道其他人会怎么处理。 反正对于他而言,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把不正常的东西从自己生活剥离掉,现在这一切才是自己应该有的生活轨迹。 投票阶段结束后,江复庭当场根据票选统计着票数。 五票就是一个正字,一票画一笔。 统计出来的结果,不出他所料,但依旧让他欣慰,就是那个表现一直很好的副会长,也算是实至名归。 确认好新会长人员后,再让他发表个最后的宣讲。 男生走到台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跟两年前的自己某些地方,颇有些相似。 自己虽然不苟言笑,大概就是他眼睛里的神采,寄满了对未来即将到来的新事物的热忱和澎湃。 等到所有的事情交接完以后,江复庭拿出兜里的钥匙交付给他:“以后就交给你了。” “江学长请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的!”男生信誓旦旦的保证着,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钥匙。 校园内最后的分量都随着这把钥匙递出以后,彻底轻松下来,轻到有些空落落的。 平时的生活一直都是被各项杂七杂八的事情占据满,现在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回到教室后,午休已经结束了,他飞快的调整好学习的状态,但下午上课的时候,四肢发麻的 感觉越来越强烈。 今天和昨天的气势汹汹又有些不一样,胸口一直压抑的力量非常缓慢的滚涌着,像是要趁你不备,在你不经意间,见缝插针的从封印里溜出来。 但那阵熟悉又刺的人发麻的阴冷感,却愈发的加剧,还有那所谓的反噬。 江复庭不知道反噬的下场到底是怎么样的,可随着胸口力量不受控制快要冲出封印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又疼又痒的。 如同千百只虫子在体内又爬又啃噬着,直到下午的课程全部结束以后,江复庭的思绪都开始有些模糊了,身体冷的如同从极寒之地打捞上来一样。 他的浑身上下被一片死气包裹着,看起来像是在不断地流失着生机。 “你没事儿吧?要不请个假算了。”杨林生见班上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可江复庭还是一动不动的捂着身子缩在位置上,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敲了敲他桌子问道。 不能再拖了! 江复庭拿出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 他抬了下脸,看向一直站在边上看着自己的人,有些莫名。 而杨林生在看到他那副面孔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明显是吓了一跳,又被他自己给压下去了。 这张死人脸跟那天那路上偶尔碰到江复庭时的模样像极了,虽然还不至于那么夸张,但是看的人有些难受,就跟快那啥了一样。 江复庭知道他在在意什么,不自然的避开对方赤裸裸的视线,跟手机里的班主任快速交代着什么,挂完电话又赶紧打给白唐。 静等待对方接电话的几个呼吸间,他的意识便不自觉的微妙游离着,气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来。 江复庭努力的克制着,终于听到了白唐熟悉又软绵的声音:“喂,什么事?” “你在家吗?”江复庭咬着下唇,尽量不让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境况太过难堪。 “在啊,怎么了?你要给我介绍生意?”白唐兴致昂扬的问着。 “我现在就过去。”江复庭沉着声说道。 边上的杨林生还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那眼神分明是病成这样不去医院,还在要去别人家串门的奇怪眼神。 “啊?”白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以为又一堆吃力不讨好的事,不情不愿的口气。 江复庭气的就想钻进电话给那边还一脸迷糊的人揍一拳,扫了眼边上还站着的人,又让他没法明说,闷闷的解释道:“胸口复发了。” 白唐这才意识到什么,说话的语气突然认真不少:“你过来吧。” 江复庭收起手机的时候,杨林生还在边上站着看着自己。 他慢慢撑着手起来,整个人像是被裹着袋子里打了一顿一样,到处都疼,又没力气。 绕过杨林生的 时候还是没忍住扭过头,冷冽的看了眼他快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睛:“还有什么事?” 杨林生挠了下头,他本就不是乐于助人的性格,扭捏半天跟个小姑娘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干嘛。 江复庭不准备再搭理他的时候,他终于别扭的开口:“要不我送你过去,反正我今天晚自习也请假了。” “不顺路。”江复庭毫不犹豫的拒绝,走出教室。 外面的天空像是打翻了墨汁,已经漆黑一片。 杨林生死皮赖脸的直接从后面跟上来,“打个车的事。” “不用了。”江复庭屏着呼吸大步走着。 感觉身体动一下,都有种被肢解的感觉,吸口气,胸口都被人用力拉扯着,四肢百骸不断的被胸口随时随地要溢出的力量侵蚀。 眼前的画面有些虚焦了,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重影,就连灵魂都有种不真实的解离感。 “你这样子不对啊!我给你打120吧!”杨林生说着见势真的掏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敲击着。 江复庭一把抓住他的手,差点没把电话拨出去。 深幽的视线跟来自万丈深渊一样寒冷,他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的说道:“不需要。” 杨林生对上他的视线被震的愣了下,拿着手机的手僵硬的顿了下,心跳瞬间狂跳起来,呼吸都无意间快了不少。 他压下眼底本能涌起的不安,视线忽然转移到江复庭的身后,张了张嘴:“你表哥来接你了。” 什么表哥? 江复庭疑惑了一下,同时又想起什么,顺着他的视线扭过头,漆黑的眸子惊异了一下。 白唐? 他怎么在这,他不是在家吗。 但又想起跨年那晚,他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带自己挤进人群,内心也跟着缄默下来。 白唐看见他以后,直接走过来,没有客气的搂住他的肩,拖着他身体的重量,对着杨林生扬起友好的笑容:“我表弟麻烦你照顾了。” 活脱脱跟真的家长一样。 “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同学应该的,而且他也帮过我不少。”杨林生嘿嘿的笑了下,然后朝着自己方向走了,走的时候还回头又看了两眼。 江复庭本就有些脱力,此刻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都靠白唐支撑着,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脸色白的有些发灰了。 白唐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带他走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小角落,声音如沐春风般温和,“把眼睛闭上。” 跟上次一样吗? 江复庭想着,垂上眼眸,他的眼尾本身就是上扬的,睫毛格外修长,闭眼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不安还是不舒服,睫毛总是不经意的颤动着,配上此刻毫无起色的俊毅脸庞,反而有种病态美。 白唐不知道为何叹了口气。 江复庭只听到对方紧贴着自己脖子的呼吸,又深又长,似乎是有些无奈。 四周平静的连大风声都没有,他也没有感觉到速度带给五官和感知的冲击。 仅仅隔了几秒,一股熟悉夹着一丝陈旧的木头味便扑鼻而来。 “好了,睁开眼睛吧。”白唐开口道。 江复庭动了动眼皮,昏黄的光线,老旧的沙发和剥落的墙皮,已经到了白唐的卧室了。 他感觉脑子还是视线一直都是扭曲的,世界在他头顶自发的不停旋转着,身子已经冷得不行了,骨头打颤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只剩下人体生存的本能。 白唐一把抓住他的手,一缕缕黑气顺着他的指尖慢慢涌入江复庭的体内,将四肢发麻又寒冷的感觉驱除掉一些,江复庭这才感觉舒服一下。 就跟缺氧了很久一样,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把衣服脱了。”白唐看他神色缓和了一些,开口道。 江复庭没有犹豫脱下身上的外套和毛衣,白唐家里没什么暖气,这个时候身体本来就虚弱的不行了,赤着上身的时候,他皮肤上都不由冒出一些鸡皮疙瘩。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一章:加封 对方的指尖触碰到他胸口的时候,江复庭的身子下意识的缩了缩。 白唐的非常小心的将他胸口的印纹仔细抚摸过去,那双桃花眸此刻的神情格外认真。 他的指尖明明很冰凉,但每一寸被他触及到的皮肤总是会不自觉的发烫。 短短几秒的检查,让江复庭突然感觉有些难捱起来。 “好了吗?”看白唐还没有收手的样子,他催促着,对方的表情明显有些为难,似乎很麻烦。 白唐踌躇着收回手指,脸上的平淡让人猜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他没有马上回答,眼眸突然骤亮,浑厚又磅礴的黑气突然从他掌心不断的狂涌而出,不带丝毫的犹豫和准备,直接入侵江复庭的胸口,将他体内的黑色水滴包裹着。 就在陌生的鬼气大幅度的冲入身体的那一瞬间,江复庭体内的水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一般,突然暴涌起来,非常激烈的想要挣脱围绕在它四周的两层枷锁。 他此刻只感觉到他的身体要被撕裂了。 就在白唐的鬼气非常霸道侵略着他的身体每一个角落时,也顺便浸染了那封锢着黑色水滴的两道封印,两层封印犹如千万条数不尽的丝线,错综复杂的交织缠绕着。 每一条线都对应着江复庭胸口印纹上的那一小点文字,光一条线就贯穿了四面八方。 江复庭只感觉到白唐的鬼气在浸染的同时,封印上的每一条丝线都在发出微弱的亮光。 他是在用这个方式检查? 但是中间那个黑色的水滴丝毫没有要安静下来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引诱着它挣脱开一般。 江复庭隔着两层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上面心惊的力量,如果突然爆开的话,他的身体会成什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身上的力气在抵抗两股力量对身体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快速的消耗着,就在他自己都快要感觉绷不住的时候,白唐的鬼气终于从体内退了出来。 江复庭支撑身体的力量瞬间被抽干,险些虚弱的倒在床上,双手颤抖的支撑着,不断的喘着粗气。 喉咙因为脱力也干的不行,他抬了下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面色有些凝重的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唐模棱两可的说着,思索着什么:“你这两天有没有去什么地方?碰到奇怪的人?” 江复庭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没有吭声,就是捂着胸口,想了半天,才回道:“没有。” 白唐没有跟他多解释什么,但背过身的时候,以往不着调的眼睛突然涌上一丝忧色和肃穆。 刚刚在探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看不出来,但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封印明明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封印上的力量 确实是被削弱了,可他就是看不出原因,因为封印上连被损毁的痕迹都没有。 可这又不合理。 封印力量被影响的情况下,要么就是解封了,要么就是被损毁,要么就被强行吞噬了。 可这三条都不可能,还有江复庭身上的鬼气,怎么考虑都是哪哪都不对。 那双桃花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苍茫又遥远起来,又是那种站在尘世之外,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江复庭在他回过头的时候又看到对方的这种眼神,他的灵魂下意识的就会抽痛。 明明就站在眼前的人,总像是跨了个世纪。 白唐敛了下心神,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有些无奈的说道:“我给你再加一层封印。” 江复庭知道每次都加封印也不是个办法,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如果又松动了……” 白唐没有马上说话,盘着腿坐着,一只手枕着脑袋,另一只手的指节来回在床上滚动敲击着。 过了一小会,才慢慢开口道:“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明知道什么意思,却还是没法做好准备,感觉呼吸都被人摁住了,艰难的又问了一遍:“什么意思?” 白唐有些不敢对视他好不容易精神了些的脸又瞬间发白,垂眸看着自己乱拨的手指:“我上次跟你讲过,禁制强行被破,对身体有反噬,而且封不住就要修鬼道。” 江复庭只感觉大脑此刻跟他的身体一样,被人用力揍了一通,跟着乱糟糟的,耳边只剩嗡嗡做响。 他即便知道,也渴望能从对方嘴里得到其他的答案。 但听到的只是更加肯定,不容反驳的答案。 他深吸了一口气,抿嘴踌躇了半晌,才慢慢开口:“封吧。” 白唐听到他松口后再次凌空画符,当那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强大遏制力再次裹着他的胸口的时候,江复庭的身体不自主的轻颤了下,然后身体里的寒意和不受控的感觉潮水般的缓缓退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体里的异样感终于彻底平复下来。 可他终于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了,这道封印不知道能维系多久,距离上一次突然爆发,才一个星期的时间都不到。 江复庭从床上下来,拿起外套,“多谢。” 视线不经意瞥到对方还没来及切换电脑屏幕,黑色深沉的网址上面写着:专业捉鬼,投胎,行业领先三十年!从未被超越! 现在捉鬼的人都那么与时俱进了,不仅搞网站,还正大光明搞这么夸张的广告词。 白唐无所谓这些有没有被他看到,目光跟着他还有些摇曳的身形:“你要不在我这观察一晚,五百块而已。” “暂时不需要。”江复庭穿着鞋子,抓着自己的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古董街的道路还有些泥泞,一个星期前的大雪现在才化的差不多,地面上的土和石块都被冻得生硬了。 鞋子踩上去的时候,他都能听到冰碴子在脚底下碎裂开的清脆的声音。 江复庭想要打车,又不知道去哪里,学校那边已经请过了假,可现在又不想回家。 林锦要下礼拜才回国,江朝铁定在加班,几百平米的屋子肯定冷冷清清的,还不如走在街上有人气味。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游荡起来。 昨天他才被家里的企业感动了下,想好高中的志愿,考什么大学,结果今天就一下子给他拉入谷底。 他是个理智的人,他需要的是正常人的生活,最好跟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边都不要沾上。 但命运这种东西就是很可笑,你越是不要的东西,它越是要弄好端在你面前,强迫着你咽下去。 江复庭忽然觉得有些冷,晃过神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老城区比较热闹的地方了。 陈旧的建筑还挂满着节假日的彩灯,包括道路两边的树上全部都是,一闪一闪的,就跟夜空里的星辰一样。 擦肩而过的行人都多了不少,他看了眼马路对面觉得有些眼熟,永井百货大楼。 他最无助的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被白唐接上的,他忽然在想,如果当初没有碰到白唐这个朋友,他会怎么样。 远处的交通灯亮起了绿色。 他迈开脚步的时候,边上的行人已经开始抓紧时间快速穿梭着。 江复庭不徐不疾的迈着步子,几乎是卡着点过完的马路。 百货大楼那颗巨大的圣诞树早就被人移调了,变成了一个非常有艺术感的摆件。 江复庭穿过自动的玻璃门,蹭着商场的暖气。 这会刚好是商场里生意最好的时候,里面人来人往的,上次过来的时候好像人还没那么多。 有些商家门口放着一个广告支架,海报的内容都是喜迎春节,全场多少折,充多少送多少,买衣服送包包。 各种天花乱坠的活动硬是把一个没有人气的商场凑了不少人出来,江复庭看着不少女人围拢着店面进进出出,有几家店夸张到人山人海的地步,就跟不要钱,真的让你白捡一样。 把商场买成了菜市场,这些女人也挺厉害的。 而且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再钻入下一家继续。 江复庭觉得神奇的同时,又感觉这样的画面很有生活的真切感。 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这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晚饭,踩着扶梯,一直走向顶楼,吃完再回去好了。 就在他刚到三楼,转过身,继续往上的时候,却无意间瞥到三楼一家男装店门口闹哄哄的,挤满了人群。 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 那个站在人群中间的男人极为眼熟,瞳孔冷冽的凝了凝,怎么又是他。 此刻那个男人正对着趴在地上的男生暴戾的拳打脚踢着,嘴里不停得叽叽喳喳。 江复庭虽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看他龇牙咧嘴的狰狞面孔,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 等到了四楼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来杨林生今天晚上就请假了。 从上面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被人群包裹着的男生极为痛苦的护着身体的重要器官,躺在地上,然后任由那拳脚雨点般砸落下来。 江复庭的呼吸一滞,然后迅速跑到扶梯的另一面下了楼。 快赶到附近的时候,听到了从人群中传出来男人的叫骂声:“你个小偷!连老子的东西你都敢偷!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乱偷东西,老子就替你这个没娘养的好好教育你!”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二章:商场闹事 听到不是杨林生,他心里还是稍微松了口气,但已经走过来了,还是走过去稍微看了两眼。 围观的人群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生开始有些看不下去,“行了!别打了,再打就真打死人了!” “就是啊,人家偷东西不都报警了么,让警察抓走他该坐牢坐牢,你把人往死里打就过分了啊!” “人家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就一个小孩子,万一未成年,真得打出事,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几个反对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江复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男生,穿的衣服很单薄,看起来特别脏,沾满了泥和灰,上面又增添了不少脏兮兮的脚印,脚印里还夹杂着一些碎屑渣滓。 男生的头发油腻的几乎要结块打团了,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洗过了。 杨牧见这些人居然反过来向着小偷说他,本就暴躁的人瞬间红了眼,江复庭在他怒火一下蹭起来的时候,留意到了他头上盖着一层浓浓的黑气,他插在大衣兜里的拳头下意识的捏了捏。 下一秒杨牧就不管围着的人到底是干嘛的,只感觉全世界的人都在针对着他,伸出食指指了圈围观的所有人:“老子要你们教,管好你们自己的破事!被偷钱的又不是你们!谁再瞎BB我就往你们脸上揍!”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一点素质都没有,你要真把人打死了,你觉得你跑的掉吗?”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也没怕他,看不下去怒怼了几句。 在这里买的起衣服的人,不像街头的市井小民,没那么怕事,也不像出入高级酒楼的人,有钱到不敢生事。 杨牧没想到真有人敢跟他叫板,顿时怒瞪着说话的那个人,扯着嗓子骂道:“连小偷你都帮,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好心劝你,你这个人也太不识好歹了,人家偷你东西,大不了就是小偷的罪名,你要是不小心把人打死了,你就是故意杀人了知不知道!”站在边上的一个女人忍不住出声道。 “杀人?”杨牧听到这词冷笑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本就残暴的脸上突然变得更加狰狞,走到刚刚说话的那两个人面前:“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呢!你们哪只狗眼看到我杀人了?” 女人被他突然暴涨的凶意吓了一跳,半天没有吭声,刚刚说话的男人明显也被震慑到了,但本着男人的尊严,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所有人都在这看着,谁都跑不了!有种你真的对我动手!” 杨牧头上围拢着的黑气开始有些浓烈,一直站在边缘的江复庭神色凝重了下。 不好。 下一秒的杨牧就像是失了智,那双眼睛都没有了焦点,只剩下麻木的残暴不仁。 他走到 那个男人的面前,面容扭曲的揪起他的衣领。 另一只手的拳头已经在眨眼间高高的举起,迅猛的往男人脸上砸过去。 在强大的作用力下那个男人的身形瞬间向后倾倒,边上的人群吓得赶紧往后四散。 男人往后踉跄了一下,却连踉跄都做不到,脖子上的衣领还被眼前的人紧紧的拽着,脖子被勒得红了一圈,呛的他喘不上气。 杨牧并没有就此收手,那只手再次蓄满力气抬了起来,正要再次挥上去的时候。 由于人群散了不少,江复庭几个大步就走到前面,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对方落下来的手。 “又是你!”杨牧在看清他的那一瞬间,怒气盛腾的大叫道。 男人在得救的一瞬间,感激的看了江复庭一眼,赶紧后退了几步,嘴里还忍不住低声咒骂着:“活该被偷,跟个神经病一样!” 声音虽然压的很小,但还是被杨牧听到了,他本就充满戾气的脸此刻就像是染满了血气,没有了任何理智,死死地瞪着那个男人,想要越过江复庭拦着的手,继续冲上去,却被江复庭稳稳地抓住:“你冷静点。” “你特么少给我多管闲事!”杨牧突然使力甩了下胳膊。 江复庭惊觉这个男人的力气比之前大了很多,差点被他推倒,步子往后倒退了两步。 他眸色认真的打量着他头上的黑气,应该是跟这个有关系。 可按照白唐说的,他现在能看到鬼,这个男人身上还是只有鬼气,而且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那就说明他有可能被鬼气控制了。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联系白唐的时候,后面人群响起激动的叫喊:“警察来了!” “警察终于来了!” 随着几声叫喊之后,几个穿着制服板着严肃的脸孔就已经穿过人群,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着江复庭还紧紧抓着杨牧的胳膊。 “怎么回事?”领头的民警扫了眼他们几个人,中气十足的大声一喝。 杨牧在警察来的瞬间收敛了不少,阴厉的眉眼睨了眼地上的男生:“这个人偷我钱!” 站在后面的其他民警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眼,男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其中一个民警伸出手指在他鼻孔下探了探,还有气。 他摸了下男生身上的骨头,皱着眉:“怎么打成这样?”站起来转过头问道:“你打的?” “他偷我钱,我打他怎么的了!”杨牧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横着眉叫道。 “行了。都带走,去局里慢慢说。”领队的民警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别大呼小叫的,然后对着那边的几个警察扬头示意了一下。 那几个小民警接到指令后,小心的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男生的头发很长,趴在地上的时候 一大团都遮住了脸,这会被人勉强扶起来的时候,江复庭这才看见了那张藏在蓬头满垢下的脸。 还挺清秀的,就是被饿得瘦到变形了,脸颊两边的肉有凹陷进去的迹象。 在男生被几个民警拖着从自己眼前经过的时候,那颗无力的头颅突然朝着自己这边垂了一下。 江复庭清晰的看到那张正脸,脑袋突然轰鸣了一下。 “等一下。”他突然叫住。 “还有什么事?”带路的民警停住脚,回过头看着他。 “这个人……偷了多少钱。”江复庭在停留的时候,重新打量了下那个男生,目光在那张脏兮兮的脸上扫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判断错。 民警没有直接回他,犀利的目光带着询问的意味看向杨牧。 “两三千吧。”杨牧不耐烦的说着,本来以为警察只带把男生带走就行了,没想到自己也要跟过去。 “我替他还掉。”江复庭说道。 “不是还不还钱的问题,现在先上医院,身体没什么问题,未成年犯罪也要送劳教所,偷了就是偷了,不是还完钱就可以不用负法律责任了。”领队的民警没有领情,做事一板一眼的,但是边上的群众很是受用。 “那我一块过去看下。”江复庭提议道。 “你是他什么人?”边上的民警拿出小本子记录着。 “校友。”江复庭非常诚恳的回答着,民警记完以后对江复庭这个认真又严肃的形象很是受用,最终同意点了点头。 最后上车的时候,跟男生挤在一辆上面。 江复庭看了眼那个还在昏沉中的脸孔,脑子不由陷入沉思。 蒋黎怎么会在这?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学校么,蒋建永被抓难道一点后路都没有给家里准备?他怎么会在商场偷钱? 所幸到了医院后,经过大致的检查以后并不严重。至于晕倒的原因是,严重营养不良导致低血糖,输一会葡萄糖,一会就会醒。 江复庭就这么坐在病床边,蒋黎正安静的闭着眼睛,手边打着吊针,上面还挂着两瓶满满的等着排队输液的药瓶。 他看起来好像已经流浪很久了。 江复庭突然回想起距离上次蒋家的医院被查处的时候,至少已经半个多月了吧。 他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流浪了吧。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其中一个民警推门进来,挂掉手里的手机,对江复庭说道:“联系不到他妈妈,你有没有别的联系方式。” 江复庭想了下:“只能联系到他班主任。” “也行,你给我吧。”民警发愁的捏了下眉心。 谁知道这才出个外勤捡回来的小偷那么麻烦,他爸还是前段时间刚被抓的蒋建永,这会联系他妈也联系不到,问了局里的 人,一点痕迹都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江复庭报了一串老梁的手机号,“你问他,他能知道他班主任的号码。” “好。”民警拨通号码以后又出去了。 病床上的人指尖轻轻动了动,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而后又安静下来。 江复庭就这么看着正在输液的人,也没玩手机。 突然感觉世事变化真的很无常,想起被他的人强行注射了药物后,现在骨头还发冷。 他的身体,也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家人,开始变得不正常的。 但现在的恨意已经没有当时那么浓郁了,大概是跟着寒冷的冬天被冻结了吧。 何况现在的蒋家已经得到了各自应有的报应,只是蒋黎会狼狈成这样还是让他有些诧异的,而他也只是被他的父亲利用而已。 当初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不管他是出于利益还是恻隐之心也好,最终还是没有下死手,所以刚刚那会才会没法放任他真的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冰冷的眸子泛着一丝波动,江复庭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三章:讨价还价 隔了一会,民警再次走了进来,满脸写着无奈,不用问都知道,还是没办法联系到他的家里人。 那警察从衣服里拿出本子,一边快速的记录着,一边对着江复庭先了解一些相关的事情:“你们认识?” “算是吧。”江复庭勉强得说着。 民警看了他一眼,判断了下,然后点着头:“刚刚案发经过说一下。” “我过去的时候,男的就在打他,怪他偷东西。”江复庭继续说道。 民警唰唰的记录着,写到一半发现怎么不说话了,抬起头示意他继续。 “没了。”江复庭对上他的询问的眼睛。 民警瞪了他一眼,有点不相信:“就没了?” 江复庭再次确认着:“没了。” “有没有群众说看到他偷东西?”民警看他那样子也说不出什么,随后问道。 “没有。”江复庭依旧是简单又明了的回答。 “你后来在哪里干嘛?”民警继续问着。 “防止他打围观的人。” “跟围观的人又吵起来了?”民警只感觉头特别疼。 “恩。”江复庭应了声。 “行了,我知道了。”民警快速合上本子站起来,一刻也不想在屋子里多留,出门的时候又打了个电话:“喂,叫人把那店里的监控调出来,店内店外都要。” 房门再次被带上,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消毒水味,江复庭继续看着病床的人。 眼皮下的眼珠子似乎滚动了一下,指节跳了跳。 这下是真的要醒了。 果然下一秒,那双眼睛就慢慢的睁开了,他还没弄清自己在哪,眼里泛着一阵迷茫。 直到蒋黎的意识彻底恢复过来,别过头,迷糊的眼睛对上漆黑眸子的那一刹那,像是有一团无形的火花在视线碰撞的瞬间突然爆炸。 江复庭看着蒋黎温和的眼睛从迷离一下子变成了怨恨,那双眼睛就跟长了刀子要把自己活生生劈开。 他清秀的脸颊充斥着滔天的恨意,他正想张嘴说什么,病房的门又被推开。 民警走过来的时候,看了眼已经醒过来的蒋黎:“你醒了正好,刚刚已经调过监控了,没有偷东西,碰到了对方然后起了争执,对吧。” 蒋黎别过头,闷闷的应着:“恩。” “偷钱的事情是他捏造的吗?” “恩。” “你没什么事,还要追究他殴打的责任吗?”民警继续翻着本子记录着。 “不了。”蒋黎连想都没想就回答。 “行,后续还有什么问题就报警。”民警做完最后的记录,终于松了口气。 等民警彻底离开后,蒋黎坐起来拔掉了手上的针管,双脚踩到地面的时候还有些发软,差点扑出去。 他及时伸手抓住了床沿的钢管,这才没有 真的摔倒。 “你针还没有挂完。”江复庭也没有阻拦他,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门口。 “关你屁事。”蒋黎没有回头,言语间堆满了不耐烦。 他不会感谢这个人帮了自己的,一分一毫都不会! 如果不是他,他的生活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拖着虚弱的身子终于踱步到门口,然后决然的打开门,就这么离开了。 江复庭最终还是没有回家,掐着时间点差不多了,再回到学校,洗漱了一番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窗户上的沾满了一大片雾气,外面的景象看都看不清。 他抽了张纸抹了一下,还是白茫茫的。 看着外面一大片无穷尽的白,都觉得冷。 又下大雪了。 江复庭难得里面多加了层衣服,捧着保温杯快速的穿梭在校园里,到教室的时候头发上面不可避免的像是盖满了一层棉花一样。 大衣领口上的那圈毛绒也是,被染的全是白色。 他看了眼后面紧跟着的其他学生,大家看起来都差不多。 除了女生,住校的人一般都很少愿意打伞,本来就没几分钟的路,都嫌拿雨伞麻烦。 第一堂课的时候,杨林生又没来,电话无人接听,一直到班主任跟他讲才知道又临时请假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简直像是要去上战场一般,做各种思想斗争才愿意出教室的门。 有些女生干脆懒得出去,让别人从小卖部带点零食回来。 有的男生回教室的时候校服宽大的袖子和口袋全都被零食塞得鼓囊囊的,只有江复庭回教室的时候身上一身轻松,也没人敢让他带。 他刚走进教室的时候,就闻到满教室的膨化食品和辣条味,他皱了下眉也没多说什么,扫了眼班级的卫生角,干干净净的。 随后他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刚拿出耳机,就看到白唐发来的信息。 -昨晚没有异动了吧? 他快速得回复了下:没有。 然后把耳机带好,脑袋里被李斯特的钢琴曲包围着,他的曲子有时像是溪水有时又像是清亮的钟鸣,总是能敲击在他的心房,流淌过全身。 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白唐语气不羁得回复了句:那就好,你自己平时多注意点,我现在可还没想好做师父的准备,你要是真爆发了,自己找地方哭去吧。 江复庭每次看他短信都能感受他的神采飞扬,心情下意识的就会被对方调动起来,打了两个字:放心。 白唐不知道是不是这会特别的无聊,没过一会又来了消息:主要是反噬后果比较严重。 -会怎样? 江复庭顺着他的意思问着,看到反噬这两个 字,想到昨天傍晚,现在骨头都还疼。 -轻则伤及肉体,重则伤及魂魄,反噬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何况你体内加了三层封印。 江复庭看着他这条消息,一时间心里再次凝重起来,照他说的严重性要封印全部被破了,别说命了,魂都可能保不住。 回了一个:知道了。 后面白唐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他耳朵里的歌已经切成了十分嘈杂核能的死亡重金属音乐,低沉的黑嗓撕扯着呐喊,和刚才听的歌曲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风格。 但江复庭就莫名的喜欢着这两种极端,一个清灵柔美到极致,另一个带着点淋漓尽致、声嘶力竭的味道。 脑海里闹哄哄的音乐还没放完的时候,午休的提醒铃格外嘹亮,盖住了耳机放出来的声音。 江复庭熟练的将手机塞进宽大的袖口,一边耳机摘下来,压着耳朵的那一边还塞着。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白唐聊的还有些没完没了,知道江复庭午休还能玩手机聊的更加起劲了。 白唐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已经跳到了他那时候上学的事情上,看他的口气还有点小骄傲:我那会的大学老师可宠我了,还有我那师兄,成天到晚不是盯着他,就是盯着我。 -你什么专业的? 江复庭来了点好奇的兴致随手问道。 -计算机,厉害吧!我还会做网站! 白唐快速的回了句。 江复庭扫了眼,想起昨天在他家看到的那个乌漆嘛黑的做的极为粗糙的网站,眼尾稍微弯了些,也没有拆穿非常配合的回复道:厉害。 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追问了一句:我身上的鬼气是怎么来的? 这下江复庭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信,闭上眼睛以后,手机就再也没有震动过。 视线一片黑暗,只有耳边的歌曲切了一首又一首。 曲风不同的旋律在脑子里逐渐模糊起来,他的睡意不知不觉就涌上了全身。 白唐看着屏幕里的文字,手指不由有些发紧,最后退出聊天页面,干脆把手机掐黑了有些烦闷的直接扔到床上,然后一把软骨头直接融进了电竞椅里面,舒服的叹了口气,看了眼满屏黑漆漆的网址。 右下角的客服聊天提醒窗口突然不停地在闪烁着。 刚刚还有些烦意的眸子忽然一亮! 来生意了。 鼠标在闪烁的客服头像那点了一下,一大片黑色前终于跳出来一个灰白色的聊天窗口。 -抓鬼怎么收费的? 白唐终于来了劲,兴致盎然的腰部一发力,连人带凳子滚进去,紧贴着桌子没有一丝缝隙。 他修长的指节在键盘上跳跃着:上门费五千,普通鬼三万,等级上一个层次加一万。 对面的人似乎考 虑了一下,然后回了句:那么贵! 白唐想都没想,打着自己议价的常用语:真材实料,童叟无欺,专业捉鬼三十年,一分价一分货。 那边的人犹豫了半天,才把具体信息发了过来。 白唐认真的看着上面的信息,看起来是个挺厉害的女鬼,闹了至少有两个礼拜了。 看完信息后回复了下:明晚过去。 -今天不行? 对面的人有些不满的问道。 白唐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行。 晚上他还得赶着去做别的单子。 又隔了几分钟后,那边的人这才考虑清楚,但显然是走投无路被迫的:那就明天。 美滋滋的接完新订单后,他才关掉聊天窗口,楼外面就响起了一个老头子惊慌的呼叫声,“小唐!小唐!你在家不?” 尽管他的房间是在三楼,但是房子相当陈旧的原因,砖瓦都已经风化了几十年,何况这种老式独栋的楼房,隔层本来就不是很高。 外面老头慌乱的呐喊,就跟救命一样的,分外清楚的传入他的耳朵。 白唐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几十年,胡同里的人放个屁都能猜到人要干嘛,他当下就提起了心眼,冲到墙边踩着沙发,推开窗,探出半个脑袋,“我在!”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四章:放弃 外面还下着大雪,房屋顶上,墙边,以及伴着老房生长了几十年的银杏树,全都压满了白色。 明明破旧的外墙,此刻看起来反而像新的一样。 低下头的时候,老头的脸被冻得通红,稀少的白色毛发跟顶着一堆棉絮一样。 老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愁苦的表情欣喜了一下,开口说话的时候仍旧带着一丝不安:“你刘二婶刚刚高血压突然犯了,我这会找不着人帮忙,又要来麻烦你了!” “没事,我这就下来。”白唐随手抓了件沙发上的灰色外套,提提踏踏的下了楼。 老头见他没有丝毫犹豫,激动的抓着他的手:“谢谢你啊!小唐!谢谢你愿意帮我!” 人命关天的时候,白唐顾不上跟他客套,立马问道:“刘二婶人呢?” “我这就带你过去!”老头一拍脑门,然后马不停蹄的给他带路,白唐搀着两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杨林生正好也刚刚从医院里出来。 两个人各自小心的扶着自己身边的人,根本没时间打照面。 季如云倚着自己的儿子,步子走得尤为迟缓。 出了大门的瞬间,她被凌冽而来的寒风吹的瑟缩了一下。 杨林生收紧了下母亲胸前的衣襟,又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套在季如云身上,严严实实的多裹了一层。 他抬起头看着冰天雪地的世界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内心并没有比眼前这个景象好多少。 此时他另一只手里提着季如云的医疗袋子,里面装着各个部位的CT片子。 文字诊断说明是,三根肋骨骨裂,右胫骨下段骨折。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前额皮下出血,有十厘米血肿,无颅内损伤。 那只手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自己捏得,有着非常不自然的发红。 片子里的内容都是新鲜出炉的伤口,新鲜到杨林生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杨牧抡起凳子腿就往季如云身上砸的画面。 那片段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虽不是第一次,但还是惊悚的让他想失声尖叫。 袋子里轻飘飘的几张纸,提在手里却是格外的沉稳,他手一抖差点没有拿稳掉落在地上。 幸好回过神,他又及时抓住了。 季如云的呼吸声非常轻,就好像多使点劲就会非常累似的,浅的杨林生有的时候都听不到。 杨林生随手打了辆车,蹑手蹑脚的将季如云送进车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就像是在护着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碰到边角的时候,都会很仔细的拿自己的手做肉垫遮挡一下。 但季如云不小心触碰到边上的东西时,眉头还是无法控制的皱了皱,嘴唇又干又白,倒吸了一口气。 “碰到哪了?”杨林生看她吃痛的样子,关切的问道 ,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放哪好了。 季如云坐好以后,牵强的挤了一个笑容:“没事。” 杨林生将信将疑的关上车门。 到家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狼藉,凌乱的东西还是跟他出门前的一样。 在这个地方,他就没见过哪一天是干净的,安宁的。 杨林生满身怒气的踹了一脚横在门口的垃圾,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就跟垃圾没什么两样。 然后他搀着季如云小心的走进房间,一路走下来对地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东西,只有嫌弃和淡漠。 等季如云睡着以后,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客厅中央,四周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包围着,屋子里开着暖气,脚底只觉得冰凉,心里愈发的烦闷。 他突然想前两天江复庭跟他说的话。 坚持到高考? 要我在这样的地方多熬几个月? 他突然用力踹了一脚茶几腿,脚指头的所有神经一下子失去了知觉,随后剧烈的疼痛瞬间爆发出来。 疼得他心口都跟被人揪着一样的痛,他烦躁的伸出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不自觉的蹲下身子,都不知道是因为脚比较痛还是心口扯着难受。 真是可笑! 想到可笑,他就真的大笑起来,像是被人按了一个笑闸的开关,怎么也止不住。 那双空洞的眼睛在蹲下的时候,无意间扫过放在茶几下的烟盒和打火机。 可他又不愿意移动,一只手抵着茶几,另一只手拼命的往那边够着。 在中指碰到烟盒的时候用力一勾,连带打火机都一块滑了过来。 烟盒像是被放了有一段时间了,上面的锡箔纸都已经被翻得皱巴巴的,折痕都要烂掉了,应该是那个男人自己都忘了在这放了一盒烟了。 杨林生随手挑了一根,点上火。 因为动作有些生疏,他不会夹烟嘴,只是拇指捏着。 随着燃烧的红光,烟头离他的指尖距离慢慢被缩短,整个客厅都是一股呛鼻的刺激味。 他盯着烟雾缭绕,神色忽然一阵迷惘。 不知道想到什么,然后狠狠的嘬了一口,一股浓郁的尼古丁味带着强烈的冲击骤然喷向了鼻腔,直冲他的咽喉和肺部。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呼吸道都被侵略了一样,气管都被扼制的上不来气。 “咳!咳!”杨林生捂着嘴拼命的干咳着。 现在鼻子里喷出来的气都是一股浓烈的烟草味。 “林生!你怎么了?”在卧室休息的季如云被他的咳嗽声惊醒,虚弱的扯着嗓子问道。 “没事,喝水呛到了。”杨林生没看到烟灰缸,烟头直接胡乱的在茶几上按了两下,强行把烟掐灭掉。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刚刚突然提上来的心口终于缓了缓。 他别过头看了眼窗外,时间就跟定格在那了一样,杨林生就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了好久,久到差点真的成了人形木桩。 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这才动了下手指,然后又恢复成张扬不羁的笑容。 这场大雪又持续了很久,至少一天一夜。 江复庭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白得彻底。 一脚踩在路上,积雪厚得都要到脚踝了,走到比较低的地方就真的过脚踝了。 还好今天穿了厚一点的袜子,他一如既往的抱着保温杯,走向食堂,然后打了一满杯的热牛奶,再走向教学楼。 刚进教室的时候,后面座位上的一张人脸让他稍微诧异了一下。 杨林生正好抬起头,翘着个二郎腿看着他,还主动的问好:“早啊!” “早。”江复庭走过去,放下书包和杯子,坐下来沉默了一下,然后又回过头:“昨天没事吧?” 杨林生歪了下脑袋,想要装傻,结果江复庭的视线紧盯,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他这才一副恍然的表情,捏着桌子上的橡皮:“昨天啊,也就那些破事。” “别影响学习。”江复庭顺着他无所谓的表情知道他退学的心思还没有完全放心,叮嘱了一句。 杨林生顿时瘪了一半的气,趴在桌子上,一脸悲痛欲绝的叫嚷着:“在家烦,在学烦,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 江复庭不再理他,转过身整理着今天的课本,打开盖子喝着牛奶。 午休的时候正好要去趟办公室拿新出炉的考试卷子,江复庭带着耳机,快速钻进教师的办公楼,外面冰天雪地的,就连他都不想多呆。 进入大楼的时候,步子总算有些惬意的松缓下来。他还没走到楼梯,就听到上面拐角传来熟悉的声音。 像是说明,又像是争执,声音大的把自己耳朵里的歌都给盖过去了。 他摘下耳机,没有马上上去。 老梁的声音气急败坏,就像要把跟自己谈话的人生撕了一样,江复庭就算没看到他此刻的脸,都觉得他肯定想找把锥子把对方的脑袋剖开好好看看。 “你自己再好好考虑考虑,我既然是你的班主任,我肯定要对你的未来负责!不管什么原因,就这几个月能坚持一下,就坚持一下!你想想你高中毕业证都没有,以后出去能干嘛!” “跟你没关系,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走!”杨林生依旧油盐不进,他离开的不是这个学校,而是这个城市。 只要没有那个男人的世界,无论是哪,即便是上街乞讨都比这样强。 “你虽然平时学习不好,学习作风也不行,我既然带了你,那我肯定要对你负责到底!你如果真的就这么退学了,那你这几年的辛苦都白费 了。就算你平时学习没怎么用功,那你光坐在这里都耗了不少精力吧,平时跟老师斗一斗也废了不少力吧,现在就这么全都白费了?” 班主任变着花样的在各种劝说他留下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为我们好。”杨林生收起了无赖的样子,诚恳的说道:“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跟班级没关系,跟学校也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出于个人原因。” “你!”老梁看他突然认真起来,反而不好说服了,他宁可希望杨林生是跟以前一样,脑子一热,一时的气血冲动,这样等到对方冷静下来后,反而事情好解决。 “麻烦老师了!”杨林生攥着拳头,真诚的弯腰鞠躬。 老梁没有开口,他就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中年男人略微有些苍老的脸上,凝聚着一些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叹自己还是叹学生。 他是成年人也是老师,比眼前弯腰恳求自己的男生多活了几十年,看到的多,经历的也多,如果自己就这么放手了,男生未来的道路,已经一眼见底了。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五章:后果 江复庭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在辨出了是杨林生的声音后,他就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上午第四堂上体育课的时候,杨林生就一直坐在操场边上的观看台发呆,从上课铃到下课铃,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似乎也不觉得冷一样。 江复庭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的距离突然变得格外遥远,人在这,可心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谁跟他搭话他都不理,篮球也不看一眼。 这个校园里的任何东西再也不能勾起他的兴趣,对方的眼里永远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他的淡漠和自己的有些不一样,像死水,就跟身上的东西全都被人掏干净了,就剩个轻飘飘的空壳。 如果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空洞又麻木。 老梁在看到江复庭走上楼梯的一瞬间,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死命的对着他招手,也不顾自己平时设立的威严形象:“江复庭,快过来劝劝,你们毕竟是同学,平时相处时间比较多,了解的也比较多,他非要一门心思的退学,我好说歹说都说不进去,你说退学哪是那么好退的,社会上多乱啊,高中文凭都没有,去打工都没人要!” “恩。”江复庭简单的应了声,看着杨林生。 对方还保持着鞠躬的动作,腿绷得笔直的,毕恭毕敬的,每天大课间出操的时候,都没见他站的这么直过。 江复庭若有所思的拍了下他的肩,“先起来,别让老师为难。” 杨林生这才慢慢挺起背,眼睛一直垂着盯着自己的鞋子,不敢看他。 大概是因为江复庭帮过自己好几次,他居然升起会担心对方对自己失望的情绪,莫名有些愧疚。 “想过去哪里没?”江复庭没有像之前一样劝他,而是直接问他的后路。 班主任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诧异地瞪着眼珠子盯着自己。 杨林生听到这话,心里放下一些戒备,说起自己之前计划好的打算:“先去边上的县里待一段时间吧,反正先别让那个家伙找到。” “恩。”江复庭假似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做什么工作?” 杨林生在他的引导下思索着,这些事情他早就考虑过,他不是那种笨到连基本生活都不会的人:“找个超市或者厂里打打工吧!” 江复庭也没有反驳他,继续道:“县里工资算两千五吧,够多了。” “对。”杨林生点头道。 “我就算你有提成,一个月工资三千。”江复庭飞快的计算着。 杨林生没有完全弄明白什么意思,但知道他说的也没错,如果在县里打工的话,工资三千已经算比较高的了,继续赞同道:“好。” “我算你们两人工资,每月租房五百,分房住就是一千”江复庭 继续算着:“两人饭钱只算你一千,生活用品,女人的用品,偶尔买衣服。一共两千。” 杨林生听着他的计算,脸上的神色开始纠结。 江复庭并没有停下:“算你每月结余两千,a市的房价平均两万一平,县里房价最便宜八千一平。一套八十平的小房子,不生病,不谈恋爱,需要三十年。” 杨林生纠结的表情有些难看。 “这是理想情况,如果他要把你和你母亲挖出来的话,那你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逃命,居无定所,没有固定工作,你连最基本的收入都不会有。”江复庭不动声色的诉说着未来可能发生的残酷现实:“你现在的存款数额又是多少?” “我。”杨林生突然彷徨了一下,他之前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到处乱逛,只想着花钱买潇洒,他只想着要把家里的一切事情统统抛到脑后。 逃离的家庭的那三年,他考虑到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存款?大概连四位数都没有。 江复庭的目光愈发的犀利,“毫无准备的离开,你觉得你能对你母亲的人生负责吗?” 杨林生的脚底突然有些发软,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嗡嗡的,他脑子里就跟倒满了浆糊,黏黏糊糊又乱七八糟,他没想过那么多,他只想迫不及待的摆脱这一切。 江复庭安静的看着他发愣,那双无助的眼睛看着地面,四周的一切跟着沉寂下来,杨林生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突然抬起头,“那你说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老梁在上次那通电话里就了解了一些他家里的情况,“这件事情,我们大家都帮你想想办法,你未来还有几十年,不能就这样说毁就毁了。” “大家?”杨林生别过头,看着老梁,突然一笑:“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一个大喇叭,出操的时候让你站在主席台慢慢宣扬?” “您别插手,让他自己冷静。”江复庭对着有些尴尬的班主任说道。 杨林生脸上嘲讽的笑容还没有收起,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劳心的事情太多,瘦了不少,侧脸映照在江复庭眼里的时候,勾勒出非常明显的轮廓。 看他还没有准备离开的动静,继续对着老梁说道:“试卷?” “你跟我拿吧。”老梁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叹着气,转过身。 江复庭拿完试卷出来的时候,杨林生还在那里,像是在等自己。 身子不着边际的坐在楼梯扶手上,两条腿就挂在那里晃晃悠悠的,校服的拉链没有拉,大敞在两边。 “走吧。”江复庭瞥了他一眼。 杨林生从扶手上跳了下来,插着兜跟过去,然后瞧了一眼江复庭手上厚厚得一沓,伸出自己的手。 “不用了。”江复庭将手里的试卷捏紧了 点,“想清楚了?” 杨林生将手塞回兜里,迟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回着:“看着办吧。” “恩。”江复庭应着,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将校服的拉链直接拉到底,衣领竖起来以后就跟高领一样。 “对了,我明后天,还得请个假啊?”杨林生满不在乎得说道,现在请假就跟吃饭一样随意。 江复庭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哦,我妈昨天骨折了,我要在家照顾她几天。”杨林生冻得吸了吸鼻子,但胸前的衣服拉链就是不拉。 江复庭听完以后皱了下眉,“那么严重?” 但每次自己碰上那个男人的时候,不是在打人就是在骂人,感觉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样,没有一次是正常的。 在他的眼里生命就像是蝼蚁,可以任意踩之弃之。 杨林生随意的“啊”了一下,也没有解释太多。 江复庭冰冷的眸子打量着他,“你今天就是来退学的?” “也能算是吧。”杨林生想了想,勉为其难的说道,“他们可能打架把脑子打坏了,非要说家里有鬼缠着,我妈前段时间就请了个道士,现在那男的又请。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神神叨叨的,我本来就不想在家待着,准备明天再回去。” 江复庭想到在商场的时候男人身上的黑气,然后淡淡的“恩”了一下。 至少杨林生退学的举措勉强算是一时冲动,还有救。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尴尬的沉寂下来,按照以前杨林生是那种耐不住寂寞各种找话题的人。 但现在已经累的连跟手指头都不想动,不管做什么,什么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母亲怎么样了,男人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冲出来,手上会不会抄着什么东西毫无准备的朝着自己抡过来。 或者只要手机一响,他就一惊一乍的,生怕电话那头又是哭天喊地的动静,害怕到有些神经过敏。 杨林生拿出手机,简单的问候了一下季如云:吃药没? 季如云这个时候才刚刚醒来,浑身上下都像是被车子碾压过的疼,收到杨林生信息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流淌出温暖:吃过了。 她放下手机,眼眶周围本来就青紫一片,昨晚因为疼痛根本没有办法休息好,下眼眶多了一层浓浓的黑眼圈。 眼窝又黑又深陷,看起来就跟鬼一样。 她非常吃力的撑起身子,胸口前的一排肋骨一呼吸都能扯着疼,等她坐到轮椅上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已经大汗淋漓。 季如云非常缓慢的推着轮椅,门把费力的够了半天才够到,打开房门。 外面虽然还是乱糟糟的,但已经被杨林生简单的收拾过,至少地上的碎屑没有了,至于没被摔坏的东西,全都被杨林生一股脑的全都堆在茶几 上,沙发上,反正哪里有空隙,就往哪塞。 季如云有些无奈的笑了下,走进厨房,打了杯水,准备先吃药。 药片刚扔进喉咙里,书房那边突然传出来的关门声,她瘦弱的身躯下意识的立刻紧绷起来。 酸疼的感觉随着肌肉的紧缩,疼的更加明显了,浑身上下就跟不断的被针刺一样。 紧接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季如云只觉得脑子发懵,恐惧的感觉随着每一下踢踏越来越大,直到快把自己彻底的淹没掉。 抓着杯子的双手不停得颤抖,那杯倒得满满的水还没来得及喝,里面的水花就在不断的飞溅出来打湿了她的睡衣。 她只觉得步子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几乎快要窒息了。 杨牧走过来看着满脸惊恐的她,一点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蛮横的命令道:“我自己重新请了个大师来,你找的那个屁用都没有,让他赶紧拿钱滚蛋!” “啊?可是,”季如云怯懦得开口,话还没说完。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六章:出尔反尔? 杨牧就没有好脸色的怒瞪着她:“啊个屁啊!可是什么可是,老子说的话你都不听了?让他赶紧拿着钱滚蛋!” “我,我知道了。”季如云在他的恐吓下不敢再反驳。 等男人回到书房以后,她紧绷得有些僵硬的身子这才终于有些放松下来。 后背已经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跟他接触的每一刻每一秒,都像是在火上煎熬,踩着刀尖行走一般。 季如云吃完药以后,简单的收拾了下餐厅和厨房,翻了下冰箱里还有一些冷冻的排骨,拿出砂锅简单的煲着汤。 等待的时候她就这么坐在灶台前,看着砂锅里的水沸腾起来里面的蒸汽几乎要顶开盖子,然后掐成小火。 滚烫的水汽一直顺着盖子上的小孔不断腾气,带着扑鼻的肉香味。 没过多久,整个厨房都飘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季如云的视线一直凝视着窗外,餐厅的洗手台边一抬头就窗户,外面还焊着一小断花架,花架上还摆着三个光秃秃的花盆。 看起来枝杆都要烂掉了,已经很久没有搭理过。 上次浇水的时候,大概连林生都还没出生吧。 兴许是刚结婚的时候,那时杨牧还在上大学,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在她面前下跪求婚。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充满着青少年的朝气和蓬勃,她会在休息的时候看他打篮球,会在图书馆面对面的憋着笑,吃饭的时候菜里的肉一定夹给自己,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全部都拿给她。 她会在他的课上偷偷溜进去旁听,她还记着自己第一次被他亲吻的时候。 杨牧青涩的脸上染满了红晕,那双温暖的手掌紧紧的包裹着自己,呼吸急促的样子,眼里满是惊慌失措。 那一瞬间,季如云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是他了,这么可爱又青春的人,她只会爱这一个人。 他们以前明明那么美好,可这一切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们之间的生活怎么就会过成这个样子了。 季如云沮丧得垂下头,那双手紧捂着脸,身体不停得颤抖着。 她啜泣的声音压得极轻,怕被书房里的那个人听到,掌心湿漉漉的,有些水滴顺着指缝一点一点流淌出来,就像盖子气孔里的蒸汽碰撞上空气的瞬间,不断液化出水滴一样。 她狠狠吸了一口气,粗糙的袖子用力抹了一把眼眶,火辣辣的刺痛,然后拿出兜里的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喂,严大师。” “怎么了?”电话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严回以为季如云又是催促他来抓女鬼的,手机刻意离得耳朵远远的,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此刻他正摆弄着自己地下室里的阵法,悬浮在中间的铁块看起来似乎和上次有些不一样了 ,红色的锈迹鲜艳了不少。 地上画着的线条跟着变得有些通红,烛台上的鬼火已经换了新的一波,上次的早就被燃尽了。 他凝望着中间架台上的东西,那些红色的脉络顺着柱子一直盘旋攀附上去,鬼火里燃烧出来的能量全都四散在屋子里,沉淀下来,被阵法上的每一条线快速的吸收着,最后凝炼在一起全部传输到中间的铁块上面。 季如云抓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有些为难的开口:“是这样的,我老公自己又请了一个师傅来,所以以后不需要你再来我们家了,我一会把账给您结清。” “什么意思?”严回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是烦他们天天催着自己抓女鬼,但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还差最后一个引子,不是离开的好时候:“杨太太,你应该知道,我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就等这一刻,您是要出尔反尔吗?” “很抱歉,所以款项我还是会按照您的要求给您结清的。”季如云不好意思得说道。 严回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一直把玩着的木珠突然化为了粉末:“杨太太,这可不是钱的问题,你也知道你们家的女鬼处理起来比较麻烦,我为了你这桩生意,可是连下面的都特地去打通了。” 下面? 季如云思索了一下,猜到他指得什么,后背瞬间渗起一阵冷汗,里面那层衣服再次湿了些,眸子里满是惊慌:“那……这怎么办?” 严回听出她开始害怕,望着眼前的小铁块,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姿态肆意地坐在了椅子上。 他没有马上告诉她怎么办,而是继续循循善诱着:“杨太太,你觉得你老公怎么样?” 季如云没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杨牧身上,但是对杨牧的所有情感,早在这几十年被磨得一干二净了:“不怎么样。” 她的语气淡漠的没有一丝的感情。 “我看杨太太生活过得挺辛苦的,是吧?”严回单手扣弄着自己的指甲。 对方突然对她生活上的关心,让她下意识的警惕起来,她跟严回相处了几次,对方不是那么善解人意的人,只是单纯的拿钱消灾。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严回看她有些焦虑起来,拍了下身上宽大的道袍,轻松得说道:“也没有什么,我这里有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你要不要听?” 他话刚说完,屋子里倏地刮起冷冽的阴风,屋子里烛台上的火苗猛得颤了颤,被这股阴风吹得不停发抖。 严回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些鬼火对于突然出现的阴风发自灵魂的惧意,紧接着一团黑气在他眼前凝聚着,四周环绕的鬼火一下子缩小了不少,连带着屋子里的光线更加昏暗了。 一张美丽的人脸随着黑雾散去渐渐浮现出来, 就是那个意外死掉天天缠着杨林生一家的小三,上次被严回强行剥取记忆后不仅恢复,现在还变得更加强大了。 电话里传来季如云疑惑的询问:“什么办法?” “我不仅给你除掉那个女鬼。”严回说话的时候阴鸷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扫在了女鬼身上,那个女鬼瞬间瑟缩地低下头,“还能帮你除掉那个男人。” 下一秒,严回只感觉到手机突然安静了,如果不是对方浅浅又急促的呼吸声还在,他差点以为人不见了,他也没有着急,等着对方的回答。 季如云还处于巨大的惊愕里,在对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她惊悚的回过头,那双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是掩不住的害怕。 直到确认身后并没有那个男人,她才有些惊魂未定的转回来,盯着前方还在闷炖着的排骨。 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手机,用力到指甲盖都有些发白。 季如云缓了半晌,大脑才从缺氧的状况恢复,确认自己真的没听错。 她本想拒绝的,可那一瞬间的自己就像掉入了一个魔障,日日夜夜都期盼着这个人赶紧死掉,现在突然就要变成真的了! 这种念想不断地在体内发酵,像是病毒不断在脑海里扩散,她根本没法拒绝:“你要怎么做?” 严回听到了鱼儿咬钩的声音,笑了笑:“他在吗,我一会过去。” “在是在,可我老公明确说不让你过来。”季如云犹豫了一下。 “我是去要账的。”严回不假思索得说着,站起来对着女鬼勾了勾手指。 季如云迟疑了一下:“我知道了。” 挂完电话以后,砂锅里的肉香已经相当浓郁了,从厨房到整个餐厅,全部都被香气覆盖到每一个角落。 季如云推着轮椅过去,非常小心得撑起身子。她没有拿抹布,直接抓着盖子打开,指腹瞬间被烫得如同火烧一般通红。 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点一点得将锅里的排骨盛出来,就和平时一样,做着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季如云盛了两碗,不管杨牧吃不吃,她都是要盛的,然后她推着轮椅慢慢来到书房门口,轻叩了叩门。 “干嘛?”屋子里的人语气不善的问道。 季如云深呼吸一下:“我刚刚炖了排骨汤,你要不要喝?”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 但她听到从里面传来座椅的轮子摩擦着木地板的动静,然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她连忙抓着轮子向后滚了几圈和门口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随后房门被人打开。 季如云怯怯得抬起头对上杨牧赤裸裸打量的视线。 对方凶戾得眼睛瞪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就直接自顾自的走向餐厅了。 杨牧喝的很快,等季如云慢慢到餐厅的时候,他已 经喝完在厨房续第二碗了。 季如云拿着勺子慢慢得搅着汤,时不时得将目光在杨牧身上来回打探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杨牧厌烦得开口道。 她看自己身上已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了,就差把自己扒了衣服瞅。 “一会那严大师还要过来。”季如云小心开口。 杨牧听到这话,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摔了手里的勺子:“我是让你打发他走!不是让他过来!听得懂人话吗?” “我说了。”季如云低声道,然后转身推向厨房给他重新拿勺子:“他一会来结账。” “事都干不好,还结账!”杨牧冷嘲热讽着:“结屁的账!真当老子的钱这么好拿的!” “但是,你刚刚说。”季如云有些颤抖的将勺子递给他。 杨牧粗暴得夺过去,手指用力的时候,指节还挠破了她的皮肤:“这点东西你都分不清的?他要是真要,就给他个三分之一随便打发走了,听到没?”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七章:下手 “恩。”被挠到的地方稍微出了点血,季如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毕竟跟那些暴打比起来,这些就跟挠痒痒一样。 杨牧喝完以后就一股脑扎回了书房,严回过来的很快,季如云才刚洗完碗,外面的敲门声就响起。 季如云打开门,突然,一阵阵寒冷的阴风铺面而来,瞬间侵占了整个屋子。 她牙关打着寒颤,冷意透过她的皮肤渗进了骨子里。 严回穿着一身道服,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嘴上挂着非常客气的笑容,看着就很假:“杨太太久等了。” “不久,你来得很快。”季如云没有客套的说道,将人请了进来。 就在严回的步子踏入屋子的时候,整个屋子内的温度急速得骤然降低,阴恻恻的,后面紧跟着她看不见的女鬼。 那个女鬼垂着头看着她,脸上的皮肤溃烂不堪,鲜血源源不断的从脸上,身上流淌着。 严回站在门口扫了眼空荡荡的客厅:“人不在?” “在书房。”季如云从开门后就有种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浑身下意识的发毛,竖满了鸡皮疙瘩。 她说话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即使隔书房那么远,都小心翼翼得,生怕被杨牧发现什么。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在很小心的讨好,就像个机器人一样,被杨牧训练得按部就班,没有自己的想法。 可机器人好歹感觉不到痛。 严回点了点头,对女鬼抬了下手指,动作幅度很小,季如云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她只觉得耳边突然刮过一阵冷风,好不容易消下去得鸡皮疙瘩再次起来。 严回看了眼季如云:“你在这等着,一会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动。” 季如云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做,光是突然飘过的阴风就让她不寒而栗,然后她非常听话的点点头,诡异又阴森得感觉没过几秒就弥漫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季如云紧紧得抓着轮椅,咽了咽口水,视线情不自禁的凝望向书房的方向。 书房的门蓦地颤了颤。 杨牧回了下头,他屋子里的窗帘被他拉得密不透风的,哪里来的风? 是不是又是那个麻烦的臭娘们! 他狠厉的眸子对着门口观察了一下,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杨牧嘴里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转回去,看着电脑。 书房本身的采光就不太好,他也没有开灯,两层窗帘将外面最后一丝光线都彻底隔绝掉,仅靠显示器上的微弱光亮起着微不足道的效果。 屏幕里此刻正开着一个不知名的直播网站,一个浑身裸露的女人正对着屏幕扭捏着身子,时不时得卖弄着风骚。 娇媚软绵的低语和呻吟时不时从音响里传出来,杨牧只感觉到一阵滚热的气血直 冲天灵盖,身下的帐篷早已支起,满脑子都被淫秽的欲望所支配。 那双眼睛带着火辣直勾勾的盯着屏幕里愈发扉糜得画面,杨牧正全身心彻底投入到里面的时候,只觉得屋子里的环境愈发的寒冷,和此刻他滚烫的身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操!暖气坏了! 他正想张嘴大喊季如云的名字,电脑后面的窗帘突然飘动了两下。 难道忘记关窗了? 他烦躁得站起来,感觉这风吹得真特么扫兴!粗蛮地扯开窗帘。 窗户封得死死的,甚至连锁扣都给卡死了,哪来的风!他有些莫名的在窗户缝隙里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连蚂蚁都爬不了! “见了鬼了!”杨牧低骂了一句。 话刚说完,他的背后瞬间涌起一丝阴森森的冷意,有什么东西时不时在他身后吹拂着。 脖子和后背钻入了一阵冰冷的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自己的皮肤慢慢的往上爬。 “操!什么东西!”他的心再大,这一下也顿时惊悚起来,猛的回过头。 可回过头后,身后只有漆黑一片,顺着电脑光亮的辐射区,模模糊糊的什么都没有。墙还是那个墙,柜子还是那个柜子。 然而背后冰凉的触感和爬行的感觉不但没有显示,反而更加明显了! 电脑后面的窗帘再次突兀地飘动着,他清晰得感觉有一双正从他的后背缓缓爬到他的后脑。 随着那只手不断地转移,他心里得恐惧像是投入了颗原子弹一样炸开! 那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 窗外不断地传来寒风呼啸的声音,风大的就跟新生婴儿没日没夜的撕扯着嗓门啼哭一样。 外面“呜呜!”的声音不间断的压迫着他此刻脆弱又敏感的神经,杨牧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恐惧而不断地叫嚣。 “啊!!!!”他一边惊叫着,双手在自己的后脑和背上疯狂地乱抓。因为指甲格外的使劲,他的后背硬生生被他挠出了一道道血痕。 “咯咯!”刺耳又诡异得声音紧贴着耳朵,那只手像是穿透过了他的手,顺着他的手背继续往上爬。 “滚开!给老子滚开!”杨牧惊恐地大声尖叫着,然后也不顾及身上的裤子有没有穿好,他半提着裤腰,逃命般地往门口飞奔。 他抬手习惯性的往开关所在的位置狂按,灯就像是失效了一样,毫无反应。 而另一只手摸到门把的瞬间,惊恐中的内心欣喜了一下,紧跟着用力一按,大门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发出锁扣被解开的“咔”声,而是死寂一片,就连他将门把按下的触感都没有。 杨牧慌乱的脸上夹杂着不可置信,他一边又一边地疯狂按着,动作已经因为害怕而彻底的失措掉,直到真 的发出“咔”的一声。 他甚至还来不及欣喜,目光随着手上抓着的东西彻底变成了惊惧。 门把被他摁断了。 手上突然变得黏糊糊,湿哒哒的。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充斥着他的鼻腔,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的从把手破的不规则的口子里流淌出来。 他不用想都知道,此刻沾满了整片手掌的,是血! 杨牧惊慌失措地连忙将把手丢的远远的,使着吃奶的力不断地敲着门:“开门!快给老子来开门!” “轰轰!”门上因为大力的撞击不停的发出巨响,门框的边缘甚至颤了颤。 可外面却像没有人一般,对他的处境置之不顾。 杨牧并没有因此停下,他一面粗暴地踹着门,一面因为季如云对他不理不睬气到极点,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叫骂着:“你个臭婆娘!你耳朵聋了是不是!老子叫你开门,你特么听到没有!信不信老子出去弄死你!” 可他连续砸门砸了半分钟都没有人过来,就像是他被隔绝开了一样。 屋子的温度寒得普通冰窖,冰凉的手已经从脖子爬到他的头顶。 一股透入骨子的冷,像是一盆冷水从他头顶上倾泻下,身体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 他再也顾不得剩下残存的形象,拳头像是雨点不断砸断门上,惊叫之中带着一丝哀求:“开门啊!季如云!如云!如云!你对我最好了,你快帮我开门!” 头发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力量抓住,随着头皮传来拉扯着的剧痛,他直接连带着身子都被往后用力一扯,跌倒在地上。 “啊!救命啊!救命!”杨牧畏惧地疯狂大叫着,双手用力挣扎着,想要利用自己的指甲扣住地面,减缓身体的滑行。 身体仍旧朝着屋子里电脑的方向被扯动,木质的地板上被指甲生生地挂出十条清晰得长痕。 杨牧被强行摁到座椅上,头顶上方一缕缕黑色长发,一撮又一撮地滑落下来。 他干涩得咽了咽口水,电脑显示屏里的直播还在继续着。 里面的美女正挺着圆润又雪白的两颗在镜头前面抖了抖,看得所有观众都一片燥热疯狂的刷着弹幕,屏幕上面飘过的话,一句比一句下流。 美女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变得羞涩而有所收敛,反而舞动得更加卖力,对着镜头发出勾人的喘息声,随后又坐在了凳子上,身子不断的滑落下去,缓慢又轻佻的抬起一只腿,高高得翘在桌子上面。 就在视频里劲爆的画面正如火如荼的要进入正关键的时候,电脑屏幕突然漆黑了下来! 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杨牧胸口传来的心跳和粗重得呼吸声震耳发聩。 他颤颤巍巍地摸着口袋,前面那会因为害怕到极点都忘了掏手机。 手指头已经跟不是自己似的,哆哆嗦嗦的不听使唤,在键盘上瞎按着,开机的密码输了四回才输对。 可即便开了机也没有用,他的眼睛不安的盯着屏幕右上方灰色的信号指标,一点信号都没有! 心底已经发怵到极点,酸软到无力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到四肢。 头上的发丝依旧不断的往自己脸上飘过,这黑色的长发密密麻麻多的就跟瀑布一样,掉了那么多下来还掉不够! 他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好奇,怕到了极点反而思维僵化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一样,手机鬼使神差的往电脑屏幕上照过去。 尽管屏幕是漆黑的,可他依旧将照映在上面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女人的头颅此刻像是黏了胶水,紧紧的趴在自己头上。 而他刚刚看到的滑落在眼前的长发,还有更多数不尽的发丝继续从女人的头上垂散下来,屏幕里的他因为恐惧而面目狰狞着,紧接着,那颗头颅慢慢的抬起来,漆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屏幕里的杨牧。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八章:救场 藏在黑发下的女人脸颊,碎烂的像是一堆肉渣,五官都已经看不清了。 她每动一下,脸上松散的肉就抖动着,他甚至觉得那些稀碎的肉块下一秒就会剥落下来,砸到自己的身上。 尽管这张脸已经面目全非,可他还是清晰的一眼辨别出这个女人。 这张烂肉一样的脸,他这辈子都不敢忘掉!是他亲眼看到这个女人从自己眼前摔下去,变成一摊烂泥! 他就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像气球爆开一样,坠落的瞬间“砰!”的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样的画面像是梦魇总是日复一日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提醒着自己。 在那天之后,他的生活就开始不正常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总有人一天到晚的看着自己的后背。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脾气也一天比一天更加暴躁,甚至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所有的一切都在失控,直到在某一天,季如云也在卧室里看到了死后的她。 生活已经乱得彻底无法控制,他怂恿着季如云去找道士,可是屁用都没有!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骗子! “咯咯”,他的头上再次发出刺耳又难听的笑声。 “啊!!!你走开!快给老子滚开!”杨牧失声尖叫着。 双手在头顶上乱抓乱扯,他用力地抓下了一撮头发,疼得连头皮都要拽下来,可是压在头顶上的分量丝毫未减。 杨牧弯腰,弓起身子,双眼猩红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墙面,眼底已经连最后一丝清明都没有了。 他拿自己的头使出全身的力气,重重地往墙壁冲上去,企图要将女鬼撞死。 头骨和石墙大力撞击的一瞬间,顿时发出沉闷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扩散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甚至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在那一下伴着痛苦,四分五裂。 可他没有停下,连背都没挺起来过,再次蓄力往墙面上撞:“你给老子滚开啊!给老子下来!” “嘭!” “快下来!给老子下来!” “嘭!嘭!” 撞击的钝声,一下又一下,接连不断的,天花板上的墙皮都被震得一片片的往下掉。 温热的液体从他的头顶不断的溢出,就像是溪水一样流淌。 淌进他的眼睛,刺的他睁不开眼。 鼻子,嘴巴到处都是,还夹杂着浓浓的腥味,他第一次知道血的味道就跟铁块一样,甚至有些漫过了他的脖子,流向了他的衣服,睡衣的衣襟部分跟着染上刺目的通红。 身体的力量和意识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被不断的消耗掉。 因为长时间的绷在恐惧里,他的神经早就疲惫不堪。 这个时候但凡再多一点点的刺激,他都能瞬间的崩塌掉, 四肢跟着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冰冷,就在他的意识要彻底游离的时候。 “咔”卧室的门终于被人打开。 外面投进来的一丝微光顺着半掩着的缝隙射进了阴暗得只剩死气的屋子,照在他分崩离析的脸上。 那双惊恐万分的眼在门开后的瞬间,骤然凝缩起来。 杨牧在那一刹那,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骇然失色的脸孔早就没有了以往嚣张跋扈的气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脱的,连滚带爬的摸向了门口,身形狼狈的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他双手颤抖着紧紧抓住卡在门口的脚踝,惊慌失措地叫道:“快开门!里面有鬼!有鬼啊!!” “贫道早已算到今日女鬼会出现,特意前来捉鬼。”严回声音平稳的说着,不慌不忙的样子像是对这个所谓的女鬼胸有成竹。 杨牧有种在濒死边缘峰回路转的感觉,他急不可耐的站起来,但是脚底的力气早就在刚才那会被耗得干干净净,差点又摔回地上。 他还没站稳就着急催促着:“那你快抓!不就是钱么,能抓到,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严回装模作样的捋了下自己的胡子,小眼睛几乎要眯成了一条缝,“贫道不是趁人之危的那种人,钱还是一开始说好的给。” “好!好!”杨牧下意识的对这个人产生了好感,不仅在自己为难时候及时出现,还没有趁火打劫。 但是对方那只脚依旧卡在那里,“那你快先让我出去。” 他再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秒,他都要疯!稍微缓过来的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怎么把这个破房子卖了! “杨先生别急,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这房间。”严回慢慢说着。 “你什么意思?我不走,难道要等着这个女鬼把我生吞活剥了?”杨牧横着眉冲他大叫着。 身体不住的挤压在门上,尽管身子已经虚脱,但是力气还是很大的,严回硬是连皱都没有皱一下,呼吸都没怎么变。 来来回回几下,杨牧看向他的眼神里不由多了一些震惊和本能的敬佩。 这人搞不好真的会点什么! 严回见他终于停下动作,平和的说话声却是不怒自威:“杨先生闹够了?闹够了贫道就进来了。” 杨牧这下哪里再敢阻拦,后退了几步,给他留了点空档,等着严回进来。 严回在他这种恭敬又害怕的眼神下很是受用,下巴的胡子都要翘起来,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下还趴在杨牧头上的女鬼。 杨牧还以为严回在瞪着他,为刚刚自己的行为不满,憋着一肚子怨火又不敢发,怒气在自己体内腾腾的燃烧着,他都能闻到自己体内的焦糊味。 “严大师要怎么做?”杨牧看着他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的, 开口问道。 “简单,贫道之前就将准备工作做好了,只需要杨先生配合一下。”严回笑得非常温和,在屋子里拿着浮尘扫了一圈以后,又围着杨牧开始绕圈。 “怎么配合?”杨牧看他又围着自己走,他的性子本来就容易暴怒,现在被绕得头更晕了,不耐烦的问道。 “杨先生只要站在这里别动就行了。”严回突然一甩袖子,宽大的袖口里突然呼啸出一阵强烈的罡风。 猛烈得狂风就像是带着刀子一般,从四周狂涌而来,硬生生得割在了杨牧的身上。 但是碍于对方刚刚叮嘱过让他别动,他只能咬着牙纹丝不动的,脸上的青筋几乎要暴起,那双拳头紧攥着,被他捏得指尖都发白了,全身都充着热腾腾的血。 身上所有的力量都为抵挡这一下全部都被调动到顶峰,就连意识都被紧紧凝聚着,杨牧丝毫不怀疑这是他从小到大注意力最集中的一次,就连参加高考都没有这么全神贯注过。 严回脸上温和的淡笑变成了难以遮掩的餍足,杨牧下意识的觉得哪里有问题,可他却又说不出来。 因为从前面开始一直压迫在他头上的分量,明显开始减轻了。 直到那种久违的轻松感再次袭来,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不少。可就在他松懈的一瞬间,四面八方的狂风,像是透过他的衣服,生生钻入着他的皮肤。 他清晰的感觉到肉体被数万个刀片的剧痛,这下他真的想要挣扎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 可更为骇然的表情,在他痛到几乎扭曲的脸色渐渐浮现出来。 他发现,他动不了! “怎么回事?你在干嘛!老子怎么动不了了!”杨牧张嘴盯着眼前衣冠整洁的人,沙哑的声音因为不安开始有些颤抖。 严回没有解释,甩了下手上的浮尘,“贫道不是说过,杨先生站在这里别动吗?” “老子特么没动啊!你眼瞎了,哪只眼睛看到我动了,我刚刚想动就已经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杨牧扯着嗓子气急败坏的大骂,结果凌冽的寒风直接趁机灌进了他的嘴里。 嗓子里传来割裂开的剧痛,就跟生生吞了好几把刀片一样,他“呜呜”了两下,再也说不出话。 严回悠哉的理了理浮尘,终于安静了。 他勾了下手指,一直紧贴在杨牧身后的女鬼,慢悠悠的飘出来。 蓦地晃在了杨牧的眼前,男人那张本就已经一片惨白的脸,在女鬼清晰的落在了自己眼前的时候,惊恐的眼珠越瞪越大,眼球凸的几乎要掉出来了。 血淋淋的脸庞不断的飘过来,他只觉得那一堆碎肉几乎要贴在自己的脸上,烂塌的鼻尖已经和他的鼻尖碰到了一起。 杨牧在这一刻吓得直接要魂飞 魄散了! 喉咙里发出剧烈挣扎得呜鸣,就像是深渊里凶猛的野兽在低吼一样。 “咯咯!”眼前的女鬼被他这一声逗得更开心了。 他能明显得感觉到眼前这个可怕的东西情绪突然高涨起来,黑幽幽的眼球一动不动的凝视着自己。 严回一直等杨牧的神经彻底绷不住了,这才慢悠悠的从自己的袖袍里拿出一个葫芦。 甩着浮尘在空中乱舞着什么,随后又是狂风大作,下一秒刚刚还在杨牧面前龇牙咧嘴的女鬼就突然消失在他的眼前。 杨牧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额头上全部都是细密的汗水,刚刚恐惧的一瞬间,里体内被翻搅着的疼痛都一下子呆滞的感觉不到了。 这会全身撕裂的疼痛再次全部重新涌上来,他带着求救的意味看着严回。 女鬼已经被抓了,这下应该放过我了吧! 严回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内心早已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 没想到这一趟过来收获那么丰富,这个男人的灵魂上不管是恐惧还是狂怒的情绪,都在刚刚被激发到极致。 (本章完) ------------ 第四百四十九章:突变 他本来只想顺手跟其他抓过来的生魂一样,直接炼化掉,现在反而有些舍不得了,这个灵魂里的东西对于那个法器来说可是大补的补品! 杨牧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贪婪,没明白那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从一开始就燃起的不安到这一刻变得愈发的浓烈,就像是在心里炸开一样。 对方笑得越是开心,他的心里越是发毛。 “呜呜!”杨牧才从女鬼的惶恐里出来,只觉得自己再次掉入了另一个深邃的无底洞里。 无穷无尽的惧意如同浪潮要彻底将他吞噬掉,不管他怎么挣扎,严回笑得更加开怀,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声。 等严回终于在自己构建的美好设想里畅游够了以后,他又从自己的袖袍里拿出一个破布袋子,和白唐经常随身携带的袋子很像。 紧接着,“咻!的一声,一道黄色的符纸破空飞来,粘在了杨牧的额头上。 愤怒和恐惧夹杂在一起,这人居然把他当鬼物贴符纸!他到底想要干嘛!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对方的意图,他的意识就彻底陷入一片混沌。 严回收紧袋子,习惯性的又捋了一把胡子,将东西塞回袖袍后,推开房门走出去。 轻快的脚步明显看的出来他此刻的心情已经好到不行,季如云一直安静的坐在客厅,视线紧盯着书房的方向片刻都没有挪开过。 刚才杨牧凄厉无比的叫喊和求救声,她在外面一直清清楚楚的听着。 可她不能动,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了,就再也不能停下! 她回不了头,收不了手,是她亲手将杨牧推入深不可测的无底洞里的。 可那是他应得的!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活该! 他现在感受的一切根本不及自己二十年来遭受的万分之一! 我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季如云在外面的状态并没有比当时在里面的杨牧好到哪里去,她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苍白无比,手指紧紧的捏着轮椅。 把手上凸起的防滑小点几乎要陷进她的肉里,手心早就被汗湿润了,她看着严回姿态轻松出来的时候,紧绷着的后背终于松懈下来。 严回给了她一个答案,她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没有回头路了,她只能按照已经发生的事情,继续就这么走下去。 可她张嘴的时候声音根本无法抑制的颤抖:“都弄完了?” 她是在害怕吗?还是在难过?抑或是别的什么。 严回没有情绪的看了她一眼,“恩。” 他点着头,从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纸人,浮尘在纸人上挥舞了两下,紧接着突然亮起灰色的光芒。 明明刚刚只是一张小纸片子,此刻却是活灵活现的,跟真的有生机一样,纸人上画着的漆黑两点的眼睛 ,忽然动了起来,轱辘地转了两圈,眼球从一开始的僵硬生涩的转动,变得逐渐灵活起来,随后死死的盯着季如云。 季如云在视线跟那眼珠子对上的一刹那,吓得推着轮椅赶紧倒退了好几圈。 “不用怕。”严回拿出一张还是干干净净的黄符纸,拿出朱砂熟练的在上面画着,画完之后符纸捏着符纸,闭上眼睛,神情专注的念着季如云听不懂的咒语。 至少等了一分来钟,季如云只看到符纸突然亮了起来,然后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自觉的飘到了小纸人的身上,黏在纸人的额头。 淡黄色的光芒在同一时间将那纸片也牢牢的包裹住,然后渐渐的,那张纸人在季如云吃惊的表情中,不断的别大,甚至超过了自己的身高,直至和杨牧的身形差不多以后,才停下。 刚刚还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紧跟着发生变化,慢慢拉成了犀利的单眼,纸片的身形像是气球一样慢慢的膨胀。 白色的纸张变成了偏深的肤色,紧跟着鼻子,嘴巴都变得立体起来。 慢慢生长出来的头发和浮现出来的衣服,就跟前一秒消失在屋内的杨牧一模一样。 光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让季如云下意识的发抖。 “这!”季如云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向严回:“这是什么?” 不光长相一模一样,神情举止,就连松懈下来下意识的站姿都一样。 杨牧放松站着的时候,一只脚总是会斜跨着,身子的重量全都托在了笔直的那只脚上,随意又慵懒。 这是几十年的习惯。 “他会替代原来的杨先生生活下去,带有杨先生自己的记忆,你只需要跟以前一样生活就可以了。”严回解释着。 季如云的手指不住地扣着把手,眼里下意识的对杨牧露出怯意:“那他……会不会?” “你放心,他只有他的记忆,按照原来的人物轨迹生活,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严回一边说着,一边收好自己的东西。 “那就好。”季如云松了口气,但是扫过杨牧脸的小纸人时,目光还是十分的隐晦。 杨牧察觉到季如云的视线别过头,破天荒的勾起笑容。 季如云被这张笑脸晃得神情一震,她都多久没有见到这张脸对她笑了。 以前的他连好好对自己说句完整话的耐心都没有。 果然不一样。 可又下意识的涌上贪念,觉得这样挺好的。 要是一直能保持这样,家里的生活依旧能和以前一样按部就班,杨牧再也不会打她,所有的一切都能和正常的家庭一样。 她养好身体可以跟普通的女人逛街逛商场,林生放学回来,一家子能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她甚至能想象出未来生活幸福美好的样 子,脑海里已经情不自禁沉浸在温馨的幻象里。 季如云拿出手机给严回快速转着账,对方的口袋里没多久就传来短信的提示音,她礼貌性的确认着:“收到没?” 严回看了眼手机短信,“收到了。和杨太太的合作很愉快,我就先回去了。” “这次真的麻烦你了。”季如云堆起笑容将人送到门口,她已经好久在家里没有这么轻快的笑过。 “杨太太客气了,纸人忌火,杨太太一定要谨记这一点。”严回在门口叮嘱了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季如云牢牢的将他的话记在心里。 送走了人以后,关上大门。 屋子里面再次沉静下来,外面的阳光顺着窗户撒在了客厅里。 杨牧的身子一半被和煦的光线照的泛起了光晕,季如云回过头的时候看着他,对方的眸子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平和的,恬静的。 就像上大学的时候,每一个阳光的午后,他们躺在学校的草坪里,她总是会偷偷的看着那张洒满阳光藏在青草里的脸。 “晚上一起吃晚饭吗?”季如云小心的问道。 杨牧的脸上闪过一丝思索,然后点了点头:“恩。” 季如云的脸色涌上窃喜,还没等她小心的高兴完,杨牧已经走过来给她推轮椅。 她受宠若惊的回过头,抬眼看着身后的人。 “怎么了?”杨牧疑惑的看着她似乎吃惊的样子。 “没什么。”季如云摇了摇头,收回视线,脸上扬起久违又安宁的笑:“推我去房间吧。” “好。”杨牧应了一声,推着轮椅慢慢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夜色阑珊,灯火通明。 古旧的福德巷里,满满一排的墙角都堆满着雪,道路因为雪水时不时融化的原因,一直湿漉漉的,混成凝土,泥泞了一路。 墙面上的白色沾了一天灰已经开始有些脏兮兮的,偶尔会有几个老太太裹得跟个粽子一样,从自己的楼里钻出来,身形哆嗦的提着垃圾袋扔垃圾。 还没有走到垃圾角的时候,站的远远的,用力一丢。 “咚!”的一声,也没扔中。 可是又太冷了实在不想过去,犹豫了再三,挥了挥手,转过身又一摇一摆往自家屋子的方向走回去。 白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差不多该出门了。 他裹了层围巾,虽然不怕冷,但不是为了别的,配合这场雪应景一下,重点是自己这气质带围巾贼帅气。 在镜子面前扒拉了两下,穿的衣服还是很随意的旧衣服,破破的,很符合自己营造的世外高人的形象,虽然自己本来就是世外高人吧。 但谁让一般有钱人就吃这套! 你穿的越是烂一点,人家越觉得你品行高洁,非同一 般。 之前的宋明辉就是这么被他搭上的,虽然人品是真的很差。 收拾好七七八八看着比较像那么回事的道具后,他才慢吞吞的下楼,带上门,掏着钥匙锁门。 刚走出街没多久,就看到那个裹得跟粽子一样的老太太。 “王阿姨!”白唐率先打着招呼。 “哟!白唐,又那么晚出门啊!”王阿姨鼓得跟馒头一样的手朝他笨重的挥了下。 “是啊,赚钱没办法。”白唐瞥了眼有些乱糟糟的垃圾角,“您又晚上倒垃圾呢!您不是腿不利索吗,大晚上又下着雪,以后别出来了,到时候真磕着了!” “我知道,我知道!”王阿姨乐呵呵的笑着,额头眼角的皱纹随着笑容变得更深了。 “您赶紧回去吧,别着凉了。”白唐看她都走到屋子门口了,还张望着自己,学着她挥手的动作催促道。 滑稽的动作让老太太笑的更加开心,但又知道他是在学自己,故作生气的指了指,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确认她已经回自己房子以后,白唐慢悠悠的走向垃圾角,将已经松散开的袋子没有嫌弃的提起来。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章:学习学习 垃圾的分量比较实沉,袋子一提,塑料袋的手提处险些断掉撒了一地。 白唐扫了眼袋子里的东西,都是一些快霉变了的过期食物,还有放了看起来有两三天的残羹剩饭。 他将袋子丢进垃圾桶里,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样可不行啊。” 得找时间上她家说说,老年人肠胃本来就脆弱,还天天吃这些。 拐过巷子口,他熟门熟路的找了个死角,眨眼间的时间,就已经到了杨林生家里附近。 白色的身影几乎和小区盖满雪的白墙融合在一起,当那里慢慢出现一个人影的时候看起来丝毫都不突兀。 只是人影所经过的地方,气温尤为的寒冷,好不容易化掉的一些雪,又有要凝结成冰块的征兆。 白唐游鱼般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小区里角落的方向。 他赶到这地方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鬼气浓郁的就跟在一个暗无边日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明亮的灯塔一样吸引人。 怎么会那么重? 他抓了那么多年鬼,都没见过这么重的。 重点是那道鬼气被掩盖的很好,如果不是他到了这里,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还有这么重的鬼气。 令他意外的是,居然出现了个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东西,而且还不弱。 他突然想起在江复庭身上探查封印的时候出现的奇怪感觉,也是他察觉不清的东西。 他下意识的感觉到这个东西大概是连自己都没见过,全新的,未知的,而且是充满威胁性的。 三界里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白唐收起以往漫不经心的模样,眼眸犀利了不少,朝着灯塔般瞩目的鬼气方向走过去。 到了门口,礼貌性的敲了下门。 “来了!”季如云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咔。”门被推开一个小小的缝隙。 白唐看着一个脑袋从门后面探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女人的脸上还带着大大小小青紫的伤口。 居然是她? 居然是他! 两人同一时间错愕的愣了下。 白唐万万没想到是江复庭同学的母亲,随后扬起招牌笑容:“您好,我是杨先生请过来的大师,天师门的亲传弟子。” 季如云没有开门,但脸色的警惕松懈了不少,她原本打算等杨牧之前请的大师来了直接赶走的,可没想到是个见过的人,反而有些不好直接说出口了:“你好,是这样,我老公不太舒服,不方便出来见你,我家现在女鬼已经没有了,所以……” 她咬了咬唇:“可能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哦。”白唐点了点头,但是没有马上离开,里面鬼气重成这样,女鬼是没有,可不代表就没有别的东西。 要是别的人说没鬼,他也转身就走了 ,跟他屁关系都没有,但在开门的瞬间,他分明察觉到一股很熟悉的气息,那个气息他在江复庭身上的封印里感觉到过。 他依旧是很平易近人的笑着,“那我方便进来看看吗,外面冷的很,能不能讨杯水喝?” 季如云犹豫了一下,可白唐的笑容人畜无害让人特别容易卸下防备,何况这个男的比自己儿子的同学大不了多少,小小年纪的又能看出什么来? 这样想着,反倒觉得自己太一惊一乍,搞不好反而引起别人的疑心了。 “你进来吧。”季如云笑了笑,往后推了两圈给人打开门。 白唐进门以后才明白为什么季如云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坐着的,原来真的是坐着的,他随意的扫了眼她的轮椅,也没有客气,直接在她家的沙发上坐下来。 “杨太太是摔伤了?”白唐看着她推着轮椅到一个柜子边上翻找着一次性杯子。 “嗯。不小心从椅子上摔的,刚好骨折了。”季如云拿出杯子后又推向饮水机旁。 白唐看她很不方便,直接站起来走过去,自己拿过来杯子接着水:“我自己来吧。” 季如云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看他这样子一点也不像修道人的样子更像是普通大学生,跟严回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好意思,还得让客人自己动手。” “没事儿,我这人本来就比较随便,主要是外面太冷了,就想进来坐坐。”白唐一边笑嘻嘻得喝着水,强调着自己进来的目的,不着痕迹的继续卸着对方的心理防备。 “这两天确实挺冷的。”季如云笑着回道,对方谈话的方式让她特别放松。 “哎,你刚刚说的那女鬼抓住了,那抓鬼的大师是不是很厉害?”白唐没有直接问女鬼的情况,率先旁敲侧击起了抓鬼的人。 只要不说抓鬼的事情,季如云也没什么心理压力:“是挺厉害的,一下子就抓住了。” “一下子?那么厉害。”白唐一脸敬佩的重复道,“要我抓鬼,虽然也能抓,但也得折腾好一会呢!” 季如云也没细说太多,就一直笑着:“是挺厉害的。” “哎,那你方不方便跟我说说他叫什么名字啊,做我们这一行的圈子小的很,很多大师都特别厉害!”白唐随口说道:“什么孟大师啊,李大师啊,严大师啊!” “对,就是严大师。”季如云听到这名字下意识的就点头了,等白唐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说漏了嘴。 白唐却是很震惊,因为自己只是随口胡诌的而已,居然就这么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撞上了。 惊奇的表情非常巧妙的被他变成了迷弟的狂热:“真的啊!真的是严大师,那你简直太幸运了!” “啊。”季如云张了张嘴。 白唐还是捕捉到了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和惊吓。 “是挺幸运的。”季如云大概没想到自己随手请的人会那么有名,被白唐脸上洋溢的兴奋也冲的有些发蒙。 “那你方便跟我说说那大师是怎么捉鬼的吗?”白唐热切的看着她,眼睛真的就跟追星的粉丝一样热忱。 桃花眼一闪一闪的,就像星星一样,闪得她心里都一阵荡漾,活灵的就跟会说话一样。 “这个啊。”季如云为难的看着他,反而因为白唐慢慢纠起来的失望,有些不忍心:“我确实是没看到,那个大师不让我看,他是在屋子里做法的。” “那我方便去屋子看看吗?”白唐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带着满满的祈求。 “我。”季如云踌躇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们这行不像学别的那么容易,平时像他们这样的大人物瞧都瞧不见,更别说学技术了,有些就算看了半辈子都不一定学的会,我就是想观摩一下大人物是怎么抓的鬼。”白唐说得格外诚恳。 季如云实在是拒绝不下去,无奈的点了下头,领着他去书房:“那你看看吧。” 看他那样子,估计也就是个半吊子的,发现也发现不了什么,看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白唐脚步欢快的跟在季如云后面,在书房的门打开的一瞬间,欢快的脚步差点没绷住,那张迷弟脸差点焉巴了下去。 里面的鬼气已经浓郁的不像话,估计他在小区外面看到的鬼气,都是从这里发散出来的。 电脑桌前坐着一个中年人,眼眸横扫了一下,他就清晰的看出来,那哪里是个人,就是一张纸。 但是纸上翻腾着的鬼气相当的浓郁,白唐用余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回过头来的季如云,看她的反映,应该是知道的。 但又为什么会有人明知道跟自己呆在一起的不是人,还心甘情愿的在一起。 白唐忽然想到那天和江复庭在学校花园里偷看的对话。 女人此刻脸上的伤痕尤为突兀,好像还比那时候多了,不过那会她本来就戴着口罩,他也没看太清,自己辨认人靠的向来不是外表,而是魂魄。 “就这了。”季如云此刻的脸上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现在的杨牧已经不是之前的杨牧了。 眼前这个男生虽然看起来是个半吊子,但多少也算是从事这方面的人,万一又看出来了…… 白唐脸上的神色收敛的很好,没有吃惊也没有激动,茫然又平静的走进去。 杨牧听到动静后就转过头,看着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有些诧异:“这是?” “这就是你昨天找过来的捉鬼大师。”季如云简单的介绍了下,然后对白唐说道:“这位就是我先生,请您过来的人 。” 白唐恍然的点点头,“您就是杨先生。” “正是我。”杨牧站起来,给他拉了张凳子:“坐吧。” “没事,我不坐,听说你家鬼已经被抓住了,我就好奇过来看两眼。”白唐说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在杨牧身上打量了一圈,然后又继续环顾着书房。 假装是在看这个屋子。 这个纸人确实是做的相当逼真了,承载了原主的记忆,让他诧异的是,纸人身上有一股他没见过的力量。 跟那天在学校被溜掉的女鬼爆发出来的力量很像。 那个女鬼? 白唐下意识的捕捉到什么,当时那个女鬼就是冲着杨林生来的,现在又出现在他们家里。 千丝万缕像是抓到了些头绪,但又揪不出来。 “你们方便告诉我那个大师的联系方式吗?他这做法做的太厉害了,我都看不出来,我真的想当面跟他学习学习。”白唐恳切的看着季如云,问道。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一章:奇怪的事··· “这个不行。”季如云这次没有犹豫的就拒绝,可又觉得白唐很可怜,“没有大师允许,我不能随便给别人……要不我帮你问问,如果他同意,我就告诉你。” “那就算了吧。”白唐失落的垂着头:“外面这一行修的都是缘分,可能我跟那个大师缘分未到。” 他怕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在打听他,万一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这个我确实没有办法帮助你们了。”季如云遗憾地看了他一眼。 “没事,我也知道你们都不容易。”白唐说着在自己的破布带里摆弄着什么,然后抓出一个符纸,递给两人一人一张,“这个是护身符,保你们平安的,我亲手画的,尽管放心用!” “那就谢谢白大师了。”季如云不好意思的接过来。 白唐又给了杨牧一张,就在杨牧接过的瞬间,白唐指尖的鬼气“咻!”的飘出一缕,顺着符纸上的暗纹,符纸顿时亮了下,鬼气在同一时间变成了跟暗纹一样的图案,在杨牧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钻入了他的体内。 “唔。”杨牧的胸口突然不适了一下。 “怎么了?”季如云看杨牧突然的反应,连忙推着轮椅过去,关怀道。 “没事。”杨牧还没察觉什么,就揉了下胸口,“可能刚刚起来的太急了。” 季如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眼白唐,虽然没什么事,但出于警惕还是开始笑眯眯的赶人:“我老公这会不太舒服,要休息了,就不方便多留你了。” “哦,好。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白唐非常识趣的退出门。 反正自己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呆着也没必要。 季如云非常贴心的把他送到门口,白唐回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笑容轻松的女人,女人给他的感觉和在学校那会碰到的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如果是死气沉沉的,像是个黑洞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灰暗让人不敢靠近的话,现在就跟正常的女人一样,有血有肉的。 大概就是因为纸人带给他的改变吧。 白唐换好鞋子,对着她客气的笑了笑:“您留步,不用送了。” “好,路上小心点。” 白唐温和的笑着,然后自己关上了大门。 这些事情让人毫无头绪,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浮现起江复庭那张脸。 他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后,整个人直接靠在墙上慵懒的站着。 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何处,就连电梯什么时候到了一楼都不知道。 夹门开了又关。 直到有上电梯的人进来,奇怪的看着他,他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从电梯里出来,一边走着一边掏出手机,给江复庭拨了个电话。 江复庭那边,数学老师霸占着晚自习的课 正在给大家强行随堂测试,所有的学生都面色肃穆的埋着头认真做题。 安安静静的教室里突然响起手机的震动声,就跟安静的午后突然打雷没什么区别,震动间不停碰撞着金属抽屉的声音引得所有人同一时间抬头寻找声源。 “咳咳!”江复庭干咳了一下,刚刚那一瞬间把他都成功的吓着了,肾上腺飙升,心跳就跟百米赛跑了一样。 他想都没想就把手伸进桌子掐断电话。 所幸在讲台的老师好像还在专注自己的事情,没有听到动静,直到班级里的人对刚刚的声源好奇的嗡嗡起来。 她这才不耐烦的抬起头:“怎么了?题都做完了是吧?”才起了蚊鸣的教室再次安静下来。 白唐看着还没响两秒就被掐断的手机,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江复庭这会应该还在上晚自习。 尴尬的挠了下头,脑补了下这会这家伙估计应该是一副死鱼脸。 不止是死鱼脸,现在的江复庭反应过来有人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时,浑身上下散着一阵阵冷气,周围几米比零下十来度的外面,还要冷。 前后桌的人被他突然释放的寒气激得脑子都僵住了,手上的试卷都看不明白,一堆函数符号突然跟个看不懂的外星文一样,再眼前转着圈,刚憋到一半的大题答案硬生生的给忘掉了。 草!班长要是答完了,能不能出去一下! 隔了几分钟,江复庭就跟听到四周同学的心声一样,拿着试卷非常配合的站起来,羡慕又佩服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环绕在他的身上。 江复庭面无表情的将试卷交上去。 “检查过了?”数学老师犀利的眸子抬了抬,并没有因为他是好学生就随意的糊弄过去。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和以往一样认认真真的,继续道:“我去趟卫生间。” 数学老师没有马上回答,那双锐利的眸子在他的试卷先扫了一眼。 江复庭只看到数学老师的眼镜片突然反光了一下,然后拿着试卷抖了抖,翻过来直接看向最后大题,毫无变化的表情让人猜不到大题目到底是对了还错了。 数学老师捏着试卷又抖了两下,然后才缓缓开口:“去吧。” 随后江复庭只感觉到盯在自己后背的视线更加灼热,得了老师的允许后,他迫不及待的大步离开教室。 最后的大题确实是比较难,不少人学生都被后面的三题卡住,测试前就说过了,这次的小测验是按照高考标准的选题来出的。 目的就是提前检测大家的知识水平储备量到哪一阶段了。 自从元旦回校过后,高三的教学楼已经开始有了高考备考的紧迫感了。 走出教室后,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离下课也就剩十分 钟,一会回不回教室都一样。 他出来主要是为了吹吹冷风,让头脑清醒一下,那会被那铃声激得太生气,坐在那还影响其他同学答题。 他拿出手机冰冷的扫了一眼,想看下刚刚到底是谁那么无聊挑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未接来电那一栏浮现的两个字让他心口隐隐再次要燃烧起来的怒气熄灭下去。 白唐? 思索了一下,他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忙音还没持续太久,就响起了白唐意外又惊喜的声音:“你已经下课了?” 江复庭听着他明亮的声音,所有的怒气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他透过楼梯上的小窗看着外面皎洁的景色,问道:“恩,有事?” “你最近胸口的封印多留意一点,上次查过以后感觉挺不对劲的,一有异样就马上联系我,不要拖延,知道吗?”白唐难得认真的嘱咐了他几句。 “我知道。”江复庭很快的接上,这种事情现在不用对方提醒,他也知道严重性。 那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他所能接受的,只有现在的一切,才是他该拥有的一切。 深邃的眸子贴着窗外的时候不由犀利起来。 “那就好,我想了下,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在故意吸引你身上的力量······总之你平时多留点心。”白唐说到一半,又怕自己说得太多,收住了嘴。 “什么东西?”江复庭很快的捕捉到问题的关键。 “我已经在查了,这两天可能会经常出远门,那里的信号不好,可能不方便接你电话。”白唐好像也在外面走夜路,电话里除了说话声,呼呼的风声也很明显,吹到手机里“哗啦!”“哗啦”的干扰着信号。 江复庭皱了下眉,“我知道了。” “对了,你上次那个同学,就是花园里偷偷跟他妈妈聊天的,还跟你组队打篮球的。”白唐怕江复庭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一连找了好几个形容的。 “恩,他怎么了?”江复庭听到他的前半句就知道他说的杨林生,直接打断了他还没形容完的措辞。 “哦,他最近有没有,就是对你······做过比较奇怪的事情?”白唐支吾了一下,硬憋出了一个比较不太那么尴尬的词。 不是他想怀疑杨林生和他的母亲,但是去杨牧家的时候纸人身上的东西还有和女鬼交锋时,以及干扰江复庭身上的封印,都有股他说不上来又相似的气息,相似到他不得不把这些联系起来。 杨太太的态度让他有些捏不准,看起来是个柔弱和可怜的女人,可人总有冲动的时候,失去理智的时候,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奇怪的事?”江复庭挑了下眉,眼睛依旧盯着窗外,但是神色里带着一丝不能理解的疑惑。 “就是……”话筒里的人明显纠结着,费力的寻找着更贴切的词:“比较亲昵的动作,或者是……对你来说比较出格的举动,反正就是跟平时不太一样的行为?” 江复庭听着他奇奇怪怪的形容词,尽管他的眉宇拧不成麻花,但是心里已经拧成麻花了,还是掰都掰不回来的那种。 亲昵的动作? 他蹙着眉思索了一下,关于杨林生的所有一切脑海里空白一片,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杨林生最近挺正常的。 脑子想着想着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疯,顺着亲昵、出格这两个词,就蹦跶到了运动会那天跟白唐摔倒在一起的场景上。 他的呼吸莫名的忽然急促了起来,耳根子再次不合时宜的发烫,怎么又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一刻他突然想回到教室,继续让数学老师给自己多出几道大题了。 白唐听到他呼吸传来的变化,惊喜了下:“想到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二章:他好像变了 “没有。”江复庭冰冷的拒绝。 “哦。”白唐就默默的蹦了一个字,光这一个字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话筒里的人失落下来的情绪。 “确实没有,想到跟你说。”听到对方语气里的失落,江复庭补充了一句。 “那就先这样吧,不打扰你学习了。”话筒里的风声已经没有了,白唐说着悠哉的打了一个哈欠,像是已经惬意的躺在了家里一样。 “恩,早点休息。”江复庭挂了电话,下课铃声刚好响起来,挨着楼梯口的教室,在铃响的同一时间就有同学直接冲出教室,风风火火的下了楼梯,压根没人注意楼道边上还站着一个人。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时间,才八点十几,还有一堂晚自习。 感觉刚刚跟白唐说早点休息有点怪怪的,懒得再想那么多,他收起手机走向自己教室。 黑夜随着时间愈发的深沉,外面呼啸的风声听着就吓人,每次下完雪还刮大风就让人觉得特别不舒服,就跟城市被看不见尽头的阴霾笼罩着一样,总要持续很久。 季如云在白唐走后,才敢真的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脸上稍微消下去一些的肿胀。 双人床上的杨牧沉沉的睡着。 季如云透过干净到没有一丝灰尘的镜子看着那个男人。 以前的杨牧睡觉会大声的打呼噜,每天晚上睡觉都像是伴着雷鸣入睡。 但是现在床上的这个人睡的格外安稳,身体笔直的躺在那里,不会乱动,不会打呼,不会磨牙,也不会说梦话,安稳到连呼吸声都感觉不到。 如果不去看他的话,屋子里静悄悄到她会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丝毫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般。 只有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心底才会开始浮现出一丝害怕,在白天的狂喜和激动的情绪随着深夜彻底沉寂下来后,才会有这种发自内心的惧意。 她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感受到,这个杨牧,不是人,甚至连鬼都不是。 捏着湿巾的手又有些发汗,季如云看着镜子里神色慌张的自己,不断的自我催眠着。 没事,好歹他不会害自己! 这个人不会害自己! 单这一点就比原来的那家伙好多了! 这样想着刚刚还颤动不已的心慌果然平稳了不少,她拿起桌面上的面霜,再次抬起头正准备照着镜子涂脸时,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脏突然又开始疯狂的跳动,眼睛睁得极大。 镜子里的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没有动作,但是她能感觉到对方垂下的头正在凝视着自己。 季如云整个人的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身体就僵在那里跟身后的人一样,一动不动 的。 “怎么了?”熟悉又冷漠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飘下来。 她不寒而栗的看着镜子里一直低着头的男人,可能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回应。 杨牧的脸慢慢在镜子里抬起来,他没有生气,很自然的笑着,催问了句:“怎么了?” 季如云冻结的脸上非常艰难的挤出笑容,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堆叠起来,看起来反倒是比这个纸人还要怪异:“没事,我就是突然想林生了。” “想他的话,就让他回家住一下。”杨牧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他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肩膀像是机器一样僵硬,此时的纸人杨牧就像是以往恋爱时的杨牧,他继续关切的问道:“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虽然知道这只是纸人,不是以前那个动辄打骂的男人,身体的本能还是让季如云颤栗了一下,她故作放松的揉了揉太阳穴,吐了口气道:“可能是太累了吧,我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杨牧点了点头,抓住她的胳膊,做势要扶她起来。 季如云却反而如同受惊了一样,猛的抽回手,可抽手的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抬起头后,对方果然在用奇怪又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对不起,我。”她连忙说道。 “你在害怕我?”杨牧打断了她的话。 季如云怔怔的看着他,只感觉到对方身上突然散发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威胁,本能的警惕逼着她拼命放松自己。 她继续努力让自己笑得亲切点,转移着话题:“对不起,我之前怕习惯了,我刚刚还以为你又要……” 她故意留着一半没有说完,就收住嘴,按着她的话继续联想下去,只会以为她是因为害怕再次被打。 她不能让眼前的人知道,她还害怕现在的他,因为她也不知道一个纸人如果对自己有了间隙,疑心或者愤怒,会发生什么。 杨牧听到她这话后,刚刚才绷起来的脸孔,就这么放松下来,他俯下身对她说道:“你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这张脸说出这样温暖的话,让季如云心里的恐慌真的消散了不少。 她捏紧了手里的罐子,动容的点了点头。 “别擦了,睡觉吧,你变成怎样我都喜欢。”杨牧再次抓住她的胳膊,扶起她。 这一次的季如云很配合,跟着他,倚在他的怀里,慢慢躺回了床上。 “你不睡么?”杨牧已经钻回了被子里,看季如云还靠着垫子坐着,把身子翻过来对着她,问道。 季如云看着手机,指尖时不时的在屏幕上划两下:“我现在还不困,你先休息吧,我看会手机就睡。” “恩。”杨牧见她这样说,就不再吭声,非常贴心的伸出手在她身体两边掖了下被子,防止她着 凉了。 弄好一切好,才盖好自己,闭上眼睛。 隔了一会,呼吸声又没有了。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边上看似睡得昏沉的人,再次叹了一口长气。 要怎么去习惯? 可也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怎么办? 林生……他回来以后又会怎么想? 季如云拿着手机发了会呆,屏幕里的文字从坐上床的那一刻,她就压根没有看进去过。 只是过个几秒,象征性的划两下做做样子而已。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晚上来的那个大师。 那小孩似乎真的对严大师挺感兴趣的,而且又是自己儿子同学的亲戚,那个同学还帮过他们家不少。 就当做是答谢吧,引荐一下,严大师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接受,那就看他的造化吧! 她思绪里还在犹豫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已经播出去了,电话被接通后,她看了眼躺在身边熟睡的人,说话声下意识的压低:“严大师,是我。” “杨太太啊!”严回听出声音,问道:“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本来不想麻烦你这件事,但是那人又对我有恩,我这不就厚着脸皮来替他讨个人情。”季如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严回也没有马上拒绝,非常客气的问着:“杨太太的朋友,我能帮一定帮,有什么难处先告诉我,我解决不了的,我上面还有更厉害的师兄师父。” “其实跟抓鬼没关系。”季如云迟疑着开口。 “哦?”严回来了点好奇的兴致。 他淡漠的看了眼此刻躺在地下室中央,近乎奄奄一息的人,手里扔了个黄符过去,身上满是鲜血的人顿时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喘息着,猛烈的咳了咳。 季如云清晰的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咳嗽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说。”严回催促了一下。 “其实就是我儿子的一个同学,他那个同学的亲戚,好像也是做你们这行的。”季如云说着,听到话筒里的呛咳声更为剧烈,不由自主的就停了嘴。 严回本来只是听着玩玩,可听到季如云说是她儿子同学和他的亲戚时,他脑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现起从女鬼记忆里读取出来的画面。 他! “我让你拿头发的那个同学?”严回终于认真了些,似乎是嫌地上的人有些吵,他直接走出地下室,把门带上。 “就是他的亲戚。”季如云听到他认出了是谁,心里一喜,搞不好真的有戏,继续说道:“他说他一直久仰您的名讳,想要跟着您学习捉鬼和道法。” 严回听到这话,紧张的声线都提高了,直接质问:“他知道我是谁?你告诉他了?” 季如云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惹得对方突然动怒,连忙解释道:“他,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但听他的意思是以前就听过您的大名。” “他自己说的。”严回明白了什么,但还是再次确认着。 “对,是的。”季如云非常恳切的点着头,点了头后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 严回哑然一笑,原来是诈我,“你怎么跟他说的?” 听电话里的口吻松了些,季如云也紧跟着松了口气:“他想要您的联系方式,我告诉他没有您的允许不能随便给他,但是我又想替他争取一下。” 她说到后面的时候,说话声音更低了,因为是她擅作主张要替这个白大师争取的,这样说出来反而没了底气。 严回听到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几乎是掩不住的,他还得谢谢她的这毫无用处的善心才让他知道了这件事。 “我知道了。”他简单的回了一句。 “那朋友那边……”季如云犹豫着继续追问,既然都已经开口了,那就索性争取到底。 “这种东西凭借的就是资质还有天赋,我会联系的,能不能进我们门派就看造化了,你就不用再联系他了。”严回捋顺胡子,高深莫测的说着。 “那就谢谢严大师了。”对方话愿意说成这样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严回挂了电话,慢悠悠的走出屋子,手指惯例勾了勾。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三章:同一个地方 一阵阴风突然袭来,卷的他宽大的道袍都不停地扑棱着,满身红衣的女鬼乖巧的飘荡在他身后。 “再抓两个生魂过来,我就彻底放了你。”严回头也不回的开口道。 女鬼的身影在他这话之后激动的颤了颤,激动地应道:“是!” 紧接着,在严回一挥袖子后,再次消失在空气里。 严回突然夸张地笑起来,狭小的眼缝酝满了狂妄和阴狠。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被人发现,看样子是时候加快速度了。 何况下山那么久,师父估计也快要来催他了。 他自大的笑容随着眼角的狰狞逐渐收敛起来,只剩下不顾一切的狠辣,阴涔涔的样子并没有比鬼好看多少。 既然你先上门招惹了我,就别怪我不择手段了! 礼拜天回校前,林锦很争气的赶在上午就回到了机场,不然等下午回来还得等一个礼拜才能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 江复庭在接机口看着林锦至少推着四个行李箱出来,有些无语,去的时候就两个箱子,回来的时候还多了两个箱子。 江复庭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推车,还真有点沉,推着都有些费力:“怎么那么多东西?” 林锦见着他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的冲上来挽住他的胳膊:“我这不是给你们带的东西吗,还有我那几个姐妹的,吃的用的,护肤的,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特产。” 她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 江复庭又瞅了一眼四个行李箱,都是26寸的大箱子,压的满满当当的。 “对了,你爸呢,怎么没看到他?”林锦从见着儿子的兴奋退出来后,这才想起少一个人,东张西望了一下。 “在车上。”江复庭回道,走出航站楼后,没几步就找到了他们家的车子。 江朝正站在外面倚着车门吸着烟,在看到他们出来以后就挂掉了手里的电话。 在看到推车的一瞬间,他脸上的震惊和江复庭第一眼看到林锦时的表情如出一辙:“怎么那么多东西?” 不愧是父子,问的问题都一样。 林锦对他翻了个白眼:“嫌多你别吃别用!” 江复庭憋着对江朝突然被怼后一脸懵逼的嘲笑,面无表情的提起行李放入后备箱。 “快搭把手,还站在那里干嘛。”林锦吃力的拖着一个箱子下来,又瞪了眼还站在门边无动于衷的人。 江朝憋屈又无辜的去抗箱子,他本以为里面就是一堆衣服,重也重不到哪里去,很轻松的顺手一提,结果重量突然被拽起的瞬间,差点压的他闪了腰。 偏偏江复庭已经云淡风轻的放好第二个箱子了,他只能咽着口气,硬着头皮一口气往上抬。 这么重的东西自己老婆到底是怎么抗上飞机的。 江复 庭放完最后一个后,坐上车,带上车门。 林锦笑的一脸讨好,掏出纸巾要给他擦汗:“还是儿子厉害,辛苦你了。” 他接过纸没有擦脸,而是来回擦了几遍手,这么点活也出不了汗,就是拉杆和轮子上的灰挺多,沾了一手。 前面的江朝看着后视镜对自己干瞪着眼,江复庭看他额头上倒是湿湿的,又给他抽了一张纸递过去。 “中午上哪吃?”江朝接过来简单的抹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不少,回过头问道。 “都可以。”林锦突然想起上次和江复庭吃饭的地方,虽然一顿饭下来闹了不少事情膈应的慌,但服务和品质确实挺不错的:“要不去锦华吧。” 江复庭脑子里本能的就浮现起那个画面,女人一脸惊恐的从自己眼前就这么掉下去。 他只能站在里面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变成肉泥。 看到了一个恶鬼的诞生,手里的纸巾差点被他捏的扯碎。 “怎么了?”林锦察觉到身边的人身子僵了一下,别过脸看着他:“你不想去吗?” “没有,都可以。”江复庭将手里的纸巾揉成一团,一脸平静的看向窗外。 “就是那家新开的?外地人开的是吧?”江朝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打着方向盘思索了下不确定的问道。 林锦点了点头,想起上回赠送的点心还忍不住称赞:“就那家,东西挺好吃的,特别是甜品做的挺好的。” “行,那就去那吧。”江朝戳了下导航,路线跟原定路线不一样,跟着导航又开始掉头。 “恩。”江复庭应了声,视线随着车子调回了方向,窗外的景色又变成了一开始从机场出来的那条路,脑海里想要拼命的把时不时出现的画面忘掉。 他不是个胆子很小的人,也不是那种思虑很重的人。 但是那个画面带来的冲击力太大,让他第一次感觉到离人性和死亡那么近,就像是在他的身边擦肩而过一样。 思索之间,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杨林生的:江复庭,我明天不请假了啊,晚上继续来上晚自习,你跟老梁说一下,把我假消了。 江复庭皱了下眉,自打杨林生跟他稍微熟一点以后,大事小事都直接找他,他自个压根直接懒得跟班主任沟通了。 但想着对方那脾气和那张嘴,还是算了,免得又和上次在楼道里一样说话说到吵起来,就差上手,他随后只能回了一个:好。 A市的机场一出来就有个高架,车子驰骋了四十多分钟后终于到了市中心。 今天礼拜天,人本来就比较多,而且他们来的比较赶没有预约,三个人还在宴厅外面等待了一会。 等位置的地方人也 都快坐满了,热闹得有点不太像五星级酒店了。 看来上次的事情并没有给这个酒店造成太大的影响,江复庭默默的看着时不时进出的人,酒店经理正扬着标准的笑容非常得体的协助着服务员处理一些比较紧急的事情。 想到这个经理上次说话的样子,确实很有一套。 “这人这么多?”江朝等的有些不耐烦,时不时看着手表,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饭还要排队的经历了,平时不是秘书订好就是林锦订好。 “今天这人是有点多啊,等了都有十几分钟了。”林锦的脸上也有些焦灼,看了眼江复庭:“会不会耽误下午去学校。” “没事。”江复庭说道,稍微晚一点也没事,副班手上还有班级的备用钥匙。 “我去问下有没有包厢,大厅人多也吵。”江朝说完就直接走到前台那边跟迎宾交谈了几句。 那个迎宾的表情瞬间恭敬了不少,笑得点头哈腰的。 没过多久江朝刚刚还有不耐的肃穆脸就缓和了一些,在迎宾如沐春风笑容的带领下,跟着走过来,“包厢在楼上。” 江复庭也没有说话,跟着走上去。 等上楼以后,他就有些能理解服务员的表情为什么变化那么大了。 包厢区的设施相当豪华,跟楼下宴厅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每一个包厢都是非常独立的空间,跟普通的酒店包房不同的是,外面所有的一切墙体用的全部是浅金的反光镜面,给本就宽阔的走道增加了无限的延伸感。 包厢外面还划分了一个露天阳台的区域,阳台的面积从包间第一间延展到最后一间全部都是。 外面还摆着不少的咖啡桌,专门供人茶余饭后休息的地方。 不过现在那么冷的天,很少有人愿意出去待在阳台吹冷风。 大概是家里人很久没有聚在一起,算一算林锦这趟出差走了至少十来天,这顿饭吃下来三个人兴致都格外高扬。 一直在各种话题里蹦来蹦去,比如吐槽着国外特别奇怪的生活习惯,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去了哪个美术馆,或者新研发的环保技术到底怎么样。 总之江复庭一顿饭下来,耳根子一直没有清静过,吃完饭之后林锦亢奋的脸都一直是潮红的。 江复庭放下筷子,擦着嘴,看林锦和江朝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准备给江朝和母亲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不吃了?”林锦抬头看着江复庭突然站起来。 “饱了,我出去走走。”江复庭说着拿起外套,没有停留就走出包厢。 “先生,有什么需要的?”站在门口的服务员见他出来,连忙殷勤的上前来问道。 “不用了。”江复庭礼貌的拒绝。 突然出来又不知道去哪里,想到外面的 那个阳台倒是挺冷清的,之前看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还没等他完全想好,脚下的步子已经非常自觉的往那边走过去了。 他刚推开玻璃门,就感受到了外面刺骨的冷意。 今天风不大,但还是冷的很,幸好记得带了外套。江复庭插着兜,黑幽幽的眸子打量空旷的阳台。 很大,很冷清,差不多从房子的这头到那头,都是阳台的空间,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只剩下冷冽的寒风。 他慢慢踱步到阳台边,下面的花坛和摆件都被缩小的跟一个小圆圈一样,但他还是清晰的辨认出,这里刚好就是正大门的方位。 他想起那次那个男人闹完事情以后就上楼了,江复庭抬头望了下更高的地方,再往上就是客房了,没有阳台,没有露天的。 眼眸闪了闪,又往下看,就是这掉下去的么? 他只觉得脚底下的景色突然有些不真切,眼里像是蒙上了大雾,那个女人是摔下去的,还是被推下去的?她那会是怎么样挣扎的。 有些想法一旦开始就无法在脑子里停下,跟着了魔一样,谁也不能例外。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四章:缘分 突然吹来一阵大风,刘海不小心刺进了眼睛,又要剪头发了。 江复庭吸了吸鼻子,看着下面的景色又叹了口气,刘海就这么一直随风在额头上乱拍着。 “江复庭!”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叫声。 他不确定的回过头,看向站在玻璃门那身姿随意的人,还真是杨林生。 没等他开口,对方就三两步兴奋地跨过来:“你也在这吃饭啊,咱两还挺有缘分的。”说着就伸出胳膊要往他的肩膀上拍。 江复庭非常熟练的侧过身子躲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恩。” “要不咱两晚上一块回学校。”杨林生也没有尴尬,非常自然的收回自己的爪子,靠着栏杆提议道。 “可以。”江复庭没有拒绝。 “那一会跟我们家车走吗?”杨林生继续问道。 江复庭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打量的视线对着眼前的人。 他母亲不是骨折了吗? 不过杨林生今天的心情看起来确实很好,从叫他起就一直笑着,发自内心很开怀的那种,不像在学校里,不着边际痞痞的模样。 “你开?”他冷冰冰的反问。 “我哪能啊!”杨林生笑得跟个大男孩一样,掩不住眼里的得意,就跟迫不及待的要炫耀着什么一样,补充道:“我爸开的。” 江复庭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提到他爸,光是站在这,垂头看着下面那块空地,他都下意识觉得发寒。 不是害怕,而是每一次意外的见面都能感受到那个男人对生命的残酷与无情。 他对于人性的冷漠感到寒冷,可此刻杨林生的笑意是非常真诚的,跟以往一点也不一样,就像说的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样。 “他不是……”江复庭话说到一半,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又收住了。 “他不是老把我们往死里打,是吗?”杨林生把他没说完的话继续下去。 虽然不是他心里想的原话,但也差不多是那个意思,所以江复庭就这么尴尬的站着,没有吭声。 但杨林生倒是对这个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双手枕着栏杆,脑袋趴在上面,看着远处有些感慨:“我跟我妈其实奢望的也不多,他愿意对我妈好,肯好好的过日子,我也就将就着过一过,至于他到底对我是怎么看的,喜不喜欢我,这些都无所谓了。 江复庭就一直站在边上安静的听着。 杨林生说着,手指无聊的轻敲着栏杆上的不锈钢管:“所以,这次回家后他突然变化很大,我本来在想他是不是故意讨好我妈,可我妈确实很开心,我就觉得……要不就这么算了吧,把以前的十几年通通喂屎去吧!” “变化很大?”江复庭别过脸看着他。 杨林生笑了笑,刚刚还很开心的脸 上随着回忆又有些讽刺:“可能是因为上次打得狠了,他也害怕了吧,也可能突然莫名其妙想通了?谁知道呢?反正以后一直能这样维持下去,也挺好的。” 江复庭还想问着什么,身后再次响起了女人的声音,“林生,你在跟谁聊天呢?” 两个人同时转过头,季如云此刻正坐在轮椅上紧裹着大衣,杨牧往日肃穆的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站在季如云的后面扶着轮椅。 看起来很亲昵,确实不一样了,江复庭犀利得目光锁在了杨牧身上。 人还是那个人,神态,动作都一样,可自然散发出的气场和之前的判若两人。 除此之外,对方身上散发出非常浓郁的黑气,丝毫不比之前那个女鬼身上的少,像是由内而外的。 杨牧一脸平静的样子给人非常不真实的感觉。 “原来是江同学啊!”季如云看清边上站着的人以后,笑着打招呼。 “阿姨好。”江复庭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淡淡的看了杨牧后并没有跟他说话。 杨牧也没有生气,依旧很平静,气度好的不正常。 “对了妈,我让他跟我们一块坐车回学校。”杨林生走过来最终还是拍上了江复庭的肩。 “那走吧,我跟你爸已经吃好了,送完你们,我刚好再去趟医院。”季如云温和的笑着,脸上的伤口已经消退了不少,气色也比较红润。 “麻烦了。”江复庭说道。 “客气什么,咱两谁跟谁。”杨林生搭着他肩膀的手捏了捏。 江复庭别过头看着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赤裸裸的视线就跟刀子一般差点把那只爪子分成八瓣。 下一秒,就被杨林生及时又利落的收回去。 江复庭跟林锦发短信交代了下,让他们两不用着急慢慢吃,自己先跟同学回学校,然后就跟着杨林生坐上了他们家的车。 这一路上都很平静,季如云会时不时的打探他的学习情况,惊叹之余顺便拿自己儿子做比较,然后感慨一番。 感慨归感慨,但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对现在的一切相当满足的。 杨林生直接靠在车门上拉拢着头假装听不到,也不参与任何跟学习有关的对话,就跟普通的正常家庭一样。 如果这一切放在江复庭从未碰见过杨牧的时候,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那个人是杨牧。 江复庭的眉头不由紧锁着,余光时不时的看向开车的人,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善良又善解人意的人。 何况自己之前和他碰到的时候,一直都是水火不容的,他不认为这个男人还有这种忍耐力。 而且对方身上的鬼气浓郁的有些不正常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的一刹那,对方身上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微弱又熟悉的气息。 夹杂在那里面的鬼气像是在哪见过。 他接触过的鬼气不多,就那几个,而且杂乱无比。 相比这些,刚刚突然闪过隐匿在对方身体里的鬼气,就尤为的突兀了,纯的不像话。 他脑子里有一个名字突然一闪而过。 江复庭突然怔了怔,为了确认清楚,他锋锐的目光直接对上驾驶座上的人。 杨牧像是察觉到什么,眸子同时看向后视镜,凝视着他,两道视线刹那间碰撞在一起。 江复庭的腰板忽然绷直了不少,对方只是浅浅的勾了下唇角,然后继续专心的开车。 他别过头跟杨林生一样泰然自若的看向窗外,但那一下已经非常肯定了,对方身上缠绕着的另一缕鬼气就是白唐的。 可为什么会有白唐的? 回到学校寝室后,杨林生坐在上铺,一边整理着东西时不时的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 听不出对方在哼着什么歌,但兴致好是真的。 他心不在焉的收拾好东西,想了想,最终还是抬头问道:“你上次说你爸妈请大师?今天看起来不太像迷信的人。” 杨林生对于他主动搭话讶异了一下,但又觉得现在两人都熟得一块上学了,以为他是主动愿意和自己交朋友了,靠着墙上滔滔不绝:“是啊,请了这个请那个,哎呀他们这一辈子的人,信道士什么的很正常,何况我上次好像真撞了什么东西,把我妈吓都吓死了!” “那结果呢?”江复庭假装毫不在意的继续打探着。 “结果?”杨林生扬着下巴想了想,这事季如云当时说的时候,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印象也不深:“好像之前请的那个人抓到了吧,反正后面那个人白跑一趟,看了圈就走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他说着,突然认真的打量起江复庭:“你原来还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啊!” 江复庭懒得跟他解释太多,一如既往的扔了个白眼。 杨林生一腔热血收了个白眼后,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埋着头继续玩手机。 外面依旧是凉嗖嗖的,一出宿舍楼冷风扑到脸上的瞬间,就跟被一个冰块砸了一脸没什么区别。 江复庭被这冷意吹得清醒不少。 后面去杨林生家里的人肯定是白唐,说明白唐也知道杨牧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想问,又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立场,杨林生毕竟是自己的同学,如果就这么坐视不理也不太好。 可又担心自己问了,会干扰到白唐,万一对方有自己的打算和计划,不然也不会在杨牧身上埋下自己的鬼气。 到教室的时候比平时稍微有点晚,门果然已经被副班开了。 上课,下课,睡觉,第二天重复。 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正常,晚 上上晚自习的时候数学老师照旧压榨课间时间,直到下一堂课的铃声响起,授课老师到了教室,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教室里的人一片垂头丧气,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众学生满心不甘的憋着屎尿又忍了一堂课。 都是先很普通不过的事情,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复庭的心像是被扔到锅上慢煎一样,变得有些难熬,他下意识的就开始心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注意力紧跟着无法集中,思绪乱糟糟的,明明什么都没有,但不安感就如同萌芽一直在他心里生长,而且快速的蓬勃着。 上扬的凤眼一直认真的对着讲台,和平时一样,抿着薄唇,但瞳孔却是涣散的毫无焦点,余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外面能吞噬一切的黑夜。 没听清讲台上的老师在讲什么,四周的所有声音都变成嘈杂的嗡鸣,他的手指不停的玩弄着圆珠笔,转移着注意力。 按下去,笔尖出来,再按下去,笔尖又收起。 教室里还有其他人时不时擤着鼻涕的,本子翻页的。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五章:暗涌 他手里按着笔帽“嗒!”“嗒!”的声音也不会很突兀,和其他人窸窸窣窣的小动作融合在一起,盘旋在教室里面。 身后的杨林生此刻正埋着头,教科书竖立着非常小心的掩盖着自己的头颅。 手机藏在袖子里,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的舞动着,敲完字以后又小心的抬起头假装一脸认真的样子,看着老师讲课。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了下,然后又埋回了头,飞速又熟练得回复着季如云的信息。 杨牧刚忙完今天的工作进卧室的时候,就看到季如云的嘴角掖不住的笑容:“在和谁聊呢?” 季如云已经彻底习惯了眼前的这个人,不论是行为举止还是夜里毫无起伏的呼吸,抬起头依旧腆着笑:“哦,是林生,这小子上课不认真写作业,老是玩,我刚刚教育他呢,他又来逗我。” “别聊太晚,你早点休息。”杨牧说着爬上床,特意把手表上的时间递给她看,提醒她。 自从那天下午亲自带她去医院看了以后,杨牧就非常严格的按照医生的嘱咐来监督她的起居饮食。 被人管束着,爱护着的感觉让季如云非常受用,“知道了。” 她很听话的收起手机,钻入被窝。 杨牧关掉大灯,就留着床边的台灯,坐在她的边上安静的守着。 纸人杨牧没有心,没有灵魂,只有曾经那个人的所有记忆,他的行为也全都是按照记忆里最好的杨牧来的。 他的手指撩了一下对方遮住眼皮的发丝,那里的皮肤虽然已经消肿了,青紫的淤血却还是相当明显,按照医生的话说,至少要一个多礼拜才能彻底消掉。 指腹不小触碰到对方皮肤的时候,季如云的睫毛轻微的颤了颤,刮蹭着他的手指,就像挠痒痒一样。 明明自己只是一个空荡荡的纸壳,随着这几天的相处却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他越是去追寻这种感觉,却愈发觉得寂寞和空荡。 杨牧收回了手,听着耳边女人的声音逐渐变得平稳又沉重。 掀开被子,他小心的踩着拖鞋,打开衣柜,换上衣服。 他不需要刻意做这些事情,外貌什么的,只是动动念头的事情,但这样做会让自己有种真的在做人的仪式感。 刚刚就感受到严回在召唤他了,现在已经耽误了一会,再不赶过去,就怕他一气之下销毁自己,找别的纸人来代替。 临走之前又在季如云熟睡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便匆匆的出了门。 漫漫的深夜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积蓄涌动着。 在杨牧动身的同一时间,那双灵动的桃花眼蓦然在黑夜里同时睁开。 开始了! 白唐甚至来不及换上衣服,拿着平时招摇的道具,随手抓上了破布 袋子。 随后,便“咻!”的一下,消失在空气里,陈旧又有些凌乱的房间瞬间空无一人。 教室里不知不觉的安静下来,授课的老师正拿着粉笔行云流水的在黑板上写出自己摘抄出来的比较典型的考题。 写到慷慨激昂的时候,笔触会下意识的用力几分,笔头和黑板刮蹭间,发出刺耳又难听的摩擦声,引得不少人皱着眉,赶紧捂着耳朵。 “好,接下来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自己先做一下这道题目。”他抄写完以后,放下粉笔,转过身对着下面的一群学生说道。 江复庭依旧皱着眉,脑海里还残留着刚刚尤为刮耳的声音,本就一直有些心慌的情绪在这样的刺激下,不由有些烦躁。 跟其他人一样,他压着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扫了眼题目,就在他低下头,翻开本子书写老师临时出的题目时,胸口突然迸发出熟悉又刺骨的寒流,顺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快速蔓延到四肢。 他的身体下意识的一怔。 一直按着圆珠笔的手下意识的突然用力,在双手被寒意浸染的瞬间僵硬了一下,松了手。 “啪!”手里的圆珠笔跟个火箭似的直接向上飞出,窜到了边上的女生桌子上。 落下的瞬间,笔尖还在人课本上,画出了一道难看的长线。 “抱歉。”江复庭咬着牙一边抵抗着身体内的异样感,一边将自己白皙的手伸向别人的桌子。 “没事。”女生无关紧要的笑了笑,将笔递过来。 他接过来,对女生点了下头:“谢谢。” 然后转头又重新看了眼黑板上的题目,但身上不断传来渗入骨髓的疼痛,蚂蚁啃噬般的熟悉感,胸口翻江倒海的力量交织在一起不断拉扯着他大脑里的神智。 黑板上的白色粉笔字在他的眼底不断的分裂。 一个,两个,四个。 “江复庭,你是不是不舒服?”刚刚给他递笔的女生看过来,用本子埋着头小声问道。 “没有。”他垂下头挡着脸,简单的回了一句。 他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封印里面是怎样猛烈的挣扎,牵扯出来的难受让他本就悬浮了一天的心,彻底崩断了。 不是疼的,而是自己小心防备了那么久的东西,最终还是破裂掉了,这是他第一次涌起害怕的情绪。 即便是救林锦和江朝的时候他都没有无措成这样,江复庭感觉自己像是一脚踩空跌入了一个没有底的深渊一样,身形一直不断的往下坠,没人知道下面会是什么,他的右手就这么一直紧紧地捏着那只圆珠笔。 “好,接下来看这道题……”讲台上再次传来老师的声音。 恍惚的意识被这突然响亮的嗓音激得清醒了不少,江复庭看着干干净净的练习本 ,这才发现自己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点下去。 时间开始变得漫长,每一刻都和体内的力量交锋着,对抗着。 思绪紧跟着变得焦灼不堪,剩下的时间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他甚至连晚自习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直到有人敲了下桌子,“你怎么还不走?” 他有些艰难的抬头看着站在自己桌边的人,“马上。” “卧槽!你怎么脸色又白成这样,你这病还没好吗?”杨林生看清他抬起头的脸,吓得叫道。 江复庭踉跄着拿起自己的书包,推开他,离开教室。 “你怎么回事,要不要再请个假去医院看看!”杨林生连忙大步跟上来,也不管他是不是想搭理自己。 江复庭没有吭声,掏着钥匙锁门。 结果因为视线就跟蒙了层灰一样,晃的根本连看都看不清楚,手指就跟个帕金森病患,抖抖索索的硬是连孔都没插进去。 边上的人实在看不下去,叹了口气。 江复庭只感觉到自己手里的钥匙被人突然夺走,然后在一片模糊里“咔咔”得声音下,门锁好了。 钥匙又被放回自己手心里,他转过身,没有说话,快步走着,拿出自己的手机。 正要打电话的时候,听到身后清晰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冷冷的看着他:“别跟着我走。” “但是回宿舍就这么个路啊,我能走到哪去。”杨林生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随你,反正别跟在我后面。”江复庭丢下这句话,继续快步向前。 呼吸急促的时候,他能非常清楚的感觉到,胸口的东西翻滚的愈来愈剧烈,就像浪潮一样,不知道哪一秒就能把自己淹没掉。 耳边只剩下电话的盲音,和冷风擦过耳边的呼啸。 他已经连拨了三个,可那边的人都没有接听。 持续了一天的不安感,几乎漫过了喉咙,扼制住了江复庭的呼吸。 他那一瞬间几乎要怀疑白唐会不会也出什么事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对方上次展现出的实力绝对不可能是普通抓鬼的人能有的,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放弃打电话,只能率先发了条短信,努力稳住心神。 在这种越是紧张的时刻,他的思维反而慢慢又重新冷静下来。 他回忆着第一次突破封印的时候、上次松动的时候、还有这一次,每一个发生过的细节都在他脑海里飞快的过了一遍。 一开始是因为意外突然爆发的,第二次还有现在,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引导自己体内的力量一样。 可又是什么东西? 他突然想起白唐昨天那通电话,对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自己那样的问题,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但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才会来找自己打探 。 他回过头看了眼杨林生,最近自己也就跟他接触的比较多,但奇怪的举动,他在脑海里思索了很久都没有检索出来。 杨林生正好对上他突然回过头的视线,加快步子走上来,以为他又哪里不舒服,从上到下扫了一圈:“怎么了,要不要找老梁请假。” “不用。”江复庭收回视线,看着不像。 那到底又是哪里出的问题,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绕不出来。 杨林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黑的有些难看,非常识趣的闭上嘴。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默默的走着。 教学楼到宿舍的路上,会经过一座小桥。 学校虽然很大,这条路的距离说短也不短,但他们似乎确实已经走了很久了,而且两个人的步子也不慢,可现在还没看到那座桥。 杨林生的脚步不由得缓慢下来。 江复庭此刻不停的跟自己体内惊天骇浪的动静抗衡着,压根没有更多的心思分出来留意自己边上的景色。 直到察觉到身边一直有规律的步伐轻缓下来后,这才别过头看着他,杨林生的表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害怕:“江复庭,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路有些奇怪?”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六章:她又来了!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周围安静的可怕,可他刚刚完全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根本没有去仔细顾及边上的异象。 江复庭刚才只顾着抵抗疼痛的眼神终于开始再次凝聚,他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视线扫过的地方到处都是灰蒙蒙的,跟当初在更衣室看到一样,不是黑气,而是浑浊的灰色。 而他们现在的位置,几乎跟几分钟前一样,顶多也就移动了几米的距离。 这是又撞上什么东西了! 他下意识的回想起那个女鬼,这个浑浊的气体,也就只有那天在更衣室的时候见到过。 可杨林生说过那个女鬼已经被收了! 江复庭只看到杨林生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变得有些难看,那张痞痞又不羁的表情再也绷不住,直接飞似的跑到他身边,神情紧绷一声不吭。 “先继续往前走看一下。”他沉着声音开口道。 尽管他全身上下的骨头已经痛得跟被人拆解了一样,但还是集中着注意力小心探索着周围的破绽。 可不管他们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色看似在变,却永远都是哪个样。 这都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碰到鬼打墙了。 从和郑青那次开始,但那次应该是意外激发了体内的力量才侥幸走出去的。 可现在…… “江复庭,怎么办?”杨林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跟他的身后,战战兢兢的问道。 眸色沉了沉,江复庭屏着呼吸,压着身体的不适,放缓了速度,每走一步都非常仔细的将边上所有的景物打量过去,不放过一个罅隙。 这种东西肯定是会有突破口的。 之前虽然是侥幸,但也留意到寝室门是不对劲的,这次应该也一样。 “你跟着我,别乱跑。”江复庭冷静道。 虽然不清楚自己身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必须要先突破出去,不然像上次一样再次刺激到身体里的力量,那就真的彻底挽救不了了。 他得拖到白唐有时间看信息,在那之前至少是安全的。 “好。”杨林生拼命得点着头,也不管眼前的人能不能看得到。 本就寒冷的空气,温度还在不断的降低,阴恻恻的。 空旷的校园道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影子,清晰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回荡在两人的耳边。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后背似乎一直被一道目光紧紧的凝视着。 杨林生接连得惊悚回过头好几次,可后面除了道路,路灯和楼房,干净的什么都没有。 “别看了。”江复庭打破了恐怖又诡异的气氛叮嘱道,他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但心里已经非常肯定,身后肯定有什么。 他已经非常清楚的感觉到,那时不时拂过身后的凉意,发丝偶尔不小心触碰到身上时 毛骨悚然的触感。 可他如果回头看了,那就把一切平衡都打破了,他要做的就是假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尽快发现破绽离开,而不是引起对方的注意。 然而女鬼却不是这么想的。 就在他快速寻找突破口的时候,一道红色的身影蓦地飘在他们眼前。 黝黑的长发遮住她苍白又狰狞的脸颊,红色的液体从她的脸颊流淌下来,四肢诡异的扭曲着,女人身上穿着的还是死亡那天的香风短裙和外套。 原本淑女又透着一丝性感的衣服,此刻都被身上不断冒出的鲜血,浸透成鲜艳的红色。 这是江复庭第三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她,在对方那双死水般又怨毒的眸子紧紧的凝视着他们的那一瞬间,江复庭的胸口像是被人大力得狠狠捏了一下。 心跳漏了一拍,胸口的力量像是感知到吸引人的东西,在体内变得更为兴奋,疯狂的叫嚣着。 “啊!!!鬼!有鬼!”杨林生吓得浑身打着寒颤,紧紧得抓着江复庭的胳膊,失声尖叫道,“就是她,上次也是她!” “咯咯!”女鬼的脸上突然堆起笑容,前面的路已经被堵死,江复庭伸着胳膊挡在杨林生面前,脚步开始慢慢后退。 边上的人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连忙大步快速撤退着。 女鬼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图,紧紧地跟着飘上来。 在她经过的地面上残留了一地鲜艳的红色,像是被人强行拖拽的痕迹,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他不能跟她硬抗,上次这个女鬼跟白唐对峙的时候实力并不弱。 眸子突然闪动了一下,他又想起上次碎裂成那样的结界,心底不断的发沉。 而且自己体内兴奋到极致的力量就跟上次一样,他突然想起来,那次就是被女鬼突然攻击才爆发的。 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呢? 江复庭的眼神愈发的犀利,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大脑迅速的飞转着。 如果跟这个女鬼有关系,那说明杨牧身上的问题跟这个女鬼也脱不了关系,白唐既然在杨牧身上留下了标志,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可他到底又知道多少? 他忽然觉得白唐今晚联系不上,也跟这个事情有关,如果是有人故意把白唐引走的话…… “你一直缠着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江复庭冷声问道。 杨林生万万没想到他会跟鬼沟通,一副比见了鬼还错愕的表情看着他。 “咯咯咯!”女鬼不出所料的笑得花枝乱颤,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怎么也停不了。 身上的四肢诡异的乱扭着,脸上的肉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相互挤压着。 江复庭依旧是没有表情,丝毫没被对方的情绪影响到:“我知道你是谁,你也认识我。” 女鬼突然顿住了,就跟个停止运行的机器人一样,然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我帮过你。”江复庭继续淡淡的说道。 “那又怎么样?”女鬼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恐怖的脸上满是狰狞:“帮了又用吗?你以为你真的帮我了吗?那天回去后他把外面丢的脸受的气全都加倍在我身上!你觉得我稀罕吗?” “你可以离开。”江复庭非常坦然的对上她视线。 “离开?我能去哪?”女鬼讽刺的笑了笑,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那个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男人:“我没有学历,没有什么收入,我只能靠他,不然我吃什么喝什么!” 她缓了口气:“没错,我一开始是想玩玩,可谁让我怀孕了,你知道我有多想生下这个孩子吗?” “那你去找他。”江复庭说着指着身边的人:“他是无辜的。” “无辜?”女鬼阴沉沉得看了眼杨林生,“谁让他是那王八蛋生的,凭什么他想要的就能要,我的就不能生!我的孩子就不无辜吗?” “那也和他没有关系。”江复庭冷静地说道,直勾勾的冰冷视线让女鬼也不由颤了颤,但也只是愣了下,女鬼狰狞的面容就再次恢复成那副阴戾的模样。 杨林生张了张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背影,他没有想到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会为了自己去跟一只鬼力争言辞。 女鬼尖锐的笑着,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直接伸出那双扭曲到变形的手直接冲着他们毫无防备的袭来:“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江复庭反应迅速的反拽住杨林生,在那双手要触碰到自己的一刹那,轻松的躲避掉。 “你的任务不止是杀他吧。”江复庭尖锐的视线像是刀子般将眼前的女鬼从头到尾贯穿,女鬼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攻势变得更加凌厉起来,接连不断的往他们扑过去。 江复庭一边强压着身上呼之欲出的力量,一边拽着杨林生快速躲避。 但身上的力量早就被消耗了不少,没过多久就开始气喘吁吁起来,而且体内的力量很明显开始压制不住了。 “我身上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江复庭呼吸急促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 女鬼没想到他这都能猜到,没有回答他。 江复庭看到女鬼身上翻腾着的鬼气愈发的浓烈,四周所有能被她吸收的东西都在疯狂的涌入女鬼的身体,他的神情紧跟着凝重起来,鬼有这种吸收其他东西的能力吗? 他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但这个女鬼展现出来的东西明显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杨林生只感觉到身体已经冷得不行了,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冻库里,寒得让人觉得有些发慌。 四周的草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 江复庭在这一刻也升起了特别不好的预感,不能再让她继续下去:“你手上沾的人命越多,去了地府只会越痛苦。” “地府?我可没想过下去。”女鬼不屑的笑了笑,丝毫没有把那个地方放在自己的心上。 “去不去,由不得你。”江复庭一字一句的说道。 女鬼闹成这样,他就不信下面会没有人管,既然有鬼,那就有统筹的秩序和管理人员。 “你指的是你那朋友吗?”女鬼突然又笑了笑,挺秀的鼻梁上再次疯狂的涌出鲜血,她每次脸上的肌肉一动,血液就会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到白唐,眼前的女鬼就笑得更为夸张了:“放心吧,他今晚来不了了。”果然是被故意支走的。 江复庭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指甲陷进的地方压出深深的红印,看样子自己身上的东西他们是非取不可了。 至于他身上有什么,除了那个特殊又霸道的力量,还能有什么。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七章:陷入幻境 杨林生根本已经听不明白他们现在在聊什么了,但是光看江复庭格外沉重的脸色就知道事情的状态糟糕到极点,而且原本可能有救兵,现在连救兵都没了。 “那怎么办?”他小心的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尽管对女鬼那张脸还是感到本能的害怕,但看的多了稍微麻木了一点,没有一开始那么一惊一乍了。 “拼一拼。”江复庭毫不犹豫的说道,如果逼不得已鬼气再次被激发,拼一下好歹能保住杨林生的命。 至于自己身上的,宁可最后毁在自己身上也不可能让这群人白白捞走了。 “跟鬼拼?”杨林生险些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惊得重复了遍。 江复庭点了点头,确认他没有听错。 他体内的鬼气早就已经快按不住了,从这个女鬼出现开始,所有的事态就已经往不可控制的地方发展。 四肢百骸的疼痛根本无法抑制,就在刚刚躲闪的时候他甚至听到了身体里分崩离析的声音。 在最里面的那层破碎后,他只感觉到那股力量翻腾的更加踊跃,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激励一般,剩下的两道封印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怎、怎么拼?”杨林生只感觉到自己脑子就跟一团浆糊一样,但又觉得他说的挺对的,跑又跑不了,拼一把还能有一线生机来着。 “你跟着我。”可他刚说完话,四周的一切就突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空间如同扭曲了一般,在他始料未及之中不断的变化着。 刚刚还紧贴在自己身后的呼吸彻底的消失了,等他猛地转过头,杨林生已经不知道何时消失了,甚至连他的尖叫都来不及听到。 这不是鬼打墙!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江复庭快速的适应接受着这些奇怪的东西。 直到周围的画面再次稳定下来,边上再次传来熟悉的惊叫:“卧槽,我们怎么会在这?” 他打量了下陌生的环境,两个人现在站着的地方正是客厅,天花板上的吊灯还开着,是几年前非常流行的简欧式装修风格。 看向杨林生的时候,对方此刻眼睛瞪得就跟乒乓球大小一样,开口问道:“你认识?” “废话,这老子家里!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杨林生粗鲁的回复道,可脸上的震惊却是怎么也盖不住。 “或许我们刚刚在学校走的,就是往你家的路上。”江复庭思索了下,打量着环境,说出唯一的可能性。 房子里的黑气也相当浓郁,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杨牧身上带着的。 杨林生根本来不及细想他的话,突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卧室方向冲过去。 “你别乱跑!”江复庭低喝了一句,深怕再出什么意外连忙紧跟上。 他 还没来得及跟着进门,站在走廊上,就听到杨林生满屋子慌乱的大喊:“妈!” 然后又看见杨林生惊慌失措的从屋子里出来,快速冲进另一个卧室的房门:“妈?” “妈!”杨林生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出来,推开离江复庭比较近的书房的门。 江复庭扫了一眼,里面除了书架和电脑桌什么都没有。 等杨林生失魂落魄的逛了圈厨房回到他眼前的时候,正哆哆嗦嗦的掏着手机,焦急的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的。 电话挂了又拨,挂了又拨。 他不停得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的踱步,眼里的神色开始逐渐的崩溃。 “怎么回事?”江复庭拽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他。 “我妈不见了!她电话也没接,你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杨林生痛苦得蹲在地上:“你说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我去看下你房间。”江复庭也没等他同意,就直接推开了卧室的门。 果然到处都是扑面而来的黑气,几乎渗透了每一个角落。 可让他疑惑的不止是这个,从确认进入杨林生他家那一刻开始,女鬼就这么突兀的消失了。 消失的干干净净,一点气息都没有,就跟没有出现过一样。 床头上还放着一幅36寸的结婚照,江复庭在这个屋子里仔细地全都逛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常。 至于杨林生的卧室鬼气倒是稍微少了点,直到推开书房门的一刹那,里面的浓郁鬼气,铺天盖地的,几乎包拢了全身。 江复庭压在胸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力量再次疯狂地沸腾着,这里有什么东西? 他站在门口端详了一下,杨林生见到他停下脚步一动不动,走过来,直接拽着他进去:“这里就是我爸的卧室,他这……” “你等下!”江复庭顿时喝道,但是身子已经被他带进了屋子。 杨林生还有些不大能明白过来,迷惑的回过头愣了下。 周围的景象在这瞬息间,再次发生了巨变! 所有的墙体和摆件快速的扭曲着,拼凑出新的图案。 等一切重新平静下来的时候,又是另一个地方! 四周的一切破破烂烂的,石墙连漆都没有涂过,裸露的砖块早就因为时间的风化,出现了一道道斑驳的裂痕,尖角已经粉碎成这了沙子。 “这又是哪?”杨林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知道。”江复庭说道。 但是他身体的情况不仅仅是糟糕能形容的,就在刚刚,体内第二道封印也出现裂痕了。 顿时,一阵阴冷的寒风顿时在他们身边风涌而起,两个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就在这个消失了的女鬼气息再次出现,霸道的鬼气比前面那会强劲了不少。 一阵猛烈的力量骤然从杨林生身后冲过来,江复庭再次眼疾手快的抓着边上的人快速闪开。 “轰!”浑厚的黑气扑了个空,等两人回过头看向原来的位置时,地上被腐蚀了不大不小的坑。 他感觉到自己手里拽着的人瞬间软了下去,收紧了力气抓稳他,漆黑的眸子看向女鬼的时候只剩下凝重和肃穆。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杨林生颤颤得问道。 两个人的三观都在不断的被刷新。 “不知道。”江复庭依旧是非常简洁的回答。 他印象里的鬼顶多是附身,吸人魂魄,捣乱吓人,他还没有见过有这种战斗力,直接能产生实质性伤害的。 即便是上次白唐和她交锋,江复庭也只是单纯当作能量上的对峙而已。 还没等他多喘息,下一团黑气再次凝聚着朝他们快速袭来。 “卧槽!”杨林生顿时一阵尖叫。 “安静点。”江复庭再次拽着他快速往边上躲。 身体暴动的一瞬间,胸口的力量再次不受控制的被调动起来。 等两人再次躲在另一边的时候,江复庭感受到第二道封印,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不断的崩裂。 还没等他晃过神,身体的疼痛来不及反馈,接二连三的攻击已经如同雨点般不断的朝着杨林生飞速而来。 江复庭根本没有丝毫停歇的时刻,不停的抓着杨林生到处瞎躲,根本连判断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一股庞大的力量突然撞到江复庭的脚边,在余波的冲击下,他脚下一个踉跄,往边上摔去。 但即使身子摔出去的时候,他手里依旧紧紧得抓着杨林生防止他再收到什么伤害。 两个人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杨林生揉了下刚刚被撞到的胳膊,看着边上脸色惨白,有气无力躺着的人,惊问道:“你没事吧!” 江复庭有些乏力的撑着眼皮,手指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他慢慢撑起身子,身体里突然爆发出崩裂开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第二道封印彻底的断裂开了! 在第二道封印破裂的瞬间,胸口的力量如同火焰般猛烈的升腾着。碎裂的异动并没有停下,反而持续蔓延着,直到第三道的封印紧跟着“咔咔”的出现裂痕。 哗的一下! 磅礴的鬼气顺着最后一道封印的裂缝,兴奋的狂涌而出。 在江复庭身体彻底被森然的鬼气浸染的同时,他四肢百骸都是猛烈的剧痛。 “唔。”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回话,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腥味,他猛的推开身边的人,一口殷红的鲜血直接喷在了地上。 “卧槽,你怎么样?”杨林生在他吐血的瞬间,吓的魂都要飞掉了,手忙脚乱的把他扶起来。 “没事。”江复庭喘 了口气,抹了抹嘴。 之前已经经历过这些,全身上下再次被汹涌的鬼气覆盖的时候,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毕竟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但是封印作用在身上的力量根本来不及抵挡,一重又一重的不断叠加在他的身上。 他犀利的凤眼紧紧的凝视着眼前的女鬼,在他身上鬼气涌出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女鬼的兴奋,兴奋到鬼影不断的颤栗。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的攻击并不是真的想要他们的命,而是在故意想办法调动他身上的力量,逼着他身上的鬼气被动激发出来。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必须躲! 现在封印已经破掉了,他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身上的创伤在鬼气翻腾时慢慢的恢复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骨头和经脉不断的被碾碎又不断的快速重新生长。 对方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他,江复庭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大概也是要拆迁的郊区或者老城区,老城不大可能,不然白唐很容易察觉到,郊区的房子可能性更大。 房间里能出去的就那一扇破门,就是出去以后不知道是哪,会不会再跟现在一样变环境。 他沉着声音对着边上的人说道:“跟着我,如果我逮着机会,让你跑你就跑。”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八章:虎穴 “那你怎么办?”杨林生咬着牙,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江复庭一直那么为他舍生取义的,他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我跟你一块!” “不需要,只要能出去一个,机会就大一点。”江复庭没有犹豫的说道。 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眼前的女鬼似乎终于在亢奋中稍微回过了一点神,在她再次出手的瞬间,江复庭抓着还来不及反应的杨林生,飞似的划过女鬼的身边,直接奔向门口。 不管出去以后是什么! 江复庭黑幽幽的眸子在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变得更加的深沉,随着身上鬼气翻涌的越来越多,瞳孔黑的几乎要反射出骤亮的光芒。 在女鬼反应过来对着他们再次袭来时,两个人终于接近门口。 就在身后那道鬼手伸过来的瞬间,房门终于被人打开,外面是破败又老旧的走道。 这里是真实的! 江复庭在踏入走道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判断出,他根本没有多考虑的机会,快速转头看了两边的方向,抓着杨林生的手直接将他往左边方向甩出去:“往那跑!” 杨林生被他甩飞了好几步,脚下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到江复庭的大吼,片刻不敢停留的顺着他的指引快速往外面跑。 江复庭脚底故意迟疑了几秒,身后的女鬼已经几乎要触碰到他,杨林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的视线里。 同一时间他脚下的步子再次快速飞奔起来,朝着走廊另一边完全相反的方向跑过去。 左边的那条路有自然光,基本上是出口无疑,但是他得先保障杨林生平安出去,自己才能安心的在这里跟女鬼纠缠,拖到白唐看到自己的信息。 耳边的呼啸声和快速跳跃的心跳声不断回荡在他耳畔,走廊的尽头什么都没有,房间也没有,周围的废弃品横七竖八的杂乱堆放着。 等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女鬼已经逼近到身后。江复庭猛得转过头,那张血淋淋的脸庞已经紧挨着自己。 身上的力量根据他最原始的本能和想法在那一刹那汇聚在了一起,在女鬼的身体要触碰到他的瞬间,江复庭顿时抬起拳头,带着所有的力量砰然挥向眼前的女鬼。 “轰!”两道力量猛烈的碰撞在一起。 巨大的冲击下,他的 身体不可控制的暴射后退,在带给对方伤害的同时,身上封印碎裂后爆发着的力量同时吞噬着他,江复庭体内一切崩塌碎裂,最终如同一个木偶般摔落在墙上。 大概是突然一次猛烈的攻击打破了江复庭身体内的平衡,最后一道封印彻底碎裂,浓缩的鬼气全部狂涌而出,冲刷了躯体的每一个角落。 从头顶到脚底,江复庭全身由内而外突然透着森然的寒意,除了阴冷,还散发 着说不出的遥远又古朴的浑浊之意。 跟女鬼身上携带着的气息,还有之前在杨牧身上看到的气息很像。 江复庭只看到女鬼的眼神逐渐变成难以抑制的狂热和贪婪,和之前遇见的小鬼的眼神很像或者更甚。 他艰难的撑起身子,现在每动一下身上都是割裂般的痛,光是站起来就已经吃力到耗尽所有的力气,以往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动作,在此刻对他来说却是刀扎一般艰难。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女鬼的下一个动作,就看到墙角缓缓出现一道黑色的光晕,原本空荡的墙面突然浮现出一个厚重又老旧的大铁门。 紧接着大门被人推开,里面慢慢走出一个身着道服的男人,对方的神情跟女鬼的炙热一样,看着他的时候如同看着一个极为稀有的物件一般。 “带进去。”严回脸上的激动根本掩饰不住,对着女鬼迫不及待的命令道。 “是。”女鬼应完就继续转过头对着江复庭飘来。 “没那么容易。”江复庭冷冷得看着眼前的人,顺着刚才身体汇聚能量的方式,再次将力量凝聚到一起。 但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怎么也做不到前面那一拳的程度,等他再次挥出拳头,上面的力量跟女鬼的攻击比起来就像是棉花一般。 身体非常结实的承受了一次对方的攻击,在他要再次撞向一边的时候,被女鬼快速带起。 刺骨又急骤的冷风拂过脸庞,等他看清周围快速掠过的景物时,已经被带入门内,身体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江复庭掌心触碰到冰冷又潮湿的地砖,地面上细碎的石沙扎进皮肤里,浓郁的血腥味侵略了整个空间,四周到处都是悲戚痛苦的哭嚎和低鸣。 就跟3D环绕式的影院一样,一重又一重的,在他耳边起伏跌宕着。 他晃了下眼,虚无的视线好不容易再次聚焦起来。 左边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右边躺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他所在的位置刚好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他所闻到的血腥味,全部都是从这两人身上涓涓不停流淌出的血液散发出来的。 这是! 杨林生的父母! 他打量着地上的那个男人,跟杨牧一模一样的脸,尽管闭着眼睛,惨白到毫无血色,但是身上的狂妄和桀骜跟之前见过的杨牧一致。 气质这种东西是由内而外的,不是一朝一刻才能改的! 这个才是真正的杨牧,那之前在饭店看到的人又是谁? 这间房间的整片地面画满了线条以及他看不懂的符号,地面的字体全部都被鲜血染尽。 四周的墙面环绕着烛台,每一个烛台上都燃烧着滚滚的黑气,所有刺耳的悲鸣全部都是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吵得他脑子一阵晕眩和刺痛 。 江复庭努力维持着神智里的清明,快速查探着周围的环境。 三个人中间还竖着一个非常陈旧的柱台,所有吸收的血液全都源源不断的往上汇聚,最后像是升华了一般,化成血雾包裹着上面悬浮着的铁块。 他吃力的眯着眼,中间的东西虽然还有些远,但生面斑驳的锈迹他仍旧看得清清楚楚,隔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里面蕴含着的磅礴力量。 即便他没接触过这些,都能体会到里面的古朴,久远又浑厚的气息。 这上面散发出来的东西和那个女鬼身上的力量一样,而就在自己视线对上的一刻,他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力量在兴奋的翻腾,激烈到要破体而出的错觉。 上面的铁块同时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般,不断地震动着,灰蒙蒙的气体活跃的发散着。 江复庭忽然察觉到自己身上的鬼气和那个铁块有着说不出来的相似地方,还没等他弄清这里到底是什么时候,就传来了一下比一下响的沉闷脚步声。 他晃晃悠悠的撑起身体,脚底疲软,步伐不稳,微含着背抬起头看着眼前出现的人。 严回的脸颊因为激动,颧骨处已经泛起了潮红,黄蜡的皮肤泛着油光,他停留在江复庭三步开外的位置,捋着胡子:“别害怕,你只要乖乖的,不会很痛苦的。” 江复庭面无表情的看着严回,就在他站稳正准备迈出脚步的时候,眼前突然浮现出红色的屏障。 他后退了一步,那道屏障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手指已经试探性的伸出,血红的屏障再次出现,他指尖触及到的瞬间,就被削掉了一层表皮。 因为身体在长时间的刺激下,江复庭已经对疼痛开始有些麻木了。 只见他手上温热的液体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在地上,融进了那些歪扭的线条和符文,血液被快速的吸收,石柱上的铁块突然受到刺激一样,格外激烈的动荡着。 紧接着他体内的血液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不受控的从血管里如溪水般流淌出来。 没过几秒,脚底下的图文已经被他的血液彻底浸染,开始泛起暗红的光泽。 这是什么! 他有些惊骇的看着地上和自己手指上的伤口,明明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怎么却跟刺破了血管一样? 江复庭不确定的猜到了什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另外两人,寒冷的目光刺向严回:“你要为那个破铁杀人?” “破铁?”严回听到这两个词不由得露出轻蔑和嘲笑,脚底的步子像是带着一定的规律和路线,左踩右踩的走到石柱边上:“也对,像你们这样的人不知道也正常,我估计就连你那朋友都不一定知道吧。” 对方 看向铁块的时候,脸上的贪婪展露无遗。 江复庭没有吭声,就这么看着对方此刻膨胀到极致的得意面孔。 “是不是想死的明白一点?”严回站在石柱边上,眼神近乎痴迷。 但他也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多踏出那一步,也没有伸出手自己触摸。 即便对这个东西再怎么狂热,但心底深处对这个东西的忌惮还是让他按捺住了冲动。 江复庭从他对这个铁块的克制就看出来,这个东西里的力量是真的非比寻常,明明已经渴望成这样,几乎要失了智,却还是照样把这人压制的安安分分。 他本来想说无所谓,但又担心真的激怒这个人,现在这种情况下拖一点时间,就能给自己多争取一线生机。 江复庭面无表情,不咸不淡的回了一个字:“恩。” (本章完) ------------ 第四百五十九章:封不住了 严回当他是穷途末路,对现下的状况开始妥协,难得有兴致的讲解起来:“这个东西你们不知道也正常,我还是偶然试炼的时候捡到的,翻遍了宗门内的所有深藏书卷,才稍微得知那么一点点。” 说的都是废话,感觉眼前的人都是一知半解的,江复庭平静的站在那里,继续听着他含糊不清的介绍,脚下的步子退了两步,后面还有是有空间挪动的,没有狭小到那么死。 不过宗门这种东西? 他目光闪了闪,一边听着边上人的废话,一边大致的确定了自己的活动空间,前后左右大概也就一平方米左右。 指尖的伤口根本没有凝结的迹象,血液也在不断的抽离身体,尽管量不大,但是长时间这么流失的话,他身体肯定会撑不住的。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严回已经走过来,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别总想着跑了,你们三个一个都走不了,一会还得靠你们彻底激活他呢,要是有什么遗言,到时候可以跟我说说。”他说着挂着卑劣的笑容:“虽然说了,也不会有人给你实现。” 反正横竖都是要死。 江复庭面色泰然的看着他,亲耳听到了对方说出自己的结局反而平静了下来,不徐不疾的问道:“那上面的能量是什么?” 严回顺着他的提问,再次看向了那个毫不起眼的铁块,眼底再次窜起了浓烈的贪欲:“亘古之力。” 亘古之力?听起来像是一种很神秘久远的力量? 江复庭蹙了下眉,这样就能理解为什么他身上的鬼气都会对这个东西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了。 还没等他细想太多,他就听到严回有些急促的开口:“时间到了。” 他抬起头的时候,对方正好收起了手机,拿出三张黄符纷纷贴在了他们三个人脚下的图文上。 抖了下袖袍随后盘腿坐下,严回嘴里开始念着延绵又繁琐的符文。 话音未落,四周烛台上的黑火猛得窜起了一丈高。 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突然如同魔音不断环绕在封闭的地下室里,江复庭耳边到处都是高分贝的狼嚎般的呜呜声。 江复庭只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心悸,身体突然一直疲软,深入骨髓的剧痛在这一刻统统爆发出来,手指血液流失的速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 更为浓烈的血腥味开始缭绕在这阴暗沉闷的屋子里,几人脚边的符咒紧跟着下面的符文发出骤亮的光芒。 脚下原本暗红色的图案,以江复庭为中心逐渐鲜艳起来,像是被灌注了磅礴的生机一般,开始活跃。 血液带着欢快的速度不断奔腾上石柱,悬浮着的铁块在吸收到连绵不绝的供给时,愈发的亢奋,震动间发出高频的嗡鸣。 江复庭感觉到自己的耳膜 都要被穿破,紧捂着耳朵,身体虚弱到再也站不住,他情不自禁地蹲了下来,哀嚎和高频的铮鸣夹杂在一起,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 这种精神上的痛苦让他从意识深处蔓延出一种被吞没的感觉。 身体随着血液的流失不断的冷却,所有的感知开始渐渐的被剥夺。 他紧紧攥着拳头,咬着牙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背上还背着的书包,他第一次觉得格外的沉重,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 虚弱的感觉让他开始有些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了云端上,灵魂在被攻击到的时候,封印的反噬紧跟着穿过了肉体,漫过了他整个魂魄。 他顽强的撑着身子,因为酸软膝盖挪了挪,想让自己尽可能的多坚持一会。 “啪嗒!”有什么东西从他书包的缝隙里掉出来,擦过了他的耳朵,掉在了边上。 江复庭抬了下沉重的眼皮,端详了一下眼前的人,严回此刻正闭着眼睛,神情专注的投入在碎念的符语里。 看样子他是不能随便停下。 江复庭慢慢晃了下头,视线这才稍微清晰一点,眸子望向了刚刚掉在了地上的东西,是一个三角形的符咒。 他突然回想起什么,像是抓着最后一丝希望一样紧紧捏住了那个符咒。 这个是当初和白唐第一次碰面的时候,白唐偷偷塞给他的召唤符,当时不知道真假被他随手塞在了背包里,过了那么久他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东西了。 “白唐。”干涩又清晰的说话声在这个嘈杂又纷乱的屋子里显得尤为突兀,江复庭修长的指节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即便紧紧的捏着,手指自己掐到深陷下去的地方都看不见一点红。 除了被鲜血染红的符咒,屋子里依旧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有石柱上的铁块滚动的力量更加的汹涌。 他会来的。 江复庭漆黑的眼眸异常坚定的紧盯着手里的符咒,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信任和确定。 就在他的血流速度不断加快,铁块上的东西即将暴涌的时候,这个房间里忽然狂风大作。 烛台上猛烈燃烧着的火焰突然被压的缩小了不少,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威压紧逼而来。 这种力量上的碾压让他都不由有些低头的趋势,但是在身上源源不断的鬼气的疏通下缓解了不少。 下一秒,熟悉的白色身影倏地出现在他眼前。 与此同时一直盘腿坐在前面的严回,骤然睁开双眼,忌惮又警惕的看着挡在江复庭眼前的人。 江复庭这才留意到白唐的手边还拽着一个人,那人跟躺在地上的杨牧一模一样,之前在饭店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距离也没有注意到。 现在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这个气质温和的杨牧竟然是没有呼 吸的。 “你怎么样?”白唐没有转过身,但是光听他清冷的声音和身上散发着的威压,江复庭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意。 “还好。”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说话的时候才舒服一点,随后又提醒道:“留心那个废铁。” 白唐顺着他的提示这才回过头对着中间的东西多看了一眼。 江复庭抬头刚好瞥到他的侧颜,白唐明媚的眼眸里此时正燃烧着腾腾的怒意。 白唐扫了眼四周的东西以后,对上慢慢站起来的严回。 严回拍了拍沾了灰的道袍,看了眼他手上拽着的纸人,然后小心的打量着他:“看不出来你来的挺快的啊。” 白唐没有回他,随意的将手上的纸人丢了过去,在他扔出的瞬间,纸人受到了白唐手上能量的波动,所有附着在纸上面的鬼气都被尽数散去,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张小纸片,慢慢落下来,却在快掉在地上的瞬间飘到了宛若死人的季如云边上。 “看不出来你挺会玩的啊,设局糊弄了我那么久。”白唐冷嘲热讽着,“我的朋友你都敢动,就没有想过动了的后果?” 严回虽然忌惮,但也没有真的害怕,目光森沉的看着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随后他勾了勾手,一直守在外面的女鬼,飞速穿进铁门,目光怨毒的看着白唐。 “狂妄。”白唐危险的眯了眯眼眸,上次和这女鬼交手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直到再碰上那个纸人。 他原本想顺着纸人调查点什么,那天稍微下了点鬼气去追踪,没想到一时大意反而被对方利用把自己调走! 白唐手上的力量疯狂的翻腾着,女鬼的眼底开始露出一丝怯意。 严回从白唐身上积涌着的力量感到一丝强烈的压迫感,他原本以为女鬼记忆力展现出来的已经是这个男人全部的力量了,现在看来,当时是克制着的。 “拦住他,给我争取时间!”严回顿时暴退了几步。 女鬼在同一时间快速冲出,率先抢着先机出手。 白唐敏捷的躲闪着,和江复庭刚刚的狼狈不一样,只是身形轻松的一飘就回避掉女鬼的攻击。 这个时候的严回,紧盯着白唐这边,嘴里再次开始咒念起了口诀。 混乱不已的尖叫和嗡鸣再次浪潮般的响起在众人耳边,江复庭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在这短短几秒的放松下,反而给了敌人快速入侵的机会。 他痛苦得蜷缩在地上,灵魂像是要崩塌掉。 白唐下意识的皱了下眉,上次交锋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了,女鬼身上奇怪的力量像是对他有一定的免疫一样。 可现在到处环绕的都是这个奇怪的没有见过的力量,而且隐隐有一种要遏制自己的趋势。 很浑厚,很 霸道,白唐扔出一道符咒精准的打在了女鬼的身上。 “啊!!!”对方顿时发出一整凄厉的惨叫,可下一秒又迅速恢复过来对他进行雷霆般的攻击。 这个女鬼比上一次见面显然已经强横很多。 他扫了眼刚刚江复庭提醒他的铁块,这种力量显然不是这个小道士自己身上的,拿那么多的灵魂和生命血祭,肯定就是为了激发那个东西。 速战速决! 白唐内心定下后,手指快速的变化着手印,雄浑的力量从指尖踊跃飞出,化为三道。 一道直接冲向女鬼,一道扑向严回,另一道直接冲向石柱的铁块上。 就在鬼气撞向了铁块的瞬间,“轰隆隆!”整个屋子都地震般震动了起来。 就近的石墙瓦砾直接湮灭,烛台上的鬼火直接被蒸发掉,几秒之后尘土飞扬。 等尘埃落定后,白唐的目光怔了怔,看向铁块的时候脸上难得流露出江复庭从未见过的震惊。 在江复庭的印象里,白唐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即便碰上他不擅长的事,也只是敷衍性的认真一下,这种惊讶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章:怎么跑我身体里 地上的石块到处都是裂缝,裂痕甚至穿透了地上的图案,到处都是细碎一片。 就像上次的能量碰撞一样。 阵法,破了? 严回此刻身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为了抵御白唐那会的攻击,道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被倒灌了一层厚厚的灰,头发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而死守在他面前的女鬼又一次近乎透明。 他面露怨毒的盯着白唐,手指也开始快速的掐着手印。 屋子里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所有的尘埃和能量在疯狂的往铁块上聚集,浑浊又苍老的浑厚之气从铁块里渐渐扩散开来,里面蕴含的力量浩瀚到让人窒息。 “小心!”江复庭站起来,跨出步子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东西已经被破坏到失效了,自己顺利的从原来的圈子里走了出来。 白唐眸色凝重的盯着铁块,身上的威压不断散发出来,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巨大的光罩,慢慢覆盖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死吧!”就在光罩笼住的一瞬间,严回双眼猩红的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喝。 江复庭的视线在那一刹那变成熟悉的浑浊一片,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他的视觉和听觉全部被笼罩在这暗无天日的混沌里。 这一次的灰暗比之前持续的时间还要久。 江复庭在险些失神中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只剩下漫无边际的虚无。 他整个人都像是跌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里,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没有了那种真实的触感,就连意识里的形态都是灰蒙蒙的。他甚至一连走了好几步路都是这样,但按照他的印象,前方就应该是石柱。 很空。 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有。 江复庭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之色,情绪和思维都跟被一团灰色引导了一样,就连记忆都有些不真切了。 我在干嘛? 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以往明锐的凤眼如同蒙上了一层大雾。 自己原本是想要做什么的? 找什么东西?找谁? 他抬起手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结果抬起手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碾压过一样,浑身酸痛。 记忆里好像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被掩埋起来了一样,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空落落的。 脑海里模糊的有一个不太清晰的人影,时不时的一闪而过,人影给他格外亲切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却又抓不住。 他拧着眉宇不断的挣扎着,却又不知道挣扎着什么,却在垂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捏着一个东西,黄色的三角形符咒,上面印着的红色血迹还没干透,有什么东西再次在大脑里一闪而过。 “白唐!”细长的凤眼里一道精光亮起,他下意识的念出声 。 “啪!”有什么东西碎裂掉,浑浊的气息绕着周身风卷残云。 江复庭拿手遮了下视线,灰蒙蒙的气体如同飓风带着咆哮在他耳边轰隆作响。 这浑浊的世界被一道强劲的白光突然划破的瞬间,他本能的眯了下眼,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个黑红的东西飞箭般朝他爆射而来,传入他的身体。 胸口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江复庭身上流失的鬼气似乎在这一刻受到了鼓励,重新开始兴奋的翻腾。 自身的鬼气和外来的力量不停得相互斗争着,似乎都想要吞噬掉对方,激烈的争斗又开始一遍遍的摧毁体内。 等到骤亮的白光渐渐熄灭下来,周围的重影合并上,他半蹲着身子,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江复庭此刻就停留在石柱的边上,虚弱不堪的强撑着眼皮。 石柱上的铁块已经没有了,刚刚还威胁着他们的强大力量陡然消失,一丝残存的痕迹都没有。 只剩下破败的屋子,和墙面上摇摇欲坠的烛台,墙砖和地面的石块被翻卷的乱七八糟,暴露出下面斑驳的灰尘和藏着的一些垃圾。 “你怎么样!”白唐慌张的看着眼前的人,刚刚力量冲撞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视线突然就被那浊气覆盖了,等他破开这迷障的时候就看到石柱上的铁块直接掠进了江复庭的身体。 眼前人身上的鬼气全部紊乱起来,他清晰的看到两道浑浊的力量在对方体内缠斗着。 就在他伸手要去抓江复庭的胳膊想要扶起对方的时候,对方身上的两种力量又像是受惊一般,突然猛烈地散出。 两种霸道的力量硬生生将他的手弹开,他被这种心惊的力量击的后退了一步。 江复庭察觉到了动静,缓缓站了起来,看向他的时候嘴角勾了个非常浅的弧度,让对方安心:“我没事,你……” “小心后面!”他突然提高了音量。 江复庭的瞳孔缩了缩,只看到白唐身后的严回突然冲过来,在他们喘息间手上的浮尘规律的挥舞了两下。 对方攻击的力量显然没有了前面那么凌人的气势,却带着浓浓的死亡之意,像是拼死也要拉他们下水一样,“敢夺我的宝物,你们受死吧!” 白唐眉也没有皱一下,严回现在的攻击对他来说就如挠痒痒一般,在身后的人影掠到身边的时候,他只轻轻抬了下手。 森然的鬼气就从他身上涌出,散成了一张大网,牢牢的将严回禁锢住了。 白唐走到他身边,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脸色一阵白一阵涨红的人,收紧了手里的鬼气化成的黑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那个东西怎么取出来!” “取出来?”严回啐了一口体内涌上的淤血,看笑话似的嘲弄道:“这东西现在已经激活,就是真的神仙来了,都压不住。” 白唐听到神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爽,层层的鬼气顺着黑绳不断折磨着对方的身体:“这到底什么东西!” 严回看乡巴佬一样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这人看着那么厉害,还以为多少知道些偏门深奥的知识,结果居然跟普通的修炼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眼底不由有些鄙夷: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也是从宗门里深藏的卷宗里翻到的,这上面记载了一种力量,或千万年,或万万年,源于始,终于始。” 江复庭神智混乱,最后这六个字却跟开了扩音器一样,听得清清楚楚,冲击着他脑海里的嗡乱,脑子里嘈杂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慢慢赶了出去。 他大脑总算稍微清晰了点,能勉强的转两圈。 自身的鬼气已经在缠斗中渐渐碾压了入侵的力量,慢慢将那些四散在身体角落的浊气吞噬掉,之前体内的损伤终于开始快速的修复。 “然后呢?”白唐皱着眉,他没有兴趣去了解世界之始是怎样的,严回话说到一半又顿住,他再次收紧了手里黑绳。 “啊!!!痛!痛!你这样对我,你就不怕我师父找你吗!”严回痛苦的哀嚎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灵魂也跟着被这鬼气腐蚀着。 “说清楚,怎么拿,破解之法?”白唐对他的嚎叫充耳不闻,眉目间皆是凝重,对他说的师父和他的门派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都说了没有!”严回身上一阵阵不停歇的疼痛,大声的尖叫着,“你松手,松手!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复庭对于这些东西没有了解过,对方嘴里一而再再而三提到自己身后的师门,像是非常有信心一样。 他下意识的有些担心,看向了白唐,但那个人依旧平静的站在那里漠视着地上蜷着身子大叫的人,神色没有一丝动容。 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东西可以影响到他一样,除了他体内的这鬼东西。 “你最好乖乖的知道什么说什么,我不愿动手杀人,不代表我真的不会杀人,至于你什么门派我也不感兴趣。”白唐冷漠的看着他。 严回已经在他的底线上踩了好几次,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充满威胁的东西,严回怎么可能现在还在这里蹦跶。 江复庭打量着站在眼前的人,桃花眼底敛尽世间百态,眉目俊秀,气度高华,白色的风衣灌着身上凌冽的阴风。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体内瞬息万变,终于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江复庭倚着石柱冰冷的注视着地上的人。 严回看他还能站起来有些诧异了一下。 这不科学! 那铁块居然没把这小子给吞噬掉,他当初为了拿到这个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如果不是他师父,他怎么可能得到这个! 但江复庭渐渐恢复过来的脸色却是演不出来的,白唐一直悬着的心口这才稍微放松了点,但是那奇怪的东西如果不弄清楚就会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一直埋着。 指不定万一那天炸掉了…… “不说,留你也没什么用了。”白唐看着愣坐着的严回,手心的黑气不断的积蓄,反正这个月捉鬼指标还没得到,随便拽上一个凑个数。 严回惊恐的看着他手心,因为害怕额头上布满了虚汗,咬了咬牙,最终一副豁出去的认命表情:“我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 “未有天地,无天无地,无阴无阳,无形无象,自然玄空,而后渐渐始分,此为洪元。” 白唐纹丝不动听着,这些他知道,还是当初那人逼着他背的。 想到脑海里的那个人,他垂了下眼帘。 江复庭又感受到白唐不经意扫过他的余光,这样的眼神不止一次,明明是看着他,但又像是看另一个人。 每次这样,他都觉得对方的视线像是带着刀子往自己身上扎。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一章:哪来那么多鬼? 严回没有心思再留意他们的小动作,身上的力量在黑绳的汲取下慢慢的枯竭,他内心唯一的念想就是逃出去! 他继续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那时混沌之中只有一种气,后名为浊气,未有阴阳,那东西上灰蒙的气体就是浊气。此物不归天地秩序所缚,自有一体,可上面的力量足以吞噬一切。” 他疲惫的深呼吸了一下,不停得干咳着:“说是吞噬,即是将万物归为初始的浑浊之态,后化为自己的浊气。” 白唐的脑子里炸了一下,眼眸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种力量是他从未见过的,超出认知的,听严回的描述似乎是一种无法掌控的极为危险的力量。 江复庭没接触过这些,但好歹是个学霸,支零破碎的了解还是让他慢慢的理出了些头绪。 也就是说,这些力量和东西在现在这个世界里不应该存在的。 始分之后应该就是阴阳,世界以阴阳为生,浊气也应该早就被划分开,阴气上浮,阳气下沉。 这些东西按照现在的世界都能大致的推算到。 “如何化解?”白唐依旧不肯放弃,继续追问道。 严回虚弱的躺在地上,脸上却满是嘲弄的笑意:“万物之始,你问我如何化解?我前面就说了,神仙来了都解不了!” 白唐紧抓着黑绳的手指开始有些颤抖,秀气的脸庞几乎要拧成一团麻花了,他担心的不只是那个破铁上的力量。 还有江复庭身上自带的鬼气里也有这种东西! 可那时候三界秩序恢复,他的魂魄明明没有问题,到底是怎么沾染上这种东西的! 江复庭默默的走过去,他看到了对方深藏着的慌乱和不安,拍了拍他肩膀,“没事。”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的身体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而且那个铁块已经在身体里安分了不少,他身上的鬼气明显壮大了不少。 虽然都不是他想要的,但好歹命还留着。 白唐始终都不甘心,也不愿接受,他紧紧的捏住手里的黑绳,目光里满是杀意的看着地上呼吸逐渐虚弱的人。 江复庭伸出手抓住他的手,他知道对方有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即便这个时候的愤怒可能不是完全因为他,但他还是看不下去。 他印象里的白唐不是这样的,他不希望对方因为任何原因失去理智。 手掌包裹着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掌心的人颤了一下。 严回身上紧裹着的黑绳渐渐淡下去,就在黑气彻底消失的瞬间,他抬起阴鸷的看了眼他们,等他掏出黄符准备就地隐盾的时候,怀里却突然掉出一个破布袋。 白唐疑惑的 抬了下手指,袋子便飞到了他的掌中。 他扯开袋子的一瞬间,一团又一团大小形态不一的灵魂从里面飘了出来。 江复庭有些震撼的看着屋子瞬间被这一大片黑压压的灵魂覆盖,他下意识的准备防备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大片积满怨恨和愤怒的灵魂,一重又一重得围拢住了还睁大眼睛错愕着的严回。 下一秒,凄厉又撕心裂肺的参加从一群鬼中发出,他看到严回的身体如同气球一般干瘪下去,然后再也听不见那人的声音。 “自作孽,不可活。”白唐漠然的看着地上的干尸。 江复庭从未见过这么多鬼,浩浩荡荡的一大片拥挤着,即便上次在慈善晚会夜晚的小鬼熟练也不及这些。 他有些心惊,这到底死了多少的人。 白唐手指再凭空画了下,没过几秒,空气里骤然卷起一阵猛烈的阴风,随后一个面容白净,长相颇俊的青年从一团黑气中慢慢浮现了出来。 只是青年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耐,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怎么了,我最近都忙成陀螺了,要是不是什么大事把我拽出来,你……” 碎碎叨叨的话还没说完,那双眼睛顿时瞪的跟乒乓球一样,青年看着黑压压的屋子:“卧槽,你哪来的那么多鬼,冲业绩也不是你这么冲的吧!” 白唐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把这群鬼带走,然后对着江复庭说道:“等会帮我数着啊,这么多我肯定得数漏,要是这家伙故意给我记漏了,你就告诉我!” 江复庭变幻莫测的看着他,那青年似乎这才留意到这还有一个人,等他别过脸的时候,下意识的愣了愣,然后又挑着眉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收的徒弟?” “不是。”江复庭快速否认道,然后开始真的认认真真的数起鬼魂。 数到一半的时候,他听到稀稀拉拉的链条碰撞的声音。 记了下数到的数字,他别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两三个面容苍白的诡异的青年手上各自拿着一条黑色的锁链,晃晃悠悠的踏着黑暗走了出来。 看起来是走,实则一步到位,那几人脚底几乎没动几下,就晃到了俊美青年的边上。 “怎么就你们这几个人?”俊美青年皱着眉,脸上满是不悦。 “行了,大人能愿意把我们几个借出来就不错了,要么你自己全带回去。”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甩着手上的链条,吐槽道。 青年再怎么不满也住了嘴,自己总不能为了这些小鬼地府人间来来回回的跑好几趟吧。 江复庭收回视线,快速的将剩下的几个数完:“86个。” 青年对着边上几个服装统一的鬼招 了下手,那几个人手里的链条陡然变长,将这些躁动着的鬼魂慢慢捆绑了起来。 “86个啊,数清楚点。”白唐在一边跟个地主一样,指挥道。 “数量不对。”刚刚那个胆子大一点的鬼差,将最后一个鬼魂捆上以后,脱口而出:“87个。” 白唐顺着他站着的地方瞧去,看到了在地上扒着的杨林生父母,眸色变化了下。 江复庭看着他的神色,顺着他们的视线反应过来什么。 下一秒就看到那个链条的另一端往杨牧的身上一甩,粗大尖锐的钩子直接穿过了肉体。 “啊啊啊!!”痛苦的嚎叫声在钩子带出一个魂体时突然响起。 江复庭看着一个有些透明的杨牧被这个黑色硕大的钩子贯穿,慢慢从原先的身体里被剥离出来,他挣扎了下,但灵魂仿佛被固定在上面再也脱离不了。 “放开我!放开我!”杨牧被硬生生拽了过去,悲戚的叫道。 “见了鬼差都敢躲,这家伙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俊美的青年嘲笑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眼地上的干尸,无语的踹了踹:“这又是怎么回事,这么会玩,就剩个壳子了。” 白唐拿手对着被绑起来的一群恶鬼圈了圈:“都是他的杰作,是挺会玩的。” “行了,那我先走了。”青年懒得在这里多呆,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一脸嫌弃的啧了一下:“都凉了。” “说得跟原来就有多热一样。”白唐看着他瞬息离开的身影,补了一嘴。 几道黑影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的阴气慢慢的散掉,江复庭虚弱的后退了几步,手掌死死地抓住石柱才没倒下去。 地上的季如云气若游丝,却已经睁开了眼,那双杏眼因为震惊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和自己相对着,却倒在血泊里紧闭双眼的男人。 “江复庭!江复庭!”外面响起了熟悉的喊叫,和剧烈奔跑的脚步声。 白唐叹了口气,手里化出一个白色的木棒,江复庭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时顿了顿,总觉得有些眼熟。 随后就看到白唐走到季如云边上,在她的后脑敲了一下,季如云还沉浸在无法接受的震惊和骇然里,下一秒脖子后就感觉到一阵酸软,四肢和大脑一片昏沉,再次陷入了睡眠。 “这是?”江复庭看了他一眼。 “这个啊。”白唐拿着手里的棍子转了圈,“让她忘了不该看的而已,你把你同学叫进来吧。” 江复庭多看了眼他手里的棍子,心里半猜到他想干什么,拖着身体走到门口打开铁门,对着上面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的人叫道 :“我在这。” 杨林生随着声音在走廊上晃了一大圈,从刚刚往另一个方向跑的时候,就陷入了一个怪圈,本以为是出口,结果过去又是一个走廊。 就跟一开始被困在学校一样。 一直到几分钟之前,走廊突然消失了,他发现自己站在废弃的老楼外,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知道荒废了多久,跑了一圈人也没见到。 到处都是危房,出去的路又找不到,手机没有信号,叫天天不应的!上哪去搬救兵! 转了一圈最后又只能跑回原来的地方,准备硬着头皮,去和那个女鬼拼了! 可等他回来却发现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森然的冷意了,正在他边跑边叫着江复庭的名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江复庭的回应。 欣喜了一下顺着声音走过去,他发现残垣的墙边出现了一个之前都没有看到过的老旧的门。 “吱呀!”伴随着铁门被推开,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杨林生看着漆黑深邃的楼梯,内心深处不禁浮现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江复庭抬起头看着昏暗中逐渐临近的脚步声,往门后退了几步,就在杨林生一脸茫然走进地下室的瞬间,白唐咻得一下飘到了他的背后,杨林生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只感到身后突然掠过一阵风。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二章:同道中人 背后一凉,杨林生只感觉脑袋被人敲击了一下,然后身体就慢慢的滑落在地上,安静又祥和的闭上了眼睛。 江复庭把杨林生的身体慢慢拖到一边,这个时候脑子已经回过神,体内的躁动不安早就被自己身上的鬼气压了下去。 他拿着屋子乱七八糟现有的道具布置了一下,做成了一个道士和杨牧争斗过失杀人的现场。 至于那个干巴巴的尸体,他看了眼白唐,后者立马会意,在尸体上下了一个障眼法,严回马上变得跟刚死了的人一样,身上划过几个大大小小的刀伤。 等到把现场收拾完以后,白唐带着江复庭离开了现场。 进入有信号的地方后,两人这才拨打了电话报警。 江复庭从离开现场那会就没怎么说过话,他不知道说什么,身体是稍微恢复了点,心里已经跟着夜晚的寒风被吹得乱糟糟的。 白唐为了给他缓冲的时间特地打车回家的,一路上江复庭就对着窗外的景色发呆,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发生的一切,根本无法彻底摆脱出来。 彻底安全下来后,他灵魂有种脱力了的疲惫感,身体是想睡的,自己却不愿意睡,就这么硬撑着眼皮跟到了白唐家门口。 他现在的状况回不了家,不用等对方开口,他就很自觉的跟上去。 刚刚一路上回来的时候,就有不少路过的鬼魂对着他身体内的东西虎视眈眈的,如果不是忌惮自己身边的人,恐怕早就急不可耐的生扑上来。 再次进入凌乱又熟悉的卧室,江复庭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晚上发生过的事情走马灯一样的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得播映着。 白唐似乎在楼下翻找着什么东西,隔了一层,他都能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虽然这个破楼的隔音本身就不太好。 没等太久,他就看到白唐手里抱着几罐啤酒,和一大堆零食,下意识的蹙着眉。 “喝吗?”白唐把桌上横七竖八的东西直接扫到了地上,零食往茶几上一放,茶几本来就小,大大小小的包装和几罐酒就占满了这个茶几。 江复庭依旧没有吭声,又开始对着茶几上的零食发愣。 他在想杨林生醒来后知道杨牧真的死了会怎么样,他前两天还处在杨牧变成了好父亲的喜悦里,今天人就死了,尽管不是同一个人。 他还在想如果真的修了鬼道,会不会影响自己考大学,他想上华夏第一的学府,他才刚刚愿意接受家里的企业,准备将父亲的心血延续下去…… 他不想跟白唐一样,暗无天日的奔波在一群鬼怪里,做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如果林锦知道了……他想到林锦担忧的样 子,想到林锦万一知道自己做这个会伤心和失望。 心里就跟塞了根苦瓜一样,江复庭的脸色更黑了。 他之前就想过这一天的后果,当时不愿意接受,到现在真的面对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不愿意接受,而是一种本能的抗拒。 他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他需要的一切都是平平凡凡的,正常的,人一样的生活。 “我。”江复庭看着白唐,又闭了嘴。 他又能说什么,不修鬼道?等着天天被其他鬼追着吸自己身上的鬼气和魂魄吗? 他再抗拒也必须要接受。 白唐歪着头看着他,拿着一罐啤酒扯开了拉环,往江复庭手背上碰了碰。 江复庭被冰冷的触感唤回了神,白唐的手还拿着罐子停留在自己眼前。 他犹豫了下接过来又放回桌上,“我不喝。” 白唐也没说什么自己又开了一罐,大口灌了几口,顿了顿打了一个嗝,有些出神:“你体质至阴,又恰好被我遇见,我教你修鬼道是应该的,但我们不是师徒。” 江复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脏被人捏了一下,他别过头看着边上的青年,眸色闪动,神情寂寥。 他明亮的声音不徐不疾的继续:“天道无情,道路漫漫,我们算是……” “同道中人。”白唐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复庭就接上了,这话听着很熟悉,熟悉到刻在灵魂里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这下发愣的是白唐,澄澈的眼眸怔怔的看着他。 江复庭缄默下来,他又是这种眼神,熟悉又陌生的,明明看着自己,仿佛又在看另外一个人。 白唐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失态,他生涩的别过脸,继续喝着酒,但是嘴里的话开始有些含糊不清:“他日,若你也碰到体质极阴之人,若他有意,秉性纯良,心性纯正,必须教他修鬼,不能藏私。” 江复庭听到这话,只觉得分外的熟悉,就像是他真切的经历过一样。 想到自己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些关于灵异事件的说法,如果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突然感觉到现下的一切发生过,那肯定是上辈子的自己干过,又或者是另一个平行空间里做过。 “恩。”他心不在焉闷闷的应了下。 白唐喝完酒后,神色郑重的转过身看着他,“这个是我们这一脉的不可违背的传承,你要谨记。” 江复庭看他认真的样子,多给了点反应,点着头:“好。” 白唐看他还有些魂不守舍,叹了口气:“修鬼道,没有那么不堪,你别搞得跟要你命一样,想当初我修鬼道还是上赶着倒贴上去的,不然我哪捡 得到这入鬼道的机会。” 江复庭抬了下眼,自己上赶着跟鬼打交道? “为什么?” “恩?”白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我那会是为了生活嘛,这个来钱快,一笔订单就能有万把块。” “你不是学计算机。”江复庭疑惑道,现在做编程工资也很高,没必要为了钱专门去学这种随时可能丢命的东西。 “是啊,大学是学的计算机。”白唐回忆的时候总是带着说不出的风霜,“不过我是孤儿嘛!之前收养我的那个师父就是捉鬼的,我跟他过惯这样的日子了,来钱又快。” 江复庭听他轻描淡写的说出孤儿两个字,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对方不管是经历什么都是云淡风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的洒脱,他的坦然都是真实的,毫不做作的,对方轻松的语气让他觉得至少现在一切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做这一行,可能是有点危险吧,不过天塌下来我这个高个的给你顶着,你怕什么。”白唐又开了罐酒,对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不是害怕。”江复庭毫不犹豫的说道。 可白唐的保证还是让他心里淌过一丝暖流,他相信白唐的能力。 他想了想,慢慢开口:“给我点时间。” “这才像你。一点小挫折算什么!眼一闭就过去了。”白唐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他一开始也不想让江复庭修鬼道,他希望江复庭能安静的过完平凡人的一生,以后的事情以后说。 不过,这大概就是命吧,命格注定修鬼道,他也注定脱离不了这样的生活。 他干涉不了,也干涉不动。 本想保他一世安宁,享尽几十年世间繁华。 他想起脑海里那个在黑暗中驰骋了万年的身影。 江复庭看着白唐突然又叹了一口气,不小心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我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白唐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一下,眼神躲闪,他拿易拉罐顶着上唇,支支吾吾的:“怎么突然这么说?” “可能我想多了。”江复庭没有再追问,松了口,抓过茶几上白唐之前给他开的那罐喝了起来。 冰凉的酒精驱散着心里的烦闷,可胸口却依旧压着沉甸甸的石头,堵得慌。 “应该是你错觉,像你这种类型的人,还有谁能跟你长得像。”白唐顺着他的话调侃。 江复庭没有说话,两个人气氛压抑的补充了点能量,白唐简单的收拾了桌子,难得像是个年长的人,用教育的口吻诉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事情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摆脱不掉,尝试着习惯,不要多想,路走 着走着,就走下去了。” 江复庭看了他一会,白唐眸色闪烁,他的瞳孔跟自己一样都是幽幽的黑,却永远带着希冀的光芒,一直捏着手里的易拉罐,手上时不时发出咔咔的金属按空的声音:“我知道。” 得到确切的回答,白唐转过身盘腿坐着,面对着他,“你放轻松,我先看下你身体里的那个铁块,一会顺着我的指示来做。” 江复庭闭上眼睛慢慢呼吸着,看不到的情况下,其他感官尤为敏感。 他能感觉到白唐的手抬起来,停留在离胸口一厘米的地方。 “集中注意力,你会看到你体内的鬼气,这个叫内视。”耳边响起白唐明亮的声音。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照做,在感觉到外来的寒意浸染了身体的同时,他身上的一切像是开了一盏明晃晃的灯一样,他能清晰看到自己的骨骼、一条条树枝般交错着的经脉,还有那包裹了自己全身跃腾着的鬼气,毫无规矩的在体内到处随意游离着,乱撞着。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鬼气和白唐的不一样,跟铁块上的力量很像,灰蒙蒙的。 想到铁块,他心意一动,视线转移到了胸口,即便身体现在已经勉强修复过来,但上面斑驳的痕迹和漏洞依旧让他有些心惊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三章:入道 里面裹了三层如茧一般的封印,此刻上面的封印全部都碎裂开来,只剩下零星又破烂不堪的结构,就在那个中间一个铁块安静的躺在那。 江复庭看到那个铁块的瞬间,下意识的就感觉到它是休眠了。 大概是所有迸发的力量被他的鬼气剥夺了,或者缠斗的累了,耗尽力气了,铁块外面还裹着一团他身上的鬼气,时刻警惕的坚守着。 “看清了吗?”白唐再次开口道。 “恩。”江复庭应了下,还沉浸在体内有些奇妙的世界里。 紧接着,他感觉到身上不属于自己的寒意渐渐褪去,点亮着自己身体的那盏灯似乎熄灭了下来,视野一片黑暗,他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结束了。”白唐宣布道。 江复庭慢慢睁开眼,前后不过几秒他感觉灵魂被通了气一样,有种脑子突然开了窍的清明感。 他有些迷惑的看了眼白唐,“什么情况?” “你没有修炼过,我给你开了鬼脉,你先把自己身体的鬼气驯服掉,引入鬼脉,这样你就可以对自己身上的鬼气控制自如。”白唐走下沙发,掠到一旁的书柜边。 反正江复庭现在已经要进这一行,也无所谓隐藏这些小细节了。 “我的鬼气是哪来的?”江复庭看着他修长的背影,这个是他一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 白唐扫着一排书籍的手顿了下,然后继续扫着上面的书籍:“这个我也不清楚,具体怎么投胎的要问地府里的人。” 他确实不知道,当初灵魂送入轮回的时候,一切都是正常的,结果现在又闹出了这档子事,他也不知道是哪里出的差错。 “刚刚那些人也是地府的?”江复庭回想着在地下室里出现的那几个人模人样的鬼。 “对,那几个是鬼差,那么多鬼我袋子装不下,让他们来直接带回去。”白唐愁眉苦脸的眼神还在书架上摸索着。 上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书,全都沾着一层灰,厚到连书脊上印着的名字都看不清。 “所以你也是鬼差。”江复庭顺着他的话推断出一个结论,不是疑问而是非常肯定的语气,之前白唐展现出来的捉鬼方式就跟自己概念里的道士捉鬼不太一样,还有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行为和举动。 “算是吧,也不完全是,我就跟做兼职的差不多,他们每个月给我规定业绩指标,我按指标给他们带回去就行。”白唐解释着。 江复庭听到这话的时候意外了下,地府那么先进的吗?还有指标?跟单位上班一样。 白唐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书籍的时候,欣喜了一下,他没有看书的习惯,这些书他至少 放了十几年了,拿出来的时候上面积着的灰层厚得跟一层石膏一样。 江复庭有些无语的看着白唐对着书本一吹,尘土飞扬,几乎能盖住白唐那张脸。 等尘埃落定后,白唐的俊脸还是干干净净的,他抬手一丢,砖头一样大小的书本顿时朝着江复庭脸上飞扑而来,他歪了下脖子,伸出双手在砖头要砸中脸颊的那一刻,将书本牢牢夹住。 蹙着眉,对他往自己脸上扔表示有些不悦。 他低头看了下深褐色的牛皮封面,上面印着四个繁体大字,直接将整个封面的位置都顶满了《道法万千》。 江复庭在看到这个书名的瞬间,眉宇间的沟壑更深了,又是这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像在哪看过。 “这本书你了解一下,人间大部分的修道士,这里面都有介绍,下至九幽,”白唐说的这的时候顿了下,眼里深沉起来:“上至九重,三清胜境。” “好。”江复庭点了下头。 “这几天你就在我这里住下,等你身上的鬼气全都引入鬼脉,你行动就会方便点,白天上学的时候多注意一下。” “好。”江复庭继续应道。 “那我去洗澡了。” “好。”江复庭下意识的应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什么,耳尖热了下,低头翻着手里的书。 白唐挑了挑眉,拿着换洗的衣服慢悠悠的晃进卫生间。 江复庭不是第一次住他家了,但听他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淋浴声还是会下意识的紧张下。 手里的书翻了好几页但都没怎么看进去,里面的内容比较生涩,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江复庭的注意力全都被厕所里的声音分散掉了,只能看出印刷着的单个字体,拼成句子就怎么也看不明白。 江复庭第一次在看书这件事情上遇上了挫败,实在看不进去,他拿起放在边上的手机,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刚打开聊天软件,就看到林锦更新的动态,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明艳而知足,美颜软件将她脸颊上的细纹磨得一丝痕迹都没有,看起来就跟三十左右的知性女人一样。 图片上打着一排描写她此刻状态的一句话:谈判顺利完成,回家睡个美容觉。 下面的第一个赞,就是江朝点的。 江复庭突然觉得心里深处泛起一阵酸楚,跟翻了五味瓶一样,他不知道怎么跟林锦说,也不知道怎么跟江朝说。 像是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泥潭里,前面一片昏暗,他看不清道路究竟是怎样的,回过头却已经布满了荆棘,一脚踏上神形俱损。 后退不得,他只能闭着眼睛前进,所幸边上有一道微 弱的亮光,如同灯塔踏着轻快的步子指引着他。 此刻他心里的灯塔,正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走向他。 江复庭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刚进屋的白唐,瞥开眼,深呼吸一下,他继续粗略的翻着手里厚的跟辞典一样的书。 翻了几页,也只记了个大概。 “你看书那么快?”白唐擦着头发,看他翻页的动作诧异了下。 江复庭的指尖突然顿住:“简单了解下。” “你过来吧,我教你怎么把鬼气引入鬼脉。”白唐随手将毛巾一扔,毛巾就扑在了一边的架子上。 江复庭合上书,走到床上顺着他的指示坐下。 “刚刚你应该看到你身上的鬼气了,自己的鬼脉什么样你也清楚。”白唐慢慢说道:“你现在闭上眼睛,深呼吸开始感受你身上的鬼气。” 江复庭闭上眼,黑漆漆的,没有像前面一样可以看到自己体内的情况,之前能看到应该是白唐的缘故。 他没有再听到白唐说话,只觉得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时间和所有的一切都沉淀了下来,感知不到周围的寒冷。 江复庭先是感受到身体进入一个玄妙的境地,空无的,漫长的。 紧接着,他感受到四肢浑身上下的阴凉之意,像是从灵魂深处流淌出来的一样,千丝万缕的由内散发出来,包裹着自己的全身。 鬼气毫无秩序的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到处乱窜,但没有任何的恶意,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鬼气的亲昵感,归属感。 就像血肉一样,这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也能感受到鬼气里蕴含的力量,跟铁块上的力量很像,黑色里面夹杂着灰色的浊气,如果细看的话那里面有无数的,形态不一的小点,这些小点没有阴阳,只有最初的单一的元素,看似简单,却又虚无到可以归纳一切。 “感觉到了?”白唐一只手拄在膝盖上,撑着脑袋,察觉到江复庭体内的变化时,他抬了下眼,面露诧异,那么快! 眼前的人双目紧闭,面色清冽,周身鬼气缠绕,就是那人身上自带的浑浊之气,可让万鬼痴迷的,忌惮的。 何况他的魂魄生来就是极阴之体,本就容易招惹邪祟。 他现在可以运用的力量还非常薄弱,却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势的气场。 “恩。”江复庭给了鼻音,思绪全都集中在对鬼气的感知里。 “现在开始引导鬼气进入你的鬼脉,一点一点来,一下子引得太多你的鬼脉和身体会受不了。”白唐身形看似慵懒,但是眸子却是时刻警惕的关注着对方身上的 变化。 引?怎么引? 江复庭迷惑了下,白唐说的没有太清楚,但是也不可能让他做完成不了的事情。 他只能静下心来慢慢的感知着。 心神不知不觉调动到鬼气的身上,他感觉到了这些鬼气的兴奋,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淌,一小部分的鬼气似乎跟他的思维调节到同一个频道上,达成了共识。 心意一动,这些鬼气就顺着自己的想法乖乖流动着,他按住心里涌上的喜意。 被调动的鬼气不多,只有一小部分,这些气体汇聚在一起,跟随着他的想法,如同溪流,涌入鬼脉。 在鬼脉被鬼气第一次冲刷的一瞬间,他有种肌肉和血管被硬生生撑开的感觉。 撕裂的痛楚顺着被鬼气慢慢破开的鬼脉,不断的堆积着,江复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白唐下意识的捏紧了自己的衣角,看着江复庭逐渐浮现出挣扎又痛苦的神色,开始不由紧张。 人修鬼道本就不易,原本那鬼道就是鬼魂修的,人修人间道,鬼修鬼道,这是千万年来的正统。 生人开鬼脉,引鬼气入体,本就痛苦万分,需要去承受原本不该属于人的阴气洗涤身体。 这种痛苦不比剥皮洗髓来的少,何况他的鬼气已经变异了,里面还夹杂着浊气。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四章:开鬼脉 这个力量强横,霸道,可新生可毁灭。它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但现在却出现在他身体里了。 承受的注定更多,危险也更大,可只要通了鬼脉,修炼之后,他的强大也是不言而喻的。 江复庭紧紧咬着牙,痛苦像是延绵不尽的从最开始的角落慢慢往整个身体的各个角落蔓延,大脑一阵晕眩,灵魂像是失重了一样在无尽的灰暗里四处漂泊悬浮着。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胀痛,要炸开了一样。 鬼气继续不断的在体内游离着,顺着最开始细小的脉络,钻入稍微粗大点的鬼脉时就像撞上了一堵墙一样,结结实实的被绊住了一下。 那鬼气像是带了点小情绪,对于这个突然出来的阻拦有些不爽,如同被人轻慢了一样,积蓄着力量往那上面狠狠一撞。 “唔。”江复庭被这一下炸开的猛烈疼痛弄得心神一荡,嘴里溢出低吟。 全凭着强大的毅力才维持住,他才没有乱了呼吸和体内的方寸。 “屏住呼吸,凝神。”白唐清亮的声音瞬间驱散了他脑海里的浑浊和杂乱。 江复庭马上按照他的提示做,痛楚并没有减少,意识倒是清明了,但是对体内的痛感和鬼气淌过鬼脉时的每一寸接触感受也更清晰了。 开通鬼脉的时间持续了很久,江复庭越到后面引导的越小心,体内的脉络错综复杂,粗细不一,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经脉震断掉。 而且随着每一条被拓开以后,顺着他引导汇聚出来的鬼气也越来越多,包裹着他身体的浓郁鬼气悄无声息的淡却了一些。 更多浓郁的力量开始埋进他的身体,乖巧的顺着他体内的一条条线路运转。直到飘荡在胸口的时候,那里有一个于鬼气而言如同拔高的巨石般的节点。 江复庭的脸上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白唐顺着他的神情猜到了什么,收起了撑着脑袋的手,坐直了身板,认真了不少:“是不是碰上节点了?” “恩。”江复庭依旧是鼻音回应着。 体内的鬼气有些不知所措,但又焦急的想要冲过去,他稳稳的克制着,避免着它们横冲乱撞。 “千万别急,鬼气分化一下,慢点过去,冲过节点,鬼脉就彻底通了。”白唐叮嘱了下,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心。 过去了万法皆通,过不去······ 白唐眸色闪了一瞬,没有再往下想。 “好。”江复庭声音沙哑的给了个回应,对方声音里对他的关切,他听得出来。 那种关怀带着无形的力量,带着熹微的暖光,融进自己的四肢百骸鼓舞着,疲惫下来的神智满满的恢复 起来。 节点便是起点,后面就是通往身躯的每一条密密麻麻的脉络,鬼气飘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游荡了身体一周。 有如道法,源于始,终于始。 脑海里突然顿悟了什么,他的意识突然疯狂得颤动着,不断嗡鸣,节点封口出现了自行破裂的痕迹。 被阻挡在外的鬼气开始兴奋起来,白唐只看到江复庭全身都泛起灰蒙蒙的微光,被引入的鬼气卷起了大风,在不断的往他的胸口积涌。 他能感受到了那股能量里与生俱来的威严和蔑视,力量还没有那么庞大,但那层气息却蕴含了无限的缥缈和浩瀚。 白唐惊愕的看着眼前坐如磐石的人,他身上反馈出来的变化和冲破节点的方式不一样! 那团鬼气还在不断的汇聚着,压得胸口的那个铁块悄无声息的,彻底进入沉眠。 这是自己顿悟开了?悟道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容易了。 所以学霸修道都是有智商加成的吗? 在节点彻底被突破后,被运行的鬼气如同溪流欢快的蹦腾遍全身,江复庭在身体被鬼气冲刷的那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出于习惯性的谨慎,他再次运行了一圈,确定被引入的鬼气在体内有条不紊的运行着,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起初的疼痛早就在鬼气远转成功后慢慢的复原了,现在只剩下脱力酸软的感觉。 他转了转胳膊,捏了两下,看向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白唐,心跳突了一下,“好了。” “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白唐伸出指尖放在他的手腕上,将自己的鬼气在他体内转了一圈。 “没有。”江复庭的声音还有些喑哑,额头和衣服上都被汗水浸湿了,呼吸仍旧不太稳。 白唐探查完后就快速的收回了手,眼神飘忽在其他地方,有些不敢直接对上眼前的人。 空气里的氛围一时尴尬了下,白唐在脑袋里硬挤了句话,故作嫌弃的样子:“你去洗澡吧,身上黏糊糊的,以后每天早晚远转一次,尽快把你身上的鬼气吸收完,那个书你就抽个时间先看下,了解了解就行,你现在学业比较重要。” “好。”江复庭站起来的时候脚底突然软了下。 不知道是压得太久了,还是因为刚刚太耗力气了,身体起到一半,就要往前倒。 身体扑上去的时候,白唐那张慢慢惊讶的脸在视线里不断放大,他突然觉得这一幕格外熟悉! 下意识赶紧退了一步,重心往后移,床上乱七八糟的,带着柔软和弹性,随后后脑朝下,他彻底失去重心,陷入了柔软的被窝。 “确定没事吧?”白唐松了 口气,刚刚江复庭差点跌过来的时候,他就跟吃错了药一样,抓鬼的时候肾上腺都没有飙升的这么快过。 “没事。”江复庭慢慢站起来,晃着脑袋,静坐了几秒,那种晕眩感才消失。 他拿上白唐给他准备的换洗用品,还是上次用过的,白唐也没丢掉,洗完以后就一直放着。 花洒从头顶上方冲下来,江复庭垂下眼帘,凉水倾泻到脸上的时候,无知无觉的。 那种冷意已经感觉不到了,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有些发凉。 要不是还有呼吸,自己都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好在触觉,听觉,这些都很正常,没有上一次身体突然变化时产生的冲击力那么大了。 他抹完脸,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抽了张纸巾擦了下镜子上沾染着的水汽。 皮肤天生就是清冷的白,现在看起来好像更白了,没有血色一样,面庞更加冷冽,整个人的气质愈发的让人有距离感,完全无法接近。 端详到对着镜子里的那张熟悉的脸孔逐渐陌生,江复庭心里很疑惑,这张脸到底像谁? 他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丝疑问。 他回想起好几次白唐看自己的眼神,伸出手从眉骨一路下滑,到高挺的鼻梁,到人中,再到薄唇,最后停留在自己的下巴上。 记忆里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画面,似熟非熟的,不太清晰,总是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就跟混沌之中看到的那个影子很像。 就在他想要细细摸索的时候,太阳穴却一阵尖锐的刺痛,那个身影之间就像隔着一个遥远又厚重的屏障。 他越是凝神去看,越是不清晰,直到头脑难耐,晕眩的感觉再次席卷了意识。 江复庭这才驱散了脑子里混乱的想法,低下头又重新洗了把脸,这才从厕所里出来。 白唐这会已经在床上睡了,床头的灯还亮着,床铺中间很自觉的又拿鬼气画了一条分界线。 江复庭回到床上关了灯,但是翻来翻去怎么都睡不着,按照以往的作息他一般是12点倒下就睡。 但今天,他看了下手机,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闭上眼的时候他脑海中全都是晚上看到的那些鬼差,还有自己身上的鬼气,不停的在自己周边环绕着,画面怎么都赶不跑。 再睁开的时候,清醒的就跟生灌了两三杯咖啡一样亢奋,他差点想坐起来,去翻一下白唐给他的书,或者看看高考大题。 但是边上又还有其他的人,他只好按捺住了。 无聊的刷着微博,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大事,不过林子青的公司好像又开发了个新ai技术,最近好像一直在 做人工智能,计算速度和反应速度几乎可匹配人脑,标题还是有些噱头的。 他粗略的浏览下文章然后又退了出来,其他热搜无非是娱乐圈的那些八卦事情,比如十几岁的小明星居然抽烟,最下面还压着一个火灾的新闻,一死多少伤。 点进去看了一下,是一家化工厂因操作不当发生的意外。 看完新闻后他又登录了好久没见的科普交流网站,非常严谨科学的回了几个残留的回帖。 简单的一晃又过了半个小时,江复庭深吸一口气,再不睡就真的天亮了。 他放下手机翻了个身,虽然人眼在长期的黑暗里适应下来后,借着外面微弱的光芒也能看清一些东西,不过现在他却看得格外清楚,屋子里的每一寸,每一角,就跟白天的视野一样。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跟着眼前的这个人一起踏入了黑夜。 江复庭默默地看着白唐的背影,对方的呼吸缓慢而深沉的,看起来是真的睡熟了。 他现在可以清晰的看到白唐身上缭绕着的鬼气,跟自己有些不一样,对方的鬼气黑的很纯粹,深不见底能把人吸进去。 白唐睡着的时候喜欢微蜷着身子,大概是这样的睡姿比较舒适,让他会有安全感。 江复庭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就在指尖快跨过去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层透明的屏障。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五章:被骚扰 他这才顿了顿,收回手指深埋在被窝里,被子裹得再厚他也不觉得热,但同样他也不觉得冷。 依旧是睡不着,他眉宇皱了皱。 人在遇到重大的人生变故,出现一定的生理机能失衡是正常的,他这样想着,睡意反而突然涌上来。 脑子里昏昏迷迷的。 他在滂沱大雨里行走,突然变成了艳阳高照,刺得他睁不开眼,前面道路枯黄干涸,望不见尽头。 再下一秒又是深渊,他来不及反应,一脚踏空。 身体一阵失重,快速往下坠。 他无声得尖叫着,五感失去了最后的感知。 他的所有融进了黑暗里。 耳边突然响起刺耳又熟悉的音乐,他猛然睁开眼,快速的喘息着。 江复庭动了动手指,感觉后背又湿又粘,眸色还在刚刚的惊慌里来不及回神。 枕边的闹铃还在高亢的持续着,他慢慢平静下来,在边上抓空了两下这才抓到手机,关了闹钟。 “你做噩梦了?”白唐手里抱着一堆衣物,正好在整理着房间,看了眼江复庭还有失神的状态。 “啊。”江复庭张着嘴,喉结里滚出一个音节。 “你一会记得去学校说一下,最近晚上暂时不住校了,你妈那边要不要我去打个招呼?”白唐把他的衣服扔在他脑袋上问道。 江复庭的视线被盖住的时候,校服上的拉链刚好砸到脑门,在冰凉和钝痛的提醒下,他这才醒了点,走下床直接去厕所,推开门时回头说道:“我妈那边我自己去说。” “行,随你。”白唐低下头继续收拾着东西,视线认真打量了一圈自己的卧室,好像是真的有点太乱了。 江复庭快速的擦完汗,出来穿好衣服,也顾不上吃早饭,拎着书包就赶着去学校。 到班里的时候,他放下书包后,先去跟班主任打了个不住校的申请。 每个教室里的早读声混乱的夹杂着,贯穿了整个走廊。 江复庭说完自己的请求的时候,老梁的表情有些意想不到的愣了下,看着他:“是身体不舒服吗 “恩。”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情绪起伏来,猜不到真假:“住校不方便,要十天左右。” 老梁探索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来来回回都没有任何破绽,半天才憋了一句:“行吧,还有杨林生这几天也要请假,你记一下,他家里……”老梁说着突然叹了口气,脸上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同情。 江复庭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老梁递给他的已批准的假条。 “我听说他爸过世了,他母亲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他虽然平时不爱学,但这样的环境 心性还没被影响也挺不容易的了。”老梁虽然不想用这种怜悯的方式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很多东西都是情不自禁的。 他顿了顿借着道:“他家也挺可怜的,我听说你之前还答应看着他学习,能多帮帮就多帮帮吧。” “我知道了。”江复庭收起了卷子,跟老梁打完招呼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谁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谁又想。 包括现在他的生活也是。 江复庭垂着眼翻开课本,不过他看的出来白唐对他的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循序渐进的,没有急于求成,马上就要求他怎样。 身上还没被自己控制的鬼气还不少,坐在教室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有些奇怪的东西想要往他这方向接近。 以前对这些东西还没那么敏感,大概是因为现在成了同类,如果有鬼魂大张旗鼓毫不收敛的想要来找他,那些鬼气的波动清清楚楚。 就在教室里被一重重朗读声包裹着的时候,“哗!”一阵猛烈的大风突然吹过,窗上的玻璃都被震得颤了颤。 不少同学都感觉到气温在下降,双手不禁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在那道阴冷的气息从远处往教室这边急切的冲过来时,江复庭已经开始运转着自己体内可以控制的能量,幽玄的眸子对上倒挂在教室窗外的怨鬼。 那个女鬼显然没有想到他身上会有那么强劲的气场,脑袋有一半脱离着脖子,晃悠悠的吊在那,但是脸上狰狞的表情酝酿到一半却突然卡主了。 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面目狰狞,脖子上半接着的烂肉又有些恶心。 那伤口有点像车子碾压开的,死的确实是比较惨,鬼影身上的怨气也分外浓重。 “啊!我的习题卷!”一个挨着她比较近的女生座位,桌上的试卷散了一地,她一边惊叫着一边慌忙蹲在地上捡着。 后背传来嗖嗖的冷意,可她捡起试卷回过头的时候,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那个女鬼阴沉的目光落在江复庭身上时仅仅是愣了一下,随后眼里的狂热再次涌上来。 江复庭留意着她的变化,在她想要闯入教室的一刹那,他身上顿时爆发出阴森冷冽,脸上的寒气如同九幽之下的冥水。 室内风起云涌,以他为中心的四周卷起了阴风,温度冷到几乎要冻结。 书桌上的本子被翻的凌乱,纸张随“簌簌”地乱舞。 江复庭死死的凝视着窗外的女鬼,他还不会使用鬼气,只能靠与生俱来的气场和自己鬼气里的原始威压将这些东西震慑住。 那女鬼被他身上陡然暴涨的气势给惊吓了一下,脸上一阵纠结 ,想进来又不敢,最后在外面徘徊了一阵这才不甘心的离开了。 鬼风一直持续到女鬼离开,江复庭才收住。 不少人的桌上都被吹得乱糟糟的,那些学生一边抱怨着一边捡着地上四散的纸张。 “这哪来的风,大冬天的开什么窗啊!关了,关了!”坐在里面的学生捡完自己的东西后指挥着靠窗的学生叫道。 “啊!我的试卷啊,全乱了,早知道夹起来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分科,更别说顺序了!” “得了吧,那猴子的卷子都被吹到垃圾桶那边了,你知足吧!” 江复庭仿若听不到周边的声音一般,在女鬼离开的方向凝视了一会,这才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感觉有些麻烦。 一语成谶。 一天课上下来,除却早读的那只,这种风风火火,过于自信直接冲撞上来的鬼不说多,但是五个手指头还是有的。 江复庭甚至放冷气放到自己都有些嫌烦了,更不用说还有一些躲在千米外偷偷摸摸,在暗中一直小心观察他寻找时间伺机下手的鬼。 他这才彻底理解为什么白唐不容拒绝的要求自己在他家过夜了,如果在自己家,睡着之后,肯定就不会有然后了。 晚上下课之后,他依旧是最后离开教室的。 走出教室的时候,周围静谧的可怕,只有楼下树叶和树枝间摩擦出来的“沙沙”声。 “咔咔。”他转了两圈钥匙,反锁上门。 四面八方都是阴冷的气息,将他团团的包裹着,相当麻烦。 江复庭蹙着眉,收起钥匙,抬头望着无尽深远的苍穹。 隔了良久才深吸一口气,他慢慢走出校园。 踏出校门的那一刻,那些虎视眈眈按耐不住的鬼魂开始蠢蠢欲动。 抢在他们行动的前一刻,江复庭只能再次借助自己的鬼气,强势的气息覆盖了自己周身近百米的范围,那些觊觎自己的贪婪目光这才收敛了不少。 这会正好是学校放学的小高峰期,走向公交车站的时候,道路还是川流不息的,他确认了下通往白唐家的公交路线,稍微有点远,坐了地铁还得转躺公交。 毕竟是在老城区,走出地铁站的时候人流一下子少了一大半,流量本身就比市区的人少。 何况现在挨着过年,这片区域房租便宜,住着的人有不少又是外来务工的人员,现在已经不少都是赶回老家准备过年的了。 江复庭吸了吸鼻子,明明不觉得冷,但是寒风吹到鼻子里还是有些难受的,北方的空气里经常有霾,偶尔会觉得鼻腔里堵得慌。 不知道白唐这会在干嘛。 走在去他 家路上的时候,他脑子里也会习惯性的去思考跟这个人有关的事情,思考的时候会顺便一直多留着心眼,注意着那些在远处盯着自己的鬼魂。 不过自打公交车开进老城区以后,这些鬼魂灼热的打探就彻底收敛起来,江复庭甚至感觉到有几道不同的鬼气渐渐消失了,像是非常识趣的离开了。 下了公交车后离白唐的住处还有1.5公里的步行路程,预计步行时间是十五分钟,不过这个是导航上提示时长。 这附近全都是老楼,七拐八拐的,但是按照他快速步行的速度顶多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子。 而公交车站离他们上次碰面的永井百货也就三条街的距离。 他感觉这边的一切都是拥挤的,仓促的,但是十几年前,这个地方的发展却是当时a市的城市景标。 世界的更迭交替果然很迅速,十几年前的人谁又能料到十几年后的现今会被各种高新技术包裹着,以他们的认知根本想象不到这个社会可以发展成这样。 原来家电是可以全部用语音声控的,原来机器人还能和人比拼下围棋,原来去超市买东西付钱都可以用脸扫码。 所以自己的十几年以后又是什么样,谁知道呢? 那个时候的世界会变化成什么样,他想不到,即使现在想的再多,等到十几年的世界都不是现在这个样了,那时候的自己都不是现在的自己了。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六章:画符 所以现在每天紧张兮兮的操心什么。 他怕的,不过是突然的变化。 怕被置身于陌生的,未曾所知的环境里,在未知的危险里漫无目的,横冲乱撞,然后头破血流。 可现在他的身边有个灯塔,江复庭突然坚定了一下,前面有虚空,他就一脚踏过虚空,前面有深渊,他就将深渊踩在脚底。 他开始认真开始思考要不要现在就跟林锦和江朝先敲个警钟,走过拐角的时候,前面突然飘荡着一股强横的鬼气。 他顿时收起了自己的心思,往散发着鬼气的方向看过去。 一道鬼影孤零零的站在十字路口,没有来往的车辆,偶尔路过几个买夜宵的行人。 四周昏黄的路光像是聚光灯,就这么洒在那个鬼影的身上,对方身上穿的还是非常老旧的深蓝色西装,袖口和裤口是非常宽松的版型,有点电视上那种八九十年代的风味。衣服上脏兮兮的,隔那么远都能看到泥土和灰尘的印记。 起先他还怕这个鬼魂会跟其他鬼魂一样,想要吞掉自己而在那里候着。 就在江复庭看向那道鬼影的时候,对方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慢慢的转过了头。 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血淋淋的画面,没有龇牙咧嘴,那张极为白净的面庞平静的看着他,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的青年。 让江复庭没想到的时候,对方对着他非常得体的笑了笑。 男鬼的眼神很温和,没有任何的攻击性,江复庭确认了这一点,本能绷起来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对方也仅仅只是笑了一下,就转回去,跟一开始见到的一样,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灯光从后面将鬼影的边缘勾勒出来,看着有些落寞。 江复庭没有再多管,收回视线,走到白唐家的时候,楼下的门是半掩着的。 进去之后,顺手锁上门。 老楼白天的视线很差,楼房紧挨着楼房,遮得一点光线都没有,之前江复庭带着林锦来拜访时,白唐大白天的都给他们开着灯,这才好一些。 就更别提晚上了,黑灯瞎火,不开灯跟盲人没什么区别。 这还是江复庭之前的看法,至少现在,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很明晰,宛如白昼。 江复庭到卧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白唐大概是又接单子了。 他放下书包,打量了一下屋子,没有之前那么乱糟糟的,沙发上凌乱的衣服已经被清理掉,茶几虽然还有一些生活用品,放的还算整齐。 白唐难得有心思知道收拾卧室。 第一次来他家的时候,楼下挺干净的,还以为是个外表看着邋遢,实则 爱干净的人。 结果等他进了卧室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就不该对这种浑身就散发着懒散气质的人抱有太大期望。 一个人呆在不属于自己的卧室总有些异样又说不出来的不自在,感觉空落落的。 坐下来的时候有点拘束,但却莫名安心。 温习了一小会书,白唐还没有回来,按照昨天说的,自己再引导了一些散在体外的鬼气,在身体里转了一圈,体内又充盈了不少。 每一次引导都有种骨骼和肌肉被洗涤的感觉,不过鬼脉已经全通了的关系,今天引导起来没有昨天那么费力了,只是觉得酸酸涨涨的。 等他再睁开的时候,电竞椅里已经坐着一个人,白唐正转过凳子敲着二郎腿,一只手枕着脑袋望着自己,又是闲散又不羁的姿态。 “你上手的挺快的。”白唐挺意外的口吻。 “还行。”江复庭点了下头。 白唐扬着看戏的笑:“今天上学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江复庭差点脱口而出还行,结果看他的状态问的还挺兴致勃勃的,回道:“不怎么样。” “死鸭子嘴硬。”白唐啧了一下,放下自己翘着的脚慢慢道:“等你鬼气全引完了就好了,到时候就能自己控制。” 他说着顿了顿又继续:“一会我教你画符” 江复庭愣了一下,看着他:“那么快。” 就开始学? “你要是不介意引了个牛逼点的让他把你吞掉,那你就再搁两天。”白唐嘴欠的说着,但是人已经站起来踩着拖鞋慢悠悠往楼下晃。 江复庭看着他下去,又很快的上来,手里抱着一叠乱糟糟的黄纸扔在茶几上,嘴里还叼着一支毛笔。 “来吧。”白唐叫了下他,然后垂头胡乱在上面挥舞了两下。 江复庭走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画完了,收笔的瞬间能看到黄纸同时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瞅了眼上面的内容,他之前看过几眼白唐的符,包括那个三角形的传唤符到现在都还留着,就是看不明白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但现在在看过去的时候似乎能明白一些上面的意思。 感觉神奇又挺意外的。 白唐直接把毛笔递给他,江复庭接过来的时候,想到这支笔刚刚被白唐咬过,下意识的想把笔杆擦一下,又觉得对方会嫌自己事多。 最终还是忍住了,沾着砚台上的墨,压了下笔头,把吸得多余的墨水挤掉。 白唐看着他握笔姿势挺娴熟的挑了下眉:“以前练过字?” “恩。”江复庭应着,观察了下白唐画的东西,龙飞凤舞的,似懂非懂。 看着好像是那么个字,但又觉得不全是,就是那种写字写得跟涂鸦一样,符纸的最下面还画着他看不懂的符号,跟个 甲骨文一样。 江复庭感觉自己观察的差不多正要下手的时候,却愣住了,因为不知道从哪一笔开始下手。 上面的字体符号看起来是连在一起挺连贯的,但真要自己动手的时候又觉得有些杂乱无章。 比如中间的字体画完,边上还有两条歪歪扭扭的线,字体上带着笔锋,又跟尾巴连在一起,所以这个笔锋是白唐不小心带过去的,还是必须要这样画? 白唐就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复庭闷头发呆,一声不吭,等着这个学霸亲口像自己求教。 江复庭也有些回过神来,白唐直接扔了个现成的参照物,也没教他怎么画,昨天引鬼气,好歹算多说了两句。 他转过头来看着边上漫不经心窝在沙发里的人,也不知道是看还是干瞪。 白唐继续勾着欠揍的笑容,对上他的眸子,表示自己很有耐心陪他慢慢耗着。 江复庭看了半天收回目光,非常认真的对着那张符研究起来,他从小到大还没在学习这一方面请求过别人。 于是对着符纸上的内容,一笔一划,拆开看,连起来看,但是越看越觉得不对。 像是陷入了一个漩涡的最低端,周围的一切围绕着他天旋地转起来,生理上的发晕想吐。 直到再抬起头来看看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的时候,他脑袋还是懵懵的。 白唐看着江复庭脸色发白还坚持着,被他的倔强成功打败,扶了下额头,然后挪了两下屁股,直接抽走了他手里的毛笔。 “修道大忌,钻牛角尖。”江复庭的耳边突然传来白唐的声音,脑子里这才清明了一下。 白唐叹了口气,在凌乱的茶几上随手抓了一张纸,非常缓慢的画起来,对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修道靠悟,画符也是修道的一种,同样靠悟,浮于表面,钻的越深,只会走火入魔。” 白唐收起笔,黄符又亮了一下,他回过头看着身边还有些迷惑的人:“以后不懂就问,明白了么,修道和学习不一样,就靠顿悟,若悟不出来就靠时间,急于求成只会像你刚刚那样。” “恩。”江复庭应了下,自己也说不出来刚刚是怎么想的,就像是较着劲,也不知道是跟他较劲还是跟自己较劲。 就跟受了蛊一样,明知道方式是错的,但就是想一头扎在里面。 他突然觉得刚刚画的时候,心态就不太端正,带着点怨闷。 白唐似乎发现了他的神游,敲了一下他的手:“学霸上课还走神。” 江复庭有点窘迫,接过他递来的笔。 这次白唐在他对着符纸还有些费神的时候,在耳边娓娓道来:“符咒分为符头,符胆和符脚,画的时候顺序从上至下。”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重新观察着上面的图 案,按着大体去看,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符里面最为重要的就是符胆。”白唐说着修长的指尖往中间戳了一下:“就是这儿,符胆的内容就代表着你这张符的作用,画的时候诚心去画,因为是借的别人的力。” “谁的?”江复庭别过头问他,突然发现白唐这会挨着自己很近,呵出来的气,几乎贴着自己的脖子,刚刚还不觉得,这会意识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痒。 感觉有点怪怪的,他又敛了心神回过头盯着黄纸。 “你管他谁的。”白唐解释的有些不情愿:“黄符借的是神力,镇鬼,黑色符纸借的是阴力,招鬼请阴兵。你只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江复庭又“恩”了一下,表示自己明白了。 “画的时候把自己鬼气输进去,一笔喝成,不能断,断了就废了。看不懂也很正常,画着画着就顿悟了。”白唐说完又懒散的窝回沙发里,脚踩在茶几上。 江复庭对着他的脚丫子皱了下眉,袜子还是非常卡通的海绵宝宝。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七章:孤魂野鬼没人管 碍于自己只是一个新入行的菜鸟,现在白唐是自己的半个师父,还是个大佬,他憋回了自己想说的话,开始专注在画符里。 每次看白唐云淡风轻随手一挥只当写字那么简单,结果自己真的画下去的时候才发现不一样,耗神耗力,一堆废纸下来,一张完整的没画出来不说,自己身上的鬼气已经空了一大半。 “画的怎么样?”白唐看他停笔,抬了下眼。 “一般。”江复庭非常直接的回复道。 但是他握着笔的手已经有些发颤了,又酸又虚,去打场拳击都不会有这个效果。 白唐听完倾了倾身子,看着被他扔在一边的废纸。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一般就是不行,如果回答还行,那肯定是没问题了。 黄纸上的符文歪歪扭扭的,被压到了最下面的纸张上就画了几条歪歪扭扭的线就停掉了,画到后面,上面压着的纸张已经能画到半个符胆。 马马虎虎,算是比较快的了,毕竟自己当初入鬼道已经有了十几年的画符基础了,画的还不一定有他这一两小时的磨练强。 “休息一下吧,一会再画,实在不行,明天再继续。”白唐看了他一眼,对方的手抖得快跟筛子一样,但就是一直紧抓着笔,手背上的青筋都能看出来一些。 相当倔。 “几点了?”江复庭确实是感觉累了,整个人都被透支了一样,别过脸问道。 白唐看了下手机,“十点四十五。” 江复庭看了眼刚刚画完的那张符,线条错综复杂,看起来乱,但里面又有了点什么。 整体看过去,有那么点味道。 觉得自己应该是捕捉到了什么,他有点舍不得错过这良好的状态:“我再画半小时,到时间提醒我。” 也没等白唐反应,符文看着看着刚刚那种会了意又玄妙的境界又来了。 他凝了下神,小心支配着体内为数不多的鬼气,一笔下去的时候,身子像是跌入了空无的状态,眼里只剩下画符,边上的一切都被隔了一堵透明的墙一样,什么也听不到了。 画得很顺,描到符胆的时候,刚刚还一知半解的内容,在脑海里就这么明晰起来,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 江复庭突然就开窍了。 他画的很慢,下笔的时候笔头都有些抖,线条因为抖动曲曲歪歪的,看着滑稽,但又挺自然的,图案顺着笔头划过出现的时候,隐隐带着独有的灰色光芒。 这一张描了很久,白唐看着他居然还没换纸,诧异了一下,不自觉的放下手机凑过头看去。 卧槽,居然都画到符脚了,丑是丑了点,但是每个细节丝毫挑不出错,全都是正确的。 刚刚还让他休息,他这停了一会就把整张画出来了? 等白唐在心里对他的智商加成吐槽了一遍的时候,江复庭已经在摸符脚了。 这个地方之前没有画过,很生疏,画的更小心了一些,动作相当慢,跟三四岁的小朋友学写字差不多的速度。 但是还好不难,慢慢勾下来,最后一划,收笔。 整张符纸在最后一墨点完的瞬间,符文里随即扩散出相应的能量,符纸亮了一下,暖黄又柔和的照得人很舒服。 完成一整张符后,江复庭再回过头看上面的内容,就没有那么晦涩难懂了,彻底的通透了一样。 原来是护身符。 江复庭拿着自己画好的符递给白唐的时候,白唐快速的收起脸上的惊讶,随和的接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眼:“没有差错,画的挺快的,就是丑了点,功效还是有的。” 他说着瞅了眼桌上堆满了没用的废纸:“收拾一下,晚上早点休息吧。” “恩。”江复庭又拿着自己手机看了下时间,11点还没到,挺快的了,比预计要耗的时间省了不少。 他望着自己最后画的符纸。 丑? 和白唐那个比起来,是丑了点,虽然也还不止是一点。 不过后面是真的精疲力尽了,现在让他再多来一笔他都憋不出来。 收拾桌子的时候白唐正好去洗澡,洗完澡再对着手机刷一会,发了下呆,江复庭终于做好心理攻势,给林锦发了条信息。 只说自己这段时间有点事情,双休日也可能赶不回去。 林锦一直对他比较放心,也没有说太多,回的话还是不轻不重,无关紧要的:妈知道了,我刚好双休日还得忙,你住哪?那个白唐家? 江复庭刚看完她的信息,林锦又补充了一条过来:挨着期末考了,玩的时候注意点,别影响学习了。 对于玩这个字也没解释太多,本来就不好跟林锦说得太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一贯风格的半默认下来,回复着:我知道。 发完信息,白唐刚好洗完澡,再换江复庭去洗。 江复庭这会已经对昨天发生的一切缓了点神,没那么排斥的情绪,至少愿意去回忆一下昨天事情的细节。 有件事情他一直挺好奇的,自己身体里的那个铁块到底怎么处理,白唐也没明说。 是他故意掩着,还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弄。 但是从白唐的外在状态观察下来,他看起来挺平静的,不像是会出什么大事,而且之前封印破开的反噬……也算是因祸得福被那个侵入进来的浊气给抵消了。 白唐没有特别去说,他也不好开口去问,问了没什么大事,好像会显得自己有点事多。 拧着眉擦完身子换上睡衣以后走出厕所,开门的时候他顺便把心里的那些疑惑还是埋了进去。 “刚 刚你手机响了一下。”白唐的视线在江复庭身上停留了一下,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的睡衣,风格都是休闲宽松的半袖,大圆领,还能看到对方身上半遮半掩的锁骨。 江复庭的锁骨……长得也挺好看的,硬朗,线条感也很棒,完美度跟他那张脸一样。 就是发丝还有点没干透的水,顺着脖子滴下来,滑到锁骨上,湿漉漉的。 白唐清了下嗓子,收回视线。 现在的小孩生长发育也太好了吧,让他这个大叔情何以堪? “短信吧。”江复庭走到床边抽了张纸擦了下脖子,水滴划落下来的时候,有点痒痒的。 在家里没有吹头发的习惯,一般都是自然干。 除了嫌吹风机声音吵以外,自己的头发干的也算比较快,半个小时都干得差不多了。 他丢掉纸巾后看了眼手机,还以为是林锦回的,原来是垃圾短信。 边上的白唐突然伸出脚踹了下他的小腿:“吹头发,被子湿了。”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白唐此刻正散着头发,发尾看起来像是修过了,没有之前那么长,也就到了肩膀的样子,他本来还以为对方是懒得剪头发。 这么看来是故意留的,有个留长发的癖好?还是半长不长的那种。 白唐还保持着不松口的瞪着他,那双桃花眼长得很标准,平时状态就是半蒙半醉的,垂下来的眼尾到最后那一点又稍微有点上扬,眼周和眼角常年带着浅浅的红晕。 这会瞪着他,又不是真的生气,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味道,挺像那种对着自己最亲密的人撒泼的感觉。 奇怪的想法一浮现,就连刚刚被他踹着的地方都有些发烫,江复庭有些不自然,赶紧下床去找吹风机,顺便转移着注意力,“有个问题。” “恩,你说?”白唐翻着手机,刚刚看了那一眼到现在还有些莫名的紧张,又突然盯了他几秒,还以为对方看出什么名堂了。 “孤魂野鬼没人管吗?”江复庭开了吹风机,吹得时候拿得有些远。 “这个啊。”白唐想了想,“地府挺忙的,最近几十年一直缺鬼差,何况有孤魂野鬼本来就很正常,只是现在数量稍微多一点而已,只要没闹事,不会有人专门去管。” 正常?江复庭默了一下,看着他:“那你……”本来想说看你挺闲的,又咽了回去。 白唐从他那眼神就猜到他要说什么,正着脸色:“我比你想象的忙,我的事情不止捉鬼那么简单,那是我的副业。” “恩。”江复庭点了点头,先表示相信他的想法,随后问道:“正业是什么?” 白唐张了张嘴,憋了半天都没憋出屁来,垂下头:“你现在还不懂,以后就知道了。” 江复庭用不相信的口吻“哦 ”了一下。 吹完头发时间不算太晚,没到12点,江复庭顺手翻了下那本砖头重的书,开始从头看,昨天脑子里乱成浆糊,看了的也没记住。 结果看下去发现还挺有意思的,讲的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和认知,描述的绘声绘色,引人入胜。 要是白唐知道江复庭能把这本鬼界辞海看出有意思的味道来,大概会有撕书的冲动。 毕竟当初他是被那人在书上下了阵法硬逼着,熬了十天才背出来。 看完一小章的时候差点过了点,江复庭这两天的睡意并不太浓,养了十几年的生物钟都有点乱了节奏的现象。 他看了下时间,关了灯。 这一晚睡得很踏实,没有做梦,早上醒的也比较早。 吸收鬼气在身体里转了一圈,他才从床上坐起来。 引导的时候发现游荡在鬼脉外的鬼气还挺多的,按照现在的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吸收完。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八章:他突然不在了 收拾完以后等到他快出门了,白唐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江复庭看着眼睛半睁着,睡眼惺忪的人,打了个招呼:“我去学校了。” “恩~”白唐又闭上眼,那张脸怎么看都很清秀,一点也不像三十几岁的人,依旧是半蜷着身子的姿势。 每次看到这样状态的他都觉得对方干净得像张纸。 江复庭的状态跟昨天差不多,出了老城区,那些鬼鬼祟祟的鬼眼又开始在暗处里探索着,被一堆目光长时间的这么贴着,浑身都会格外不舒服。 也不能怎么样,而且这些鬼魂的注视跟被一群人盯着看的感觉不一样,就算适应了,也不能放松,鬼知道他们哪一秒会突然扑上来。 但是今天的鬼倒是比昨天收敛了一些。 一天下来,没闹出特别的事,除了千米外围观他上课的鬼魂变多了。 最后一堂课结束后,班主任踩着铃声走进来,硬生生把一群蠢蠢欲动下一秒就要飞奔出去的一群腿给按回了座位上。 一群学生敢怒不敢言的,一个个脸上都是各种不耐烦,颓着张脸。 “咳!咳!”老梁干咳了两声,把教室里混乱的嗡嗡声压了下去,“期末考的时间已经出来了,2月3号,考试时间两天,放假时间是10号到月底,3月一号开学,高三提前五天到校,希望大家好好准备期末考试。” 在宣布完消息以后,教室里跟扔了枚炸弹一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彻底炸开来。 相比少放五天已经不重要了,寒假才算要紧事,不少人已经直接越过了期末考的话题,扯到了寒假去哪玩上面。 再或者要把自己心仪已久的暗恋对象约出来,趁着高三还剩半个学期赶紧告白之类的话题。 本来就是占用下课时间说事情,这会闹哄哄的老梁也没有刻意去管,拿着自己的书本和资料就离开了教室。 江复庭看了下黑板上写着的时间,今天才11号,还早。 估计到时候自己身上的鬼气也弄完了,还能安心好好复习几天。 如果期末考的时间往前挪了,他还真怕自己的状态会影响到,确认好后面的学习进程算是比较顺利以后,他这才慢慢合上书本。 到了晚自习结束以后,流程跟昨天一样,最后一个关门。 坐地铁,换公交,下车以后随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注视消失,他再次感觉到了久违的清净,就连拂面而来的夜风都变得有些可爱了。 今天出了地铁站就等到了公交车,下车的时候比昨天还早了五分钟。 江复庭呵成气,看着白雾慢慢在自己眼前消散掉,晚上的气温一般都是零下八九度,也不觉得冷,但习惯下来后,好像也没什么了。 人的适应能力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前几天还在拼命抗拒着的东西,居然就这么过来了。 而且还觉得挺好。 还没走到必经的那个十字路口,隔着一段距离江复庭又感觉到了熟悉的鬼气。 停到拐角的时候,他往马路中间望了一下,果然又是那个鬼影。 跟昨天一样,背对着这个方向,安安静静的看向斜对面的那条路上。 他明显看到那个鬼影僵硬了一下,回过头的时候还是挂着和昨天如出一辙的平和笑容,但眼里是有些诧异的。 大概没想到今天又会碰到他。 随后那种意外的眼神被他收敛起来,恢复成了波澜不惊,转回头继续静静地望着那边。 即便是自己,如果专门这样去等一个人的话,那多少会有些期待吧,没有期待也多少会有点别的什么,不然站在那里的意义又是什么。 可男鬼看起来像是等了很久了,连神态都是平静的,他感觉到对方的每一丝每一寸都透露着对这么一个状态的习惯。 那道身影逆着光,暖黄色的路灯并不能把他照亮,而是隔开了他的身影穿透过来。 之前看到鬼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但现在江复庭感觉到了。 从他身上由内至外的,不同属于一个空间的孤独感。 江复庭能在这一刻体会到是阴阳将人群和鬼魂分隔开来,他收回眸子看向边上景色的时候,庆幸自己还在人间,视线再次落到鬼影身上的时候,那里又是地狱里的孤魂。 以往看到阴阳两个字,想到最多的是正光与背光,最大的感觉无非是生死,可一时间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庞大起来。 浩大无边无际,极微到尘埃。 到家之后,又是引鬼气,画符,看书,几样事情同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所有的学习内容全都被压缩到学校完成,他用碎片时间补充着自己依旧感兴趣的课外知识。 连着几天都是这样,每天晚上回家经过的那条路口也总会碰上那个男鬼。 一如第一天,如果不是每天上的课、说的话、做的事不一样,他甚至会产生一种时间被定格在那一天的错觉。 直到他习以为常。 礼拜五晚上回来的时候,走到那条街的附近,江复庭没有再感觉到那道熟悉的鬼气。 有些疑惑,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知错了,或者鬼气哪里出了问题,在身体里检查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是真的不在? 还没走到拐角,他就抬眼望马路中间看了下,那里确实空荡荡的。 走到路口的时候,已经非常确定了,那个男鬼今天确实不在。 整片马路格外的寂静,只剩下路边树叶的“簌簌”声。 对面那条马路的绿灯亮了下,他只看到一个裹着大衣的小姑娘埋头抵 御着寒风,过着斑马线。 那个鬼的执念看起来深的很,尽管面上看不出来表情,一直很平和,但是对方神态里的倔劲和自己有些像。 放弃也不大可能,被鬼差抓走也不大可能,几天观察下来那家伙的鬼气很凝实,像是练过鬼道的,不像是普通的孤魂野鬼。 大概是自己有什么事。 人有自己的事,鬼也有自己的事,很正常。 这两天在白唐这种对万物淡泊的观念影响下,江复庭已经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正常的了。 晚上回去以后他依旧是先引导自己身上的鬼气,转了一圈,溢在外面的已经不多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估计再来个三四天,基本就没什么大问题。 引入的鬼气并没有完全停留在鬼脉里,不少都直接浸染着他的四肢百骸,将其洗涤了一遍又一遍。 用白唐的话说就是淬体。 比预想的进展快很多,画符也是,从一开始费心费力的十分钟一张,到现在的一笔画下一气喝成,颜值也过得去,不算丑。 除了还是有些耗神,没有别的大问题。 江复庭收起了笔墨纸砚,按照惯例收拾着茶几,明天不用上课,估计白唐会抓着他画新符。 收完东西以后,洗完澡,发现白唐今天还没回来。 看了下时间,已经快12点了。 江复庭放下手机,翻着手里的书,再等等吧。 结果一直等到了快两点,他看着手机皱了下眉,眼角已经开始生理性的酸涩。 想了下,他合上书本后躺下。 不想去想,又情不自禁的去想,白唐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事是怎么样的。 床头上的灯并没有关,留着点亮光,就像家里还有人候着一样,不会太孤单。 之前在自己家就是这样的,如果回家晚了,林锦会一直亮着客厅里的灯,也不睡觉,捧着热牛奶,盖着条小毛毯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等着。 每次他回去的时候,林锦都已经歪着头打着瞌睡了,捧在她手心里的牛奶也早就凉了。 迷迷糊糊想了点家里的事,睡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席卷了自己的意识。 江复庭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好像是睡着了,但又好像清醒着,至少对外面的所有动静都感觉得清清楚楚。 熟悉的阴风突然席卷的时候,他猛然睁开眼。 他看到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从黑暗里缓缓踱步出来,漫漫黑雾在白唐周边消失的时候,两人双目交替各自怔了下。 “你还没睡啊?”白唐的声音挺诧异的。 江复庭等着无数片重影合并才滚着干涩的喉咙:“刚醒。” “那我声音小点,你继续睡。”白唐说着脱下了外套。 听起来还是以往不咸不淡的口气,但是字句里不经意 间拔高的音量透露着他这会的烦躁。 江复庭依旧看着他,“一会睡。” “哦,那随便你。”白唐没有说那么多话,拿起衣服就往厕所走。 墙和门的隔音效果本身就很差,这会从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得就跟平静的夜晚里突然划下的雷霆一样。 江复庭都怕隔壁那栋楼里的人会过来敲门嫌他们扰民。 不止是心情差,还是糟透了。 白唐冲完凉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稍微好一点,眉宇拧得没有那么紧了,但还是带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出什么事了?”江复庭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 白唐深呼吸了一口气,晾干了脚底的水钻进被子:“大事……不是什么大事。”他想了想转过来,看着江复庭:“也算是大事吧。” 江复庭一声不吭的看着他,之前没留意过,白唐的睫毛非常浓密,很长还很翘。 白唐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情他也有知情权,瞒着也没什么意思:“跟你有关系。”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九章:让人暴躁的单子 “恩?”江复庭鼻腔里哼出来的声音变了个调。 白唐拉了下被子,蒙住了半个脑袋:“是那个铁块的事情。” 江复庭目光如炬的注视白唐,他还以为白唐不会提。 白唐被他满是希冀的眼神看得倒是有些尴尬,摸了下鼻子:“我找人去打探消息,结果没查不说,还把我的事情压到了后头。” “不着急。”江复庭想了一个很蹩脚的安慰的话。 “不是急不急的问题,他们压根没想帮我查。”白唐说到这的时候神色有些愤懑。 “为什么。”江复庭不太理解的问道。 白唐想了想,地府这些人越是位高权重越容易怕事的很,嫌事麻烦怕沾的一手腥,但这话他没说出来,翻了下身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事儿多吧!我就是个兼职的,可能懒得管我。” 江复庭正想说什么,白唐又补充道:“反正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我既然教你,就全盘托出,你先好好修鬼道,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会扫干净的。” “恩。”江复庭应着,听着他的安排莫名觉得安心。 交代完事情后,白唐堵着胸口的那块气不知不觉的就散掉了,他生气也不全是因为下面那群人不愿意查事,而是担心江复庭会多想。 毕竟之前他对修鬼道这事本身就挺抗拒的,这两天看他状态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说出来就怕他一朝回到解放前。 但还好,他现在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 白唐是真的累了,闭着眼睛就沉入了睡眠。 江复庭不再装模作样,放下刚刚临时拿起的手机,关上了灯。 上次住在这里并不久,而且白唐被自己雇佣时时刻刻护着自己,基本上都是以自己为中心,他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他的生活是这样的。 但就在这一个星期,他突然发现白唐所有的生活轨迹全都围绕着鬼魂。 不分白天昼夜的,有时候晚上会打个招呼,有的时候下一秒就突然消失。 明明这样看起来很好相处的人,却没见过他有什么密切联系的朋友,他的一切全都被鬼怪固定着。 寂寥的进入黑暗,再孤零零的从黑暗里回来。 沉闷而单调。 从男鬼到白唐身上,江复庭看到最多的就是行走在黑夜里,被隔绝开来的孤单和落寞。 直到一个礼拜过去,刚好隔了整整一周,在回来的路口他都没见过那个男鬼,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悄无声息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消失。 江复庭到家的时候白唐正坐在电脑前面打着游戏,全神贯注的,他瞥了游戏右上角的登录时长,三小时五十分钟。 看样子他今晚都没有出去过,特别闲的样子。 他放下书包的时候,白唐刚好从游戏副本里 退出来,头都没回的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恩。”江复庭非常自觉的坐在床上盘着腿。 之前进入状态还得花个半分钟,现在基本一闭眼就能快速进入状态。 游离在脉络外的鬼气已经非常单薄了,少到几乎有些透明,引导了一圈,所有的鬼气全部都引入到了鬼脉里。 但是体内奔腾着的鬼气浓度似乎还停留在几天前没有怎么变过,脉络的韧性和宽度,身体机能各方面倒是提高了不少。 他能感觉到至少一半以上都是被自己的身体吸收了的。 白唐在他身上最后一丝的气息都隐匿起来的时候,眸色亮了一下,正想转过头说着什么,自己网站上的客服聊天窗口突然弹了出来。 江复庭看他突然浑身斗志,埋头苦干,往显示屏上瞄了一眼。 原来是来单子了。 不过对方好像挺麻烦的,罗里吧嗦的问题一大堆,聊到后面白唐的接单热情都被对方硬生生的耗没了,差点没摔了手里的鼠标和键盘。 “这人怎么唧唧歪歪屁事那么多!爱抓不抓。”白唐手里噼里啪啦着。 就在他回车键快敲出去的时候,江复庭非常及时的抓住他的手。 他看了眼电脑里还没来得及发出的消息:爱找谁找谁,老子不伺候了! 江复庭一脸无语的删了他敲出的那一排字,白唐还在不爽的情绪上,看了他一眼:“你干嘛?” “你不想接这单了?”江复庭手撑在桌子上,倾着身子回看着他上面的聊天记录。 对方也没有差劲到那种程度,就是不算完全信这个的,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来咨询,偏偏白唐要维持着自己得道高人的人设,不屑于和对方解释这些,回答问题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 后面双方对话言辞激烈,就差在线撕逼了。 “这种人的单接他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呢,我还不如当作在家里休息几天。”白唐双手枕着脑袋靠在靠背上,不咸不淡的说着,有种藐视众生的味道。 “还不至于。”江复庭将聊天页面又从上往下拉了回来,垂眸看着边上的人:“你想接这单吗?” 白唐迟疑了一下,软趴趴地说着:“谁跟钱过不去。” 江复庭想了想,把键盘侧着拉过来一些,半弯着腰在上面噼噼啪啪的回复着。 没过过久对方又回复过来。 一来一回聊了几句,对方又是道歉又是不好意思的。 “好了。”江复庭特意把屏幕拉过来给他看。 白唐扫了眼他们的对话和约的时间,“白天啊……”说到后面语气拉长了一下。 “怎么?”江复庭看着他,白唐虽然平时对顾客拽着脸,就跟他第一次来自己寝室一样,自带一副高傲和与众不同出来 ,但不会冲的那么没脑子。 心情又不好? 对方下垂的眼角有些犀利,确实暴露了他心情烦闷的问题,眼尾随着他眯眸思考的时候,卡成了一条缝。 “没怎么,这单你跟着我去看下吧。” 江复庭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他愿意安心修鬼道是一回事,跑单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跟让你去接受一个比较抗拒的事情一样,好不容易接受书面上的洗脑,突然一下子让你去实践,多少会有些发懵,严重的人会一下子把之前书里看的东西通通给忘掉。 江复庭不至于那么夸张,但那一瞬间的思维停滞还是有的,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工作,突然要上岗做临时工,他有着说不出的感觉,之前驱逐掉的那些芥蒂隐隐又有了长出来的趋势。 “其实没什么,这一步早晚要踏出来的,而且做了以后你会发现这一行也没这么差劲。”白唐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对着他:“我说认真的。” 这下轮到他心情烦闷,脑子跟大杂烩了一样,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他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做好彻底的准备,去和那些鬼魂接触。 真的让他踩到黑暗边缘,望向里面的时候,他又因为未知而犹豫了。 这种感觉跟蹦极的临跳前那一秒有点像。 可能真的跳下去的那一刻,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自己体会的和别人嘴上说出来的,终究是有些不一样,有些东西必须自己感受了才知道。 “凡事有我呢,怕什么。”白唐认真的看着他,然后又突然笑起来,笑的挺骄傲的:“你要是哪天把地府掀了,我都给你兜着。” 江复庭只觉得白唐炯炯有神的视线穿过了自己的皮肤,带着点热度,在自己的皮肤下蔓延开来。 话里也带着神奇的魔力,至少那一秒成功的将他蛊惑了。 “好。”江复庭点点头。 “那就去休息吧。”白唐伸出手想老成的去拍他的肩,结果碍于自己坐着,江复庭站着,个子没他高,手也没他长,伸出手发现真的够不到,就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进展已经很神速了,自身鬼气消化完,鬼脉也刚好修得差不多了,明天有时间教你怎么正式修炼。” “我知道了。”江复庭站起来,坐回床边,脑子里还沉浸在明天要去接单的那件事里。 又想到白唐刚刚非常霸气的宣言,掀地府都能兜着,他忽然抓住了问题重点,白唐到底有多厉害! 嘴上唠叨着兼职,看着跟个闲散人士一样,一般上班可以潇洒成这样的除了临时工就是领导。 按照白唐的能力来说,领导这个岗位八九不离十,天天叨着兼职的,估计还是个挂职领导。 江复庭再次看向白唐的视线里带着 探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特别熟悉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几乎出于本能的熟悉,但每次细想的时候都会头疼。 就现在,那种疼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感,修了鬼道以后感受的就更加明显。 他敛了下心神,洗完澡看书的时候,白唐还沉浸在游戏里,等他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耳边还伴着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江复庭感觉床边是空的。 他往边上摸了两下,没有三八线,空荡荡的还是凉的。 本来以为是白唐破天荒的又早起了,等他别过脸的时候突然发现,白唐此刻还窝在电竞椅上面! 电脑屏幕早就黑了,一只还搭半搭在鼠标上,另一只手垂下来,两条腿都蜷在了椅子上,脖子已经歪在一边。 打游戏打睡着? 以前都没发现他还喜欢玩游戏! 江复庭从床上起来,走过去,拍了下他肩。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章:不好好捉鬼,还打游戏! 白唐不情不愿的把头歪到另一边,嘴里轻声呢喃了一句:“干嘛!” “去床上睡。”江复庭又拍了他一下。 白唐一只眼睛非常艰难的睁了一半,“到点了?”耳朵跟脑子一块跟坨棉花一样,显然没听清他刚刚说的什么。 “没,去床上睡。”江复庭沉着气轻声说。 接的单子是下午两点,现在还早,也够对方补觉了。 “恩。”白唐软绵绵的哼着声,把那半睁着的眼睛闭上,然后就毫无反应了。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把椅子转过来,抬起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白唐的身高在男生里算可以的了,奈何江复庭被林锦养得太好,一米九的拔高个子在人群里属于非常瞩目的电线杆的那种。 驮着白唐的时候,白唐几乎是挂在他身上。 看着挺瘦的,但背起来还是很有分量的。 江复庭的手搭在白唐的腰上,隔着层衣服都能感觉腰上的肉紧致细腻。 他小心将白唐放到床上,掖好被子。 白唐躺进被窝的时候还皱着眉一脸不愿的翻了个身,把被子蹬掉了。 江复庭又给他重新盖上,回过头留意到电脑上的屏幕又亮了起来,可能是刚刚背白唐的时候不小心移到鼠标了。 上面显示的是个锁屏页面,不知道是白唐心大还是无所畏惧,没有设置锁屏密码。 江复庭看了眼床上的人,点进去看了一下。 果然解锁之后就是游戏界面,在线时长已经长达11小时了。 看起来像是个网游,江复庭扫了一眼,他不打游戏,但还是听说过一点的。 白唐的号等级并不高,看起来像是新号,没猜错的话也就是昨晚才开始玩,连刷十几小时的经验,硬是刷到了二十级。 游戏背景也很大,人鬼神三界,和他现在了解的东西很像,重点是偏差不大。他看了那么久的书,基本常识多少熟记于心。 所以看到游戏设定的时候他还是惊讶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细腻真实到,有点像现在所处的世界被复刻到网络里了。 代入和沉浸感很强,研发这个游戏的人肯定是行里的人,实力估计也很强劲。 江复庭上网查询了一下游戏开发商,没有任何相关信息,这么大的游戏也没有注册版号,重点是各大渠道商都没有搜索到这个游戏的名字。 所以这个游戏到底是哪来的? 江复庭锁着眉,又仔细的了解一圈,游戏在线登录量明明非常多,榜单上等级最高的大神也就七十多级,越往后面升级越慢,大部分人都卡到五十级左右就不太动了。 满级是一百,但是那么庞大的用户量里一个满级的都没有,这个游戏也挺神奇的。 江复庭望了眼床上熟 睡的人,难怪他会那么感兴趣,但也不至于这么拼命的去刷级。 现在时间还早,洗漱完之后,温习了会高考大纲,也才十点,又浏览了下白唐给的那本砖头书,看完半个小时休息。 白唐还在睡。 江复庭瞥了眼边上的人,看向电脑的时候又想到那个游戏。 他重新点开电脑开了一下,扫了一眼他的装备和等级,无常道,魂丹境,装备都是挺简单的。 无常道。 江复庭撑着下巴,不是鬼道么。 他看了下游戏地图,三个地图都相当的大,设计的尤为复杂。人间的山脉层峦叠嶂,川流不息的人群街道,壮阔波澜的大海,往上除了三清胜境,还有九重天。 九天各生三炁,往下背阴山后是九幽,直通十八层地狱,漫漫黄泉,入冥水,聚归墟。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地府里的场景设定,挺有意思的,看着跟人间差不多,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简直是复刻中的复刻,和他想象中的地府截然不同。 三十级之前都是新手副本,系统会有简单的引导教程,等他转悠了个大概刷了一会以后,一边的床上传来窸窣的声音。 白唐还有些惺忪的睁着眼:“你在干嘛?” 江复庭头也没回:“游戏。” 刚说完电脑音响就传出成功过本嘹亮的提示音。白唐顿时清醒过来,从床上弹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怎么?”江复庭注意到他的视线别过头问道。 “啊。”白唐张了下嘴,感觉自己的反应好像有些过度,然后又靠回去:“没事,打到哪了?” “刚开始玩,二十一级。”江复庭继续看着屏幕里的画面,他连游戏地图都还没熟悉,估计真全摸透,必须一心一意扎在里面全走遍,没半个月一个月根本不可能。 “哦。”白唐捋了下遮在眼前的乱发:“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他从游戏里退出来:“中午吃什么?” “我都随便,你要吃什么吗?”白唐踩着拖鞋,懒得走路直接掠到衣柜边上,“不挑的话,就跟以前一样,我下楼随便弄点。” “可以。”江复庭点了下头。 白唐拿出的衣服跟江复庭第一次见到他的衣服一样,又旧又烂的长袍,反正不是正儿八经的道袍,很素的白色,上面的灰都能看到。 头发扎的很松散,就是没有胡子,看起来最近刮的比较勤。 江复庭端详着正在穿衣服的人:“为什么是这件?” 白唐拍了拍自己的袖子,转过来,勾着嘴角,脸上的得瑟劲就差把牛逼两个字写自己脸上了:“大师逼格。” 端着的身板,洒脱的微笑,虽然衣服有些脏,但就是有那种不染尘事的韵味,两人吃完午饭以后时 间已经非常仓促了。 来不及打车,白唐拽着他又是几个眨眼,浮现在边上的就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江复庭都来不及看清,只看到周围的一切像是染着层光晕,紧接着模糊不清,瞬息万变,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所以白唐到底多厉害,江复庭扭过头看着他的侧颜。 从鼻梁到下巴,他的轮廓勾勒的很清晰,超然又脱俗。 “怎么做到的?”江复庭问道。 白唐脸上的骄傲和自信盖都盖不住:“你师兄我本来就天赋异禀,刻苦修道,这么厉害理所当然的。至于你的话。”白唐拖着尾音特意打量着他:“就看你造化了。” 江复庭板着面无表情懒得再跟他说太多,率先走进楼下大门。 这种楼房也算旧楼了,九十年代特别流行,外墙喜欢贴瓷砖,还是必须是两种颜色参差在一起,每一户人家的窗台前都会有外网扩充的防盗窗,基本防盗窗都会拿来当花架用。 他走到门口叩了下门,然后退到白唐后面。 刚刚站在楼下还没什么感觉,可能到得快,他都还来不及条件反射,这会站在后面安静的等了一会,反射终于反上来了。 心跳跟着有些加速,听着里面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跟踩在他胸口一样,他情不自禁有些紧张,就连参加全国比赛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至少以这种身份站在这里就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咔。”沾满锈迹的防盗门突然被打开。 里面浓郁的鬼气扑面而来,一个画着淡妆的女人小心的从门后探了半个头:“你们是?” “天师门亲传弟子,白唐。”白唐扬着招牌的明媚笑容,清秀的脸庞和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女人很快放下戒心。 “啊,那进来吧。”女人挺意外的多打量了他们一眼,看起来挺年轻的,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江复庭安静的跟着白唐走进去,也没有要求换鞋子。 屋子里面摆放的东西很多,整理得还算是比较整齐,但是所有的空间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看过去的时候让人觉得堵得慌。 压得透不过气的感觉,这是江复庭走进房间的第一感受。 不管是茶几,桌子,还是抽屉,都被琐碎的东西全部充斥,堆不下的东西就靠在了墙边上,屋子也不算小,八十平米左右。 生活痕迹挺简单的,不像是家庭人数很多的样子。 “要求说的具体点吧。”白唐扫了眼房间,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的笑。 女人神色往屋子里探了探,像是小心留意着什么,发现没有特别的动静,这才给两人先倒了杯茶。 她的动作很小心,怕会惊动什么一样。 直到杯子递到两人面前的时候 ,都是蹑手蹑脚的。 “谢谢。”江复庭接过杯子的时候客气了一下,白唐默不吭声的已经在润着嗓子了,看起来完全没把这些小礼节放在心上。 端着架子真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女人在江复庭道谢的时候愣了下,顺便近距离观赏到他的颜值,脸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这位师傅是?” “哦,新进门的师弟,带他来见见世面。”白唐不咸不淡的说道:“可以说事了。” 女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感觉自己说出来的东西很丢脸一样,她根本不信这些东西,怕自己身边的人知道了会嘲笑她。 但是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确实太奇怪了,不是正常的科学能解释的,甚至严重到影响她的生活,可真的亲口说出来,她又觉得丢人,就像二十年来的学都白上了一样,被人亲手把那层表皮给剖开了。 空气了安静了几秒,她还没有开口。 白唐换了个坐姿,胳膊撑在沙发上顶着脑袋,手指时不时的敲着玻璃杯,指甲碰到杯壁的时候一下又一下的发出清脆又有节奏的声响。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一章:臭味 江复庭听出了声音里的不耐烦,但又能理解这个女人,因为不到某一天,万不得以他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江朝和林锦。 女人隔了好一会,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都有些涨红,很明显跟刚刚的羞涩不一样,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闪:“是这样的。”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轻,跟蚊子叫一样,此刻身上的气势让人完全无法和昨晚言辞激烈的人匹配上:“一个礼拜前我爸生病了,因为他本身行动就不太方便,生病之后,完全无法出门。” “我平时上班也比较忙,考虑到我爸的生活问题,有些东西会很刻意的归整到固定的地方,有些是方便他拿的,有的是比较危险,不让他拿。” 白唐没有抬眼,垂眸听着,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进来,江复庭转过头对上他的侧颜时,发现他的睫毛都在泛着熹微的光晕。 后面的结果两个人能猜到,肯定是发现位置不对了。 女人看两人都坐在那纹丝不动的,话讲着讲着就跟堵在心里的石块被推开,顺其自然的淌出来,没有一开始那么的紧张了:“后面就发现这些东西的位置摆放全都不对了,低处的东西他偶尔碰了其实也正常,有些东西我放的很高,但是也有被挪动的痕迹,我问他的时候,他只说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白唐终于舍得抬起头。 女人愁眉思索了下,咬着唇:“我问了好几次了,他都是这么说的。”她说着顿了顿,但是脸上的神情开始泛起了惧意:“而且……” 白唐鼓励的眼神看着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特别是我每天晚上带我爸从外面逛完,回来的时候,身后老感觉跟着什么东西,我刚开始以为是我想多了。”女人一边说一边哆嗦着:“可直到有天晚上,我把我爸安置回床上,忙了一会去洗澡,就看到镜子里有个人影,那人身上都是血!” “晚上几点?”白唐追问道。 女人还在恐怖的回忆里没有完全回神,抓着头发想了下:“我忙完那会大概都12点了吧。” 难怪。白唐听完开始打量起屋子,看到有些地方的时候会停顿一下,然后继续看,“你发现这个现象有多久了?” 江复庭跟着他看过的方向猜测着他端详的东西,顺着白唐的视线果然看到些不一样的。 有些地方有黑乎乎的印子,像手印,但是面积和残留的痕迹都有些不太一样,大概是抓东西的时候鬼自己本身也无所谓。 反正别人看不见自己,这样想想,那鬼在屋子里飘荡的还挺放肆的,跟逛自己家一样。 “也差不多一个星期吧。”女人想了想说道。 “方便看下吗?”白唐虽然是询问,但是身体已经站了 起来。 女人犹豫了一下,随后又点了点头。 江复庭跟着站起来的时候,白唐正好转过头对他勾了勾手指。 江复庭跟上去,随后又突然觉得白唐刚刚的动作很轻浮,特别失礼。 但是已经跟着他晃进了厨房,就把心里的那些不满给压了回去。 厨房里收拾的还是挺干净的,但是灶台的角落和油烟机附近比较油腻,夹缝里甚至结满了厚厚的又黑又黄的油垢。 江复庭停下脚步,非常自觉的在厨房另一边看了下,也有那个黑乎乎的手印,但是不多,只有一两个还是挨着洗手池的边缘,应该是不小心碰上去的。 他观察完的时候,白唐那边已经转过身在等他:“看到了吧?”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 女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本就掩藏着的不安从眼底流露出来:“看到什么了?是……真的是……那什么。” 她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发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把那个字说出来。 “就是鬼,至于好的还坏的,现在还不知道,先把你屋子转完吧。”白唐也没时间理会女人脸上瞬间因为害怕而怛然失色,换了个方向往卧室那边走着。 江复庭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没有白唐脸上那么轻松,全程很认真,观察的时候每一个地方和小角落都没有放过。 本来看着就挺冷的一个人,板着脸的时候更加严肃。 跟在后面的女人看到江复庭脸上的神情心里已经有些发怵,开始没有底,感觉似乎很麻烦。 转了一圈下来基本的状况跟客厅的差不多,不算很多,都是些黑手印,看起来也没有别的什么波动,那个鬼应该也没干嘛。 是为了找东西? 江复庭和白唐突然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还有一个房间。”江复庭被这一眼弄得心里跳了一下,率先别过头,看向至始至终都锁着门的房间提醒道。 白唐秉持着陈述的语气问道,“这里面方便看下么。” 但是人已经走到门外,抓着门上的把手了。 女人脸上的表情纠结了一瞬,有些不太情愿,跟刚刚说话的那个状态有些像,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窥探到一样。 白唐这个时候出奇的耐心,就一直抓着把手,眼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他瞳孔里看起来很平静,静到一点波澜都没有,但是无形的压力却不经意的扩散出来。 “你。”女人捏了捏衣角,神色挣扎了下,白唐的坦荡跟她的扭捏对比起来,似乎显得自己这些虚荣又怯懦的小心思更加的不堪。 她憋了半晌,终于艰难得开口道:“你看吧。” “咔。”门开的一瞬间,里面浓郁的鬼气瞬间散发出来。 江复 庭猛得怔了怔,甚至忘记跟上眼前的人。 “怎么了?”白唐有些疑惑的回过头。 江复庭回了下神,淡淡的说道:“没事。” 就在他脚步踏进屋子的瞬间,内心已经顿时泛起了涟漪,不是错觉。 这个鬼气……很熟悉,虽然不浓,但也感觉得到里面的强横。 他跟着白唐环顾了下四周,屋子里的光线比较暗,窗帘被拉了一半,至少有大半的房间是没入在黑暗里的,再加上空中缭绕着的黑色气体,沉闷的有些压抑。 江复庭蹙了下眉,这里面的黑手印还挺多的,除了黑手印,床边的边缘也能看到一大片黑乎乎的影子。 本来还以为屋子里没有人,就在他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床铺上压着的被子忽然轻微的挪动了一下。 两个人同时猛地将视线聚集过去,里面探出一只非常瘦弱又干枯的手臂,皮肤枯黄一片,上面不规则的发红,褐色的结痂带着灰黄色的脓水,像是溃烂过后的正在恢复的皮肤。 刚刚因为探索事物的新鲜劲在,看的太认真还不知道,这会注意到床上的那个人时,江复庭才发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味。 有点像腐败了已久的肉质和鱼腥混在一起的味道,又带了点霉臭,难以形容。 尽管很淡,但下意识的让人有些恶心。 江复庭皱了下眉,看了眼边上的人,白唐的脸上也有些不太好,那张大师逼格的脸有些要崩裂的迹象。 女人很小心的从外面跟进来,脸上的表情尤为的难堪。 “这就是你爸?”白唐没有看她直接问道,语气里挺轻佻的,有点嘲讽的味道。 “恩。”她紧紧捏着自己的袖口,声音有些颤抖。 羞愧,无地自容,各种乱七八糟最糟糕的情绪一下子涌上了她的大脑,冲得她有些发昏,脸颊跟被熊熊得烈火燃烧着一样。 江复庭依旧看着床上的人,呼吸都虚弱到不行,就连痛苦的呻吟都是断断续续的,哼一下又停一下,吊着气的感觉,听得人扯着心口的难受,跟着他抽抽着疼。 让人揪心的不止是这个,而是被子鼓起来的地方只有一半,那一半的长度顶多只有一个成年人腰身的长度。 正常人躺着的时候,鼓起的被子宽度至少是床头到床尾吧。 江复庭没有再往下想,明明屋子里是昏昏沉沉的,这个画面却有些刺目。 屋子突然里很诡异的安静下来,三个人都一声不吭的,只剩下床上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 女人扛不住这两个人强势的压力,无奈得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拿棉签沾了沾杯子里的水打湿了病床上那人的嘴唇:“你们也看到了,我父亲是残疾人。” 江复庭和白唐依旧没有说话。 女 人的动作很熟练很小心,看起来不像是会虐待人的,但也不能排除这会在演戏的可能戏。 “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差不多二十来年了吧,那会我也才六七岁,还在上小学一年级呢。”女人一直用棉签沾湿着他的嘴唇,非常耐心。 好几次病床上的那人吃力又破碎的发出几个音节,说不出完整的话,拽着她袖子的时候,差点打翻了水杯,她也没有气恼。 神情里没有丝毫的不耐,很平静,平静到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就像做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 不像是装的。 江复庭感觉到白唐身上的低气压收敛了一些。 女人拿纸擦了下被水溅到的衣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那时候刚好在午睡,突然就地震了,我妈那时候是为了护着我。” 她说着哽咽了一下,努力的压着自己起伏的情绪,怕被人看出来一样,尽可能说得轻松一些:“哎!反正就这么走了。” “我爸吧。”她看了眼床上的人,慢慢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里,“他那会是做消防的,跟着去挖人了,中间碰上了几次余震,回来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那双毫无起伏的视线藏在遮着光的窗帘后面,声音冷冷清清的。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二章:不抓鬼 二十几年前的地震,江复庭听说过,挺大的。 但这种事情距离他太过遥远,带着时间和难以理解的隔阂,可还是能想象到那会的救援条件应该很差,人群的无助,绝望,哀嚎。 他别过头看了眼白唐,他应该知道吧,那会他应该有十岁了。 “恩。”白唐在那站了半天终于有了反应,慢慢走过去,像是闻不到床上的人散发出的恶臭一样。 对方的意识一直迷迷糊糊的,应该是痛的。 男人身上沾染着的鬼气并不多,只有淡淡的几缕,构不成太大的影响,随手就能驱散掉,鬼跟他的接触应该很小心,尽量刻意的避免了对他的影响。 女人退到一边观察着白唐脸上的神色,在他转过身的时候,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我爸他……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白唐后退了几步,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见得挺多的,但是第一次见到活人那么惨的。 身上大大小小的褥疮,都溃烂到肉里了。 光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惊,那股恶臭即便隔了几步仍旧停留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二十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女人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稍微松了一口气,试探性的开口问道:“那,那个鬼?” “不是恶鬼,也没想害他。”白唐看了眼边上遮着的窗帘:“为什么拉着窗帘?” 女人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了下:“哦,这个是我爸要求拉的,怕太阳太刺眼了,眼睛难受,我就给拉了一半。” “你父亲以前有什么联系比较频繁的故人吗?”白唐盯着床上的人继续问道。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猜到了什么,熟悉的鬼气让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鬼影,刚刚还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下非常突兀得出现。 那个孤零零的站在十字路口的男鬼。 但是女人下一句话又让他将他脑海里刚刚描绘出的影子破灭掉,“没有,他从截肢以后就和以前的朋友没联系了,那几天一直余震,我们直接被调到了这个城市,就在这一直待了下来。” “以前的同事什么的呢?”白唐想了想继续问道。 “有的受伤,也死了几个。”女人陷入那段回忆的时候,双手不停地扣着自己的指甲,她眼里的痛苦和悲凉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又发生了那么大的灾难,那一批人里面还坚持下来的很少,也有不少人转行了,等大家都缓过神了,都不太联系了。” 她凄凉的笑了笑:“更何况,家没了手机没了,换了个地方,就算真的想联系也联系不到了。那会哪像现在,什么通讯软件都有,只有个电话号码而已,没了电话上哪去找。” “我知道了。”白唐再次打量了下这间屋子,带着窒息的闷, 那个鬼现在显然是不在这:“那鬼也没什么恶意,你也不用那么担心,估计闹不了什么事。” 他说着掏出布袋里的两张符:“你们要是实在担心的话,就把这符带身上,不过带或者不带区别也都不大,那鬼没有害你们的心思。” 女人依旧一动不动得站在那里抿着嘴,白唐递符的动作也就僵在那里。 “你。”女人纠结了下,目光坚定起来:“那鬼你能不能收掉?” 白唐收回手,正要在说些什么,床上突然发出猛烈的咳嗽声,“咳!咳!” 带着肺里面呼噜着痰的声音,同时憋着气费力得喘息着,扯着嗓子的那种咳。 江复庭听到的时候,感觉肺都要被那人硬生生地咳出来。 “爸!爸!”女人惊慌的跑过去,坐在床边,在床头垫了两个枕头,小心的扶起他拍着他的背,然后又将他靠在枕头上,慢慢通着气。 男人的脸上布满了憔悴的皱纹,脸上的皮肤跟手上一样都是黄蜡腊的,精神气特别差。 刚刚因为剧烈的咳嗽,颧骨这飘着异样的红色。 他大口的呼着气,肺里的罗音减缓了不少,张着嘴沙哑着声音,极为虚弱的说道:“不,不抓。” 声音极浅极轻得飘出来,三个人都没怎么听得太清楚,就跟有什么东西轻轻在耳边刮了下一样,嗡了两下。 “爸,你刚刚说什么?不什么?”女人弯下腰耐着性子再次问道。 “我说。”男人憋着气很用力的开口,但是说出来的话也就比刚才稍微响了一点:“不抓,不抓鬼。” 还是很小,不过这下所有人都听到了。 “爸!你说什么呢!”女人听到像是训小孩一样的口吻教育着他,但是语气很坚定:“鬼是害人的!不能留。” “不,不害人。”男人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他起不来只能抓着她,口气里带着些慌张,声音虚浮到吊着嗓子只有气音了,但依然艰难又努力的重复着:“不害人。” 了无生机的灰暗眸子里满是期盼和渴求。 “爸!您是不是生病生傻了啊!那可是鬼啊!”女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抓开他揪着自己衣服的手,不停得强调着:“哪天犯起混了,我们命都没了!” 男人说不出太多话,想要再次伸出手去抓自己女儿的衣服,他说不出什么,只能努力的重复着那句:“不害人。” “不害人。”几个字几乎耗掉了他所有力气,他开始再次喘着粗气,眼角因为情绪激动挤出了些许的泪花。 但是生命力枯竭的脸颊上,却满是坚定,执着。 女人仿若看不到一样,只当他又在耍小孩子脾气,将他举在半空中的手塞回了被窝:“爸,鬼是吃人的,他现在不害我 们,不代表以后就不害我们,你看你现在病成这样,万一就是那个鬼害得!” 男人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一直含在眼角的泪水突然滴落下来,刚好砸到了女人的手背上,然后不停得摇着头。 “怎么弄?”白唐不想再看这样的画面,拧着眉问道。 女人轻轻擦了下被打湿的手,干的很快,但刚刚泪水掉落下的触感却还在,温度也还在。 她看着床上这个眼巴巴望着她的中年男人,看到了对方里的渴望,这样的眼神自己在这二十年再也没见到过,可这个渴望是错误的。 她咬了咬牙,别过脸不再看他,非常坚决地对白唐说道:“把那鬼收掉。” “不,不!”床上的男人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起来,想要扑过来。 可是他没有脚,他站不起来,他走不了,他也动不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可他依旧拼命得挣扎着,仅有的力气还不足够自己的双手撑住自己的上半身,就在离开靠枕的那一刻,身体因为重心不稳,往前面扑倒下去。 就在他扑倒的瞬间,江复庭和白唐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下。 那男人后背上的烂肉一大块的,触目惊心,缠着的绷带根本绑不住,露出的伤疤一大半,刚好挨着盆骨附近。 里面已经深的流淌着组织脓液,肌肉,骨头,因为长期暴露在空气里那一部分失去了鲜血的颜色,还带着密密麻麻白色的小点,不知道是真菌还是什么。 江复庭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下一秒手掌就被非常熟悉的温度包裹住,他抬起头,白唐正在看着他,淡然又从容的。 那双轻微颤抖的手这才安分下来。 白唐的那张脸总是会让他莫名安心,不管是眼神,还是气息,或者是他身上的味道。 但心里汹涌起来的情绪怎么也按不下去,江复庭没有白唐的阅历那么多,他性格再怎么沉着,他也才十八岁,他还在青春大好年华里。 眼前的一切是非常有冲击力的,他再也憋不住,沉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不送医院?” 女人压着脸上想哭的情绪,小心的将男人扶回去靠好,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嘴角却一直抽搐着,一张嘴就是失声得呜咽,“我……他不愿意去。” 她抹了抹已经被泪水打湿的脸颊,“我头两天带他去了,他不愿意去。” “他!”她用力吸了下鼻子,所有的情绪反而因为这一下突然崩裂,止不住得疯狂涌出,她仰着脸,眨着眼睛,眼泪却是决了堤:“他怕我花钱,他老是这样!怕医院花钱,怕这花钱,怕那花钱!” “我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女人揪着刘海,神色痛苦的挣扎着:“可他为了我又拼命的使着小性子,我 拗不过他!我知道他为了我好,我没办法,我也没办法!” “出去说吧。”白唐吁了一口长气,望着床上突然黯然失色的男人。 像是刚刚燃起得微不足道的光,又再次熄灭了一样。 江复庭感觉捏住自己的手使了点劲,他抽不回来,挣扎了一下。 白唐的手似乎顿了顿,这才慢慢松开缩回去,揣在自己兜里。 坐在客厅的时候气氛比一开始来的时候还要沉闷,江复庭和白唐两个人的气压都挺低的。 女人因为刚刚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怎么吭声,这种感觉就跟把自己所有的不堪,隐藏的一切,全都当着外人的面,一刀剖开一样,有种被扒光的羞愧感。 白唐喝光了杯子里的水,顺便又拿了江复庭的杯子,放下去的时候“哐!”的一声。 两杯白开水一口闷。 白唐不太介意两个人互用杯子的事情,所以也没管江复庭介不介意。 但至少女人重新给他们倒水的时候,江复庭再也没碰过那个杯子。 突然不说话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女人坐在一边开始如坐针毡,变换了好几次坐姿。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三章:不一样了 “确定收掉是吧?”白唐突然开口确认道。 女人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还在刚刚的情绪里有些发懵,在白唐说完话后过了几秒才回过神,但还是很决然的口气:“确定。” “我知道了。”白唐叹了口气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衣袍,“不过嘛,那鬼现在不在这,我也捉不了,我在你家里下个阵,只要他来了就会禁锢住他,我到时候自会前来收走。” 听到白唐确定能收走,女人一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来,萎靡的神色里带着些感激:“那就麻烦白天师了!” 江复庭没看过白唐下阵,唯一的一次还是用在自己的身上。 他看着白唐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像在数着什么,确定以后站在快挨着餐厅入口的走廊上。 然后从破布袋里拿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地上摆弄着。 江复庭每次都挺奇怪的,这些东西拿出来就跟摆设一样,也没有什么实际用途,最后他都是偷偷摸摸用的自己的鬼气,老是搞得那么费力。 地上突然倒了一堆土黄色石头一样的东西,椭圆的,上面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点,有几个颜色深的带着点暗红。 “这什么?”江复庭问道。 “菩提子。”白唐非常耐心的把黄色小石头排开,中间留着交错的空隙,排好以后跳出来对着江复庭突然又补充道:“盘过的。” “什么?”江复庭还没明白他说的后半句,莫名看着他。 “盘过的,已经包浆了。”白唐继续道。 江复庭依旧看着他,白唐也别过脸看着他,两个相互干瞪了一会,白唐才来了一句:“你不知道啊!” “我为什么要知道。”江复庭对他没由来得感概有些无语,淡淡的回道。 “有钱人不都挺喜欢玩这个的么,我当你爸也玩这类东西,”白唐一边说着一边摆起了架式快速掐起了手印。 江复庭看着说进状态就进状态的人,不知道他是从哪得到所有有钱人都得喜欢这东西的结论。 但是白唐认真的样子确实有着说不出的味道。 他后退了几步,静静看着白唐的背影,鬼气从他身上涌出的瞬间,风起云涌。 长袍和发梢随着周身盘旋而起的鬼气不断的随风飘动,轻风灌满了他的长袍。 浓浓的黑色气体分散成数条向着四面八方散开,顺着他摆好的菩提子埋入地面,蔓延开来,自行书写出一道道江复庭现在还看不懂的符文,书写完成后各自汇聚到一起涌入阵法中心。 布好阵法以后,白唐指尖一点,只看到菩提子亮了一下。 女人还在刚刚卷起的大风里没有完全回过神,随后就看到地上的一堆石头同时爆发出亮光,脸上的震惊怎么也遮掩不住。 所以道具是 拿来唬人的。 江复庭得出这个结论,看着白唐又慢悠悠的把菩提子收起来。 “好了。”白唐转过头跟还在惊讶中回不过神的女人说道:“一般晚上出现的可能性比较大,在抓到之前,尽量一到晚上就呆在家里。” “好的,好的!”女人用力的点了点头,脸上除了吃惊以外还带着敬佩和不可思议的神情:“我记住了。” 离开女人家里的时候,白唐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带着江复庭在马路上慢慢踱步着。 边上不断得有汽车划破空气掠过的声音,鸣笛声,人群走过的嘻哈声。 “感觉怎么样?”白唐留意到江复庭走得似乎特别慢,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每次比他快了一些的时候,又压着自己的步子。 江复庭看着人行道上的砖块,有几个砖块碎了,走了几步又有几个砖块翘起来,又想到下雨天,踩到这块砖头鞋子肯定会湿,鞋子又会是什么鞋,男的踩上去还是女的踩上去,如果是小孩踩的肯定会被家长骂。 思绪飘得很远,反正就是不太愿意去想白唐提的问题。 感觉怎么样,其实也不怎么样,但也没怎么样。 就是看到屋子里面那个男人的时候,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不是那种对其他的事情过于敏感的人,但还是在那一刻有了透不上气的感觉。 他有点理解白唐的云淡风轻是哪来的了,他和自己的淡漠不一样。 他清楚自己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学校、家庭,只有这些,很简单。自己对别的也没有什么兴趣,也不太爱跟别人说太多废话,觉得浪费时间。 大概就是这样。 但是白唐的云淡风轻,江复庭皱了皱眉,大概是像今天这样的东西都已经看了无数次,感受了无数次。 感情,离别,伤害,人性。 每一天,几十年来都是这样,从一开始的起伏到现在的麻木。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浓郁的沧桑的气息,他的沧桑大概也是在无数人的痛苦里挣扎出来的。 他感受了别的人一辈子也感受不到的东西,也去体会了原本不该属于他去体会的东西。 可白唐保持着他的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仿佛所有东西都沾染不到他一样。 如果是自己会怎样? “我想想。”江复庭隔了好久才回道。 “恩,你慢慢想。”白唐也没有着急,这个时候急也没用,江复庭跟他以前生长的环境不一样。 他本来就是被迫进这一行的,不像自己,从小耳濡目染脸皮极厚。 这个问题想到了礼拜一开学,江复庭也没有答案,就像悬在半空中踩不到脚下地面的不太踏实的感觉。 白唐之前说好的教他正经修道也被放在了一边。 看起来很简单的问题,却又很难,方方面面牵扯得太多,千丝万缕的。 到班级的时候,江复庭发现自己座位后方空了将近两个星期的位置突然被填上了。 杨林生很安静的坐在那,没有以前的叽叽喳喳,脸上很平静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嚣张,拽上天的味道。 江复庭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杨林生也没有跟以前一样厚着脸皮贴着屁股上来跟他打招呼。 人的变化似乎也很容易,顷刻间,物是人非。 一直到上午最后一堂课下课,教室里的学生一拥而散,江复庭站起来转身,杨林生还坐在位置上,闷着头发愣。 他揣好自己的饭卡,走过去叩了下对方的桌子:“不去吃午饭?” 杨林生听到他的声音反应迟钝的抬起头,扯着笑:“还好,不太饿,不吃饭当神仙来着。” 江复庭看着他有些难看的笑容,但是说话的口气倒是和以前差不了多少,收回视线不再搭理他。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后面传来“哗啦”的声音,收拾个桌子都惊天动地的,然后有急切的脚步从后面快速赶上来。 “不是当神仙?”江复庭头也没回的说道。 “说说而已,刚刚不饿,现在又突然饿了。”杨林生一出教室就开始哆哆嗦嗦的,“卧槽,真特么冷!” 江复庭用余光扫了下他身上穿的衣服,“穿那么点。” “说的好像你穿的比我多一样。”杨林生抱着胳膊吐槽着:“早上还没反应过来冷,这会出来有知觉了!” 江复庭脱下自己的外套扔给他,“借你一会。” 杨林生接过他外套的时候有些错愕的愣了下,犹豫了半天居然不知道该不该穿上:“借我?” 然后在江复庭冰冷的视线下,有些不自在的套在身上,“这外套还挺暖和的,什么料子的,赶明也去买一件。” “不清楚。”江复庭淡淡的说道。 “哎!”杨林生突然叫他,又没说话。 “怎么?”江复庭扭过头看着他,兜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他又垂头拿出来看了眼,是白唐的。 -我下午要去趟地府,晚上回来的晚,你先把那书看完,明天再教你正式修鬼道。 明天? 江复庭看着信息顿了顿,这两天白唐挺忙的,已经连着三晚上都是凌晨半夜才回来,他醒来的时候还能听到他继续打游戏的声音。 起床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瘫在椅子上昏睡,每天早上都要自己把他抗回到床上。 他收了下心思,随后简单回了个:知道了。 杨林生等着他发完信息后,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面庞一如既往的冷淡和坚毅,眼神却在那一瞬有点不一样:“江复庭,感觉你最近不太一样了 。” “什么?”江复庭收起手机,抬起头看着他。 杨林生肆意的笑着,拍了拍自己肩上披着的外套:“你以前嘛……” 他望着前面的小路,每一步落在地上都能听到脚底下冰碴子碎裂的声音:“跟这天气一样冷的一逼,外面天大的事到你这都是屁事,八竿子都打不到你。” 江复庭在一边默默听着他说话,没有吭声。 “这学期嘛。”杨林生以同样的口吻继续说道:“跟你处了一下也没那么什么。” “哪什么?”江复庭看着他。 杨林生转过头一脸严肃的表情,认真说道:“不近人情。” 江复庭看着他,眼眸里恢复成波澜不惊,就跟结着万年的冰一样,又觉得他说得没错,很配合的“恩”了一下。 杨林生马上伸出手指指着他:“就是这样。” 江复庭盯着他的手指,锐利的视线能把他的手指穿出好几个洞。 杨林生在眼神的胁迫下马上收回手指,敲了下脑袋:“唉,前两天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之前的事情还是挺谢谢你的,虽然都是偶尔吧,要帮了我们不少次,我妈一直说找机会请你吃顿饭。”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四章:耳熟的叫声 “你母亲现在怎么样?”江复庭低沉的开口。 这个问题一直挺想问的,但是又怕问得太突兀揭到他的伤疤,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刚好顺着他的话问出来。 “我妈最近……还好吧,刚开始挺难受的,毕竟陪了几十年的人,突然就……”杨林生说着皱着眉,回忆着那些破碎不堪的往事,“就这么消失了多少会空空的,这几天倒是好多了,反正也习惯了。” “那就好。”江复庭像是莫名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再细问,不想揭人疤,一面觉得说多了自己会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刻骨铭心的,有些画面就是扎了根,从那一天开始的翻天覆地。 “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妈说的请吃饭的事情?”杨林生想到刚刚说的,把话题绕了回来。 “期末考完。”江复庭也没直接拒绝。 杨林生听到期末考这三个字,那张不羁的脸庞顿时拉了下,好了,话都不想说了,吃饭的胃口也没了,好好的提什么期末考! “那就算了。”江复庭看了眼边上突然噤声的人。 “哎,别!”杨林生连忙叫道,不请顿饭季如云能在自己的耳边天天叨,耳朵迟早要炸掉:“不就期末考吗,你之前答应的教我还作数不,靠我自个儿,及格都不可能啊!” “作数。”江复庭想了下,又补充道,“双休,破碎时间补。” “行,行。”杨林生点着头,生怕他再拒绝,反正离期末也就两个礼拜了,两礼拜的双休日而已,比起寒假的幸福时光,这四天算个球。 江复庭说到做到,从吃完午饭抢着午休开始前的那十几分钟开始补,下课继续补,自习课跟他同桌换座位补。 到了晚上结束的时候,杨林生就跟丢了半条命一样,比连打两场球赛还虚脱。 江复庭回去的路上难得是放松的,现在已经完全不用担心再被其他鬼魂跟踪着,但是绷着惯了,身体都练出了条件反射。 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下意识的警醒起来。 最近坐地铁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原本格外拥挤喧嚣的城市,不知不觉的就空荡下来。 两礼拜之前地铁上还是人挤人的,就连腾个位置抓扶手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居然发现个空位,坐下来的时候膝盖超出了位置不少,他的腿很长,看着挺瘦的,但都是紧致的肌肉。 每天坐车都会有不少女生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也有偷偷拍照的,就像现在。 有些困。 江复庭眯上眼睛开始打盹,但是依旧留着一根神经听着地铁站的语音播报。 最近睡眠不太好,他是对外界动静比较敏感的人,晚上即便是睡着,白唐半夜敲电脑的声音依然会穿透他的耳膜钻进他的睡梦里。 意识不 知不觉的就模糊起来,站点靠停的时候,站外海报亮起的LED灯还在漆黑的眼皮里泛着光晕。 他脑海里紧跟着泛起白白的光亮来,柔和又暖洋洋的。 “墨墨!”思维散发的时候突然侵略进一个叫声。 名字耳熟,叫喊声也很耳熟。 他整个人像是一瞬间跌入了无际的海洋,身体不停的下沉,视线随着深入的海底变得暗沉一片,下坠到快要窒息,周边巨大的水压让他透不上气。 “墨神!”那道明亮的声音再次叫喊道。 江复庭紧紧蹙着眉,他在梦里不停得挣扎,想醒却又醒不过来,一面又思考着这名字到底是谁。 可渐渐的,自己牢牢记着的名字却又变得模糊不清。 “墨墨!”又是一声喊叫。 “列车即将到公园前站,去往公园前,市民中心,老市政府的乘客请准备,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 嘹亮的语音播报声猛地将沉溺在梦境里的人突然唤醒,江复庭骤然睁开眼,呆呆的望向对面的玻璃窗,透着站台的灯光和地铁减缓的速度,看清了外面的通道。 前一秒还明晰的凤眼却逐渐迷茫起来。 刚刚梦的什么? 他里面的衣服都是汗,手心是湿的,就跟从水里泡过一样。 身体还在刚刚的状态里,记忆是空的,想要极力去想,却如同隔了层膜怎么也触碰不到,少了很大一块东西一样。 “公园前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左边车门下车,开门请当心,注意脚下安全。” 播报语音再次响起,这站人流量比较大,下车的人多,上车的也多,身前不断擦过来往的人群。 直到这些人群再次静止的时候,他才有些恍惚的站起来,快速得挤出人群,然后抽出包里的湿巾,边走边擦着额头上的汗。 出了站的时候,有风吹过,头顶上的枝叶纷纷扰扰,路灯刚好从后面洒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复庭心跳得还有些快,慌乱的感觉,像心悸。 他看了下时间,到白唐家附近的末班车是十点,现在还来得及。 走到公交站台的时候,就这么默默的盯着马路中间的绿化带,站了好一会。直到指示牌上标着的公交车全都在他眼前过了个遍,他才彻底的回过神来。 刚刚梦里的东西还是没有回忆起,但是那种溺水了的感觉真实得有些难受。 白唐反正回来的就晚,他也没有着急,直到等到末班车来的时候,才走上去。 站台人已经不多了,更何况这趟车跑的地方比较偏,上车的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师傅看着挺眼熟的,江复庭刷码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哟,今天怎么那么晚。”司机看着他挺意外的说道。 江复 庭没想到这师傅居然记着自己,多瞅了他一下,“今天有事。”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看着大概有四五十岁了,皮肤黑黝黝的,估计是长年开车的才晒成这样,身上还散发着呛鼻的烟味,像是被烟腌入味了。 之前坐公交的时候确实见过几次,不过没想到他今天开末班,两人都赶得挺巧的。 司机关上车门,一脚踩下油门,江复庭还没来得及站稳,车子就飞了出去。 一般开夜车的,特别还是路上车少的时候,开得都很猛,像是赶着去干嘛一样。 还好江复庭反应快,脚力稳,没摔。 “你是丰泽高中的啊。”师傅踩着油门在马路上狂奔,还有闲心思瞄了眼他大衣里的校服:“这学校挺远的,怎么不住校,来回跑多费休息时间。” “恩,习惯了。”江复庭简单的答道。 “读高几了,我有一外甥女也是丰泽高中的,跟你同校,读高一来着,天天说学习压力大,现在哪个学校学习压力不大啊。”司机一边感叹着,猛打方向盘,紧急变了个道,“草!不会开车开个鸡!” 江复庭听着司机口吐芬芳,望向刚刚那条道上突然插进来的小轿车,估计也是被吓到了,突然又减速,跟在它后面不耐烦的司机又开始狂按喇叭。 听着嘈杂的鸣笛声,江复庭皱着眉。 往前又过了段路口,经停了一个站,司机才从刚刚的事情里缓过神,锲而不舍得追问着刚刚那话题:“哎,还没说你高几呢?” “高三。”江复庭继续简单的回答。 “啊,那快高考了啊,天天那么远来回折腾,不影响复习啊?看你这样学习应该挺好的吧。” 江复庭觉得这个师傅热情的有些过了头,有点想往后头走两步的冲动,想着也没几站了,敷衍的回答着:“还好吧。” 司机似乎有些羡慕江复庭对学习淡然的态度,继续感叹道:“我那外甥女怎么就天天学习的苦大仇深的,我妹妹也没少为她女儿学习的事情在家里跟她女儿吵架,她女儿喜欢画画,想去学艺术,她非不让,这不还有半学期要分班了,我现在去她家没一次不闹腾的。” 江复庭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他嘴里的那个外甥女,估计就是一门心思想去学美术,所以故意跟她母亲抗衡的。 司机一个人无奈的一直碎叨着,感觉就像好不容易逮着个能理解这个话题的人,拼命倾诉一样,“看你学习还挺轻松的,人和人之间区别咋就这么大呢。” 一路下来光听这司机在耳边一直唠唠叨叨的,虽然很吵,但是刚刚自己跌落的晃神的状态倒是恢复了不少,没有那么难受了,硬是被这个师傅的滔滔不绝给挤出了脑海。 下车以后,他一如既往 得先穿过马路对面,然后直走那条小道,通向十字路口。 但还没到那路口的时候,那个久违又熟悉的鬼气,再次从远方飘动过来。 江复庭有些不太确定的抬着头,盯向路口的方向,差不多一个多礼拜没见到了,他也不是很肯定。 直到走到路口的时候,他再次看到那个鬼影。 一模一样的深蓝色西装,丝毫未变的角度,同样的位置,如出一辙的落寞感。 江复庭第一次停顿下来看着他,他之前都是放缓脚步路过的。 现在自己跟他一样站在那里,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礼拜六去的那户人家里身上的鬼气就是这个男鬼身上的。 对方似乎又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慢慢转过头,但这次脸上的神情和以往不太一样,平静似乎被打破了,眼里透露着深深的孤寂,悲凉和无奈,如同涟漪伴着黑夜慢慢扩散开来。 依旧是一眼,又将头转回去。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五章:游戏的起源 江复庭没有怎么迟疑,迈着脚大步走过去,这个单子既然接了,他既然确定了这个男鬼就是那家里的鬼,他就要去问一下,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方明显察觉到他快速的脚步声,鬼影颤了颤,随后开始猛地向前逃跑。 “等一下!”江复庭见那男鬼要走,紧跟上去,脚下的步子变成了飞奔。 对方仿佛听不到一样,就在男鬼马上要穿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江复庭凝聚着身上的鬼气,骤然从身上涌出。 男鬼察觉到他身上的动静,同一时间,身上强劲的鬼气突然爆发,朝着他势如破竹一般侵略过来。 江复庭被扑面而来的鬼气怔了怔,虽然没有伤害他的意图,但里面散发出的强势的力量还是让他警惕性的防备了下。 等他再缓过神,黑雾散开的时候,马路上已经恢复成空荡荡的了。 江复庭锁着眉望向他离开的方向,对方强劲的力量还是有些让他出乎意料的,第一次这样蛮横的使用鬼气,他的指尖还有些发凉。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十字路口的中间突然反射出一小点浅浅的光亮。 他慢慢走过去,垂头看了下,是个非常老旧的怀表。 金属部分全部是铜做的,外面已经锈得生了不少绿色的铜锈,看起来是真的很久了,但是怀表上的镜片擦得很干净,维护的像新的一样。 链条上的锈迹倒是不多,大概是因为戴的少,氧化的比较慢。 江复庭蹲下来抽了张纸包起来,怀表上裹着的浓郁黑气几乎能把这块表给吞噬掉。 明显是刚刚那个男鬼身上掉出来的,里面的走针也比正常的时间慢了点,江复庭对了下自己的手机,走一圈差不多慢了13秒,估计机芯都生锈了。 不过刚刚他突然张皇的跑掉是什么原因,跟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捡起来的时候,怀表后面松动了一下。 他翻过来瞅了一眼,后面是夹照片的,这种工艺果然也跟二十年前一样。 上面的照片很小,胶卷洗的黑白照,保存的很好,黑色的地方稍微褪了些色,影响不是很大,依旧能看清上面的两个男人。 站得毕恭毕敬的,也就照到了肩膀的位置,一个非常僵硬的板着脸,另一个浅浅的勾着唇角微笑着。 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板着脸的那人江复庭在第一眼就认出来,是那个男鬼。 至于他身边的那个人,笑的温柔帅气,很精神,眼睛很熟悉。 人活了几十年,皮肤会塌陷,会长满皱纹,神态气质会变,但是眼睛永远不会变。 这个人就是那个床上病入膏肓的残疾人。 思索了几秒,江复庭在自己确认出答案的一瞬间还是怔了一下。 他看出了照 片上两人的活力,都是二十八九的样子,刚好是男人热血沸腾拼斗事业的时候。 板着脸的人虽然不请不愿的很别扭,可眼尾眯着一条缝,带着喜悦和笑意。 边上的人温柔,纯良,有一丝地方让他觉得和白唐有些像,都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善良和亲和。 但现在一个是鬼魂,长期伫立在漫长的黑夜里,另一个人却是失去了双腿,长满褥疮身体溃烂,不在黑暗,却是踩在地狱的边缘。 江复庭暂时收起怀表,如果明天路过还能碰上男鬼的话,再还给他。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白唐果然还没有回来,屋子也就收拾了那么一次,现在看过去又是有些乱糟糟的。 啧,江复庭有些嫌弃的放下书包,开始简单的收拾屋子。 擦到桌面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了鼠标,电脑显示屏亮了下,还是那个没有密码的锁屏页面。 又没关。江复庭蹙着眉。 自打白唐打游戏开始,电脑就很少关上了,帐号几乎24小时在线挂着,应该是登录累计时长也能收经验值。 江复庭懒得管他的事情,收拾完屋子洗完澡,看完书觉得有些困意的时候已经过12点了。 他放下手里的书籍,再次别过头看向电脑。 虽然觉得不应该再去碰他的游戏,但内心的好奇心又在疯狂的作祟,白唐不分白天黑夜的去玩,不像是单纯的玩,就像在做什么任务一样。 江复庭思维虽然还在踌躇,人却已经坐到电脑前,翻开了游戏页面。 扫了下他的帐号,升级速度果然慢了很多,卡在二十八级已经有一天了。 白唐的游戏角色跟他本人很像,长相也好风格也好,包括里面的装备都是。 他没有着急着像上次一样替他刷副本,而是在跑地图。 江复庭打游戏的神态和学习的时候一样,专注而认真的,不像其他人会因为突然得到什么就亢奋着,他板着张淡漠脸研究游戏,不知道的人只会觉得他是在工作。 被别的人看到他这样打游戏,会连带着觉得玩游戏这种事情本身都能变的烦闷。 但随着他对地图的深入研究,眉宇间凝得更加的深邃。 他现在看的还只是人界的,但是里面的地图已经大到超乎他的想象了,一个起初还不太确定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熟。 他刚开始只是觉得开发游戏的人是行里的人,通过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再利用游戏展现给玩家。 第一次粗略逛地图的时候他是敬佩的,但现在这么慢慢的摸索以后,心里惊到只剩下骇然了。 里面的一切精确到他生活着的环境里的每一条街道,商铺,包括老城里的旧楼房,还有那些见过的但是不太熟悉的人,全都有! 开始用复刻形容只是觉得做的和现实很像,觉得厉害,可现在只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的就开始毛骨悚然。 只根本不是普通的游戏!就像另一个世界一样。 完完整整的,一模一样的! 现实所发生的所有一切都在里面真实的上演着。 按照这样看,一个月都不可能能逛完这个地图,光是把人界走完就需要真实去经历的时间。 他继续翻阅着游戏里的日历,点进去就会切换成当天的时间,跟存档很像,会将当天发生过的事情重新再来一遍,上面记载着每一天发生的大事,只要现实新闻里出现过的,里面也都会有。 江复庭跟着上面的时间,不停得往后退,在看到一月十号的时候顿了一下。 那一天的自己封印彻底破解,杨林生的父亲出事,他捏紧了鼠标,盯着上面展现出来的内容。 上面记载着的新闻和自己在微博上看到的新闻一样。 林子青的公司研发的新技术,娱乐圈的七七八八的新闻,某化工厂因为操作不当导致严重火灾致一死十三伤,还一些其他七七八八一堆他没怎么关注过的。 记忆像是被解剖回当天一样,江复庭的四肢冷得有些僵硬。 他继续往前面退,12月份宋家的各种大事件,基金会的倒塌,还有江家那些被世人所指责的新闻。 现在再看到这些他依然会觉得触目心惊的可怕,那些经历过的诬陷,挣扎,生死,都被血淋淋的掏出来在他眼前回溯着。 继续往回退的时候,只觉得时间在自己的身上缓缓的倒流过,他的呼吸有些沉重。 不少新闻都是在微博或者是课间听同学聊天知道的,哪个国家又发射了弹射器成功落在了木星,国内著名生物学家攻克了百年的医学难关,或者哪个企业做了什么事。 再再往前就更远了,他甚至懒得再去细看,日历一直往前跳。 两年前,五年前,直至十年前…… 还能往前翻! 刚刚好不容易适应下来慢慢褪去的鸡皮疙瘩,再次顺着皮肤蔓延了全身。 这个游戏的设定很奇怪,不能直接跳到最初开始的时候,只能让你慢慢按月份一个一个往前推,就像是强制性让你去感受这种时光的回溯一样。 至于到底能翻到多远,江复庭觉得自己的食指点得都有些麻木。 心底却已经掀起了巨浪漫过了自己的全身,抓着鼠标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他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建立这个游戏的人到底有多可怕。 直到所有的一切终于到了尽头,手指按的有些抽筋才停下来的时候,江复庭发现自己的背绷得笔直的。 时间停留在十八年前。 刚好是他出生的那个月,开始 记录的时间是2月1日,比他的生日早二十天。 他盯着那个因为自己点下去标红的日期,心里还在不断的翻涌,根本无法平静,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牵引着一样,可又觉得是自己多心。 鼠标的光标再次挪到1字上,不停得闪烁,他的心跳仍在持续的加速着。 他迟疑了半晌,滚动了下干涩的喉咙。 “嗒!”鼠标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没有跟之前一样跳出来的纪实日期的画面和记录,弹出的新页面里变成了漆黑一片,只有一个正在慢慢加载着的进度条。 江复庭看着显示屏里的自己,神色一直紧紧得绷着,眉宇间的沟壑一直没有放松过,紧张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蓄势待发一样。 进度条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往前攀爬,就在它好不容易卡到百分之九十的时候。 屋子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涌动着浓烈的森然寒意。 江复庭不等进度条加载完成,快速的将小窗口给关掉,不断的狂按着鼠标,将上面日历的浏览状态退回到现在的日期。 “啊,你又在玩我游戏。”白唐不咸不淡的从背后响起,听不出特别的语气。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六章:有BUG的世界 “恩。”江复庭的手指还在按,但是速度放缓了很多,看着就跟正常活动的游戏人物的速度一样,“那书,我看完了。” “那么快!”白唐果然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将信将疑的翻了下床头边上的砖块书,检查着什么。 这一招还是当初在那人身上学的。 翻开书页之后阵法自动启动,如果没有全部记住的话,上面阵法会一直残留着。 白唐摸着背面又厚又硬的书皮,已经没有阵法的痕迹了,还真看完了,不止看完还都记下来了,“不愧是学霸啊,你这自带过目不忘的天赋加成啊。” “还好。”江复庭右手依然按着鼠标,继续神色平淡的看着他:“我已经洗了,你去洗吧。” 余光瞟了一眼显示屏,还有三分之一。 “恩。”白唐在衣柜里翻着换洗的睡衣,“明天等教完你修鬼道的方法,你就可以回去住了,以后每礼拜来我这一趟,我检查你修炼进度。” 江复庭手指顿了下,“双休日吗?” “不方便吗?”白唐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犹豫,“我去你那也行,反正主要是为了检查,没别的,跑单子也不会经常让你跑的,如果赶上双休日的话就顺便带你去一看。” “我还有两礼拜期末考。”江复庭手指再次在鼠标上按起来。 白唐听完站在那想了一下,“就一个晚上耽误不了你,要是双休日不方便,我礼拜五晚上过去。” “行。”江复庭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白唐拿好衣服慢慢往他这边走过来,不轻不重的问道:“我这游戏是不是很好玩?” 江复庭在他过来的时候,手指的速度已经情不自禁的加快,硬着头皮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还行。” “你玩到哪了?”白唐一边说着慢慢把头往电脑这边探过来。 江复庭感觉心脏几乎要跃到嗓子眼,按着鼠标的手几乎要飞起,带着残影。 日历翻动的速度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看清,直到后面怎么按,画面都切不下去,江复庭才发现已经是退到这个月的时间了 “在走地图。”江复庭压着声音里的紧张,收回有些发颤的手。 “你跑个地图都那么起劲?”白唐看到他刚刚狂按的速度不解的问道。 “卡顿了。”江复庭非常简洁的说道。 “难怪。”白唐感叹了下,脸上无所谓的样子:“我就说你都点成这样了,那画面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变过。” 江复庭听到他这话下意识的心虚,干巴巴的“啊”了一下。 “不过这游戏,”白唐挠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你玩玩也就行了,别太当真,里面东西都是假的,别掉进去了。” 江复庭没有一丝犹豫就回答:“我知道。” “那我去洗了。”白唐得到了他亲口的承诺,心情颇好的拿着睡衣还跟他挥了挥。 一直到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江复庭心有余悸的盯着显示屏。 身子慢慢深陷在椅子里面长吐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得出来白唐是不太想让自己玩的,从第一次自己碰到他游戏时的反应就看的出来,那种不自在的反应跟刚刚的自己很像。 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说,其实如果真的不愿意的话,大可以直接告诉他,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太愿意被人触碰到的东西,有自己的隐私,这很正常。 可他这种想要拒绝却又不敢直接拒绝,想要装作很普通很正常的反应,反而很有问题了。 就像怕会有什么东西引起人注意一样,结果反而变得更加的奇怪。 应该是游戏里有什么东西,是他还不能知道的,或者不能接触的。 刚刚对话的时候,他自己脑子都乱七八糟的,来不及细想。 可现在再去回味的话,江复庭思索的时候,随手已经抄起桌上的水笔,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桌子上,大脑跟着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敲击声浮现出一个答案来。 白唐让自己随便玩玩,不要当真,别掉进去之类的话,应该是下意识的说出来的,人在紧张的情况下,有的时候会极力去避免或者挽回不对的方向的时候,反而会很直接的将自己想的表达出来。 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接触的,就越是要去掩饰,用力把自己往另一条路上拉。 就像刚刚自己深怕白唐会发现自己翻了日历一样,但按刚刚那么强烈的直觉来讲,那个日历里面肯定也有什么。 如果按着反向思维来的话,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这句话,他想到游戏里的每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手上的笔在修长的手指间灵活的转动,几乎要转出花来。 如果猜测得大胆一点,那是另一个现实世界? 他锁了下眉,手指跟着停顿,水笔“啪嗒!”一下滚落在桌上。 江复庭抬起头,继续凝视着电脑屏幕,推敲到这里的时候却突然短路了,脑子里只剩下电流灼烧后的嗡鸣。 他又抓起笔,不停的在手指间旋转。 如果是另一个现实世界会怎样,两边同时进行吗,还是有时段差,外面的世界快还是里面的世界快。 可如果是里面的世界快,那就意味着…… 江复庭猛地坐直身体,迅速把刚刚燃起的想法掐灭掉! 身体如同掉进可怕的深渊里,有些发懵,四肢像是被牢牢禁锢着,无力又脆弱不堪的,那一刻他甚至对自己存在的世界都产生了质疑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整个世界都出现了巨大的BUG一样,恍惚到意识都被剥离开的不真实 。 身边接触的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的行为,他们的想法,都是按部就班的,程序化的,虚假的。 所以里面的人,会看到我们吗? “你还在玩啊?”白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江复庭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再次飞出去。 白唐反应迅速的用鬼气缠住,将水笔放回桌上:“你想什么呢,把你吓成这样,今晚都一点半了,你还不睡?” “马上。”江复庭揉了下发胀的眉心。 “那就睡吧。”白唐拍了下他的肩,“要是影响你休息,导致你这个学霸成绩下滑,我会有罪恶感的。” “好。”江复庭应着声。 他正要打开菜单栏关机的时候,被白唐突然喊住:“不用关,挂在那就行。” “那电脑?”江复庭迟疑了一下。 “没事,也就这段时间而已,你师兄我以前好歹是计算机毕业的,这种都搞不定,那也太对不起我学的专业了。”白唐钻进被子里还不忘得瑟一下。 江复庭挑了下眉,又想起他自己做的格外粗糙的网站。 关上灯以后,边上的呼吸声平稳的很快,江复庭只要闭上眼,脑子里全都是刚刚萌发出的想法,快速又茁壮的生长。 脑子里乱糟糟的,修鬼道的事,电脑游戏的事,还有以后怎么跟林锦和江朝脱手家里事情。 他不是顺着脚下的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他做事习惯性的有计划,喜欢所有东西都在自己的安排内,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情会让他没有安全感,不是随遇而安的性格。 特别是现在这些事情完全超乎意料之外,他根本无法掌控了。 江复庭又翻了个身。 白唐的脸突然转过来,有些不耐的开口:“你怎么还没睡?” 江复庭愣了下:“你没睡着?” “你这样翻,我能睡着?”白唐眯着眼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明明已经困倦得不行了,声音有气无力的又带着点小脾气。 江复庭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然后又翻过身背对着他。 “你在想什么呢!”白唐迷糊着声音问道。 江复庭本来就被他突然醒来弄的挺意外的,他这么一问更不知道怎么回答:“没想什么。” “那你还不睡。”白唐软绵绵的抱怨着。 “马上。”江复庭淡淡的回答。 “恩。”白唐朦胧的应着,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又好像没那么困了。 江复庭的背很直,线条感很好,肩膀挺宽的,做事端端正正的,睡觉也是,睡成一条直线,感觉和以前长得……没什么变化。 “我说的那个游戏。”白唐睁开眼,脸上睡意全无:“我说的是认真的,别掉进去了。” “嗯。”江复庭给了个鼻音。 过了几秒,他才感觉到盯着自己后背的刺目视线消失了。 肩膀的肌肉紧跟着放松,脑海里就盘旋着他那句话,别掉进去。 别掉进去。 …… 熬夜伤身体,一直熬夜伤到底。 江复庭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眼睛酸涩发胀了一整天,还好课堂上的知识影响不大,中午难得真的趴在桌上认认真真的睡了一小会,下午才能坚持下去。 挨着考前的两个星期,所有人都被强行泡在了题海里,贴在后面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又少了一天。 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什么的,现在是想都不要想的了,基本每天都能看到几个老师来为了抢走这些科目的课堂争执起来的状况。 以往的每周小测,变成了三天一小考,一礼拜一大考。 下午刚又是赶着考试的时间,从题海里出来的时候,班里半数以上的人都脱了一层皮。 每个人课桌上的资料本子试卷堆得跟石墙一样,埋着头的时候连脸都瞧不见,从讲台处望过去就是洋洋洒洒一大片书海。 晚自习会被先批出卷子的老师抢过去讲题,基本上三节课都耗费在各科目的讲题上面。 下课的时候大多数的人脸上都是悲痛欲绝的。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七章:他不害人 “卧槽!我今天还有一堆作业没写啊!” “别艹了,我还得抄错题,你已经很幸福了!” “我特么掉了二十分,明天也被拖办公室,我更惨好吗!” “你们是比惨大会吗?” “说的好像你作业写完了一样,没写完闭嘴!写完更闭嘴,别拉仇恨!” 等教室里的吵吵嚷嚷慢慢的离开,江复庭从座位上站起,眼睛还是很酸,他一边捏着鼻梁一边走出教室。 就在门锁上的一刹那,他身后突然卷起一阵猛烈的阴风。 江复庭有些意外的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怎么来学校了?” 说完之后才看清白唐散去黑气后显露出来的衣服,就是那件大师逼格服,有些讶异,“抓到他了。” “对,走吧。”白唐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就抓住他的手。 周围的景物瞬息万变。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那个熟悉又老旧的楼下。 两人抬起头就能看到上面的其中一个屋子阴风飒飒,怨鬼痛嚎,声音凄厉。 窗边透出两股努力对抗着的浓郁鬼气,卷着黑雾和风云。 江复庭内心惊了一瞬,男鬼的力量像是被强行撕扯着爆发开,狂潮一般漫过了整栋屋子。 比昨天他见到的鬼气还要强横,如同泄了洪,喷涌而出。 上面凌乱而又强劲的力量,让他怎么都没办法和之前遇见的那个神态平淡如水的男鬼匹配在一起。 紧接着他就看到屋子里倏地涌起黑色的强光,能量的余波从屋子里冲撞着出来。 “这货还有点能耐!”白唐还抓着他的手,下一秒就掠到了门口。 根本等不及屋子里的人开门,白唐一脚上去,“轰!”防盗门直接被破开。 里面的景象比外面看起来糟糕,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狂风席卷的凌乱一片,跟个垃圾场一样。 白唐之前下过阵法的地方,涌动着厚重的黑气,两道鬼气杂乱的交织在一起,中间漂浮着一个鬼影,神色狰狞。 在他察觉到来人的时候,慢慢抬起头望向门口。 男鬼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整洁,身上也是乱糟糟,脸上嘴角,手臂不断地淌出鲜血,面容似乎因为挣扎而有些扭曲。 后脑勺凹陷了一大块进去,看着恐怖又让人有些心疼。 这应该就是他死前的死状。 但是江复庭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依旧能看到他眼底里的不甘,还有一丝闪着光的期许。 “白天师!快抓起来,快把他抓起来!”沙发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女人大声的尖叫。 江复庭和白唐同时往那边看过去,女人因为过于惊恐吓得脸色发白,身体不断得颤抖着躲在沙发的后面,看向那个滚着黑气的圆圈时,眼里满是无尽的惶 恐。 白唐慢慢走向阵法,地上的符号渐渐有碎裂的趋势,他抬起手,伸出手指点着阵法上的繁乱的鬼气:“你手上不曾沾染人命,去你该去的地方。” 随后整个圈子阴风阵阵,发出嘶戾的呼啸声,滚滚黑气从地面盘旋着升腾而起。 就在那道黑气不停凝聚着往中间挤压的时候,走廊里面的房间传来“咔”的声音,一道微弱的光线从那里面穿透过来。 “咳!咳!咳!”紧接着是一阵阵猛烈的咳嗽,光听声音就肝胆俱裂的,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紧接着虚弱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屋子里响起:“不行。别,别让他走。咳!” 白唐和江复庭同时扭头看过去。 房门还是老式的木门,缓缓打开的时候带着“吱呀”的声音,里面灰蒙的死气从屋子里扩散出来。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爬到了轮椅上,干枯的手臂吃力又缓慢的推动着,身上盖着一个薄薄的毛毯,座椅下面都是空荡荡的。 看得让人觉得有些萧瑟,蜡黄的皮肤下附着死气沉沉,只有眼眸里还依稀泛着光。 阵法中的男鬼明显不再动弹了,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转过身愣愣得看着他,漆黑一片的眼里有一丝惊喜和诧异。 躲在沙发角落里的女人见自己的父亲自行出来了,赶紧避开走廊上缭绕着的黑气,仓皇的跑了过去,扶着轮椅,担忧得指责道:“爸,你出来干嘛呀!你身体本来就没好完,你一个人下床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阿平,阿平。”残疾男人没有搭理女人,声音嘶哑的唤着。 那双干涩的眼睛努力睁大着眼眸,巴巴的望着阵法里的男人。 男鬼的身影颤了颤,身上散发着的鬼气顿时消弥得无影无踪,就在他晃着神要飘过去的时候,再次触动了阵法,四周顿时跃起一道道黑色的圆柱将他牢牢困住。 残疾男人抓着女人的手,力气不大,但是怎么也舍不得放掉,他对着女人非常认真的解释着:“他不害人,不害人。” “爸!他是鬼!他是鬼啊!哪有鬼是不害人的啊。”女人反握住他的手,捏得时候使了些劲,掏心掏肺的劝说着。 “不害人。”残疾人艰难的摇着头,他说不出太多的话,表达不了东西,只能着急的涨红着脸一边摇着头,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爸,你真的是被这个鬼迷惑了!你想想是怎么得病的!啊?”女人大声地说道,想要将他好坏是非都分不清楚的脑子拉回来:“你是没看到他刚刚的那个样子,多吓人!多恐怖!” “不会的!”残疾人执着的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球渐渐被水汽覆盖,拼命用力得说道:“丫头,他、他是好人。是好人。” “他不是,爸,他不是,他是鬼!您明白吗。他是鬼!”女人一遍又一遍得劝说着,残疾人充耳不闻只呆呆的望着黑气的样子让她逐渐有些崩溃。 她不明白,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就说不听!怎么就说不听呢! “他不是,不。”残疾人刚好塞了一口气,像濒死在沙滩的鱼大口呼吸着,缓过劲来,有些急切的跟她辩解:“他不害人。他是,好人。” “他不是人,他是鬼!”女人被激得忍无可忍,大声吼了一句,可吼完后身体像是被猛得抽干,天旋地转的,她后悔了。 她刚刚做了什么,我怎么可以这样,我怎么可以对爸这个态度? 自责,愧疚,痛苦突然涌向她的大脑,冲得她发蒙。 残疾人被她喊得愣了下,也有些缓不过神,不可置信的看着女人。 随后憔悴干瘦的面容狰狞起来,痛苦的挤在一起,干柴的手臂撑着轮椅上的扶手,他铆着劲想要把自己身体撑起来。 两只手臂上的青筋突起,整个身体和双手都在不停得抖动着。 江复庭看到皮肤下紧贴着的骨头,肉也看不到一些,藏在皮下的血管有些扭曲的像蜈蚣一样,爬满了他整片手掌。 “爸,你干嘛呀,爸!”女人无奈的跪坐在地上抓着他的手,哽咽了一下。 残疾人双手不停的拍着轮椅,眼角早就湿淋淋一大片,他说不清话,只能用这种粗蛮的方式抗争着,表达着自己的情绪:“他,不害人,不害人。” “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女人有些无助的啜泣着,按着残疾人的肩膀让他不要再乱动:“您怎么就被鬼蛊惑成这样了呢!” “没蛊惑,他没蛊惑。”残疾人挣脱的累了,有气无力的摇着头,空泛的眼睛依旧望着男鬼。 白唐望着那边还在僵持着的两个人,“还收吗?” “不,不收。” “收!” 两道不一样的声音同时响起。 女人疲惫的晃晃悠悠站起来,木着一张脸,可随后又牵强的扯起尽可能温和的笑容,对着自己父亲说道:“爸,你累了,去休息吧。” “不累。我不累。”残疾人在轮椅被推动掉的瞬间,情绪再次激烈起来,不停得晃着脑袋,抓着手推圈想要摁住滚动中的轮椅。 但即便是脆弱的掌心被蹭破了皮,也阻止不了被推入房间的结果,他只有这么点力气,只有这么点能力。 白唐看了眼两个人离去的方向,对着中间还有些恍惚的男鬼说道:“走吧。” “我不会去的!”残疾人的身影在拐过弯进入屋子后,男鬼突然再次猛烈的挣扎起来。 他身上的力量开始被白唐给死死扼制住,但是却毅然得凝视着他们:“我不去。” 江复庭站在 后面看到他的嘶吼,他的不顾一切,那双眼睛变得逐渐的猩红,开始失去理智。 白唐被他执着又坚定的神情动容了一下,指尖输出的鬼气也消散掉,“人间有人间的秩序,地府有地府的秩序,倘若人鬼都随心所欲,阴阳交错,岂不大乱?”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也看得出来!”男鬼身上的鬼气还在剧烈得翻腾,后脑和脸颊伤口上的鲜血流动的速度快了不少。 他依旧语气激烈的开口,但是言语里带了一丝请求:“就再多给我几年而已,过完这几年,我自己会乖乖的下去!” 女人从屋子里出来就听到男鬼还想要多待两年,不等他说完就过来大声尖叫道:“你待在这你是无所谓!我们呢,我爸呢!我不管你想要干嘛,我这不欢迎你!你赶紧走!该去哪去哪!” 那一瞬间就像是要把刚刚从残疾人身上所承受的痛苦和委屈,释放到他的身上,女人连害怕都忘了。 白唐平静的眸子凝视着男鬼:“你看他们都不需要,所以待这有意义吗?” 男鬼被女人激烈的情绪怔了怔,那些扎心的话语穿入胸膛。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八章:我要跟他一块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抗拒,眼底痛苦了下,随后再次抬起头来,更加果断的喃喃着:“我不能走!我不能走!他需要我。” “天师,你还跟一个鬼说那么多做什么!快把他收走,什么事都没有了。”女人急切的看着中间的男鬼,巴不得他下一秒就消失。 只要他消失了,生活就能恢复正常,他爸也能恢复正常。 她也不需要每天生活在担惊受怕里面,生怕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要害自己,要杀了自己。 白唐看了眼阵法中间神色凄厉的鬼影,掏出了身上的符纸,“你不愿意的话,我就强行出手了。” 话音刚落,符纸悬空浮起,骤然往男鬼身上射去。 更为强横的力量从男鬼身上爆发出来,这种力量像是彻底失控了一般,残暴,阴戾而且源源不断的,符纸和鬼气碰撞到一起的时候,中间爆发出刺目的黑光覆盖了整个屋子。 白唐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太好看了,他是念着这个男鬼没有害人的心思,才一直不强行出手,但是男鬼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抗,“你确定要一直和我斗下去?你不怕散魂吗?” 明亮的声音有些清冽。 “我不去下面,我要守到他老的那一天。”男鬼死死地挣扎着,整个鬼影开始泛着殷红的血色,强横的气息还在陡然上升。 “你一身二十年的鬼道,却甘愿化成恶鬼。”白唐的语气跟随着身上滚滚散发出来的鬼气变得阴寒,听起来像是失望。 随后他身上罡风大作,神色郑重了不少,衣角不断的拍打着鞋子,身上的鬼气慢慢都汇聚在指尖。 江复庭锁着眉有些紧张的站在后面看着,他能感受到白唐指尖上力量的庞大和心惊的压迫感,他想起了夜晚里,男鬼落寞的身影。 每一天,每一晚,静静地等待着。 男鬼那平静又安详的笑容,像是习惯,却又是非常简单的那种知足。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不停得摩挲着那个古旧的怀表,上面斑驳的痕迹,在指腹一擦而过的时候,陷进皮肤里。那双眼眸深沉的思索着什么。 白唐指尖汇聚着的鬼气终于凝成一点,随后他再次抽出一张符纸。 就在那张符纸要被抛出去的瞬间,江复庭突然大步走过去,抓住他的手:“等一下。” “怎么了?”白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手上的符纸飘落在地上。 江复庭拿出口袋里的怀表,因为时间有点久,上面的盖子一直自然的半掩着,扣不上去,拿出来的时候可以听到不太清晰的走针的声音。 “这什么东西?”白唐有些疑惑的问道,看着那么老旧,他还有收藏古董的癖好? 就在他刚问完,阵法里的男鬼突然大叫着:“你怎么有这个 ?” 江复庭回过头看着他,将怀表递给他看:“晚上捡到的。” 男鬼盯着他手上的怀表,情绪激动的看着他,以往的平淡和随和全部都被撕碎:“把它还给我!。” “可以还给你。”江复庭收回手,捏紧了怀表,墨般的眸子冷冽的看着他:“以你离开做交换。” 男鬼看了眼江复庭,突然嗤笑了一下,一眼看穿了他的目的,“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走吗?” 他望向走廊那间屋子的方向:“除非他哪天也离开了,不然我就一直在这,我会一直在这。” 他的语气很坚定,像是屹立在山巅之上,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为之所动。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白唐手指一点,地上的符纸再次飘起,往男鬼那边蓦然地射过去。 就在符纸即将贴上去的瞬间,阵法内的鬼气紧跟着炸开。 “轰!”两道力量再次剧烈的撞击在一起。 江复庭只感觉到手里的怀表不停的嗡嗡抖动着,刺骨冰凉的寒意漫进了自己的掌心。 紧接着黑暗淹没了他的视线和脑海,灵魂像是悬浮在空中漫无目的的四处飘荡着,周围不断掠过嘈杂不清晰的说话声,光影不断的在他眼前快速交错。 等到他再次感受到那种落地的扎实感时,有一个人突然狠狠地拍了下他手臂。 眼睛倏地睁开,强烈得光线刺入自己的眼球。 好渴,好热! 嘴唇干得要裂开一样,整个呼吸道像是要烧起来,火辣辣的,干涩的,食管和气管就跟干瘪到要粘连在一起一样。 头顶的太阳毒辣的照着他发晕,可还没有等他想动,身体就自动举起胳膊遮挡着直射下来的太阳。 然后手臂上贴过来一阵冰凉的感觉,身体虚弱的他慢慢撑着地面坐起来,打开盖子快速的大口的灌着冰水。 估计是渴疯了,还夹杂着冰块的水从嘴里溢出,顺着脸颊两边流出,流淌进衣服里他都没时间去顾及。 干涸的感觉被舒缓了以后,他终于停下了喝水的动作,瓶子里只剩下一小块还没有化完的冰块,他盖回上去甩了两下。 “哐啷,哐啷!”的,从那种极度干渴的状态里回过神后,江复庭这才有心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完全陌生的,从未见过的。 周围的建筑全都是老式的八九十年代的排屋风格,或者是独栋的。 边上涌满了乱七八糟的人群,不分男女老少,簇拥了一大群,几乎挤满了整个马路。 不过马路本身也不是特别宽,只有来回的两个车道,路面还是水泥地,边上种植的香樟树隔的间距也比较远。 等他思绪慢慢回过神以后,忽然闻到前面楼房里浓烈又刺鼻的灼烧味,有点类似旧金属燃烧着的味 道,还有塑料制品燃烧后的恶臭味,三楼的屋子里滚滚的浓烟不断从窗口飘出来。 黑色的烟雾像是染了墨,浓厚又一大团的,几乎覆盖了上面屋子的所有视线,不断的飘向空中,袅着一团黑圈往远处扩散,将这一片区域都笼罩在灰蒙又刺鼻的环境里。 三楼往上的外墙上全都染上了一层黑色。 紧接着楼道口内传来刺耳又撕心裂肺的惊叫:“啊!!!囡囡啊!我的囡囡啊!” 两道白色的身影扛着担架快速从他身后擦上来,跑向前方的楼道口,将一个女人怀里紧抱着的小孩放上担架,再快速的扯向自己身后。 江复庭想往后看,但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 只听到120的鸣笛声,高亢嘹亮的呼叫着,牵动着每一个人紧张的心魂,然后在自己的身后快速渐远。 可身体动不了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发现自己只能看到眼前的画面,他动不了,说不了话,只有意识没有任何的知觉,就像是灵魂被禁锢住一样。 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来得及去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穿着黑色消防服的男人朝着他走过来,他取下了头上的帽子,脸上被浓烟沾染的脏兮兮一片,对着自己关怀道:“许平,你没事儿吧,刚看你突然晕过去还把我给吓一跳!” 尽管男人脸上被黑烟弄花了一片,但江复庭一眼就认出来,这个男子跟怀表里笑得温煦的青年长的一模一样。 他压着心里的震惊,默念着他刚刚叫出来的名字。 许平,许平。 阿平!记忆里那个沙哑又虚弱的叫声和刚刚这个声音重合在一起。 这个身体叫许平,那他就是这个男鬼! 自己居然穿到了男鬼的身上,这还是他活着得时候,他记忆里的世界! 还没等江复庭从惊讶中缓过来,许平已经走上前,伸出拳头,“头套上的面罩裂了点,多吸了点烟,估计缺氧了。” “要不去看下?”对方非常默契的也伸出拳头,朝着许平的拳头撞了下。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去看,就这么点破工资,去趟医院到月底屁也不剩。”许平随意的摆了摆手,弯下腰勾着手指捡起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掉的消防服。 “为了省这么点破工资,丢了命也不值得啊!”男人笑嘻嘻的搭上他的肩膀,整个人的重量一下子压下来。 许平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出去,脚底故意踩了他一下:“郭彦方,你特么会不会说点好话,不说话让你老婆把你嘴缝起来信不信!” “缝!缝!有种缝!”郭彦方一边叫嚷着,一边拿嘴对过来:“把我嘴缝了,谁半夜替你排忧解难。” “排个屁!”许平抬起脚 就要往他屁股上踹。 郭彦方一边傻笑一边躲着,等着许平跑不动了,又勾着欠揍的笑走过来,突然说道:“你老婆几个月了,是不是快生了好像,我记得上次见面,肚子都尖了。” 许平想了下,语气不禁低沉起来:“快了吧,我也半个月没见了,反正上次就说没两个月了,那也就一个多月了。” 江复庭顺着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边走边闹,眼前的视线已经挪到了消防车上。 行驶的时候车窗被大开着,呼啸的大风随着外面景物的快速后移,拍打在脸颊上,因为是夏天的原因,吹来的风都带着干燥的热度。 身体并没有因此凉快多少,但是脑子倒是被吹醒了。 他现在已经非常确定自己就在许平的记忆里,至于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刚刚发出过异样的怀表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过往的行人,窗外的红绿灯,还有那些充满年代感的建筑不断的从眼前掠过,要怎么出去? 自己是被许平的魂魄强行拽进来的,是等到他想要让我看的记忆看完,还是得等到他的魂魄消亡掉?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九章:往事随风返 在他思索的时候,许平已经下了车。 集合之后,各回各自的寝室,许平和郭彦方正好是分配在一个宿舍里。 等许平将消防服脱下来以后,江复庭才感觉到右肩后面传来灼烧着的疼痛。 许平龇牙咧嘴的将里面的背心慢慢拉开,但是衣服上的纤维像是贴在了肉上,粘进去了一样,每扯一下,皮肤都要被撕开。 “怎么了,怎么回事?”郭彦方察觉到了许平的异样,马上走过来绕到他的后背:“卧槽,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要不队里请个假,这伤口还是有点厉害的,烫成这样,万一感染了?” “不用,烫了而已,你那不是还有烫伤药么?”许平继续小心的脱着衣服,等脱完衣服以后,身上又出了一层汗。 江复庭在跟着许平感受那种疼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虽然不能动,但是许平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这些他都能感受到。 “你皮都破成这样了,那烫伤膏还顶个屁用,你这不去医院处理一下,好的慢的很!”郭彦方拧巴着脸继续劝着他。 “不用,又不是第一次烫,我自己清楚的很。”许平在自己枕头底下摸了摸,随后又偷偷回头往门外瞅了眼,才放心的把烟点上,用力的吸了一口。 随着刺鼻的尼古丁在肺里转了一圈,他才慢慢的将烟雾吐出去,脸上因为疼痛拧着的表情放松不少,似乎将后肩的疼痛麻痹了一样。 江复庭这是第一次感受到烟的味道,没想到会是从别人的记忆吸到的。 许平又用力抽了两口,才从自己柜子里拿出一瓶碘伏扔向郭彦方:“我够不到,你帮我抹吧。”然后已经背靠着他坐下来。 郭彦方叹了一口气,又从抽屉里扒拉一团医用棉花,站在他身后:“我就直接这么抹了。” “恩。”许平应了下,绷着张脸假装平静的样子,猛嘬着烟来缓解心理的压力。 随后右肩下面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紧接着一阵刺痛跟炸开了一样,整块右肩都疼得有些发麻,许平差点连烟都没夹住,手一抖烟灰又落到穿着人字拖的脚背上。 又是一阵刺痛。 “操!”许平没有憋住骂了一句。 “我轻点。”郭彦方的声音比刚刚小了一点,显然因为不小心弄痛了眼前的人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都一样。”许平说道,手里的烟燃得只剩下烟头,扔地上踩灭了以后,他又探出左手往枕头下摸了下,抽出一根,点上继续。 这人烟瘾挺大的。 江复庭感受着接二连三不停吸入肺里的烟味,刚开始还完全受不了,结果现在闻的多了,居然还习惯了。 郭彦方手上的动作依旧很小心,伤口不大,但也不小了,上面的水泡早就破了, 估计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压的,可以看到皮肤下面泛着粉白的肉,“你这怎么弄的,怎么会弄到后肩,撞着哪了?” 许平吸烟的动作顿了顿,“啊,忘了,应该就是撞着哪了吧。” “什么叫应该?自己刚刚干嘛了,自己不知道?”郭彦方下手的时候故意用力了一下。 许平痛得差点叫出来:“操!轻点,刚刚缺氧呢,我哪记那么清!” “哟,我怎么没听说过缺那么会儿的氧,还能导致失忆的。”郭彦方俨然有刨根问底的趋势,嘴上不依不饶的,他其实似乎知道他是怎么伤的,但他又不是很确定,想亲口在许平嘴里得到个答案。 许平在刚刚的痛里缓过了劲,又猛吸了口烟,“就是东西不小心砸下来了,刚好没躲掉,擦到了而已。” 郭彦方没有再说话,屋子里突然很尴尬的安静下来。 等许平手里这支快要再抽完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说道:“是不是那会我在破门的时候,你拉开我挡的那一下?” 又安静了两秒,许平手上的烟再次消灭完,踩着烟头的时候闷闷的“恩”了一声。 “你以后。”郭彦平说着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下:“下回碰上这么危险的就别冲上来,这在往上点,砸的就是你脑袋。”他说着又用力往许平的伤口戳了下。 许平痛得差点直接蹦起来:“你说的是人话?我不拉你,难道还看着你被砸死!” “我说的是像这种危险的情况!”郭彦平特意把危险两个字咬了咬,继续道:“何况你老婆怀着孕呢,万一出个什么事,你让他们怎么办?” 许平突然笑了笑,“你怎么不说你女儿都六岁了,都认爸了!” “别打岔!”郭彦方往他伤口边上用力抽了一巴掌,“我跟你说认真的。” 许平快速收住笑声,做出正经的样子,“我也认真的。”他顿了顿,“要是那会我在砸门,你敢说你不会过来拉我?” 郭彦方没有吭声,用碘伏消毒完好后,又去自己柜子里扒拉着药膏,等他拿上药开始抹的时候。 许平叹了口气,继续着刚刚的话题,“你看,你也做不到。所以说我两都一样,没必要去计较这些,都是从这些死亡边上抢人命的事,谁也没比谁运气能好到哪去。” “我就是觉得。”郭彦方没什么底气的说道。 “怕别人为你牺牲,担着的人命太沉重了是吧。”许平没等他说完就插了一嘴。 郭彦方也没有否认,涂药膏的动作却不知不觉的慢下来,“差不多吧,也就那意思。” “送你四个字。”许平扭头对着他笑了笑,身后的药膏不小心给顺手带到了肩膀上面。 “你别乱动。”郭彦方皱了下眉,等许平转回去以 后,问道:“哪四个字?” “问心无愧。”许平一字一字咬着慢慢地说,“我们这一行,永远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其实真的干这个,谁是完全冲着工资去的,一大半都是有牺牲精神,想着救人,做点好事。” “你说我们三天两头不着家,家里人谁不担心,都担心,天天活得提着个心眼,拿队里座机打个电话回去,自家老婆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是什么丧事。”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人都一样,我老婆爱我,才支持我做这一行,说的难听点,万一真有个什么好歹人没了,你说她难道还专门去找那失火那家人的麻烦么?” “不会的,因为这是我选择的东西,我们愿意去保护的东西。老婆,家人,都不会舍得将我们拼死守下来的毁掉。” 许平说着手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了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雾:“被救的人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对得起救人者的牺牲。明白没?” “明白,明白!”郭彦方被他突然认真的大道理说的有些回不过神,就像心里的东西被人窥探的清清楚楚,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是既定的事实,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嚷着掩着自己的心虚。 江复庭还有些沉浸在许平刚刚说的话里面,许平的讲话方式很糙,啰啰嗦嗦的一大堆,却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他的话,他的所有认知都是很洒脱的,那些下一秒永远猜不到的事情,不如不去猜。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变化无常世事难料,哪怕是神仙也算不准,就像现在他经历的这些,全都是意外。 只能在意外来临的时候,竭尽全力,问心无愧了。 问心无愧,江复庭在心里呢喃了下,牢牢记住了这个词。 许平在郭彦方涂完药膏以后,站起来扭了圈脖子,骨头被转得咔咔响,他看了眼其他空余的床位:“老李他们怎么都还没来?” “去食堂吃夜宵了。”郭彦方收拾好手上的东西,拿着扫把替他扫烟头。 许平嘿嘿的笑了两下,拍着他的肩走向厕所:“幸苦了,小方方,我先去擦下身子。” “记得伤口别沾到水啊!”郭彦方在后面大叫道。 许平没有说话,抬起左手朝他挥了挥,随后钻入厕所。 江复庭顺着许平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视线,看清了映在镜子里的那张脸,和他印象中那个男鬼一样,脸上挂着温温和和的笑,三七分的刘海,剑眉星目的,长得很端正,看着就非常标致的那种。 脸颊上沾着的黑烟,也没有降低他的颜值,反而有说不出来的味道。 许平洗了把脸,这个年代洗面奶之类的东西还没有普及,何况男的根本不可能用那种东西。 他在肥皂上用指甲 抛了一小块,在脸上瞎抹一通,随后用凉水再清洁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面容已经是白白净净的了。 江复庭已经在他的记忆里待了差不多两个礼拜的时间,火警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偶尔隔三差五的会出一趟,也不是每一次都是危险到生死大关的那种。 中间还经历过两次半夜出警,至于没有出外勤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队里操练,每天早上早操之后,吃早饭,然后再检查车辆和使用器材。 许平中午刚从食堂里出来,郭彦方就从后面飞奔上来搂住他的肩:“等我啊,今天怎么吃的那么快!” 江复庭经过了那么久,但对于郭彦方动不动就搂靠上来的动作,却怎么也适应不了,每次这个时候都会下意识散着鬼气裹住自己。 虽然并没有效果,毕竟只要是许平感受到的,他都得感受到。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章:早产! “不是我快,是你吃的太慢了。”许平继续快步朝前走着。 “诶。”郭彦方捏了捏他肩,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中午听说队长都要单独开个会,老李他们说中午刚好有人请假的,一会托人回来的时候带点东西,你要不要来点什么。” “烟吧。”许平想也没想就说道:“我那条快完了。” “你抽的也忒快了点,省着点,一个月光贴烟钱了。”郭彦方无语道。 许平抖了两下肩膀,把他搭在身上的手抖下去:“夸张了啊。” “别的不要了么?”郭彦方继续问道。 “不用。”许平继续说着:“买的基本用不上,到时候留着生娃用。” 许平话刚说完,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匆匆忙忙的呼喊:“许平!许平!快来,家里来电话。” 他扭过头看过去,正是跑得满面红光的老李,潮红的脸颊上满是急切。 江复庭看着对方的神情,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事情,果然许平拔腿就往办公室冲过去。 接通电话的时候,江复庭清晰的感觉到许平的心脏正在慌乱的跳动着,脚底都有些发软,“喂!” “平儿,是妈妈,你快来军医院!小婉早产了!”电话里传来母亲急切的声音。 许平连话都来不及说,匆忙挂了电话,快速跟队里告了假,从部队里狂奔而出,这种单位本身就建得比较偏,一路出来只有空荡荡的大街,和两边杂乱不修边幅生长着的田地。 脚步飞奔的时候,扬满了尘土和沙子。 他硬生生地跑过了三条大街,才看到几辆停在路口的出租车,顾不上挑,顾不上还价,直接打开就近的一辆车的车门,接不上气的大喊道:“去军医院!” 出租车开得很快,江复庭都可以看到师傅精壮的小腿踩踏板踩的几乎要打抖了,出租车上并没有开空调,四扇窗户全都大开着,热乎的大风不断从耳边刮过,两边景物的移动速度持续加快。 许平却还是非常急切的催促着:“师傅,麻烦骑快点!我老婆在医院快生了!” “好的!好的!”师傅听到他这话,直接又拉了个挡。 到军医院门口的时候,许平直接从兜里掏出了皱巴巴的五块,也没等师傅再找,迈着步子快速往医院里面飞奔。 安静又阴凉的医院走道里回荡着许平粗重又急切的跑步声,不少坐在走廊的人带着不满的眼神往他身上聚集过来。 许平没有时间去管,大脑跑到快缺氧,迷迷糊糊的只剩下陪伴了他几年的那个女人的脸。 “对不起!”他不小心撞到一个端着盘子的护士头也没回的道歉着,脚步继续往前狂奔。 身后传来渐行远去的护士抱怨 的声音:“慢点啊,这医院啊!” 到手术门口的时候,两个头发有些白发的老人带着愁容不安的焦急等待着。 “怎么样,什么情况了?”许平盯着亮着灯的手术中三个字,急切的问着两个老人。 两个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叹着气,过了会他母亲才红着眼眶慢慢说道:“进去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出来,也没医生出来说什么情况。” “那怎么会早产,她身体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吗?”许平来回的在手术室门口踱步着,脸上的神情和他的大脑一样都是乱糟糟的。 他摸了下口袋里的烟盒,随即想起这里是医院,又将冲动压了下去,抽出光秃秃的手,对着手术室的门发呆。 “哎,这也怪我,没看好她。”他母亲自责的抹了下眼角,“我做饭着呢,她怕我忙要给我搭手,结果家里屋子那不是有个门槛么,她不小心在那绊着了……就摔了。” “不怪你,妈。”许平走过去无奈的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吸着鼻子:“要是她没事了,找时间,我们把那槛拆了。” 母亲就埋在他的胸膛里,自责的抽泣。 江复庭能感觉到胸前的衬衫被打湿,安静沉闷的气氛持续了又一会,身后的手术室大门“咔”被打开。 许平连忙转过身,一个担架车缓缓从里面推出来,边上的架子还挂着正在输液的药瓶,边上三四个医生推着车,后面还有一个医生怀里抱着一团布出来。 可以听到不太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虽然不是特别响,但也能听出声音里挣扎和力量,像是第一次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用力去生存,用力去呼吸一样。 这是江复庭第一次亲眼看到一个生命的降生,这种感觉说不出来,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这种突然的从无到有,依旧让他心底柔软了一下。 许平在确认担架车上的人没有任何大问题之后,才慢慢朝着抱着婴儿的医生走过去。 江复庭感觉到许平的手激动的在颤抖,胸口心跳“砰砰”得要跃出来,就跟刚刚飞奔之后一样。 开心,兴奋又好奇。 步子轻飘飘的,如同陷入了巨大的棉花里。 许平走到医生面前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被布包裹着的婴儿。 突然不知道怎么碰,不敢摸,像是呵护着玩具一样,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自己弄坏掉。 怕弄痛他,怕他太柔软,怕抱着他的时候会不会太使力,怕他被捏痛了,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他弄到地上了。 很激动,又有点说不出的害怕。 他发着愣,看着那张小脸,所有的情绪都汇聚在一起冲向大脑,鼻头有些酸酸的 ,眼角有点湿,这就是他儿子,血连着血的儿子! 江复庭跟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个婴儿,皮肤稍微有点黄,可能是没长开的原因,拧在一起,皱巴巴的,有点像个老头。 真的很小很小,那张脸,可能都还没自己的手掌那么大。 他突然觉得很神奇,生命就这样出现了,那么小的东西却如同黑暗里熹微的光,突然亮了起来,然后慢慢会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 会走路,哪一天就开口说话,然后顽皮打闹,再开始上学,交朋友,考试,迎接着叛逆,最后长成现在自己这样。 “你抱抱啊,自己儿子呢!”医生看着还在发愣的许平,催促了下。 许平这才有些傻兮兮的连忙点着头,非常笨拙的抬起两只胳膊,以往救火,爬梯,下井的灵敏劲一下子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双手格外颤抖的接过来,好软,不仅仅是看着软,触感也是软软的,真的会一不小心就捏坏了一样。 “不对,你这抱娃不行,来那只手托着点他脖子……另一只手上面环着他……诶,对!放松点,没事!”医生都被他这动作吓得生怕他会突然松手,不停得在边上指导盯着他。 直到许平好不容易适应下这种陌生又异样的触感以后,医生才放松下来。 许平走的很小心,很慢,然后递给自己的父母看。 两个老人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许平的父亲稍微好一点,母亲伸出手,又是哭又是笑的戳着婴儿的脸蛋,笑了一会才想到什么,抬起头问站在边上的医生:“这孩子早产,是不是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 “问题不大,虽然早产两周,刚刚检查过了小孩的器官发育都挺健康的,你们这几天多观察,没什么问题到时候跟产妇一块出院就可以了。”医生摘下口罩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笑容。 “谢谢了,谢谢了!”许平听到没什么大事松了口气,连连鞠躬着。 中队里的假期本身就不好请,赶着老婆生娃的大事许平也就只请到了两天的休息。 走的那天婴儿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弄得他心里又软又痒,更加舍不得离开,目光留恋回头了好几遍,直到把那张可爱又小巧的脸记在脑海里,挥都挥不掉,他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后面有段时间许平一直比较忙,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夏天火灾的频发概率也比较高,入了七月以后,出了不少趟火警,回家的时间也少了很多。 中间因为单位出门往外直走出去了的那条大路上开了个照相馆,把不少人给激动的。 这种地方本身店面就少,不管开了什么店都能让人议论好久,何况是照相馆。 就是收费有点贵,五块钱两张,都是一寸的大小,要是 想要交换照片就得多拍。 许平和郭彦方本着省钱的原则直接来了个合照,然后一人一张,拍照这种事情很有新鲜感,直到照片拿到手上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是非常激动的。 许平在郭彦方的带领下一人买了一个可以放照片的怀表,至此来保存两个人情真意切的友谊。 江复庭在看到那个怀表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许平手上的表现在还很新,虽然是做旧的古铜色,但是整个怀表包括链子都泛着亮丽的金属光泽。 跟他捡到的那块一样。 江复庭在这漫长的记忆里从一开始的抗拒和不安,到后面的习惯甚至彻底适应下来。 习惯了这个九十年代后期的城市,习惯了看着窄小又简单的马路,这些简单生活着的人们,没有那么多高耸入云的大厦,周围的一切都是清醒的,祥和的。 就像真实的生活体验,印刻在了自己的记忆力,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挥散不去。 这天早饭之后惯例是车辆和设备检查。 许平将自己负责的车辆检查完之后,刚转过身就看到郭彦方从一边走过来:“查完了?”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一章:地震 “完了。”郭彦方甩了甩湿哒哒的手,“你儿子满月酒什么时候办啊,到时候记得请我们啊?” “估计推迟办吧,这短时间忙的回不去,差不多隔两周吧。”许平还在记录着今天的检查单:“你记得提前调休好,到时候包红包啊!” “必须的!大到你拿都拿不住。”郭彦方嘚瑟的说道。 许平听完指着他的鼻尖恶狠狠的威胁着:“你要是敢拿一分钱来糊弄我,你就完了。” 郭彦方笑嘻嘻的抓住他的手指,“哪敢,你好歹是我前辈,你儿子就是我儿子!” “谁是你儿子!我儿子可不认你当干爹,我还指望着你闺女大了让我儿子娶进门。”许平一边说着交上自己今天的检查单,慢慢准备走向操练场。 经过宿舍楼的时候,郭彦方突然说道:“对了,你帮我看着点,我回楼上拿点东西。” “你快点啊,一会别让人看见了,马上就要集合了。”许平说着抬起脚踹了下他屁股。 郭彦方没躲成功回过头瞪了他一眼,随后脚底带风,一步三台阶的往楼上冲。 许平掏出兜里的表看了眼时间,离操课时间还有7分钟,还来得及。 自从买了表以后,他的两边口袋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而且这东西稍微有点沉,刚开始随身带还不习惯,跑的快了总感觉能把自己裤子扯下来一样。 等了半分钟以后,许平一边拿自己的脚踩点,一边低低的默数着时间。 “差不多快出来了。” 江复庭听到许平自言自语着,随着他抬起头的视线,看向空旷的楼梯。 紧接着他突然感觉到身体在颤抖,起初他还以为是许平在抖身子活动身体,可随着几秒之后,随着震动越来越剧烈,双脚甚至开始有些站不住。 头脑紧跟着有些晕眩,耳朵里忽然一阵长时间的耳鸣。 这种强烈的晃动连带着他的灵魂都有着强烈的发昏,江复庭一度感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被抖得要抽离这个身体。 虚无的,不踏实的。 他的身体突然剧烈的抽动了一下,意识甚至短暂的黑了一瞬。 “你坚持一下!”白唐小心的把江复庭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腿上,从刚刚这个人突然在自己眼前倒下的一瞬间,他就知道江复庭被男鬼给强行共情了。 之前怀里的人一直都是平稳的躺着,但就在刚刚他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情绪上泛起的异常变化。 共情虽然是别人的记忆,但大忌就是真的把自己彻底代入进去。 轻则困在里面,重则毁共情者的灵魂。 可刚刚那一下,他感觉到江复庭的魂魄都激荡了一下。 白唐有些担忧的抬起手,双指并拢,雄浑的鬼气顺着他的眉心,不断的传输至他的灵魂和躯体 。 直到那张睡梦中苍白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一些,他才慢慢松了口气。 四周皆是涌起的大风,纸张乱拂而过的“沙沙”。 梦境里,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 江复庭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就是飞鸟大片大片带着杂乱刺耳的鸣叫掠过苍穹,周边的树木传来不自然又响亮的“簌簌”声。 气温忽然变得尤为的燥热,一点风都没有,随着越来越剧烈的摇晃,世界忽然一团糟糕。 许平扶着的墙面紧跟着开始些一张轻飘飘的纸一样四处晃动。 “咚!哐”楼上屋子里的东西不断得相互撞击着。 “轰!”一阵沉闷广阔的声音,从他们站着的脚底下,往四面八方快速延绵开来。 江复庭听到了有什么东西从大地深处皲裂开一样,让人头皮发闷,灵魂都不由颤抖。 “咔,咔!”耳边传来崩裂开的声音。 江复庭跟着许平转过头的视线,盯着许平手靠着的墙面。 灰白的墙面上骤然崩裂开,就在许平屏住呼吸的瞬间,裂痕如同闪电般快速的分裂着,露出里面的石砖,墙体剧烈摇晃的时候,砌墙的石砾,灰尘如洪水般猛得涌出。 裂缝通到头顶上的天花板,上面大片大片的墙皮不断往下砸,掉到地上的时候,到处都是呛人的灰尘。 江复庭清晰的听到墙面里石砖强烈的晃动的声音,紧接着左边的手感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下压。 许平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反应过来了什么,他看向突然向着自己倾倒压下的墙面,还有那些漫天乱飞的石灰,和砸下来的砖块。 跑! 江复庭下意识的在心里大叫! 但是这毕竟是在许平的记忆里,他什么都操控不了,直到一块砖头擦过许平的脚边,许平才骇然回过神,猛得向宿舍楼外面的方向跑。 他还来不及站稳身子,地面依旧在剧烈的晃动着。 脚下踩了几十年的平稳地面就在这一刻像是要破裂了一样,身形晃晃悠悠的。 这一瞬间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顷刻间就吞没了他的脑海,他第一次对自己赖以生存了几十年的地面产生了不踏实的感觉。 房子像是被撕裂了一样,从一开始他靠着的那面墙,到外面看过去的一整栋建筑。 “哐!”的一下,屋子就跟纸搭的一样,从他熟悉的那间寝室方向崩断了。 “郭彦方!”许平半弯着身子抬起头对着上面那半边慢慢坍塌下来的建筑大声嘶吼着。 江复庭听到了他呐喊里的颤抖和惧意,感受到了他的四肢在这炎热的天气里逐渐得冰冷。 左半边的屋子像是泡沫,“哗”!一下全 部坍塌,前几秒还是完完整整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楼房,瞬间化成了粉末。 “郭彦方!”许平用尽力全身的力气去呼叫,去大喊。 江复庭感觉到嗓子火辣辣的一阵刺痛。 “郭彦方!” 屋子还在塌陷,右面也开始了,他看到那些砖瓦,那些石块,那些曾经生活过的熟悉的东西,一如他现在的心一样,不断得往下坠,坠到最深的谷底。 空气里一下子充满了呛鼻灰蒙的尘埃,视线被扑打过来的石灰也遮得白茫茫的。许平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眼睛:“郭彦方!你出来没啊!郭彦方!” “郭彦方!”许平一遍又一遍的疯狂大叫着,嗓子已经喊到冒烟,声音有些沙哑,疼得有些张不开嘴。 脚下的大地还在摇摇欲坠。 “咔咔!”还有东西骤然裂开的声音。 直到他脚底的触感传来异样的感觉,低下头的时候,心惊的恐惧将他发晕的大脑彻底吞没。 地面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崩裂的时候细碎的小石头不断的从地上弹出。 许平想跑,可他现在还不能跑,神色挣扎着,他死死地盯向还未完全塌陷的宿舍楼梯口。 那里的仅有的空间还不停得有石块从天而降。 再等等! 他看着脚下的裂缝越来越大,他开始看到地面里黑乎乎的土壤,土壤还在继续裂,还在不断的往深处蔓延着。 许平小心的稳着身体不让自己摔倒,继续盯向楼梯口。 江复庭环顾着他视线所及的所有地方,到处都是尘土,大地已经不像大地,碎裂的,不堪的,可脚下的那块地面依旧还在继续晃动。 许平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即便他再怎么冷静也在这个时候不由自主的紧揪着心。 地面的裂缝在以飞快的速度变宽变深,许平移动到另一边稍微安全一点的地面上,再等五秒,就再多等五秒。 他看向楼梯口的时候满是希冀,期盼。 江复庭跟着许平心跳的节奏,他从来没有这样热切地期盼过一件事,他盼望着郭彦方赶紧出来,巴不得是下一秒,就跳到他们眼前。 但那里依旧空荡荡的,许平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手指被他捏得发红。 眸子里的光芒慢慢熄灭掉。 就在地面上错乱的裂缝再次要蔓延到脚下的时候,楼梯口那出现了一个人影。 很小,被灰尘挡住,也不太清晰。 但他们出生入死了几年,许平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郭彦方!”他再次扯着嗓子大叫着,声音里带着激动,还有急切的。 “许平!许平!咳!”郭彦方一边躲着上面不断砸下来的石块,一边快速跑着,手不停得挥着眼前的尘埃。 许平看到渐行渐进的人影,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总算缓缓放松下,但对方膝盖上鲜红的血迹还是有些刺目。 他来不及多问,也来不及关心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郭彦方赶到自己眼前的一瞬间,抓起他的手就往操练场跑过去。 所幸宿舍楼出去几十米就是他们平时训练的场地,等他们赶到自己队里集合的时候,地面的震动已经小了不少,随后慢慢平息下来,许平还是心有余悸的。 刚刚发冷的身子现在不断的冒着虚汗,脑子还沉浸在刚刚可怕的情形里,持续着动荡。 郭彦方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膝盖上被蹭破了一大片皮,鲜血还在止不住流淌,伤口上都是灰白的墙灰和碎石。小腿上蹭破了不少的皮,脏兮兮的。 许平缓过了气,才半蹲下来问了他一连串问题:“怎么样?还有没有别的伤?你刚刚什么情况,怎么上去那么久?” 郭彦方拍掉腿上的灰尘,“我刚出来,就地震了,跑到楼道的时候,楼道塌了一半,我跳下来的。” 许平听到他是跳下来的,紧张了一下,直接打量起他的脚:“有没有扭到,骨头痛不痛?” “没事,就是没站稳摔了下,蹭破了点皮,问题不大。”郭彦方对他笑了笑,看到远处走过来一个神情肃穆的人时,伸出自己的手:“拉我一下。” 许平抓住他的手掌,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二章:下面有活的女孩 “立正!”中年男人中气有力的一声大吼。 所有人都在下一秒收起了刚刚休息的状态,绷着小腿笔直得站着。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一套指令下来,这一刻的气氛和以往的气氛不太一样,带着说不出的凝重和肃穆,以往就安静的列队此刻却压的人沉甸甸的。 即便不用等到队长开口,他们都知道,此刻的他们在等待着什么,光是他们队里都是这个样子,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 他们不敢想象,这会突然就这么闷头站着,各自都一下子从刚刚经历了危机的恐惧里清醒过来。 最多的就是,自己家里怎么样了,爸妈,孩子,现在好吗?有没有出事? “各班报数!”中年男人继续吼道。 铿锵有力又整齐的报数声波浪般层层传递过去。 “满伍!” 最后一排响起嘹亮的声音,似乎要从这被灾难覆盖的大地里穿透,随后又是安静的等待。 直到一分多钟后,刺耳漫长的警铃盘旋在他们头顶上空,带着浓浓的紧张和喧嚣着人群的惧意,覆盖在这个满目狼藉的操练场上面。 “出警!”一声令下。 几十个人整齐又迅速的通过滑竿洞,钻入车库,快速的换上消防服。 穿鞋库,带腰带,拿头盔,上车。 这一套动作熟练到江复庭也已经印刻在自己的肢体动作里。 从操练场到上车的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车库里的墙面也有不少裂痕,但是因为涉及重要器材和车辆的原因,车库里面的空间结构和墙面都是经过特殊处理,尽管上面出现了明显的裂痕暴露出了里面的墙体,但还不至于像外面的楼房一样坍塌下来。 车子开在马路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和破败的景象。 整片大地如同遭受了重创一样,楼房成片的倒塌。 许平看向窗外的时候,眼前缓慢划过的苍凉的景象映入江复庭的心里。 难受,荒凉,惊骇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 偶尔看到路过的行人,这些人大多都是木着一张脸,眼底充满着惊恐,随着他们深入市区。 路边经过的那个新开的照相馆,建筑着的高楼,学校,医院,那里曾经到处都是来往的人群,他们曾经在这些楼房下面嘻哈打闹说着话,他们曾经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是讨厌的人,那也是鲜活的。 可下一秒,就无声无息的躺在这,压在那,或者藏在厚重的砖块瓦砾下面,看也看不到了。 四周的一切只剩下被埋得高高的砖瓦,曾经赖以生活的用 品如同垃圾一般夹杂在石块里面。 那些随着时间反应过来的人,脸上的悲痛欲绝被不断的放大,不知所措的哭嚎着。 不少人紧紧搂着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满是鲜血的人。 还有力气的男人爬到废墟的最顶端,亲人埋在哪?埋的到底有多深? 他们不知道,只有内心疯狂的思念和盼望怂恿着他们,挖下去! 挖下去! 他们在等着呢! 他们还有气!他们还没死! 爸爸,妈妈,孩子,妻子! 在等着他们! 双手被玻璃不小心割裂的满手血也好,脚底不小心被边上滚落下来的石头砸到也好。 只要再快点!再多挖一点点,可能就那一点点!他们就可以把他们救出来! 经过的时候隔着层车窗都能听到外面传进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那种无数人被绝望笼罩着的压抑,通过许平的记忆包裹着江复庭的所有感知。 外面是永无止境的哀嚎,呐喊。 充满着热闹和生命的城市在短短的五分钟内,翻天覆地,被死亡淹没。 许平所在的支队被分配到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江复庭在他下车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他感觉到许平的心脏颤了颤,屏着呼吸,像要溺水了一样。 这里是许平生活的区块附近! 这边的楼房相对于刚刚经过的市中心更老一些,大部分房子都是墙砖直接堆砌的,然后直接涂了一层白白的油漆,地基很浅,根本没有任何抗震性。 放眼望去,甚至没有一座伫立在那的楼房,有的也只是断壁残垣。 以往需要抬头看的天,现在一眼望去全是空荡荡的一大片,脚下都是那些石墙,玻璃,塑料,金属。 许平跟着指挥往前走,脚下突然踩到一个东西。 是一个粉红色的小书包,很漂亮。 可是再往下就全是压得实实的石板木块之类的东西,听不到任何人的呼救声,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 他突然想到自己才一个多月的儿子,刚刚出月子的老婆。 他们跑出来没,儿子还那么小,老婆还那么虚弱,爸妈那么老了。 江复庭感觉到眼角湿了一大片,是他哭了。 许平抬起胳膊粗蛮的擦了擦眼睛,咬着牙扛着救援道具继续往前进。 “前面还有活人!”走在最前方的班长拿着探测仪器叫道。 身后跟着的几人小心的往前面赶。 顺着探测仪的指示下,几个人围拢在被木板覆盖住的比较高的废墟面前。 上面遮挡的东西很多,乱七八糟的,还有不 少尖锐又小的东西。 他们抬的很小心,生怕掉下去什么会砸到下面的人,或者不小心抽到里面支撑重量和空间的承重物导致意外坍塌。 幸运的是这些都没有发生,许平的身体素质比较好,率先扒开了一个小口子。 里面被压得黑漆漆的,密不透风。 他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了照,下面还压着一层,人似乎被挡住了:“有人吗,有人的话吱个声,或者敲一敲,” “咚。”“咚。” 里面传来非常微弱的敲击声。 许平兴奋地转过头跟班长说道:“有人!就是还在里面一点!” “我看下。”班长接过手电筒再次往里面查看了下,可随后刚刚涌上的喜悦慢慢被愁云覆盖,他沉吟了一下,压着声音命令道:“找一个医疗团队来这边准备。你们散开,这边上也没什么其他人,一会搬的时候都都往边上放,下面应该还有空间,注意小心塌掉。” 几个快速的配合着,腿脚快的去联系人,剩下的人小心翼翼的搬着压在上面的废墟,以往话多的郭彦方此刻都是一声不吭的。 随着上面的东西被几人揭掉,那阵敲击着金属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大,时不时散发出来非常微弱的呼喊:“救命”“救命。” 尽管声音很小,但是听得出来奶声奶气的,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见着人了,见着人了!”不停得来回搬废墟的其中一个队友激动的叫道。 “在哪?”郭彦方比谁都积极,率先凑到他这个方向看过去,那个声音让他想到了他的女儿,很像,说话声音都是这样,很乖巧。 郭彦方看清人以后,紧跟着激动的大叫道:“看到了!班长,真看到了!” “快!快!是个小姑娘!” “快搬!” “看下面安全不!” “安全!安全!生命体征也完好,没有压着!刚好躲在桌角下面了!” 几个人忽然浑身充满了巨大的干劲,加快速度搬动着上面遮掩着的东西。 许平站着的角度比较刁钻,可也通过下面遮挡物之间的缝隙,看清了下面的人。 那张小脸带着惊恐和不安,睁大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们,脸上沾满了灰,明明很害怕,却还硬忍着没有哭。 让人格外的心疼。 可就在他们和那个桌子角触手可及的时候,脚下的一切再次剧烈的晃动,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废墟不断的抖动。 世界再次拼命的左右晃动,刚刚好不容易被搬出一小片空隙的空间,再次有东西滑落下去。 小女孩连忙缩好身子,紧紧得抱住头,却依旧是一声不吭的 。 大地的颤动越来越厉害,几乎能听到废墟上石块和金属物撞击着的剧烈的声音。 “余震!”“是余震!” 人群中有人惊恐的大喊着。 “快跑!” “下去!快下去!” “快走!”有人突然拉了郭彦方一把。 “不行,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郭彦方扭过头红着眼对着他们说道。 “现在余震,不能在这待着,一会再上来。”一边的队友晃动着身子将他硬拽了几步路。 “差一点,就差一点!”郭彦方用脚抵着身子,不停得挣扎着。 两个人僵持着的时候,脚下晃动的更加剧烈,地面像是要从地底深处迸裂出来一样。 郭彦方没有站稳险些摔倒在地上,四周还有残存着破碎的楼房全部轰然倒塌。 “郭彦方,你还听不听组织的命令了!”疏散着人群的队长对着他大声喝道。 “可马上就挖到了!”郭彦方仍旧有些不死心的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第一次的余震很大,过了几秒,在废墟上已经完全站不稳了,郭彦方被强拉硬拖离开了废墟上面。 直到余震停止后,郭彦方再次率先冲上去,不断的扒着上面又阻挡起来的碎片和木板。 许平快速的跟在他的后面,郭彦方抓的很快,但是很随意。 抓到其中一个木板的时候也没注意看上面尖锐的钉子和倒刺,手套直接被快速的划破,穿进了肉里,可他依旧不愿意停下。 直到小姑娘圆圆的小脸蛋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前半分钟还完好无损的脸颊,这会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你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郭彦方紧张的问道。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三章:破碎 小女孩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不愿意说话,睁着眼睛,然后慢慢的摇着头。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招呼着其他队友赶紧继续往下挖。 下面的空间是刚好是非常牢靠的三角形,不幸中的万幸,挖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再出现其他的意外,小女孩在被救出的第一时间就被医疗团队抗上担架拖走了。 “你手怎么样?”许平看了眼他的手套,破了不少的口子,虎口的地方直接裂开来,可以看到里面往外不断渗出的血迹。 “没事,等会消下毒就行。这种小伤也没必要去占用医疗资源了。”郭彦方随意的挥了下手,紧跟上去。 在这种情况下队长也无心去苛责他刚刚不听指挥的事情,快速寻找着下一个去要挖出来的人。 这是许平第一次连着48小时都没有合上过眼睛,天气阴沉沉,上午才下过大雨,本就曲折的路面变得泥泞不堪。 他疲惫又脱力的靠着一棵大树换着气,拿着干面包和矿泉水,狼吞虎咽着。 郭彦方此刻也乏力的不行,脑袋挨在他的肩膀上,难得有休息的时间。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能好好休息,好好坐下来跟家人吃一顿饭,好好睡一觉,可以是一件这么幸福,这么奢侈的事情。 在许平发呆的时候,江复庭看着从他眼前不停的经过着的来往的人群。 那些悲恸的哭声,像是逆着河,从出了单位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灌溉着他们的神经,不断的环绕在他们耳边。 有的人麻木了,有的人还在哀嚎。 哭泣的人随着挖出来的尸体也越来越多。 越往后面,希望越渺茫,雾蒙蒙的,像是被此刻的大雨一同冲刷了一样。 许平的心早已随着时间跌入了谷底,已经整整两天过去了,还没有家人来队里报平安的信息。 有的队友已经陆陆续续得到领导口头传达过来的家人报平安的信息。 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一点音讯都没有。 前面领取食物和紧急生活用品的人渐渐散掉,回到各自的避难点。 “许平!”有人突然在不远处叫道。 许平和郭彦方同时回过神,往声源那看过去。 是班长。 江复庭紧跟着看过去,之前带家属消息的都是他带过来的,那时他的脸上多少会有些欣慰或者放松的神情。 可现在,那个班长板着那张严肃的脸孔,眼角有些红,憋着一股悲凉的情绪。 许平意识到什么,晃悠着身子慢慢站起来,脚步重的如同灌了铅,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班长面前的。 周 围的一切失去了声响,班长的嘴唇在上下开合。 许平脑子里嗡嗡一片,雨水不停得砸在脸上,顺着他的眉骨淌下来,划进他的眼睛,一阵刺痛。 等了几秒以后,许平的世界终于清晰起来,恢复了和外界的联系,听到了班长的最后一句:“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 他眼眶一阵涨疼,鼻子又酸又堵得慌,嗓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半吊在那不停的咽着口水压着哽咽的情绪。 他就这么默默的跟在班长后面,走向专门堆死人的方向上。 这个空地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光这两天,自己亲手拉过来的尸体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在那。都在一起。”班长不敢转过身,背对着他,手臂有些颤抖的指向角落的那个方向。 许平感觉自己这一刻格外的平静,顺着班长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盖着四个白色的布。 没错,四个,紧紧得挨在一起。 白布已经被泥沙和雨水染得很脏了,可却格外的刺眼。 他慢慢走过去,蹲下来,他想叫一叫,可怎么也发不出声。 许平颤抖的掀开布。 这个女人是他的老婆。 这个女人是他的妈妈。 这个男人是他的爸爸。 他们躺在这里无声无息的,对外面的一切都失去了知觉,他们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就是睡得有些疼,不太好看,特别是他老婆,眼角还挂着眼泪。 他往最边上看过去。 那个布下面的身子很小,很小,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长得这么小呢。 他还没听到他叫自己爸爸,他回家的次数总共也就这么四次,他就见过四次面。 许平在摸到那块白布的时候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伤全部交织在一起一涌而上。 在掀开那一小块白布的瞬间,在看到那个可爱的,天使般宁静的面庞的时候, 他再也绷不住,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江复庭愣愣的看着地上四个安详的躺在那里的尸体,此刻从许平记忆里传达过来的所有信息,都被他隔绝了一样,紧跟着他有些恍惚。 一个月前这些人还沉浸在喜悦里,带着满面的笑容迎接着一个新生命的降临,现在他们就躺在那。 躺在滂沱的大雨里,再也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往后许平的日子里也再也没有他们。 许平在那里静静地呆了一会,班长也没有催促他,他摸着口袋里被压得皱巴巴的烟盒,看着里面只剩下六七根的烟。 掏出打火机,一根又一根,接连着不停的,直到最后 一个烟头被扔到地上,沾满雨水的道路一下子将烟头上的红光熄灭掉,他依旧抬着脚用力的磨了两下。 满是伤口的双手拼命揉搓着有些酸胀的眼眶,许平思维依旧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大概呆了有十几分钟,他非常小心的将掀开的白布慢慢盖上。 盖的很缓慢,将他们每个人的最后一眼深深的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他害怕时间过得太久,自己都忘了,怕哪一天突然记忆模糊了。 他还没有时间跟他们一起照过全家福。 许平将白布全部盖回去以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头脑有些发晕。 江复庭感觉到他的身体往后踉跄了一下,右脚发软打着抖,但还是撑住了身子,转过身的时候班长还站在那。 眼尾因为刚刚哭得太多,擦了太多次,这会雨水砸下来的时候,皮肤干得稍微有些发疼。 许平慢慢的走过去,拍了下班长的胳膊,声音有些哑:“走吧。” 回到刚刚的驻扎点,郭彦方一直抬着头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在看到许平的一瞬间,他紧张已久的脸庞稍微放松了下,但是看到许平红肿的眼眶的时候,到嘴边的话却哽咽住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郭彦方站起来,张开胳膊。 许平看着他顿了顿,快步上前,紧紧得拥住他。许平抱得很用力,揪着他身上的消防服,像是要把他身上的衣服给勒下来,却又很拼命得压制着痛苦。 江复庭感觉到许平的心跳非常缓慢,手上的伤口压迫到衣服上的时候,传来明显的痛感。 许平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垂着脑袋埋在郭彦方的肩膀里。 郭彦方的肩上也是被雨水打得湿湿的。 隔了几秒,许平才压着声音,闷闷地开口:“都没了。” “都没了。” 简单的三个字此刻一直围绕在郭彦方的耳边,他不敢动,也不敢说话,这两天他们亲手挖出来的尸体都已经数不过来了,可当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朋友的身边时,对他来说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许平飞快的收拾着自己的情绪,所有的痛苦全都被他硬生生的揉搓起来,压缩在一下,然后跟随着逝去的四个人埋葬起来,埋得很深,埋到心里最里面的地方,埋到自己也不可能会触及的地方。 才48小时,还有很多的人需要他们的救援,还有很多生还的可能性存在,他不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那里还有无数个家庭,无数个希望,像他这样的家庭,只希望不要再徒然增加了。 许平负责的区域基本挖掘的差不多以后,他们这一班又被临时调配到其他比较严 重人员需求比较大的重灾区。 这边的地方稍微有点偏僻,是一个紧挨着市中心的老城区,人群活动量大,楼房的建造和许平家附近的建筑结构有些相似,倒塌的倒塌,被深埋着的人甚至完全没有办法估量。 等他们赶到这边的时候,到处都是哀鸿遍野。 那些舍不得离开的人,不甘心的人,自发组成了志愿组在这里帮忙挖掘。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所有的人都拼命的燃烧着自己的余力,努力去发光发热,给这些受伤受难的人点着灯,给予着自己能给予的最大能量。 人性的美好,人之间的相互关爱和团结在这种可怕的灾害面前汇聚着,对抗着,煎熬着。 24小时,48小时,72小时…… 江复庭在这被压得沉闷的三天里跟着许平感受着没日没夜的挖掘,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跟死神抢夺着生命。 许平没有合过眼,他也没有合过眼,精神因为长时间的高度紧绷变得焦虑而又疲惫。 这种透着骨子里的虚弱感跟此刻的许平一样,但他无法休息,他是跟着许平的记忆连在一起,边上的其他队员明明同样是累到不行,但依旧强大着精神。 没有人愿意坐下,也没有人敢坐下。 江复庭感觉到自己灵魂里的力量也在不知不觉中消耗着。 记忆外的白唐看着他身体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开始不由紧张起来,江复庭的手里紧紧得捏着那个怀表。 明明才过去一分钟,但是他身上的鬼气消耗得速度却有些过快了。 许平的记忆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白唐不自觉的加强鬼气的运输,脸色的担忧之色开始愈发的浓重。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四章:快跳啊 单纯的鬼气完全跟不上消耗,甚至连灵魂都在紧跟着枯竭。 他思索了一下,那双桃花眼忽然一弯,脸上扬起无奈的笑意,收回那只运输鬼气的手,双手合在一起快速的变化着手印。 随着手印的变化,他周身涌起的狂风越发的猛烈,顺着两人盘旋而起。 紧接着,白唐指尖里化出两道奇怪的纹路,更多的鬼气涌进符文。 直到那两道符文在鬼气的灌输下突然骤亮,随后各自飘入两人的眉心,没入身体里。 双生印,这个是根据很早以前的主仆契约调整过的,被下封印的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力量强的人可共享自己的能力。 江复庭的身体在被下印的一瞬间,就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和什么产生了联系,带着磅礴的生机,千丝万缕的。 灵魂深处像是淌出了一汪清泉,洗涤着意识里的枯竭。 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中间经历了不少次数的余震,下过几趟大雨,路边根本没时间干透。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和地面滋染在一起。 救援的希望在这种争分夺秒间,紧跟着时间逝去,有的挖掘志愿者者开始离开了,去帮他们运输物资,运输伤患人员,帮忙将伤员转送到省外的安全地带。 四五天过去了,许平闻到空气中慢慢挥发出来的腥臭味,不太浓,但还是快速的辨别出来尸臭的味道。 江复庭从地震开始的这几天内心一直都是沉重的,从闻到臭味开始,他心里已经泛起浓浓的悲凉感。 不管他们走到那,臭味到处都有,无处不在,有的地方味道格外的重,这种阴暗又腐败的气味由内至外的绵延出去。 班长手上的探测器响动的频率和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 许平每天睁开眼看到的都是这个死气沉沉一片破败的大地,放眼望去一大片,即便救的人很多,可心里依旧有那种难以驱散的无力感。 问心无愧,竭尽全力。 可有些时候却并不希望自己只能够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怎么睡过觉,他们连着五天下来,几乎没怎么闭过眼,轮班的时候顶多眯两三个小时,然后再继续新一轮的工作和挖掘。 夜晚在没日没夜的挖掘中再次到来,每次挖掘的时候,大家都会忘了时间,只会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收队准备交班吃饭的时候,许平的脚底已经开始软的站不稳了。 郭彦方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他紧跟上来,两个就这么互相支撑着。 很困,很累,真的特别想睡觉可是又不敢睡,万一下一秒又多挖出了一个人…… 这片挖掘的区域残 留着的危房还比较多,几个人虽然很疲惫,但是都强打着精神小心翼翼的走着。 “你一会稍微休息一下,你昨天没睡。”许平看了眼边上的人,郭彦方走路的时候几乎要压到自己身上来。 “没事,还能坚持个一两天的。”郭彦方说话的声音有点轻。 “那你吃晚饭的时候眯一下,我给你顶会班,发救济物这些我忙的过来。”许平有些强硬的说着,郭彦方的精神很差,这两天憔悴了不少,本来就有些瘦,这会脸上的骨头棱角分明。 何况他家里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恩。那辛苦你了,我就眯半个小时。”郭彦方没有再推脱,细语着答应下来。 他们两个人稍微走的有点慢,和前面的人差了不少距离,但是因为离避难点不远了,何况这个时候每个人的身体几乎都是极限了,前面的人也没有回头特意催促他们。 就在经过一个危楼的时候,许平的脑袋被半空中突然掉落下来的一块小石子砸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马上拉着郭彦方往边上快速跑了几步。 可随着停留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屋子倒塌的声音。 “怎么回事?”郭彦方跟着他转身往危房上面看过去。 许平没有马上回头,心里感觉有点奇怪,凝着目光往上面探索着。 江复庭在他的视线聚焦向上面的楼层时,就率先留意到,四楼的玻璃上映照出一个不太明显的人影。 果然许平没过几秒也看到那上面的人,不由紧张的喝道:“那上面怎么还有人!” 郭彦方随着他的视线一块看,刚刚还半瞌睡着,这会瞬间被吓醒了几分:“卧槽,还真是!” 这栋危楼的外墙全是参差不齐的裂痕,最长的裂缝从地面上的口子一直向上崩裂,绵延了七八米,外墙里面的石砖至少有一半都暴露在空气里,整座建筑几乎歪斜着,看起来摇摇欲坠,有要倒塌下来的迹象。 “你在这等着,我上去。”许平对着郭彦方沉着声音说道。 “不行!万一上面出个什么事,我也好搭把手!”郭彦方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他的要求。 许平瞪了他一眼:“你搭个屁!你体力已经耗不住了,上去只会搭命,而且你在下面接应着,我还轻松一点,不然我得在上面顾着两个人!” “我。”郭彦方还想在说些什么。 许平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就打断了他的话:“就这么定了!你还有6岁的闺女等着你养,至于我就……”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看到郭彦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起来,比他自己的还要难看。 许平拍了下他的肩膀:“你放心吧,运气好的话,一分钟就下来了,这屋子还没塌呢,搞不好我跟他都是慢悠悠的走下来的。” 郭彦方迟疑了一下,随后才咬着牙艰难同意:“好,那我在下面接应你,你一定要小心。” 许平点着头,就快速往危楼里面钻。 江复庭看到楼道里的状态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开始替他揪心。 他不知道上面的那个人刚才是怎么上去的,但现在这个危房的情况显然非常不好。 两边墙面的裂缝还在时不时的崩裂,带着“咔咔!”清脆又让人心惊的响声,这个声音在地震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听过,而且印象深刻。 碎裂开的时候,不断的有小石子从上面往许平的脸上弹,砸到身上隔着消防服都能觉得挺痛的。 楼梯看起来已经塌了很久了,歪歪扭扭的,挤压在一起,有些地方断开好几层台阶,往上很难走。 但是许平没有犹豫,本着已经印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和经验,他精准又快速的往上跑,这个危楼已经糟糕到下一秒就可能要塌。 赶到四楼的时候,天花板的墙皮已经开始小块小块的往下掉。 许平迅速判断出刚刚那个人影所在的屋子,钻入进去。 那个青年还站在那里,挨着窗边的柜子快速的翻找什么。 “你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离开这,这楼随时都要塌!”许平冲上去,直接抓住他的翻动着柜子的手大声斥责道。 青年被明显吓了一跳,本就紧张害怕的情绪,回过头的时候哆哆嗦嗦的,“马上就好,就一分钟,就一分钟,我找到我存折就走。” 许平差点被这人气笑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为了这么点钱,不要命了?” “两万多块!真的不少了!我存了十年的钱!同志麻烦给我一分钟好不好,一分钟还找不到,我立马走人!”青年颤颤巍巍的说着,他也害怕房子突然塌了,可这两万是他这十年来辛辛苦苦存的,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命重要,钱也重要! “你听不懂我说的吗?这楼随时要塌!钱没了,以后再赚啊!”许平急了,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大喝着。 就在这个时候,脚底下突然又开始左右摇晃起来,本来就一直在脱皮的天花板,开始接二连三的往下掉。 江复庭连着几天下来对这种感觉尤为的熟悉,再次晃起来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的反应过来。 糟了,余震! 青年顿时愣住了,紧绷着的脸庞瞬间惨白。 “你还傻着干嘛!”许平简直被这人气疯了,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跑。 青年明显不像许平这样练过的,他脚步很慢,跑不稳,脚下老是被绊住,时不时慌乱的躲着上面一直掉下来的石块。 这次的余震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房子本就要塌的,晃动的格外剧烈。 刚跑出房门的时候,许平明显的感觉到这个房子开始侧着一边开始倾斜。 “砰!”一声剧烈的响声,有什么东西猛地断裂开。 许平用胳膊掩着青年抬起头,发现自己踩得这一边屋子,在快速的往后面倒,中间露出了巨大的裂缝,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底有些发空,不断的轰烈震动着。 下面的楼层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往下下坠。 “快,快往前面跳!”许平毫不犹豫的将他拖到边缘,护在他身后说道。 青年明显被眼前的场景下懵了,脚底不停得打颤,脑子里只有无限的恐惧和害怕。 “快跳啊!”许平大声的在他耳边一吼。 青年的耳边如同一阵响雷,将他从恍惚的惊恐中惊醒。 现在的裂缝还不算太大,正常成年人都能跨过去,但裂缝还在拉开。 “快!”许平继续中气十足的在他耳边吼道。 青年定了定神,鼓着勇气,向那边用力一跃,脚底没踩稳直接扑倒在地上,随后又站起来拍了下腿上的灰,连忙转过头对着许平喊道:“我好了,同志你快过来!” 许平见他没什么大事,正要起跳,脚下突然一空。 许平的心跳骤然一停。 江复庭在这同一时刻屏住呼吸。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五章:不准睡 脚下的地面跟下面的楼层一样全部裂开,所有的支撑面都开始迅速地往下坠。 许平反应迅速的找到脚底还比较大的石头,用力往上一蹬,借着反向的作用力往那边跃过去。 带着沙石的大风在脸庞和耳边呼啸过,江复庭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思考,身体飞跃的时候,脑子里的一切都被迅速的清空。 直到手上穿来一阵痛感和酸麻吃力的感觉,他才回过神。 许平已经死死的抓在对面的石块上,身子半悬在空中,那些细小的尖锐的石头扎进他的肉里,手套早就因为这几天的救援被磨的碎烂。 青年这会反应比之前快了很多,伸出手把许平拉上去。 另半边的危楼因为有楼道结构的支撑,稍微多坚持了几秒。 两个人快速的往下面跑,等许平护着人冲出去的时候,郭彦方已经在下面等的急不可耐。 双方眸子对上的一瞬间,郭彦方就大步赶上来:“你没事吧!卧槽,刚刚你站在那的时候吓得我一身全是汗!” “没事。”许平摇着头拍了拍脏兮兮的手,把那些扎进肉里的小石块擦掉。 “一会拿双氧水洗一下吧。”郭彦方看着他的手,皱着眉说道。 “不用,小伤口而已,一会拿张纸沾点水擦一下好了。”许平说着叹了口气:“现在物资太紧缺了,省着点。” 郭彦方知道自己拗不过他,注意到他身后站着的青年,懵懂着张脸,显然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惊吓中恢复过来,质问着:“你不去避难点,钻这危楼里面做什么?” “找东西。”许平抢先青年一步说道,要是给郭彦方知道,没准又得叨叨训半天。 青年自知理亏,有些羞愧又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许平,闭口无言。 “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命都不要了。”郭彦方不出所料的没有松口,嘀嘀咕咕着。 许平听到他这话,笑了下:“你自己都说了不要命的去找,那肯定是重要的东西。” 郭彦方突然被堵了一嘴,被他塞的有些郁闷,半天找不出反驳的话,随着青年说道:“行了,你赶紧去避难点吧,这里多呆一秒都危险。” 青年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向两个人的时候充满着感激,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同志,太谢谢你们了。” 许平第一次被人这么郑重的道谢,有些不习惯,连忙抓着他的胳膊:“不用,不用,职责而已,你赶紧过去吧。” 等青年离开以后,许平刚刚一直绷着的心松缓下来。 “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郭彦方还处在刚刚那个找东西的话题里。 许平看了眼青年离开的背影,慢慢吐了个字:“钱。” 郭彦方一脸嫌弃的啧了一下,细想了之后,感觉更加无语和难以理解,连连的摇着头。 许平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收回目光,率先迈步,往前走:“走吧。” “走走走。”郭彦方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说道。 就在许平刚要彻底离开这片危房的区域的时候,江复庭突然涌现出不好的预感,许平还没来得及察觉,但是他已经感觉到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在急速的往下坠,冲着许平的脑袋狠狠砸下来。 江复庭下意识的想要快速躲避,但是他动不了,这是许平的记忆。 紧接着下一秒,身体蓦地被人大力一推。 许平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身体猛得往前扑出去。 然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后背骤然擦过,一团灰尘像是雨水一般从上面倾泻而下。 一时间,视线模糊一片,睫毛上,鼻梁上,脸颊上都是那种密密麻麻又难受的颗粒感,蒙了一脸的灰。 “轰!”重物落下来砸在地面巨响又沉闷的声音,接二连三的。 许平呆滞了两秒,大脑和神经如同被人切断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荡荡的,他只看到自己落满了灰的睫毛挡在眼前,半片灰蒙的阴影。 他不敢动,脚底沉的怎么抬不起来,他不敢回头,他害怕,可似乎又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又不愿意去相信。 那个人前一秒还在跟他谈笑风生,还在跟他说话。 “郭彦方?”许平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安宁。 许平的内心像是被卷入了深不可测的海底,沉了又沉,脚下虚的感觉踩不到任何实质的东西,他提高了音量:“郭彦方!” “郭彦方!” 许平已经被无尽的不安和焦灼彻底的吞噬,他猛地回过头。 后面全是一片废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废墟,是连着五天以来,日日见夜夜见的废墟。 堆得不是很高,显然是倾倒的时候屋顶的东西掉落,压下来的。 因为刚刚落下来,边上的灰尘还没有散尽,在空气中不断的漂浮着。 没有那个人,再没有那个熟悉的站立着的人影。 “郭彦方!”许平扯着嗓子嘶吼道。 上面的石块有些还很大,特别沉,许平铆着全身的劲去推去拉,但却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他用了所有的力气,却怎么都推不开。 “平。” “许···平···” 从底下传来熟悉又虚弱的声音,许平连忙蹲下来,通过石堆里的缝隙望向黑漆漆的 里面,慌乱的问道:“怎么样?你怎么样?严不严重,问题大不大,哪里不舒服!” “困,我好困。”郭彦方的声音更轻了。 “不准睡听到没!不准睡!我马上叫人来救你!你哪里不舒服?头还是身体?还是哪?”许平不停的大声说道,努力的唤回着他的意识。 “腿,腿……疼。”郭彦方慢慢的说道,声音小的快听不清了:“我睡会,好几天没睡了。” “我马上就叫人,马上就叫人!你千万别睡,你绝对不能睡!”许平带着哭腔喊道,“你马上就可以出来了!” 他步伐凌乱的快速往驻守点跑过去,脚下被地上的东西绊了好几次,差点要摔出去,他不敢停下,继续快步往前。 明明很近的驻守点,他第一次感觉到那么漫长。 细棉的雨水还在不停的下,脸上湿漉漉的一大片,他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 还没跑到驻守点,许平远远的看到那边站着的人就开始大喊:“班长!班长!快来人!快来帮忙!” “怎么回事?”班长看着他一脸慌乱回过头问道。 许平用力抓着他的衣服,根本无法冷静的抽噎着:“去救郭彦方!救郭彦方!快救他!” 班长在他的失态的神情里迅速判断出了什么,快速的拉了另外休息的几个人,赶到倒塌的地方。 “郭彦方,你坚持一下啊!马上就出来了!你别睡听到没,以后有时间慢慢睡!”许平配合着队友拼命的清扫着上面压着的障碍物。 每一块石板都很沉。 许平每搬一块都在抽着气,他不能想象这么重的东西接二连三砸下来的时候,郭彦方到底有多痛! “你别睡!你千万别睡!”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直到最后一块石板被搬开,地上流淌着的鲜血触目心惊。 郭彦方的双腿被压得几乎快成肉泥,两条腿是变形的,殷红的液体浸透了消防服印在地面上,随着雨水不断的扩散开来。 “郭彦方!郭彦方!”许平蹲下来,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他连忙拍打着郭彦方闭着眼睛的脸颊,那人额头上也划破了不少的伤口,“你醒醒,醒醒听到没!” “郭彦方!坚持一下啊,医疗团队马上就来了!”边上的队友也陆续呼唤着。 “郭彦方,你女儿还在等你回家呢,你家里来电话了,女儿在家等你,听到没?” “郭彦方,坚持住,我们以后还要一块救人啊!” “郭彦方!郭彦方!” 医疗团队赶过来的速度很快,顶多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就抬着担架赶了过来。 许平很 小心的帮他们把人抬上去,手碰到他脚的时候,他的手无法控制的不停得颤抖着。 这哪是脚,压的全是烂肉,连着还未断的筋,骨头都是断开的。 江复庭感受着许平的触感,抬起来的时候软绵绵的,就跟烂肉一样,他甚至觉得抬到一半会不会突然掉出来一块。 他心里突然翻涌着说不出来的沉闷和压抑。 郭彦方被救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平仍然坚持着驻守在受灾区里,发了疯一样,没日没夜的挖。 像是要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愤全都幻化成挖掘这一件事情上面,肆意的发泄着。 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收到郭彦方的消息,后面挖出来的有生命体征的受难人越来越少。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他却觉得冷冰冰的,渗进骨子的那种冷。 到处都是尸体,有些地方废的太厉害,实在挖不出来人,只能封锁起来,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浓浓臭味。 每天都会有医疗团队喷洒消毒药水,但是和那些庞大的死亡人数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距离地震事发已经过了十五天,挖掘的工作量已经在不知不觉的减少了,他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其他部队捐助的迷彩服,之前的衣服已经烂到不能再穿了。 他们班已经彻底被调到负责受难群众的转移和安顿,其他受灾形式复杂或者特别艰巨的会有专门的武警和部队去负责。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六章:他的双腿是因为我 许平感受到从内至外散发出来的疲惫感,孤独感。 就像是一个仅仅有着生命体征的孤魂在这些悲恸喧嚣的人群里,游离着。 连着半个月的体力透支,半吊着的精神状态,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迷糊感,脑子还在转的,但是世界就像是隔着一层膜,他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站的远远的看着这些灾难的发生。 看着这个他从小就开始呼吸的城市,就这么瞬息间,满目疮痍 看着在这座城市里赖以生存了几十年的人,被迫搬迁。 看着那些跟他一样举目无亲的人,从一开始的悲痛大哭到现在的麻木和彷徨。 许平从别的领导那里要了一支烟,找了个角落,蹲在地上慢慢的吸着。 太久没有去刮胡子,嘴唇四周早就长满了胡茬,头发乱糟糟的,基本没时间打理,一头油腻,而且全是灰,身上也臭得不行。 汗臭和尸臭混在一起,又腥又刺鼻。 他猛得吸了一大口,胃里突然泛着一阵恶心,丢掉手上的烟头,趴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干呕着。 江复庭闭着眼睛不想看这样的画面,尸臭的味道到现在他都适应不了,汗味还有现在的呕吐物的味道。 很难受,这十几天的记忆熬下来太难了,他看哪里都觉得难受。 尸体让人难受,遇见的这些遇难者的家属让人难受,这座城市的残破也让人难受。 第一次感觉人命真的脆弱的如同蝼蚁一般。 许平吐了很久,差点把胆汁都要吐出来,这段时间吃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吐得全是酸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吐,再臭的味道他也早就习惯了,可能就刚刚吸烟的那会,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恶心。 郭彦方不知道怎么样了。 终于干呕够了,他脱力的站起来,往驻守点那边走。 时间不知不觉的从指缝间溜走,从地震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记忆外面的世界才过三分钟。 白唐身上一直传输的鬼气没有停止过,好在江复庭的身体除却一开始的躁动,现在一直都是平稳的。 但是对方身上的能量消耗格外的大,如果一开始不是自己果断及时下了双生印,大概…… 白唐缓缓闭上眼睛,心里替刚刚那关键的一刻捏了把汗。 修长的睫毛同时轻颤着,他的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 江复庭还不知道外界的状况,这一个月来受灾的群众被接二连三的撤离,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了。 避难点的人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有的是被外省还在的亲属给带走了,还有的家属有伤顺便被接出去了,还有不少从此 以后就成了孤儿的人,被一些社会上的爱心人士逐个收养。 原本就看着挺荒凉的城市,这下是真的荒凉起来。 许平按照惯例分发着物资,然后做着物资使用的登记和库存的记录。 一会还要再去清点避难点的人员数量,只有一直把控着,才能确认这些人每一刻的安全问题。 他刚收起自己的摊点,班长就快步往自己这边跑过来:“许平!” 许平抬起头看着他。 班长的脸上很兴奋,有一丝激动,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许平还没等他开口,从他脸上的神情看出了一点端倪,他内心也开始激动起来,眼睛不由自主慢慢地睁大。 “郭彦方醒了。”班长看着他表情的变化,一脸喜气的说道。 这一个多月,他是看着许平过来的,生怕他哪天突然想不开了,从许平失去所有家人时的崩溃大哭,再快速投入到救援行动,再到郭彦方的出事。 他没看到许平再笑过,也很少听到他开口讲话,除了工作时间,大部分的时候都一个人闷在那。 许平只感觉到自己眼睛一下子被涌上的水汽遮挡住了视线,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模糊成了重影,只剩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 郭彦方醒了。 他醒了!他真的醒了!他终于醒了! 许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部队外出的车子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医院。 现在整个人都轻得像是在云端飘,他怕是队长在骗他,他怕自己是在做着一个美梦,等会一不小心梦就醒了,怎么都觉得不太真实。 直到自己再次亲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那抹熟悉的笑容。 他掐着自己感觉得到痛的时候,他才确认,这是真的!这都是真的!郭彦方真的醒了! 许平慢慢的走过去,可走到离病床还有点距离的时候,他又停下了。 他穿的衣服很脏,都是灰,到处都是脏兮兮的,他才从难区里出来,他还没来得及消毒。 他怕自己身上带着什么细菌或者病毒,万一弄脏了他的东西怎么办,万一不小心感染到他了怎么办? “你怎么不坐?”郭彦方对着他笑了笑:“才三个礼拜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许平脸上窘迫了一下,也不好意思直说,明明以往熟到钻一张床无话不说的人,突然一时之间出现了尴尬的氛围:“你这……厕所在哪?” “就那。”郭彦方依然随和的笑着,指了指挨着房门的那个方向。 “那你等下,我一会就出来。”许平快速的钻入卫生间。 里面有一个小 镜子,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人。 江复庭也被镜子里的那张脸吓了一下,这一个月来一直忙的马不停蹄的,有吃有睡就不错了,谁还管自己怎么样,上一次见到许平照镜子还是地震的那天早上。 此刻镜子的里的人和一个月前截然不同,眼里布满了血丝,眼袋很大,眼眶下面的黑眼圈深得让人有些不堪入目。 脸颊又黄又是灰,头发上灰尘碎屑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长了不少,油得几乎结了块。 他有些自卑的低下头,恍惚的扫了眼洗手台边的东西,有消毒液,有肥皂。 他在厕所里来来回回洗了至少五遍的手,消毒液在身上喷了又喷,这才磨磨蹭蹭的从厕所里出来。 郭彦方看着他有些扭捏的身影调侃着:“嘿,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怎么还转性跟个姑娘一样了!” 许平听着他和以前一样如出一辙的语气,刚刚紧张的一直绷着的弦莫名放松下来,瞪着他:“屁,我是手上太脏了,怕把细菌带给你!” “得了吧,我还没那么脆弱。”郭彦方从边上的果篮里摸了一个苹果丢给他,“来一个,好久没吃了吧。” 许平一抬手就接住,看着红彤彤的苹果情不自禁的咽着口水,也顾不上洗,在还有灰的衣服上擦了两下,衣服反而干净了,苹果灰了。 他也没想那么多一口咬下去,一边嚼着一边含糊的说着:“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你要是跟我谈客气,我就不认你这个兄弟了。”郭彦方故意威胁道。 许平笑了笑,这段时间吃的全是干面和矿泉水,偶尔有群众送来的面包和小零食他都不敢吃,谁给的又偷偷的送回去。 现在吃到苹果,入嘴甘甜,一咬下去,甜甜的汁水迸溅开来,滋润着整个口腔,就像在沙漠里干涸了已久终于喝到水的感觉。 他第一次觉得连苹果都可以好吃成这样。 几口下去一半就没了,他看着郭彦方:“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挺好的,其实……”郭彦方说着顿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其实我早就醒了,就是没跟你们说。” “草!你小子现在胆子很大啊,居然敢瞒着我们了。”许平快速消灭完苹果丢掉果核,直接往他的床边坐过去,右手下意识的往他身上压:“知不知我这段时间担心你担心成什么样了!” 他话刚说完,就僵住了。 僵住的不止是他,还有郭彦方。 江复庭意识到了什么,许平坐着的时候右手直接压了下去,那里的触感空荡荡的,能直接摸到床板。 可那里,本应该有一双腿。 许平再一次有种胃里翻腾着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刚刚吃的太急了,还是又一次的恶心自己。 他刚刚一定是冲昏了头了,连这些细节都没有注意到。 “你。”许平有些艰难的吐出一个字,郭彦方僵硬了一秒以后,还是保持着刚刚坦然的笑容,只是这会笑得有些难看。 嘴角扯得再开,都能看到他眼底的压抑着的痛苦和难过。 “没事,我现在已经习惯了。”郭彦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阳光明媚一些。 许平忽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咙像是被人牢牢的扼制住了,他想说什么,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郭彦方是为了他才这样,本来躺在这里的人也应该是他,而不是郭彦方。 他想说对不起,可他怕自己说得多了,会给郭彦方带来其他的负担。 空气里忽然诡异的安静下来,静到窗外树叶偶尔摩擦的声音都清清楚楚的。 许平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非常干涩的一句:“你以后,还在这座城吗?” 郭彦方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了下,他很怕许平会一股脑的自责,会把所有的事情揽到他自己身上,如果这样的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以后可能不在吧,我老婆找了份A市那边的工作。” “那我以后也去。”许平抓住他的手,非常坚定的开口:“等我今年退队了,我就去A市,你走之前一定告诉我地址,给我写信,我去找你!”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七章:触及不到的梦 郭彦方继续随和的说着:“哎呀,没必要专门为了我跑过去,你想待哪发展,就待发展,别为了我把你自己的未来给禁锢住了,A市又不算什么大城市,我怕你去了影响你以后的前途。” 许平的眼睛又有些酸,他突然感觉自己最近很会哭,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就自己一个人了,我不跟着我的兄弟跑,我不得孤独死。去你那里我还能顺便看看你,你老婆忙的时候,我也能照顾照顾你。” 郭彦方笑着拆穿他:“最后一句才是你的本意吧!” 许平神色非常认真的看着他:“我说的是认真的,一定要告诉我地址,一定要给我写信,记住了!” “好,好,好!我记住了!”郭彦方抽回手,对他翻着白眼:“现在真的跟个娘们一样,比我老婆还碎叨!” “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抽你!”许平说着抬起手,可看到被子下面空空的一片又觉得手指发沉,他把手慢慢放下。 连以往这种随意的开玩笑都变得有些艰难,两个人明明都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可却在不经意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膜。只要他们一起生活在同一个时空下,那层隔阂就会永远存在。 许平永远都会记得郭彦方推开自己的那一刻,记着郭彦方被压在废墟下奄奄一息的样子,记住郭彦方的余生都将要在轮椅上度过。 这些东西会像烙印烫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和他们的友谊一起生长。 许平归队以后,郭彦方没有再联系他。 他等了一个又一个礼拜,地震过已经三个月了,不少救灾的部队已经开始组织撤离,遇难群众该转移的已经转移完。 留下的有一半舍不得离开的,是上了年纪的,在这里扎了深根的大龄人。 还有一些想要重新建设这座城市的人,他们期盼着这座死寂的城市,能重新恢复成灾难前生机勃勃的样子,或者更辉煌。 离许平退队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 已经快四个月了,他坐在车上看着窗边不断划过的景色有些出神。 有些被断掉的道路在外省调动过来的支援部队支持下,已经恢复了不少,这些东西是最重要的。 城市的供电系统也开始恢复,桥梁在重建,原本马路两边堆满了石块和废片都被清理掉不少,看着稍微整洁了一些。 只是一大片荒芜又残碎的楼房还是那样,碎片的底下,甚至可能还深埋着不少难以挖掘的尸体。 这些东西需要时间来平复。 时间是个非常万能的东西,可以平复一切,或喜悦,或悲伤,或痛苦。 只有记忆会将这场惊骇的灾难深深地埋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许平摸着兜里的怀表,还是古 铜色的,只是隔了那么久,发亮的金属光泽已经没有了,秒针走动的时候发出清脆的“滴答”“滴答”。 他翻过怀表,后面有一个盖子。他用拇指将盖子往下压,然后向上轻轻一推,盖子会自动慢慢弹开。 里面夹着一张他和郭彦方的一寸照合照,原本是长方形的,但是夹不进去,被他剪得歪歪扭扭的。 刚开始合照的时候,他还挺不情愿的,那会的自己只想着一门心思单独照一个自己的帅照。所以拍出来的时候表情稍微有点臭。 现在想想,幸好。 幸好那家相馆比较贵,幸好他们拍了个合照。 等他到单位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叫住他:“许平,有你的信!” 他内心深处暗了几个月的光,突然亮了起来。 许平拿到信封的时候手指都是颤抖的,信封是非常传统又粗糙的黄纸,隔那么远的距离都能闻到上面的味道。 他撕封口的时候很小心,怕把里面的信也撕到了,拿出信的时候,还特意抖了两下上面的灰尘,再用手指弹了弹。 郭彦方的字迹端端正正,带着点笔锋,跟他这个人一样。 上面的内容先慰问了他一下,然后告诉他,自己现在很好,不要太过挂念,女儿已经上小学了,地址就是信上的地址,因为是租的老房子,还是盖瓦片的,所以地址不是太具体,但是能打听过来。 许平将这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读到每一句话都牢牢的熟记在自己的脑海里,然后给郭彦方快速回信。 天气已经越来越凉了,眨眨眼就已经入了冬。 登记完退队手续后,他离开单位的时候是激动的,不舍的,但更是亢奋的。 这个时候的a市还没那么大。 许平下了火车以后,江复庭就打量着这座二十年前的城市。 高楼大厦不多,但还是有一些,边上的b市倒是个比较出名的大城市,坐在火车上的时候听人议论的不少。 那个时候的下安区发展的比较好,算的上a市的市中心。 江复庭看着左右两旁的街道,感觉和二十年后的老城差不多大,经过一个熟悉的路口的时候,江复庭多留意了一些。 那边空地上,是一个专门供市民活动的场所,估计再过段时间,永井百货大楼就会建立起来。 许平一边摸索着信上的地址,一边拽着路人瞎问路。 就在他刚弄清楚具体的方向的时候,一辆大众桑塔纳从远处驰骋而来,许平和江复庭同一时间往马路那头看过去。 车子像是拖了缰的野马,在路上疯狂的乱窜,伴随着四处慌乱逃跑着的人群的吼叫。 那辆汽车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一路疾驰,从马路上开向人行道。 司机大概也是 吓蒙了,打了个方向盘,开始往许平这边路上冲。 应该是刹车失灵了!江复庭快速判断着。 “快跑!” “啊啊!!” “快跑!这车子疯了!” 耳边不断传来男人女人惊恐的尖叫。 他突然听到一个小孩无助和害怕的尖锐啼哭。 许平往别过头看过去,小孩离他只有五六步的距离,小男孩很小,顶多只有五岁左右。 再往前看的时候桑塔纳离这边几乎只剩下眨眼间的距离。 “啊!妈妈!!!”小孩哭的很惨很凄厉。 江复庭感觉到许平的身体扑了出去,他还来不及感受许平怀抱里柔软的小孩。 “嘭!”剧烈的,惊天动地的撞击声,贯彻了他的脑海。 世界忽然熄灭,沉寂了下来。 后面的记忆大部分都是不清晰的碎片,江复庭从许平的灵魂里感觉到说不清的缥缈和孤单。 四处游荡,居无定所,寒冷,凄凉。 大部分记忆要么是黑乎乎模糊不清的,要么就是毫无逻辑性,从这里跳到那里的,等许平的记忆和感知开始恢复清晰的时候,大概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江复庭看到他每天都会站在那附近,刚开始实力弱还不太能见得光,他总是会一整晚一整晚的在那等。 后面的记忆很单调,从冬到夏,再从夏至秋。 他看到这个地方在快速变化着,光秃秃的树枝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满了叶子,从街头看过去是成排的绿荫,然后再慢慢泛着亮丽的金黄色,在每一阵的风后,大片大片的飘落,周围的一切又变得光秃秃的。 边上的房子开始拆迁,有的只是翻新,有的盖起了独栋的新楼,十字路口的空地被推翻,搭起了高高的钢筋,又隔一年永井百货大楼搭起来。 开业的那天晚上,这一片灯火通明的,直到十点都还没有关门,大概是要通宵到12点。 这个时间点的人流比前面那一阵已经好了不少,至少没有拥挤到寸步难行的夸张。 站在十字路口的许平突然顿住了,有一个画着淡妆的女人,推着一个轮椅从马路那头缓缓走过来,停留在红灯前安静等待着。 江复庭看清了轮椅上略显憔悴的那个人。 是郭彦方。 将近快两年的时间没有见到郭彦方,他的面色反而没有最后一次在医院离别时那么好了,看起来还是那么瘦,脸颊干干的,以往满是星辰的温和眸子里,此刻看起来却有些无神。 江复庭感觉到许平灵魂里的激动,周围的景物快速的向后移。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飘到郭彦方的眼前。 许平灵魂颤了颤,小心的伸出 自己的手。 郭彦方已经盯着红绿灯,那双眼神很遥远,阴阳将他们两人之间远远的隔离开。 他看不到自己,也不可能会看到。 现在这个地方已经不属于他了,一直依着执念不愿离开的他本就是错的。 那双手慢慢触及到郭彦方的干瘦的脸颊,最终穿透过去。 绿灯亮了,郭彦方的轮椅往前推。 然后进入他的灵魂,再一穿而过。 从始至终,那两人从未把注意力和视线往许平身上放过片刻。 明明没有肉体,江复庭还是觉得许平的眼睛有些酸酸涨涨的,身体已经回过头,他看着郭彦方离开的方向,和百货大楼外面的璀璨绚烂的霓虹融合在一起。 郭彦方的周身漂浮起淡淡多彩的光晕里,然后挤进人群,消失不见。 他再次从许平的灵魂里感受到那种麻木的平淡和冰凉,他看得出来郭彦方这两年过的不算太好。 可是失去了两条腿,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许平的灵魂依旧在那里等待着,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常。 漫长的时光里,江复庭有些理解许平为什么不直接去郭彦方家里,他从这些时间里感受到了阴阳两隔的距离。 这个距离广泛的如同一条浩瀚的银河,就像是隔了层平行时空,他们永远达不到,也永远触及不到。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八章:回来了 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许平的灵魂,许平回过头看着自己的时候。 那种意外惊愕之后快速恢复下来的平静,里面塞满了永无止境的等待,像是拼命挣扎到遍体鳞伤之后,终于屈服于一切的习惯和妥协。 天气依旧在持续变冷,江复庭看到来往的行人裹得越来越厚,出来玩的人越来越少。 郭彦方赶着12月的时候搬了一次家,刚好是百货大楼往前的那三条街,许平找了几天才找到,后面等待的时候换了个路口。 这个路口就是江复庭第一次碰上他的地方。 一月,又是新的一年了, 江复庭忽然有些感慨,二十年前,二十年后,时过境迁。 他在许平的记忆里硬生生的待了两年多,世界无时无刻的快速发展变化着。 两年多,江复庭看着街上零星的行人,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顺着余光看向一个商店门口的广告牌,上面的时间是1月13日,23点五十五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白唐那个电脑游戏里的日历,十八年前,也就是现在他待着的这一年。 游戏的记录时间从1月21日开始。 离那一天刚好剩一个星期,如果他在这里再待下去的话,是不是就能直接看到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已经开始下意识的紧张,好奇,激动。 许平的灵魂还站在那里,江复庭一直全神贯注的留意着上面时间的变化,直到跳到1月14日,00:00的时候,他的灵魂深处猛地传来一阵撕裂开来的疼痛。 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分崩离析,视觉听觉,所有的感触都在崩裂,而后逐渐模糊。 整个人一直处于混混沌沌的意识,可感知又还在,撕裂和消散的感觉还在持续着,就在他感觉整个灵魂都快要四分五裂的时候。 “江复庭!” 所有的意识回归,他本能的撑开眼皮,天花板上亮眼的灯光刺入眼球,江复庭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感觉眼睛酸涩发胀,脑海里一下子多了很多杂乱的记忆和原本不该属于他的情绪。 眸子半眯着,白唐有些担忧的脸庞不断在他眼前晃动,过了几秒才重合起来。 他还有些没回过神,两年的记忆太过于漫长,在许平的灵魂里体验的时候,就真的像是在那里面硬生生的熬过了两年,从灾难开始到无数人的生死,再到灵魂永无止境的飘荡和等待。 等待的时间久到,他几乎要把那场让人惊心动魄的灾难给习惯掉,藏到自己心里,深埋起来。 后面的两 年,江复庭唯一的印象就是守在黑夜里等,从期待到麻木,到习以为常的波澜不惊。 以至于他看到白唐那张脸时,还没反应过来。 像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但那张脸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白唐看着江复庭,对方的眼神里还有呆滞,深邃的瞳孔里却异常平静,原本属于少年的那种锐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庞依旧是冷毅的,却多了不少的沉稳。 隔了一会,江复庭还是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白唐皱着眉,伸出手指探向他的手腕,小心运转着身上的鬼气在他体内探查了一圈,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这才松下心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复庭听到白唐的声音,脑海里的那层薄薄的时间隔阂突然被打破,但是恍惚的感觉还在,他有些干涩的张开嘴:“没有,现在是几点了?” “过了半小时。”白唐看了下客厅墙上的挂钟。 才半小时,自己却已经过了两年多。 江复庭动了动手指,终于完全从那段沉重又长久的记忆里慢慢脱离出来。 他正要撑着地板起身,却发现背后的触感很软,凉凉的,带着独有又熟悉的味道。 而且白唐那张俊秀的脸似乎离得自己格外的近,他的细密卷翘的睫毛,他虹膜里的颜色和纹路,还有那张有些湿润的嘴唇。 江复庭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靠在白唐怀里的,耳尖反应迅猛的开始发烫,他按着地板很突然的站起身。 白唐根本没反应过来,刚刚还在恍惚的人就跟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跟个弹簧一样弹起。 江复庭感觉自己额头一阵结结实实的疼痛,接着耳边传来一阵吃痛的“嘶~” 他连忙侧过身子后退了一些,转过头身的时候发现白唐正不耐的皱着眉揉着下巴。 感觉更窘迫了,江复庭一时有点无措的愣了下,蹲在一边看着他:“抱歉。” “没事,没事!”白唐被他撞的眼尾都泛红了,继续搓着下巴,这家伙头是铁做的么,那么硬。 两个人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女人还站在一边一脸担忧的看着江复庭。 郭彦方的女儿在许平的记忆里没有出现过,只有在那封信里简略的提到了一下,叫郭长欢。 江复庭起来的时候对上她的视线,然后看向还在阵法中的男鬼。 之前还在阵法里挣扎翻腾着的浑厚鬼气,现在已经完全收敛起来,许平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江复庭,一如之前的平和。 但是目光里寄托着的期待怎么也掩不住,江复庭捏紧了手里的怀表,忽然有些迷茫 ,许平的一生过得很艰难,甚至还没开始他美好的人生就结束了。 就连落幕的方式都是一如他的轰烈和坦荡。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只是他都来不及回报,他能做的就只有在郭彦方家里附近的马路等待,守候着。 “为什么想到来这?”江复庭看着他,语气里有点沉重。 “我那两天没等到他,我以为他又搬家了,所以找过来。”许平看向走廊里的卧室,口气里带着愧疚:“没想到他得了肺炎,白天没人照顾他,他做什么都不方便,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在这待着了,前一礼拜我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 “我刚开始也以为他只是肺炎而已,直到我看到了他身上的褥疮。”他一边说着,身影颤了颤。 郭长欢听到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低下头,泛红的眼眶不知道是出于羞愧还是心疼。 江复庭听到许平抽泣的声音,再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眸子已经涌出红色的液体:“我不知道他这几十年是怎么过过来的,他心里守着怎么样的煎熬,我只要一看到他身上那些溃烂的伤口,我就没办法控制自己,我也知道阴阳两隔的道理……” 许平说着顿了顿,“可我没办法,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那不是他该承担的他却替我承担了,我怎么能做到坐视不管,我又怎么能安心离开。” 白唐已经收起了阵法上的鬼气,目光不变的看着他:“你既已死,人间的任何事都与你无关,他有他的命数,你强行干涉只会扰乱他的命格。” “可他是无辜的,他这辈子做了那么多好事,救了那么多人,可到头来的下场却是这样!”许平不甘心的说着。 “善恶都会自行记载在功过簿上,他现在身体本就弱,即便你没有害他的意图,你长久待在这于他没有任何好处。”白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自己的布袋,叹道:“走吧。” 许平怔了怔,他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会给郭彦方带来麻烦,一点点都不行,他欠的够多,多一分都弥补不了。 但是…… “他现在这样,我真的放不下!”他挣扎了下,收回目光转向郭长欢,他终究是不甘心的,也是舍不得的:“白天没人给他翻身,没人带他上厕所,他拿不到要用的东西,吃饭不方便,下床不方便,也没人给他换药。” 许平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他咽下声音的颤抖,才慢慢说道:“他需要人照顾。” 郭长欢站在一边垂头捏着自己的手指,许平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浑身发烫,每一个字都如同剜在她身上,像是在对她狠狠的处刑,直到他说完以后,郭 长欢才毫不犹豫的抬起头坚定的说道:“我会照顾。” “你每天忙的不着家,经常加班,你怎么照顾,如果顾得上,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许平的声音还是很温和,但却带了些质问的意味。 “我。”郭长欢抬起头,对方的眸子很犀利,她被盯得有些发虚,原本到嘴边笃定的话语开始没有了底气:“我以后中午会请假回来,尽量不加班。” “尽量?”许平嘲讽的笑了下,带着无奈和凄凉。 郭长欢抿着嘴,犹豫了半晌,毅然的眼角含着泪:“我每天中午都会回来,我以后晚上都不加班。我会照顾好他。”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许平听到她的承诺,直勾勾的看着她,“你如果敢骗我,即便是身在地狱我也会爬出来。” 后面的话像是特意说给白唐和江复庭听的,郭长欢听到许平终于松口愿意离开,提了很久的心总算放下来,嘴角扯起一抹有些难看的苦笑:“你放心吧,他是我爸,除了我还有谁能管。” 许平最终没有去向郭彦方告别,就这么默不吭声的走了。 他怕郭彦方会情绪激动不同意,也怕自己看到郭彦方后好不容易建设好的心理会崩塌,最终谁也绷不住。 就这样安静的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的。 从郭彦方家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阴沉让人骨子里发冷,这里离白唐的家不算太远,走过去大约半小时的路程。 夜晚已经如墨一般的黑,晕染在头顶上方。 (本章完) ------------ 第四百八十九章:多出的两年成长 “你在他记忆里待了多久?”白唐开口划破了两人之间安静的氛围。 江复庭揣着兜的手不禁一捏,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有个东西,是许平的怀表,手指慢慢的在衣兜里摩挲着:“两年多。” “那么久?”白唐挺诧异的别过他看着他,对方漆黑的瞳孔里附着一层说不出的风霜,像是刻在了他的灵魂上一样,怎么也散不开:“看到什么了?” 江复庭依旧紧抓着那个怀表,蹙着眉:“二十年前的地震。” “云省的那次大地震?”白唐听完他的话心揪了一下,云省的那次地震很大,几乎是颠覆性的灾难,7.6级,死亡人数数十万人,这种强度的地震即便发生在现在的社会也是让人骇然的。 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清晰的记忆还在脑海里历历在目,灵魂被长达几个月的死亡气息笼罩着,他闷闷的“恩。”了一下。 然后才补充道:“许平和郭彦方是一个队的战友,郭彦方的腿是为了保护许平才断的。” “那后来,他是怎么死的?”白唐继续问道。 “退队以后去找郭彦方,护一个小孩,被车撞了。”江复庭非常简洁的说道。 白唐脚下的步子突然一顿,转头看着他:“痛吗?” 江复庭对上他的视线,刚开始没明白,后来才反应过来,“没感觉了。” “哦。”白唐轻吁了一下,却还是被边上的人捕捉到了,他继续往前走着,走到一半想到什么:“他是什么时候退队的?” “就地震那年年底。”江复庭说道。 白唐突然觉得脚下的步子有些沉重,许平是个孤魂野鬼,那就意味着……他突然有些不能想象,语气都情不自禁的沉下来:“那你后面那两年?” 江复庭依旧是看着前方的道路和景色,像是在确认自己活在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有些感怀但还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就在那个路口。” 他指了指百货大楼的中间那个方向,然后再指向往西的方向,“后面半年在那。” 白唐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很艰难的问道:“没再去过别的地方吗?” 江复庭没有再吭声,摇了下头。 空气里再次静默了下来。 白唐虽然经常出入黑暗,但是他是活着的,他能跟外界接触,交流,能正常吃饭,有人说话,能接单子。 但是许平这两年就一直孤零零的站在那,也不跟其他鬼魂接触,不分春夏秋冬,七百多天,日复一日。 他光是想象就觉得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没有任何可以接触的人,就像是把人单独扔在一个封闭的屋子里,看着外面的世界就 在眼前瞬息万变。 如果是他,这么长时间,大概也会受不了。 “是不是特别……不舒服?”白唐本来想说难受,又怕真的会让江复庭觉得难受,说到一半硬是改了个词。 “习惯了。”江复庭淡淡的回答着,听出白唐是担心自己又补充了一句,别过头看着他:“我很好。” 白唐被他赤裸裸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摸了下鼻子:“那就好。我好不容易收了个你这么有天赋的徒弟,要是还没开始正式修炼就夭折在萌芽里,那就亏大发了。” 江复庭扭头的动作差点凝固在那里,他无语的快步向前走。 “哎!你等等,你怎么老是那么容易生气。”白唐在后面郁闷的大叫。 江复庭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但被白唐这么一闹,一直压得他内心沉甸甸的情绪,一下子消散了些,没刚才那么沉重了。 “你等我一下!”白唐明亮的声音继续在后面哀嚎着,还不停的加快脚步。 江复庭非常突然的停住脚步,结果身后的人刹不住车,后背被人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喷到他身上的呼吸。 他顿时再次迈开脚步,往前走。 白唐打死也想不到他又会突然往前,趴在他背上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重心,在支撑点被撤走的一瞬间,猛地往前一倾。 “我去,你这蓄意报复很厉害啊!”白唐连忙迈开后脚,才稳住身体,抬起头瞪着他。 江复庭转过身,悠哉的插着兜站在他跟前,不咸不淡的说着:“你让我等的。” “那你突然跑掉几个意思!”白唐质问着。 “你撞上来了。”江复庭简单的解释。 白唐差点对他翻白眼:“那你跑的也太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身上有毒,把你吓得一沾就跑。” 江复庭听到他这话沉默了一下,也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可能太久没有接触了。” 白唐听到太久这个词,眼底忽然暗沉下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后面出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看你灵魂都不太稳定,好像受到了什么很强烈的震荡?” 出来的时候? 江复庭回忆了一下,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了1月14日零点整,但他什么都没看到:“没发生什么,就……” 他本来想说这个时间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到那个游戏上的日历,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就什么?”白唐探索的目光朝他看来。 “他的记忆突然乱了。”江复庭只说了自己看到的一半。 “没有其他什么奇怪的事情?”白唐的口气明显不是百分百相信的。 听起来像是询问,但是又像是在很小心的证实着什么,就跟在自己发现那个游戏时的态度一样。 “没有。”江复庭毫不躲避的直视着他。 白唐这才意味深长的将头转回去,假似无意的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晚上修鬼道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等你缓过来的时候,再继续。” 江复庭思索了一下,也没有拒绝,点着头:“好。” 他现在只想闭上眼睛,不再去管周边发生的一切,把不属于自己的那两年多的记忆消化掉,然后磨成碎屑,跟许平一样融成过去。 晚上睡觉关上灯以后,江复庭的视线倏地陷入一片黑暗,这样荒诞的清冷带着洪水猛兽之势不出意外的席卷而来。 他依旧没有办法完全将自己从那种孤单又寂寥的状态里完全剥离掉。 所有的东西都在刹那间隔了一层远到不能触及的阴阳距离,包括耳边平稳而深沉的呼吸,于江复庭而言,他至少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听到白唐的声音。 隔了那么久,再突然接触在一起,多少有点不太适应。 但两年来在那单独又孤寂的空间里,待到最无助的时候,他最先想起的却是白唐的说话声,然后才是林锦和江朝。 他又开始翻身,仰躺着,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冰凉又温和的让人暖心的触感。 江复庭身体僵硬了一下,那双凤眼在这一刻恍然睁得尤为清明,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 所以三八线是什么时候被边上的人去掉的他也不知道,他甚至忘了白唐今天到底有没有划那条三八线。 江复庭只感觉耳廓有点麻痒的,一小股热气在耳边春风般吹拂,一句低声又迷糊的呢喃:“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无所谓真假,也无所谓他己,终究是已经过去的,通透了就好。” 白唐说话的时候已经裹着被子转过身,他依旧半蜷着身子,头刚好对着对方耳边,讲到后面的时候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 讲完安静了一会后,似乎觉得不够,他又半梦半醒的补充了一句:“你现在也才十九,心思不需要那么重,天塌了……我都能顶着。” 他说完下意识捏紧了手。 江复庭先抽回又不好意思,而且对方柔软又让人放松的触感,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有些让人贪恋,不舍率先挪开。 就这样难得放肆一下自己吧,江复庭默默地闭上眼睛,也不知道白唐此刻是睡了没睡。 静谧的空气里发出他清冽的声音:“谢谢。” 这一周江复庭的任务并不重,修鬼道的事情再次被拖延到礼拜五。 他本身的课业完成度已经差不多了,只 要按计划来,基本不会有什么意外,至于其他时间他就盯着杨林生的复习。 杨林生还算是比较争气的,这一周的小考,除了英语,基本全部涌入了及格这一列。 礼拜五江复庭检查他所有成绩的时候,杨林生站在一边看着他的冰山脸,脸上忐忑又不安的神情拧巴得跟麻花一样。 直到江复庭脸上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冰冷,试卷是怎么平淡的拿起来的,就又是怎么平淡的放回去的。 他看了眼站在自己边上战战兢兢的人,“继续保持,总分392,期末考争取到410,下学期努力一下,加上你特长可以冲二本。” 杨林生吊着半天的心情总算松了一口气,开始得意的笑,试探性的开口:“那明后天的补习?” “明天中午找家店,后天中午到校,两天补下午。”江复庭不容拒绝的说道,既然负责了他的成绩,那就得负责到底。 “好的,那明天你挑好地,就发给我。”杨林生连忙应着。 原来就半天啊,半天好,他原来还以为要补整整两天。 他都生怕是江复庭自己说错嘴了,赶紧应下,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江复庭晚上回去换乘公交的时候,又碰上了那个话比较多的中年司机,大概是轮班制,隔个三天左右都能碰上他。 这个站点依旧是只他一个人上车,他刷了下公交卡,走进去的时候意外发现紧挨着驾驶座后面的位置,坐着一个女生。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章:公交车外 那女生烫着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和大波浪,不过头发看起来染得挺久了,发根新长出了两三厘米的黑发。 臭着一张脸,感觉很桀骜很叛逆的样子,全程一直默默地垂在头玩手机。 她的那双眼睛很大,但不知道是不是被睫毛挡住的原因,一眼看过去有些无神。 让他意外的是,女生身上披着和他里面一样的校服。 师傅留意到他的视线,一如既往的对他健谈起来,“这就是我那外甥女。” 江复庭看了师傅一眼,毕竟司机给他的印象中规中矩,之前的谈话中透露出对她外甥女也挺宠的,所以没办法一下子把这个叛逆的女生和他结合起来。 女生听到师傅说话的声音,埋在手机里的脑袋慢慢抬起来,不耐烦的眼神在对上江复庭那张脸的一瞬间化为了意外。 对方张扬的笑了笑,“呀,原来是你啊!” 江复庭皱着眉,扫了眼公交车依旧只有前面有空位,挑了个对着她的位置坐下,“恩。” “你们原来认识啊!”司机听到自己外甥女的话,一下子更加兴奋起来,本来江复庭这种类型学生就挺讨家长欢心的。 女生翘起了二郎腿,口气也不知道是真的夸赞还是有其他意思,挺大声的说着:“我认识人家,人家可不一定认识我。全校第一,家里有钱,人又帅,我们学校哪个不知道。” 女生的声音很刺耳,江复庭绷着身子往靠背上靠,无意间瞥到女生的脚踝。 里面没有穿袜子,也没有穿保暖的棉裤,看起来很瘦,脚踝上的骨头凸起的很明显,从脚踝挨着后跟那有一大片青色纹身,角度的问题他也看不清楚上面是什么图案。 这么叛逆的人能进丰泽高中也挺神奇的,江复庭这样想着。 不是他以貌取人,而是丰泽高中不管学习还是形象问题上管理都是比较严格和传统的,校规上明令禁止染发,烫发,纹身。 他遇到的刺头顶多是像杨林生这种,不爱上课,脾气易燥,会打架,偶尔旷课。 女生相比而言会收敛很多,大部分是私下搞小动作,在学校和老师的打压下,谁也不敢弄上台面来。 眼前的女生很敏感,在江复庭扫了眼她脚踝的时候,就抬起脚,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好看吗?” 这下江复庭看清了,一只鸽子,图案设计确实还挺有艺术感:“还行。” 女生听完转而得意的笑了笑,眼睑弯着,上扬的眼线勾的更加明显,她迫不及待的炫耀道:“厉害吧,我自己设计的。” 江复庭回想起师傅之前唠叨的时候提到过,女生想学艺术的想法,但是她母亲极力反对,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陌生人的肯定有时比家人的肯定所给予出的力量更大,但他不知道女生的家庭情况究竟如何,是继续助她点燃这把火,还是顺手熄灭掉。 “我不懂艺术。”江复庭回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还行。” “看不出来你这个人还愿意勉为其难的去夸人。”女生挑着眉,非常轻浮的吹了声口哨,“我听别人说,你这个人平时对人都是爱搭不理的。” 江复庭忍住半路下车的冲动,没有再回她。 司机捕捉到尴尬的气氛,一边开车一边调解着氛围:“所以你那是听说嘛!有的时候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更别说道听途说这些东西。” “哎呀,我知道,你烦不烦,开个车都要训人!”女生踢着脚不耐烦的开口,顺便对着手机屏幕照着自己的发型,捋了捋,眼皮却不经意抬起来,偷偷摸摸的打量着江复庭。 帅是真的帅!就是太冷了,明显不是她的风格! 江复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反正扎在自己身上的赤裸的视线终于被收起来,女生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花痴的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果然再叛逆,也终究不过是个普通小女孩。 “唉!小离啊,你说的这个同学既然学习这么好,那你要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知道吗?”司机打着方向盘,继续唠叨着。 “哼!”女生不屑地嗤了口气:“学他干嘛呀,学他闷骚啊!” 话刚说完,整个公交车的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一度让剩下的乘客质疑公交车是不是关暖气了。 江复庭淡淡的正眼扫了她一下,女生这才被他一记满是寒意的眼神震慑到了,不再乱吭声,不情不愿的低下头。 就在他也要闭眼休息的时候,车子突然一个紧急的刹车! 身体不由自主的被惯性带出去往前倾,江复庭反应迅速的抓住边上扶手的一瞬间,抬起头的时候,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主,已经来不及反应要往地上摔! “呲!!!”伴随着轮胎紧急刹车时和地面狠狠摩擦着的刺耳声音。 “啊!!”车上的乘客同一时间发出意外的尖叫。 江复庭眼疾手快的松开手,半弯着身子,踩在地上接住脸部朝下要往地上摔的女生。 “嘭!”车子突然停住的瞬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原本前倾的惯性让人再次猝不及防的在撞上重物的瞬间往后倒! 江复庭一只手正托着女生,另一只手已经来不及抓住另一边的扶手,就在他下意识的要用脚稳住身形的时候,女生已经向后倒,本能抓着他的手,也在作用力的情况下,将他往边上一带。 “嘣 !” 江复庭只感觉手肘往地上猛得一砸,被摔得结结实实的,钝痛瞬间蔓延开来,他手里紧紧护着那个还来不及反应的女生。 等车子彻底停下来以后,女生才心有余悸的抬起头,画得浓厚的烟熏妆都已经被刚刚的意外擦花掉,下眼皮晕得一大片。 “你可以起来了。”江复庭松开了环着她的那只胳膊,但对方明显还有点懵,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提醒道。 女生这才发现两个人这会举动亲密的有些尴尬,当即红着脸慌慌忙忙的起来,然后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江复庭站起来,活动了下刚刚被压到的胳膊,没什么大问题。 这会车上不少乘客也从刚刚那短短几秒的剧变反应过来,开始抱怨。 “怎么搞的啊!会不会开车啊!” “大晚上的开车老那么快干嘛,赶着投胎呐!” “就是啊!拿我们乘客生命当玩笑么!” “你们说够了没啊!你们能行,你们自己来开啊!”女生听着这些人碎碎道道的,本来就花了一脸妆憋着一肚子怨气,这下直接对着后面这些乘客撒气。 “唉,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一点也不讲道理的!” “我们花了钱回家的,又不是花钱买命的!” “这师傅既然做司机,就得对我们这些乘客的生命负责,不然他做这行干嘛!” 女生憋不住一肚子火,直接跟这群人开炮轰炸。 江复庭懒得搭理他们转头看向司机的方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犀利的目光探索过去的时候,驾驶座那里像是停搁了一样,安静的一动不动的。 怎么回事,他慢慢走过去,发现司机的后背在一点点的发颤。 他有些疑惑的打量了眼挡风玻璃,外面除了空无一人的马路,偶然在寒风中摇曳着的光秃秃的树枝,以及暗黄的路灯,什么都没有。 他走到司机边上的时候,司机正惊恐不安的瞪着前方,身体僵硬的如同一具尸体。黑黝黝的皮肤上有些发青,嘴唇没有一丝血丝。 江复庭拍了下他的肩:“怎么了?” 司机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下子受到极大的惊吓,身体猛地一阵颤栗,然后转头看着他,双唇不停得哆嗦着:“我……我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 江复庭皱了下眉,刚刚那一下响亮的撞击声他也听到了,“开车门。” “可是。”司机的眼底涌现出洪水般的惊惧,手指在触碰到按钮的瞬间,不停得颤抖迟疑着。 “什么?”江复庭不悦的拧着眉看他,示意他把话说清楚 。 司机除了浑身寒颤,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清楚,就在他要直接把控制车门的按钮按下去的时候。 “嘭!”挡风玻璃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沉闷的声音像是用力砸在每一个人的胸口上。 除此之外,在同一时间他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了,清脆的声音,密密麻麻不停的挠着人的心脏蔓延开来,紧接着公交车上的灯光倏地熄灭,车子发动机的轰鸣突然消失了,整个封闭的空间里陷入诡秘又令人窒息的安静里。 挡风玻璃上绵延着的裂纹声还在继续,直到绷到某一个顶点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啪!” “哗!”江复庭感觉到前面的车窗四分五裂。 “啊!!!”“啊啊啊!!!”“啊!”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惊恐又凄厉的尖叫。 所有恐慌的呐喊全都发酵在一起,车子忽然在剧烈的摇晃,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攀爬。 江复庭快速的按下司机刚刚手指停留着的开关上,毫不犹豫的跑下车。 空旷,沉静,依旧什么都没有。 车子上面还爆发着此起彼伏的尖叫。 很奇怪,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点鬼气的气息都没有,江复庭眼里的疑色越来越重,这种未知和不清不楚的感觉,让他心里不断下沉。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一章:野猫啊 他催动着身上的鬼气,周身顿时阴风阵阵,狂涌着大风。 他现在还不会用,但是如果真的是鬼物吓一吓还是可以的。 浓重的鬼气带着独有的混沌和威压非常迅猛的将整辆车子包裹起来,像是一张大网,盖得密不透风。 车上的震动像是在挣扎,顿时晃动的更加剧烈,上面的尖叫声和呼救声一遍又一遍的穿入他的耳膜。 鬼气被突然这么急切的透支,就像身上的血液被一下子汲取干一样,疲惫感翻天覆地的席卷而来,身体酸胀到有些发麻,江复庭鼻尖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 他摸了下包里的手机,正给白唐拨通了电话,公交车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 “喂,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挺空旷的,一听就知道是把手机放在一边,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的都快把说话声覆盖掉。 江复庭顿了下,正在思考要不要跟白唐讲这件事情,公交车上的灯突然恢复了。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前的东西让他的内心一下子跌入了万丈深渊。 鲜艳的红色血迹几乎浸染了每一扇窗户,上面全都是血液画出来的触目惊心让人看不懂的图案,图案四周印满了黑漆漆的手印,手印的数量密集到覆盖了每片玻璃。 没有闻到鬼气诞生的味道,这是唯一让他敢去庆幸的。 他惴惴不安的迈着步子,一点一点的往前走,身后不断有若有若无的轻风贴着他的后颈拂过,耳边的话筒还传来白唐不耐烦的催促:“喂!还在吗!不在我挂了啊!” “等一下。”江复庭凝着眸子说道。 脚步已经踩上公交车的台阶,那个司机此刻正一脸紧张又不安的看着他,和刚刚的恐惧完全不一样:“怎么样,下面没什么东西吧?” 江复庭扫了眼车子里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一脸的不耐烦,但是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呼吸的,他捏着手机的手紧跟着沁出一些汗水。 他再撇向车窗的时候,除了干净到反射着他人脸,就连那些红色的血迹和黑手印都没有了。 “没有。”他看着透亮的车窗依旧有些发怔。 “我就说没撞到东西吧,就是刚刚有个野猫突然跑过去,我吓一跳,急刹了一下,估计是撞着杆子了。”那司机确定了自己没有撞到什么人以后对着后面的乘客说道。 “行吧,没人出事最好!走吧走吧!”坐在后面角落里的中年人放下脸皮催促道。 车子再次开出去后,江复庭抿着嘴坐下,因为刚刚鬼气被透支过的原因,他此刻的脸色并不太好,脸颊格外苍白,狭长精锐的凤眼里闪过一丝恍惚。 “江复庭!你什么情况啊!给我打电话又晾着我!”白唐不满的呼唤不停得从手机里传出来。 江复庭这才缓了点神,回答他:“现在没事了。” “现在?刚刚呢?什么情况啊,你这声音有点不对啊。”白唐非常敏感的抓住了他说话的关键,立刻揪着问。 “声音怎么了?”江复庭心不在焉的说着,脑子里还在细细思索刚刚发生的事情。 刚刚那些事情,他非常确定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但是确实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鬼气。 “有气无力的,跟干嘛了一样!”白唐想也没想到就脱口而出,说完又赶忙闭了嘴,他一顺嘴就给忘了,这家伙纯情的能跟小姑娘有的一拼。 “干嘛?”江复庭还沉浸在旁若无人的思考境界里,还没反应过来白唐说的什么,直到自己重复呢喃了一遍…… 他本来还毫无血色的脸,顿时泛上了不自然的红晕,耳尖跟在火堆里烧了一把一样,他屏着呼吸,咬牙切齿:“白唐。” “我挂了。”白唐说挂就挂,非常迅速的掐断了电话。 江复庭听着听筒里传来的一阵忙音,收回手机,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 刚刚电话拨出的瞬间出的汗也是真实的,手机背面还有些粘腻,他抽出纸擦了擦。 他垂下眼,修长睫毛下暗藏着的瞳孔浮动着不可察觉的幽光。 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就很有可能是针对自己的,原因他猜不到,但他只知道从白唐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这些异常才开始平复下来。 身体不断的被疲惫给侵袭,像是被厚重又柔软的棉花给覆盖上,有一种无力和无法抵抗的困倦,鬼气被透支的感觉居然是这样的。 夜色阑珊,狭窄的巷子里一道又一道微弱又昏黄的灯光熄灭下来,只剩下深厚的凉意和深邃的黑。 老屋子的暖气虽然没有新楼好,但比起外面萧瑟刺骨的寒冷,多少会好一些。 石墙将寒冷隔绝开来,也会有些比较省钱的老人家,偷偷的烧着碳,白唐从巷头叮嘱到巷尾,但还是管不住这些人节省了几十年来,深入骨子里的习惯。 他拖着有些轻飘的步子晃到了白唐家门口,眼皮沉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兜里的钥匙摸了半天才摸到,然后又花了老半天的时间,终于开开了门。 进了屋子被那淡淡的暖意包裹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神经都被温暖包裹的一阵颤栗,彻底放松了防备。 意识最终被那气势汹汹的倦意彻底覆盖,江复庭合上眼皮的瞬间,一头栽在了水泥地面上。 等他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到身上凉嗖嗖的,但是很舒服, 这种感觉就跟被清凉的溪水在体内流淌滋润着一样,刚刚还干枯不已的身体有了点复苏的迹象。 江复庭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 白唐正盘腿坐在他的身边,一只手枕着膝盖上托着脑袋,另一只手的指尖压着他的手腕,往他的体内输送着源源不断的鬼气。 江复庭只感觉到那双圆润的桃花眼似不在意的扫了他一下,但那种认真起来的锋锐和不经意间扩散出来的威压,让他内心情不自禁的产生出一种敬畏。 看起来心情不好。 “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白唐不咸不淡的开口,看他醒来就不打算再输鬼气,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江复庭从小长到大,还没被人训过省心这个词,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有些差异的看着他。 “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白唐又是随意的一瞥:“现在能耐了,这鬼气用的挺干净的啊?” 江复庭看着他满脸置气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笑,憋了半天没有憋住,扬起了唇角。 白唐被他这莫名其妙又毫无防备的笑容弄得怔了下,眼前的这张脸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冷毅的面庞带着说不出的距离感。 但是突然勾起唇角的时候,就跟深不见底的幽洞里洒进一道光一样。 此刻白唐的内心就跟一颗恒星大爆炸差不多,也不是没见过他笑,但以前就跟礼貌性的打招呼一样,跟你象征性的扯扯脸皮,但是此刻对方的笑意是直达眼底的。 白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掩饰着自己狂跳的内心:“你笑什么名堂,让你赶紧好好坦白回来的时候什么情况!” “回来的时候。”江复庭思索了一下,又板回了平常单薄的脸。 想到刚刚自己也没绷住那一下,他觉得自己绝对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但回想起正事的时候,情绪又很快就沉了下来:“我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你还能把鬼气用的一干二净?”白唐不自觉的提高音量,那语气里明显就是你骗傻子的口气。 “没看到,不代表没有。”江复庭慢慢开口着,刚刚的画面还不断在他的脑海里回闪,但是他却怎么也揪不出思路。 白唐顿了下,别过头对上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犀利,沉吟了一下,玩弄着自己指尖上灵活跳动着的鬼气:“所以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又没有了,你才一直在观察再准备告诉我。”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感觉身体的疲惫感都驱散的差不多以后,才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那东西很厉害?”白唐皱了下眉。江复庭虽然鬼道水平才在开脉,但是他身上的鬼气还有浊气 的镇压,一般的邪祟不会闲的没事去招惹他。 除非确定能百分百吃掉他······ 江复庭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黑手印,凝重的说道:“很多。一整车。” 白唐手里的鬼气突得腾腾燃烧着,那双眼睛水灵灵的盯着他,闪着狭促的光芒,“那么多!” 江复庭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一脸兴奋巴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抓鬼的样子,然后点了点头,提醒了一句:“就每天坐的公交车。” “我知道了。”白唐笑眯眯的收敛起脸上的激动,心里已经荡漾的跟花一样,又是业绩轻松达标的一个月。 他一边说着一边坐直了身体,看起来还是有些懒散的样子,语气里还是非常认真的叮嘱着:“不过透支鬼气的事情,你记住了,千万别做了,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找我,不然我这么大一个师兄放在这里摆样子呢,幸好你现在道行不高,影响也不大。” “但是随着境界的提升,修道的同时修的不止是单纯的力量,还有魂魄,燃到灯枯油尽,会伤及魂本。” “恩。”江复庭继续点着头。 “你坐好。”白唐看起来还是那副随意的姿态,但是语气里却多了分庄重和清冷。 江复庭知道他要开始真的传授东西,没有等他多说就非常默契的闭上眼睛,盘腿坐好,开始放空自己,闭目感受着体外那些因为待在外面太久而有阴冷寒意的斑驳阴气。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二章:补习 “天地万物,皆为阴阳所化,你体质本就极阴,无需特殊方法,直接吸收最纯的阴气,引入鬼脉,化为己用。”耳边慢慢响起白唐清亮的声音。 江复庭顺着白唐的话慢慢汲取,吸纳阴气的过程没有很费力,反而可以说是轻松的如鱼得水,就跟他是块吸铁石一样,只要身体的鬼脉打开,那些阴气就会自行钻入他体内。 白唐停顿了片刻观察着他体内的状态,然后继续道: “天下道法万千,我们一脉的修行方式是最为简单,粗暴的,但对修炼者的天赋和要求是极为苛刻的。而且鬼脉和普通修炼者的经脉不同,晋升速度也会比较慢,每一个境界提升消耗的鬼气也比普通修炼者需要的灵气大很多。” “恩。”江复庭发现自己体内的鬼脉充盈了起来,分出心思用鼻音回应他。 白唐得到他的回应后还在继续:“此道法不同于其他修道者的道法,说是道法实则无法,道可道,非常道,我们修的便是无常道。” 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淡甚至有几分缱绻,可字句里的音节却散发着无穷尽的道义,浩瀚如九天之外的钟鸣,层层穿透他的耳膜。 江复庭慢慢体会着这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反复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时候,感觉灵魂再次被置入了一个虚无的灰暗里,被无数的碎片和颗粒反复洗刷着。 他的内心莫名泛起了敬畏之心。 无常道,简单的三个字也被牢牢印刷在了他的灵魂里。 但慢慢的,他发现不知道是自己顿悟的不对,还是身体的原因,体内吸收进来的不止是阴气,阳气也有但不多。 而且这两种气体入身体后会自行交融,合在一起,变得灰蒙蒙的,居然是浊气! 江复庭快速将自己的鬼脉查探一圈,并没有什么异样,而且白唐也没有叫自己停止,没有其他要说的话。 问题应该不大,可能和鬼气一样已经是提炼过后属于自己的。 半小时的时间弹指而过,等他慢慢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黑瞳之中,一丝精湛的灰芒闪过,而后不着痕迹的平复下来。 之前身上的疲惫感早就消散的干干净净,他的精神跟此刻体内的鬼气一样饱满。 白唐看他体内的鬼脉已经彻底恢复,转而就非常慵懒的躺回床上,柔软的枕头凹陷下去,将他的侧脸都挡了三分之一,“你现在上学没时间修,就跟之前一样早晚各修半小时。突破了开脉境,我就教你其他的。” “好。”江复庭依旧平淡的点着头,望向床上陷在枕头里,举着两个胳膊玩手机的人,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白唐的脸已经被挡的连块皮都看不到。 他一直很好奇白唐到底有多厉害,连着 几次下来碰上什么问题他都是云淡风轻,特别从容,即便是有顾忌,那也只是因为会把无辜的人扯上去。 反正现在只知道,他可以随意出入地府,行动自由,没有任何东西或者条例可以约束他。 不过,如果能强到一种境界,自身都可以是规则。 江复庭洗完澡进屋子,抬了下眼,白唐还保持着刚刚那个动作,看着都嫌手酸。 他钻进被子里,转过头对边上的人说道:“这周回校上课,我就不出来了,还有一礼拜就期末考,考完试我每星期会过来一趟。” 白唐还全神投入的在玩手机,江复庭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半天才慢悠悠的“恩”了一下。 江复庭没有再管他,关上灯以后开始搜索适合学习又安静的店。 一开始他考虑过图书馆,但是早早浏览过,这边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图书馆,顶多摆着图书馆自动借还书籍的机子。 之前路过的时候他还看到过几次,机器白色的金属外皮上盖了一层厚厚的灰,连个不小心擦到被沾掉灰的干净手印都没有。 城区的朴实无华是深入骨子的,但惰性同样也是。 短短二十年,这一片城区经济被反超的同时还拉开了那么大的距离,是有原因的。 这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店,也没有书吧,但他也不想往市中心跑。 搜索了一圈…… 江复庭突然想到百货大楼里一楼的咖啡店,现在逛商场的人本来就已经不多了,何况这边的人没有装腔作势专门去商场花几十一百的去喝咖啡的习惯。 心里确定好以后,他给杨林生发了条信息,然后给手机熄了屏,轻声开口:“晚安。” “晚安。”入梦前,他耳边传来白唐轻柔的声音。 江复庭的话不多,而且两个人生活的环境完全不一样,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 神奇的是即便两人相坐无言,各自顾着自己的事情,可只要对方一个眼神或者预备的动作,就知道对方想要干嘛。 这种与生俱来的默契感和习惯就像两个人真的赖以生存,熟悉了很久一样。 江复庭只要闻到白唐身上的气息就会莫名的心安下来。 中午到咖啡厅的时候,江复庭挑了个靠窗又比较显眼的位置,咖啡店的格调一直都很有小资的味道,不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后,走的是西方简约风,不论什么年代背景似乎都不会过时。 人跟想象中的一样少,冷清又宁静,从门口进去,只有两三桌有人。 江复庭选的位置还是挺靠后面的,座位都是卡座,两桌之间的间距空的还挺大,边上就是落地窗、外面偶然经过的行人,以及窗外飘下残落的枯叶。 马路对面那边站着一个穿军绿色大 衣的少年,男生的刺头在这个学期里短短的几个月已经长了不少,额前也有不短的刘海,此刻刘海涂了不少发胶,梳在头顶上,顶着寒风难得一见的精神气。 路口边上还是红灯,杨林生还没有注意到百货里的咖啡店,垂着头一直玩着手机,隔个几秒不知道看到什么东西,江复庭坐在这离那边七八十米都能看到他手舞足蹈夸张的傻笑。 信号灯的颜色突然变绿。 站在斑马线前稀散的人群,开始迈开脚步行走。唯有一个少年格格不入的还站在原地嘻嘻哈哈的傻笑,偶尔擦肩而过的行人,看到他的时候就跟看傻子一样忍不住回头多瞅两眼。 绿灯过了快十秒江复庭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趋势,坐在这都替他嫌丢人,迫于无奈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杨林生发了条短信。 —绿灯。 马路对面的身影明显错愕的顿了下,然后抬起头,见只剩下十来秒,一瞬间有如脱缰的野马,撒腿就往这边冲。赶着黄灯亮起来前成功到达对岸,然后松了口气。 让江复庭更加意外的是,杨林生到了百货大楼的门口不是先来找咖啡店,而是再次垂下头盯着手里的手机。 江复庭放在桌边的手机紧跟着响了一下。 他收回窗边的目光,指尖轻划了下手机,不出所料,果然是杨林生的。 —卧槽!你是在监视我吗?至于那么可怕吗! 江复庭忍着跳上眼皮的怒意,耐心的给他再回了句:进店里,靠窗。 短信发出去后,再次抬起头看过去,杨林生还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打量着,似乎非要在外面把他揪出来一样,江复庭一时间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就在他要再次发信息催促的时候。 杨林生一脸兴奋的站在窗外跟他挥了挥手。 杨林生的颧骨比较高,眼睛是很常见的单眼皮,不笑的时候眼尾是下垂的,容易给人一种又凶又不好惹的感觉,但是这么笑着,就跟个憨憨一样。 江复庭垂下头假装没看到。 没坐半分钟,杨林生就带着一股热风出现在他眼前。 “砰!”书包砸到桌上的时候发出不小的响声,店里仅有的几人全都带着不满的眼神偏过头往他们这边看。 江复庭冷冽的瞪了他一眼:“小点声。” 杨林生也没应他,坐下来翻书包的时候动静却明显小了不少,他一口气把书包里的模拟试卷和备考大纲全都拿出来,嘴里不住叨叨着:“你怎么找了那么远的地啊,市中心不好么,非得跑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坐地铁都倒了三趟。” 江复庭没有跟他解释太多,抬起头淡淡的问道: “还复习吗?” 杨林生被他冷冽的目光威胁了下,连忙理着桌上的书本,讪笑着:“复习!复习!” 江复庭拿出自己带来的空白笔记本递给他:“先默写物理公式,按照课业章节顺序来写。” “操!”杨林生猝不及防干坐在那里看着江复庭递过来的本子:“全部?!” 江复庭点了下头,对他的疑问表示肯定。 “操!”杨林生继续僵坐在那里瞪道:“老子要是背的出来,还找你补习。” “写会写的。”江复庭蹙着眉,手在半空中僵在了半天,开始有些不耐烦。 杨林生这才磨磨蹭蹭的接过去,刚翻开本子。 江复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补充道:“半小时。” 杨林生手里转着圈的笔差点飞出去。 艰难的硬熬了半个小时,阳光穿透了单薄的云层挥洒下来,桌上的书本和杯子泛着柔和的光晕。 江复庭手里的书本已经翻了一大半,才抬眸看向对面的人。 杨林生拧巴着一张脸趴在作业本上,水笔帽扣了开,开了又扣上。本子上面潦草飞舞着字迹,凌乱的字迹中间又洋洋洒洒空了一大片。 江复庭抽走他手上的笔,对上对方发愣的表情,“时间到了。” 然后皱着眉翻阅着他写的内容,开头还好,越往后面翻脸色越沉,杨林生坐在他面前气都不敢吱一声。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三章:偶遇 江复庭翻到他写的最后一页,感觉额间的青筋都要跳起来,他捏了下眉心,压着心里的躁意,对着眼前的人伸出手:“你的笔记本。” “哦。”杨林生在一堆被他摆得乱七八糟的本子和试卷里,翻来覆去,终于翻出了一个本子。 江复庭接过来的时候发现笔记本还新的不行,里面还记了一些高一的内容,一个笔记本用三年还能新成这样,这人也是挺厉害的。 前面记的内容几乎乱的惨不忍睹,甚至还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他看都懒得看,直接从背面翻开,将后面的几张涂鸦的废纸撕掉。 一边看着杨林生刚刚默写的内容,拿着笔开始挑他不会的公式,整整齐齐的记在了本子。 等他写完后发现,这跟让他自己把全部公式默写了一遍没什么差别。 江复庭又在必要的几个公式前面打了个星号,才把本子还给他:“这几个期末考前必须记住。我会不定时抽查。” 杨林生翻了一下他写的内容,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不算太多。 等他看了几遍公式后,江复庭又对着他摊开手说道,“作业。” 杨林生僵硬了一下,感觉整个人都凝固住了,光是对着眼前神色冰冷的人讪讪地笑着。 “没写?”江复庭口气里明显非常的不悦。 杨林生继续保持着讪笑,求生欲极强的说道:“马上写!” 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杨林生再渣多少会写一点,结果这会还要看他写作业,补课的计划完全被打乱掉,他食指不停轻敲着桌面。 他又看了眼时间,“先写英语,一小时。” 杨林生见他没有深究,如释重负的赶紧抽出英语卷子,揪着比刚刚还痛苦的脸,埋在卷子里奋笔勤书。 一个下午下来店里的人基本没有怎么多过,即便是三点左右的高峰期,加上他们也就同时五张桌子有人,然后隔个一小时,再一个一个的离开。 一直到四点半以后,店门口的风铃再也没有响过。 外面的视野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抬起头的时候会看到云层里染了层淡淡的红一直往远处延伸,和远方的墨蓝融合在一起。 “细胞衰老的主要特征。”咖啡厅的靠窗角落传来男生低沉又冷冽的说话声。 这种你问我答的抽查江复庭已经持续了半小时了,眼前的人动不动就卡碟,背个两句就跟失灵的机器人一样在那里哼唧半天,背不出来的时候前面那句话至少能重复个五六遍。 “水分减少,细胞萎缩,体积变小,代谢减慢。”杨林生刚开始还背的挺溜的,后面不出所料的放慢速度:“有些···” “有些……有的……有。” 江复庭用力地放下手里计划的本子,“有些什么?” “什么东西降低还减少来着?”杨林生被这“啪”的一声弄得一愣,脱口而出。 “你问我?”江复庭扫了他一眼。 “我特么刚想出来,被你吓忘了好吗!”杨林生忍不住委屈的叫道。 江复庭将一片红色笔记的本子翻给他看:“哪个没忘?” “我。”杨林生被他说的语塞,讨好的笑了笑:“你再提醒我一下,就一个字。” “酶。”江复庭简洁的吐了一个字。 “没?”杨林生莫名一脸的看着他,“什么没?” 话刚说完,就感觉到那道视线冷得要化成冰锥子直往脑门戳,他赶紧哆哆嗦嗦的继续喃喃着:“没···没···” 没什么啊没! 江复庭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杨林生这才恍然大悟,猛得一拍桌:“没!酶!我知道了,有些酶活性降低。” “继续。”江复庭这才收回自己危险的目光,耐心已经快被杨林生消磨的差不多了。 眸子不自觉的往窗外瞟,路边的路灯已经开始亮起来,点缀着这个有些老旧的街角,暗沉冷清的城市里再次晕起暖黄色的光斑。 这会街上的人群比下午那会多了不少,来往的车辆也在不知不觉熙熙攘攘的经过,大概是下班高峰期的原因,但是也持续不了太久。 老城这边的人大部分都是厂里务工的,能坚持到这会上班的人都算不错的了,大部分人年前一个月就开始陆续回老家了,至少要开年正月十五之后才会热闹起来。 眸子虽然停留在外面,但是耳朵孩子啊聆听着对面的人磕磕巴巴的背书声:“呼吸减慢,细胞核增大,染色质固缩,染色——” 杨林生念到最后一个字一直拖着尾音,拖不下去后直接上扬变了个高八度的调。 江复庭再次皱着眉看向他,懒得再跟他拖延时间,直接提醒:“加深。”他顿了顿再补充道:“这句重背。” 杨林生赶紧点着头,重背的时候明显溜了不少。 江复庭继续晃过外面的景色,就在这个时候路口拥挤着的人群里出现一个矮小的,格格不入的身影。 如果不细看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那是一张成熟略显憔悴的脸庞,跟边上的人挨在一起只有别人的一半高,藏在往来的人流里很难让人注意到。 但是江复庭还是非常迅速的一眼认出来。 郭彦方坐在那的时候显得有些突兀,就像和边上这些嬉笑谈闹着的人错开了一个空间一样。他就呆呆的在那望 着信号灯,表情生硬而麻木,整个人都笼罩着灰蒙蒙的死气。 他怎么在那? 江复庭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就连边上人的背书都有些顾不上。 江复庭对于郭彦方的感情说不来,但是在许平记忆力的那段时间里,他听到的,所看到的,所感知到的一切真实的像是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 包括发现郭彦方为了许平被砸的一瞬间,心里那种骇然动荡着的情绪,都像是属于他的。 就在看到马路对面那个人影的刹那,江复庭内心本能的泛起和许平类似的愧疚感或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喂!江复庭!” 耳膜里突然传来杨林生粗暴的一嗓子,震得他耳朵都疼,江复庭回过头的时候,他还在站着弯着腰保持着往自己座位这边贴过来的姿势。 “声音小点。”他冷冰冰的提醒着。 “你刚刚没理我啊!得亏这会店里没啥人,你以为我愿意嚎一样,我嗓子不难受。”杨林生委屈的坐回去嘀嘀咕咕着。 江复庭没有管他说什么,只看到外面的绿灯又亮了,那个轮椅在往这边缓缓的前进,快速站起来收拾着桌子:“今天就到这,明天下午一点教室见。” 杨林生被他这突然急急忙忙的动作搞的一脸莫名,但想到今天终于解放了,也乐得自在:“那明天见啊!” “明天见。”江复庭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的往店外面走。 郭彦方推轮椅的速度很慢,马路才过了一半,时间已经不够了,江复庭仔细看过去的时候,确定真的只有郭彦方一个人,边上没有任何陪护的人。 赶着红灯亮起来之前,他大步走过去,看着坐椅上的人,眼里的清冷像是融化了一般:“你好。” 郭彦方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然后才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啊,是你,前两次来我家的小年轻。” “是我。”江复庭绕到他身后,抓着轮椅把他往马路边上推。 刚到百货大楼的门口时,他就看到杨林生磨磨蹭蹭的从商场里出来,书包半挂在一边,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可颂,嘴里嚼着东西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诶,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说着注意到江复庭身前推着的人,更加好奇了:“这又谁啊?”那双眼睛时不时的在郭彦方空荡荡的踩脚那看着。 郭彦方不是第一次接受到这种打探的视线,就像他是一个异类,这些人看向他的时候或同情或怜悯,总之从来就不是看一个正常人的眼神,他怎么也适应不了。 杨林生打量过来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眼底流淌着隐晦的碎光。 “我朋友。”江复庭毫不躲避的说着,郭彦方的肩膀不着痕迹的轻颤了下。 “哦。”杨林生就是缺根筋的人,江复庭赶人的眼神他就跟看不到一样,来回又多瞅了几眼,然后拍了拍他的肩,故作沧桑、深明大义的语气: “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容易放过我,好好照顾你朋友吧。” 江复庭简单的“恩”了下,用目光送走了杨林生。 然后低着头,看向轮椅上的人。 郭彦方还盯着杨林生离开的方向,眼里满是缅怀的,羡慕的,悲凉的。 “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江复庭在他收回视线后,一边推着他,一边问道。 走路的时候,带着寒意的微风不停的迎面拂来,包括轮椅上的不轻不重的臭味都被一块卷过来。江复庭刚开始还有些习惯的皱着眉,闻多了鼻子就麻木了。 而且郭彦方身上的味道也没有一个星期前那么臭了,他现在能下床,说明褥疮多少得到了些控制。 眼前的人并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郭长欢什么时候来接你?”江复庭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 郭彦方的后背绷了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着,像是要把积压了几十年的沉闷和伤痛都吐出来一样。 江复庭已经知道了结果,她来不了,大概又是在忙工作或者什么。 “逛一圈,我送您回去。”对于郭彦方的只字不吭,江复庭出奇的耐心,不厌其烦的照顾。 如果是真的许平肯定也会这样,而且……应该会比自己做的更好。 郭彦方这才慢慢的开口,因为咳嗽了太久的原因,一张嘴嗓子就沙哑的不行:“不用了,我看你还是个学生,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江复庭毫不犹豫的说道,将他推入商场,慢慢逛着。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四章:他的真实生活 店铺的招牌和店里绚烂的彩灯时不时的交错在两人的脸上,郭彦方看的时候表情一直单调的保持着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 江复庭记忆里的郭彦方是很爱笑的,但是眼前的中年人却从未见他笑过。 “为什么想到来这逛?”江复庭踩着悠哉的步子问道。 “这啊……郭彦方感慨了一下,不徐不疾的说着:“阿平当初就是在对面那条马路上被撞死的。” 江复庭捏紧了轮椅的扶手,被车撞的画面清晰的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车子冲过来的瞬间,身体扑向边上孩子的瞬间,还有那个剧烈撞击后震耳发聩的惊天巨响。 他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放慢了很多,身前传来虚浮又轻缓的声音,“他是为了见我而死的。” 江复庭突然停住脚步,黑幽幽的眸子探索着眼前的背影,心里就跟卡了一块巨石一样:“怎么这么想?” 郭彦方轻叹了口气,落寞的样子夹杂着说不出的歉疚:“他如果不来,就不会碰到那个要出车祸的孩子,就不会死。” “你一直这么想的?”江复庭再次迈着脚步,缓慢的推动着轮椅。 “如果当初没告诉他地址就好了。”郭彦方慢慢扬起头,眨了眨眼,布满血丝的眼眶有些发红。 “不需要如果。”江复庭毫不迟疑的否定了他的想法,语气难得的温切:“他收到信很高兴,如果没有那封信……” 江复庭说着顿了顿,那四五个月里的压得满满的愧疚和期盼浓郁的充斥了全身,“他这辈子都迈不过去。” “可他好歹留着那条命,现在连命都没了。”郭彦方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复庭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走的问心无愧。他是因为救人死的,不是你。” 郭彦方抖动的身躯僵住了:“他告诉你的?” “我看到的,我也感觉到了。”江复庭轻声说着。 商场已经无意间逛完了,他停在门口,蹲下来盖严实了郭彦方身上压着的毛毯,确认不会着凉以后,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闪烁坚定:“以后别这样想了,他知道了在下面不会安心。” “那他……”郭彦方干涩的开口,压了几十年的心疼和关怀几乎要溢出嘴边:“他在下面还好吗?” “挺好的。”江复庭对着他勾了下唇角,笑的很轻和。 大概是挺好的,许平的魂魄有修鬼道,一生行善,无犯大错,白唐也没说过特别的话。 “那就好。”郭彦方喃喃的点着头。 江复庭站起来,拍了下膝下可能粘到的灰:“走吧,我送你回去。” “麻烦你了。”郭彦方有些疲惫 的闭上眼睛。 走出去的瞬间,外面的冷风一下子席卷了过来,江复庭下意识的再将他身上的毛毯掖了一下。 这会天已经黑得投不出一丝光了,白天就罩着一层薄薄的云,现在压得似乎更严实,干燥的空气里难得透着一股潮味,大概是又要下雪。 江复庭看了下手机里的天气预报,后半夜有雪可能持续到后天早上,又要大范围降温。 不过降不降温似乎已经无所谓了,天气已经冻成这样,大部分人多一件少一件也穿不出区别,冷一度还是冷两度也差不多。 送郭彦方到楼下的时候,江复庭已经非常熟门熟路,郭彦方的轮椅刚好是电动的,有自动爬楼装置,本着安全的原则江复庭还是目送他到楼口。 一路观察下来,郭彦方的行动非常熟练,明显不是第一天一个人上下楼了。 大概郭长欢不在家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出门逛,逛完再一个人回来。 从江复庭第一次来到这里开始,他就没有见到过郭彦方的妻子,大概也是离世了,他不敢多问这些揭人伤疤的事情。 郭彦方痛苦的东西够多,就让这些东西永久的被埋藏在不见天日的土壤里,再也不要出来。 打开门的瞬间,一股沉闷腐败的气味从屋子里争先恐后的汹涌散出,就像那臭味本身都不堪其扰一样。 是熟悉的味道,跟前两次来的时候味道一模一样,除了酸腐的臭味还压着一股浓浓的灰暗的死气,这样的地方正常人来了一次都不太愿意来第二次。 所有的生机都像是被这种阴沉的气息吞噬掉,让人透不上气,将人生活的希望浇灭的干干净净。 客厅的窗帘还是半拉着,一看就是非常刻意的动作,许平明明已经离开了,但郭彦方还在期待着什么,时刻准备着。 就像某一天,许平会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再次出现一样。 茶几上的东西还有些凌乱,看起来没人打理,比前两次过来的时候乱很多,屋子里的黑手印已经没有了。 之前大概全都是许平整理的,郭长欢的工作看起来似乎特别忙。 江复庭扫了眼,也不知道他们哪些要的哪些不要的,只能大概的归类了一下,光是客厅这些清理下来,也花了半小时。 等他反应过来时间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着。 江复庭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显示的来电人是白唐,“喂。” “你今晚不回来吃饭吗?”白唐夹着手机,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江复庭能听到开冰箱和稀里哗啦塑料袋的声音,被屋子压的有些沉郁的眉角总算扬起来:“ 马上就回。” “那行,那我就做你的份了。”白唐说着就掐断了电话。 江复庭收起手机,郭彦方还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郭长欢依旧没有回来,但他的神色并没有任何不满和焦躁,大概也是早就习惯了。 江复庭去他家的厨房看了圈:“郭长欢,晚上回来做饭吗?” “看吧。”郭彦方轻描淡写的说着,吃什么,有没有的吃,他都有些无所谓了。 郭长欢有的时候记着的话,会给他点外卖,如果忙的忘了,就等到九点左右给他随便带点街上的炒饭什么的。 江复庭听完当即有些不太高兴,刚想开冰箱门的动作顿住,转过头问道:“她那天不是答应中午,晚上定时回来?” 郭彦方扯了下嘴角,笑得很无奈:“刚开始一两天是,但是她工作忙,我也不好催她,她也挺不容易的,她妈妈……” 他揉了揉眼眶,尽量轻松的说着:“那会她才十四五岁,她妈妈就癌症走了,我没什么本事,也赚不了钱,后面都是她担着的。” 江复庭没有说话,就站在那里看着他。 天花板上的灯泡似乎接触不太好,时不时的闪烁着,发出“呲呲”的声音。 屋子里只剩下男人无力的幽叹:“她高中考完就没上了,后面就到处打工,没有学历刚开始就是小工做起,还好她自己也比较拼,现在做了个项目经理,但是除了工作就是回来照顾我,那么多年了也没谈过恋爱。” “我有的时候在想我是不是拖累她了,她的人生一直围着我打转,没有我的话她日子也能欢快些。她从十几岁开始,就没有她自己的生活。” “不会。你是她爸,你在她回家的时候会有盼头。” 江复庭打开冰箱门,看着里面的蔬菜,种类不多,但是简单的炒一炒也可以,炒完再打车回白唐那。 想到家里的那个人也在等着自己,不管是回自己家,还是住白唐那以后回白唐家,那种回家可以见到自己想见的人的喜悦和期盼,熟悉和信赖的人带给自己的温暖,可以将一天的不堪和所有的磨难全都冲刷掉。 江复庭拿出几个方便快速做的菜,顿了下回头对他补充道:“如果你不在,她就真的一个人了。” “是吗?”郭彦方恍惚的喃喃道,转过轮椅背对着他不停的擦着脸,像是在抹眼泪。 江复庭给郭彦方准备晚饭后,一出门就打上了车,下车以后书包都来不及背好,跟着杨林生一样侧着一带,结果飞奔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边中年女人。 “哎哟!怎么走路的呀!都不看路的!”张阿姨一脸心疼的蹲在地上捡着从篮 子里洒出来的豆子。 “不好意思。”江复庭蹲下来匆忙的替她捡着东西。 阿姨听出来他的声音,抬起头惊喜的说道:“小江啊!原来是你,没事!没事!阿姨自己捡。是不是急着回去吃饭,我刚刚还在楼上听着唐唐在骂你呢!” “他骂什么?”江复庭继续捡着豆子问道,有几个豆子已经沾了不少泥,他专门抽了张纸递过去让她擦一下。 “哎呀,不用那么浪费,等会拿水一冲就行了!你说唐唐啊。”张阿姨客气了一下,绕回话题:“就说你回来晚也不打个招呼,嫌你现在不懂礼貌了。不过看他也不是真生气,就顺嘴一说。” 顺嘴一说,说的外人都能听到? 江复庭捡完豆子扶她起来,“我知道了,您慢点。” “哎!那我走了!”张阿姨一边乐呵呵的抱着菜篮,一会回头对着他傻笑着挥挥手。 等他回白唐那栋房子里的时候,楼上挺安静的,但是能察觉到白唐的味道,和楼上飘下来的饭菜味,走上二楼的时候没人,饭桌也是空的…… 江复庭直接往上走,三楼的门没有关,半掩在那里,漆黑的楼梯道里一束屋子里的灯光从狭窄的缝隙里穿透出来,在楼梯上照出一道亮丽的直线。 江复庭打开门的时候,白唐正罩着耳机坐在电脑面前刷着那个电脑游戏,靠窗边的小茶几堆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五章:有鬼潜逃 “咳!咳!”江复庭没有说话,顾虑到万一刚刚那个阿姨说的话是真的,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两下。 蜷着腿坐在电脑面前的人,依旧没有回过头对电脑前的游戏玩的非常专心。 自己能闻出白唐的鬼气,那他回来的时候白唐肯定也闻到了。 那对方现在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肯定是生气了,那么生气的原因是···自己没打招呼回来晚了? 不过按照自己以往确实也会跟白唐提前打招呼,白唐不管做什或者回来晚了也是,就像维持着两个人之间关系的枢纽,而且成了生活中的习惯,但是现在有一方突然打破。 对白唐来说,就跟被爽约或者是放了鸽子的感受一样。 江复庭拍了下他的肩。 白唐依旧是一动不动的,摸完鼠标的手顺便扣了扣脚趾。 虽然白唐的脚也很白很干净,但江复庭还是被他这邋遢的动作给刺激到了,也不管他高不高兴直接走过去,伸出双手抓住他两边的耳罩。 就在江复庭准备直接扯掉的时候,视线划过电脑屏幕的时候顿了下。 白唐此刻在打的游戏副本内容写着的是:驱除阻拦你前进的道士,任务奖励是会爆出一定的装备,增加经验值。 这些东西倒是很正常,奇怪的是任务下面有个小字提示:0.1%掉落远古有关的神器碎片。 结合画面里的副本场地,和他上次跟杨林生误入的那个荒郊很像!甚至包括地上的阵法,还有阵法中间的那两个一男一女,两个人身上还有解救提示以及不断下降的血条。 画面快速切换的时候江复庭看清了上面的人脸,就是杨林生的父母。 江复庭抓着耳罩的手顿了下,漆黑的虹膜猛得一缩,为什么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会出现在游戏里面,而且是一模一样的展现方式! 就在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的时候,白唐直接扬起头,眉目看起来平静,但语气里的不爽听得很清楚:“干嘛?” 江复庭迅猛的收回电脑上的视线,面色平稳的看着他,取下他的耳罩:“吃饭。” 白唐还是仰着头,澄澈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不饿。” “那白炒了。”江复庭故作惋惜的说道。 白唐皱了下眉:“江复庭。” “恩。”江复庭看着他。 “我发现你在我这住了几天脸皮变厚了,这是你本性么?”白唐突然靠下来,后脑的发丝刚好飘进他的手里。 “熟人才这样。”江复庭揉搓着手里的头发,特别柔顺,痒痒的,手感挺不错的。 “完了,现在还会花言巧语了。”白唐啧了一下,一脸的感慨。 江复庭突然勾了下唇角,本能想到林锦,最近林锦一股脑的在忙,难得没有一天到晚的发信息,“这话你跟我妈讲,她肯定高兴。” “为什么?”白唐脱口而出,转而想起上次林锦来家里问自己就跟查户口一样,突然大笑起来:“她这么急着把你脱手!她是得多嫌弃你!” 江复庭玩着他头发的手指尴尬的停住:“她是闲的。” “那得怪你一天到晚板着张脸,太成熟了!她搞不好都会有自己儿子二十一了的错觉。”白唐继续不留情面的大笑着。 江复庭没有吭声,忍住想要把自己手里的头发用力拽的冲动。 “哎!不过!”白唐突然坐起来,将椅子转过来面对着他,眼底的不快早就因为刚刚的嘲笑一消而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认识的有钱家的姑娘挺多的,给你介绍介绍。” 江复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白唐扬着轻快明媚的笑容,桃花眼因为笑意半弯着,瞳孔笑起来的时候闪着细碎的光。 见对方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江复庭放下另一只手里拿了半天的耳机,转过身走向沙发:“不用了,你自己留着。” “我都三十几的人了,而且又不是什么正经职业,人家谁舍得给我。”白唐跟着从椅子上起来,懒得走这几步,抢江复庭一步掠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江复庭对这样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将茶几边上有些乱的东西顺手收拾了一下。 就在他理完东西拿起筷子准备吃饭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就觉得白唐哪里不一样,也可能是白唐的长相太年轻,一点也看不出年龄,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 就是似乎没见到有另一半的痕迹,独栋的楼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这个问题放在一个三十几岁的成年男人身上还是比较罕有的,他慢悠悠的喝了口汤:“你怎么不结婚?” 白唐被他这么突然的问题愣了下,戳着碗里的米饭:“也没怎么,就是不想而已。像我这一把年纪的人,早就看开了,婚姻什么的圈不住我,修道才是正事。” 白唐说着还特地对江复庭嘱咐道:“知道吗?” 江复庭还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白唐又连忙挥着手说道:“不过你跟我不一样,想结就结吧。” “我也无所谓。”江复庭夹着菜慢悠悠的说着,余光瞥了他一眼:“反正日后就跟着你修鬼道。” “恩。”白唐嚼着嘴里的饭应了下,随后像是听错了什么回过头看着他,不经意拔高了音量:“恩?” 从江复庭嘴里亲口听 到愿意修鬼道的事情,真的很破天荒,他还在担心他会在许平的记忆里拉不回神,或者受不了那些太过沉重的黑暗,以后终日要与邪祟鬼怪为伍。 “怎么?”江复庭转过头看着他。 从郭彦方家里回来的时候他就想清楚了,黑暗不会永远黑的,迷路的魂魄需要指路人,死后入地府,再投胎,生命生生不息。 没有任何生灵生来就该遭受业障,也没有任何生灵生来就是罪恶的。 世界之初是虚无,所有一切都是从那开始,每个生命的起点都一样,万物平等,有的不过是迷失了。 “没事。你想清楚就好。”白唐笑了笑收起刚刚开玩笑的样子,提醒道:“既然这样,家里的事情你自己权衡好。” “我知道。”江复庭继续吃着眼前的菜,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两个人晚饭刚进行到一半,白唐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喂。” 江复庭只见到他坐在那里听对面说了一句话,就收起手机站起来,“你先吃吧,我出去一趟。” “别的单子?”江复庭抬头问着。 “不是,别的事情。”白唐随手抽了件外套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等江复庭自己吃完,收拾着桌子,菜专门给白唐留了一半,放在了冰箱里。 打开水龙头洗着用剩下的空碗,就在他刚刚把碗的水沥干,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手机响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都跟着颤了一下。 下意识的感觉有点不妙,他来不及擦干自己的手,只是在抹布上胡乱的抹了两下,就拿出手机,是白唐的。 “喂,你现在去趟郭彦方家!”刚接通电话,白唐的声音就传过来:“我这里出了点事情,抽不开身。” “他那怎么了?”江复庭问了下。 “许平跑出来了,地府这刚好有点乱,你帮我去看下,他对你应该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白唐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复庭跑到楼上抓了件衣服,再次快速打了个车来到两小时前才离开的旧楼下面。 漆黑的眸子有些疑惑的看向上面,楼房没有任何鬼气的迹象,跟之前许平在的时候那种浓郁的气息完全不一样。 干净的就和普通的楼房差不多。 是不是没来这? 思索的时候他已经抬起脚往楼梯上走,楼梯还是那个楼梯,经过的单元楼层也是那样,没有任何不恰当的变化。 直到他已经停在郭彦方家门口的时候,空气里依旧干净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是白唐不可能说没有的事,如果不是肯定许平会来这,他不会这么坚定的直接让他过来。 江复庭迟疑了一下,抬起手叩了两下门。 “谁啊?”屋子里传来郭彦方嘶哑的声音。 “下午送您回家的那位。”江复庭非常礼貌的开口:“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这了。” 过了几秒,“咔”大门被打开。 “抱歉,打扰了。”江复庭不好意思的对他弯了下身子。 郭彦方也没有计较,轮椅后退了两圈给他让了道:“没事,进来吧。” 屋子里还是干净的什么味道都没有,江复庭随意的看了圈,里面的摆设还是他离开时的状态,生活用品没有丝毫的变化。 江复庭蹲在茶几边上,故作翻找的样子,余光查探着屋子里的其他角落,嘴里一边问道:“郭长欢还没回来吗?” “没,估计又加班吧。”郭彦方坐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轻叹了口气。“不过也快了,这会已经九点多了。” “我做的晚饭怎么样?”江复庭摸完茶几上面以后,继续低下头装模作样的摸着茶几下面的隔层。 “挺不错的,比经常吃外面的东西好。”郭彦方不徐不疾的回答着,喉咙里突然卡了下痰猛地咳嗽了下。 江复庭连忙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顺便抽了张纸递过去。 郭彦方俯身接过来的时候,江复庭无意间瞥到了他胸前口袋里暗藏着的打火机,随口问道:“你现在还抽烟?”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六章:藏人,抓人 郭彦方明显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胸口里的东西被发现,不好意思的摸了下胸口的口袋:“烦闷的不行的时候就会来一根。” “咳的厉害少抽点。”江复庭叮嘱了一下,继续回到茶几那翻找着东西。 郭彦方的身上没有任何一丝烟的味道,刚刚那样问只是试探而已,但是郭彦方显然不想告诉他。 他又摸了一下,客厅延伸到走廊里的视角观察了遍,他都没发现任何的异样。 江复庭慢慢站起来拍了下裤子上沾着的灰:“这里没有,我看下是不是落在厨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在确定实在找不出异样后,在自己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校牌,趁着郭彦方还没过来,往走廊里面一丢。 指尖的鬼气在校牌飞出的同时猛地涌出,将校牌牢牢的控制住,然后藏在墙角的柜子下。 江复庭做完这一切确定没问题以后,才开始在厨房东张西望摸索着,还是什么都没有。 郭彦方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一筹莫展的样子:“还没找到吗?” “没。”江复庭摇了下头:“可能掉地上,踢到哪了。” 郭彦方没想到拿个东西会耽误那么久,而且会这么麻烦:“我帮你一块看下。” “麻烦了。”江复庭没有拒绝。 一直垂着头到处瞎看,手心里的鬼气如同淡淡的薄气一点点的以他为中心散开,弥漫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鬼气做不到强大的攻击力,但是基本探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是一路搜查下来,确实没有任何异常,江复庭做的很小心很仔细,基本没放过任何地方。 他甚至都有点自我怀疑,想去打电话给白唐确认下。 江复庭拧着眉,正准备直接往走廊的方向去捡回自己的校牌的时候,郭彦方突然叫住了他,“不是掉在厨房或客厅吗?” 江复庭转过头看着他不太自然的神色,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方向:“好像掉那了,我刚刚看到反光。” “哦,那你赶紧的吧,一会我女儿可能就要回来了。”郭彦方开始有些坐不住了,语气里蒙上了一丝催促之意。 “好。”江复庭应了声,走过去继续假装在地上摸索着。 卫生间的门刚好是开着的,可以直接看到里面没什么东西,另一个房间是他女儿的,郭彦方这样的人平时也不会随便开自己女儿的房间,只剩下最里面的他自己的房间。 江复庭锁了下眉,他不确定里面有没有什么,但是必须想办法打开看一下。 步子一点一点的靠近了走廊的尽头,江复庭慢慢弯下腰。 “找到了吗?”郭彦方催促的声音再次从身上传来。 “找到了。”江复庭不紧不慢的回道。 修长的指节不断的往校牌那摸索,结果越抓越卡到柜子的缝隙下面,江复庭挑了下眉,其中一个手指在校牌上用里一勾。 柜子底下的校牌顿时飞出,带着360度的旋转“咻”地掠向了郭彦方房门,然后牢牢的卡在门缝上。 江复庭再次带着歉意的浅笑,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地板太滑了。” 他慢慢的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正大光明走向房门。 郭彦方随着他移动的方向,脸上的神情开始愈发的紧张,那张干燥的嘴唇紧紧得抿着又不敢说话。 江复庭这次没有蹲下,直接弯着腰捡。 他的动作很慢,耳朵全神贯注的小心听着里面的动静。 就在身子接触到校牌的瞬间,衣兜里一直藏着的怀表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在木地板上滚动了两下。 上面的扣子本就卡不住,这么一摔,盖子直接被掀开,里面的照片暴露在空气里,上面的透明玻璃反着亮丽的光芒。 “你怎么有这个东西?”郭彦方看到怀表的一瞬间震惊了一下,推着轮椅马上过来。 江复庭捡起校牌的同时,顺便将怀表捡起:“许平跑太快落下,刚好被我捡到,一直没有时间还他。” “要不你给我。”郭彦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不是有一个了吗?”江复庭将怀表上的盖子小心的扣上,吹了吹上面沾上的脏东西。 “我……”郭彦方突然说不出话,没什么底气的开口:“我替他保管。” “不用,我让我师兄亲手还他。”江复庭礼貌的说道,又对他弯了下腰:“今晚麻烦你了。” “但是他现在。”郭彦方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眼睛一直巴巴的望着他手里的怀表。 “现在怎么了?”江复庭假装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郭彦方神色挣扎了下,垂下头:“没事。” 江复庭走到门口的时候,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转身对屋子里那张有些失望的脸孔说道,“多谢。” 郭彦方刚刚看他的眼神让他心里也内疚了一下,但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江复庭靠在一楼楼梯边上的墙角,抬头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尽管是冬天,但是路灯的灯罩下面还会有灭不尽的小飞虫在那晃悠着,扑棱着翅膀。 他也在赌,赌许平会不会出来。 但是按照他的了解,许平大概率是会出来的。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为什么感觉不到许平身上的鬼气了。 昨晚那趟公交车上的画面突然在他脑海里,玻璃窗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被淹没在黑暗里的人群的嘶吼。 但他却什么都察觉不到,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假象,就像那一刻的空间,突然错乱了一样。 江复庭下意识的想到了白唐玩的那个电脑,捏着自己的眉心。 时间一点点的从身上漫过,那双乌沉的眼睛正盯着楼外的小花坛,江复庭的站姿始终都是笔直的,犹如屹立在寒夜里巍然不动的松柏。 潮冷的空气里愈发的闷重,没过太久,他感觉到外面有什么东西飘进来,附着在自己的脸上。 冰冰凉凉的。 他伸出手指擦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指尖,指尖上的冰片已经融成了一小滩水。 再抬起头的时候,楼外已灯稀,夜色愈浓,细碎的白点零星落下。 江复庭抬起手臂,感受着掌心的微凉。比天气预报的内容下得早。 耳边突然听到上方传来的细微动静,他猛地回过头,看着那个几乎要和楼梯的黑暗融合在一起的青年。 许平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但眼底的忧虑却一闪而过,“你还真是坚持不懈。” 江复庭抽回半空中接着雪的手,抖了下身上的衣服,目光凌然的看着他:“任务所在。” “那走吧。”许平说着反而率先出来,擦过他的肩膀,往楼外走,身影又突然伫立在雪地里回过头,“你还有什么事?” 江复庭从始至终就一直在观察他,现在很确定,对方身上确实一点鬼气都没有,魂魄里非常干净,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的话,他都要以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普通人。 也难怪刚刚在郭彦方家里什么都感觉不到。 江复庭眉目一凝,在身形快速往许平冲过去的瞬间,手里的鬼气顿时翻涌。 停在许平身前的时候,他手上的鬼气犹如绳索一缕缕的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许平的反应很慢,这是他的第二个结论,极有可能许平身上修炼了二十年的鬼道全没了。 江复庭对上他自然又坦荡的面容时,目光愈发的犀利,但手中的鬼气还是能对他产生实质性的伤害的。 他淡淡的开口:“你身上的鬼气怎么回事?” 许平没有说话,静默地站在他眼前,平静的看着他。 江复庭迟疑了下,收紧了手上控制着的鬼气,那些黑线相互用力拉扯着,渐渐收紧。 许平的脸色开始因为痛苦而面露挣扎,甚至灵魂有些透明起来。 他这才稍微松了点手,冷冽的开口:“我无意伤你,只要你说出来怎么回事。” 许平双手用力扯着脖子上繁多的 黑色丝线,终于感觉好受一点,才有些恍然的开口:“有人告诉我,我可以活回来。” 江复庭听到这话的时候意外了一下,对他颔首示意他继续, 许平神色变化了一下,也不再挣扎:“我拿一身鬼道去和他交换,就是现在这样,说是生,不过是假生,但走在街上又跟普通人差不多。就是鬼气全无,再也不能修道。” 鬼魂没有了鬼气,灵魂像是掩了一层阳气的外罩,难怪一点蹊跷都看不出来,可本质终究是鬼。 江复庭锁着眉:“那以何为生?鬼魂无鬼气,和人无生机能有什么区别?” 许平怔了怔,目光躲闪着撇过头,有些心虚,“以假生状态活着,就需要不断吸食生灵的阳气。” 他说完又连忙辩解道:“但我不可能去害人!花花草草,动物都可以!” 江复庭凝重的看着他,这样的魂魄大概也投不了胎了。 一生游荡,不死不灭,却又毫无实力,只能永远辗转于人世间。 “那人是谁?”他继续问着。 许平皱着眉:“没看见。” 江复庭没有说话,就这么僵持着看着他,神色冰的像把锋利的刀,周身凌冽得气势如同巨浪将许平扑卷。 但对方神色如常,眼里的确定没有丝毫动摇。 江复庭敛起一身的气场,又是那副淡漠不可接触的模样,许平大概是真的不知道,但许平选择这样他还是有点失望的。 人的精魄于鬼魂而言本来就是大补的东西,谁能保证在漫长的时光里,生活在这种被各种诱惑包围的环境,能永久的坚守着本心。 谁又能保证这世界的一切都是一成不变的,不会出现意外的因素。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七章:突然着火 “就是为了来见他?”江复庭一挥手,拴在他脖子上的黑线转而缠到了他的身上。 许平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笑算是默认。 江复庭看着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可是他过得并不好。”许平垂着头,空中落下的雪花奇迹般的覆盖在了他的身上,他发丝上不知不觉盖上了一片白色的鹅毛。 原来那罩着的阳气能让他真切的模仿着人去活着,可假的终归都是假的。 江复庭眉头一皱,“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许平苦笑了一笑,没有再解释:“现在无所谓了,走吧,你不带我去找你那个师兄吗?” 江复庭深沉的看了他一眼,许平的眼睛眼底覆盖了太多的沧桑,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被这些大雾浑浊在一起,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就跟那些无数个等待的夜晚一样,里面蕴满了千姿百态。 江复庭一只手扯着黑线,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开通讯的第一排就是白唐的名字,自从他彻底敞开内心愿意真心去接受鬼道开始,上面的紧急联系人就被改成了白唐的名字。 他的指尖还未能来得及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按下去,手里控制着的鬼气就突然感受到了猛烈的挣扎和能量波动,力量不大,但是随着波动反应的强烈能感受到那人情绪的急切。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灼烧味,从身后扩散开来,涌入他的鼻腔。 江复庭在那一刹那抬起头的时候,看到许平一脸的惊慌欲绝。 “郭彦方!你疯了么!你刚刚怎么答应我的!”许平仰起头对着楼上大声嘶吼着,瞬间泛红的眼眶在江复庭的视线里不断的放大。 江复庭同一时间回过头,往上看的时候,滚滚的浓烟大团大团的翻涌着,从四楼的窗户缝隙里不断的翻腾而出。 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的窗户是关着的,但也盖不住黑烟从各个罅隙里前赴后继的挤出。 他听到许平的声音和情绪在那一瞬间如同上面的灼烧着的浓烟一般,决了堤。 “你放开我,我上去救他!”许平不断的挣扎着,拼命的对着楼上的人呼喊:“郭彦方!你出来!你快出来!你刚刚跟我说好的,你不能这样!”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说的话,手里的指尖在同一时间飞快的拨出了119。 上面的热浪不断的往外扑腾,隔着楼层江复庭都能感受到里面灼烧着的热度。 凶猛的火焰肆无忌惮的燃烧着,迅速的蔓延着,等他挂完电话后,他几乎能透过上面的玻璃看到蒙在屋子里,想要不断突破出来的亮丽的火光。 “啊!!着 火了!” “谁家着火了!” “快打119和120!” 耳边响起人群里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楼梯道不断有人穿着拖鞋裹着被子就慌慌忙忙,凌乱的从自己家里跑出来。 江复庭快速的拦住从楼上跑出来的一个人,“被子借我下。” 男子还在火灾的惊恐中没有回过神,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抬起头还懵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扯下来递过去。 “谢谢。”江复庭接过被子,就往楼上飞奔。 等听到后面紧跟着的急切脚步声时,他回过头冷冷得呵斥着:“你跟上来干嘛!” 许平此刻已经按下眼里的慌乱,坚定的看着他:“我会救人。” 江复庭紧裹着被子狠狠撞击着被烧得发烫的铁门,他眼神锐利的看着许平:“你开什么玩笑,想进去烧成灰吗?” “我。”许平愣了愣,他忘了,他已经忘了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的鬼气,他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单纯的灵魂,那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许平急切又心慌的看着他,眼底满是对屋子里的人的担心。 “你闪远点!我进去!”江复庭感觉到门已经开始松动,连忙对着许平叫道。 话刚说完,“嘭!”铁门骤然被推开。 热浪和气流犹如洪水猛兽从里面喷涌而出,江复庭在后退的一瞬间,掌心的鬼气瞬间涌出将许平牢牢的包裹住,推向楼梯下面。 屋子里的一切都泛着滚滚的红光,在高温的炙烤下,空气里的气流扭曲的翻腾着,映入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歪歪扭扭的。 江复庭转身对许平叮嘱了一句:“你在这等我。”他说完盖上被子就往里面冲。 救火的过程他在许平的记忆里感受过太多次,熟练到肢体都会有下意识的本能操作反应。 但是身上并没有穿消防服和任何防护性的措施,进入火光滔天的屋子里的瞬间,即便裹着冬天的被子,他都能感到皮肤上被这高温灼得发烫,没过太久皮肤就开始生疼。 郭彦方家里的东西本就很杂乱,全都是纸类,衣服类,各种箱子,到处都是物品。 江复庭开始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棉被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即便没有直接接触明火,被子上的纤维估计也在长时间的高温下到达燃点了。 他跨着步子小心避开客厅里燃烧着的火焰,就在他刚赶到走廊的时候,廊边的墙纸和天花板上的木吊顶开始往下一块一块的掉落。 大火明显就是从里面的那间屋子里蔓延出来的,走廊两面全都是腾腾燃烧着的红色火焰,将 整个屋子里的一切全都围拢在火海内。 狂舞的火蛇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不断吞噬着残存的生机,燃烧着的木头碎屑和墙纸不断的往下掉。 江复庭凝神观察着眼前杂乱交错着的火焰,努力从火焰之间抓出一丝破绽和空档。 身体因为在长时间高温的浸泡下不断泌出汗水,他额前的刘海跟从水里刚刚打捞出来一样,一撮撮的紧贴在额头上。 江复庭瞳孔骤然一缩,他迈开步子往里面冲。 身上的棉被开始在墙边紧挨着的火焰下燃烧着,刺鼻呛人的气温不断冲击着他的鼻腔。 就在快要接触到那到门口的一瞬间,边上的柜子被灼烧的突然倒塌。 “轰!”柜子重重的砸下来,横在了门板上。 在接触房门的瞬间,烈火连带房门都开始汹涌的燃烧,吊顶上的木梁紧跟着砸下来,压在了柜子上面。 火星飞溅的时候,江复庭本能的后退了几步,回过神的时候,前方的门已经被突然蹿起的大火给死死的圈住。 “郭彦方!”江复庭咬着牙对屋子里的人大叫道。 他手里的鬼气不断的翻涌,但是根本来不及接触到前方的阻挡物,鬼气就被高温的火光灼烧掉,直接搬根本搬不掉,但也进不去。 江复庭的内心开始涌上一丝紧张和迫切感。 “郭彦方!”他手里的鬼气不断的凝聚着覆盖在自己的肢体上,但还是跟刚才一样,江复庭每次要碰到前面的柜子的时候,就开始非常快速的消耗。 这次手掌触碰到柜子了,但接触的瞬间,能明显听到“呲呲”的声音。 除了手上鬼气燃烧的声音还有木头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郭彦方在里面并没有回应,江复庭不断的在心里期望着他只是吸入烟雾单纯的晕过去了。 119赶到这边至少还得五分钟,但郭彦方熬不了这五分钟。 江复庭深邃的眸子沉得更为漆黑,在这漫天红色的大火里,黑得有些亮眼。 他一遍又一遍测试着自己的鬼气在火焰上能阻挡着的时间,直到确认好自己搬开柜子的速度和鬼气衔接上能持续的时间时,周身再次涌起阴冷的大风,腾腾的黑气和火光夹杂在一起,看着有种说不出的绚烂。 他将所有的力量全都涌向手心,直接抓住卡在门前的柜子。 皮肤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能感受到强烈灼烧着的疼痛,积涌着的鬼气快速消耗着,他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流失,卡着的柜子终于被他抬起了一个边角。 他非常小心的继续支撑着,但是随着手心的鬼气愈发的 淡薄,皮肤上感受的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死死的盯着房门的方向,体内的鬼气继续小心的往手心调动,就在柜子被搬开的一刹那,他的头顶上方再次传来一阵异动。 江复庭抬起头的瞬间,只看到悬挂着的剩下的木梁带着滔天的火光快速砸下来。 鬼气在这一刻被运转到极致,江复庭快速将抬开的柜子扔向角落,但是木梁掉落了下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砸到的时候,那根木梁就这么悬在了他的鼻尖上。 江复庭瞪大眼睛,滚了滚有些干涩的喉咙,气都不敢出一下。 直到悬在身上的那根燃烧着的木梁带着呲呲的声音,晃晃悠悠不停抖动着从自己眼前挪开。 江复庭这才晃过身,身上的衣服到裤子全部湿完,他顺着木梁被搬掉的方向转过头的时候,脸色的震惊根本来不及平复,涌上了些许的怒意:“许平!你快出去!” 许平仿若未闻,他静默地站在那看着自己。 他的灵魂有些透明,身体像是融进了这场火焰里,四周泛起若有若无的红色火焰。 随后,那张帅气的面庞连最后一丝挣扎都消失不见,脸上的坚毅在这场炙热的海洋里显得尤为亮眼。 江复庭看他继续往自己这边走,正准备将自己身上的鬼气化出一部分涌向他身上的时候,许平猝不及防加快速度奔过来,猛地将自己用力一推。 江复庭回过头只听到他镇定地说:“不用了,你在外面等着。”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八章:彻底的消失 他没想到许平的力气还那么大,被推出来的刹那恍惚了下,等他再完全回神,许平的身影卷着一阵风消失在他眼前。 “轰!”里面的房门被强行破开。 江复庭再看到许平时,他浑身都燃烧着熊熊大火。许平弯着腰,他用整个身躯挡着自己呵护的东西,很小心的推着轮椅从屋子里冲出。 江复庭接过轮椅的时候,许平的灵魂已经彻底透明。 “快出去。”他的声音和淡薄的灵魂一样虚弱。 江复庭清晰地感觉到他接过郭彦方时,许平布满愁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身上的火焰燃烧的比屋子里的纸屑还要迅猛,那个身影渐渐模糊,温和的笑容还来不及看清,便彻底融进了大火里消失不见。 江复庭感觉眼睛一阵刺痛,许平就这样消失了,彻底的消散了,连魂魄都没有了。 消失的让人有些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轮椅上的人突然痛苦的干咳了一下,江复庭顿了一秒,就护着轮椅将郭彦方快速从火焰里带了出来。 他在屋子里的时候没有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消防车的声音,就像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场大火隔绝开来一样。 他冲出屋子的一瞬间,就看到几个消防人员从楼下奔波上来。 江复庭没听清他们跟自己说了什么,耳边一阵嗡嗡的,思绪还沉浸在许平刚刚燃烧着的画面里。 他看到有人把郭彦方带下去,推上120。 走下楼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好奇打量着自己的人群,外面还在漫天飘着雪,踩在地上的时候脚下已经有点松软绵密的感觉。 他看到刚刚赶回家的郭长欢,女人的脸上惊慌失措的,妆容花了一脸,她情绪激动的握着自己的手说了什么,江复庭始终没有听清。 他的胸口一直有些发堵,从许平燃烧着出现他眼里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后面思维游离回来的时候,只听到了郭长欢一直在对自己拼命的道谢。 江复庭看了她一眼,抽回自己的手,眼眸跟此刻的大雪有些发冷,嗓子还有些干:“是许平。不是我。” 郭长欢不敢置信的愣在了原地。 江复庭没有再跟她说话,明明不太冷,却收紧了自己的外套。 这个地方他现在一刻也不太想多待,呛鼻的浓烟一直到离这块区域的三条街之外都能闻到,怎么也挥散不掉,就像脑海里的许平还在他眼前源源不断的燃烧着一样。 江复庭回到白唐家的时候,依旧能在这边闻到些许的塑料和金属燃烧着的烟味,他有些烦躁的打开窗通着风 ,闻着外面大雪湿润的味道,随后他就坐在沙发上发着呆,时间像是静止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隔了好一会,他才用双手捂着脸颊狠狠的揉搓着,脸上还沾着些纸和木头燃烧后的碎屑。 江复庭看着手上灰色的,结着块的残渣,手指轻轻一捏,就化成了粉末。 外面突然刮进一阵冷风,那些粉末便随风而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站起来脱着外套,顺着摸了下口袋,里面冰凉的东西硌了下手,是许平的怀表。 江复庭垂眸看着怀表后面的照片,上面的两个青年依旧满眼笑意的紧挨在一起。 他伸手轻抚了下,怀表却突然石化了一般,铜绿和古铜色的金属瞬间发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随着外面的大风一同飘散开来,落入外面纷飞的大雪里。 就这么,一眨眼消散了。 跟许平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的。 江复庭顿了下,才慢慢放下外套,走向卫生间。 镜子里的人头发上面还沾了不少的灰,脸颊也是,看样子刚刚那一下并没有把脸抹干净。 江复庭打开水龙头,听着水流直接淌进下水管的“咕噜”声,心里空缺的感觉才像是被填补上,扎实又安心。 他再出来的时候,眼角依旧有些酸涩。 大概是之前许平带给他的记忆太过深刻,又或者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感触太过强烈。 总之许平消失的时候,他就一直有种空空的不真实的感觉,就像自己的一部分突然被掏掉了,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的痕迹,只会残存在自己的记忆里。 他开始翻出英语阅读通篇通篇的背,背了一会又去看白唐书架上他没见过的书籍,再隔一会开始坐在床上吸纳阴气。 直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再次出现的时候,江复庭才睁开眼。 白唐出现的一瞬间脸色并不太好,眉间一直是紧皱着的,直到看到他的一瞬间才舒展开,随后又奇怪了一下:“就你一人在这?” 江复庭抿了下唇,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艰难的开口:“他没了。” 白唐换鞋子的动作顿了下,就靠在门口的墙上,然后回过头来:“怎么回事?” “郭彦方家着火,许平去救他。”江复庭闭上眼睛,有些疲惫。 白唐没有再说话,换完鞋子以后就这么走过去,坐在他的边上。 江复庭感觉旁边的床铺凹陷了一下,眼皮边上多了重阴影,睁开眼的时候白唐正面对着自己。 “难受?”白唐没有说别的,直接开口问道。 江复庭盯了他一会,才回答:“有点。” “没事。” 白唐张开胳膊,对他笑了笑,带着看尽人生百态的无奈。 江复庭也没有再像以前那么见外,环上自己的胳膊。 两个人抱住的时候,白唐身上扑鼻而来的味道涌入大脑,洗刷着记忆里挥之不去的灼烧味。 这一刻是舒服且让人安心的。 江复庭的情绪平复速度和适应能力很快,等完全从那种难受又空寂的状态里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到白唐灼热的呼吸紧贴着自己的后颈,感受到气流的那块皮肤有些痒麻。 他有些尴尬的拍了下白唐的背:“我好了。” 白唐这才松开他,“现在可以说说了,刚刚到底什么情况?” 江复庭靠回床头,瞳孔顺着思绪慢慢清明起来:“许平没有鬼气了。” 白唐紧跟着把腿盘上床,疑惑道:“他不是修了二十年鬼道么?” “有人告诉他,可以让他活回来。”江复庭想了想,“鬼气,鬼道都没有。也没有躯体,还是魂魄。” “他有说是什么人了吗?”白唐脸色变化了一下。 江复庭捏紧了藏在被子下的手:“没有。” 眼神却留意着白唐身上的变化,快速捕捉到了对方神色里一闪而过的凝重。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去查的,你明天要回学校,早点休息。”白唐看了他一眼,“考试结束前,我不会再带你接单的,你安心考试。” “恩。”江复庭有些劳累的闭上眼睛,“许平突然出来是因为什么?” 许平那会说是想郭彦方,但是自己怎么也无法相信,待了一周,怎么就突然想出来了?他不是个冲动的人。 耳边并没有传来白唐的说话声,他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往自己这边递过来。 江复庭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自己被子上放着一张纸条。 他瞅了眼白唐,白唐只是对着他扬了下头。 江复庭伸出手捡起纸条,手感有些粗糙,上面沾染了森森的阴气,一看就是烧给死人的。 打开以后里面也是黄色的,上面的字迹很清秀,但是看到内容的时候,他的手指不由颤抖了下。 他想到晚上去郭彦方家时在他胸口看到的打火机,想到下午郭彦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去逛百货大楼,想到郭彦方对他说的沉湎于许平死时的话,还有对郭长欢人生的愧疚和自责。 “这信。”江复庭慢慢开口,“是什么时候烧给许平的。” “地府那里昨晚有送信的记录。”白唐平淡的看着他。 昨晚吗? 江复庭看着信上的内容,俊挺的剑眉再次轻微拧了拧。 所以也难怪许平要不顾一切的跑 出来,去掉自己的鬼气,宁愿变成一个非常脆弱普通的魂魄,也要来看他。 不是单纯的想他,而是真的担心郭彦方会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极端的事情,可是许平还是失败了。 郭彦方大概是真的受够了这种残破的人生,他说的觉得自己拖累着郭长欢都是真的,而不是一时气话。 这些东西长年累月的不断挤压,一个人什么都做不了却又一天到晚守着那个死沉又冰冷的屋子。 江复庭看着郭彦方的字迹,甚至能看到他写字时突然轻松的感觉,就像背了几十年的沉重负担终于卸下的轻快和飘然。 他甚至无法去埋怨是因为郭彦方放火去自杀,导致许平的消散。 江复庭紧攥着那张纸,修长的睫毛轻颤了下。 —许平,我累了,我已经撑不住了,我来找你,你在下面等着我。 落款:郭彦方。 江复庭看完后深吸一口气,将纸按照原来的方式端端正正叠好,还给白唐。 外面的大雪还在持续着,白茫茫的一大片,整个城市的每一个死角都没有落过,像是裹了层厚厚的棉被。 几天下来整个学校都围拢在热切的复习氛围里,特别是高三,下课时间即便老师不占课间时间,基本上大部分的学生屁股都离不开座位的。 后方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的时间,又少了几个数字。 期末考之后就是寒假,寒假之后,真的高考就要来了。 (本章完) ------------ 第四百九十九章:跳楼 江复庭翻完卷子后慢慢合上,杨林生现在是一到课间就会搬着凳子直接自觉的坐到了自己边上,抬起头的时候就能看到他那张时不时拧成苦瓜的脸。 对方卷子上的大题还是空白一片,然而课间已经过去七分钟了,连个大致的解题思路都没有。 江复庭拿自己的笔敲了下他的笔杆,“这题昨天做过的,题型一样。” 杨林生直接趴在了试卷上,脸上的表情格外的痛苦,下巴撑着强打着精神。 这种对他来说如同炼狱般的复习进度持续到了期末考结束的那天,终于像是出狱般的解脱。 江复庭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像被人羁押了已久,这会终于被放出来一样。 杨林生明明离他隔着几个班级的考场,还是一眼抓到他,远远就从走廊那头开始撒着腿起跑。 江复庭无语的看着他快扑到自己身上,在他要扑上去的瞬间,淡定的侧身躲掉。 杨林生已经刹不住车,结结实实的撞上前面的女生。脚下踉跄的时候差点把女生都带倒。 “啊!你干嘛!会不会走路啊!”被撞的女生抓牢手里的笔袋和草稿纸,转身怒气汹汹得骂着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杨林生双手合在一起不停的对女生道歉着:“脚底打滑,不是故意的。” “学校明确规定,禁止在走廊跑跳,大声呼叫。”女生明显还在生气,不爽得继续教训着。 “哎呀,真不是故意的。”杨林生对她的不依不饶开始有些不耐烦,“你要实在不服气,你踹我一脚可以了吧!” 他话刚说完,楼下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叫,几乎贯穿了整个高三教学楼的楼层:“有人跳楼了!” “哪啊?!” “谁跳楼!” “卧槽!考完就跳!要不要那么可怕!”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楼下男生的大吼吸引走,听到声音的人都迅速地趴到走廊外面仰天观看。 没几秒钟,刚才还有些空的走廊,这会全部挤满了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的人群。 “哪儿啊!在哪儿!”杨林生听到楼下传来大叫的同一时间抬起头,但楼顶的天台空荡荡的,除了压着层厚厚的大雪和冷风,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们在这傻看什么呢!高一高二教学楼啊!不是我们这!”楼下传来另一个男生着急的喊叫。 紧接着,江复庭就听到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往楼梯跑。 “轰轰轰!”离楼道还隔着点距离都能听到波澜壮阔的脚步声,地动山摇的有如万马奔腾之势,他甚至感觉这栋楼都被踩的在颤抖。 这种看热闹的情绪就像是考前在大 家胸口积攒了已久的压力,突然有了宣泄的路口一样,奔跑着的每个人几乎都是亢奋的。 就在江复庭正站在那里看着这群人发了疯似的往楼下冲的时候,衣袖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他抬起头,发现杨林生正如同这些人一样,带着一脸看好戏的兴奋望着自己。 江复庭下意识的抽回手。 但是杨林生揪得更紧,并且找了一个非常让他不能拒绝的借口:“去看下吧,你好歹是学校知名的学霸,万一是真的有人跳楼了,得把人劝下啊,这好歹一条人命!” 江复庭只能皱着眉跟他一块穿梭在这汹涌的人群里。 赶到低年级教学楼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围观的学生挤得水泄不通的,还有不少老师满脸担忧的抬头紧盯着上面。 楼顶上一个带着帽子的女生此刻站在天台的边缘,目光悲戚的看着下面。 “我去!还是真的啊!”杨林生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的时候就被这阵仗给吓到了。 江复庭抬起头往楼顶上看去,就在他看清了上面那个人影的一瞬间,漆黑的眸子顿时凝了凝。 女生虽然带着帽子,但是烫染的头发他看得清清楚楚的,还有那身和学校有些格格不入的装扮,江复庭几乎在看到的一瞬间就认出那人来。 就是那天晚上在公交车上碰上的女生。 那个司机的外甥女! 江复庭硬着头皮开始挤入汹涌的人群。 前面老师不断劝说着的声音,在他耳边也愈发的清晰嘹亮:“王思离!你别冲动!一次考试失败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考试再继续努力就行了!你先赶紧下来!” “就是啊!没什么好想不开的!成绩再重要也抵不过命重要!是不是?” “你现在还年轻,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想想你现在才十几岁!以后还有大把时光感受这个世界,何必跳楼!” 所有人的心都在女生的身子开始在边缘晃动的时候,顿时猛得一揪。 不少人这才从刚刚冲昏了头的兴奋中回过神了,这不是开玩笑的,那个女生是真的想跳楼! 江复庭也没管被自己挤到的人不爽的眼神,游鱼般的钻到了人群最前面。 身后杨林生还在费劲的挤着人群紧跟着他,“你等我一下啊!卧槽,看不出来你怎么比我还来劲啊!” 江复庭没有管他,神色肃穆得抬起头直视着上面飘飘欲坠的女生。 边上的老师和身后的一些同学还在不断的大喊着,劝说着她。 王思离木讷地看着地上的叽叽喳喳的人群,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在这一刻之前,这些人, 站在脚下的所有人都将她当灾难,当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 没有人会主动跟她说话,没有人会关心她,没有人愿意帮助她。 她冷冷得看着他们,神情淡漠至极。 但现在却露出这副惺惺相惜的模样,表演在给谁看呢,谁会看?看的人都是相互表演着的人,只有他们自己而已! 她勾了勾唇角,那双圆圆的眼睛空空的,没有情感,没有留恋,没有一丝的希望。 跳下去,就结束了。 真的太累了,光是站在这,她都觉得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王思离慢慢的闭上眼睛。 “你跳啊!有种你跳啊!”耳边传来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狠狠得划过了她的心脏。 王思离身子颤了颤,这个声音陪伴了她十几年,她再熟悉不过,从她记事起,每一天的颐指气使,每一天都如同刀子般血淋淋插入她胸口的话语。 十几年的每一天! “不敢跳站那上面干嘛!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要死就早点死了干净!”楼下妇女撒泼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大叫着:“我都嫌有你这样的女儿丢人!” “我告诉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小小年纪就被人包养,老娘都没你厉害!” 江复庭看着突然冲到眼前对着楼上大叫着的妇女,冰冷的视线锁在她身上,周身的气压紧跟着不断的降低。 身后的人群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像是突然砸起了不小的水花,刚刚还在劝说的那些学生和老师,喉咙如同被人突然堵住了,劝服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人群转而变成了低声议论的八卦。 “不是吧,真的假的,我还以为她也就面上这样,看着还挺酷的。” “哎呀,私底下谁知道呢,本来就不能看表面的。” “真脏,难怪她妈妈不喜欢她。” 王思离看着下面的这些人,嘴角的冷笑咧得更加张扬。 果然这些人就是这样,那张虚伪的皮多一刻都裹不住,一转眼就全部都带着一副有色眼镜,就像她本该、活该遭受这一切一样。 她双手紧紧得捏着,目光看向那个中年妇女的时候,身体不停得发抖。 “你跳!有种你就跳!你敢跳,我肯定给你收尸!” 女人依旧肆无忌惮的咆哮着,粗蛮的声音带着穿透力,她急不可切的叫声像是巴不得上面的人能在下一秒就掉落下来一样。 江复庭听着身后越来越嘈杂的谈论,往前面那个女人走过去,冷冷得开口:“你安静点。” 女人被他的声音吓一跳,猛地回过头,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校服,脸上的神情 再次嚣张起来:“我吵着关你屁事啊!我教育我自家的女儿,你管那么多干嘛!” 江复庭懒得跟她多废话,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杨林生:“我上去看下,警察来了给我打电话。” “你还要上去啊!”杨林生被他这话惊到了,瞪着他,他不会真打算管这闲事了吧。 “恩。”江复庭随意的应了下,就在其他学生的惊叫下往楼上狂奔,楼道安静的只剩下他沉闷的脚步和急促的呼吸声。 江复庭没有耽搁太久,就赶到了天台的门口,门开开的瞬间,被守在门口的两个老师拦住。 “你等等,那边已经有班主任在劝她了,你赶紧下去吧,万一刺激着就真的跳了!” “这里不是你们学生该管的,有我们老师处理着,你赶紧回去!” 两个老师知道他是谁,对他说话的态度很和气,语气里的担忧和焦急却怎么也掩不住。 江复庭望着天台边上的人,王思离仍然站在边缘非常的位置,离十步路的距离站着一个女老师,看起来应该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另一边小心翼翼站着兜着的就是校长。 王思离此刻背对着他们,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他们说过任何一句话,一直都是轻描淡写的站在阳台的边缘。 背影看着有些萧瑟和冷清,女生身上夸张的服饰反而将她勾勒的格外的落寞。 江复庭想起上次在公交车,女生说话时不屑一顾的样子,仿若对这世界的一切都是那种无所谓的样子,那种毫无留恋的漠然。 她不是一时冲动,她大概是早就想好了,只是专门挑着今天这个比较特殊的时间而已。 (本章完) ------------ 第五百章:奇怪的女人 江复庭紧蹙着眉,对阻拦着他的两个老师说道:“我认识她。” 身前的两人明显惊的错愕了一下,大概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认识这样一个不修边幅,乱七八糟的女生。 趁着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复庭推开身前阻拦着自己的手,大步迈上去。 “王思离!”他一边走一边叫着。 女生的背影明显愣了下,边上的班主任和校长在看到她难得给了个反应,惊喜的差点没管住自己的腿冲上去。 王思离慢慢的转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先下来。”江复庭难得温和的开口。 王思离静静得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苍茫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是坚决的。 “过不去的,走着走着就过去了。”江复庭说话的时候,脚下的步子一点点非常小心得在接近她。 王思离还是摇着头,神色决然的看着他,那个单薄的身躯像是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着:“不是能不能过去的问题,是我走不动了,我走累了。” 江复庭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离她越近,脚下挪动的步子就越缓慢:“那就原地休息,然后再走。” 王思离站在那里看着他,长发一直随风飘动着,脚上的黑色高跟皮鞋上覆了一层白色的雪,她慢慢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开口:“你别过来了,我不想休息,我只想睡一个漫长的觉。” 江复庭顿时停住了脚步,现在离她的距离还不算太远,如果跑过去对他而言最多三步,但是他跑的再快都不及坠落那一刹那的速度。 他尽可能的保持着心态上的平稳,神色如常的看着她,自己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细微的一个表情都可能会让她受到刺激。 王思离的脸是灰色的,眼睛是灰色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包括她看到的世界都笼罩在灰暗下面。 江复庭看她安静下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才又开口:“你设计的纹身很好看。” 王思离刚刚还缥缈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慢慢变得有些吃惊,那双眼睛不知不觉的就睁大了一些。 即便只有一瞬,江复庭还是看到那道突然亮起的光芒。 “你那天不是这样讲的。”王思离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惨淡,感觉所有人都只会在这个时候悲悯她而已。 没想到就连江复庭也不会例外,跟这些人一样。 “我不会夸人。”江复庭一本正经的跟她解释:“还行就是不错,一般就是不行。” 王思离没有想到他会真的这么认真的解释,嗤笑了一下。 女生突然发出的清铃般的笑声在这种沉抑的氛围下,显得尤为悦耳。 “跳下去后,那就再也设计不了,也画不了。”江复庭的声音沉稳而柔缓,“唯一喜欢的都做不了,舍得吗?” 王思离恍惚了下,思考之后痛苦的咬着下唇,每个人在最黑暗的时光里都会有一个心灵寄托,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一件事。 不管那是什么,里面的一切都倾注着她的灵魂,她的一切,就像是自己的第二个生命。 在那些漫长又难熬的时间里,画画就是她唯一的释放口,痛苦的情感也好,还是不安过的每一个夜晚也好。 杀了自己,就会把那样唯一美好的东西也杀了。 江复庭察觉到了她此刻的纠结,刚刚还麻木不已的脸庞染上了痛苦的挣扎,只要还有想法,那就是有希望的,最怕的就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只留下那副躯壳。 他脚下的步子再次小心迈开,动作小心翼翼的,脚底落下来的时候,轻的连脚下的雪块都舍不得踩下去。 一步,两步,又是小步的往前挪。 江复庭伸出手,修长的指尖往眼前神色有些慌乱的女生慢慢触碰过去,划过了冰冷的空气,划过了那层被死气笼罩着的隔阂。 王思离这会没有一开始那么抵触,就连自己快要接近到她的时候,她也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错愕的。 眼底的情绪乱成了一团,像是被扔进了搅拌机,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全都是混拌在一起。 “下来。”江复庭快要触及到她的衣角的时候,轻声说着。 王思离的瞳孔回了神,脚下的步子往前挪了挪,开始往他这边接近。 江复庭心底划过一丝喜意,对她扬起眉角,鼓励着她,让她继续,只要从台阶上跳下来,就彻底安全了。 王思离的鞋底继续慢慢的往前摩擦,她的动作很拘谨,像是前面阻挡着会让她遍体鳞伤的荆棘。 江复庭格外耐心的一直将伸出的手隔在冰冷的空气里,王思离每挪几分,他就会勾一勾手指,不停得激励着她。 王思离的手指捏得很紧,如果下去了,这些人日后会怎么看她,不重要,这些东西本来就不重要。 让人难受的是,明明是世界上关系最亲密的人,明明身上流动着的血液和基因全都是最接近的,可发起狠来的时候,却比陌生人还要更陌生,比仇恨的人更让人想去恨。 大概也是因为血缘关系,所以会本能的对她抱有着永无止境的期望,会从她身上渴望着什么,即便每一次都会被狠狠打破,但是总会被那该死的羁绊又粘连起来。 扯不清,摆脱不了。 她更在意的是,下去后,站在底下鬼吼鬼叫催着她去死的 那个人,会怎么看她? 会因此心疼自己吗?会多关怀自己吗? 但现在看来,怎么可能! 回去之后,那个家还是那个样子,什么都不会变,所有的一切还是以前一样,不会因为自己的抗争而产生任何的变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绝望而怜悯自己一点,她回去之后依旧要一个人在漫无目的的大海里浮沉。 所有不该怜悯自己的人都会愿意在这个时候拉自己一把,可最应该,最期望的那个人,连装装样子都是不屑去做的。 王思离眼里的光忽然晃动了一下,渐渐又熄灭下去了。 磨蹭的脚步突然停下,王思离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江复庭的心跳随着她停下的动作紧跟着一滞,空气中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楼底下的妇女还在声嘶力竭的大骂,至于到底在骂什么也听不太清了,和周围混杂着的劝诫声重叠在一起。 一层比一层零乱。 江复庭紧盯着眼前的女生,只剩下两个人之间短促的呼吸。 他亲眼看到那道好不容易燃起的微弱熹光又快速的扑灭,心里的从容已经被打破,有些焦急的开口:“快下来。” 王思离纹丝不动,静静地站在那里。 “王思离!快下来!别再想不开了,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啊!” “就是啊,快下来!一会我们还约着考完试班级聚会呢,老班请客,我们免费吃!” “上面冷,风大!站久了会感冒,站累了下来吧!” 一道道呼叫声被冷冽的寒风卷来,拂过上面的天台,江复庭继续劝着:“就一步,不需要有负担。” 王思离挣扎了一下,最终放弃了,大概是累了,想要继续带着破碎的身子苟延残喘下去,就在她正准备再次抬脚,往台阶下走的时候。 “王思离,你怎么还不死啊!要死赶紧的,耽误我收尸的时间!” “你跟你爸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天天看到你们都嫌丢人!死了好,我耳根子清净了,你不是喜欢你爸吗!赶紧下去陪他啊!” “他在下面那么孤单,还等着你养老呢吧!” 妇女的声音像是从远方穿透过来,带着距离感却又格外嘹亮。 江复庭怔了怔,像是海底里有什么东西接二连三的炸开来,翻起了巨浪和水花,他感觉到脸颊前突然涌过一阵大风,比下过雪的天还刺骨。 他看到女生亮丽惹眼的外套在对方转身的瞬间灌满了大风,她突然跃起的时候,如同一只翱翔的飞鸟,带着决然和不顾一切,外套是她扑棱着的璀璨羽毛,张开的胳膊是她的翅膀。 “啊!!!” “跳了!!” “120还没来啊!” 伴随着人群失声惊恐的尖叫,王思离的身体在跃到最高点的时候,开始往下坠。 江复庭脚下顿时蓄满了力量在她起跳的瞬间,身形顷刻而出。 “江复庭!!” “啊啊啊啊啊!” “老师!江复庭也挂下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江复庭本来想直接拉住她的,但是王思离是真的狠了心的在跳,她的起跳高度和距离很远,根本没给自己任何反思的机会。 在身体紧跟着冲出去的瞬间,他快速的判断着,随后一同飞跃出去,耳边呼哧着冰冷的寒风。 身体停留在半空中的时候,他的脚步迈着空气多跨了一步。 推力的作用下,他成功的抓到了王思离,但落下的速度很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得身体已经开始加速往下掉。 江复庭反应迅速的伸出另一只手,身子划过天台边缘的瞬间牢牢得抓住了房顶的边沿,两个人的重量全部都承担在那唯一一只支撑着的手上。 即便他力气再大,那只手也在肌肉强行的透支下,开始有些泛红,紧攥着的骨节却是发白的。 江复庭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紧抓住的人。 王思离同时呆呆的扬起头看着他,目光里藏着一丝歉疚,“我。” “别说话。”江复庭低沉的回答,声音有些吃力。 (本章完) ------------ 第五百零一章:激变 他说完后就开始快速的打量起自己紧挨着的墙面,石台下面大概七八十公分左右,就是教室的窗户,按照这个距离王思离的身体应该是能接触到教室窗边的。 “江复庭!你们怎么样!”上面的老师在同一时间已经快速跑到天台边缘,趴下来慌张的问道。 “找人去六楼教室。”江复庭轻喘着回复道。 “好!”校长立马转过头,跟后面的其他老师快速交代着。 没过多久就听到下面窗户里传出来挪动课桌的声音,金属摩擦着地面的时候不断发出刺耳的“呲啦”,飘进耳朵里让人有些难受。 就在江复庭感觉到自己一直挂在石台上的手酸到有些麻木的时候,下方的窗户里终于传来一声呼唤。 “快,小心把人接住!” “动作慢点!慢点!” “小心点啊,别碰着了,你边上扶好!” 江复庭感觉到身体一直拖着的重量突然没了,身体跟卸了重负一样有些轻松。 女生一直到被人抬进教室的时候,一直都是抬起头看着他的,眼里充斥着愧疚,不是江复庭想象中的桀骜和真的冷漠。 确定女生真的彻底安全后,他才抬起另一只手,轻松的爬回天台。 两只手都在过渡的使力下,酸得有些发胀。 校长和另外守在这的老师都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在他脚步轻浮的走下台阶的时候,校长连忙上来询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哪?120一会就来,一会一起上医院看下?” “不用了。”江复庭甩了甩发麻的手,拍着身上脏兮兮的墙灰。 校长不敢放松,继续快步跟上来:“真的没事?去看下比较放心了,你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别到时候影响考试发挥!” 江复庭无语了下,高考好歹还有大半年,简洁的回道:“不至于。” “真不用?”校长直接挡在他眼前,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不用。”江复庭皱了下眉,“就是脱力,休息两天就好,我去楼下看下她。” 他说着直接绕过了挡在眼前的人,快步跑下楼。 赶到楼下的时候,王思离刚好闷着头从教室里出来,她边上还紧紧的围拢着两个看护着的老师,深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王思离半推半就的走着,脸上的神情是不耐烦的,“我都说了,我不去,我又没真的摔下去,我不需要去医院!” “去检查一下,万一身体有什么问题,你妈也会担心的,没什么事最好,赶紧回家,以后别再想不开了。”边上的老师难得对这样的学生一脸耐心的循循善诱。 “我妈?”王思离脚 步一顿,露出嘲讽的笑容,抬起脑袋的时候正好看到往她这里走来的人。 刚刚咧起的讥讽笑容就被她收住了,转而变得有些尴尬和羞愧。 江复庭从容的走过去,又是恢复了以往的平淡:“怎么样?” 王思离继续好笑的一笑:“你们这些人真奇怪,又没真的摔下去,一个个都来问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那就不去医院了。”江复庭看着她眼里积压着的挣扎,慢慢开口。 王思离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惊异了下,打探在他身上的目光变了变。 “这怎么行,万一刚刚掉下来的时候碰到了,真的伤着哪了,学校要担责任的,你没看到她妈妈那不依不饶的样子。”边上守着她的班主任连忙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责备。 “你别跟我提我妈!”王思离突然愤怒的叫道,刚刚还对周围不屑一顾的模样瞬间被内心深处的怨意给取代。 她转过头,言辞俱厉得质问着边上的班主任:“你看她那样子,像妈吗?” 她哆嗦着捏了捏手指,一字一顿的:“路边随便捡条狗都能有感情吧,我呢?” 王思离的厉声尖叫突然停住了,神情也呆滞了下来,像是卡机了一般。 江复庭默看着她,心底翻起说不清的疑虑。 短暂的停顿后,王思离忽然扬起更为夸张的笑容,整个人的气势都在那一瞬间被彻底的颠覆掉。 她圆润的眼睛顷刻间涌上了暴戾,眼角带着狠厉的锋锐,举止神态都在那一刻变得乖张起来。 明明是莞尔一笑,但她整个人都涌动着怪异的违和感,红唇微启,慢慢吐出几个字:“连条狗都不如。” 江复庭凝视着她,明明还是这个人,但浑身散发出来的味道和之前的人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对方的眉毛高挑着,眼神里的不屑和之前也是不一样,如果之前只是淡漠和厌烦,现在的不屑就是高位者的蔑视感,如同对他们这群人的嘲笑。 “看我干嘛!没见过我一样!”王思离冷嘲热讽的用身体将两边阻挡着自己的人蛮横推开,大步往前走着。 “王思离,你等等!”班主任紧跟着往前跑,“你别这样说你自己,也别这样说你母亲,她生你养你本来就不容易!” 王思离的脚步猛地顿住,回过头阴狠地瞪着她,恐怖的眼神吓得后面跟着的两个老师顿时收住脚。 江复庭同样被她这阴沉的样子惊了一下,对方的状态如同一条沾满剧毒的蛇吐着芯子望着他们,不断涌动着的狂暴甚至可以吞噬周边的一切。 他还来不及往前走,王思离已经随手拖过桌 椅用力得砸在他们脚前:“我说过!别提我妈!她算个什么东西,给了条命而已。” “轰!”桌子砸到地上的同时,她顺便推倒了边上的桌子,抽屉里的书本全都乱七八糟的掉了一大片。 她说完,转头就要走。 “王思离!”班主任有些不甘心的再次喊了声。 她转过身又抽了张凳子摔到他们眼前:“别吵我!” 凳子砸到地上的瞬间,靠背上的木板都掉落下来。 站在教室里几个人没有再吭声,江复庭就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带着毁灭的意气一点点的消失在他视线里。 隔了良久,静谧的教室里响起一声满是无奈的叹息。 江复庭别过头,看了眼边上像是苍老了十岁的女老师,这个老师授课的时间一看就没有太久,妆容很精致,眼角的皱纹不太多,皮肤除了有些干燥还是挺细腻的。 大概也是这样才让她从高一新生开始带班。 她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对他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麻烦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然后特意对江复庭说道,“你们高三刚考完也挺辛苦的,听说没日没夜的在复习,赶紧回家休息吧。” “那我先走了啊,我还有事跟我班里的那帮小崽子交代。”刚刚帮忙拉人的老师也没有客气,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女老师正准备扶桌子,看江复庭还站在那里没有动,有些奇怪:“你怎么还不回去,听说带你们班的是老梁啊,他挺严格的吧。” 江复庭蹲下身子给她搭着手:“没事,不急。” “谢谢了啊!”她客气地笑了笑,开始扶地上的凳子。 江复庭没有再回话,搬完桌子后开始整理着地上散乱的书籍和试卷。 “你是怎么认识王思离的?”她慢慢理完桌子和凳子后突然问道。 “公交车上。”江复庭顺手把人掉出来的试卷归类好。 “这样啊。”女老师收拾完以后,又叹了口气,“我看她和你都不太像主动说话的人。” 江复庭想了下:“她舅舅话挺多的。” “她舅舅?”女老师显然没有听王思离说过,家庭信息大概也没有填到过,听到的时候还挺疑惑的,思索了一下,“她舅舅就是开公交车的?” “恩。”江复庭点着头,将理完的东西放好,双手压在试卷上想了想,脑子里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但是又不太确定。 犹豫了再三还是开口:“王思离,是不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又觉得这种揣测有些恶意了。 “怎么了?”女老师已经门窗合上走过来,见江复庭没有回答,温柔的笑了下,“ 走吧。” 江复庭跟上她的脚步,走廊那头的楼梯已经可以依稀听到一些零碎又匆忙的脚步声,他最终开始找了个比较婉转的措辞问道:“她是不是,心理上生病了?” 之前看陈佳南的死亡前视频让他格外的记忆犹新,发病的痛苦和折磨,身躯和精神就像是永久的围困在那里面,进不去,出不来。 刚刚王思离突然变化的眼神,让他蓦地回想起这些。 边上突然安静了一下,脚步声也没有了。 江复庭别过脑袋的时候,女老师正拧着眉认真思考着:“这个,我还真没注意过,我一直当她是叛逆,不爱跟别的同学交流,而且也没人敢欺负她,我就没想那么多。” 江复庭看着走廊外,楼下的学生正因为刚期末考完,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一眼望过去,稀散的人群嘻嘻哈哈的打闹着。 学生中间一个人影的穿着打扮在这些人里面格格不入,那个妇女穿着酒红色的大衣,卷发盘在头顶,步子走得很快,看的出来她挺急躁的。 目光留意到她身上的一瞬间,江复庭沉着脸,“不一定是学校原因,也可能是家里的。” 女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同样看到了正在快步离开的妇女,恍然道:“我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会关注的。” 江复庭淡淡的“恩”了下,加快速度往楼下走。 (本章完) ------------ 第五百零二章:预谋 下楼的时候碰到不少已经上楼的学生,不少人都把好奇又敬佩的目光一一扫在他身上,直到走出楼梯的时候,这些打量的眼神还跟贴在了他身上一样。 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包括楼上的人都会专门探出头来专门瞧一下,搞得多看两眼,自己就能成为当事人一样。 人就是很奇怪的生物,明明是自己当初避不可及的事情,却在事后不停的往上贴,巴不得自己成为话题者的中心。 “你刚刚真牛逼!” 江复庭刚刚从低年级的教学楼里出来,隔着一小段距离就听到杨林生大声说话的声音。 他看了杨林生一眼:“怎么还在这?” 杨林生翻了个白眼,揣着兜,散漫的说道:“等你啊!” 江复庭没有理他,继续走着,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快速的扫了眼,是林锦的。 —儿子,今晚回家的吧! “哎,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我妈说请你吃饭的事情,你安排在哪一天啊?”杨林生也没管他乐不乐意,直接问道。 “等你考试成绩出来。”江复庭一边说着低头飞快的回了一个简单的字:回。 “还得等成绩!明明我请你吃饭,搞得我倒贴着你一样。”杨林生听到还要等几天,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他妈已经在他耳边因为这个事情唠叨了快半个多月了。 江复庭默了默,才慢慢回道:“那就算了。”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寒假的规划。 杨林生顿时一脸幽怨的瞪着他,“我等!” 出校园的时候,天已经灰得不行了,天上云层厚得透不过一丝光亮,大地像是被隔绝开来,只剩下缥缈无尽的阴冷。 王思离从班级出来的时候就离开了校园,她站在一个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英伦风建筑前,屋顶的斜角高耸如云,高深的一排排拱门下亮着暖黄色的灯,照得这栋房子有种复古异域的味道。 建筑前面摆着一个大理石雕刻着的牌子:臻想会所。 王思离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手机上,手机再次震动的时候,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屏幕上的收件人是张统,短信是她主动发出去的。 —想你,晚上老地方等你。 对方回信的速度不出她意料的快。 —乖乖等着,晚上哥哥好好疼爱你。 王思离收起手机,直接往建筑里面走进去。 她脸上的妆容还是白天的,虽然浓厚,但是满脸的胶原蛋白无一不透露着她还是个小女生的信息,进入建筑的时候时不时有人用好奇的眼神侧目打量着她。 一楼跟普通的酒楼一样,是个大厅。 所有颓靡,所有放纵,以及欲望和荷尔蒙放纵的场所,都在八楼。 王思离进入电梯的时候显示八楼的按钮已经亮起了红色,她掏出一个口香糖塞进嘴里,走进电梯的最角落,等待其他人群陆续上来的时候是满脸的不耐烦。 “嗒!”口香糖在嘴里鼓起又破裂的声音灌满了整个电梯,狭小空间里的所有视线全都往角落里转移。 王思离感受这些人灼热的目光,眉头之间拧得更加的不耐,本来就烦,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就压着一肚子的不爽,这会这些人的视线让她更加的烦躁。 “嗒!”嘴里再次响起清脆的破裂声。 “小姑娘活很好啊?”其中一个盯着他的男人猥琐的对她笑着,眼里的欲望怎么也盖不住。 他说完话的一瞬间,整个电梯里的温度都有陡然上升的趋势。 来这的人,都是来纵欲买醉的,谁也不会相互掩饰着自己。 王思离冰冷的看着他,本就犀利的眼神淌出强烈恐怖的杀意,她傲慢的笑道:“你是人,不是动物,别随时随地的发情。” 对方的脸顿时格外的难看,一阵青一阵白的,电梯里顿时发出轻闷着的嘲笑。 “叮!”夹门突然打开。 几个不相干的人在门开开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电梯,刚刚找茬的男人故意守在电梯门口,阴恻恻的看着她。 王思离抬了抬眼:“怎么,腿断了?要找120抬你?” “你个小丫头片子,看样子不治治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出来卖的还那么狂!”男人说着撤开挡着电梯夹门的脚,开始往里走。 他说着揪起王思离的衣领:“信不信我搞你,乖乖跪下来叫爸!” 王思离的眼神格外的阴沉,里面的狠辣和怨毒全部都凝聚在一起:“想要我叫你爸!” 她嗤笑着,脱下自己身后的书包,猛得一甩重重往对方的脑袋上砸过去,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抬起脚就往他的下身用力一踹。 男人脑子还有些晕眩的时候,下身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脚步踉跄了一下,就往电梯角落摔去。 身体突然摔坐在地上的瞬间,电梯都颤了颤。 王思离抬起高跟鞋就往男人的脚踝踩下去,坚硬的鞋跟狠狠的在男人脚踝的骨头上不断往下压。 “啊!!!”封闭的电梯里传来一阵男人的惨叫。 王思离看着躺在地上面色铁青又有些发白的人,狠毒的嘲笑着:“你算个什么东西!” 再次按开电梯门的瞬间,外面的绚烂多彩的光芒在同一时间洒进了这个幽闭的空间。 她熟 门熟路的走出电梯,然后右拐。 眼前的空间格外开阔,不管是地板墙面还是吊顶,全都是亮丽的黄色泛着金灿灿的光,即便是俗气又夸张的水晶灯都被映衬出一种极致奢华的感觉。 两边各自站满了一排整整齐齐的人,一排帅哥,一排美女,女生的统一是半透明的露肩小洋裙,男生统一是胸口带颗粒钻的绅士的黑色西装。 迎宾的阵仗夸张到一直往走廊的尽头延伸,从出电梯门到尽头打开会厅的这一整段路程,都是精神和身体上的极致享受。 王思离的视线并没有在这些人身上逗留,她直接走向尽头,推开那扇沉重的会厅大门。 烟,酒精,尼古丁和那些绚烂的灯光夹杂在一起。 四周扩散着各种奇怪不同的香水味,和刺鼻的烟味夹杂在一起,闻得让人有些上头。 闪烁的舞台灯在整个会场里到处旋转过去,王思离吐掉嘴里的口香糖,直接去往舞池边上的吧台,停留在一个妆容妖艳的女人边上,扣了下桌子,“李姐。” 李姐听到她的呼唤后放下手里的高脚杯,转头的时候轻和的笑着。 看似轻和,眼底却是沉浮在商场多年的精明和算计,女人的眼妆尤为出挑,鼻梁很高,笑着的时候,弯着的眼睛极为妩媚。 她抬手越过吧台抽了个空杯摆在王思离眼前敲了敲,吧台的服务员立刻倒了小半杯的鸡尾酒:“你不是今天考试吗,怎么来这?” “考完了。”王思离没有客气的坐上来,接过酒,跟李姐说话的时候明显没有对别人那么粗蛮的态度,但身上浑噩的气场却怎么也收不住。 李姐啧了一下:“今天心情又不好了?” 王思离不是第一次来她这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两年前,那时候小姑娘还很干净,眼底澄澈的像是夏天的晴空。 又高又远,蓝的纯粹。 直到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第二天看到的时候就像现在这般,王思离偶尔还会被那个男人带过来,有的时候神情是痛苦的,木着一张脸。 有的时候就跟现在这样,像另外一个人。 “没有。”王思离抿了一小口酒,放下杯子,掩着眼里的轻慢,“今天开间房。” 李姐诧异了一下,“他要求的?” “没有,我自己想的。”王思离不愿意在这多待片刻,一口气把酒闷完,将空杯子甩回给吧台的服务员。 李姐多看了她两眼,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三两句之后就挂掉:“你直接去15楼,房号我短信发你,房卡他们会放在地毯下面。” “谢了。”王思离 背好包,离开吧台。 到了16楼全部都是客房,踩在地毯上的时候脚下感觉毛茸茸的,很软,像是踩棉花一样。 王思离迫不及待的将高跟鞋从脚上硬扯下来,脚底跟毛毯亲密接触的时候,整个人感觉被解脱释放了一样。 不懂这种鞋子有什么好穿的! 王思离忍着想把这个鞋子丢掉的心情,提着鞋子走到房间门口。 客房的每个房间门口的地毯是和屋子连在一起,和外面的走廊断开的。 她蹲下身子,伸手往下面摸了一下,拿出门卡,进屋子以后,扔掉鞋子,躺在床上开始给张统发短信。 —1507号房。 随后她摔手一丢手机,手机瞬间飞跃到了枕头上,就在她看着天花板,蹙着眉不耐烦的思索着什么的时候,枕头传来震动的动静,不用想也知道是张统那家伙发的。 王思离突然从床上弹起,从包里拿出探测仪,每次开房的必备仪式,张统来不来都一样。 确定房间没有什么问题后,她从包里摸出一个窃听器,安装在柜子的凹槽下面,凹槽挨着床头的靠板,张统再怎么警惕都不会轻易发现。 然后在自己惯用的枕边下面藏着一个小匕首,这个是用来以防万一的,再做好其他防止意外的准备后,王思离慢慢换上浴衣走进卫生间。 水龙头,花洒的水温和热气都被开到最大。 没过多久,洗手台的镜子,干湿分离的玻璃墙全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气。 (本章完) ------------ 第五百零三章:虚虚实实 王思离用手抹了下玻璃,镜子里的女生脸庞还有些青涩,长发随意的蓬松着,纤细的眉毛,杏眼大小的眼睛。 原本应该看起来可爱又精致的面容,却塞满了无法抑制的狂野和阴戾。 她摸着镜子里的那张人脸,动作异常的轻缓:“王思离,你既然想死,别拉上我。活得那么费力,以后我来帮你。” 时间随着卫生间里涓涓的水流一起缓缓淌过,等门打开的时候,腾腾缭绕的雾气如同仙境一般,从里面不断地滚出。 王思离没有穿鞋子,光秃秃的脚丫踩在了柔软的地毯上,被踩过的地方陷进了一小块,被未干透的水滴浸湿,再抬起的时候那里染着一小块深色。 她裹着浴巾走出卫生间的一刹那顿了下,房间里浓郁的烟味飘出来涌进她的鼻腔,王思离狂慢的脸上扯起大大的笑容,走过去的步伐刻意扭捏了下。 在看到床上的人时,她停在床边,侧坐着看着他。 床上的男人已经一丝不挂,身上的被子刚好盖到肚脐,常年审查工作的原因,头顶的上的那一片黑发很少。 在察觉到王思离出来的时候,张统放下手机,抬起头,刚刚还面对手机复杂的神色瞬间被眼底火热的欲望取代。 王思离忍着心理的厌恶爬上床,张统是什么时候到的她不知道,卫生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动静根本听不太清。 但就在她走上床的时候,另一只手假似不在意的划过柜子角落,摸到暗藏在角落下的异物时,她虚假的嘴角上扬的更大。 东西还在。 双腿跪在床上的时候,柔软的垫子瞬间塌陷出凹痕。 女生沁鼻的香味和男人浑厚的荷尔蒙交织在一起,随后如同火山迸发出烈焰。 疲惫之后,她快速的又清洗了一遍,回到床上的时候,那双锋锐的眸子眯了眯。 王思离不敢做的,她来做,王思离不敢报复的人,也由她来报复! “去洗。”她闻着边上人身上的汗味不爽的说道,随手捡了包边上的纸巾往他身上砸。 张统也没有生气,他早就习惯了王思离的喜怒无常,这次见面这样,下次见面又那样。 他站起来的时候,俯过身想要垂头往她唇里继续缠绵。 王思离拧着眉厌恶的别过头,语气里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点:“特么要搞就搞,还演上瘾了?” 张统的神色顿时变化了一下,捏住她的下巴开始有些不善:“学会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王思离丝毫不惧的对上他的眼,保持着笑容,舒展开的眉角却是冰冷的,“你给的。” 似是娇嗔,又似是怨恨。 张统心里的一口闷气堵在那里怎么也发不出来,抽走床上自己的衣服就走进了卫生间。 冷眼嘲笑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卫生间门响的一瞬间,王思离飞快蹿下床,翻出自己包里的另一个窃听器,这些东西她准备很久了,就在等着这一天! 之前王思离一直不让她出来,就是怕她做这些事情,活该她活得那么窝囊,那么憋屈。 王思离听到的、看到的,她能听到、能看到。 王思离的记忆是自动储存在大脑的海绵体内可以共享的,但是自己的却不行,她的记忆有一个专门的工作区域分隔开来,除非她愿意,不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卫生间里的灯还亮着,透过下面的门缝,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泛着的雾气。 尽管肯定张统不会那么快的出来,但是走到张统边上的包的时候,她的动作还是下意识的小心起来。 她顺手抽了两张桌子上的纸,包裹着监听器,牢牢记住包的摆放位置和角度,包括包打开后里面各种凌乱用品的摆放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不能卡拉链,也不能直接装进口袋或者夹缝里,拿东西的时候手感就会很突兀,他做审查这一行的,应该会更为敏感。 她挑了一个金属锁扣的地方,里面刚好有一个小凹陷。 安装监听器的动作她曾经在家里演练了很多遍,安装的时候格外的熟练,差不多两秒左右就完美的装好,再接着就是复原场景。 等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弄好,湿答答的纸巾被揉搓成一团,和那堆充满腥味的纸巾扔在一起时,她已经回到了床上漫不经心的盖着杯子,划着手机。 “咔!”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张统是个私生活比较随便的人,怕麻烦,爱钱。 这是她长期接触下来后对方最显著的特征,就连他洗澡上厕所的时间她都是记录过的。 王思离抬了抬眼皮,此刻的神情格外的慵懒,“挺快的。” “我快不快你不知道吗?”张统从薄雾里走出来,一开口就是流氓的话。 王思离自顾自的继续看着自己的手机,没有打算接他这句话。 紧蹙着的眉,透露着她心里的反感,指尖触碰屏幕的时候都不经意多了几分力气。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王思离赶着张统走过来之前,就率先拿过他的手机,朝他丢过去,余光扫了眼上面的来电人:“你的。” 张统看她突然那么积极的给自己扔过来,接过手机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再瞅了一下打电话过来的人,连忙随便披上了一件外套,走出房 门。 王思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房门被带上都没停止,盯着门背的眼底满是阴毒。 手机上来电人的名字她见过,而且永远不可能忘掉,这个名字是她们家庭里的灾难。 周岳! 王思离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床单,几乎要将它撕裂,她穿上外套,慢慢的走到门边,通过猫眼能看到外面只剩下半边的人影。 张统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打电话的时候肢体动作很夸张,隔着那么小的圈都能感觉到他此刻有多激动。 王思离带着看戏的模样笑了笑,有些嘲讽。 做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谁又能够独善其身?周岳估计是来找他麻烦,或者提其他的要求的,不过张统明显不是好拿捏的人。 言语之间,他开始在外面原地打转,然后突然往门这边走,猫眼的视线赫然被一个布满了鲜红血丝的眼球覆盖。 王思离呼吸一顿,张统似乎只是谨慎的打量屋里的情况,随后又转开继续原地转圈。 外面的声音有的时候会突然很大,隔着一层厚厚的门,她有的时候也会依稀听到一些模糊不清的词。 提到的最多的,就是钱。 王思离倚着门的时候神情突然恍惚了一下,脑海里忽然有种被分裂的感觉,意识上的不真实感突然就加强了。 那张精致又青春的脸庞忽然变得格外的狰狞,满身的戾气疯狂的汹涌,似乎在和什么东西拼死对峙着。 王思离!王思离!你一个想死的人,还来夺主权干什么!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不断的被削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即将要破体而出。 她不停的挣扎着,双眼变得有些猩红,然而仅仅只是那一瞬,她整个人的气场再次被灰蒙的虚无和麻木给取代。 王思离靠着墙迷茫的眨了眨眼。 她看了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慢慢的走向厕所,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身暧昧痕迹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地方她很熟悉,这两年来,有的时候是自己被叫过来的,有的时候是醒来就在了。 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镜子里的女生凄凉的笑了一下,再次走进淋浴房。 夜色如潮,周围的一切慢慢沉寂下来,空旷的停车场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透着阴凉的冷。 “嘭”随意的关车门的声音顿时划破了平静,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夹着公文包走了出来,男人的脸颊泛着潮红,眼神有些失散,一张嘴就是浓郁的酒气。 塞在裤子里的西装几乎要被啤酒肚给撑开,最下面的扣子和裤子上的拉链早已经崩开,仅靠一根皮带紧紧得 勒着。 他的身形有些摇晃,走下车门的时候,刚迈一脚,又踉跄的后退了一下,跌回在自己的车头上。 周岳晃了晃头晕目眩的脑袋,醉得有些意识不清,车子怎么开回来的他不知道,只是感觉整个人都在飘,前方的东西看不清,一直在眼前拼命的打转着,小腿是发软的。 一吹风,头疼欲裂,他胃里不断的翻涌着恶心的感觉,时不时带着抽痛。 周围静的每跨一下步,只剩下自己的不规则的踢踏声。他走的时候脚下像是踩在松软的泥土里,找不着力和支撑点,所以每走一步,都会格外用力的跺一下,皮鞋跟猛力敲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尤为的清脆响亮。 他意识再怎么不太清醒,脚步声也在耳边回荡的清清楚楚。 他晃晃悠悠的慢慢朝着前面走,身后似乎时不时的有一阵风不断从后颈和耳边刮过,身体顿时颤栗起一身鸡皮疙瘩。 明明只有一个人,却总觉得后面似乎有人跟踪自己一样。 周岳下意识的快速回头,因为视线模糊的原因,那双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在努力看清身后的环境。 但是那里除了一排排整齐停靠着的汽车,还有被头顶上的灯照的有些昏黄的空间,没有任何东西。 “哗!”阴冷的一阵风再次在他的耳边一闪而过。 (本章完) ------------ 第五百零四章:不能回头看! 周岳再次猛地转头,瞪着眼到处观看,嘴里含糊不清的大叫道:“什么人!” 他不断的在原地转着圈,观看着四面八方的环境。 寒意涌进了脚底,他刚刚还醉到神志不清的脑子,被刚刚一扫而过的风吹得清醒了不少。 周岳来回转了几圈都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野猫? 他想了下,感觉也不是没有可能,拍了下脑门,让自己清醒一些,继续往电梯方向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还是神经太过于敏感,从刚刚那一下开始,所有的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通往电梯方向的道路走过了无数次,他从没发现这个地下室的光线那么的差,一眼看过去,远处黑得有些发沉,幽暗从最底部的电梯那边慢慢扩散开来。 凉意几乎要吞噬掉他的大脑,头上的照明灯不断的明明灭灭。 脚步声还在不断的回荡在停车场里,回音不断的顺着墙面折回来反馈到他的耳边。 一重又一重的,似乎比他自己的脚步声还清晰,周岳的神经开始不自觉的紧绷起来。 脚下的步伐开始加快,冷风不断的快速在他的耳边刮过。 “啪嗒” 像是有什么玻璃瓶掉在地上了。 “咕噜,咕噜。” 静谧的环境里,任何一个违和的声响都显得尤为突兀。 周岳感觉自己的鞋后跟被什么东西磕到了。 “咕噜,咕噜。” 滚动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多。 周岳一个机灵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双手不停的发抖,呼吸格外的急促,喉咙的气管忽然变得干燥。 他滚了滚喉咙,抬起脚想要忽视后面的东西,继续往前走。 可脚底下像是踩着一汪的水,抬脚的时候他听到了轻微的水花飞溅出来的声音。 “滴答。”鞋底好像也被浸得湿透了,感觉有点沉,他能感觉到鞋底有液体在往地上滴落着。 等他落脚的时候,脚下果然传来踩入水里的“啪嗒。” 哪来的水?刚刚走过来之前,这块地方都是干燥的,哪来的水。 周岳心里顿时涌上毛骨悚然的感觉,身体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被未知的恐惧慢慢侵蚀。 “咕噜”“咕噜” 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多,接二连三的,多得他都有些听不过来,两只脚的后跟像是不停得被什么东西砸到一样。 这种异样的触感让他浑身发毛,心跳彻底的慌乱掉,跟着起伏的身躯不断的颤抖着。 不能回头看!不能回头看! 往前走! 周岳不停的对着自己心理催眠着,其中一个磕 到自己脚后跟的东西好像在碎裂。 他听到了那阵微弱的,蔓延开来的呲裂的声响。 “嘭!”然后突然炸裂,周岳感觉自己的裤腿突然湿哒哒的,他终于无法控制的回过头,然后不由自主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后面是满满一大片沾满了鲜血的试管,错落不已的到处滚落着,里面的血迹全都倾倒出来,不断的扩散开,他顺着扩散过来的液体,将视线慢慢的往自己这边挪,停留在他一直不敢低头看的脚底。 玻璃碎片撒的到处都是,脚底下的血迹多到触目惊心,犹如泥潭里的水沉积到自己的脚底。 每个试管里都残留着浓郁的血迹,那些管子里的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倒出来的,甚至开始有些发黑。 周岳颤抖的抬起脚,恐慌到已经忘了尖叫。 他不断的往后倒退着,这些试管却像是长了脚,他每挪动一下,试管就跟着他的方向,“咕噜”“咕噜”的滚过来。 “啊啊啊!!!!”随着他失声尖叫,周岳猛地转过头开始向电梯处飞速的狂奔着。 试管滚动的声音突然剧烈起来,殷红的鲜血紧跟着流动,洋洋洒洒的浸染了大半边的停车场。 直到他已经跑到电梯口以后,显示屏的按钮上,墙面上,地上,包括电梯夹门打开的一瞬间,全都是飞溅着的猩红的鲜血。 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瞳孔就因为过度的惶恐猛地一缩。 电梯的角落里,一个穿着蓝色工服的男人正垂着头站在那,无声无息的,衣服上发干的深红色印迹几乎染了一大片,甚至让人难以认出来这件衣服原本的颜色。 但周岳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他化工厂里操作工的制服! 里面的男人慢慢的抬起头,他手上的皮肤像是沾了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剥落着。 他抬起了脑袋,周岳看到那个男人脖子上,脸颊上,甚至包括头发,都像是融化了一样,看不清是被烧的还是被溶解掉的,从皮肤开始快速的往下掉,再到里面的血肉,人体的组织像是泥浆,不停得往下流淌。 直到他的五官都看不清,只剩下两颗黑不溜秋的眼珠,阴沉沉地看着周岳。 “啊啊啊!!!!”周岳顿时倒抽了一口气,转过身想要跑。 可回过头发现,电梯外面的道路全部被密密麻麻的,数不尽的试管彻底覆盖掉,试管上的黑色刻度尺全都沾满了暗红色的血垢,如同无穷无尽的爬虫在顺着透明的玻璃管不断的蠕动。 看的人头皮发麻,像是带了生命真的要从里面爬出来一般。 周岳不断涌上大脑的惊恐冲击的有些头晕,一踏出脚步, 就是遍地红色血液。 他再次转过头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正一点点的,慢慢的向他靠近。 男人早已经面目全非,看不清脸,可周岳下意识的就觉得他在笑,笑得格外渗人。 那双不断在脱皮的手再接近他的时候,缓缓抬起,五指狰狞的张开,露出要掐他的姿势,周岳甚至能看到男人手上被血肉覆盖着的发白的骨头。 周岳再也顾不得外面,不停得往后倒退,脚后跟的试管再次轰轰烈烈的开始疯狂的滚动起来,其中有两三个同时猛地往他脚后一拌。 他倒退落脚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踩在了上面,脚下的试管往前又咕噜了一下。 他的全身重心顿时往后仰,随着脑门同时砸到地面和玻璃上,头部后方传来钝痛,周岳感觉大脑一阵激烈的震荡,思维恍惚了一阵。 直到那个恐怖的人影已经走出电梯,慢慢爬到了自己的身边,伸出鲜血淋淋的双手,慢慢往他脖子袭来的时候。 他才猛地弹起身子,一边哭嚎着,一边连滚带爬的要站起来。 但是身边的试管滚动得更为剧烈,就在他要站起来的时候,脚底猛地一打滑,又重重的摔回地上。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一股极大的力气突然拽住,粘腻的触感让他翻涌着恶心。 “救命!救命!来人啊!”他拼命的挣扎着,十指用力的扣着地面,身体却在不断的被往电梯里拖回去。 蛮力的拖拽下,他指甲缝里全是从水泥地里硬刨下来的灰尘和杂质。 地板上的血液随着拖拽的痕迹和十道明显的指甲印扩散开来,看着尤为的骇然。 周岳的嗓子喊到几乎要嘶哑,他看着停车场外面的车子和牌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指甲和胸前都是大力摩擦后的疼痛,挣扎的力气逐渐被透支,力气越来越小。 随着熟悉的电梯门开的声音,他的身躯被拖入了电梯。 “叮”电梯门再次被牢牢的合上。 外面的狂风在不断的呼啸着,带着凌冽和满腔的哀嚎。 江复庭合上手里的书,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自从跟白唐学鬼道以后,他以往十几年的作息习惯全都被颠覆掉了。 这会反而清醒的怎么也睡不着。 而且灵魂里多了一点他说不出来的羁绊和牵扯,之前没注意过,但是现在突然一个人住了,这种感觉就清晰了,就像是有一个线一直吊着自己,扯着自己。 至于线的那一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感觉有些渴。 他穿上拖鞋,走出房间,漆黑的走廊尽头却从地上透着一丝微弱的光亮,是江朝书房的方向。 江复庭走过去,没有叩门,而是很小心的按开,查探了下里面的情况。 门缝里并不能直接看到书桌方向的人,除了灯以外,只看到电脑开着,他索性推开门直接走进去。 快挨着书桌的时候,才看到坐在位置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电脑里还开着未处理完的文件,桌子上摆着的纸张稍微有些散乱。 江朝是侧着头睡的,鼻梁上的眼睛有些松,脑袋压在手上的时候半挂着,眼眶下的黑眼圈似乎格外的浓重。 沉稳的呼吸透露着他此刻睡得特别沉,就连此刻江复庭走到了他边上都没把他惊醒,父子两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睡眠浅,警惕性高。 江复庭看着睡梦中的人,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 江朝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最终都要拱手让给别人,他接替不了,他不知道江朝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生气还是失望。 父亲看起来平时跟自己话不太多,但是他对自己的付出和未来的铺垫,自己清楚。 他现在不敢多想,但是那一天到来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江复庭从他后面的衣架上临时找了件大衣,披到了他的身上。 江朝这才被异动给弄醒了,摘下眼镜,搓了搓眼睛,起来的时候扶住身上的大衣:“几点了?” “一点。”江复庭看着他说道。 “那么晚了。”江朝似乎也有些意外,特意看了眼手表确认了下,“还真是。” “要帮忙吗?”江复庭粗略的浏览着他桌上的文件,开口问道。 (本章完) ------------ 第五百零五章:爆炸 江朝戴回眼镜,又抹了把脸感觉稍微清醒了些,才说道:“不用,没多少了,你去睡吧。等寒假了,到时候稍微让你学点简单的。” 江复庭听到他后半句话,沉默着,没有回答。 江朝转过头看着边上的人,对方的眼底流露出少有的犹豫:“担心高考是吧,那就高考后再说也行。” 江复庭这才闷闷地给了个回应:“恩。” 离开书房的时候顿了顿,他回头看了眼又投入工作的人:“早点休息。” 江朝没有抬头,随意的对着他摆了摆手。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江复庭非常自然的起晚了,阳光甚至已经透过了窗帘照进来,屋子里泛着淡淡的金黄色。 江复庭揉了下眉心,已经过八点了。 以后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得想办法把作息调整回来,但他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受控,总感觉被什么潜移默化了。 下楼的时候,林锦难得在家,看到他的瞬间,就一脸喜悦迫不及待的走了上来:“考试考累了吧,难得看你睡得那么晚。来,赶紧吃早饭!” “还好。”江复庭跟着她走进餐厅,接过她递来的牛奶:“爸昨晚回房了吗?” “后半夜回了。”林锦从厨房给他端出单独留下的早饭,放下盘子的时候回过神诧异了下,“诶,你怎么知道?” “昨晚起来看到的。”江复庭看着眼前盘子里摆的三明治,习惯性的拿起叉子,掀开最上面的那层面包。 他的鼻子没闻错,里面果然夹着金枪鱼。 看着里面的鱼肉,江复庭顿时感受到了久违的胃疼,他不懂林锦对鱼肉到底有什么执念,但是这一刻特别想念白唐家的早饭。 虽然油条,油饼也一般般,但是巷口的那家包子味道确实不错。 林锦看着他发黑的脸色,脸上的笑容尤为灿烂:“你不是刚考完试吗,吃点这些补补脑,而且又不容易长胖,你们现在十几岁的小男生不是都挺介意这些的吗?” 她说着顺手拆了一个罐头,里面全是橙黄色的颗粒,“这我之前出国的时候专门带回来的鱼子酱,可有名了,这个吃点对身体也好。” 江复庭的头顶上方顿时乌云密布,尽管鱼腥味不算太重,但是满满的一罐,有奇怪的味道不断的飘进他鼻子里。 而且林锦拿着罐子的手离他特别近。 江复庭感觉自己的整个感官都被这个味道淹没了,淡漠的往边上挪了点位置:“不用了。” 林锦瞬间拉下了脸。 江复庭拿起三明治的另一面,补充道:“你给爸留着,他最近挺忙的。” “行吧,不过老江最近 事情确实挺多的。”林锦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了对他来说犹如毒气弹的东西:“前段时间不是有个化工厂爆炸了吗,能源开发还有这些医药化工的厂,现在审查突然严得不得了。” 江复庭抓过桌上的馒头,配着咸菜,彻底放弃了沾着鱼肉剩了一半的三明治,嚼了一口馒头才点着头回应:“听过。不是死了一个人?” “问题就是这。”林锦说到这个就来劲,拉着凳子在他边上坐下。 江复庭抽了张纸递给她,让她把沾了味的手擦擦。 林锦接过纸巾的时候还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抹着手,然后才开口道:“如果只是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只是死了一个受伤几个,也不可能闹得那么大。” 江复庭咬着馒头别过头看着她,不止一死? 死伤的人数不一样,事情的结果和性质也会完全不一样。 林锦看他有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趣,才继续说道:“具体人数不知道,好像消息被压了下来,那后面的老板应该也是有点手段和背景的,不过听别人那透出来的消息,死的人数十个肯定有!听说受伤的人也有十几二十来个!” 江复庭听完之后惊了一下,看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的诧异,转而皱着眉,“道听途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是重特大事故了,不可能那么轻松的掀掉。 林锦知道自家儿子的个性,没有证据的事情,两边哪都不站,但是这件事情她却非常肯定:“没骗你,爆炸的是一个气化厂,还好厂区本身就比较偏,在郊外,但是刚好有人看到了,炸起来的时候,火光几公里外都能看到!” “有人看到?”江复庭问道,如果是在事发点,按照林锦说的还能活着? “就是在两三公里外啊,后面出事后有人偷偷潜进去看了,具体多少没看清,反正就光看到车子不停的往外面拉人。再少也不可能是新闻里说的这个数。”林锦听他还不太愿意相信,继续补充道。 “而且要是就一个人死了,怎么可能这行突然严查成这样。” 江复庭这才收起狐疑的目光,半信半疑的点着头。 林锦说着又叹一口气,“你爸最近光去应付审查人员都要累死了,现在这行又在风口浪尖上,估计搞好至少要明年三四月份了。” 江复庭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将牛奶喝完,“你们就当休息,别那么累。” “还要吗?”林锦看了眼他空了的杯子问道。 “不用了,我吃饱了。”江复庭站起来收拾着自己的碗筷。 林锦连忙抢过来:“你好好休息去,午饭在家吃还是怎么的,我今天刚好休息一下 ,我们母子两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江复庭想都没想:“都可以。” 他对这些东西本就没什么所谓的。 就在他正准备进厨房的时候,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眸子扫了眼,他有些疑惑,白唐怎么一大早就来电。 他刚划开通话,那边声音就有些急切:“早上有个急单,我一会来带你过去。” 江复庭看了眼厨房里正在洗完的人,连忙说道:“你等下!” 然而还没等他话说完,对方就毫不客气的挂了。 江复庭压着心里涌上的烦闷,盯着手机。 “儿子,谁啊?是不是有朋友叫你出去玩。”林锦的在厨房听出他说话的异样,转头问道。 江复庭思索着怎么跟林锦交代突然要出门的事情,先敷衍的开口:“不是。” 结果话刚讲完,大门外就传来一阵按门铃的声音。 “这一大清早的谁过来了?”林锦疑惑的放下手里的碗,简单的擦了下手,走向客厅去开门。 江复庭还沉浸在白唐刚刚突如其来的电话里,正踩上楼梯准备换一套外出的衣服时,门口传来林锦惊喜的呼声:“哎呀,原来是白先生啊!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江复庭的抬起的脚瞬间僵硬了,转过头的时候,他冷冰冰地瞪着站在门口笑得像暖阳的人。 一会?这叫一会?明明是三秒。 还没等他来得及将白唐冻在门口,林锦已经回过头对着他兴奋的招着手:“你快过来,白先生来了。” 她说完又客气的要把人请进来:“外面冷吧,赶紧进来坐。” 白唐非常亲切的笑着,双眼弯的跟月牙一样:“不用了,伯母,我是专门等江复庭的,我们约好了赶着出去玩。” 林锦听到这话再回头看着在楼梯口无动于衷的人,像是兴师问罪,刚刚谁跟她说的不是朋友叫出去玩? 江复庭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尴尬的时候,明明没有说谎,反而比站在门口脸不红气不喘的人还要心虚。 他清了下嗓子,没有直接搭理林锦的话:“我去换衣服。” “来不及了,赶紧的!”白唐扫了他一眼:“穿的又不是睡衣,有什么好换的!” 林锦听他这么催着,直接理解成白唐其实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了,刚刚给自己儿子打电话,自己儿子态度还不好,所以才找上门。 这样一想,脸上的神情更加严肃,她直接走过来,拽着江复庭:“听到没,人家等你等成这样了,赶紧的,别让人催!” 江复庭不知道林锦这会大脑里又在展开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被她半推半就的扔出 大门。 “嘭!”的一声,铁门被用力的关上。 一声巨响后,江复庭才回过神,脚上穿得还是拖鞋,外套还没拿。 真是亲妈,自己的儿子说扔就扔。 白唐看着江复庭一脸的郁闷,整个脑袋被乌云笼罩的样子就想笑,然后没有忍住,直接咧着嘴开始大笑。 江复庭又淡淡的瞪了他一眼开口:“走吧。” “走!走!”白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过,你妈真的挺神奇的,上次来我家我就看出来了。” 江复庭后退了一步,作势要伸出食指放在门口的指纹锁上:“我回去了” “走!真走!”白唐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抓住了他的手。 江复庭手掌突然被另一人的温度环住的时候,愣了一下,眨眼间,又是瞬息万变。 这次的时间稍微有点长,大概五六秒的样子,周围扭曲变化的景物才慢慢稳定下来,在他的视线里勾勒出形状。 江复庭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空气似乎格外的清爽,雪融化的味道夹杂着青草味,闻起来很清新,不过这边的风挺大的。 边上的楼房比较疏散,不像市中心那么拥挤。 而且道路两边的积雪格外的厚,只是被人非常粗略的横扫到道路两边,有些地方厚得已经过了脚踝,人行通道的树边还有玩心大发的人堆了一个很高的雪人。 (本章完) ------------ 第五百零六章:战战兢兢 白唐看到的时候还特意的走过去比划了一下,是挺高的,快到他腰了。 江复庭跟着他走过去,也比划了一下,还行,到他胯这。 白唐转过头圆圆的眼睛不满的看着他,“长得高了不起。” “了不起。”江复庭轻描淡写的回道。 白唐嗤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向就近的小区。 小区也属于高档小区,地产商是非常著名的万湖集团,安保环境各方面都是一顶一的配置,只是因为地段关系,郊区这边的房子会比市区稍微便宜一些,但相对于同等区域的房价也高出了不少。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两个人果不其然的被保安拦了一下。 四个保安在阻拦的时候还不时的上下打量着,像是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一个穿得破破烂烂不修边幅,另一个大冬天里的穿着凉拖鞋,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衫。 白唐没有理会他们的视线,随意的报了一个名字:“周岳。” 江复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思索了下,感觉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其中一个保安走回安保室去联系确认,另外三个人盯着他们就跟盯犯人一样。 冷风吹了差不多半分钟以后,刚刚走进去的保安才从里面出来还有点不太相信的看着他们:“进去吧。” 保安不情不愿的打开通道的门,白唐大摇大摆的带头往里面走。 不过奇怪的是,周岳联系他的时候描述的异常可怕,但是他走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很干净,一点异样的气息都没有。 白唐平静的脸上涌上一丝疑惑。 江复庭默默的跟在他的后面,同样的疑惑他进小区的时候也有,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按理来说,多少会有点鬼气,但是这里干净的有些不正常了。 他突然想到最后一次去郭彦方家里找许平的时候,那时许平的鬼气就被剔除完了。 他一边走一边留意了下白唐的侧颜,果然白唐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两个人走的时候没怎么费劲,白唐的瞬移只局限于他熟悉或者了解过的地方,陌生的地方他都不知道,无法直接过来,所以只能飘到附近的门口。 穿过一个小桥以后,两个人在一栋单元楼前停下,白唐按下了指定的楼层和房号。 “谁?”话音里的男声很沙哑,尽管吐出来的只是一个字,但颤得非常厉害,能清晰的感受到说话人的恐惧。 白唐说话的时候刻意柔和了一下,“天师门亲传弟子,白唐。” 男人的呼吸声果然没有那么急促了,像是被安抚到了一点,随后“咔 ”的一声,楼下大门被打开。 两人进电梯以后,白唐在电梯门合上夹上的瞬间,伸出脚挡了挡。 江复庭正想疑惑的问他。 白唐看似随意的打量着电梯:“他在这碰到过。” 江复庭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跟着扫视了起来,视线转移的很快,让人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已经把每个角落洞察过去。 看完之后,江复庭皱了下眉:“没有。” “恩,我也没有。”白唐走出电梯,看向另外两个电梯。 这种小区一般一栋楼里必备三个电梯,他等到刚刚出来的电梯被楼上的人按走以后,再重新按了往上走的键:“15楼。一人一个,等下楼上汇合。”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中间的电梯到的很快,门已经开了:“你先上。” 白唐也没有客气,进去前还特意冲他挥了下手:“等你哟。” 江复庭一阵鸡皮疙瘩,什么语气! 还没等他的鸡皮疙瘩消下去,最左边的电梯也已经上来了,按楼层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这边的电梯是有通到负一楼和负二楼的,但刚刚最右边的电梯并没有。 不知道白唐乘的那个是怎么样的。 他思索着按下了楼层,电梯开始缓缓的上升,随意的看着电梯内的广告画报一样,他悠闲的打量了一圈这个电梯。 和刚刚的电梯相同,也是干净的什么都没有,没有鬼气的味道。 就在他还疑惑着会不会是在角落或者卡缝里藏点什么的时候,却在低头的瞬间注意到一个微小的血迹。 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掉了,而且被人的脚印踩过看着有些脏。 不知道是不是保洁阿姨已经放假,还是工作态度偷懒,总之没有抹干净,在门口的方向留着两小滴。 两滴血迹边上都有一条长长的小口,而且没有飞溅的痕迹,明显是被拖拽的。 江复庭记忆了一下,随后再次查探了下电梯里的环境,和起初一样,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等他收回了视线的时候,电梯的夹门正好打开了。 两边夹门推开的瞬间,江复庭就顺着缝隙看到一个穿着灰白长袍的人双手揣在一起,挎着脚,姿态尤为散漫的站在自己的电梯门前等待着。 白唐收起了闲散的模样,立马转头问道:“怎么样?” “没有。”江复庭走出电梯,再次低头往地上看了一眼,有些血迹最终是顺着门的缝隙往夹缝里流淌的,跟他心里判断的差不多。 “我这也没有。”白唐蹙着眉。 江复庭整理着自己刚刚察觉到的细节:“你那边的电梯有通到地下室的吗? ” 白唐这才惊觉了一下,赶紧跨着步子看向中间的电梯,然而显示屏上显示的数字是已经在往下降。 他刚刚太过在意察觉鬼留下的痕迹了,居然忽略了这些细节。 “没事,一会出去的时候再走那边。”江复庭看他发愣的样子还宽慰了下他。 白唐没有回应他,而是仔细按照自己的记忆搜索着,“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没有,我就是没有那么百分百确定。你说这话的意思是……” 江复庭对上白唐醒悟的目光,颔首着:“恩,我这有。” 白唐伸出手指凭空在最左边的电梯方向挥舞了一下,一缕鬼气顺着他的指尖不断的涌出,最后绘成一个江复庭还没有见过的符咒,印入电梯内。 尽管没见过这道符,但是因为他也多少接触过一些的关系,符文中的内容没有像以前看的时候那么晦涩难懂,里面蕴藏的能量波动也不算太大,应该就是普通的符咒。 白唐留意着他打量的视线,解释道:“这个就是普通的辟邪符。” 主要是以防万一才下的,如果有其他坐电梯的人意外碰上了,那也是不小的麻烦。 做完简单的防备后,白唐才走到周岳家门口,按了下门铃。 屋主开门的速度很快,但是没有一下子全开,而是贼头贼脑的探出半个脑袋里,用一双尤为疲惫和时刻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这个眼神江复庭也很熟悉,当初第一次去郭长欢家里的时候,她也是这副模样。 被鬼吓过的人,胆子都格外得小,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而且性子会格外谨慎。 “天师门亲传弟子,白唐。”白唐娴熟的报上自家门号。 江复庭现在听到这句台词已经没有感觉了,估计是真的听习惯了,而且自己现在也是其中一员,虽然天师门的真实性有待求证。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台词的时候,那种尴尬感和另类的感觉几乎要溢出身体。 里面的男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请他们进来,但是脸上对他们这一行的瞧不起怎么也掩不住。 江复庭跟着白唐走进了玄关,看着自己脚上的拖鞋思考着要不要换成主人家的拖鞋。 “没事,没事,这些细节不用在意。”周岳这才开口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正式话。 江复庭也没有回应他,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和白唐一样直接往里走。 男人的眼眶很黑,脸色发青,精神状态看着格外的差,身上的衬衫和西装显然是没有换过的,隔了夜,汗味、酒味和烟味杂在一起特别的刺鼻。 江复庭的视线从周岳身上一扫而过的时候, 别的没有发现,但是对方的灵魂看起来特别的薄弱。 而且随着他这段时间鬼气能力的快速增长,能隐隐看到人身上的三道火,不是特别的明晰,但是有了些微的轮廓。 可这个男人肩上的一道火,给他的感觉特别微弱,隐隐有要熄灭的倾向。 白唐的视线并没有在男人身上多留,江复庭就跟着白唐一起晃。 周岳家的房子还是比较大的,大概一百五十来平米,看生活痕迹是一个人居住的,从客厅到厨房,到经过的书房都是,而且很少使用,看样子平时也很少着家。 很多东西甚至都是新的,没怎么翻动过。 两个人逛得差不多了,才看向屋子里的最后一个房间,应该就是主卧了,周岳的主卧和普通人家设立的不太一样,没有靠在房间的最里面,房间出来外面就正对着一个鱼缸。 白唐进屋前,象征性的眼神咨询了下,但是手已经按照以往的习惯抓上了门把。 周岳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和尴尬,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了下,随后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挥着手让他们看。 屋子是主卧没错,但是打开房门的刹那,江复庭顿住了脚步,怎么也迈不进去。 女人的私人衣物在床上和地上散乱了一地,用过的橡胶物品沾着浑浊的液体跟着凌乱在地上,屋子里都是浓浓的男性味道。 (本章完) ------------ 第五百零七章:他要杀我! 白唐倒是气定神闲,悠哉悠哉的继续查看着,没看出什么异常来,挺佩服的说道:“周先生的兴致还挺好的。” 周岳尽管私下生活再乱,但是被陌生的人亲眼看到又是不一样的感受,他第一次体会到羞耻的感觉,有些嘶哑的声音慢慢开口:“解压。” 白唐还第一次听到这个是用拿来解压的,神色莫名的点头着,然后注意到一直守在门口站姿如松的人,问道:“你怎么不进来?” 江复庭被点名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脊梁骨都更直了,解释道:“你在看。” “你也来看看啊,一块检查。”白唐笑吟吟得看着他,刚刚他吐槽自己身高的事情,自个可一直都惦记着呢。 江复庭默了下,迈开僵硬的双腿,往里面走,眉目拧得都要打结,然后快速认真打量起来,好撇掉心里不自在的因素。 但里面那种味道特别浓,残留的时间不算太久,估计屋里的女人是早上才离开的,除了这些东西,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异常。 江复庭有些不自在的停留在白唐身边:“都没有。” 越看越觉得和那天在郭彦方家里的感觉很像,白唐赞同的点着头,走出房间,松散的坐在了沙发上:“周先生,说具体一点吧。” 刚说完这话,周岳的眼里就闪过一丝浓郁的恐慌,嘴唇瞬间发白:“就昨晚,在电梯里碰上的。那个鬼要杀我!他要杀我!” 周岳突然惊恐的叫道,“停车场那里到处都是血,还有试管,地上全部都是!后来他把我拖进电梯里,还要掐我的脖子!”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白唐挺疑惑的,按他来说,那鬼对他的怨气挺重的,他还能活着跑出来。 “是……”周岳没有直接说话,转身走向一个刚刚他们检查过的房间。 白唐和江复庭跟着走过去看了一下。 就是书房,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里面的书籍和摆件放的很整齐,大部分的书干净的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跟刚买回来的一样。 江复庭顺着他打开桌子抽屉的动作将视线转移过去,无意间看到桌子上压着的一个文件,页脚印刷着中贸气化公司。 他突然恍然过来,难怪进来的时候听到周岳这个名字挺耳熟的,现在看到这个公司名字才彻底的想起来。 之前在新闻上看到的化工厂爆炸案就是中贸气化,董事长的名字只是一笔带过了一下。 周岳已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走过来,江复庭连忙收回视线往他手上看去。 是一个碎裂开的玉,一个观音像,但是玉已经裂出一道长长的缝隙,从顶端开口到玉的中间,裂缝里面渗入了 淡淡的血迹,映出斑驳的血丝透进无数的碎痕里,看着千丝万缕的。 白唐接过他手中的玉佩,翻到后面看了一眼。 江复庭顺眼瞧的时候,后面果然结着一块浓浓的血痕,玉佩里的血丝应该就是那一块血渗进去的。 这样就有一定的理由去确定昨晚周岳乘的就是最左边的电梯了,白唐擦了下手,温润的手指慢慢在玉观音上摩擦着,直到整个细细的摸完以后,在玉佩的最下方仔细瞧了一眼。 江复庭一直默默地在边上跟着看,果然那下面也有裂痕。 “早上也碰到了?”白唐掀了下眼皮,从容的看着周岳,语气里没什么温度。 周岳脸上的窘迫变幻莫测,他尴尬地搓着双手,说话的声音没有前面那么有底气,但是眼里的惧意还是相当的明显。 “碰,碰到了。” 白唐指尖的鬼气开始往玉佩里运输,慢慢查探着:“怎么碰上的?” 周岳的嘴唇越发的干燥,面色挣扎了片刻,才丢人似的缓缓开口:“我昨晚太怕了,就找了个女人过夜。结果早上做的时候……”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那女的突然变了,变得跟那鬼一样,一边对我这样笑,然后又这样来掐我!” 周岳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他脑海里怎么也挥散不去的表情,双手僵硬又努力的比划着,努力将自己和那个可怕的人模仿的像一点。 周岳的脸上本来就很差,黑青的脸上挤出扭曲的笑容,不停得幽幽的笑着,双手如同机器般抬起来,十指紧绷着伸过来的时候犹如干瘦的爪子。 “就是这样。”周岳的神情忽然十分的阴戾。 白唐淡淡的看着他,手里的鬼气还在往玉佩里运输。 突然“嘭!”的一下,玉佩四分五裂,里面的血迹溢出来沾满了白唐雪白的掌心,将血液的颜色衬得异常妖艳。 周岳刚刚还起伏不定的情绪慢慢的稳定了下来,眼里的惶恐还在,但是看着状态已经没有那么吓人了。 “你判断一下。”白唐看了眼边上一直不吭的人。 江复庭再次观察了下周岳,对方刚刚肩上其中一道明明要熄灭掉的火,有重新复燃的迹象,尽管气息很微弱,但是比刚刚的黯淡好了很多,透着一丝生机。 刚刚应该不是被附身,附身不可能只是这样。 他脑海里飞快的翻出自己从白唐书上补习过来的知识,而且周岳嘴上说着男鬼要杀他,如果真的想杀他的话,那他现在应该尸体都凉透了。 不附身,不杀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故意留着他命。 “折磨他。”江复庭慢慢开口。 白唐赞许 的点着头,学霸就是好带,自己都不用费什么力,他慢悠悠的倚着墙:“周先生说说,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再或者……” 白唐说的隐晦一点:“跟什么死人是有过节的?” 周岳听到这话的时候先是一顿,眼里闪着一丝促狭,欲言又止的神情一盖而过,然后假装无事的开口:“没有。” 江复庭一眼就抓到他明显是在撒谎,但白唐还是靠着墙气定神闲,玩弄着手指,江复庭可以看到他手上的鬼气灵巧的围着他的手指兴奋的翻越。 白唐在等。 江复庭发现他很在意每一个委托人的态度,如果委托人的自身态度并不诚恳,他也照旧敷衍而来。 但如果像之前的真心想解决事情的郭长欢那样,他则会认认真真的去替人解决。 那双桃花眼看着淡然,世故,但又不完全是。 氛围突然就安静下来,三个人之间一直僵持不下。 江复庭看着周岳从一开始坚定的遮掩,到慢慢动摇,然后犹豫不决,但是却始终不愿意开口。 白唐突然站直了身体,有些嫌弃的拍了拍袖子,明明没碰什么却感觉多脏一样:“行了,既然周先生跟人跟鬼没什么过节,那怎么可能会有鬼物没事找事来搞你的麻烦。” “你什么意思?”周岳被他的话刺激到,刚刚的踌躇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面红耳赤的怒辩,就是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唐和煦的笑看着他:“可能就是那鬼物弄错对象了。” 江复庭秒懂白唐的意思,顺带从刚刚白唐交给他的布袋里拿出几张黄符,非常配合的硬塞给周岳:“你若担心,可以拿来防身。” 周岳的手里被强行塞了几张黄符,他拿在手里上看下看的,刚刚在喉管里憋出一半的火气被一块硬塞回去,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撒气。 肺疼!肝疼!到处都疼! 周岳捧着黄符的手险些抖了抖,差点掉地上。 江复庭没有再理他,继续配合着白唐开口道:“师兄,下一家。” 白唐一副恍然的表情,夸张的说道:“哎呀!差点给忘了,那边还有个三四个恶鬼等着我去收!” “白天师!”周岳连忙叫住两个正要迈腿离开的人,将手里的符纸给往前伸了点:“这!” 白唐继续大摇大摆的往前走,江复庭入戏的扮演着小弟角色,停下脚步回过头冰冷的看着他:“师父亲画,一符难求。” 周岳干瞪着眼睛,“你们来一趟收我八千块!就给这几张符?” 八千块?江复庭再回头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白唐。 白唐缓缓 停住脚步,回头对上他质问的视线。 江复庭蹙了下眉:涨价了? 白唐心领神会,同样皱眉:两个人的体力劳动,当然要涨!八千块算便宜的了! 江复庭的眸色瞬间寒下来:我的工资? 白唐瞬间放出自己高位者的气势:试用期内无工资。 江复庭:…… 原本站在身后怒瞪着他们,要找他们麻烦的周岳,瞬间被白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惊骇到,涌起的气焰分分钟瘪掉。看向两人的视线多了些忌惮。 江复庭回过头,从被白唐那剥削后的不满,转移到周岳身上,他视线尖锐的如同刀子,将刚刚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一符难求,可以保命。” 离开周岳家的时候江复庭直接拉着白唐走向最左边,夹门打开的时候脚尖指了下还残留着的血迹。 白唐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指尖点了一下,鬼气“咻”飘进地上的血液里。 他细长的手指一勾,地上暗红色的印痕凝聚在一起,结成一个极其细微的小点漂浮在他的指尖上。 江复庭看着那个颗粒突然被鬼气包成一团,然后冒着幽幽的灰烟消散在空气里。 白唐修长的手指搓了搓:“是他的血。” 江复庭偏过头,看着他淡泊精致的侧颜:“跟玉佩的一样?” “恩。”白唐点点头,走进电梯插着兜靠在墙壁上,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江复庭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直接按下负一楼,“去看下。” (本章完) ------------ 第五百零八章:周岳其人 高档小区的单层户型都比较大,因此一层最多三户人家,偶尔这个地段位置偏,不少人房子买来都是给父母住,或者是闲置等升值。 何况停车场两层,所以走进停车场的时候格外的空旷。 白唐指尖的鬼气还在缭绕着,拉成细长的丝线,根据刚刚接触过的血液印象开始寻找。 黑丝从电梯夹门开开的一瞬间,就往前蔓延开来,一直向远处挪动。 “就是这层。”白唐开口说道,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整个停车场都被黑色的薄雾覆盖掉,监控上的电源顿时被掐掉。 江复庭快速跟着他的鬼气停留到一量黑色的卡宴边上。 周岳还是挺有钱的,能买得起这车。 他的目光开始查探起车里,里面还是一切正常,但是车子的副驾上放着一些零散的文件,大概是因为在车里,又是无关痛痒的东西就随意的丢弃着。 江复庭往车窗凑近了一点,上面是审检的资料,审查人的签名很潦草但是可以根据轮廓推断出来那人姓张,另一个字被带成了一笔,无法推断。 之前的新闻他多少看过一些,网上说是因为操作工人的渎职和失误引起的。 下面还压着一个女生的照片,是侧颜的,妆容浓厚,看起来年龄不算太大。 稍微有点眼熟,江复庭皱眉冥思。 “你看看那边监控是不是也电源断了!”不远处顿时传来繁多的脚步和呼叫。 江复庭警觉性的埋下头,看向身边人的时候,白唐正对着他笑了笑:“他都不急,我们也不急,反正肯定要来找我们。” 手掌又被人突然抓住,隔了几秒闪回到他家门口。 “你们这种有钱人家,是不是都挺会查背景的。”到他家外面后,白唐也没有掩着说话了。 江复庭正想说,没有。 白唐继续抢先一步:“你去把那个周岳的背景查一下,他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江复庭“恩”了一下,准备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人抓着。 白唐注意到他停留的视线,甩开手嬉皮笑脸着:“手感太好,忘了忘了!” 他没有说话,准备开门。 “咔”大门率先开了。 两个人同时往屋里看去。 林锦推门的手卡在了一半,一脸诧异的看向他们,“你们怎么那么快回来了,才十几分钟呢!” 她说着在江复庭身上上下看了看,拍了下手:“哦,是忘记拿外套了是吧,我去给你拿外套!” 江复庭赶紧叫住说着就转身的女人,“不用了,他一会有事,不出去了。” “这样啊!”林锦一脸失望 的回过头:“我还以为你今天要出去玩,我前面都跟我小姐妹约好了。” 江复庭走进屋子换了双拖鞋,脚下的拖鞋早就踩脏了:“你去,我在家里休息。” 他说着回过头看着还站在外面的白唐,“进来坐会?” “是啊!”林锦拿上自己的包,热情地拉着白唐:“要是不急,就坐会,聊聊天什么的!我儿子天天学习,人都学傻了。” “妈。”江复庭无语地叫道。 白唐掩着脸上迫不及待要放光的样子,客气地笑了一下:“那我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林锦拽着人进来,出门前又探进头来:“要是晚上留着吃饭,就跟我说下,多双筷子的事而已。” “好,伯母快去吧。”白唐挥着手。 江复庭看着白唐在林锦离开的瞬间,就彻底散发出慵懒窃喜的本性,直接仰倒在沙发上。 他看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突兀的几个鞋印,忍着心里的怒意开口:“先换鞋。” “马上。”白唐软绵绵的举起一只胳膊又垂下来,示意他还活着。 江复庭站在原位置盯着他,四周的空气隐隐有要结冰的趋势,“现在。” 沙发上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完全不想动弹:“马上~” 江复庭直接回过头拿出一双鞋柜里客人专用的拖鞋,然后忍着嫌弃蹲下来强行脱他脚上的鞋子。 白唐顿时如梦初醒,从沙发上僵尸状弹起来,不满的看着他:“麻烦!毛病多的很。” 江复庭没管他,去拿拖把拖地,直到地板反着亮晶晶的光,他才收手。 回到客厅的时候,白唐正好奇的东摸西摸。 “诶!你家这种摆件挺艺术的啊,看不出来还喜欢这种调调。”白唐捧着一个唐三彩的瓷瓶赞叹道。 “这个笔也挺不错的。”白唐手里突然抓出一只签字笔。 江复庭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快速的夺回来,“这个别碰。” 那是江朝的,于江朝而言相当重要的,只是不太用了,一直当摆件摆在那。 白唐点了点头,也没追问。 江复庭接了杯开水后,看他还在四处张望着,问道:“我回房间,你要不要上来?” 对方的动作明显顿了下,放下手里其他端详着的东西,眼里颇有打探的意味:“学霸,考完试了还学习?” “不是,查周岳。”江复庭话刚说完,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放下水杯扫了眼林锦发的信息。 —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晚上白先生留下来吃饭吗?留下的话晚上一起出门。 江复庭看了眼边上的人。 白唐姿态随意的靠着沙发扶手,歪着脑袋对上他的视线,头压在一边肩膀的时候,松散的长发已经长过胳膊了。“怎么了?” “我妈又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江复庭把手上的杯子递给他。 白唐接过杯子,本来想答应,仰头又想了一下,闷了一小口水:“不了吧,我一会看你查完资料就回去。” 江复庭默默的看着他,白唐除了那条偏僻的巷子,接点订单,偶尔再去趟地府,其他地方也没有再去过。 就像他的生活,画出一条明明白白线,从这到那,多的地方他也不会踩出去,只会在这个圈子里来回踱步。 “好。”江复庭低头回复了林锦的信息,又倒了一杯水,带着白唐走向房间。 他的屋子很简单,极简风,整齐又干净。 房间本身也不小,进去的第一眼视野就很开阔,窗帘边上有一扇落地窗,上午的阳光大片斜斜地洒进来,看着就让人心情格外的舒畅。 江复庭回头的时候,白唐一副不出所料的眼神。 他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放下手里的杯子:“你随便坐,”指了下窗边的小圆凳,“那个可以搬。” 白唐也懒得多走那几步路,手指轻轻一招,鬼气就卷着凳子将东西捞过来。 江复庭一直挺好奇的,他这种能力得什么境界上才能做到,自己现在顶多收收放放,还在充盈鬼脉,偶尔画画符。 而且给他的那本书上的知识点比较广泛,罗列了天地人,但是细节反而少了。 等白唐坐下后,他开口问道:“晋级有什么征兆?” “突破的时候啊。”白唐将凳子拖到他边上,趴在自己的胳膊上:“鬼气会突然异常暴动,出现异象,随着等级的提升,异象也会更厉害,到后面会引起天地异常。每一级的鬼气在你体内的形态也不一样。” “恩。”江复庭点着头。 等电脑页面彻底打开后,两人一头扎进关于周岳资料的搜索里。 化工厂这类的企业不像金融,地产或者娱乐创意类的企业,本身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推广,没有官博,企业平时打的广告和公布出来的东西也很少。 这类企业的经营不需要任何噱头,只有一个劲的扎堆研发生产,销售拉客户,同行业内打出知名度,降低成本和单价来薄利多销,跟大部分普通的传统制造业工厂的运营模式差不了太多。 不过中贸气化在同行业里面不算小了,主要生产天然气和甲醇,还有其他等。 新闻上通报的是由于操作工人王休,平日工作懒散,设备检查敷衍,工作时操作不当,冷箱倒塌,液氧迅速外泄,富氧的情 况下遇上可燃物,导致了爆炸和燃烧。 几个新闻下面还放出了王休偷偷进老板办公室偷东西的视频,以及公司发现他偷东西后,他签署的辞职文件和承认自己怠工的证明。 谁知他的辞职手续还未来得及办完,就在最后一天工作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本人也死在那场爆炸事故里。 上热搜的时候,一群人都在拼命的骂这个已经死掉的人,里面不知道有没有黑子带节奏,挺多人因为只死了他一个人没引起别人死亡而挺畅快的。 当时网上对一个死去的人都是费劲里笔墨去拼命的讨伐,巴不得把别人从坟里头挖出来鞭尸一样,不过光看这条新闻却是没有任何的异常。 江复庭认真的搜索着上面有用的信息,他做事进入状态的速度很快,不管干什么,都是一秒入定,边上的声音,动静都能被他隔绝掉,就像完全进入另一个世界一样。 白唐光看到这些字就头疼,起初还趴在那里手指敲着桌面和他一起慢慢看,没坚持五分钟,就开始打瞌睡。 再过五分钟,已经睡着了。 江复庭将上面的文件翻了一遍又一遍,中贸以往的消息基本都是从他们自己的企业官网里发出来的。 官网做得还是挺大的,无论是涉及的产业介绍,技术设备,包括团队和生产线的安全也花了不少的图片和文字去营造靠谱和先进的效果。 上面还有一些企业内的内部新闻每日更新,除却官方的检查外,还有企业每月固定的自我审查。 (本章完) ------------ 第五百零九章:网红点打卡 不过有一份文件的签字很奇怪,江复庭放大了上面的图片,右下角的签名虽然跟鬼画一样看不太懂,但是每个人的笔锋和书写习惯都有自己的特点。 这个写字方式自己不久前才看见过,像周岳车里那份文件页脚的签字方式。 江复庭为了确认一遍,来回看了几遍,才确认就是一个人写的。 江朝一直对书法方面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他自身的兴趣爱好顺便强压了一点到了江复庭从小的培养上。 十几年的熏陶让他对这些尤为的敏感,江复庭特意保存了下这个网站,截了图。 本来关于中贸的信息就不多,其他的再怎么想翻也翻不出来。他关掉网址后,看了眼趴在桌边的人。 白唐睡得不是很平稳,眉宇轻微的皱着,可以从眼皮下看到眼球偶尔动一下,像在做梦。 江复庭没打算吵醒他直接站起来,估计是磕着椅子了,他站直的瞬间,白唐睁开眼睛了。 “你弄好了?”白唐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伸着懒腰。 江复庭关着电脑:“没,信息不多。” “没事,不急,等他下次找我们再说。”白唐站起来跟个老头子一样晃了下腰:“这些人啊,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宋明辉,明明刚开始有机会救宋成,结果为了多坚持一时的利益害了他。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六号就是拿成绩单的日子。 到学校的时候,高三的成绩都会统一按照名次贴在高三教学楼下面的公示楼,一进来就能看到。 江复庭的名字依旧显眼又好找,在第一个。 他看成绩的时候,站着远离人群的地方,一眼晃到第一排的名字后,就平静的离开了。 脑子里完全专注于找自己成绩和排名的一群人,不停得叽叽喳喳着,完全顾不上后面一闪而过的人影。 到班级后,老梁口沫飞溅地动情演讲着,什么考差的学生千万不要气馁,考好的学生也不要骄傲,寒假回来以后才是真正的战争,半年之后的角逐才是三年内最后的答卷那时候的结果才是最后真正的结局等。 讲完之后特意表扬了下杨林生,以前期末总分350都没有的人,这回考了419,太争面子了,班级总分和平均分都拉上去了! 老梁说话的时候,杨林生坐在位置上的得意笑容盖都盖不住,就跟开了屏的孔雀,巴不得扬给所有人看。 江复庭坐在位置上都能听到后方时不时传来故意的干咳,直到他听得不耐烦了,转过头冷冷得看了眼,杨林生才消停了点,但容光焕发的模样,到离校的时 候都乐不拢嘴。 江复庭收拾完东西,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飞速而来的阴影挡住了去路。 “什么事?”他抬了下眼,背上包。 杨林生被他疏远的语气戳得心绞痛,一脸受伤的看着他:“你忘了?” 江复庭站起来后将自己的凳子塞回桌子下,顺便看了下其他人位置。 恩,横排,竖排,都是直的。 这才对一直贴在自己后面,明明不耐烦还硬忍着的人说道:“你挑个时间,地点。” 杨林生总算松了口大气,生怕他反悔,“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那就!” 江复庭冷看着他。 杨林生到嘴边的话突然变了个调,唱出了九拐十八弯,“明天中午吧,地方晚上挑好发你。” 江复庭点了点头。 杨林生的执行速度很快,他还没有到家就发了地址,江复庭内心甚至打起了主意,这精力放学习上,能进步多少的分数,而后才真的开始认真盘算。 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两个人真的碰面的时候,杨林生隔着他大老远的距离就突然停顿,然后小心的慢慢往他这踱步。 对方明明还是一副淡漠的脸,看不出情绪的状态,他就下意识的开始觉得磕碜。 江复庭看着他过来时奇怪的走姿:“怎么了?” “没事!没事!”杨林生连忙摆着手。 江复庭看了看他后面的方向,“你母亲没来。” “我妈啊。”杨林生说到自己母亲的时候一脸嫌弃的语气,但是眼里的笑意却是延到了底:“她这人就这样的,什么事情都叫得最凶,临了了就退缩了,你不用管她。” “那我们就随便吃点。”江复庭听到不需要特意见什么长辈,开口提议道。 “不行啊!这座位都定好了,我妈让我赶紧抱牢你这个学霸的大腿,我以后的学习生涯就靠你了。”杨林生赶紧哀求道:“以后你就是我老大,我叫你江哥!” 江复庭犀利的扫了他一眼,语气非常的严苛,很有包拯铁面无私的范儿:“学校禁止拉帮结派。” “你是江哥,你说啥就是啥!”杨林生非常狗腿的笑着,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江复庭没有说话静静得看着他,空气凝结了一瞬,杨林生哆嗦了一下。 “江班长。”杨林生反应快速的改口。 “恩。”江复庭勉强应了一下,转身往商场里走,结果身后的人小声的“啧”着,“官僚主义更不好吧。” 下一秒杨林生连人带包,带他周围十米的环境都要冻成冰块了。 江复庭回过头用要灭了他的眼神冷看着他:“就叫名字。” 杨林生小鸡啄米的点头,否则下场就是可能被灭口。 餐厅是比较精致的中餐馆,消费中等,进店是棕黄的色调,很多小细节布置的很温馨很精致,特别受现在的年轻人喜欢。 包括桌子也是天然木头的,上面打了一层腊,很有大自然的味道。 进店的时候人气也很旺,刚进来的时候人生人海,里面一股浓浓的辣椒和菜香味,顶上漂浮着薄薄的一层白汽,看起来像是大雾,随着人流的走动不停得翻腾着。 江复庭被店里热火朝天的生意怔了怔,双手不自觉的揣在兜里,“那么多人。” 杨林生得意的看着他,搞的跟他家开的一样,“网红店啊!这家是卖川菜的,上次朋友带我来,直接种草了!” 江复庭前面走过来一个传菜的服务员,对方手上好像捧着一盆剁椒鱼头,上面的碎辣椒黄黄绿绿的一大片。 经过他的时候,又香又刺激的辣椒味犹如闪电钻进他的鼻腔里,刺激着他的鼻管:“阿嚏!” 他甚至连鱼的味道都闻不出来了,杨林生惊悚的回过头看着他:“你不会辣椒过敏吧!” “没有。”江复庭拿出纸巾抹了下鼻子:“没闻过这么辣的。” 杨林生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吓死我了!” 江复庭跟着他走到收银那边,然后小姐姐的带领下,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妹子指了下桌上的点餐二维码告诉他们自主点餐以后就走了。 杨林生盯着那位小姐姐离开的背影,身子往桌前凑了凑:“这店里的服务员也很正点吧。” 江复庭听完他这话后靠在坐背上,翻着手机里的餐单。 杨林生仿若不在意继续恋恋不舍的看着那边的方向,说道:“有亲和力多了,看着也自然,不像酒店里的那种,笑得那么假,我看着都嫌累。” 这话说得也没错,江复庭“恩”了一下。 杨林生收到他的回应,更加有兴致,直接绕过桌子坐在他的卡座上:“要不要去问她要个社交帐号?” 江复庭划着手机头也没抬:“不点菜,我就走了。” “点!点!我还要给我妈拍过程图交差!”杨林生迅速返回自己的卡座。 江复庭终于舍得对他抬眼。 过程图??? 点完菜以后,店里的人似乎越来越多,没有十几分钟全部位置都坐满了,外面甚至坐了满满一排等位置的人,最尴尬的就是他们现在靠窗的。 江复庭一转头就能看到外面整整齐齐一排黑压压的人头。 更尴尬的是,第一个妹子转头看到窗户里的他以后,一 脸吃惊又羞涩的回过头,然后悄悄拉着同伴的衣服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同伴紧跟着回头。 两个人同时回头,引得边上的陌生人也回头看了下,后面就是一系列连锁反应。 江复庭除了等菜,还要接受外面时不时集体打量他的视线。 就连坐在对面的杨林生,也深深的有一种,身在动物园的围栏里被人围观的感觉。 江复庭的气压在不断的降低,就在他黑着一张脸,在怒意的边缘紧绷着弦的时候,餐盘被人敲了敲,发出悦耳的声响。 “说。”他的声音尤为低沉。 杨林生谄媚又狗腿的笑着:“要不换个位置吧。”等菜上了再被人围观吃饭,那真的就是看猴了。 “恩。”江复庭这才语气缓和了点。 杨林生立马叫了个服务员商量,但是服务员的脸色明显有些为难,“所有的位置都满了,实在是换不了,而且这位置是你们自己预定的呀!” 杨林生当即反驳道:“我特么哪知道坐靠窗的有这个效果啊,我以为是对着楼外看风景的!” 他说着指着外面甚至已经明目张胆对着这里犯花痴的女生,可服务员确实是没办法,只能一直歉意的赔笑。 “不行,一定要换!不换这饭不吃了!”杨林生协商半天都协商不下来,气得直接抓起外套站起来。 “嗯。”江复庭听到这话就跟解放了一样,立马跟着站起来。 “这要不!要不!”服务员被惊得连忙拉住他,这桌两个人点的东西也不少,要是说跑就跑,主管不得扒了她一层皮。 “要不怎么?”杨林生充分得发挥着混混的气场,眼尾一垂,眉头一挑,吓得小姑娘差点说不出话。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章:偶遇林子青 服务员吞咽着干涩的喉咙,一直挂着笑,小心试探着开口:“你们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能不能接受拼桌的?有一桌就一个客人。” 杨林生悄咪咪得打量着江复庭的脸色,还是看不出啥表情。 江复庭思索了一下,这个点去别的地方也是要等,而且这会确实也饿了,他也不想为难一个服务员,艰难的开口:“行。” 服务员对着耳麦跟另一个服务员沟通,确认好没问题后才带着两个人一直往餐厅最里面走,直到看到一条窄窄的走廊,还有好几扇门。 “操!你们还有包厢的啊!怎么没早说!”杨林生看到后第一时间叫道。 服务员只能继续笑着:“您订位置的时候也没问啊!您一直强调要靠窗。” “你们也没说啊!”杨林生继续跟她争辩。 服务员解释得多了,根本不想跟他再扯了,翻着白眼反问:“现在哪个饭店会没包厢啊?” “你!”杨林生憋得面色涨红就这么瞪着服务员,然后再回头看看江复庭。 江复庭难得给了他一个不同的表情,流露着一丝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 “林先生,打扰了。”服务员推开包厢门对着里面的人甜甜的笑着,打着招呼。 江复庭在走进包厢的一瞬间,脚步僵硬住了,身后的杨林生没长眼险些往他身上装:“干嘛,怎么不进去。” 江复庭就这么看着座位上的人,深邃的眸子紧锁着他:“好久不见。” 服务员听到这句话,惊喜了下:“原来认识啊!” “居然还碰上熟人啊!”杨林生从江复庭站在门框的缝隙边好奇的挤了进去。 坐在位置上的人是一个笑容非常和煦的青年,皮肤白皙,眉眼格外清秀,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就是那双明明弯着的眼睛没有任何笑意,深得探不到底。 江复庭听到边上的人还好奇得追问着:“你朋友啊?” 他没有说话,扭头就想走:“不吃了。” “江复庭!”身后的人突然叫道:“上次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江复庭冷冷的说道。 “那是迫于无奈。”林子青的声音泛着一丝无奈和苦涩:“我是真想认你这个朋友。” “是吗?可我不想。”江复庭继续利落的回绝着。 林子青知道之前的事情他光顾着自己,太自私了,但他又能怎么办,处在那个境地上,谁会独善其身不犯一丝错误。 他那会只想报仇! “我后来也弥补了。”林子青继续挣扎着,不愿意放弃,毕竟两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 可对方的背影依旧孑 然的站在那里,屋子里洒过去的光晕,将他的背影勾画的更加清冷和笔挺。 江复庭没给他留一丝余地:“我也说了互不干涉。” 杨林生默在一边来回的看着他们,所以这又是什么豪门纷争的剧情。 边上的服务员同样看着他们,但眼里观看的神色和杨林生完全不一样,透着一丝说不清的暧昧。 两个帅哥!这是什么爱恨情仇的神仙剧情! 林子青叹了口气,靠在凳子上,“以后两家总有来往的时候,这顿饭就当卖个人情,林家现在势头不小,你不想拒绝吧。” 江复庭这才转过身看着他,神色莫名的打探着他,判断他说话的真假性。 林子青苦笑着举着双手,示意自己的立场。 江复庭这才走过去,对着看戏的杨林生说道:“留下吃。” 杨林生也是折腾累了,贱贱得笑着:“您这回确定了?” 江复庭也挺不好意思的,对他“恩”了下。 服务员看着两个帅哥最终结局居然是,爱而不得,只残留面上生意来往的关系,一脸痛苦又同情的走了,神色变换相当丰富! 杨林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她在那脑补什么,没忍住吐槽了一句:“这服务员戏还挺多。” 直到上菜之前,江复庭没怎么开口讲话,林子青问他就应,杨林生挺自来熟的,三言两语就加上了林子青的社交帐号。 后来发现他就是最近IT界名声大噪大佬公司的人,内心激动的要抱牢他的大腿,气氛勉强算是和谐一片。 直到端菜的服务员上来的时候,三个人同时凝固住了。 杨林生最沉不住气,看到人第一眼的瞬间先是愣了愣,在脑海里飞快的搜索着这张半生不熟的脸孔。 隔了几秒突然大叫道:“哎,你不是那天考试后跳楼的学妹吗!” 林子青听到他这话的瞬间别过头看向端着菜的王思离,他随和的脸庞凝重起来,带着一丝愠怒和探索。 江复庭看着王思离的放菜的手微不可查的轻颤了下,才快速抽回去,对着他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是你们的第一道菜。” 她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哎!学妹!怎么不理我们啊!”杨林生对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甘心的大叫着。 林子青等人离开后,似乎是好奇,对杨林生笑问着:“原来你们认识,是校友?” 江复庭没等杨林生开口,抢先一步,淡漠的开口:“你跟她也认识。” 林子青挂在脸上的笑僵硬了一下,随后坦然道:“对,是认识。偶然碰上,就成朋友了。” 江复庭没兴趣了解他们的认识史,但是对于王思离和林子青居 然认识还是挺诧异的,而且林子青刚刚听到她跳楼的消息很意外,那会眼神挺隐晦的,像是压着一种情绪,又不好发作。 两个人不太像那种普通朋友关系。 “你刚刚说的她跳楼是怎么回事?”林子青站起来客气的给他们继续添水。 杨林生见大佬亲自斟茶,吓得赶紧站起来客气道:“我自己来就行,你说那妹子跳楼啊,就我们前两天期末考考完,有人说高一学生跳楼了!” 等林子青坐下以后,杨林生才跟着坐下,谈起八卦眉飞色舞:“我本来还以为是闹着玩的,去看热闹,结果没想到是真跳啊!她就一直站在天台边上,而且身板本来就瘦瘦弱弱的,我看着都怕她会不小心掉下来!” 杨林生说的时候,手上拿着筷子不停的生动比划着:“天台在这,人就在这!风一吹都能掉的那种,而且你知道最特么坑的操作是什么吗?” 江复庭看着杨林生手舞足蹈的样子,拖着凳子,往边上稍微挪了挪,他怕对方讲嗨了,筷子随时飞出来戳到自己。 “是什么?”林子青顺着杨林生的话问道,脸上还端着笑,但眼底开始慢慢的冷却。 “就是她妈妈啊!”杨林生憋了气后,夸张的叹道,跟那种胡同巷子里的大妈如出一辙:“我们和老师都在下面劝着她别跳,她妈居然反过来一直怂恿着她跳!卧槽,我当时和我边上一起劝说的小伙伴都惊呆了好吗!” “而且不止怂恿她跳,还把她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了一遍,这不是顺带骂自己么?更神仙的是!”杨林生越说越激动,按不住本性一只脚直接踩在了自己的凳子上。 结果他的神仙还来不及揭幕,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杨林生快速的闭了嘴。 三个人同时将视线移向门口,江复庭看的出来王思离这次进来的脸色很差,他不知道她刚刚在外面有没有听到,但是杨林生说话越来越高亢是真的。 等王思离放下菜再次出去后,杨林生还想开口继续。 江复庭堵住他的嘴,“差不多了。” 这种讲到一半刚好讲到嗨点,结果被人硬生生掐掉,就跟被噎了一嘴屎一样难受,上不去下不来的,杨林生几次想要开口,都被江复庭寒冷的视线给压了回去。 结果等到菜上完以后,三个人开始慢慢吃起来,原本挺安静的包厢,又开始嗡嗡起来。 江复庭实在封不了杨林生的嘴,只能假装听不到。 杨林生开口前还特意对林子青使了个眼色,压着音量,哑着嗓子小心说着:“就是王思离她妈妈,还把她私底下做的糗事全给爆出来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跟倒豆子一样,一通倒。” 林子青听到他提到糗事,下意识的知道不是什么好 东西,捏着筷子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但还是挡不住心里想要去了解透彻的求知欲:“她妈妈说了什么。” 江复庭吃着饭,察觉到杨林生小心翼翼试探过来的目光,没有吭声。 杨林生犹如挣脱了牢笼,声音压得再低都掩不住激动:“就说她出去卖的!现在还被老男人包养,天天跟不同的人,乱七八糟的!”他说着颇为感叹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嘲讽:“真够亲妈的!” 林子青吃完将筷子拍回桌子上,手劲没守住,使大了点,“啪!”的一下,引得江复庭侧目。 “不好意思,我去趟厕所。”林子青直接站起来走出门。 杨林生等着他走后,好奇的对着江复庭打探道:“你这朋友什么毛病,说变脸就变脸?” “话太多。”江复庭面无表情的开口。 杨林生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歪着身子坐着:“他问的啊,他不也挺好奇的么?” “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江复庭不咸不淡的回道。 杨林生正想继续回怼,外面突然响起“哐当!”瓷器碎裂的声音 随后外面走廊传来有些张慌的呼叫:“快来人,这里有服务员晕倒了!” 江复庭刚准备转过头,耳边就传来凳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等他回过头后,杨林生已经打开包厢的门了,随后听到一声大叫:“卧槽!是王思离!”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一章:爆炸案发酵 透过杨林生遮挡在门口的缝隙,他还是能依稀看到躺在地上脸上的女生,脸色很差,没有一点血气,双目紧闭着。 江复庭走过去的时候,店里的经理已经赶过来,打了120。 边上一下子就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群众,本就有些拥挤的餐厅更拥挤了,走廊被堵得水泄不通。 江复庭不舒服的沉着脸色,这里的空气闷得让人完全透不上气。 “她这是怎么回事,生病了还是怎么的?”杨林生不敢走过去,就站在一边不停得探头往前看。 “那小姑娘那么瘦,看着很没营养啊。” “是不是条件太差了,看着挺可怜的,好像还是学生。” “这店还允许学生打工啊,不会过度压榨劳动力吧!” 人群里繁杂的议论突然转移到门店上,吓得餐厅经理顿时冷汗淋漓。 四面八方围拥的人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在耳边打着圈盘旋着,江复庭走过去蹲下来,发现王思离的额头已经虚得分泌着冷汗,他冷冷的对周围的人喝道:“都别挤在这,通气!” 冷冽的声音贯穿了闲言碎语,四周顿时被他的气场震得鸦雀无声,有些人想反驳,但又觉得他说的没错,反驳不出口。 一群人全堵在这吵吵嚷嚷的,只会加重小姑娘的身体状况,但好奇事态发展的围观群众谁也舍不得后退离开,就僵持着站在那。 “你是?”餐厅经理往他这边多迈了两步。 “校友。”江复庭很简洁的回答。 因为市区的关系,120赶过来的速度很快,五分钟左右就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 从人群外圈进挤来的时候,几个抬担架的人满头是汗。 后面正好跟着一脸不明从厕所回来的林子青,他还没来得及问江复庭他们怎么回事,低下头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王思离。 “王思离!你怎么了?你醒醒!”林子青猛得冲过来,绕过前方的医护人员,蹲下来轻拍着她的脸。 江复庭将他拉了一下,结果没想到被他甩手,站在他后面:“你还是别乱动,她刚刚晕倒了。” 林子青这才镇定下来,看向地上的人时,眼里有些恍惚和战战兢兢的担忧。 “让一下,让一下。”走过来的医护人员看他贴着王思离身边蹲着,问道:“你是她家属吗?” “不是。”林子青说道,眼眸忽而暗了暗:“我是她朋友,我一块去医院。” 看着王思离被快速的抬上担架,江复庭拉住还想往前跟过去的杨林生。 林子青走到拐角的时候,突然回过头对他说,“下次有时间再聚。”然后大步离去了。 边上围观的人,随着话题中心消失以后,紧跟着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一直罩着 江复庭耳边嗡嗡的声音,总算如云烟消散掉。 林子青到晚上还特意给他发了一个报平安的消息,消息发的很晚,江复庭已经洗完澡在床上开始日常一小时的修道时间。 从虚无缥缈的状态里出来的时候,她的手机屏幕上一直悬浮着小窗口,各种七七八八的新闻一直跳出来。 他缓缓吁了一口长气,身体里的鬼脉已经相当的充盈,而且随着每天的吸纳,浊气的量也在与日俱增,甚至有隐隐出现将体内剩余鬼气通化掉的趋势。 不知道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 得找时间问下白唐。 江复庭拿起一直在边上闪着光的手机,从前面那会开始,手机就一直在叫,几乎没有熄屏过。 他习惯性的一次全都清除,然后率先去翻未读短信,打开就是林子青的。 —王思离醒了,医生说是血糖太低,肝脏也不太好,现在在休息。 发信息的时间是三四十分钟之前。 江复庭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专门跟自己交代一下,不知不觉拉近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吗? 他有些嘲讽的勾了下唇,林子青踩得是他不能触碰的底线,那道隔阂只要有了就永远也消弥不了,有些东西不是时间就能复原的。 他删掉短信,回到那些刚刚一直闹腾着的软件。 博客的推送是最多的,看到新闻标题的时候,他手指下意识的顿在那。 化工厂爆炸真实死亡人数! 现场目击者真实的真实爆料(视频)! 被金钱掩盖的真实死亡和冤魂! 泯灭的良知和人性! 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化工厂恶意虚报死亡和受伤人数进行的全网讨伐。 一夜之间全都是和中贸气化有关的负面新闻,这个消息铺天盖地的,瞬间席卷了所有大小网站,不管是不是相关的行业,都在拿这个做题材,炒作,设法沾上边,蹭上热度,积攒自己的人气。 大部分的小道新闻内容是义愤填膺的指责,甚至煽风点火的,巴不得这个火烧得更旺盛一点。 但官方发出来的新闻内容基本上都是石锤的,包括采访记录和视频,但是给专门被采访的人打上了马赛克。 出于信息的客观性和严谨性,具体的死亡人数并没有完全公开,但视频里不断来往的车辆,消防和医务人员从里面拖出来的一个个不成型的尸体就能看出来。 怎么可能一个! 当大家瞎吗? 把群众当猴耍吗! 一时间不少人都在疯狂的揣摩着中贸气化隐藏伤亡人数的目的是什么,到底另有其由还是想要逃避工厂应该承担的责任! 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一开始公布出来的王休以一个操作工的身份担下所有责任是不是造假的,毕竟是一个死人,逐渐 的开始有人在话题里@比较知名的推理大佬,给个事件大方向的推断和可能性。 江复庭看视频的时候想到林锦早上跟他说过的话,所有这些事情是真的毫无疑问了。 有无聊的人在视频里强行数着伤亡人数的人头,然而视频的拍摄角度本身就是藏在角落里的,拍摄出来的画面并不完整,可能只是现场的一部分,这也就意味着边上可能还有! 新闻飞快的发酵,有些比较细心又迅速的人,已经发出自己看到的人数,不停得跟话题里的其他人疯狂讨论。 “我地上那数出来的至少有七八个人啊!我去!” “差不多我也是!我数的是八个,还不算没拍进去的!” “你看那视频边上好像救援的人前面也有一个躺着的人影,就是被挡着了,你看那是不是鞋底!” “那光视频里就九个了!” 按林锦透露的消息,死亡人数至少十个人,受伤人数二十几人,跟视频里的相差无几。 他突然回想起周岳家里的事情,总觉得这件事情可能真的没这么简单。 江复庭粗略的浏览着微博上的新闻,每个新闻的评论增长速度都很快,隔个几分钟就破千,等他回到华夏新闻发出来的消息后,那条新闻下的评论已经将近十万了。 这个时候他突然留意新闻最下方的名字,记者:李嫣。 江复庭特意收藏了下这篇新闻,晚上的时间太晚,夜色深沉,外面天寒地冻的,万物结着霜,埋在寂寥里。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他直接给李嫣打了电话。 对面那边接电话的时候,声音还挺诧异的,似乎想不到他会打电话过去,毕竟他们两个从那件事情过后就没有怎么交集过:“你好,是···江小先生?” 李嫣开口的时候,甚至有些不太确定。 “是我。”江复庭淡淡的开口。 话筒里的声音依旧很意外,怎么也想不到:“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联系我,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需要采访?” “不是,麻烦您一件事。”江复庭靠着椅子,另一只空余的手转着桌子上的笔,玩笔是他独有的习惯。 内心没有底的时候,烦躁的时候,焦虑的时候,转笔可以转移掉一些情绪在负面上的关注度,缓解自己的心理压力。 手机那头突然静默了一下,然后传来若有若无的沉息,李嫣轻轻开口:“你不会是想知道……” 她话没有说完,但是记者能做到她这样的地步,情商智商也是相当高的,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恩。”江复庭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非常有礼貌的问道:“方便吗?” “方便告诉我原因吗?”李嫣没有直接拒绝,除了不想得罪江家的原因以外,就是上次行动 里江复庭展现出来的从容不迫和强大的气场,会让人下意识的去敬重。 “我手上有些事跟他有关,你也知道化工厂爆炸对我们家新项目的审核有些影响。”江复庭回想着林锦之前跟他说的话:“新闻上发的和行里私下传的,可是差很多。” 电话里再次安静了下,只剩下干巴巴的空气声。 李嫣思考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手头上的真相她也有,但是她也不敢随便出手,那个工厂背后的人关系也不小,她只是个记者,对方抽丝剥茧查过来,再悄无声息的把她抹掉很容易。 “消息我不会外传,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江复庭猜到她的顾虑,但对方没有拒绝,说明没有那么抗拒:“这样,我给你一个软件,你加密后传来,只要我打开文件五分钟后就会自动销毁。” 李嫣这才下定决心,“行,我信你,跟上次一样,用那个邮箱。” “好,多谢。” 挂掉电话后他点开屏幕里格外熟悉的图标,之前那个邮箱有一段时间没有用过了,原本的备用手机变成了他的常用手机,重新登录前又做了下加密和防护工作,才登上邮箱。 等他将软件发送过去后,将手机熄屏,然后闭上眼睛静等了会。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二章:惊天! 没有等太久,手里就传来一下震动,李嫣的速度和效率确实很快。 江复庭睁开眼重新打开邮箱,看着下载进度条的圆圈快速跑完,然后打开文件,即使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但再次看到真实数据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强烈一震。 他盯着手机的双目幽不可测,周身只剩下极地的冷意。 根据李嫣的暗访和细查,具体的伤亡总人数是:13死27伤。已经算是重大事故爆炸案。 基本上造成极为严重后果的重大事故,相关部门会直接成立专案调查组,政府会有领导直接介入调查,案件相关人员必定会被判刑,而且牵扯的人数也不会少。 但是现在一点波澜都没有,说明要么一早有提前预备,而且后面有人帮忙兜着底,将事情压了下来,不然不可能不会没有人介入,这种事情的恶劣性不是普通的公关可以压下去的。 李嫣发给他的资料里面除了她暗访的时间线和知情人士之间的聊天记录,还有一些是偷偷拍摄下来的文件,有些文件是她潜伏时接触的工作内容,已经标注上撰写新的新闻稿。 还有一些是非法途径偷拍的,单独放在另一个文件里。 江复庭打开的就是没有公布出来的文件,不过内容不多。 他仔细的浏览了下,里面是一些每个季度的真实审查,审查人下面的签字都是姓张的,后面的字体依旧看不出轮廓,跟那天在周岳副驾座上的文件签署字迹一模一样。 上面记录的是各种检查出来的设备损耗,里面有害物的残留量,还有接口的磨损以及有无破损的情况,包括设备的使用年限都有。 几个检查资料下来,年限和损耗数据基本都是固定的。 残留量和实际检查出来的损坏情况有一定的数据变化,特别是残留量上下起伏不定,损坏的信息是在事发前的一两个月登记上的,备注栏上面有大大的红字备注需要整改。 这说明在爆炸发生前就出现了一定的安全隐患,特别是分离装置里的冷箱问题比较多,流道口有轻微堵塞现象,板翅式换热器的管板被腐蚀,管板焊缝处有泄漏。 资料最后还有一个李嫣的个人推测结果:疑似泄漏引起爆炸。 她推测的结果和之前中贸气化官网发布的调查结果是一样的,都是泄漏引起的爆炸,只是官网里没有任何一点李嫣调查出来的相关内容。 所有的责任全部被推到了死掉的操作工王休身上。 而且和王休签署的文件有理有据,爆炸案一发生就发出这样的东西,看起来似乎特别正常,但是有些过于正常了。 就好像如果是自己的家的企业突然出现意外状况,正常程序是第一时间公关,再展开调查,调查的时间根据事发 难度决定,一般停工检查也至少要3-4天的时间。 但中贸气化拿出来的速度太快,即便他们专门说明了,本来就准备辞退王休,没想到这个操作工还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像是王休故意破坏引发爆炸一样。 所有的一切太过精妙,反而有些刻意了。 但如果真的是刻意安排呢? 江复庭被自己这个突然的假设吓了下,锁眉转着笔,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不想往最糟糕的那方面想,但如果假设成立,那就是为杀一人而残害其他人! 这样的人得多丧心病狂,跟宋明辉那样的有什么区别? 再往下想,如果周岳真的是故意而为之,他杀王休的目的又是什么,一个普通的操作工而已,王休手上有什么东西。 指尖上的水笔越转越快,就在他确定心里的想法以后,水笔“啪嗒”一下飞出掉到了桌子上。 江复庭拿起手机直接拨通白唐的电话。 那边的人似乎是在忙,隔了十几秒才接通,之后就是空旷又遥远的声音,一听就是离手机很远:“张瞎子,你等下,你先放那,一会我来!等我打完这电话啊!” 随后话筒里立刻传来沉重清晰的呼吸,声音顿时明亮了不少:“怎么了,有什么事?” “周岳的事情,有点头绪了。”江复庭听着他的喘息,感觉对方像是刚刚剧烈的奔跑过一样,手机拿得离耳朵稍微远了些。 “我这会忙,要不这样吧,我不是要教你画新符么,你晚上过来,顺道说了。”白唐的声音听起来心不在焉的,一会近一会远。 江复庭没有犹豫随即答应下来:“好,晚饭后过去。” 晚上出门的时候他有点像做贼心虚,顶着林锦好奇又暧昧不明的视线,再理直气壮的话,他说出来的时候都感觉变了味:“我出去一趟。” 林锦默默的看着他,各种打量,从头到脚,在他换鞋的时候,才问:“你去哪?” “走走。”江复庭踩了踩鞋子。 “哦!”林锦似懂非懂的延着声音:“晚上几点回来?” 江复庭不知道白唐会抓着他画符画到哪一种程度,想了想:“还没确定,我尽快。” 林锦继续慢慢的点着头,一路目光炙热的将他送出门:“脑子开窍了,早点带人回家给妈看啊。” 江复庭听完这话,顿时回头,“妈,你又!” “嘭!”大门被无情的封锁上。 从自己家去白唐家和从学校去过去的方式差不多,都是过同一线路的地铁,再转同一趟公交。 今天去的时间算早的,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也才七点半,这会等车的人比十点左右的时候多,不少都是刚下班从市区转车到这的人。 大部分人都紧裹着衣服,嘴里呵着 冷气,腿脚哆嗦着,埋头看手机,但神色基本上都是紧绷着的,显然还没有完全从一天的疲乏工作中调整出来。 偶尔有人看到有趣的东西,时不时的笑两声。 江复庭看着来往的车流,那些人和车快速的进入他的视线,然后又一晃而过。 每个人都是匆忙的,不做任何停留的,他们无谓停下脚步看一看身边的人,听一听周边的一切,感受他们工作创造出来的精彩世界,一生就这么仓皇而过。 学习,毕业,然后工作,再退休,大多数的人一声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行走着,掀不起任何波浪来。 这样一想,他还算是不同的,能多去体会别人体会不到的东西,是不幸但又是另一种幸。 公交车慢慢停靠在站台,江复庭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驾驶座上的熟悉人影。 还真碰上了。 这会上车的人总算不是他一个人,有两三个人,没有座位,车上也有不少人,甚至有好几个人是站着的。 江复庭习惯了前面的位置,这次就算站着也是挨着驾驶座的附近。 因为上次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对这趟车稍微有点心理阴影,下意识的提防着,也不知道白唐那边关于车子上发生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司机看到他的一瞬间,神情也意外了一下,然后挂着熟悉的笑,关上车门,拉挡。 “最近怎么好久没看见你了?期末考完了?”师傅一边看着路况一边笑问着,经过上次的事情,开车的时候明显稳重了一些。 “恩,考完了,去看朋友。”江复庭心情还好,而且想到王思离的事情,这个司机作为一个舅舅却比母亲给的关心更多,对他的印象也好了不少,就多解释了一句。 师傅顿悟的点点头:“哦,原来你之前去的是朋友家啊!我说怎么那么久没见了,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江复庭简单的说着,想起来给白唐发着信息。 —我过去了。 “听我外甥女说,你考得很好啊,全校第一是吧?”师傅憨憨的笑着,从后视镜上瞟了他一眼。 江复庭没想到王思离会跟司机提到这个,就“啊”了一下。 “哎,我那外甥女要是有你学习一半好就好了。”师傅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一脸操碎了心,愁容溢于言表。 江复庭用力捏了捏扶手,跳楼的事情司机应该不知道,如果知道怕是早就憋不住要问他了。 “她设计挺有想法的。”他开口宽慰道。 师傅只能无奈的笑着,语气里有些可惜:“有天赋能怎么样,吃不起这碗饭啊。我那妹妹巴不得我外甥女早点出去打工,然后找个条件稍微好点的嫁掉,收点彩礼。” “那她的未来呢?”江复庭的脑海里忽然 浮现王思离那双空洞的眼睛,还有那副截然不同的阴鸷的神态。 “哪管得了这些,我妹妹管自己的日子都管不及,有时候我外甥女没饭吃还是我上她家给做的。我妹啊!”师傅说到嘴边,万般苦水最终都化为无奈的哀叹:“不提也罢。” 江复庭没有继续追问细节,他有些能理解王思离空无一切的漠然是从哪来的,所有东西都被蒙着一层灰,没有喜怒哀乐,没有想法,像是个提线木偶。 自己的生活她连选择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连普通生活的行尸走肉都做不了。 未来已经被人控制的既成定型,索性就彻底自暴自弃。 师傅见他没再吱声,又搭着话继续问道:“对了,你们几号正式放假的啊?” “7号。”江复庭有些疑惑得看着他。 “前两天就放了啊!”司机有些意外的说道,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说着说着脸色又担忧起来:“我还以为学校要补习一段时间,这两天都没见到小离啊,她妈妈也没问,我当她住校着。” 江复庭顿时想起那天吃饭,王思离晕倒以后一直是林子青照料着,一直没回家,难道都和林子青待在一块?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三章:迟来的真相 但王思离一直不愿说,他也不好捅破,只好淡淡的开口:“可能去同学家了。” 他说着拿出手机正准备问一下林子青,白唐刚好回了他前面的信息。 —好,我就在楼下。 江复庭看完以后退回到信息编辑的页面,给林子青发消息:王思离怎么样? 等他再抬头只听到司机再次小声的叹息,听得出对王思离是真的宠溺和忧愁:“希望是这样吧。” 下车以后江复庭来回在手机上翻阅两三遍,但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他已经拐入了巷子,林子青还没有回他。 是太忙还是怎么的? 林子青不可能不回他,如果只是忙倒还好,就怕是出了什么事。 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走,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白唐家门口,他抬眼的时候,白唐正清扫着角落屋檐上的积雪。 白唐的个子算是正常男人的高度,拿着扫把离屋檐还有段距离,就一边跳一边往上盲扫,再高一点的地方实在是戳不到的,直接甩着胳膊瞎挥舞,画面看上去笨拙又搞笑。 现在时间不算太晚,路上偶尔会有一两个过路的人,他也不好使用鬼气来投机取巧。 江复庭慢慢走过去,白唐听到他的脚步停下动作回过头:“你来的挺快的啊。” “公交车上给你发的消息。”江复庭看了眼他在弄的单层老房子的屋檐,有些莫名:“化了就好了吧。” “等不到化,有的时候来不及化又下了,会积累得更多。”白唐吃力得垫着脚继续挥着:“有老人休息的时候有的时候会突然滚下来砸着他们。最近都很少有人站外面活动,这片老房也就这有檐了,不少人拿来挡风挡雨的。” 江复庭看他够半天都够不到,凑过去直接抓过他手上的扫把。 白唐转过头看着他,眼睛睁大的时候,里面闪着路边照映进来的昏黄的光亮,灿若繁星。 “我帮你弄。”江复庭故意比划了下两个人的个子。 白唐哼着声,一脸不爽的退到边上。 房檐上的雪快清扫完的时候,江复庭兜里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但是手上湿哒哒的,全是扫把倒着流淌下的雪水,而且沾了灰的关系,格外的脏。 他转过头看着边上站姿慵懒揣着手的人,开口道:“能不能帮我拿下手机。” 白唐秉持着一副大爷样,不情不愿的问道:“哪儿啊?” “裤兜里。”江复庭动了动口袋里放手机那一边的脚。 “事多。”白唐憋着嘴走过去,脸上还带着闷气。 江复庭看他不乐意,解释了下:“我手脏。” “就你爱干净。”白唐吐槽着,摸进了他的裤兜,很随意的翻了两圈。 江复庭被他挂蹭着的指尖挠的有些痒,不舒服 的动了动脚:“还没找到?” “你这里面又放了包纸,还放着笔,硌得慌。”白唐不耐烦的又摸了两下,摸到了硬硬的金属物的手感,顿时改口,“找到了。” 看着对方拿着手机的爪子从自己兜里撤离出去的时候,江复庭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手机丢了,“你帮我看一下。” 白唐对于他这种不留余地的压榨师长,内心强烈谴责,但是他又在帮自己做事,不好发作,按了下开关键,“密码。” 江复庭报了个数字,然后问道:“有没有短信?” 白唐打开手机页面看了眼,“有,叫林子青的发的?” 江复庭继续挥着屋顶上面的残雪,“他说什么了。” “她已经没事了,逗号,挺好的,句号,你最近怎样,问号。”白唐一字一句照搬,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江复庭扫雪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干看着他,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白唐细皮笑脸的看着他,一脸无赖:“分毫不差,完美符合你这种强迫症少爷的需求。” 江复庭收回冷冰冰的眼神,抬头再次挥手:“你回:她还在你那吗?”说完强调了一下:“好好回。” 白唐没有说话,低下头,手指“嗒嗒”的飞舞。 没过多久手机又震动了下,江复庭别过头看着他。 白唐像是打着报告的语气,字正腔圆:“她昨天早上就离开医院了,请问有什么事吗?”念完以后标准笑脸看着他。 “就说:我知道了。”江复庭对他的态度视若无睹,面无表情的继续指挥他。 扫完雪后,洗了下手,林子青也很知趣得没有再回他消息。 但是王思离能去哪? 正在沉思的时候,白唐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走,师兄教你画新符去。” 江复庭看着他格外兴奋的样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深夜,万籁俱寂,寒风萧瑟。 透过玻璃窗上映着的人影可以看到某个辛苦的少年,彻夜不眠,拿着毛笔不断的挥舞着。 偶尔时不时有纸张漂浮而起,又盘旋落下。 巷子是幽静的,然而市区内的闹市却是天壤之别的景象。 臻想会所。 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畅快淋漓的放纵,还有无处安放的欲望。 王思离一如既往的坐在吧台前,小口的酌着鸡尾酒,酒精稍微有些上头,她脸颊上泛着微醺的红晕,双眼有些迷离。 从夺回身体主权那一刻开始,她就发现自己手里的手机多了一个监听设备的软件,她知道是那个家伙给她搞的事情。 起初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想要直接卸载。 但她经不住好奇,经不住想要了解那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的想法,于是她打开了软件。 结果万万没想到 ,她会听到这些东西。 他的父亲是被人陷害定罪的! 她亲耳听到了这些人的谈话,这些人丑陋的阴谋,这群人就像是魔鬼,视人命如草芥,轻飘飘的一句话,一群无辜的人给他们的利益赔命! 最后却各自因为相互的利益争执了起来,他们可笑至极得分着踩在一具具尸骨上面得来的金钱。 所以她去找林子青去帮忙,找一个相关的知情人,把事情曝光出去,买热搜,炒作!让世人知道真相! 但没有任何可以直接证明父亲工厂犯罪或故意陷害的证据,他们除了被谴责,不会得到真正应有的批判,不会获罪,满城风雨后,他们依旧可以自行潇洒。 王思离紧紧捏住了自己手里的杯子,手指因为充血有些发红。 她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怀疑到这些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但至少现在因为她带来的这些惊喜,她不想自杀了。 就算是真的死掉,也要是给父亲报完仇的那一天。 李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边上,身边突然传来熟悉又浓郁的香水味。 她身上喷的香水一如她性格一样张扬,高调的。 王思离转过头看着她,原本稍微有些迟疑的目光,突然坚定起来,附在她耳边说道:“今晚来两个,一会我发你消息,你把两人都支走。” 贴着李姐的时候,对方的香水味瞬间扑过来,将她所有的感官包裹,柔软又香甜。 本就有些醉意的她,在这种温暖下,更加有些晕眩。 李姐美眸凝视了她几秒,那张红扑扑的脸颊凑得很近。 打量了一会,她直接夺过王思离手里的酒杯,语气却是温和的:“少喝点,等事情结束了,我陪你慢慢喝。” 王思离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眼神逐渐委屈起来。 李姐对她越好,她就越难过,她心里一直渴望着能对她好的那个女人,永远都不会瞧一眼她,除了数落,责骂,永无止境的撒气,她不曾对自己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她所求的也不多,多给个眼神,多个拥抱,不再说些刺耳尖锐的话,会在她疲惫的时候说那么一句安慰的话。 可是奢望也只能是奢望而已,她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 王思离苦笑了一下,紧紧的抱住李姐,对方身上的烟味虽然刺鼻,可真实,就是她牵着自己从布满碎片的幽暗里行走,她给了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温暖,给她的黑暗带来了点光。 即便微不足道,但好歹是一道光,驱散了一点无尽的寒冷。 李姐的身体愣了下,然后慢慢环上她的背:“去吧,他们等太久,心情不好的话容易起疑,到时候事情反而不好办。” 王思离埋在她的 颈窝,点了点头,然后吸着鼻子,苍茫的眼睛努力睁大点不让眼泪掉下来,弄花眼妆。 在片刻又短暂的温馨里多贪恋了几秒,王思离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走出大厅的时候,在沉重的大门关上的刹那,所有的嘈杂,耳边轰鸣作响的音乐,那些不属于她的释放着的叫嚣和野兽般炽热的欲望,全都在最后的罅隙被闭合的时候,被隔绝在那扇重门后面。 等待着她的,是楼上那些拖延了已久,需要解决的麻烦,她只要拿到证据,就能威胁他们彻底的摆脱。 长廊的空气清新了不少,连带刚刚溢上头的微醺都被吹散,王思离定了定神,走向电梯。 等电梯的时候,她低着头给张统和另一个人发着短信:过来了。 然后收起手机,抬起头,“叮!”电梯刚好到了。 王思离按下自己最终要去的楼层,周边的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了下来,感觉有些许的冷。 直到电梯夹门合上的瞬间,她身上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像是外面的暖气被隔离了一样。 王思离搓着胳膊跺了跺脚。 她穿的是高跟鞋,每跺一下就“嗒嗒”得格外的响。 身体不管再怎么哆嗦,仍然冷得发颤,她抱着胳膊的手掌肉眼可见的冻得发紫,不停得颤抖。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四章:电梯惊魂 电梯里的温度本来就比外面稍微低一些,没有暖气裹着一圈的不锈钢,这会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天气原因。 冷得有些过分,灯也是暗沉的,阴森森的。 电梯上升的速度像是被冻缓了,变得格外的慢,原本十来秒就能到的15楼,现在过了将近十秒了,却还在五楼。 王思离一直摩擦着脚,艰难的盯着显示器上缓慢变动的数字。 墙面上金属不规则的反光里映衬着她那张冷得有些发紫的脸颊,唇上的口红异常鲜艳,润得像是要从嘴里溢出来,颜色纯粹得像是鲜血一样。 不知不觉电梯里静到连通风口微弱的吹风声都没有了。 鸦雀无声的,沉静得有些吓人。 她后背一直有种被人紧紧凝视着的感觉,顿时再次涌起了鸡皮疙瘩,发麻的感觉瞬间从脚底蔓延,犹如一道闪电一下子窜到了头顶。 所有的醉意都在这一刻被驱散的干干净净的,脑子清醒的像是被人用凉水狠狠冲了好几遍。 她的感官顿时变得更加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激得她顿时警惕绷着身子。 王思离刻意偏着身子站了站,余光小心的从前面开始往后面,一点点的,慢慢的移过去。 从前方的夹门,再到前面的墙角,再到侧面的画报,视线小心往后面挪的时候,有些灰暗。 再往后面除了墙角那里灰蒙蒙的,和不太清晰的轮廓,其他都看不太清。 王思离又稍微侧了点身子,视线继续慢慢的后移,瞳孔随着越变越阴冷的视线缓缓收缩。 一个巨大黑幽幽的眼球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无声得停留在那。 “嘭!”王思离猛地后退了一步,后背不小心撞到了墙上,空气里连最后活人的呼吸声都凝固了。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反射性的捂住嘴没叫出声。 一直到多等了几秒她才缓过神,双手不停得抖着,扶着墙面撑着自己吓得发软的身体。 心脏迅猛得跳跃着,几乎要冒出嗓子眼,她喘着气,就这么怔怔得看着自己眼前的东西。 一个宣传的海报而已,进电梯的时候她也没心思去注意,巨大的海报里是一个连锁眼镜店卖美瞳的广告。 海报做图的方式很简单粗暴,直接一只眼睛的图片,占满了一整个36寸的画框。 图片清晰到连眼睛里的血管和虹膜里的每一寸晶体都能看到。 “叮!”熟悉又久违的电梯开门声,终于再次响起。 王思离惊恐未定的回过头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数字,确定是到了自己去的楼层,快速平复下内心涌起的不安。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的时候,又恢复成以往的平淡和无喜无悲。 停留在房间门口,地毯柔软的触 感像是要陷进去,她面无表情的叩着门,等待的时候倚着墙。 身后有一对小情侣喝醉了酒互相搂着,从她后边擦身而过,两个甜腻的嬉笑声,入她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锥心。 王思离一直垂着头,身后的玩闹声渐行渐远,“咔”房门过了一会才被打开。 里面的灯光比长廊里的暖灯亮很多,习惯了昏黄的她,两边的头发一直遮着视线,突然一道强光进来,她有些不舒服的半眯着眼睛。 抬起头后,张统一丝不挂的上半身都是湿淋淋的水滴,下身披着浴袍,看起来刚从厕所出来。 他没有说话,王思离也没有吭声,站在门口用暗沉的眸子凝视着他。 “一天一个样,什么毛病。”张统不太喜欢这个状态里的王思离,看着就没劲,垂在那跟个布偶一样,玩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侧着身子拉开了门:“杵在那跟个木头一样,进来啊!” 王思离走进去,床上还躺着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来的少,不像张统那么好色贪婪,他平时的话也不太多,但性格似乎又很随意,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对他的印象不算太深,只知道他叫卢飞。 她走过去的时候,床上的男人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床边摸了一包烟丢给她。 王思离接过来,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丢回去。 她的手刚把烟盒扔出的时候,后背被人用力踹了一脚,往前踉跄了一下,正好扑在了床上。 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张统一脸燥意的看着她:“你哑巴吗?说话。” “说什么?”王思离终于开口,声音轻而又轻的,小的像蚊子。 “前两天不是挺会说话的吗?连老子都敢顶撞。”张统用力捏住她的下巴。 王思离像是感觉不到痛,细眉皱都不皱的,无神的双眼不惊不惧的对上他冒火的样子。 “你悠着点,别把人给吓着了。”床上一直沉着气的人终于开口,卢飞看着她:“给我点烟。” 王思离继续盯着眼前捏着自己的人,直到张统不耐烦的松手,她直接拿起掉在被子上的烟盒,顺着床上爬过去,抽出一根,给卢飞点上。 “喜欢怎么玩?”卢飞吸了一口,目光不停得在她身上有意无意的游离着。 王思离想都没想,情绪毫无起伏:“都可以。” 卢飞没有张统脾气那么急,也没有恼,眯着的眼睛在缭绕着的烟雾里有些看不清:“上个月的钱给你结了没?” “结了。”王思离开口道,点完烟后就这么跪坐在他边上。 卢飞抽到最后一口的时候,故意将烟全都喷到她的脸上,王思离被突然刺进鼻腔的二手烟呛得咳了咳。 “去洗澡。”卢飞灭掉烟头说道。 王思离安 静的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就往浴室走,这次他们开的套间比较大,走到浴室稍微有点距离。 她挽起头发,打开手机,盯着监控软件里两个人的动作。 脱下衣服的时候,顺手将淋雨的花洒调到最热。 他耳朵里一直塞着一个微型耳机,先故意从洗头开始,半透明的浴室玻璃将人影洗澡的动作映出来,在外面也能清晰看到。 王思离冲头发的时候,能听到耳机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而身后响起细碎的翻动东西的动静。 她知道是有人出来看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挤着洗发水,慢慢的揉搓着,玻璃上投映出来少女曼妙的轮廓,让人看不出丝毫异常。 紧接着,浴室外的动静慢慢消失了,耳机里的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 “你那边留的备份带了吗?”耳机里率先响起的是张统的说话声。 “拿了,他那里为什么也会有遗留真实的检查报告?”卢飞似乎拉开了抽屉,在里面拿着什么,紧接着是一声拉链一下子划开的声响。 王思离第二遍冲洗头发的时候,皱了皱眉,他们真的直接带过来了,不知道该说是完全放心自己,还是太自信。 “那会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情,他要我就给他留了,反正他又不可能闲的没事自己把自己捅出去。”张统的解释挺敷衍的,但是将自己的过失摘得干干净净。 “防着点。”卢飞沉着声音说道:“最好就我们自己这留着,他那边的让他销掉,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他不愿意,我前几天跟他谈过一次。”张统直接说道。 “你怎么谈的?”卢飞问道。 王思离终于洗好了头,将头发重新挽起来,开始冲凉,防止耳朵里进水,她还特意擦了擦。 “他要钱。”张统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憎恶:“这家伙要是没我们,哪做的到今天的位置上,就留我们这一份,他也不安心,要是真销掉他手上的那份,就花钱买。” “哼,现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时候,他抓着这个也不怕烫手。”卢飞嘲讽得嗤着。 “我倒是有个想法。”张统似乎笑了笑,能听出声音里阴沉的冷意。 “什么办法?” 张统继续阴险的笑道:“送个女人去顺出来。” 耳机里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会,王思离握紧了手中的花洒,那双平静的眸子终于涌上了一丝愤怒的情绪。 她快速的冲洗完,擦着手,率先给李姐发了条信息:可以了。 对面的回信息速度很快,也就两三秒左右,回了一个字:好。 卢飞已经给了张统一个确切的答复,她就像一个商品在几个男人之间来回打转着,可以随意丢之弃之。 从打工的时 候被人第一次凌辱开始,她的记忆开始时不时的断层,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体内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离经叛道的,狂妄的自己,但她也替自己承载了最痛苦的东西,所有的负面,所有的最黑暗的记忆,都是在她身上。 但自己也能感觉到她疯狂的想替代自己,她对自己的不屑和轻视。 王思离在浴室里又多墨迹了一会,直到张统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在浴室外面的时候,她删掉了和李姐来往的信息,关上手机。 “怎么还没出来?死在里面了啊!”张统在外面不满的大叫道。 王思离穿好衣服拿上手机,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刚走回到床边的时候,就听到床头柜的一个手机响了一下,她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卢飞拿起手机就往外面走。 张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迫不及待的推了王思离一把,不快的说道:“每次看到你这种样子,我就烦!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想折磨你。” 王思离被突然猛力一推,往后倒了两步,自己踩到自己脚后跟,险些摔倒。 她晃了两下,站稳身子,再次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五章:好看吗? 卢飞出去还没有几秒,房门又被打开,他从门缝里探进头,面色有些凝重看了眼张统:“出来一下,有事。” 张统刚开始还有些不太愿意,抓着王思离的胳膊回过头看着外面的人,没有其他动作,直到卢飞神情更加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出来一下。” 张统这才觉得有些扫兴,松开手快速穿上衣服,走出房门。 等两人离开后,王思离自己手上抓着的手机紧跟着震动下,她扫了一眼,是李姐发来的。 —已经好了,尽快。 她垂了下眸,删掉短信。 其实李姐大可不用再给她发这条信息,李姐说的越多,扯进来的越多,她不是另一个自己,没有那么狠厉的手段,给不了任何保证。 但不管是哪一个王思离,她能感觉到来自李姐的温柔的、不偏不倚的、毫无防备和戒心的暖意。 为了以防万一,王思离特意又去看了下门上的猫眼。 确定外面空无一人,她直接躲在门背后,一边回看着门后面的监控软件,一边继续从猫眼留意着外面的情况。 视频在以两倍速快速回退,手机里的张统倒退着步子非常滑稽的速度走向浴室,再过了会又非常滑稽迅速的倒退回房间。 然后她看到张统和卢飞在讨论着什么,张统又倒退的姿势退回到房间的角落,掀开一块黑布。 王思离顺着掀开的黑布,看到黑布下的东西时,内心不由跟着有些激动起来。 她再次别过头确认了一下猫眼外面的长廊,肯定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出现以后,拿着手机毫不犹豫的跑向视频里张统呆着的地方。 是一个室内的小型水吧,挂着黑布的是在水吧下面的位置,她还一直以为遮在上面的布是为了挡灰尘。 直到她有些激动的微颤着手,亲自把那块黑布掀开。 心里的情绪跟着澎湃起来,跟她在监控里看到的一样,那里面是一个保险箱。 王思离将监控视频定格,回退到输密码前,将视频放大。 因为拍摄距离角度隔得比较远,张统具体输入的内容她根本看不见,只能通过他上下移动的方向和位置来猜测他输入的内容。 短短五秒的动作,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的时候顺带紧张的望向门口。 时间流逝也就是眨眨眼的事情,光这么简单的事情,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而且人这种东西,越是紧张,就越是慌乱容易出错。 王思离一直催眠着自己,冷静,不要急! 直到心里有百分七八十的把握以后,才慢慢伸出手。 但指尖触碰到数字按钮边缘时,她又迟疑了下。 现在的保险箱顶多只有三次容错率,只要输错三次或者保险箱受到外力撞击,就会自动蜂 鸣报警。 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王思离脑海里不断掠过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五秒画面。 确定好自己猜测出来的答案后,她再次睁开眼睛,手指果断按下去。 “滴——”一声刺耳的长鸣后,机械冷冰冰的提示音响起:“密码错误!” 她的呼吸瞬间急促了一下,心跳跟随着尖锐的声音慌乱了半拍。 她快速冷静着涌上来的不安的情绪,捏着自己的手指,重新翻看着那短短五秒的监控画面。 有三个数字是她比较确定的,剩下的三个是半知半解的,可能三个里面只错了一个,也可能三个全都错了。 手指移动的角度不算特别清晰,特别是最后两个数字,张统按的很快,她没办法特别确定的去分别出来。 但没有那么多的试错机会。 王思离咽了咽口水,时间不会停止,正缓缓不断的从她的手背漫过。 不能急,千万不能急。 尽管脑子里的自我催眠一直是这样,但那种紧张感,几乎是下意识的,会不自主的担心那两个人会不会突然回来,担心李姐那边找来帮忙的人到底能把他们牵制多久。 一定要冷静!王思离!你可以的! 还有两次机会,还有两次! 她重重的呼了一口气,站起来走了晃神的原地转了两圈,才把心里涌上来的波荡给强压回去。 但脚心明显有些站不稳,她重新蹲下去的时候,感觉到强烈的晕眩和疲惫感,视线突然的黑了一下。 她连忙扶着地板,撑了两秒,才将这种黑潮慢慢的退回去。 估计是低血糖又犯了,手脚都是疲惫虚软的,身体软绵绵的很。 王思离再次重新看向保险箱,实在判断不出来错的是哪个的情况下,她只能开始重复性的模拟动作,学着视频里张统的动作,不管是角度还是方向,全都在自己的眼前原原本本的还原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偏差还比较大,试了四五次以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找到两个错误点了! 这次比之前的那一次输密码更小心,她又反复去确认了视频里的动作,非常肯定自己找的没有错! 一直紧绷着的脸色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王思离抬起手指,几乎没有任何压力,自信悠闲的重新输入。 输完之后,她一脸平静的等待着输入后的结果。 “滴——”又是一阵刺耳的提示音。 “密码错误。” 王思离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愕然得看着保险箱。 又错了!不可能! 难道最后一个也不对,可明明! 身体的力气像是突然被抽干,她无力得跪坐在地上。 还有一次机会,就剩下一次机会了。 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张统和卢飞随 时都有可能会回来。 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嘴里弥漫着一丝淡淡的甜腥味,她才慢慢松开。 抓着手机的手,捏了又捏,骨节有些发白。 心里的节奏乱得像是掀起了飓风,完全理不清思路。 思维随着这几分钟的高度集中和消耗,开始愈发的疲惫,恍恍惚惚的,不真实的解离感再次慢慢的从四肢百骸的角落里扩散出来。 她强迫着自己集中注意力,继续回忆着,但越是用力的去想,那种要飘起来快被抽离的意识感就愈发的强烈。 王思离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顿时蔓延开的刺痛,让她此刻清醒了不少。 她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抿着被咬的裂开的下唇,神情反而莫名的坚定。 反正就剩最后一个数字,正左和左下的其中一个。 那就赌一把! 剩下的一切就全交给运气好了,如果真的错了,那就真的命中注定她的父亲翻不了身。到时候顺势也会被发现,那她就跟着下去陪自己的父亲。 到这个时候反而不再犹豫,王思离想都没想就重新输入,只是按到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 终究是不敢去直视,自己最后做的选择。 仿佛没有看到,就可以将灾难躲掉一样。 合上眼睛的时候,她的世界剩下的只有一望无尽的黑暗,只剩下灯光照到眼皮的热度和光感。 输完密码后,想象中刺耳的提示音和蜂鸣警报迟迟没有来。 王思离一点一点的撑开眼睛,她怕看到不好的结局,但又对意外的惊喜始终不敢相信。 直到眼睛打开,等待她的不是封闭着的保险箱,而是一个打开门板后,露出的一个咖啡色的公文包。 她几乎是同一时间没有任何迟疑的,伸手就将包抓了出来。 快速得打开拉链后,翻了一圈,从里面的小口袋里翻出了一个U盘。 她深怕自己会弄错了,在包里重新翻了两下,再没有别的,确定是自己要的东西,抓着U盘的手几乎在颤抖。 爸!爸! 这下你不会枉死的,我会让全世界的人知道他们丑陋的一面,那么多条人命不是您的原因,是他们! 王思离揉搓了下发红的眼眶,将包按照原来的位置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然后扣回保险箱的门。 站起来的时候,她的双脚已经压得发麻了,本来就贫血的她,突然站起血液没办法一下子回供大脑,视线再次黑了一瞬,往后踉跄了一下。 结果在她自以为要仰倒在地上的时候,后背并没有传来翻在地上的撞击,而是结结实实的靠在了一个些许结实带着温度的躯体上。 王思离的身子同一时间颤了颤,胸口迅速的跌入幽暗的谷底,刺骨的冰寒顿时从脚 底冲向大脑。 “好看吗?”紧贴着自己身躯的后面,响起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她的身体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僵直在那。 不敢回头看,不敢大声喘息,连手指都保持着捏着纸张的动作,丝毫都不敢动一下。 “这会又知道害怕了?”张统感觉到身前女生的异样,如同看着一个猴子的表演,讥讽的嘲笑了一声。 王思离依旧没有动,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余光在她所能看到的地方游离,看有没有能帮自己逃脱出去的东西。 要怎么跑,怎么出去! 张统本就没有耐心,单手把她的肩膀用力一拽,就将她摇晃着硬转过来,阴冷的看着她。 王思离对上那双沉郁的眼睛,不安的往后面缩了下,但是两边的肩膀被人牢牢的禁锢住,她此刻就是想动弹都动弹不了。 “在找什么呢,那么认真!恩?”张统掰着她的下巴强迫对方一直看着自己。 王思离没有说话,对着他可怕的眼神,他的思维被脑海里的东西拉扯得模糊不清,几乎呆滞在那里。 早就疲惫不堪的脑子也无力去抗争,她感觉到自己的想法再次被抽离,意识慢慢的像是飘起来。 对方每次默不作声,如同个死人玩偶的样子,让张统的火气噌得一下全都爆发出来。 “妈的!问你话呢!”他挥起手就朝着王思离脸上重重得甩过去。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六章:死了? 王思离的身形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就被扇了出去,然后摔倒在地上。 身体撞在地上的时候一阵闷响,紧接着屋子内突然诡异的静谧下来,动静和声音蓦然被抽干。 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喂!装什么死!给老子爬起来!”张统走过去,用力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王思离的头慢慢抬起。 张统看着浮现出来的同一张面庞,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了。 脸还是那张脸,但对方的眼神却是跟倒下去之前天壤之别,锐利阴沉的眼神,挑着的眉角,还有周身包裹着的渗人的气势。 “看什么看!你刚刚那东西藏到哪了,给老子拿出来!”张统对上那个眼神的时候,心里下意识的发虚。 可越是充满威胁性的东西,他越是本能的去张牙舞爪去确立自己的威信,迫不及待的将对方身上的棱角全都削掉。 “东西?什么东西?”王思离阴鸷的笑着,故作一脸不知的样子。 张统愤怒地看着她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脸上的神色更加的难看,朝她走过去的时候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亲手从你身上抓出来。” “看样子我拿到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还要杀人灭口。”王思离眉眼犀利的看着他,看到男人手中泛着光的金属,已经收起了刚刚轻描淡写的懈怠。 她眯了眯眼睛,王思离这个蠢女人,利用了我放的监视器不说,居然这么草率的就出手! “别装傻了!”张统站在她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既然会去偷这个东西,那就说明你知道,而且早有准备。” 他说着顿了顿,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要么你自己乖乖拿出来,要么我自己从不会说话的尸体上拿出来。” 他说话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语气流畅的就像平时在商量着再普通不过的吃喝拉撒一样。 “那我拿出来呢,你又想怎么样?”王思离没有直接回答他,嘲讽的问道。 张统捏紧了手里的刀子,以为她是想通了,眼神没有刚刚那么狠戾:“哑巴是不会乱说话的。” 王思离撑着身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大概是刚刚磕到了,起来的时候还有明显的酸痛。 这个光惹麻烦的蠢货!她烦躁的想了想,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觉得,这两种选择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她讽刺的笑道,眼里尽是狂傲和不屑。 “好歹留条命。”张统一副怜悯得样子,让她珍惜。 “哼。”王思离冷冷一嗤,她稍微活动了下胳膊,扭了圈脖子,然后锋锐得盯着他:“那可惜了,你给的选择我都不要,我选第三个。” “什么?”张统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看 着她。 王思离森冷的笑了笑,一字一顿的,像是故意说给一个聋子听一样:“我说,我,选,第,三,个。” “什么第三个?”张统顿时警惕大作,脸上的怒气腾腾燃烧着,脸都涨得通红。 王思离嘴角的笑容咧得更为灿烂,在张统处在惊愕中,根本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眼尾一眯,身形快速得朝这个男人冲过去。 她的动作迅猛而突然,等张统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思离已经挨着他,呼吸间的距离。 接着张统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顿时反应过来,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抢走手上的小刀! 在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王思离就快速劈了一个手刀过去,砸向了对方的手背。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成功的时候,对上了张统凝起锐色的眼眸。 张统反应过来了! 她劈过去的手,再转瞬抓过去的刹那,瞬间扑了个空,眼前紧挨着的男性躯体往后扯了两步,王思离重心不稳,往前多跨了两步,才重新站稳。 “看不出来,你这手段挺雷厉风行的!”张统看着她的表情没有了丝毫的情愫,毒辣的狠劲爬满了整张脸。 “彼此彼此。”王思离丝毫不敢懈怠,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个时候集中到最顶端。 她紧紧捏着拳头,眉眼重新扫了眼屋子里可以利用的东西。 就在她还没想好怎么脱身的时候,张统同样不给她多余的反应和抵抗时间,挥起小刀就朝着她猛得扎过来。 锋利的刃口骤然擦过她的胳膊,王思离反应敏捷得快速躲了过去,抬起另一只手,反握住张统的胳膊。 但是男人的力气格外的大,不是她硬抗就能反击回去的。 抓住胳膊顶多就控制那一两秒的时间,她快速得绕到张统的身后,紧跟着猛得抬起脚,从他两腿中间往他命根的地方用力一踹。 “草!老子杀了你!”张统瞬间痛苦得半蜷起身子,所有的警惕和防备都在这一刻全部打破。 王思离再次挥起手刀,往他拿着刀的手腕用力一砍。 身体本就疼得有些发软,张统根本无暇去顾忌自己的手腕,在被砍到的一瞬间,疼痛让他下意识的松了手。 “啪嗒!”金属磕碰到地上的声音在此刻尤为悦耳。 王思离猛地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张统,直接朝地上的小刀扑过去。 就在指尖快触碰到小刀的瞬间,她的脚踝突然被一股力量狠狠拽住,身体被人像是布偶一般往后拖。 皮肤刮蹭地面时,接触的地方摩擦出火辣辣的,灼烧着的疼。 王思离连忙抬起自己的另一只脚,疯狂得往他手上踩下去。 张统那只手刚刚才被对方的手砍过,此刻腕部还有点疼得 发麻,接二连三的几脚让他那只手痛得完全使不上力。 王思离感觉到抓着自己脚踝的手,松掉一只,心下一喜。 两只脚同时猛力快速跺着,一只手紧紧扒住边上的床沿,另一只不停得往前延伸,去触碰掉落在不远处的小刀。 身体因为挣扎的时间太久,开始有些虚脱无力,她闭着一只眼,努力得挣扎着,地上的小刀一直在视线里晃悠,突然分散出好几个重影。 额头上的汗水不断的往下滴,打湿了身下的地毯。 她感觉到自己身后的男人也开始有些脱力,抓着自己脚踝的手,开始有些松懈。 就在王思离准备在张统最松懈的一瞬,铆足劲一次性大力往上冲的时候,额前突然被遮挡了大片的阴影,抓着自己脚踝的手意外的全部松掉。 在她反应过来的同时,张统已经率先对着前面的小刀扑了过去。 王思离顿时快速起身,在张统要捡到小刀的时候,也不顾后果有多危险,直接整个人飞扑上去。 对方在手指摸到了小刀的瞬间,王思离已经借着冲劲将人狠狠压倒在地上。 她还来不及进一步的动作,张统在抓起地上小刀的同时,再次快速朝她挥舞过来。 反着金属亮光的刀子顿时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王思离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阵刺痛,温热的液体顿时快速得流淌而出,胸口一片顿时粘腻了一大片,身下人的胸膛都是带着温度的鲜艳的液体。 张统的脸上,拿着刀的那只小臂到胳膊,还有地毯上都是一大片红色。 她愣了愣,摸着自己有些刺痛的脖子,不是喷涌状的,但是就是像溪水一样,不停得流。 知道自己的这个状态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那双眼睛既而变得更加暴戾。 张统大概是没有亲手杀过人的,他的脸上全都是一滴一滴飞溅上去的液体,有些落到了他的眼皮上面,他的眉骨上,他的鼻子上,还有一滴落到了他的眼睛里。 眼白都是红色的,转动的时候,其中一只眼睛全部糊满了暗红色。 他阴戾的表情开始涌上了一小丝的不安和害怕,虹膜开始猛得收缩,神情僵硬而机械。 王思离残忍的笑了笑,勾了勾唇,就像流出的血液不是从她自己身上涌出来的一样。 短短的两三秒,她已经伸出手快速夺过他手里的刀子,在对方后知后觉睁大眼睛的瞬间,她双手紧握着刀子,然后高高的举起,眼里满是决然,没有一丝动容。 在手里的刀子落下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解脱感、报复感和刺激感。 张统惊恐的睁大眼睛,连最后一声求救的呼喊都来不及发出。 刀子刺入胸口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就跟张 统张着嘴,被遏制在喉咙里最后化成一声呜咽一样。 但王思离非常清晰的感觉到,刀子穿破皮肤,划过肌理,擦过骨骼,最后涌入磅礴心跳的接触感,甚至连对方心脏再迅猛回血时最后一次骤然得强力收缩,都通过刀子的微微颤动传达到她的手里。 她没有马上拔出刀子,张统努力的想要开口,额头上,太阳穴全都是用力过猛的青筋,大口大口得鲜血不断的从他嘴里喷涌而出,犹如一座喷泉。 她感觉到对方垂在两边的双手不停得抽搐着,紧接着压在自己的身下的庞大身躯猛力抽了两下,随后慢慢安静下来。 张统刚刚还在紧缩着的虹膜,开始不知不觉的放大,然后整个瞳孔全都散开。 王思离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刀子,那双眼睛充斥着无处安放的怨毒和憎恶。 她突然抽出刀子,胸口处积蓄已久的血液开始如潮水汹涌淌出,血流奔腾的速度没有太久就停下。 和她自己前面流淌过的血液一同渗得到处都是,他的胸膛,她的衣服,两个人的手上,还有地毯上,全部都混浊在一起。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七章:消失的杀人工具 王思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手上的动作和此刻眼里的凶狠一样,所有的情绪全都在这一刻猛烈得爆发出来。 刀子不断得落在了尸体上,直到对方胸膛的一大片面目全非。 她有些脱力的松了手,“啪嗒”刀子和地毯上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她疲惫得从张统身上站起来,两只手都不断的打着颤。 她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意,身体早就在刚刚的激烈争斗中将所有的力气耗得一干二净,刚刚全身的神经都处在高度的紧绷中,这下放松下来后,全都一股脑的涌上来。 不知道是心冷,还是杀人后的惧意而发冷,还是因为屋子的气温真的在下降,她快速得跑到门口边上,望着猫眼,外面的长廊还是什么人都没有,但还有一个人没有回来。 王思离锁着眉走向浴室先一边洗手,一边冷静下。 这次她出来就杀了一个人,是她万万都想不到的。 洗完之后她随意得甩了两下,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人,同样的秀眉和圆眼散发出来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气场,眼里的暴烈和乖张几乎掩都掩不住。 一勾唇就是嚣张自负的笑,反而有另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人,就像是一朵深藏剧毒又艳丽的花朵。 她从浴室出来以后就先给李姐发了条信息:他们要多久回来? 李姐给她的回信速度依旧很快:卢飞走了,张统应该一会就回。 王思离看着她回过来的信息,笑了笑。 然后收起手机,她看了眼地上的张统:张统再也不会开口了。 卢飞也不会回来,她得在退房之前把这里收拾干净。 屋子里的空气还在不断的下降,明明披着浴衣了,还是冻得人难受,脚底踩在地毯的时候都是发凉的。 怎么回事? 王思离专门跑过去看了下边上的窗户是不是关上了,检查了一圈屋子里都是密不透风的,没有任何漏风的地方。 去看空调控制器的时候,也是正常开启的状态,她站在中央空调下面的风口,伸出手臂探了探。 暖洋洋的气流不断地拍打在她的手背上,空调也没问题。 怎么冷成这个鬼样子? 她不耐烦得收紧了身上的浴衣,正准备往床边的方向走回去时,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 王思离猛地顿住脚步,难道是张统? 不!不可能! 她亲眼看着他瞳孔扩散,没有气息的,不可能再突然活过来! 那是什么,难道卢飞回来了? 她想到李姐发来的信息,万一卢飞在半路上察觉了什么异样,突然折返回来查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随手在边上抓了个金属管子,王思离紧紧捏在自己的手里,慢慢的朝床铺踱步过去。 越 是挨着床铺,越是能听到地上传来的动静,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张统的尸体倒着的方向。 肯定不是卢飞! 但是张统?怎么可能! 她快速的定了定神,脚下的步子变得愈发的缓重。 就连踩在地面上的一点点的异响她都非常小心的避免掉,呼吸紧紧的屏住。 就在她的身子已经快要绕过床铺的瞬间,那阵奇怪的动静突然消失了! 她直接毫不犹豫的大步走过去,地面上张统的尸体依旧按照原来的方式一动不动的躺在那。 但她在看到尸体时,眼睛却不知不觉的骇然睁大了。 因为那里只剩下干干净净的尸体,干净到连一点飞溅的血迹都没有,仿佛前面自己看到的是假象一样。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对方的瞳孔还是扩散的,嘴唇发白,保持着张开的姿势,这些都没有变。 她甚至怀疑现在的自己看到的是错觉,就连地毯也都是干净的。 等等!地上的那把刀呢! 她突然反应过来落在地上和血液融在一起的刀子也不见了! 王思离猛地蹲下来在地上四处翻看着,张统的尸体周边,床底下,或者墙角的角落,全都没有! 就像是跟血迹一起突然凭空蒸发了一样! 四肢再次涌上寒冷的感觉,除了身体,就连思维都感到一股浓烈阴沉着的冷意。 后背被人凝视着的感觉再次涌上来,这种被盯着的感觉让她觉得格外的熟悉,她忽然想起来,真正的王思离在坐电梯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感受。 毛骨悚然的,后背的皮肤大片大片的发麻,蔓延开成片的鸡皮疙瘩。 屋子里安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陪伴着她的只有地上那具再也无法吭声的冰冷尸体,耳后跟忽然拂过一阵阴冷的狂风。 客房里的光线不知道什么开始灰暗了下去,阴沉沉的。 王思离低下头的时候,似乎看到张统的眼珠子突然动了动,她下意识得猛地后退了两步。 “哗!”边上的窗帘突然不停得翻涌着,漂浮着。 明明是大白天,就连窗外的视线都跟着变暗,一道模糊的人影骤然闪现出来紧贴在窗上。 赤红的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她,那张狰狞的脸颊像是一堆肉泥,融化了一般,粘在窗户上,血淋淋沿着窗户流淌。 王思离猛地倒吸一口气,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得极大。 她闭上眼睛,再次快速倒退了几步。 就在她再次睁开的时候,那张恶心的不断流淌的脸孔,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脸贴着脸的,双眼几乎要对在一起。 “啊!!!!”王思离终于按不住惊恐的惧意,扯着嗓子撕声大叫! 夜如潭水,投入一颗小石头,便能泛起巨大的波澜。 无声无息的时候却又能沉寂到深处。 已经半夜一点,福德巷里却还有一户人家一直灯火通明。 江复庭在白唐的强压下,硬是将新符的绘制用彻夜的时间熟悉的近乎完美。 他现在已经能够相当熟练的吸收外界的鬼气入体转化成自己的松溪,枯竭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再出现。 既然力量于他而言是源源不断的,自然就不会有疲惫的情况。 准备画完最后一张就收工的时候,他俊秀的脸上还是神采奕奕的。 他输着鬼气,负手而立,眉目如花,身形坚定,举手投足间皆是行云流水,入鬼道的时间明明还不算太久,就已经有了些许与众不同的气样了。 江复庭收完最后一笔,将黄符递给白唐的方向:“好了。” 白唐侧靠在床上慵懒的看着他这边,指尖一点,黄符就顺着他手指上的鬼气乖乖飘过去。 他拿在手上的时候装腔作势的抖了两下,然后扫了眼,又轻飘飘的扔回去:“行吧,算你过关了。” 江复庭接过黄符,慢慢收拾着桌上的纸张:“周岳的事情,有点眉目了。” “怎么说?”白唐慢悠悠的晃着腿,心不在焉的翻着手机,耳朵却是分着一丝注意听他说话。 “应该跟化工厂爆炸有关。”江复庭收完桌子,拿出自己的手机,翻查着自己单独存出来的资料。 白唐听着皱着眉重复,“应该?” “你先看。”江复庭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和白唐相处的时候,会有本能的亲切感,很多和其他人相处时的芥蒂,但在他身上的时候都消失了。 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就像上辈子本就该很相熟一样。 所以就连看手机这种对他来说比较私密的行为,都有些无所谓起来。 白唐翻着他手机的时候刚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的,随后慢慢变得凝重:“死那么多人?” “恩,这个是确切的数字。”江复庭同样严肃的说道。 白唐连连“啧”了三声,“这老板为了钱,还真的是挺拼命的啊!” 他说到命的时候,刻意将这个字眼咬重了下。 “上次他家的痕迹查到没?”收拾完东西后,江复庭看了床上的人一眼。 “没有,这个急不来。”白唐翻了个身,仰躺着,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但是眼里闪过一丝细微的阴霾。 江复庭不好再催促什么,只是本能的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和许平一样吗?” 白唐眯了眯眼:“现在不能确认,只是相似,不能说完全一样。”他说着想了想,看着从他眼前走过去的人:“每一次的类似又都有一点点的不同。” 江复庭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他,一个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词脱口而出:“试验 品?” 白唐沉思了一下,“在没确定的证据前,先别这么说。” “恩。”江复庭开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白唐看着他手里的动作:“那么晚还回去。” “答应我妈了。”江复庭收拾完,拎起自己的包。 “那我送你回去算了。”白唐说着,就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套。 “不用,我自己就行。”江复庭连忙拒绝道,万一被林锦碰上她又要问些奇怪的话。 白唐不听他的拒绝,站起来就去抓江复庭的手,“这会都快一点了,哪来的公交车,我送你回去就几秒钟的事。” 江复庭刚听到边上的人把话说完,一眨眼自己已经站在了熟悉的门口。 他看了眼站在自己边上一脸得意笑嘻嘻的白唐,感觉这个人最近过于的肆无忌惮了。 “那我走了啊!”白唐挥着手像是送娃回家的老师,就连说话的口气都莫名的如出一辙。 江复庭同样有些尴尬的抬起手,对他挥了下,“再见。” 回家后屋子里的灯是关着的,林锦看起来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江复庭轻踩着脚步,也没有开灯,非常悠然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洗漱之后,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次。 他没有马上去看,除了白唐还有谁会大晚上的发他信息。 听完半小时的英语听力后,他才放下耳机,拿过边上的手机, —看新闻! 看这语气就能想到那边的人有多迫切。 江复庭钻回床上,指尖开始在手机上翻动。 屏幕上散出来的微光,将他的轮廓照映得泛着一丝柔和。 可这样的柔和还没持续几秒,瞬间格外冷冽。 工厂内的不明死尸!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八章:呵!不如一条狗 这个话题明显是刚出来的不算太久,但是讨论量在以非常迅猛的速度上升。 只是普通的死人并不至于引起这么广泛的轩然大波,而是因为死的人是跟之前化工厂爆炸案有关的人员。 新闻里就讲述了一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正在半夜准备交班的时候,突然在分离车间里看到了一具死尸。 死状凄惨无比,身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刀伤和溃烂。 眼尖的老员工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是经常来厂里审查设备的工作人员,张统。 江复庭看到这个名字的第一时间,猛然想到了那些文件签署上的名字。 张姓,后面洋洒潦草的签署名,现在细想,将笔顺和笔锋跟这个字对照的话,就是统字。 认出这个人的下意识,他本能的想到灭口。 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如果真的为了自己做的丑事去灭口,又何必把尸体放在自己的工厂里,堂而皇之的等着人来查么。 如果不是周岳的话,那就是他的对家或者仇家,故意转祸到他身上。 话题的热度还在陡然上升,里面的留言和评论几乎都是爆炸式的增长。 很多网友的猜测方式和他一样,有说是灭口的,也有说是对家干的。 但不管什么原因,肯定和之前被暴露出来的化工厂爆炸伤亡的真实人数有关,这个话题再度被这些网友重新翻炒出来,一度置到最顶端。 新闻本身就是官方发出来的,具有一定的真实性,即便还有些不相信或者故意捣乱的水军和喷子,也不太敢再出声了。 跟这个案件相关的在世人员,被用这样的方式丧心病狂的杀掉,显然就是对前面新闻的石锤解释了。 他浏览完大致的新闻后,给白唐一个回信:看过了。 白唐回信的速度很快:你留意一下那个图片上的尸体。 江复庭看完信息,没有多揣测,直接翻回新闻页面,去看尸体的死状。 尸体上那些伤口格外血腥的地方全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但光是可以展现给大众看的伤口,都狰狞得有些恐怖,到处裂开了狭长的口子,上面带着不均匀的腐蚀的痕迹。 江复庭仔细看了下图片,尸体的两边胳膊上有两道不太明显的黄褐色淤痕。 评论里和新闻里提到的最多的就是腐蚀痕迹和刀痕,对这个痕迹却视若无睹,仿若没有人看到一样。 现在新闻下的评论量那么大,不乏真的从事法医这一行的人,不可能一个人都发现不了。 唯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们真的无法看到。 两边胳膊上的痕迹不算太明显,但从印在上面的轮廓来看,有点像人的手印。 江复庭退回到消息页面,点开白唐的聊天窗口,手指飞跃着:有东西故意把他 放那。 没等几秒,手机滴了一下,江复庭都还来得及退出来,就看到对方的头像蹦出了一句话 —做好明天接单的准备。 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知道白唐指得什么,又是简简单单的回了一个:好。 熄屏之后,世界终于没入彻底的宁静,一丝光亮非常突然的穿入眼皮。 “嘣!”房门被人非常粗暴的撞开,狠狠敲击在了墙壁上。 王思离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这是? 房间里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木然的内心忽然汹涌起一阵阵浪花,水花滴落回来的时候,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还来不及反应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就传来一阵刻薄的谩骂:“还知道回来啊!啊?怎么没死在外面啊?上次不是还在学校寻死觅活的吗?不是还可怜的很吗?谁给你的胆让你回来!” 王思离听着不堪入耳的话,痛苦的低下头,用力捏着压在身上的被子。 果然是她家,除了熟悉的房子,就连此刻站在门口像个疯子大呼小叫着的人都是一样的。 “干嘛!现在又装聋作哑了!那你别回来啊!你回来干嘛,我告诉你!这个家不欢迎你!”女人毫不留情的伸出手指指着床上的女生奚落。 王思离垂着头,耳边像是起了一阵风,能把女人的每一句锥心的话全给吹走。 没事,反正不是第一天了,她哪天不说这些话才不正常。 她自嘲的勾起难看的嘴角。 反正早就习惯了不是吗?自己又总是奢望什么东西。 女人过来的时候正好捕捉到她嘲讽的笑容,她过来一把扭住王思离的耳朵,王思离耳朵被拽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拽着的人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力道大德像是要把它硬生生地揪下来。 王思离坐在那里闷声不吭的,脸上波澜不惊,眼睛还是直勾勾的垂看着前方,没有神采。 正常情况,就连打一只陌生的狗都会有反应吧。 那她大概连陌生的狗都不如。 就跟个…… “你是死人吗你!天天晦气着一张脸!搞得跟家里哭丧一样,你想死,别咒上我!”女人越是越激动,另一只手挥起来就用力往她脑门上拍。 王思离后脑被她一巴掌甩得一阵钝痛,突然就晕眩了一下,感觉魂都要被抽出去。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另一个她出现的太频繁,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越来越长,连同她现在所感知到的一切都有些虚假。 “啪!”又一巴掌沉闷得打在了她的后脑上,她的脑子开始有些发闷。 女人的每一个动作都下了狠劲,完全不会去顾及自己是不是她的女儿什么的。 呵,这种该死的,腐 朽的血缘让人恶心,也让她恶心着自己。 她不止一次希望自己真的是被人捡来的,这个人怎么可能是自己妈呢,怎么可能呢? 这样的人都能当母亲吗?搞错了吧! 可十几年来的现实告诉她,没有错!是的,这样的女人,就是你的生母。 很残酷。 她甚至期望在爆炸里死掉的人,不是那个会唯一对自己好的爸爸,如果是她该多好。 是她就好了。 王思离发狠的想着,连视线什么时候被眼前涌上的水汽给覆盖了都不知道。 等她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身子正被边上的女人波浪般的疯狂摇晃着。 她根本不愿意去跟她挣扎,脖子跟着被用力左右摇晃的身子,相反着摇摆。 真的跟个木偶一样。 她曾经也挣扎过,努力的去抵抗过,她去嘶吼,去哭喊,去哀求,对方永远都无动于衷。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母亲根本不爱自己,就连这个家庭都是被迫组织起来的,只有空荡荡的框架,而自己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泄愤工具而已。 女人高亢的叫骂还在耳边不断的持续着,王思离的身形随着女人的甩动不停的摇曳。 她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打傻了,就在女人抬起手又一巴掌往她被上打下去的时候,王思离突然笑出声来。 一笑起来,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笑到身子都是一抽一抽的。 女人明显被她吓了一跳,抓住她的枯黄的长发,扬起她的头,有些发怯的骂道:“你笑个屁笑!又抽哪门子的疯!啊?你以为你装疯卖傻,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别人家的女儿天天给妈端茶倒水,洗衣服洗脚的,你呢!你一天到晚干什么东西!” 王思离听完,脸上笑得更开心了,她一直笑到有些接不上气的时候,才停止下来,无神的眼眸盯着自己眼前的女人,“那别人家的妈会关心女儿,嘘寒问暖的,你呢?” 听到这话的瞬间,女人面红耳赤,抬起手往她的脸上再次用力的一巴掌:“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管到你妈身上了!要不是我把你生下来,还有你在这里跟我作对!要不是我喂你吃饭,你还能活到现在?!” 王思离脸上的讥笑愈发开怀,眼里满是浓浓的悲哀:“那你生我干嘛!谁要你生了?你以为我想来这个世界上?” “你要发泄欲望,你去找一只狗啊,生我干嘛呢!你知不知道我走在街上的时候,有多羡慕这些四处流浪的小狗,他们好歹都有人爱护着!那我呢,这个世界没有人爱我,唯一一个爱我的人已经死了!” 她第一次冲眼前的女人大叫,即便知道没有用,什么结果都不会有,但是她难受的,压抑的快疯了。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紧绷着的弦随时随地都会断掉,王思离看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女人:“哦,对了。我都忘了,他连死都白死了,十万块钱换一条人命,很值钱是吧!十万块就把你收买了,你接受了,连真的死因都不去管了!” “怎么样?够你打了几天的麻将?这一个月花完了没?还是又倒欠了一屁股债!” “啪!”王思离话刚说完的同一时间,身体几乎被这一巴掌扇得几乎要飞出去,她重重得跌躺回床上,捂着自己的脸。 那个瘦弱的身影在那里沉寂了半响,纹丝不动。 女人在打出这一巴掌的瞬间,心里就后悔了。那只手迟迟放不下来,僵硬在空中,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炙热的疼痛,像是有一团烈火在她的手心里燃烧。 她看着趴在床上瘦小的女生。 王思离再次慢慢抬起头,转头看向女人的眼神阴厉无比,涌动着冰冷的寒意和躁动。 那双眼睛并没有因为刚才说了那些话,重挨了一巴掌而惶惧和后悔,反而是满满的得逞之意。 “打得爽吗?”她阴涔涔的问道,眼里像盘着条毒蛇。 (本章完) ------------ 第五百一十九章:你活该 女人被她突然的巨大变化震得愣在原地,她后退了一步,悬在空中的那只手,这才有些懵懵懂懂的收回去。 可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和那只垂下去的手一样,都是发蒙的。 她满脸的无法相信,刚刚还骂到嘴边难听到骨子里的话一块堵在她的喉咙里,噎得她脸色都有些发白。 王思离掀开床上的被子,转过身揉了揉还在涨疼的脑门,转了圈酸软的胳膊,扭动脖子的时候,才感觉到一阵被割裂的疼痛。 本来已经结好的血痂,这么一动又有些裂开,她清楚的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再次顺着自己的皮肤往下流淌。 女人这才看清她脖子上狭长的伤口,看起来不深,但是裂开的长度至少有一根手指头这么长,光是这样看着就让人骇然。 “你什么时候弄的!”她看到的一瞬间感觉自己胸口的心跳突了一下,刚放下的手抬了一点点又顿住。 她眼里的气势又重新凝聚着凌厉,话锋兀然一转:“你身上的东西都是我给你的,你以为你死了就解脱了?你经过我同意了?啊?没我的同意,你还想去死!” 王思离不耐烦得捂着自己脖子上刺痛的伤口,冷冷的看着她,“你这算什么?之前不是巴不得我去死吗?现在又说这种话,讨好我吗?还是后悔了?” “你说什么!”女人像是被人怼中了心事,顿时面红耳赤的扬起手要再次挥去。 可却没有预想中的那样成功掀到眼前女生的脸颊,那只手在半空中就被人用力抓住。 她正眼看过去的时候,手腕被人用力握住,王思离的眼睛冷得像块冰,没有丝毫的感情,精致的小脸上挂着一抹嗜血的笑。 “你还当我跟以前一样任你宰割吗?你把我当什么?”王思离捏着她的手从床上站起来,将她往外面逼退。 她盯着对方开始流露胆怯的眼睛,轻讽着:“畜生吗?” “你!你给我滚!你以后别想进这个家门!”女人被她彻底吓到,抽出自己的手倒退了几步,手指着门口的方向,近乎力竭的嘶吼:“出去!你给我出去!以后你不是我女儿!” 王思离目光如炬得盯着她,那双眼睛愈发的可怕阴沉。 就在女人以为她又要做什么不得了的动作的时候,王思离始料未及的时候松开了她的手,走回房间不慌不忙的收拾起自己的必备用品。 她的东西本就不多,这个家里本就没有什么她能拥有过的,课本什么的全都在学校,学习的东西与她无关,有也罢,无也罢。 她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个放了很久的磁带和小画册。这些东西她没兴趣,但是真正的王思离有兴趣。 这些东西是陪伴着王思离黑暗童年里成长过来的微光,那里面也有关于她 父亲的记忆。 她对这些东西的感触不深,但主人格本身的记忆和情绪多少会影响到她,牵扯到她,她能感受到这些东西对于主人格的重要性,拿起这两样物品的时候,她感受到了自己不可能去体会到的悸动。 房间不算太小,但从柜子到书架,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让她留恋的东西,她拉开衣柜。 衣服也没有几件,除了换洗的校服,只有两三套平时换穿的衣服。 衣柜最下面的衣服,似乎很久没有碰了,压得积了层灰,不知道多久没有碰过,但是透过映着的灰下面似乎可以看到鲜艳又斑斓的颜色。 她出现的时间并不久,她没有以前王思离的记忆,也没想到以前的王思离还有过这些好看的漂亮衣服。 光从领口和样式看就知道这些衣服很小,大概是儿童时期的。 那个家伙,原来也有过这么单纯任性的时候吗? 她收拾东西没有花太久,背着包离开之前,她又回头看了眼这个房间。 亲手杀了张统的时候,就有一种解脱感,现在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灰暗的房间,她又有一种解脱感。 像是即将要翱翔。 她沉闷了已久终于要一跃而起,离开这个见鬼的,踩不尽的深渊。 那张秀气又桀骜的脸上没有一丝留恋,哪怕前方是火坑,她也依旧奋不顾身。 跟女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扬起胜利者的嘴角嘲讽着:“疯子,你以为我不想走吗?” “轰!”大门被轰然关上,只剩下完全来不及看清事态发展的女人,呆呆得站在门后。 外面奔跑的脚步越来越弱,越来越远,然后彻底的消失在门口。 这个家究竟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啊,就连她都忘了,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都是她的错啊,都是她的错! 梁菊!你活该!你活该! 她慢慢身形蹒跚的后退了几步,双目无神,跌坐在沙发上。 都是你自己做的孽!你活该! 她蜷着身子,紧紧地抱住头,崩溃得无声哭泣。 …… 江复庭第二天按照长久以来的习惯早早起了床,一般林锦没有那么早。 早晚固定的吸纳阴气,稳固体内的鬼气,但是现在也说不清是鬼气还浊气了,运行的时候体内各自掺半,隐隐有被浊气反超的趋势。 就连原本的黑悠悠的鬼脉都被染上了一层浑浊的灰。 退出修炼状态的时候,现在就连阳气会跟阴气一样开始慢慢的自动涌入身体,自行转化为浊气。 但是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比之前的状态更好。 江复庭看着指尖上腾跃出来的偏灰色的气体,手指一掐,便 散落于尘埃。 白唐应该知道他身体里的状况,但一直都没有说过,应该就是没什么问题,他只要一直正常这样修炼下去就好了。 眼里的浑浊在催动鬼气的时候跟着闪烁着,随后又消散开来。 他收敛了身上的气势,闭目凝息了一下,拿起耳机继续昨晚的英语听力。 学习的时候又飞快得投入另一个世界里,就像身上有好几扇门和房间一样,做不一样的事情,能各自进入指定的房间里,丝毫不会被之前的事情打扰到。 等他从英语听力里面出来,再写完每日规划好的寒假作业以后,外面的太阳已经穿透厚厚的云层,散出来的剩下微弱的光钻进窗户里,洒在了试卷上。 映着上面清晰的字迹,以及行云流水的笔尖,到白皙的手,再到轮廓分明的脸庞和极为俊逸的五官,直到从外面飘荡进一股极淡又熟悉的感觉,不断沙沙书写的手指才突然顿下。 一大清早的,江复庭为了防止是自己弄错了,特意翻看了下边上的手机,悬浮的内容除了每天各个软件惯例推送的新资讯,没有收到任何新的短信,也没有白唐的。 江复庭皱了下眉,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 直到房门突然被人敲了一下,“咚!咚!” “儿子!起来了没,吃早饭了!”林锦清亮的嗓音在外面呼唤着。 江复庭合上桌子上的作业,打开门,“马上就来。” “行,你快点啊。”林锦催促道:“白先生早上过来了,好像有事找你,别让人等太久了。” “恩?”江复庭掀了下眼皮,“什么时候?” “也就五六分钟吧。”林锦的心情明显特别高涨,叫完他就迫不及待的下楼,“快点啊,我留着人一块吃早饭。” 等江复庭下楼的时候,客厅的沙发里没有人,他直接走向餐厅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背着门口坐在餐桌前的白色背影。 在自己停下脚步的时候,白唐已经回过头,对着他扬起笑,嘴角还留着一圈油渍:“早啊,我没等你,先吃了。” “早。”江复庭对着他在自己嘴边抹了一圈。 白唐反应过来抽了两张桌上的纸胡乱的擦。 江复庭看了眼,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他吃东西的样子真的是改不了,一点都不顾及形象。 白唐扔掉手上擦剩下的纸,反正就在嘴角,直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总算干净了。江复庭心里舒服了不少,拉开凳子坐下。 扫了一圈桌上的主食和配菜,今日早餐安全,他拿起一片面包,涂了点酱:“是周岳的事?” “嗯。”白唐点了点头:“还要再去他家里看下。” “好。”江复庭正准备张嘴咬下去的时候,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动静停止 了,紧接着一股让他非常不悦的味道跟随着林锦的脚步一块飘出。 他下意识的拉了下凳子,远离厨房,往白唐那边靠了靠。 “怎么了?”白唐吃得正欢,看边上突然凑近了一些的人,抬着眼问道。 不用等江复庭开口,林锦就洋溢着一脸热情的笑走出来:“来!来这个是鱼子酱,我专门从国外带回来的,新鲜的很,味道也特别好!” “白先生,来尝一点。”林锦把罐头放在他两中间。 江复庭又把凳子拖得远了一点。 白唐没有理会边上的人嫌弃的冷眸,双眼放光:“那我就来一点!” 林锦笑眯眯的看着他配上面包咬上一大口,后者的眼睛顿时放出万丈光芒。 “好吃!这个可以啊!”白唐兴奋得不知所以,直接将罐头往江复庭那边凑了凑:“你试试,不骗你。” “是吧!”被人一夸,林锦脸上的笑更喜人了:“我儿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东西都不知道珍惜,我每次让他吃,都搞得跟投毒一样。” (本章完) ------------ 第五百二十章:车里的东西 江复庭拒绝离这两个人太近,直接搬到两个人对面坐下。 “他就事多,我都习惯了。”白唐无所谓的笑着:“诶,不过这个真的好吃。” “你要喜欢带一罐回去。”林锦一边说着,已经从厨房拿出了未拆分的,嘴上说一罐,结果递给白唐手里的是两罐。 “不用了,一个就够了,拿那么多我怎么好意思。”白唐不客气的接过一个,另一个直接推回去。 林锦又往他手里塞了塞:“哎呀,客气什么,不用跟阿姨那么见外,反正你是我儿子的朋友嘛。我儿子还难得愿意真心交一个朋友,阿姨当然也把你当宝贝一样的。” 江复庭见白唐还要推出去,抢先一句开口:“你都收了吧。” 家里能少一罐,算一罐,何况一次少了两。 “行吧。”白唐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眼里已经笑出了花,乐乐呵呵的将罐头装进了自己的袋子里。 再次赶到周岳家的时候,站在他们眼前的中年男人,已经没有了前几天的气势。 仅仅间隔了三四天,周岳却像是大病了好几个月,整个人萎靡不振的,由内而外散发出颓然的丧气。 江复庭跟着白唐再次在屋子里从内到外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 白唐停下脚,看向站在客厅里浑身笼罩在恐惧里的男人:“去你工厂里看下吧。” “去那干嘛?”男人听完这话非常敏感的强打着精神:“那鬼在家里一天到晚的闹我,又不是工厂,去那有什么用,我叫你来是抓鬼的,不是查我的!” 白唐不徐不疾的开口,“是吗?那新闻上死了的张统是怎么回事?” 周岳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变,他紧紧捏着手里的拳头,全身发冷,那张极为憔悴的脸陷入了极大的不安和惶恐里。 江复庭趁他挣扎的时候,严肃的看着他,进一步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张统是负责检查你设备的工作人员。” 周岳听到这话猛得抬起头,青白的脸颊透着一丝狠劲。 “不用这样看我,现在全网都知道。”江复庭淡然的看着他:“杀人手法过于恶劣,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从尸体查下去,你的手段能藏多久。” 江复庭慢慢走进他,全身上下都是冷冽的气场:“你保证你的手脚都清干净了吗?” “你知道什么?”周岳震了震,随即面色更加的阴狠,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 江复庭面色如常的漠然,就像之前要过来的资料他真的一眼都没瞧过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 他回头看了白唐一眼。 白唐心领神会,尤为默契的翻着一本不知道何时变出来的手册:“枉死城最新登记的魂魄里面,有十一个鬼魂死法相同,登记描述皆是死于一场爆炸,不知道跟贵工厂的爆炸案是不是有直接关系。” 枉死城登记的消息,他也是昨晚才得到的,早上这会才刚跟江复庭讲过。 “什么枉死城,什么十一个魂魄!”周岳的眼睛骇然睁大,随后从吃惊中缓过神来,喃喃得摇着头:“你当我三岁小孩吗?让你捉个鬼,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还枉死城!你怎么不跟我说还有阴 曹地府啊!” “师弟,看样子,他不需要驱鬼,我们走吧。”白唐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耐心去和他纠缠。 江复庭冷冷的收回视线:“走。” 就在他们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大声的呼喊:“等等!” “又怎么了?”白唐回过头看着他,慵懒的脸上全是不耐:“周先生既然不信这些东西,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来糊弄我,你这样的单,我以后不接也罢。白某的时间是相当重要的,不是拿来和你这样的人浪费着玩的。” 周岳发白的脸狰狞的纠结了下,然后才一咬牙,豁出去做好决定:“我信,我就带你们过去,但是有些东西不能乱翻。” “我们只看与鬼有关的,其他的我们也没兴趣。还有。”白唐一脸无赖的伸出手,坐地起价:“额外加百分之十的服务费,这服务费要现在付。” “你!”周岳气得感觉有些不可理喻的瞪着他。 白唐理直气壮的笑着,手还保持伸着的姿势:“周先生连着两次都糊弄我,我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周先生又半路拆台不认人,毕竟您的信任不值钱,不如直接拿钱实在。” 周岳被他说得一点反驳的话都没有,请人的是他,但打从心里瞧不起这些装神弄鬼的也是他,害怕的又是他! 江复庭等他犹豫之际直接递出了一张白唐的名片,背面就印着好几个银行的帐号,“随便转哪个。” 言语之间已经自动默认他答应了。 周岳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来,拿着名片皱着眉,捏了又捏,好好的新名片硬是被他掐出了几个折痕。 随后他才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一会后,又隔了一两分钟。 白唐的手机突然响起响亮的提示音。 江复庭别过头,看着他在手机上划了两下,白唐给了他一个笑:“收到了,走吧。” “我去开车。”周岳拉着一张臭脸,拿上放在桌子上的钥匙,从他们眼前快步擦过去。 白唐懒得看他的脸色,等他关上门以后停下脚步:“你开你的,我们自个过去。” “这里虽然是郊区,但是到工厂也远得很,得半个小时。”周岳难得耐着性子跟他说话。 “不用,我们自己过去就行,到的肯定比你早,你管好自己。”白唐漫不经心的靠着墙,身上的骨头一直都是软的一样,对着他挑衅又得瑟的笑了笑。 江复庭像个竹竿,冷冰冰的站在他边上看着周岳。 两道锐利的视线一块涌在周岳身上,他踌躇了一下,紧捏着自己手里的钥匙离开了。 江复庭和白唐两个人轻松的在工厂大门口吹了冷风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看到从远处慢慢开过来的黑色卡宴。 江复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眼前的车窗慢慢摇下来,看着车子里脸色不太好看的周岳:“刚好半小时。” 周岳看到他们的一瞬间,脸上震惊了一下,差点要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你们怎么过来的!” “飞过来的。”江复庭轻描淡写的说道。 周岳只当他们不愿意说,但是自己开车的速度已经相当快了,一路绿灯下来,半个小时是最快的速度,至于 他们到底怎么过来的。 他收起惊愕的目光,又狐疑得打量了一眼:“你们再等下,我去停车。” 江复庭没有回应,点了下头。 车辆缓缓的驶向停车库,化工厂的停车库不是地下室,而是露天的,出于安全原因没有紧挨着里面的工作园区,停车库距离正大门口不算太远,步行也就三四分钟左右的距离。 真的开车来上班的人很少,车库这边人烟稀少,边上全都布满了杂草,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周岳将车子开到自己专用的停车位,停好车子。 汽车忽然剧烈的颤了颤。 他的眼皮陡然一跳,撞着什么东西了? 周岳再次踩下油门,车子往后面挪了挪,后面再次剧烈一颤。 整个车子的底盘跟着突然强烈的一晃,紧接着,车盘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他清晰的感觉到这种异样爬行着的触感,从后面正在一点一点的往座驾这边攀爬过来。 底下爬行的东西,像是挨着他的脚面,几乎要抓到他的脚底。 周岳眼里弥漫已久着的恐惧,顿时犹如巨浪拍打上来,淹没了全身。 他停好车子,拉开车门。 但是车门似乎被人粘死了,那只手疯狂的拉着车门上的把手,他用尽所有力气去撞开车门,车盘底下爬行的生物离他越来越近。 “来人啊!快来人啊!”周岳红着眼眶拼命的撞门。 因为害怕带来的窒息让人完全喘不上气,封闭的空间内,氧气似乎在以格外迅猛的速度消耗着。 他的额头全部都是细密的汗珠,本就发白的嘴唇在身体水分迅速的流失下几乎干裂。 “快来人啊!快给我开门!”周岳的手不断的敲击在车窗上,掌心被敲得发紫。 “咚!轰!”底下的动静已经处在了自己的正下方,他能感觉到脚下的东西直接穿透底盘爬到了他的脚边。 “救命啊!救命!”周岳近乎绝望的在里面大嚎着。 “嘭!碰!” 凶猛的撞击声不断得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他甚至分不清是他拍打窗户的声音还是下面的东西撞击底盘的声音。 “救命!!” 就在底下的东西完全从车底穿过来,要抓向他的时候,他惊恐得瞪大眼睛回过头。 无论是车子里还是脚下,什么都没有。 “嘭!”车外面再次一阵强烈的撞击巨响。 周岳身体被吓得一跳,瞬即回过头。 “嘭!”一张血肉模糊的双手突然爬上了前面的车窗。 “啊啊!!”“啊!” 他猛得从座位上半跳起来,身体慌乱而颤抖得往后挪了几步。 “嘭!”带着鲜血的手印还在缓缓往上爬。 一头烧焦的头发,渐渐从下面往上浮现出来,露出已经溃烂和融化的皮肤。 “滚开!给我滚开!你给我走!”周岳惊恐万分的继续往后撤,嘶吼的嗓子几乎要沙哑,后退的双手几乎趴到了副驾驶座上。 “啪嗒。”手里摸到了一大片粘腻腥稠的液体,他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眼,大片的血液浸透了整个皮质座椅。 ------------ 第五百二十一章:疯了 周岳哆嗦着抬起自己的其中一只手,几乎颤成了筛子,掌心上的血液鲜艳而刺目,他再次抬头的时候,窗户上的人影还在往上爬。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眼角不断的流着涓涓的鲜血,直勾勾的看着他。 “啊!!”他再次惊恐的大叫,也顾不得副驾驶座上的血液,再次往后退了两步。 眨眼间,玻璃窗上的人影又突兀的消失了。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车窗,精神还有恍惚,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车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直到过了好几秒,外面的动静一直风平浪静到相当正常。 周岳这才胆战心惊的慢慢匍匐过去,惶恐的眼睛小心翼翼得打探着窗外,眼神不断的飘忽着,仿佛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从附近的各个角落突然窜出来一样。 外面除了偶尔忽然拂过的轻风,“沙沙”响了几次,再没有其他特别的动静。 周岳吞咽着发干的喉咙,双手颤抖着轻抚上车门的门把。 就在他准备再次拉开车门的时候,“砰!”一声剧烈的撞击从天而降。 人体沉闷地撞击声如雷贯耳,几乎要掀在他的头顶。 伴随着液体涓涓流淌着的声音,殷红的液体从车顶上往下流淌,前面的挡风玻璃顿时被红色的血液冲刷了一大片。 那张糜烂着的,花掉的脸庞猛得从上面掉下来,紧趴在挡风玻璃前,目光如炬地死死地凝视着他。 “啊啊啊啊啊!!” …… “他怎么还没过来?”白唐一脸不快的靠着墙,本来就来得不太情愿,之前就已经等了三十分钟,现在又等了那么久。 江复庭看了下时间,“十分钟了。” 然后别过头和白唐对视了一下,随后突然转过身,走向门卫室敲了敲窗户:“大爷。” 脏兮兮的窗户被推开,大爷杵着脑袋不耐烦的抬起头:“干嘛?” “停车库离这多远?”江复庭问道。 大爷想了想,然后不太情愿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收紧了身上军绿色的棉大衣,伸出有些干枯的手指,往窗外指了指。 “就这右拐过去,走到底就是,好找的很,两三百米的距离。” “谢谢。”江复庭客气的对着他点了下头,对着倚在墙边的人说道:“去看下。” 白唐这才站直身体,慢悠悠的跟上去。 两个人赶到停车库的时候,那边只有一辆保时捷扎眼的停留在那。 车子在停车位上不断的上下震动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里面的人在干嘛。 江复庭和白唐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往前面跑过去。 赶到车子边上的时候通过车窗,看到里面的周岳正近乎崩溃的疯狂喊叫,像个疯子不断扒拉着眼前虚无的东西,瞳孔紧缩着的眼睛透 露着无限的恐惧。 江复庭用力拉了下车门,才发现车门被锁死了。 就在他准备用蛮力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 白唐对着他从容的一笑,“不是什么都靠蛮力的。”随后指尖的鬼气涌入车锁,“啪嗒”车门响起一阵解锁声。 白唐也得意的说道:“看到没,灵活运用。” 江复庭没有说话,直接打开车门,摁住正在拼命手舞足蹈的人,“你看到什么了?” 周岳的身体突然被人按住,他先是没来得及反应的愣了下,然后才神色畏缩的说道:“车上刚刚有人!不对!” 他面色苍白的晃着脑袋,双手用力得反抓住江复庭:“不对!刚刚车上有鬼!有鬼!他要杀我!他又来了!他要杀我!” 周岳的手格外的用力,江复庭穿得不算太厚,指甲险些掐进了他的肉里,他皱了下眉:“那个鬼是谁?” 他的声音刻意的沉稳了下,低缓而让人舒适,让人会情不自禁放松状态,周岳的眼珠飘忽着,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在想到脑海里看到的东西时,再次凄厉的大叫:“他就在那!就在那!” 他一边叫着,双手疯狂地在江复庭身上乱抓乱拍,挣扎着指向车顶:“就在那!他刚刚趴在那!他要杀了我!” “你冷静点。”江复庭用力揪住他,秉持着耐性,对着他冷喝道。 那双幽黑的眸子直视着眼前躁动到完全无法控制的人,周岳被迫对上他的眼睛,江复庭的瞳孔黑的像是广袤无垠的宇宙,深邃的要将人彻底的吸进去。 “他,他是。”周岳盯着他黑色的眼球像是失了魂。 “是谁?”江复庭逼问道,嗓子压得更低。 “……”周岳张了张嘴,死气沉沉的面孔对着他,“王……王。” 江复庭微蹙了下眉。 “啊啊啊!!!”周岳仿若看到一个可怕诡异的东西,惊恐万状的扯着嗓子疯狂大喊。 “不用问了,他这情况不对劲。”站在后面的白唐突然开口道。 江复庭回过头看着他。 白唐继续道:“估计他这两天刺激过度了,现在有点失常。” “怎么办?”江复庭愁着眉不敢松开双手,继续用力摁住眼前的人。 “我们自己进去看。”白唐望向工厂里面的方向。 江复庭看着自己身下还在不断挣扎着的人,冷冷问道:“那他呢?” “交给门卫去打120。”白唐扫了车里的人一眼,脸上抹过一丝凝重:“我在这等你。” 因为进门的时候周岳已经跟门卫打过招呼,江复庭顺便让门卫拿了两张临时通行证。 就在白唐要直接往里面瞎逛的时候,江复庭抓住了 他的手腕。 “怎么了?”白唐回头看着他。 江复庭指了指远处那个巨大排气管一样的金属建筑:“直接去那。” 白唐诧异了下:“你怎么知道?” “新闻上说的出事点是分离车间,其中一个车间已经毁了,只有那个。”江复庭淡淡的看着他,一副不好好认真看新闻的鄙视样。 白唐哼了哼,憋着一脸的小情绪和傲慢,转向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但是等两人赶到了事发地点,查探了一圈却都没有找到特殊的异常和蛛丝马迹。 江复庭再次去保安室费尽口水得到调取监控的权利,但依旧什么特殊的发现都没有,相对应的车间监控当晚被干扰,没有有效信息。 “今天早上很早警察就来看过了,他们也什么都没查到,何况你们。”安保人员站在一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江复庭仍旧盯着眼前的分屏,撑在台面上的双手紧了紧。 “走吧。”白唐收回停留在屏幕上的视线,“去下一个地方。” “去哪?”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边上的人。 白唐转过身对视着他,明亮的桃花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去你去过的地方。” 他起初是疑惑的,还没太明白,但当他被白唐抓着几秒的瞬息万变之后。 他抬起头怔怔得看着头顶上方散着微弱光芒的指示牌。 周围阴暗,潮湿,冰冷,像是一场巨大的漩涡将他汹涌得席卷,再慢慢吞噬掉,四面八方都是那股熟悉冷冽的阴冷和森然。 太平间。 所有的一切从这里结束过。 但所有的一切又是从这里重新开始。 明明才短短的两个月,但是事情多得紧促到,他几乎都快淡忘了自己死亡过的事实。 醒来时身体的不适感,失控的感觉,那些明明不属于自己,却又在体内翻腾的异样到现在都是刻骨铭心的,甚至那种紧挨着死亡的冰冷,无助和窒息也让人记忆犹新。 江复庭的呼吸骤然急促了一下,双手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他看着上面发光的绿灯,眯了眯眼睛。 白唐侧过脑袋注意着他脸上的变化,直到边上的人身上的鬼气突然强烈波动了一下,在他以为要险些溢出的时候,又慢慢平复下来。 江复庭傲然的站立在封闭着的门前,等心神再次恢复成波澜不惊后,率先迈开脚步往里走去。 来过一次的地方,甚至可以说熟门熟路。 他抬起指尖,手里的鬼气在里面翻涌了一下,确定里面没有什么人以后,才推开大门。 一阵冷冽的阴风在门缝打开的瞬间,从里面骤然呼啸而出,扑到了他的脸庞。 他闭上眼睛迎面感受着凉飕飕的冷风,深吸了一口气。 对这种地方居然有这种缅 怀的熟悉感,他冷冷的勾起唇角。 觉得有些可笑。 只是这次后面多了一个脚步声,轻而沉稳,让人安心。 “啪!”在白唐脚步进来的时候,后面的大门突然沉重的关上了。 本就阴凉的停尸间,瞬间被浓郁的森冷之意彻底的包裹住,空旷的房间骤然沉寂下来,没有丝毫的声音。 白唐走过来,在所有的尸柜前面慢悠悠的晃了一圈,然后突然指着中间的偏下的一个柜子说道:“你之前躺过的是这?” 江复庭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问了以后又发现自己心不在焉,毫无意义的问题。 白唐无聊的敲了敲柜子上的拉门:“你之前留的鬼气的痕迹还有呢?” “恩。”江复庭忽视他看白痴的表情,走到工作柜的边上,翻阅着挂在上面的尸体出入的登记本。 张统的尸体今天早上才拉过来,登记的内容很好找,翻到文字记录的最后面就是。 江复庭看了眼上面登记的内容,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坐在验尸台上晃着腿的白唐。 对方一身皎洁的白衣,今天没有扎头发,不少较长的发尾垂在了身前,那张白净怡然的面庞和整个阴恻恻的地方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12号柜。”江复庭放回手里的登记本开口道。 (本章完) ------------ 第五百二十二章:偷看尸体 白唐从桌子上跃下,按照他说的数字顺着柜子上的编码找了找,“啊,就这。” 他拉开尸体,一具全身泛着青紫的尸体赫然暴露在空气里,紧接着,一股淡淡的恶臭弥漫开来,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江复庭走过来看着躺在尸柜上的冷冰冰的尸体,这个味道在许平的记忆里他闻了太久太久。 一开始闻到这个味道,他第一反应是生理性的想吐,可困在记忆力的他只能单纯的恶心,这些味道甚至根本不给他适应的时间。 从起初的一点,到后面是一片区域,然后是一座城,糜烂的味道和残破的城市,漫长的几个月。 江复庭的睫毛轻颤了下,从这些灰暗的记忆里迅速脱离出。 眼前的张统,整个上半身的正面都是皲裂的大大小小的刀伤。 有些伤口的边缘结了一些不均匀的痂但依旧透着身体里的肌理,有一些刀口甚至直接翻出了里面的肉,部分伤口边缘还有溃烂的迹象。 有些溃烂的地方还盖着一层淡淡的黄褐色,和他们之前在照片里看到的肩上的压痕一样。 “发现不一样的地方了?”白唐对着边上神色认真的人问道。 “恩。这里一片,还有这个。”江复庭在张统身上的那一片指了指。 白唐对着他指的地方比划了一下:“这个就是鬼魂接触过留下的印记。正常魂魄接触人体会直接留下黑色的印记,那是鬼魂本身具备的阴气在接触人体的时候,残留在上面的。” “就跟人类摸了什么,就会留下指纹一样。” 江复庭继续观察着张统身上的痕迹,“所以现在是指纹没了,那现在的?” “人按东西会有压痕,鬼触碰上的也有压痕,就跟这些刀伤一样,生前伤和死后伤按照生活反应来辨别,那同样的。”白唐直接趴在尸柜边上,仿佛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偶一样。 “鬼碰过人,也会有一定的受力现象,表现出来的这个就是触碰过的痕迹,接触的轻重不同,体现的深浅不同。”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仔细去观察了下张统肩上的痕迹,有点像手印拽着的感觉。 而且这上面的痕迹是显眼的,说明受力的时间比较长,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而且颜色很清楚,那个鬼抓的力度应该比较大。 等他再仔细又慢的将上面的痕迹细看了遍之后,不徐不疾的开口:“事发地距离工厂有一定的距离。” 白唐挑着眉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伸出手指的瞬间,尸体上漂浮出一小滴血液,双手快速的结着印,“引魂!” 漂浮着的血液突然颤了颤,没过几秒轰然一炸,四分五裂,然后泯灭成了尘埃。 江复庭被刚刚突然爆裂的红色液体引的心里一沉,白唐的表情 看起来也不太好:“怎么了?” 白唐挥了下自己的长袖,袖袍里抖出一阵罡风:“魂没了。” 江复庭双目一凌,明净的眸子里透出些微的诧异,不太确定的开口:“藏起来了。” 白唐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再次取了一小滴血液探查了一番。 表现出来的结果还是和刚才一样,暗红色的血液再次炸开,化成了无数的粒子融进空气里。 江复庭这次再看到这个现象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刚刚已经见到过一次,现在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血液炸开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意外。 但看白唐愈发认真的脸庞,事情大概没那么简单。 看着血液湮灭的空气,白唐撵了撵手指,声音轻缓却透着一丝叹息:“是没有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了。” 江复庭虽然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但从白唐嘴里亲耳听到确认的回答,心底还是泛起一点涟漪。 他垂眸看着白唐的手掌隔空盖在张统的身上,从头部慢慢的抚过去,掌心涌出的鬼气犹如一层轻纱附着在上面跟随他的掌心飘过。 直到那只白皙的掌心停留在带着青紫的脚掌上方,白唐收回手,从里面又凝出一滴比刚刚大了些许的血液。 江复庭从这滴血液里面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如画般的眉宇轻皱了一下:“味道不一样。” 白唐拿出布袋取了一小点,“很有可能是嫌疑人的,这个血液是从他后背渗进去的组织里分离出来的。” “那尸检的人也能查到。”江复庭看着空中的液体开口道。 白唐收起袋子点点头:“恩,看起来这个鬼是为了掩盖原凶手的杀人痕迹,故意破坏了尸体,但是背部细节疏忽了。” 江复庭思索了下,但是不论是从周岳身上还是张统的身上,都看不到丝毫的鬼气。 他关回了尸柜,思量了一下:“掩盖杀人痕迹的鬼和吓周岳的,是同一个?” “可能性很大。”白唐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基本就是。还有这个鬼既然愿意替凶手遮掩杀人痕迹的话,就说明凶手和鬼魂可能有一点关系。” 江复庭在静谧的停尸房里走了一圈,确定屋子里的细节和他们来之前一样,才打开太平间的门。 检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断回闪过周岳在车子里惊恐得瞪着一双眼睛,嘴里念的那个没有来得及说完的名字。 他也能清晰的回忆起周岳眼里透着的惧意,那双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双手,哆嗦的嘴唇艰难的吐着字。 王,王。 姓王。 这两天看过的所有资料和信息, “哗哗!”得在他的记忆里如同翻着书页,不停得划过。 就在大脑里浮现出一个电脑文件的时候,他思维里的镜头瞬间聚焦到表格里闪现出来的名字上。 江复庭扶着太平间的门,突然顿住脚步,看向身边的白唐:“我应该知道那个鬼魂是谁了。” 白唐从里面出来,不解的对上他的视线。 “王休。”江复庭冷冷的吐出这个名字,合上发灰的大门。 白唐本来还在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转而想起江复庭给他看过的伤亡名单,诧异的看着他:“你不会把那个名单里的人全都记住了吧?” “顺便记住了。”江复庭的口气很淡然,是真的很顺便,说完话仿若没看到站在一边的白唐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不甘心的冷哼一下,白唐率先迈步走在他前面,擦身而过的时候扬起阴冷的清风。 江复庭挑了下眉,默默地跟上去。 走出太平间的刹那,冬日的暖光轻柔地洒在了他的身上,刚刚还紧紧包裹着阴沉都在触碰阳光的瞬间,一消而散。 “对了,你回去查一下那个张统。”白唐忽然开口道:“最好赶在凶手被抓之前,我们提前查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才有办法引出那个鬼。” “恩。”江复庭闭了下眼睛,享受着映在脸庞上暖暖的热度,点着头。 白唐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问题不大吧?” “没事,就没想到还会来这。”江复庭掀开眼皮,将刚刚涌上心头的酸楚和沉郁敛藏的一干二净。 “那就好,要是不行的话,稍微晚一天查也没事,挨着年关,警察那边的速度应该也没那么快。”白唐担心给他的压力太大,安慰道。 江复庭跟上他的脚步,看着边上慢慢后移的绿化带:“不用,我也是托人,不费神。” 白唐听到他不是自己查,顿了顿,“靠谱吗?” 江复庭脑子里情不自禁浮现出林子青那张干净又清秀的面庞,但又想到他做的那些事情,脸上有些不大好看,“还行吧。” “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勉强啊。”白唐插着兜,歪过脑袋来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着他,“明显是别人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托的那个人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江复庭没有马上回他,林子青一直诚心诚意道歉,诚恳的样子他确实有些动容的,但真的完全去谅解,也不可能,他也做不到。 但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他缓缓开口:“不至于。” 白唐懒洋洋的踢着小腿走路,双手插在宽大的袖袍里卷着玩:“反正你自己看着弄,你怎么着我都相信你,你相信你朋友,我也顺便相信你朋友好了。” 后面‘好了’两个字,一听就是说得相当勉强。 但是白唐总是无条件的信任,会让他心里有种绵软的感觉,他不是缺爱的家庭,在此之前人生就是一条毫无起伏的水平线。 简单枯燥,没有任何一丝的波澜,水杯里的那杯水永远都是半分满。 可现在总会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跌落进去,伴随着溅起的水花,水平面也在缓缓的上升。 两个人走的是他家里的方向。 一直到过了半个小时,快走到他家的小区门口了,江复庭停下脚步问他:“你不回去?” “哦,送完你就回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白唐百无聊赖的说着,呵着嘴里的气,跟吐烟雾一样,变着花样的吐出各种形状。 尽管最后吐出来的都是一大团毫无形状的气体。 “最近单子不多?”江复庭问道,白唐最近看起来确实挺闲的,连下面都跑得少了。 “正常的,挨着过年嘛,我们这一行入夏的时候生意就好起来了,一直到下半年。大过年的谁家愿意碰上死人的事情,就算真有也压着了。”白唐步子有些轻快。 “下面这会压力也轻了不少,虽然不是人间,过年的过场还是要走走的。”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浮想了一下,“下面是,怎样的?”。 (本章完) ------------ 第五百二十三章:同居 “就跟我玩的那个电脑游戏的设置一样。”白唐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 “完全一样?”江复庭转头看着他,人间的世界完全一样他知道,但是另外两界不是他认知范围内的也只是推测。 白唐对上他闪烁着微微讶异的俊脸,点点头:“完全雷同。” “那,这游戏谁做的?”江复庭迟疑了一下,最终问道。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压了很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问,大概是对游戏里的某些设定太过于在意,在意到多问的时候会将自己的异常不小心流露出来,反而有些心虚。 白唐被他的问题困住了,思索了半晌,长长一叹:“啊,这个还真不知道。能做这样的游戏应该也不是一般人吧,我也挺好奇的,但没查到,这游戏还是一朋友介绍给我的。” “你现在多少级了?”江复庭问道。 “才31。”白唐一脸受挫的叹了叹:“越到后面升级越慢,对了你们学霸还会研究游戏攻略么,最快速度汲取经验值,加速升级的那种。” “我下次去你家看下。”江复庭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家里小区门口。 “那就送到这了,别忘了给你的任务。”白唐对着他挥了挥手,活脱脱像个大龄男孩。 江复庭送走了白唐以后,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林子青。 短信发出去以后,他拿着手机垂头看着屏幕,画面还停留在发送信息的界面。 没等太久,底下弹出一条最新的信息,修长的睫毛随着手指的滑动往上稍微抬了点。 —你发过来吧。 江复庭发了个名字过去:张统。 手里的手机这次静默了一会,林子青间隔了一分钟左右才回过来:昨晚新闻里惨死的那个人? 对方的话语很简单,但是好奇和不解的疑问是显而易见的,大概是没想到他怎么会去查看起来跟他无法产生任何关系的死人。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他无端端的为什么对新闻里的这个死人产生兴趣。 江复庭的回答风格一如既往的单调:恩。 仅仅对他满是疑惑的提问做个确认性的阐述。 又隔了一小会,坐在电脑前面的林子青看着桌上发光的手机屏。 电脑显示屏里全都是最近跟张统有关的新闻消息,各种正面的,负面的,现在最多的就是关于他死亡的讯息,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网络。 手机里只有江复庭回过来的非常简单的单音节的字。 林子青犹豫了一下。 江复庭是怎么跟这些人扯上关系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查这个命案? “怎么了?”房间里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 大概是他想的太认真,连开门这么明显的动静都没察觉到,他 抬起头看着倚在门框的女生。 女生脸上的妆容没有平时那么浓厚,但是无时无刻上扬着的眼尾,和打量时不经意间凝满锐利的眼角,无一不透露着她身上张狂,叛逆的气势。 林子青对她笑了下,“没事,跟个朋友聊天而已。” “聊个天,那么严肃!”王思离冷哼了一下,直接毫不客气的进来,动作自然的就像是待在她自己家一样。 林子青不着痕迹的拿起桌上的手机,给江复庭回了一下信息:好,老规矩发你。 手机没有再震动过,这家伙总是这样,事情交代完,就无声无息了,多说一句话都能累着他一样。 林子青在王思离过来之前已经切掉了屏幕里的网络页面,果然在她随意扫了眼以后就兴致缺缺的走了。 王思离看似随意的拍了下他的肩,却有几分力道,“你的床借我用一下,我困得不行了。” “恩。”林子青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将椅子转过来看着她脖子上贴着医用棉布的地方,“今天换过药了么?” 他没问过她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只记得他睡得正香,就忽然有人按家里的门铃,半迷糊地穿着拖鞋开开门的时候,他成功的被她吓到了。 寒风呼啸的凌晨,瘦弱的女生萧瑟的站在他家门口,脸上的神情格外憔悴,像是承受了不堪重负的打击,下面的眼眶黑得不能再黑。 削瘦的脸颊将轮廓和鼻梁勾勒的很清晰。 更令人揪心的是,女生纤细的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刀痕不算太深,但依旧能看到里面被割接的皮肉,涓涓的鲜血在不断往下流淌。 但女生苍白的脸颊上却满是倔强和难以驯服的桀骜。 一如自己第一眼见到她时的那样,瓢泼大雨的夜里,狼狈不堪,眼里的暴戾和执拗如同暗夜里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到嘴边的询问变得有些塞牙,连发生什么或者怎么了都不想再问,只剩下对她此时此刻的心疼。 他直接开了门让她进来,她在他的房间对着窗外等到天明,一夜无眠,直到现在。 王思离不快的皱眉想了想,“我睡醒再换吧。” 她说完就直接走向林子青的床,那双犀利的眼睛半合着,几乎快眯成了一跳缝,等她躺下以后,闭上眼睛,快速得沉入梦里。 林子青给她掖好被子,确认她睡熟后,才重新回到电脑前,筛选出跟张统有关的检索信息,温和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切成了黑色的编程页面,清秀的面庞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秉持着云淡风轻的从容,如果抛去他此刻正噼里啪啦在键盘上飞跃起来的指尖和电脑里飞速闪过的代码,只会觉得他是在浏览网页。 时间在 跳跃的指尖里快速划过。 随着他搜出的内容接二连三的出现在他电脑指定的文件里,林子青脸色开始慢慢的凝固。 从对方后台里成功撤离出来以后,他目光飞速的在这些杂七杂八的文件里扫视着。 他习惯性的做着文件分类,顺便查阅着里面的内容,最终在看到某个文档时,眼神和抓着鼠标的手一起顿住了。 林子青手指有些发颤,他屏着呼吸,缓缓点开那个文件。 里面是从张统的手机里导出来的所有聊天记录,其他的他兴趣不大,但是他从这些众多往来的人里面,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名字。 王思离。 短信显示她昨晚十点左右才跟张统联系过,最后一个和张统接触的联系人也是她。 短信内容简单又露骨的,张统给她发的一个数字,明显就是房号,后面跟着一条王思离的回信:我来了。 林子青深吸了一口气,他都不需要揣摩都能知道短信里的内容是什么意思。 而他甚至都来不及去在意和细想王思离和他们的关系究竟维持了多久,他们的关系进展到了什么程度,或者是出于什么原因等。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最可怕的问题。 回过神的瞬间,四肢僵硬不断发冷,他犹如被冰冻结,脚下的地板像是在转圈,变得软塌塌的踩不到底。 林子青切回到凌晨的新闻页面,看着他查询出来的资料,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额角带着一片细汗,手指用力握着鼠标,屏幕里的光标跟着他手上的动作一同轻颤着。 凌晨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王思离、凌晨被发现尸体的张统、王思离脖子上的刀伤,还有张统身上密密麻麻的刀痕。 所有的东西都汇聚到了他们两人沟通的短信上。 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工厂里他不知道,但是王思离身上的那些异状,明显和死掉的张统有关。 林子青直接筛选出所有和王思离有来往的信息,全都单独拉出来。 信息一直在往上倒翻,越看他也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测,内心也愈发的沉重,温度一降再降。 社交软件里的聊天记录可以一直追溯到两年前,刚好是他高考完遇到王思离的那一年。 他跟她认识了多久,她就跟张统联系了多久,应该说在他们相遇之前,她就跟张统有联系了。 林子青静静地坐在那里,除了一开始内心涌起一阵激荡,后面心情很快就平复下来。 他以为自己看完以后会很激动,会生气,再或者是对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产生未知的害怕,或者其他之类的各种复杂情绪。 然而他内心平稳的出乎自己的预期,波澜不惊一点起伏都没有。 不知道是还没有从这些令人惊骇的消息里缓过神 来,还是他真的冷静到过分。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退出页面,将文件打包好。 就当他准备转过头,想看看床上的女生现在休息的怎么样的时候。 座椅转过来的瞬间,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垂头站立着的女生,长发散乱的垂在脸颊两边,深黑的眼眶直勾勾的看着他。 林子青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椅子猛地往后挪了一下,靠背结结实实得撞在了桌子上。 他快速的缓过神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紧捏着椅子两边的扶手,额边的冷汗不知不觉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他轻缓的开口,压着情绪里的异样:“你什么时候站在那的?” 王思离的目光有些空洞和呆滞,入睡前还明晰的眼眸再次蒙上了一层灰灰的薄雾:“我。” 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还在发呆,眼底隐忍的情绪和悲伤像是要溢出来,隔了一小会,她才抬起头慢慢回答:“我刚刚才站在这,我是······” (本章完) ------------ 第五百二十四章:端倪 她思索着有些痛苦的揉了下额头,又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脑子里的记忆细碎散乱,她不是在家吗? 她回想坐在自己的床上,门口的女人站在那里对着她言辞俱厉的咄咄逼人,她记着女人抽她,打她,扯她的头发,晃着她的身子。 碎片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飞掠闪过,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膜,一股说不出又熟悉的情绪不停的在她身上游离。 再想下去就是一大片空白,什么记忆都没有了。 王思离难受得一直揉着太阳穴,恍惚的抬起头问他:“我什么时候来的你这?” 林子青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不像是装的,这才告诉她:“昨天凌晨。” 他一直都知道王思离的性格反差很大,隔几次见面就像换了个截然不同的人,但这次……和煦的目光在打量的时候不自觉的锋锐起来。 他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王思离同时在他眼前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两面,根本没有任何的征兆,突然就变了,而且没有了之前的记忆。 林子青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关于心理疾病方面,有些东西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身边突然出现疑似这样的人,让他有些诧异,他不是专业人生,无法自己去妄下判断。 但王思离的表现出来的病状非常典型。 他看着眼前面色彷徨的人,恢复成了惯有的亲和,轻柔地问道:“怎么来的,你忘了吗?” 王思离的面色有些尴尬,她确实是想不起来了,从她发现自己体内的另一个人开始,生怕周边的人也会发现,总觉得周边的所有人都会用异样的目光打量她。 她会下意识的害怕,发怵。 她是深藏在正常人群里的异类,像个怪物一样,随时随地担心自己不堪丑陋的一面会猝不及防,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王思离掐弄着自己的指甲,没有焦点的眼神在这个时候有些凌乱:“好像忘了,我跟我妈有点争执,我可能喝了点酒,记不太清。” 林子青故意稍微凑上前,在她身上闻了闻,配合着她打马虎眼:“凌晨是有点,现在闻不出来了。” “是吗?”王思离有些牵强的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你不睡会吗?昨晚没休息。”林子青坐回到位置上关心道。 王思离揉了揉干涩的眼眶,强打着精神:“不睡了,想睡又睡不着,可能睡意没到吧。” 林子青抽了张边上的凳子推给她,“你坐会,我给你换药。” “换药?”王思离显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林子青歪着脖子指了指自己的左侧的皮肤上。 王思离顺着他的动作,脖子跟着他歪向同一边,扭动的瞬间她感受到了皮肤上传来割裂开的刺痛,这下不用看他的指引,她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 她抬起右手的手掌,有些懵懂的举起来,轻抚向自己一直扯着疼痛的地方,结果摸到了一块粗糙软绵的纱布。 王思离的手颤了颤,目光里搀着一丝疑惑:“这是?” “应该是你喝酒之后不小心划的,我当时还以为你又。”林子青本来想配合她打着马虎眼,却险些又把自杀两个词给暴露出去,他顿了下硬是咽回下去。 “又怎么?”王思离疑惑着他没说完的话。 “没事,我去给你拿药。”林子青扫了眼她的脖子,绷带上已经渗出了点黄色和褐色的粘液。 他站起来从自己的柜子里提出医药箱,拆王思离脖子上的绷带时,他的动作非常的轻缓,很小心,像是在呵护着什么,生怕弄疼了她。 乳白的医用胶带慢慢的从粘连着的皮肤上扯下来,拆胶带的时候粘的太紧,可以看到皮肤被一同带起。 他先把四周的胶带一同全部撕下,再揭掉上面的纱布,纱布最里面的那一层,已经被血染得通红,还有黏着不少血痂的颗粒。 “又裂了。”林子青将椅子拖过去,凑得离王思离近了点,好看清上面的伤口。 有些地方结着血痂,不太平整,有些上面还淌着鲜血,他拿起手边的消毒药瓶,沾湿棉花:“会有点痛。忍一下。” 王思离的反应有些迟钝,半天没有回应他,直到他已经消毒消了一半以后,她才给了一个“恩”。 林子青给她擦药的动作蓦地一停,然后才继续。 没有他预想中的呻吟或者呼痛,他换棉球的时候留意了下她脸上的神色,呆板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没有皱一下眉,没有急促的呼吸,像是个木头。 两个人格只有这一点似乎是完全一模一样的,凌晨给另一面的她上药也是这样。 直到给她涂完消毒药,王思离的状态还是和一开始一样,他从医药箱里摸出一小支粘合剂,“你这伤口不深,恢复的也慢,我给你涂点别的,好的快点。” 王思离这次没有慢那么多拍,点了点头:“谢谢。” 林子青知道她的忍耐性非常好,但动作依旧很小心,涂药贴纱布,利落娴熟。 他收起东西,跟她说道:“好了,尽量避免扭动,一个礼拜能好,就是可能会留疤。” “没事,谢谢你。”王思离给了他一个很浅的笑容。 林子青将东西放好以后转身对她说道:“还有你昨晚说没地方去,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好了。” “恩?”王思离终于给了他一个不一样的反应,空泛的眸子闪着一丝不同的光点。 林子青对她认真道:“你昨晚跟我说离家出走了。” “是吗?”王思离的肩膀不自然的绷住,继续对着他扯着笑,“可能,也 忘了,大概是吵的太厉害了。” “我觉得也是吵的厉害。”林子青一副我能理解的表情,“没事,你就在我这住下好了,这是我为了方便读大学单独在外面租住的,平时就我一个人,还有两间客房,你自己去挑一间喜欢的。” “那,也不太方便吧。”王思离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病态苍白的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没什么不方便的。”林子青的仪态举止很大方,没有一丝遮掩:“家里有两个卫生间,有一间你单独拿去用。” 王思离张着嘴,还想说点什么。 林子青又开口将她的话堵回去,“今天凌晨不是已经都说好了吗。不用再跟我这么客气。” 他说着直接从自己的床头柜里拿出一串钥匙,也不管她要不要就丢给她,“你自己放好。” 王思离愣了愣,没有伸手,钥匙有点沉,结结实实得砸在了她的大腿上,稍微有点疼。 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拿起钥匙,面怀感激的看着他:“谢谢。” 除了谢谢,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也什么都不会做,就连仅有的身体都是脏不可堪的。 也就谢谢这两个字,干净一点,带着自己真情实感的分量。 吃过午饭,江复庭就收到了林子青的邮箱消息。 里面的内容基本上和他预期的猜测差不多,只是实打实的证明了他之前一直怀疑着的一些问题,而且有些内容跟从李嫣那要到的资料内容很像,有重复的。 江复庭不徐不疾的翻阅着上面的内容,很奇怪,没有什么其他特别有用的信息。 除了和周岳之间不正常的来往聊天记录,还有一些大额金额转入的银行账号提示,林子青顺着这个细查了一下,对方账户是周岳的。 明显是两个人之间有一定的贿赂关系。 结合上次从李嫣那得到的具体设备质检信息,张统受贿是必然的。 江复庭将上面所有的资料全都看完,关掉电脑,再次抓起笔在手上一边转圈一边陷入沉思。 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 但是资料里的受贿信息和各方面细节体现出来的人物性格没有什么太大的漏洞。 江复庭慢慢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手里的笔还在旋转。 他让林子青去查的是张统的手机,做张统这一行的人,保不齐会有同行的人,他自己的技术有限,不敢随意走风险。 资料里的内容在他的脑海里重新翻阅着,刚刚看过的东西在他的记忆里重新过场。 直到再次全部回忆了一遍,他非常确定里面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林子青提供的内容在已经从李嫣那得知消息后,这些内容显得有些举足轻重。 看起来很有爆炸性,很特殊,但是全部都是只 跟周岳和他其他几个酒肉朋友有来往的。 有点单一,里面缺少了什么。 如果反过来想,谁最有可能杀他的话。 周岳在自己这里肯定第一个排除了,警方那边肯定会惯例排查,追查凶手的时候,周岳那就会绕一道弯。 那就是张统身边的人,江复庭重新回忆着,来往最密切的人就是一个叫卢飞的。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很正常,最后一次的互动记录时间是在…… 江复庭拧着眉回忆细节,昨天下午的,四点十五分。 聊天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很普通的抱怨工作的内容,还有一些关于女人的下流的话。 江复庭拿起手机直接给白唐编辑信息:下午有时间吗? 白唐没有直接回复他有还是没有,而是试探性的问道:干嘛?什么事? 江复庭没有犹豫,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跳跃着:去趟张统的单位。 —你那个朋友没有查出来什么? 白唐的口气看起来似乎有点失望。 (本章完) ------------ 第五百二十五章:走后门 江复庭想了想,然后勉强的找了个措辞:那人本身防范意识也比较高。 白唐隔了几秒才给他回消息:几点啊? 看起来就不情不愿的,像是被人按在了刀上被迫回他一样。 江复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一点多了:尽快,最好下午就去。 手机再次沉寂下来。 他也没管白唐回不回信息,直接去衣柜里拿自己出门的外套。 果然没几分钟后,大门口处传来门铃的声音,江复庭直接穿好外套看着站在家门口终于正常着装的白唐。 外面的人一挑眉,意外的看着他,“哟,怎么知道我就来了。” “猜到了。”江复庭对他说道,一脸看破一切的了然样子。 白唐松散的挨着墙面站,眼角还残留着点不开心的情绪,“你要去查什么内容?” “跟凶手有关的信息。”江复庭锁上房门。 关门的时候吐了口气,幸好饭后林锦出了门,不然又得拽上白唐唠嗑半天。 检查机构也是在老城,张统的单位风格有点像零几年的建筑,看着稍微有点老,侧面爬着为数不多的干枯了的爬山虎。 外面的大门是活动的铁门,上面沾染了不少锈迹。 门卫处看着都很老,简单堆砌起来的石墙,墙面的灰映进了外层的涂漆里。 这个地方白唐没有来过,印象不算太深,江复庭是和他打车过来的,下了车就听到白唐在耳边的感叹,“那么旧。”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的吐槽,直接走到门卫那,手机翻到自己刚刚在车上临时编辑的虚假简历,敲了敲封闭的窗。 沾满厚灰层的窗等了三四秒才被推开,坐在里面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头上戴着厚厚的雷锋帽,眉毛也有些发白,张嘴大口呼吸的时候有些微的酒气,顺着他宽大的棉服看下去,衣服一直往下亮着通红的光。 是在烤小太阳。 江复庭忍着对方身上的酒气,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看,“你好,我是来面试的。” 黑白色的眉毛一块往中间一挤,眉心本就有三四条细纹,这么一挤沟壑更深了,他像是在沉思,“面试,现在年底了好像不招人了。” 江复庭面不改色的礼貌道:“网上是不招了,我单独联系的人事,他让我过来先谈谈。” “哦。”门卫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人:“那他呢?” 江复庭语气尽可能的亲和一点:“他是我朋友,来陪我的。” “面试还要人陪啊。”门卫大叔又看了后面的白唐一眼,果断拒绝:“那不行,他要么就在这等着。” “我是应届生。”江复庭说道,“有朋友有个底。” “应届生怎么现在才找工作。”大叔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被推开的窗户拉回去了一点,哆嗦的样子像是冻到不行了。 “刚出来不适应,休息了几个月。”江复庭一本正经的解释着,语气坦然得跟真的一样:“年后压力太大,年前找轻松点。” “捡漏是吧。”大叔对他贼兮兮的笑了笑,这才把出入登记本递给他,“诶,不过你那朋友。” 他为难的停顿了一下。 江复庭先拿起笔登记名字,字学着上面的人写的很草跟鬼画符一样,放下笔以后,才无奈的拧眉:“我朋友身子不好,吹不了寒风。” 他的样貌本就惊为天人,五官完美,骨相极佳,即便平时气势冷冽不近人情,眉目间轻微凝蹙的时候,就会惹得陌生人动容。 大叔本来就挺左右为难,立场没那么坚定,这下眼里的挣扎动摇得更加厉害,刚刚的断然隐隐有完全削弱的迹象。 白唐在后面观摩了一下,这会见大叔的状态百分百有戏,连忙走上来,哆嗦着身子,可怜兮兮的伸出手,“冷。” 声音都软绵绵的带了些颤音,听起来格外的委屈。 大叔伸出他干糙的手掌在白唐手上摸了下,然后猛得一缩:“哎呀,那么凉啊!” 白唐脸上的委屈更加明显了,双眼泛着涟漪。 大叔实在看不下去,不忍心冲他两挥了挥手:“进去吧,进去吧。” 说着迫不及待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窝着身子烤暖气,另一只手等了几秒才往窗户伸。 “谢谢叔,我来关吧。”白唐笑容灿烂的说道,在他懒得再站起来,手还在空气中想够又够不到的时候给他带上了窗。 历经岁月的脸庞,隔着层灰和厚窗模糊不清的在里面对他们憨憨的笑了笑。 应该是刚好在工作时间,在外活动的工作人员还很少,只是偶尔有人拿着手机或者手上的东西匆匆忙忙的走过,根本没有人来得及去注意他们。 何况好几个科室,多来个新人,少了个旧人,于不太熟悉的人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会去管。 这种老式的单位基本上正大门一进去就是主建筑,楼房的建筑很宽,基本上所有的办公室和所有实验场所全都汇聚在一栋楼里。 江复庭在快挨着大楼正门的台阶时,突然往边上一拐弯。 “你去哪?”白唐习惯性的往前走发现边上的人莫名一偏,退回几脚连忙跟上去。 江复庭继续大步往前走,半点迟疑都没有,眉眼举止间平淡的神情熟练得跟逛自家花园一样,他绕过建筑的拐角,前面就是隔绝外界的围墙。 “走后门。”江复庭走进狭小的长廊。 白唐对着边上的风景东张西望着,“你怎么知道这有后门?” “正常的房子都有紧急通道,像这种老的单位楼,一般都 安排在两侧。”江复庭不徐不疾的说道,看到边上关着的发锈的防盗门停下脚步。 白唐顺着他的视线往墙边一瞅:“还真有。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江复庭看着墨绿色的防盗门,“之前在许平那的时候见过这种。” 他说着轻推了下门,没有推动,学着白唐将手里的鬼气涌入锁孔,查探着里面的卡扣,控制着力道动了动。 “咔!”门被打开。 白唐颇为赞赏得看着他:“可以啊,学的挺快,一次就会。” 江复庭没有说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门推开。 这门应该是很久没有用过了,推开的时候,门缝的两边粉末瞬间飞扬的到处都是,铁锈味和木屑味夹杂在一起,遮得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这地方鸟不拉屎,这真有人么?”白唐头往里面探了探。 “恩。”江复庭应着声,走进去以后再小心把门推回上去。 门缝夹回去的瞬间,周围的视线瞬间陷入昏暗,带着点腐朽的味道,江复庭张望的时候都能清晰的看到整个空间悬浮着的尘埃。 再往远处看过去,前面透着一丝微弱的光源。 地上到处都是零碎散乱的垃圾,零食包装袋,生活废弃品,一些打印过被揉成团扔在角落里的纸张,还有几个横七竖八在地上的扫帚。 地上的东西全部都压着一层浓厚的灰。 江复庭走过去的时候脚下接触到塑料包装,不可避免的发出一些声响,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的人:“稍微小心点。” 话刚说完才觉得有点多余,白唐的身体隔空悬浮着,看着像是在走,两只脚根本没踩到地上,连他那种瞬移都见过了,这个相比之下反而也没什么稀奇的。 江复庭继续往前慢慢踱步,前面上方的天花板极低,一直往下带着坡度延展下来,很快就到了底,不能再走。 再往右就是个狭窄的通道,微弱的光源就是从右边的通道里散发进来的。 两人一块往右走了几步,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刚刚陡峭坡度天花板的上面就是楼梯。 白唐看着前方打进来的光线和之前他们走进来的暗黑的拐角,“还真是直接过来的。” “恩。”江复庭应着继续往前走,没几步就进入了光线明朗的长廊。 楼房里面的空间维护得还算整洁,每个办公室门口上方都有个岗位介绍牌。 偶尔会有交换资料或者工作交接的人,出来又进入其他办公室。 江复庭抓了一下白唐的衣袖,后者还在往前走,被他一把揪了回来退了两步。 他对上白唐一脸不快的眼神,“后面就靠你了。” 不用明说白唐也知道他什么意思。 明明比自己小还经常摆 着个臭脸,把他这师兄兼师父的价值压榨到极致,刚开始半生不熟的时候,还知道客套客套,现在连伪装的表皮都不要了。 偏偏自己对他也捏不出脾气,白唐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孔,果然恶劣的性格也是骨子里的显著特征,不会轻易改变。 他伸出指尖,之前探查张统灵魂的时候就留了两份不一样的血液样本,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鬼气将漂浮着的一滴血液包裹,江复庭看着那滴红色液体突然一颤,然后融进鬼气里化成一条极细极长的丝线一直往他们刚刚经过的楼梯上延伸。 幸好没往前走的太多,不然走到一半再折回来也挺尴尬的。 尽管注意他们的人不多,但这种走一半又倒回去的弱智行为难免不会引起别人的好奇。 只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不论是好奇还是探究或者别的原因,都会有让他们暴露的风险。 这种楼层一般最高也就7层,没有电梯,只有楼梯,他们现在走的这个楼梯显然已经废弃了很久,走过的地方全都是灰尘,台阶死角的垃圾木屑和灰积压的格外的厚,一看就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清扫过了。 黑线一直在往上蔓延,江复庭和白唐已经停留在六楼,但白唐手里的线明显还在往上延伸。 (本章完) ------------ 第五百二十六章:跟你有没有关系? 江复庭抬起头顺着楼梯中间的空隙往上看,能看到7楼的顶,上面的光依旧有些微弱,大概跟今天天气本身就阴沉也有关系。 “就这一层了吧?”白唐跟着他抬头张望了下。 “恩。”江复庭点头,没有停搁太久,直接继续往上走。 等两人都走到7楼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住了。 七楼的走廊,每一个楼梯口都设置了一个推拉的铁门,跟单位大门口的那种铁门风格一样,江复庭直接拿手试推了一下,是锁死的。 “也锁上的?”白唐看着他的动作拉了一下就停住了,铁门也没拉开。 “锁的。”江复庭隔着一层铁门看向里面,长廊深远幽暗,左边全都是办公室,右边全都是围的非常严实的白墙。 7楼的工作人员应该不多,看起来比其他楼层更加安静,这个时候只要他碰了点什么东西,或者动动脚,都能听到很清楚的回音。 在这一层的应该是比较特殊的工作人员,或者领导级别的,掌握的资料都是不能外泄的。 江复庭将整个结构打量了一下,正伸出手指,准备开锁的时候。 “卢飞,你那个资料别忘了一块交上去。”一个女人的说话声突然划破了沉谧的氛围。 “我知道了。”另一个男人说道。 “咔”开门声紧接着响起。 离他们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的门在屋子里两人的谈话间,非常突然地被打开了,两个身穿西装的人,一前一后的从办公室里出来。 就在门开的瞬间,江复庭正准备抬脚往后躲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一阵冰凉的触感包裹住。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已经回到了刚刚上来的楼梯通道里,身体被一个重量压着,白唐那张清雅脱俗的脸忽然离他格外的近,精致的五官在他眼前放的很大,连对方随着眼皮轻微抖动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正想开口,让对方离自己稍微远点,张嘴的瞬间白唐瞪了他一眼,食指在唇上比划了一下。 江复庭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长廊里的脚步声还在持续着,脚步的节奏很慢,隔个两秒才出现下一声,听起来两个走路的人都很悠闲,不慌不忙的。 从办公室到中间楼梯那么近的距离,两个人硬是走了快一分钟才停顿下来。 刚刚提醒卢飞的那个女人终于再次开口了,像是跟随着这个慢吞吞的脚步思考了很久:“我问你,你跟我交个底,凌晨张统的死到底怎么回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女人的说话时显然刻意得压着音量,声音传到江复庭这边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有些不太清晰,只有认真凝神 的时候才听得清楚。 “跟我有屁关系,我怎么知道是怎么死的!”卢飞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关于张统的事情他现在屁都懒得去想,从早上被警察叫出去盘问开始,所有人都在找他问这个事情。 “那警察问你那么久,都半个小时了,问什么了?”女人依旧不依不饶的打探着:“还有你昨晚不是跟我吃完就回去了,你后来又去哪里了?” 昨晚? 江复庭听到这句话注意力全被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吸引过去,张统所有的同事里面,卢飞是唯一一个跟他关系比较密切的。 卢飞和张统的最后一条短信记录是四点十五,但现在卢飞既然被盘问这么久,说明在警方那方有一定的嫌疑,吃完饭后就不在了,是去找张统了? “能问什么?无非就是去哪了?去干嘛了!还能问什么!”卢飞的耐心已经被消耗得一干二净,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 “你那么激动干嘛?”女人说话的时候带了点委屈,但是依旧不甘心放弃:“你昨晚说回家的,后面打你电话也没接,你就说一下去哪了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场合找那个贱货了!” “什么贱货!你别在单位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卢飞听完这话就激动地呵斥了回去,吼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分,无奈地一边叹气,一边扶着额头: “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我有的时候出去就是为了应酬,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你还要瞒着我?”女人不死心的继续问,言语里带着失望和卑微的乞求:“早上警察都单独问我了,说你跟那个张统带了个女人去开房,人家还问我对你的行踪知不知情,我只想考验你一下,我没想到我都这样问你了,你居然还死不承认!” “兰兰,你听我解释。”卢飞的声音听起来开始有些慌张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只是普通的应酬而已,是张统一直对那个女的有兴趣,我只是刚好有事情跟他说,被他顺便叫上。” “行了。”女人失望的叹气,“你别说了,你想想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现在不想听这些。你跟张统之间到底干了什么,我现在也没兴趣知道。” 她说着停顿了下,然后艰涩的继续开口:“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满是无奈和妥协的味道,随后清脆的高跟鞋声随着离去渐渐的缩小。 还有一个人。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呼吸有些近。 直到卢飞有些急促的离开后,江复庭动了动,贴在他前面的人才终于离开。 这次两个人没有刚刚那么草率,等白唐手上的 黑线最终停留在卢飞刚刚出来的那间办公室里。 江复庭看着他手里的黑线,低声问道:“里面还有人吗?” “没有。”白唐悠哉的说道:“不过其他办公室有,再等等看。”他说着已经非常顺手地先将楼层里的监控干扰掉。 两个人又等了小半晌,确定没有其他人会突然出来以后,江复庭才开口提醒:“走吧。” 两道身形在话落的瞬间,非常默契的同时迅速进入楼道。 白唐先快速的进去那间办公室,江复庭趁着这个时候,小心的锁回推拉门,全程垫着脚,提着全身的劲,紧跟着跑入那间办公室。 每一下步子都用着力气去控制,所以踩得极轻,进屋子后顺手将门锁下面的反锁扣上。 “我们速度快点。”说完他就开始快速地打量起办公室,稍微有点乱,桌上都是散开的不整齐的文件,办公椅都是各向各处歪着,笔之类的文具用品东一个西一个的。 但是其中一个办公桌上的文具和各个资料全都已经被清空了。 一看就是张统的,江复庭直接走过去瞅了下,桌子上的东西像是被收拾了没有太久,被挪动出来的空的地方还特别干净,应该是早上被警察全都当物证给带走了。 边上的桌子,江复庭用鬼气将东西翻了几页,看到下面的签名,就是卢飞的。 难怪关系比一般的同事更加密切一点。 但是刚刚那个女人和卢飞谈话里提到的女人是谁,听他们的意思,后面卢飞和张统确实是一直在一起,去了酒店还是会所,叫了个女人。 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张统死前最后密切接触的人,也可能是嫌疑人,也可能是看到凶案现场的人。 “江复庭,你过来。”白唐突然在前面叫道。 江复庭抬起头,就看到白唐站在一个透明柜前面,用手戳着里面的东西,里面的文件在黑气的缭绕下,井然有序的一份一份从里面飘出来,排列在他的眼前。 “你看这个。”白唐留意到飘到他眼前的那一份,刚好看到特别的内容,手指一点,率先推到江复庭面前,“跟你手机里给我看的那个报告一样,这种东西也一式两份?” “恩,机构一份,企业一份。”江复庭看着纸张上面一模一样的内容,淡淡说道。 这个报告放的挺随意的,和其他东西乱七八糟的东西夹杂在一起,但也可能是故意夹杂着,至少警方把这一份当成跟边上的普通文件一样,没有带走,他们才能看到。 江复庭将上面所有的东西大致的浏览了下,没有再发现其他有特殊价值的东西。 “你帮忙归类一下。”他收回视线继续平淡如常的压 榨着白唐,“别用手直接碰,警察可能来二次取证。” “我知道。”白唐不耐烦的回着,看着飘在空中一堆乱七八糟的纸张,脸上的表情难看的像是吃了一坨屎,拉的简直要拖到地上了。 “辛苦了。”江复庭俨然一副上属对下属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 没有理会白唐在身后散发冷气。咬牙切齿,江复庭重新回到卢飞的位置上查看。 卢飞和张统的关系那么密切,张统的东西被收完,但卢飞这多少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江复庭把桌上的东西全都翻查了一遍,随后才打开下面的柜子,基本上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看起来平时就不是什么多爱干净或者有条理的人。 直到开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那上面装作摆设用的锁,居然真的锁上了。 黑色气体顺着指尖钻进去,“咔”锁开以后,顺手将抽屉拉出来,里面的纸张无风自动,从抽屉里自行飘出。 江复庭仔细将文件上的内容看了看,水墨般的眉宇锁的愈发得浓重,上面的内容跟之前新闻上发布的岗位过失承认的文件一样,下面还有王休的签名,字迹歪歪扭扭的,但是一笔一划,明显是不认字的人书写的。 (本章完) ------------ 第五百二十七章:赶人还引人 甚至让人不得不怀疑当事人签字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签署的内容。 至于下面的那份,是王休辞职信的原件,辞职信的时间是事发前的半个月就递交了,但网上发布的却是工厂辞退。 故意扣压辞职信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但是王休的辞职信怎么会在他们这,不是应该在周岳工厂的人事那么。 江复庭将自己看到的东西拍了照片,将抽屉关回去。 目光重新扫视的时候,她留意到桌上还没来得及熄屏的电脑,抬头的时候白唐还在那里回归柜子里的资料,坐下前再看了下外面的方向,仔细倾听了一下,确定没有别的人出现,才坐下来,一边细查着卢飞的电脑,一边清扫着自己的浏览痕迹。 指尖在键盘上飞速的跳跃着,江复庭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扫着上面的文件,和卢飞以往的记录和痕迹。 卢飞的生活细节确实比较糙,大部分东西删的很及时,但是所有的聊天全都完完整整的在电脑里,不过正常人也不会想到刻意去删聊天记录之类的东西。 上面的聊天内容拉出来一大串,有些是直接和周岳有关的,有些和卢飞有关的,还有些,是和王休有关的。 特别是有段内容专门提到了,王休疑似发现了他们贪污往来的事情,于是几个人专门在办公室里面设下陷阱,引王休进去,逼他签署了刚刚看到的文件,周岳那边放着一份,卢飞这边放着一份。 难怪那份文件会被单独的锁起来。 他本来也以为王休只是单纯的给他们背锅的,直到聊天记录越往后面看,江复庭浑身上下的气质就愈发的阴冷。 周岳:后天的检查别忘了按照老规矩来。 卢飞:你那个工人处理的怎么样了? 周岳:放心,那个人已经递交了辞职书,那家伙还是挺识相的,知道知难而退。 卢飞:是吗?你真的相信他会甘心撤退,什么都不给自己留一手吗? 周岳:你什么意思。 卢飞:我和张统商量过了,只有没有呼吸的人,才不会乱说话。 周岳:两天后我会给他调夜班。 他一边查看着上面的内容,一边快速的拷贝上面的内容。 “行,晚上下班一块去健身房。”办公室的外面突然响起一阵交谈的说话声。 “那就这么定了。”卢飞的脚步声在往这边接近。 “不会再有警察来找你了吧,不然可是很扫兴的啊!”另一个说话的男人提醒道。 “又不是我干的,他们缠着我有什么用!不会的,你就放心吧。”卢飞愤愤地回怼了一句。 外面的脚步声走地很快,不等他们 反应就已经快挨着办公室的门口。 随后门把从外面被人转动,外面传来一阵小声的低语:“奇怪,这门怎么开不开了。” 江复庭猛地抬起头和还站在柜子边上摸索着其他东西的白唐相互看了眼,办公室的门把似乎已经被人摸上,传来轻声的“嗒”。 他现在分不开神,而且卢飞已经发现一丝不对劲,已然是迫在眉睫。 自己现在身上所学的鬼道相当有限,还没到施展幻术和结界的境界。 看着电脑里的压缩进程,江复庭压着声对柜子边上的人小声低喝:“白唐!帮我争取下时间。” 白唐圆润的桃花眼不快的眯了眯,手心已经抬起,汹涌的鬼气顿时从他的的掌心里汹涌而出,屋子里的暖气在这一刹那失去了作用,冷得如同冰窖。 阴森森的冷风覆盖了整个屋子从门缝下面不断的扩散出去。 “啊!!!什么东西!”外面忽然传来男人一阵嘶吼着的尖叫,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在外面的长廊开始猛烈地狂奔,浩浩荡荡的,感觉动静有些惊天动地了。 江复庭掀了下眼皮,问道:“你是赶人还是引人?” 这动静能把整个楼里的人全引过来。 “别人看不到。”白唐散漫的拍了拍手,一脸无所谓的继续东张西望:“你那边还要多久?” 外面走廊里的惊恐尖叫还在持续,喊得撕心裂肺的,一阵一阵的穿入江复庭的耳膜:“你别来找我!” “不是我杀的你!你别来找我!” “救命啊!有鬼!有鬼!” 吵得人有些头痛,他皱着眉盯着电脑里的进度:“半分钟。” 文件拷贝的速度很快,可就在他准备关掉电脑的时候,他在卢飞和张统的聊天记录里又看到了另一个人名。 江复庭抓着电脑的手突然僵住了,嘴里不禁轻声呢喃了下:王思离。 “你在说什么?”白唐听到他不清不楚的低喃,转头问他。 “没事。”江复庭锋锐的眼睛眯了眯,王思离这个名字提到的不多,但是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 这个名字是在跟张统沟通的时候提到的,那张统的资料里肯定也应该有跟王思离有关的内容才对,为什么昨天林子青传给他的信息里面,只言片语里都没有这个名字。 他转而想起了上次偶尔碰上林子青时,对方对王思离的关切程度。 看样子是又做小动作了啊。 他的嘴角冷冷的勾了抹毫无笑意的弧度,将电脑的界面复原到他接触前的样子。 但也没太出乎他的意料,他找林子青纯粹是因为他不太方便去查,张统死后身上所有的物件都被警方当证据调走, 他的技术还不足以直接在警察的监视下动手脚。 也只有林子青能。 看来他是看到跟他相关的人不利的东西,顺手就清理了,就是不知道警方看到过没有,也不知道他删掉的内容牵涉性的多不多。 “你是发现什么了?”白唐看着他神色变化,感觉笑容里有什么内容。 “还不确定。”江复庭思索着站起来往白唐那边走。 王思离姓王,王休也姓王,难道这两个人之间………… 身体擦过另一张桌子的时候,不小心碰上了压在下面的东西,结果连带上面的东西一块翻下来,零零散散的掉了一地,有些夹在档案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江复庭抬了抬手指,地上的东西在鬼气的缭绕下自行回到桌上,只剩下几张散乱的纸张和照片需要费劲去找对应的文件夹塞回进去。 文件上一些字迹的注释很清秀,一看就是女人写的,有可能是刚刚和卢飞争执的女人。 就在他寻找照片可能是从哪里掉出来的时候,突然注意到照片镜头里的女人,尤为眼熟。 拍照的角度明显很刁钻,镜头最前面的遮挡物明显是植物像,是躲在花丛里拍的,有些虚焦,照片里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远处建筑的窗上。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男一女,亲昵的站在一起,视角虽然很远,但是拍摄的时候明显放大过倍距了,有点糊,还是侧颜,但女人的妆容和那张脸特征性确实很强,让他尤为的影响深刻,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个女生是王思离。 这张照片明显是刚才跟卢飞有一定关系的女人去偷拍的,那照片里的男人百分百就是卢飞。 但是王思离怎么会和卢飞在一起! 他想起刚刚无意间听到那个女人和卢飞的对话,手里散出来的鬼气紧紧地禁锢着照片,差点把照片销毁掉。 如果那个女人嘴里说的人就是王思离的话,那么昨天晚上最后一个和张统接触的人也是她! 他突然想起王思离跳楼的时候,她妈妈说的她被人包养的话……所以这些都是真的,而不是她母亲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故意诬陷。 如果是这样的话,张统的调查信息里肯定会和王思离有关的东西,他没有看到是因为林子青发现证据对王思离不利,所以自行删掉了。 越是这样,王思离就越是可疑了。 “诶!你想到什么了没?”白唐看着江复庭站在那里对着照片发呆,突然开口问道。 江复庭将照片拍下来,随后随着找了个文件塞回去,抬起头眸色认真的看着他:“恩,可能跟凶手有关。” “凶手男的女的?”白唐走过 来问道。 “有可能是一个女的。”江复庭离开前再次扫视了圈办公室。 白唐听完脸上有点讶异的看着他,“那张统身形看起来还可以,那女的难道还是练过的。”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下,淡淡地说道:“没练过,未成年,所以说可能。” “还未成年。”白唐听完一直啧啧地摇头。 “走吧,出去再说。”江复庭走到门边小心探查着外面的情况。 卢飞因为害怕到处乱跑,不知道窜到了哪里,长廊里再次恢复了他们来之前的静谧空荡。 出去的时候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两个人直接从中间的公用楼梯下去,偶尔碰上几个工作人员,好奇的仅仅是因为两个人比较高调的长相。 刚走出大楼,外面刺骨的寒风就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不断往脸上划。 “今天这风挺大的啊。”白唐兜着双手,有些不太愿意的吐槽了一句,“直接确认凶手?” “恩,去确认一下。”江复庭双手插在口袋里,淡漠地说道。 “那我查下这会凶手在哪?”白唐说着准备直接掏出布袋,准备消耗从停尸房里取出的血液。 “不用那么麻烦。”江复庭及时开口阻断了他的行为:“我约出来,你到时候直接现场拿血液确认。” “认识的啊。”白唐挑了下眉,故意离他两米远,一副你还和杀人凶手有关,我要离你远点好好保命的样子。 江复庭很配合的故意又往他那边迈了两步:“是啊,所以你有遗言吗?” (本章完) ------------ 第五百二十八章:约饭 “哦,我就一个徒弟和一条巷子里的人,你的意思是杀了我会去继承我的责任吗?”白唐又退了一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前。 江复庭继续往他那边靠,跟着他一块演戏:“既然继承了责任,还有继承遗产呢。” “遗产?你看我这么一介穷人像是有遗产的吗?不倒欠钱都不错了。”白唐故作委屈的眨了眨眼。 “你工资不挺高的?坐地起价,克扣员工工资。”江复庭一点点细数着他的行为。 白唐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些,一副困苦又凄楚的样子:“那也花完了,而且能捐得都捐了,福德巷里那么多爷爷奶奶等着吃呢!” 江复庭这才从他的中二戏里面脱离出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真都花那些上面了?” “昂。”白唐理所当然的点着头,完全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江复庭这才想起来,似乎从第一次到白唐家开始,白唐就对这些邻居格外的热情,刚开始他只是以为熟络而已,但长期的接触下来,再结合他刚刚说的。 他是把这些邻居全都当自己的家人一样来对待的,不管从任何一方面来说,付出到毫无保留,他把自己和那条巷子牢牢地绑在一起,像是一种精神寄托。 所以他所赚的这些钱,全都是为了巷子里的这些人是吗? 只是因为从小缺少家庭,所以在这方面弥补,来填补自己心里的空缺? 走出大门的时候,白唐还一脸笑嘻嘻的特意拉开窗户对外面的门卫大叔告别:“大叔,我们走了啊!” 那大叔没想到这两人还特意来跟他打招呼,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对他们笑了笑:“面试完了?怎么样?” “在考虑。”江复庭简单又客气的回答道。 “行,小伙子好好考虑,不急不急,工作这种事情都是要深思熟虑的。”大叔笑嘻嘻地说着,没有前面刚才那么抗拒。 “行,大叔我们走了啊。”白唐替人把窗拉了回去,走之前还特意挥了挥手。 出来之后两个人非常随意地找了个公交站坐着,路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马路中间绿化带的干枯树枝随着大风一摇一曳的,看着还挺萧瑟的。 两个大帅哥就这么坐在路边,引得不少人回头瞅他们一眼。 白唐手里正捧着江复庭刚刚给他买的热饮,站台的座位比较矮,坐的时候双腿屈着不太舒服,索性直接拉得很直,喝着饮料的时候,盯着自己摆弄着的鞋尖。 江复庭站在一边同样看着他左右摇晃着的鞋子,但是注意力全在自己耳边还未接通的手机上。 “咔”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 “喂,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是我给你的信息有哪里不明白的地方吗?”林子青明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江复庭在听到的瞬间变得冰冷无比,连点缓冲的机会都不给他,凉薄地开口:“是啊,有,你不知道吗?” 电话里的人明显停滞了下,勉强的维持着从容:“是哪一方面?” 江复庭懒得跟他弯弯绕绕,一字一顿的回道:“王思离。” 说完名字的瞬间,他听到话筒里的人呼吸有些乱了节奏,本来只是推测,现在已经非常确定林子青确实是知道,而且故意隐藏了下来。 按照之前事情对他的了解,他很有可能会直接把张统手机里和王思离有关的东西顺便都清除掉。 他继续看着白唐在地上画着圈的鞋尖,假似好心的提醒:“这是你第二次的小动作了。” 手机那面的人似乎是因为避无可避,艰难的开口,声音和自己耳边呼啸的冷风夹在一起:“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复庭感觉白唐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目光从他的脚挪到他的脸上,后者的眼神躲了下,他没有直接回答林子青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王思离在你那?” “恩。”林子青这下没有在躲避和迟疑,直接的给了他回应。 “她的嫌疑很大。”江复庭听着对方简单的应声,继续道。 “也只是可能。”林子青还在概率非常低微的结果里挣扎着,即便知道这个结果几乎不可能,但在所有的一切落定下来之前,王思离的嫌疑也只能是嫌疑而已。 江复庭没有一下子把话说死,“把她带上,出来谈一谈。” “你为什么一定要查这件事情?”林子青突然问道,语气相当肃穆。 “受人所托。”江复庭模棱两可的说道,随后认真的向他保证:“我查的不是王思离,你可以放心。” 林子青思索了一下,随后无奈答应,“好,你说地方,我过来。” 他自己知道,从打算隐瞒的那一刻开始,他又输了。 江复庭都能那么快猜过来,何况警方那边。 挂完电话之后,江复庭碰了碰白唐还在摇晃的鞋尖,对方的整个人都已经靠在了公交车站的广告牌边上,广告牌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擦过了,早就看不见原有的金属光泽。 他也不嫌脏,江复庭看他没反应,又多使了点力,轻踢了一脚:“走,请你吃晚饭。” 白唐这才收起脚抬头看了看天空,脑袋还靠在边上发黑的金属上:“这时间还不晚啊。” 江复庭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顺着他的话补充:“下午茶加晚饭。” 白 唐回过头看着一本正经说话的人,替他把没有说完的话完善:“确认凶手为主,吃饭为辅。” 江复庭不置可否的眨了下眼,以示默认:“那你去吗?吃海鲜?” “你不是不喜欢吃鱼吗?别为了我专门委屈自己啊,到时候搞的还跟我欺负你一样。”白唐慢条斯理的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 江复庭在手机上搜了几家店铺,挑选了下:“其他可以,又不是只有鱼。” 他说着将自己搜索的店铺专门递给他看。 白唐半眯着眼,勉为其难的扫了眼,果然店的风格也符合这种富家公子的人设,人均消费三百的,看着精致的餐盘跟西餐吃法差不多,各人一份,吃的时候互不影响,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饱。 江复庭看着对方眯着眼睛,眼底发沉,很认真思考的状态:“去吗?吃到饱。” 白唐装腔作势的推了下他手机,然后慢吞吞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开口道:“哎呀,那走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单子耽搁了那么久,尽早解决好了。” “恩。”江复庭非常配合地点头,打开林子青的聊天窗口给人发地址。 由于他们距离市区隔得比较远,等他们两个打车赶到地方的时候,林子青和王思离已经到那了。 他们挑选的位置很显眼,挨着中间的表演池同时又刚好正对外面的大门。 服务员引到半路的时候,江复庭就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们,两人直接自行走向位置。 “又见面了。”林子青笑着伸出手。 江复庭依旧是象征性的碰了下对方五指的指腹就快速地收回了手。 林子青面不改色的笑,显然早就习惯了,他看向他身边的人,先是一愣,然后惊喜的提高了些音量,对着白唐再友好地伸出手:“您是上次见过面的白先生!” “你记性很好啊,见过一次就记着了。”白唐同样客气的寒暄,跟他握了下才坐下来。 江复庭原来还担心他出来会跟平时一样不着边际,现在看来他的分寸拿捏得很好,人前还是很靠谱的。 “哪里。”林子青自然又顺畅地夸着:“白先生品貌非凡,只要一眼就能记住。” 白唐继续保持着暖风般和煦的笑:“你也是。” “点菜吧。”江复庭拿过卡在一边收纳篮里的菜单本,淡若轻风的几个字打破两个笑面虎的互相恭维。 他快速地扫了眼本子,避免掉有自己不喜欢东西的套餐,在剩下的几个套餐随意的筛选了下,点好之后把本子递给白唐。 白唐倒是选的挺认真的,一页一页很认真的看,连上面的摆拍图都细细端详过 去,看他那灼热的视线搞得跟能透过图片直接脑补出口味一样。 江复庭收回掠过他身上的余光,留意到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林子青,林子青似乎在尽可能的放松身体,肩膀刻意压得很低,但笑的那么久终究有些不自然,双手交错着放在桌上摩挲。 摩挲了至少有一会了,看起来有些紧张和焦虑。 “我的目的,我交代的很清楚,你不用担心别的。”江复庭端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我只了解我想要的。” 林子青手上的动作停止了,一直努力维持轻松的笑容慢慢松懈下来,对方的眼里泛起一丝薄雾,然后很轻的叹了口气。 叹气的时候,一直安静坐在他边上的王思离转过头看着他。 江复庭这才留意到从他来,到现在,王思离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对王思离的印象有些说不上来,第一次是在公交车上,女生傲然带着不可一世的味道,第二次是在学校阻止她跳楼的时候,对方的眼神很绝望,空洞的,没有任何生机的,可等他赶到教室的时候,她却像是换了一个人,又是那种掩不住的暴戾和张狂。 至于现在,和跳楼时的她有些像,死气沉沉,看着有些呆滞,不愿意对外界做任何反应,就像这个世界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拿一个封闭的圆圈比喻,那就是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黑色的圈子内看着圈子外的他们。 可她也不挣扎,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就这么看着。 (本章完) ------------ 第五百二十九章:她的画 就在王思离扭过头的时候,垂落在她两肩的长发松散了下,顺着头发间露出来的空隙,江复庭留意到贴在她脖子上的白色纱布,纱布被里面的药液浸染出了淡淡的黄褐色。 “她脖子怎么了?”江复庭问道。 王思离毫无反应的眼球忽然闪了闪,下意识的抬起手往脖子这里捂,脸上是有些慌张又自卑的纠结。 “不小心割到的。”林子青很从容的回答,语气里挑不出错。 “怎么割的?”江复庭一直看着王思离,在提问的时候视线不自觉的像是把打磨过泛着亮光的匕首。 林子青的面上愧疚了一下,有些自责的轻叹道:“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刮到利器了。” 他很自然的遮掩着。 江复庭没有直接拆穿,林子青不知道他手里有疑似是王思离的血迹,因为到现在他自己都没完全确定。 他点了点头,看白唐还在慢慢的研究菜单,脚底碰了他一下,后者马上转头看着他。 不用等他开口,白唐就率先开口道:“马上就好了。” 江复庭没有再说话,在椅背靠了下,等白唐写菜单的时候,王思离一直看着桌上餐盘前折叠的很漂亮的餐布,但那只手还很小心的压在脖子的伤口上,没有光彩的眼睛看前面的东西看久了,有些出神。 一直到白唐将菜单递给对面的时候,王思离才有些不自在的放下手,眨了下眼睛,然后双手将菜单本接过来。 她的手很白,但是右手的手腕有一些青肿的淤痕,颜色得反差下更加明显,手指上也有一些裂口,江复庭这才发现她的无名指上还粘了一张创口贴。 王思离基本没怎么细看菜单,匆匆翻了几页,后面的连看都不太愿意去看,就随便挑了个前面畅销又不算特别贵的。 林子青的喜好很明确,基本也没怎么费时间就点好,等待上菜的时间却是漫长的。 坐在这的每一个人都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在平日里见不得光,无法透风的那种。 刚点完菜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没有说话,气氛沉得像是在头顶上压了块巨石,又像是罩了层不透氧气的面罩。 大概是太安静了白唐怎么都不自在,他做出一副惬意的姿势杵着脑袋,放松的弯着背,头往江复庭这里偏了偏:“说好了,要是我不够吃再给我加啊!” “恩。”江复庭点着头,跟他眼神交流了下。 白唐当即会意,另一只空余的手慢慢探进大衣的口袋,握住里面随身携带的布袋。 “白先生的饭量挺好的。”林子青顺着他们沟通的内容,缓解着僵硬的氛围。 “对,他挺能吃能喝的。”江复庭一直小口抿着水,留意到坐在对面的王思离因为无聊从包里拿出一个素描本和笔。 本子翻了至少过了半本王思离才开始画,翻页的时候可以看到纸张上不太清晰的轮廓和色彩,有的轻,有的重。 然后就是铅笔摩擦在本子上连续不断的“唰唰”声,笔尖在画的时候明显小心的控制住了,飘到耳朵里像挠耳朵,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悦耳。 女生拿起画笔挥舞的时候,眼里才多了点不太一样的光彩,像是荒芜黑暗的原野里陡然亮起的一簇火焰,燃烧的时候只有眼前的东西。 王思离陷入了她自己的世界里,边上的一切没有声响再也与她无关。 等她完全投入自己的状态里时,林子青捏着手里的杯子,一边晃动着,看着里面液体随着杯壁边缘左右起伏,心里的那一点沉抑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他轻缓地说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但是我……你知道的。”他微拧着眉,斟酌了下:“我喜欢她,也心疼她。” 江复庭沉默的看着他,余光留意着边上的白唐,从张统尸体上取出来的不一样的血液正悄悄的被白唐用手指托着,悬浮在桌边的空档下。 “我担心你是来查她的。”林子青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如果她的痕迹被泄漏出去了,对她会不利,我要杜绝这样的事情的发生。” 江复庭如墨的眸色一点点的深沉下来:“查到她身上是迟早的事情,除非她真的什么都没干。” 但显然现在这个答案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的余光清晰的看到,白唐手里的血液在化成暗红的丝线时,正慢慢朝着对面的座位缭绕过去。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干。”林子青听到这话,想了片刻,有些痛苦的扶着额头,平整的眉毛间挤出一条深壑,“我能做的,就是给她多争取点时间,让他们至少没那么容易找过来。所以……” 他说着突然抬起眼,看着江复庭的时候里面凝起一团灰蒙的亮光:“那里面的人,也包括你。” 从亲耳听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时,江复庭就知道以他的性格肯定会选择这样做,即便重来依旧会这样,就像上次的事情一样。 他凉薄的开口:“我都查来了,你觉得能拖多久。” 林子青继续捏着手里的杯子,转了好几圈,忽而一笑:“所以你心里已经觉得是她干的了,是吗?” 江复庭往边上淡淡的一瞟,白唐手里的细线,停在了王思离的身上。 那根线就这么穿过了王思离的额头,没入她的灵魂里,也将凶手的烙印深深地刻了进去。 结果已经非常 肯定了,江复庭眯着眼。 那个看着脆弱,沉闷又特别需要人保护的女生,就是凶手。 林子青对于他的沉默仿佛没有太过于意外,关于王思离的这些内容正常人看到都会这么下意识的判断的,有的时候,就连他也是这么下意识的认为的。 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除非哪一天警察非常明确的将证据摆在他的眼前。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淡,却透了些许的信任和笃定:“我相信她。” 他慢慢说道:“她说是就是,她说不是就不是,她说不知道那就不知道。” 江复庭目光澄澈的看着他,他对王思离的维护很简单很纯粹,就跟那份感情一样,不掺一分一毫的杂质。 他虽然跟林子青不是一类人,但是同为年轻人的恋爱思想还是能理解的,特别是在他们这个情感炽热又单纯的年龄。 喜欢一个人巴不得全世界都给他,管他对的错的,只要是他想要的。 边上的白唐已经收回了手,不知道是出于感慨还是惋惜,他忽然一叹,对着江复庭眨了下眼睛:看到结果了吧? 意料之中。 江复庭波澜不惊的拿眼神回过去。 再看向林子青的时候,对方正看着边上还在认真涂画的女生,目光却柔软了下来,轻微上扬的嘴角化成一圈圈幸福的涟漪。 江复庭瞄了眼露出半个画面的本子,短短的几分钟而已,白纸上已经打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明暗交界已经划分的很明确。 人物的眼睛尤为传神,像是要从画里出来一般。 只是通过上半部分的轮廓,隐隐约约看得出来,她画里的人看似不是自己,却是以自己为模板的。 画面的女人痛苦得半蜷着,佝偻着背,后背的肩胛骨棱角分明,高高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后背挣脱出来。 白唐又往江复庭边上靠了靠,压着声音贴着他耳朵说道:“后面是不是要长翅膀了?” “可能。”江复庭看不明白她要表达的寓意,顺着白唐的猜测说道,这个年纪的人向往自由什么的,很喜欢画翅膀一类的东西,特别是女生,他在书上的插画里也看到过不少这类型的题材。 而就在这个时候,像是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一般。 “唰!”笔尖非常用力的在本子上划过。 画面上瞬间出现了一道又黑又粗的线条,在干净又整洁的画面里显得尤为突兀,像是一条黑长恐怖的蜈蚣,线条下面印出一道深邃的长痕,险些划破纸张。 白唐靠着江复庭的身子僵了一秒,似乎万万没想到,果然他又贴着他耳朵,压着声音的语气有些讶异了:“居然不是啊!学艺术的都这么奇怪 ?” 江复庭没有回应他,出奇认真地看着。 一个画画的人会通过画面将她心里的东西表达出来。 王思离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刚才突兀得那一下而影响节奏,相反后面的绘画风格都跟刚刚那一笔一样,粗蛮的,凌乱的,暴戾的。 无意之间沾染上了另一面的因素。 随着上面繁乱粗狂的线条越来越多,后背上的内容也在这些细碎繁密的线条里挣脱出来,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残骨。 从她的后背里长了一堆密密麻麻的残骨,这些骨头顺着肩胛骨延展出来,汇出了一个树干状的轮廓。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惊的疼。 没有人知道王思离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她杀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但是光是她清冷的坐在那里,和她的画一起跟这个世界剥离开来,就让人心里觉得压抑。 江复庭不知道别的,但是能从画面里的人痛苦的神色和背上数不尽的残骸看的出来,大概是很疼的那种疼。 边上的三个人都被她画里的内容压得透不上气,心脏像被人踩着,偏偏三个人都还看的很认真,负面的东西就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不知不觉能把所有的人全部都吸进去。 而且猝不及防的,沉静的氛围中,一声悦耳轻快的手机铃声反倒有点像雷鸣。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章:查问 江复庭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然后袖口被人扯了下,他别过头看了眼。 对方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周岳。 江复庭蹙了下眉,周岳不是上午才失常让人送去医院了吗? 白唐对他张嘴对口型,没有出声:我去外面接。 江复庭凝重的点了下头。 等白唐离开后,林子青望了眼他出去的方向,他跟白唐见过的次数不多,虽然看起来跟江复庭的关系很好,但这种下意识的防备是深入骨子里的。 他缓缓地开口:“你查东西是因为他吗?” “算吧。”江复庭开口道:“也是为我自己。” 白唐现在走的路也是他必须要走的路,不分彼此。 林子青忽然非常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每一次见到,他都会有一点说不出的改变,一直到现在,他甚至看不清对面的人想的什么,到底要干嘛。 明明还比他小两年,之前碰面还很青涩的人,忽然就彻底的摸不透了。 “你是在跟他学习吗?他是做私家侦探还是做什么的?”林子青试探性的问道。 江复庭敷衍的回道:“不是。” 话说完想了想,感觉又挺像的,私家侦探查人,他们查鬼,随后补充道:“比较类似。” 林子青慢慢地点头,目光闪了闪:“你查的是周岳的那个案子?” 江复庭多看了他一眼,林子青确实很聪明,明明这次没有太多交集,依旧能猜到他现在在想什么,他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林子青笑了笑,脸上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果然。” 他一边往自己的杯子里添着饮料一边继续问道:“你这次找王思离出来,除了我的事情,应该还有其他要问她的吧?” “恩。”江复庭应道,边上已经开始有服务员上菜,四个人点的东西还是比较多的,他帮忙挪动着空在胸前的餐盘,顺便把白唐位置上的盘子往后靠了靠。 等上第一波菜的服务员离开以后,他的视线隐晦的望了下还在画画的王思离,本子上的图案现在已经非常传神了。 他不徐不疾的开口,声音低沉,但又能保证在座的人都能听到:“我来问问关于王休的事。” 话刚说完的瞬间,他就看到王思离拿着画笔的手顿了下,然后似做不在意的继续画。 林子青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对她柔声问道:“画好了吗?” 王思离摇摇头,铅笔忽然斜过来飞快得涂,开始大面积的上阴影。 江复庭观察着她细腻又熟练的动作。 全程没有听到她开口说一句话,已经十几分钟过去了,如果一开始只是因为害怕 ,陌生,那现在呢? 即便是对她而言亲密的人也是这样。 “她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江复庭看着她已经将本子收好。 “大概又是跟家里吵架了,昨晚来找我就这样了。”林子青一脸淡然的扯着慌。 江复庭跟他扣着字眼:“昨晚?” 昨晚的王思离应该跟张统和卢飞在一起。 林子青对上他审视的眼神从容得点着头。 江复庭没兴趣继续跟他深究这些,转移了目标,突然唤道:“王思离。” 王思离听到叫声缓缓得抬起头,随后明显被他一如既往如同利刃的眼神怔住了。 江复庭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开口问道:“王休是你什么人?” 王思离那双空无一物的眸子慌乱了一下,她抓着手里的铅笔用力的捏着,来回揉搓。 江复庭察觉到对方细微的异样,就知道自己心里的方向并没有错。 “你的亲戚?”他继续开口问道。 王思离突然被人说中了不可告人的东西,肩膀猛地一僵,她努力稳住内心的平静,和之前一样假装若无其事,什么都不知道。 江复庭眼神寡淡的在她身上扫了下,没有持续性的逼问,直到王思离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叔叔吗?”江复庭猝不及防的问道。 王思离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理解他在说什么,直到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错愕的同时,身体本能的松了一口气。 江复庭的眼神暗了暗:“是你父亲,对吧?” 一改前面的提问,他非常笃定的说道。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但根据前面王思离的反应,这个是可能性最高的答案。 果然王思离的瞳孔忽然一缩,捏在手里的笔啪嗒掉在了桌上,随后慌忙的垂下了头。 他怎么知道的!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他是怎么猜到的!学生资料上吗? 那他也不可能看到吧! 王思离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江复庭深幽的目光还在探索着她。 她的内心顿时一骇!他是故意的!他在诈自己的反应! 但显然对方成功了,放松自己的警惕,在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突然一袭。 江复庭看着她还有些恍惚的神情,继续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王思离最终在他的攻势下彻底溃败,吸了下鼻子,轻而又轻得说道:“是,他是我爸。” 已经是意料之内的回答了,江复庭心里的猜测被逐一证实。 这样就能理解,是不是因为是王思离杀的人,所以王休才帮忙清理的现场,故意将尸体搬到周岳的工厂里。 一个是转移注意力,销毁和王思离有关的证 据,还有一个就是故意吓唬周岳。 王休对周岳的恨肯定是深入到骨子里的,不想他一下子死掉,不断得折磨他,折磨到他精神恍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江复庭思索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如常,这种反应让王思离一直提着的心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没有被人特殊对待的感觉。 她甚至都不需要在相处的时候,去刻意迎合别人的喜好。 江复庭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开始装模作样的问起其他的问题:“你爸生前人际关系如何?” “他吗?”王思离的眼底渐渐飘起一丝淡淡的哀伤:“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我特别好,对朋友也挺好的,街坊邻里对他印象都好,就连我妈那种人……” 她提到母亲的时候,声音有些颤了颤:“反正对我妈都挺好的,十年来没有变过。” 江复庭听到还是挺意外的,毕竟他吓起周岳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会心慈手软好说话的人,还是透着点狠劲的。 他还想再问点什么,边上刚好有服务员端着汤过来。 汤也是每人单独一个小碗,因为他和林子青的位置都挨着过道,服务员先把他们两个人的端上。 就在服务员推着餐车,绕到边上位置那侧的时候,白唐刚好从外面走进来。 那人走姿相当的潇洒,迈着大步,双手在两边随着身体的律动慢慢的摇摆,过来的时候甚至带起了一阵风,江复庭在他还离座位有一定距离的时候,就看到他眼里闪闪发亮的光。 对方压根没看到,全程都是盯着桌子上的东西,所以也理所当然的没看到正挨着他座位这一面,在端汤的服务员。 白唐风风火火的从外面冲进来,再风风火火的冲向座位,等他带着风一般的速度走到了座位边上的时候,江复庭都来不及制止他,传来一声非常轻声的“啊”,声音里明显刻意的压制着,叫到一半又被倒吸回去。 “哐啷!”桌子上传来瓷碗摔落下来的磕碰声。 林子青这才留意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她猛地回过头看向王思离。 此刻她的手上袖子上,以及放在桌子下面的大腿上,包括桌子上的素描本全都湿淋淋的,还挂着几片菜叶和不完整的海鲜,甚至连头发上都沾了几滴不小心飞溅到的汤汁,看起来格外的狼狈,随后一股浓浓的海鲜味从她的身上扩散开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 男女夹杂在一起的道歉声顿时响起。 服务员赶紧跑到一边去拿毛巾,白唐则是拼命抽着桌子上的纸,先擦着桌子边沿的汤水,免得更多的汤再继续往她身 上滴,嘴里还不住的道歉着:“对不起啊,真对不起,我刚刚真没看到!” “我没事。”王思离细弱蚊蝇的说道,抽过他手里的纸,连忙小心的擦着沾了水的本子。 还好刚刚汤泼下来的一瞬间,她及时盖住了桌上的素描本,虽然也湿了点,但不算太多,大部分都浇在了她的手上和袖子里。 她一边擦,一边拿起本子在边上甩了甩,这样干的能快一些,渗进纸张里的汤也会少一些,能将本子的损坏降到最低。 王思离抓走一张,白唐就继续在桌子上抽一张,没一会湿答答的纸团就在桌边堆成了小山那么高。 而林子青一句话没说,非常耐心的替王思离擦着腿上那些菜和汤水。 “手没有烫着吧?”江复庭看了看她的手,刚刚他亲眼看到那碗汤直接浇上去了,不过还好对方的手不算特别红,温度应该还好。 王思离摇了摇头,“不烫,刚好是温的。” 等服务员再次赶过来了之后,将他们这里仔仔细细得收拾了一圈,出于歉意主动提议打八折,王思离那份免单。 林子青本来也就没打算深究,同意了。 衣服已经象征性的擦过了,但毕竟汤汁渗透在里面,粘的贴在皮肤上有些难受,而且海鲜味特别重。 王思离有些受不了,站起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我去卫生间再洗一下。” 林子青也马上站起来:“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王思离一脸没关系的笑了下。 脸上的平静确实让人看不出什么异样,林子青这才放心让她一个人过去。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一章:谁比谁干净 白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问道:“她真的没事吧?” “没事,要是去的久了我去看下。”林子青安慰道。 江复庭知道他说的是客气话,王思离这样的人心思本来就重,外界的一点小东西都会让她多想,容易受刺激,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但是心里可能已经涌起了大风。 他警告性的看了眼白唐,“以后别这样了。” 后者应该也挺内疚的,没有直接反驳他,视线一直挂在王思离走向厕所的背影,“我知道,跟你走的时候就听你的,跟我办事的时候就听我的。” 江复庭觉得他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恩”了一下。 说完感觉前面林子青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 林子青收回视线,“没事。” 他上次就觉得江复庭能真的交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就挺神奇的,现在听他们对话,关系还不是一般的熟络,感觉更神奇。 “哦,对了。”白唐划过这个话题,想起来自己还有件事情没交代,又附在江复庭的耳边,他知道江复庭不太喜欢这样讲话,每次一挨着耳朵肯定会红。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想去捉弄他两下,能看到他抓狂更有意思。 江复庭感觉到白唐的动作故意很慢,意识到对方闲的无聊又想捉弄他,正想翻出手机给他发短信再警告。 白唐非常巧妙的抓住了他情绪的暴走点,及时说出来:“周岳清醒了,下午就出院。” 这个倒是让江复庭意外了下,看他当时发疯的状态挺严重的,还以为至少要通过治疗的方式等个一星期才能好,居然现在就恢复神智了。 “那他现在是?”江复庭到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一个女人刺耳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你怎么回事啊!臭死了!自己脏就算了,还弄得我身上到处都是,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讲的!” “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衣服这包都是普拉达的,你给我弄成这样,你打算怎么搞!” “特别是这个包,新出的款啊!我自己总共算下来也没背几天,你就给我搞成这样,我自己都舍不得!” 女人尖锐的斥责接二连三的陆续响起。 “那边怎么回事啊!怎么大呼小叫的!” “没素质的,小事情叫叫嚷嚷生怕人不知道一样!” “就是,普拉达了不起啊,影响人吃饭呢!” 边上的人被扰了吃饭的兴致,不耐烦的带着情绪议论,却又在同时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 白唐是他们这桌里率先回头看戏的人,从远处渐渐开始围起人群的缝隙里 ,他快速辨别出了里面一闪而过的瘦小身影。 “哎!” 江复庭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用筷子顶了一下,他别过头看白唐的时候,白唐对着他后方的位置扬了下头:“你看那是不是王思离?” 林子青抢他一步往那边看过去,随后“蹭”的站起来。 江复庭这才后他一秒看向人群,林子青已经拉开凳子往那边走。 人群里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说“算了吧,算了吧,一个小姑娘!”什么的。 “她没钱教她家里人赔啊,她要是没钱会来这吃饭吗?弄脏东西道歉也不说,不赔钱赔东西也行啊!” 这话说完,刚刚还向着王思离说话的那些人觉得也挺有道理的,逐渐的开始不再吭声。 江复庭感觉那边的事态有些紧张,紧跟着站起来跟白唐交代了一下:“我过去看下,你在这等我。” 赶到那边的时候,林子青正在跟那个女人争执。 王思离被掩在他的身后,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但是江复庭看到她是想出来的,只是林子青一直牢牢得抓着她不让她出来。 “怎么?你什么意思,还想护着你的小女朋友给她来找场子是吧?”女人见林子青阴沉的看着她,被吓了一下,但又想到周围一圈人看着呢,他们又能怎么样,随后壮起胆子跟他对峙。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林子青语气不善得说道:“你也不需要信口开河,编没有的东西来说,不然会让我怀疑你前面诉说事情的真实性。” 女人冷嗤了一下,有些不屑得把自己包递给他看:“我还至于坑她这种人,我吃饱了撑着!你自己闻闻!你好好闻闻!这都是从她身上沾过来的味道,证据确凿!” 她一边说着还往他们那边多走了几步,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一脸嫌弃地说着:“还有衣服上也是,都是那恶心的味道,你要是不嫌不要脸就往我身上闻!” 女人说话的方式很尖锐,不知廉耻的闹腾,完全不顾忌自己和他人的面子。 “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你就说你要什么处理结果。”林子青看着对方的那副面孔更加厌恶得抓着王思离往后退了两步。 “处理结果?简单啊!”提到这个的时候,女人的张牙舞爪才稍微收敛了些,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让她给我好好道歉,弯三个腰,大声点说对不起,再把我包和衣服的钱赔给我,这事情就算了。” “有点侮辱人了啊!” “人要是赔得起,简单道个歉,赔点钱就完了。” “就是啊,这谁看得下去。” “看不下去,你们别看啊!”女人突然指着人群里刚刚说话的人, 厉声大骂,对着边上的人乱发疯:“我让你们看了吗?” 女人对着边上的群众不顾形象的发完了疯,继续指着躲在林子青身后的人叫道:“你们要是不想赔钱,行啊!那就让她在我面前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说‘我错了’我就放过她,怎么样!” 她说话的时候充满着浓浓的妒意。 她看到那个女生一副可怜兮兮又无辜躲在男人身后像个白莲花一样,她就难受,就气! 从男人出现的时候她的心态就失衡了,她原本以为这个女生只是跟她一样,是个没人要玩剩下的玩偶,所以死气沉沉的,一副丧气的样子。 但没想到这样的女生都有个男的护着,她只要垂下眼做出一副可怜样,就会有男的心甘情愿的替她挡枪,给她掏钱!凭什么! 自己这个包是她这个月陪了好几次老男人才好不容易要来的,她还没像其他姐妹炫耀够呢,就被弄脏了! 这世界真他娘的不公平! “你这也太过分了!有钱也不是这样欺负人的吧!” “就是啊!你有点小钱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家小姑娘啊!” “小伙子,我跟你说,别依着这种人!正常赔钱就完事了,哪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子青正眼都没瞧一下眼前这个跳梁小丑,多看一眼都嫌脏他的眼睛,他暖着王思离发冷的手,“不怎么样。给多的不可能,我只按照损失的具体金额来赔偿。” 围观的群众里有一个人听到他这话似乎格外的解气,在一边大叫道:“听到没!傻B,人家都说了按照损坏来评估,你想钱想疯了吧!被蹭脏一点,就要人赔你整个包!看你穿的这样,也知不知道自己挣来的钱干不干净!” “你说谁不干净呢!”女人听到他这话像是被踩中了尾巴,被人压到了痛点,激动的对着刚刚说话的人吼着:“你们以为那个小姑娘多干净的很,看样子才十几岁吧,就交男朋友,还一副被人玩烂了的样子,比我干净到哪里去!” 她说着以一种得意的胜利者的目光看向畏首在后面的王思离。 随后啧啧了两下,故作惋惜的对林子青说道:“我建议你还是早点离开你女朋友吧!不然被绿了多少次都不知道!你也不嫌脏!” 林子青的神情瞬间冰冷无比。 这句话就像是把开了膛的枪,直接轰过来,将两个人的胸口几乎同时轰炸开,从心口一穿而过。 王思离能听到自己体内瞬间血肉模糊的声音,然后血液突然停止流淌,四肢冰冷。 她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也跟着发凉,挡在自己身前的躯体不断渗出的一丝丝的凉意。 王思离抽了下手,但对方抓得很死,像是把她的手腕锢住一样,怎么也抽 不出来。 “你有种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林子青的声音阴沉得蕴满了威胁。 王思离呆呆得看着还护着自己的男人。TV首发 自己和另一面的她做过什么,林子青应该知道,两年过去他也没有说什么,连提都没有提过。 她忽然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难过,如果林子青不喜欢她,她还好过一点,不需要有那么歉疚的感觉,像其他玩弄感情的男人一样,够了就离开。 但林子青却不是,对方没有在她身上索求过什么,甚至对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怕说错了,怕做错了。 她忽然恍惚了下,眼前的两个人还在争辩,女人说话的神情似乎越来越激动,林子青的手越来越凉,王思离没听清楚他们后面说什么。 脑子里只剩下女人前面似是对她的指责,不是好像,就是吧! 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尤为掷地有声,格外的嘹亮,像是在她脑子里开了个扩音器将其他的声音全都覆盖掉,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 脏吗? 脏吧,她自己都觉得脏,从里到外,哪里还有干净的地方。 所以她接受不了林子青的感情,对方的感情太过纯粹,白到有些让她觉得晃眼,那种单纯的感情虽然没有一丝杂质,对她而言反而越是发沉,压得她透不上气。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甚至都无法融入在一起,又要如何去接受。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二章:区别 他们各自的圈子不一样,她进不去他的世界,太高太累,两人最后只会被各自的生活,各自的习惯相互消耗掉。 王思离抬头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男人,却又觉得温暖,想推又舍不得推掉。 感情这种东西像是蛊,发芽以后就会在心里扎根,嫩芽弥漫着诱人又甜美的味道,让人深陷在里面舍不得挣脱。 硬扯掉的时候,总是要连根带起,那些陷在肉里的须根一同被拉出来,痛的无法呼吸又伤痕累累的。 大脑又涌上一阵熟悉的晕眩感,王思离晃了下脑袋,意识忽然就开始快速消退。 在视线模糊的那一刻,她看到眼前的女人从刚过来劝说的值班经理手上拿了什么东西要往他们这边扔。 一直在边上沉静的围观的江复庭,终于迈开脚,伸出手,牢牢抓住了那个女人的手。 女人吃痛的发出乌鸦一样的叫声,凶猛的眼神在回过去的瞬间慢慢衰弱下来,“你又干嘛的!放开我!别多管闲事听到没!”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江复庭抓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捏。 女人的尖叫再次拉高了音量,仰着头就是大唤:“痛痛!你松手,给我松手听到没!” 就在她刚叫完的瞬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生不屑又狂傲的声音:“吵死了!会不会像个人一样正常讲话,鬼吼鬼叫的!” 声音很熟悉,以至于江复庭在听到的瞬间,手又使了点力,引起女人再次高分贝的尖叫。 江复庭没有理她,回头看向林子青的方向。 刚刚还需要人庇护的女生,身上突然暴涌出张狂的气势,就连看人时的眼角都凌厉了起来。 王思离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人,张望边上的时候满是烦躁和不耐。 女人还想像刚才一样高气扬的,但调才起到一半,在王思离充满杀伤力的眼神下,她又惊又惧的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下去。 对方眼里无畏的如同踩着万骨,带着令人骇然的杀气。 那种不好惹的样子,没比那种老巷子一天到晚街头巷尾里乱窜的混混好到哪去,一看就是个刺头,还是不顾后果拼命的那种。 江复庭淡漠的在王思离身上打量着,跟上次在学校时一样,一眨眼的时间,就像是个完全不同的人,气场,神态,连说话的语调都是截然不同的。 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心理因素的转换,确认王思离那没有危险以后,江复庭这才松掉抓着的手。 女人反应迅速的抽回去,有些畏怯的后退几步和他保持距离,刚刚那分嚣张的气焰怎么都拿不出来了。 但是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她自己也下不来台,只好稳了稳自己 的声线继续对王思离说道:“我鬼吼鬼叫,那你给钱啊!” 王思离挽上林子青的胳膊,幽然一笑,完全没把那个胡搅蛮缠的女人放在眼里,“记我头上,这种垃圾跟她争什么,给她吧。” “就让她白捡这钱,她刚刚那样欺负你就这么算了?”林子青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人,显然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算了呗!”王思离说道。反正被人欺负的又不是她,那家伙自己蠢,又被人宰割,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说得很轻巧,无关紧要的样子就像刚刚那个人是别人。 林子青知道这是她的另一个人格又出来了,拗不过她,只能替她赔了钱。 站在一边的女人在收钱的时候,还有些震惊得回不过神,明明刚刚还闹腾了半天闹腾不到的钱,这会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要到了。 她小心打量了眼此刻的王思离,确实跟刚刚感觉不一样,对上眼神的时候,她居然都觉得害怕,那张清纯好看的脸横得能拽上天。 她捏了捏手指,忽然在想,不会是装的吧!跟她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甚至下意识的这么肯定。 肯定是装的啊,还以为那家伙只会装可怜,看来装腔作势也挺有一套的啊! 刚刚还把她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林子青转完钱后,王思离并没有等他自顾自的往回走,那个女人也无法再去挑事掀起波浪,顺便转头去了卫生间。 江复庭跟着夹在看戏看得有些失望的人群里,观察着王思离现在的举止和反应。 周围的人都是意犹未尽的一叹,还以为会闹个什么不得了的收场,看刚刚两边都不乐意松口,差点都要动手了啊,居然就这么轻巧的结束了! 女人看着王思离的背影,眼里慢慢涌上阴毒的迹象。 她直接挥起自己手上的包,似做无意的往王思离那边一甩,但按照包飞掠的速度来看明显是下了死手和狠劲的。 脱手的瞬间极速的往王思离的后脑冲过去。 江复庭捕捉到从眼前划过的包,顿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往前面快速走过去。 紧接着他看到王思离反应敏捷的回过头。 回头的刹那,圆润的大眼里透着狠辣,盯着往她脸上扑来的包,然后抬起手用力往边上一拍。 “啪!”的一下,砸到了地上。 她看都不看一眼掉在地上的东西,往傻愣在原地的女人走过去,带着充满压迫感的气势,阴沉的脸色让人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那种压迫感停留在女人眼前的时候,散发到了极致,像是海浪一重又一重的压 在女人身上。 女人这才真的对王思离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害怕,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杀意,是装不出来的。 她脚底有些发软的退了几步,“我,我手滑。” 王思离冷笑了一下,抓住她的手,用力掰起来,“连包都拿不住,要手干嘛?” “我。”女人被她盯的哆嗦了一下,但也不愿意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压了风头,硬着头皮辩解着,“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王思离森冷的重复了下,将她的手腕慢慢掰过来:“我刚刚就是故意的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女人,“我只是弄脏了你的包,赔你一整个包和衣服的钱,你现在用包砸我,你说该怎么算?” “但你刚刚躲掉了!”女人挣扎着说道。 “是啊,但是我用手挡的,它砸到我手了,砸得很痛啊!”王思离学着女人刚刚说话的样子,将稍微有些发红的那只手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 “要不这样吧!”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下,“你赔我一只手吧。” 女人被她的话彻底的吓到,挣扎的更加剧烈,但这会的王思离力气很大,全然不像一开始为难她时的那样好欺负,弱不禁风一推就能倒。 所以刚刚的她才是演出来的,那副可怜模样果然是做出来,博取别人的同情的! “你放开我,你这样是犯法的!”女人挣扎着大叫,声音总算把刚刚离开的围观群众视线再次吸引过来。 他们就是走了几步路而已,怎么一回头,事情发展的剧本就颠覆了?这速度也太快了! “是吗?”王思离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等掏出来的一瞬,她的手上泛起了刺目的金属亮光。 是刀! 她手上居然真的有刀! 女人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变成了彻底的惊惧,马上闭上嘴,哆嗦得不敢再出声。 江复庭在看到那把刀亮出来的同时,连忙冲上前抓住王思离的手。 他看着她手里锋利的器具,是一个小号的水果刀。 他突然想起来新闻上报道的张统身上的刀伤。 数十个刀伤,深度两到三厘米不等,根据体内的伤痕裂口鉴定,是一把单边锋利,另一面平钝的利器,长约三厘米左右,推测小号的水果刀可能性比较大。 外形的描述跟王思离手里的很像,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杀人的凶器! 但他没想到王思离居然会把这个东西都会随身带着,正常人作案以后不是应该直接丢掉吗! “你冷静点,别惹事!”江复庭对着她低喝道。 王思离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不耐的蹙眉表达着她心里的不愿。 江复庭附在她的耳边沉声道:“你现在是在犯法。” 说完这话,他感觉到女生迟疑了下,抓着刀子的手力气也小了几分。 他继续说道:“你这样,对得起林子青?” 王思离脸上的阴狠被一点点的掩藏回去,僵持着又盯了这个事多的女人几秒,才将手里的刀子收回。 “走吧。”江复庭单薄的看了眼还在恐惧中来不及回神的女人。 这种状态下的王思离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挑时间地点,一点就炸。 回座位的路上,大老远就看到白唐一直反着方向坐在凳子上,身子贴着靠背紧抱着,两只腿岔开在凳子两边,歪着头枕在上面,默默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等他们走到的时候,白唐才站起来,正常的背靠着坐:“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没事。”江复庭说道。 坐下来没多久,林子青也回到位置上,看着王思离皱着眉头在翻弄着画本,以为她是没画完:“还画吗?” 王思离拿起笔,想要去画,但是手在本子上摆弄了半天,一笔都没下去,眼里的烦躁反而越来越明显。 明显和刚刚那个全身心灌注在画画里的人不一样。 江复庭吃着自己餐盘里菜,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她那边,她现在对待画画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发自内心喜欢的,反而是有点为了掩饰什么,装模作样故意糊弄给他们看。 “唰!”“唰!”铅笔摩擦本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没有前面那么舒缓流畅了,光听声音都知道她画的很生硬。 他情不自禁的抬起头看过去,一看就是个不会画画的人。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三章:还是别碰上的好 但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表现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 如果性格只是因为受到了刺激突然转变,但行为习惯呢? 这些东西可以通过长期的磨练,形成肌肉反射,然后映在大脑里,操作的时候大脑会自动读取出这样的记忆。 但显然现在的王思离并没有,而且看她的思考方式和对事物的认知也和几分钟前的她不一样。 就是彻彻底底的另一个人。 江复庭突然想到一个词语,人格障碍! 他回想着在一些文学和影视作品里的形容和描述,越觉得王思离的症状和这些描述很像。 林子青也察觉到她的不同点,担心露出太多的破绽,他提醒道:“累了就别画了,先吃饭。” 王思离不冷不淡的瞄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为了圆这场饭局上王思离的形象,她干嘛闲得没事在这装模作样的。 但是林子青已经这么说了,她嗤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收起本子。 看着桌上点的东西,她又流露出嫌弃的样子,不由“啧”出了声,那家伙都点得什么东西,这么好的餐厅点这些无聊的菜。 江复庭和白唐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看了过来。 王思离再装模作样的,抖了抖摆得像花一样的餐布,拿起筷子,极为扭捏的开始吃。 斯文的动作配上臭到边际的脸,强烈的违和感差点让白唐吃不下饭。 能愉快的吃饭么? 白唐转过头对着江复庭挤眉弄眼的。 不能。 江复庭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后面任白唐怎么用脚尖碰他,他都装作不知道。 直到这顿辛苦的晚饭终于快要结束的时候,白唐的手机非常合时宜的再次响起。 江复庭在他拿起手机前淡淡的瞟了眼手机上的来电人,又是周岳的。 这次白唐也没有再跑出去,接通电话的时候似乎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抢先开口道:“喂,吃饭呢!” 他停顿了下,对方像是在催促着什么,白唐又是敷衍的连连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但周岳显然还是非常激动,一直在说,白唐捏着筷子的手青筋都要出来了,他用力往盘子里残留半块的蟹肉用力一戳,盘子里的肉直接散完了。 一贯明快的说话声都低了不少:“行了!我知道了!吃完饭再过去。” 说完这句,对方终于舍得放过他。 “他要干嘛?”江复庭看着他带着点气把手机甩回了桌上。 白唐吃饭的心情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破坏,实在好不起来,戳着盘子里的肉撒气:“怕死,来催,吃完过去!” 他说完后突然转头对江复庭补充道:“你也去。” “恩。”江复庭倒是无所谓,心态很好,瞄了一样被白唐凶残肢解的肉,顺便慰问着他:“你够吃吗?” “看样子白先生的生意很好啊。”林子青看江复庭对白唐的时候,居然一丝芥蒂都没有,好奇得插了一句。 能让江复庭这种性格特殊对待的人,肯定本身就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让他这样折服。 “那是,我做的都是口碑,老客户介绍老客户,圈子里我的名声都是一顶一的!”白唐毫不谦虚的说着,然后指了指江复庭盘子里的那两个大虾:“我要这两个。” “好。”江复庭连想都没想,就拿叉子弄进白唐的盘子里。 林子青有些惊奇的看着江复庭的动作,他不是洁癖么? 拿吃过的叉子将食物弄给对方,这个已经很超纲了吧,他还以为他们两个只是关系好,单纯的客套一下。 白唐被两只虾安慰到,这才心情不错了点,吃得摇头晃脑。 林子青对这个白衣的男子更加好奇,看起来挺成熟的,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独有的审视和世故,但是行为却散漫,完全不在意形象这种东西。 “白先生有名片吗?既然圈子内非常知名的话,我也想结交一下,以后真有什么事情也好帮衬。” “那还是别了。”白唐想都没想就回绝,咽下嘴里的饭菜对他神秘兮兮的一笑:“这种事情你还是别碰上的好。花掉一堆钱不说,运气不好还得丢半条命。” 江复庭干咳了两下,提醒他说的适可而止一点。 林子青疑惑了片刻,私家侦探这种接的活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知道,但是也不至于丢掉半条命吧。 他也只当白唐不太愿意和他细说,他也不是那么不识趣,没脸色的人,后面也没再细问。 吃完这顿辛苦的晚饭,江复庭送走了林子青他们两个人,看了眼身边的白唐。 此刻对方正一脸餍足的微眯着眼睛,冷风一直迎面而来,扎着的发尾随风上下摆动着,虽然在饭后的倦意里清醒了不少,但是吹得挺舒服的。 “准备怎么过去?”江复庭看着他惬意的模样,问道。 白唐摸了摸小腹,平的跟马路一样,不知道刚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去哪了,“撑着了,不太好消化,坐公交过去好了。” “恩。”江复庭搜索着线路,到周岳那还是挺麻烦的,没有地铁直达,而且公交转地铁要走好久,不如彻底的坐公交,转两趟就行。 他记下导航里的线路,然后退出来跟林锦交代了下晚上就不回去住了,然后开始带路,“走吧。” 大概是因为在闹市区的关系,站点的等公交的人数出奇的多,现在又是下班点,那么大的一个站牌,人都从站牌的这头挤到那头。 至少围满了三四层人。 江复庭皱了下眉,没想到那么多人,还有不少人手上都是推着行李箱的,大概是晚上的票好买,赶着夜车回去,第二天一早还能赶到家。 这些人不少都捂着身子,冷得跺脚,但是脸上的期盼和兴奋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居然就开始春运了。 原来冬天都快过了一半了。 明明什么都没干,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了,快的还来不及抓住,停下来仔细去回味什么。 通往高铁站的公交还没到站,看到的人群就开始蠢蠢欲动,做好了备战的姿势,在车子停下的一刻争先恐后的往上涌。 跟他们第四堂课下课时,争着去食堂打饭的场景差不多,如狼似虎的。 “这么多人!”白唐看着这群人扛着行李,明明挤不动还要往上挤的样子也觉得挺神奇的。 A市这些年发展的速度很快,短短十来年从三线城市一跃成为了准一线。 他亲眼看着时代的更迭,周围事物的兴起没落,说不定他会永久的再这么看下去。 挺神奇的感觉,享受这份殊荣的同时又挺孤独的。 他小心转过头抬眼看着个子略高于他的江复庭。 碰巧江复庭也回过头在看他,两人同时尴尬了下。 江复庭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毅差点没绷住,后面紧跟而来的公交车拯救了他们。 万幸的是通往郊区的车子通常人都不会太多,在前面那趟车子的刺激下,两人甚至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破天荒的,居然还有座位。 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优待。 江复庭坐下的时候都能听到边上的人幸福的叹息声。 果然来之不易的东西才是珍贵的。 一路都在听白唐无关紧要的碎叨,等车上下了不少人,他们又是坐在最后的位置,江复庭才开口问道:“周岳那里具体怎么说的?” “先保护他24小时。”白唐收回一直停留在窗外的视线:“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了?” “恩。”江复庭点头。 白唐真的是除了林锦外最了解他的人,不过两人行事不一样,林锦知道他喜欢的不喜欢的,不符合她观念的,她总是会想法设法的去把他硬拗回来。 实在掰不回来的她才会放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锦在鱼上的执念很深,导致江复庭对鱼的排斥也越厉害。 但和白唐相处的时候给他很舒服的感觉,虽然他奇怪的小脾气挺 多的,但是真的知道他想要什么,非常照顾他的心情。 “是要把王休引出来吧!”白唐看着他眼里闪起一簇兴奋的星光。 果然把他想说的都猜得透透的,江复庭点了点头。 “不确定行不行,可以尝试。”他保守的说道。 “别谦虚了,你想的办法肯定行!”白唐拍了下他的肩喜滋滋的说道,只被开心冲昏了头脑。 有个脑子好使的徒弟就是不一样,他也知道要把王休引出来,对方一没鬼气,二察觉不了踪迹,三就是鬼的形态他们至始至终都没照过面,连对手的状况到底是什么样都不清楚。 除了引出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是他一直没想出来到底要怎么引。 照他这速度拖拖拉拉的,逮到那只鬼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江复庭多看了他一眼,“不是什么好办法。” 白唐无关紧要的挥着手:“没事!会抓老鼠的猫都是好猫。” “谁是猫?”江复庭微眯了眼,拿他用猫做比喻? 白唐眼神游离了下,自己上起头来就刹不住车,偏偏还喜欢故意逗他看他不一样的反应。 他生硬的转移了下话题:“你刚刚想的办法是什么来着?” 江复庭收回审问的眼神,不再追究,放过他:“还记得王休出现在现场的原因吗?” “不是为了搬那个尸体么?”到了智力问答环节,白唐靠在座椅上的身体已经缓缓滑落下来,翘着二郎腿。 最终膝盖抵着了前面的座位,才阻止了他往地上躺。 “对。想过原因吗?”江复庭学着他重心往座背上靠,放松着身体。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四章:鬼非鬼 白唐沉吟了下,“知道啊,掩护王思离的杀人痕迹嘛!看这她会还有闲心思吃饭,警察显然还没有查到她身上,哎,对了。” 他话题一扯又像是拉开了被封锁的闸子,“还有你这个朋友,电脑技术很厉害吧,看他也很喜欢那个小姑娘啊!他会不会给你查的时候,顺手把证据也清了。看不出来啊,这小姑娘,看着挺温温和和的,不对!也不算温和······” 白唐的话题突然在他的发散性思考中跑偏。 “他既然能掩护王思离的杀人痕迹,说明他一直守在王思离身边。才能第一时间处理尸体。”江复庭开口将他拉回,“他不阻止,说明他心里是支持的。” “恩,正常父亲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去做杀人犯,说明他比王思离更希望这些人死掉,但是又不想女儿的恶行,被人发现,才会不得不去掩护。”白唐顺着他的思路猜测下去。 可想到一半又觉得有点矛盾,“可他有时间去吓周岳怎么说?万一刚好碰上他去找周岳的时间点?” “这反而说明他把王思离的生活观察得很仔细,可能寸步不离。”江复庭语气阴沉了不少,这种猜测反而让人不舒服,但却是最可能的:“这样才会知道女儿接下来的行程去干嘛,有没有潜在的危险。” “所以现在周岳在安全的情况下,那王休肯定是在王思离身边的。”白唐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一直疲慵的桃花眼凝起一束光,“我们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不会一直在暗处观察我们吧?” 江复庭点点头:“很有可能。” 很有可能连他们的一举一动,性格都摸得清清楚楚的,他唯一庆幸的是,他和白唐那会鬼气都收敛得很好,王思离并没有出什么事,所以没有暴露身份的可能性。 但这种事情都是回想起来才后知后怕的,如果被王休察觉到了,那事情就不会那么好处理了。 他们在明,王休一直在暗。 所以现在他们要把这种状态颠倒过来,否则就一直会处于被动的状态。 不论是时间还是精力都是一种消耗,因为这样的小鬼而去长时间的浪费自己的精气神显然是划不来的。 这个是江复庭在意的,而且最让他难受的,就是王休身上未知潜在的东西,以及暗浮着的危险。 白唐虽然看到的鬼挺多的,跟人的鬼也挺多的,但是像这种跟变态跟踪狂一样24小时不离身的,还真挺少。 大部分的鬼都是固定在某一个地方,等着谁,除非等不到那人了才会转移地点,就像许平那种。 毕竟一天到晚瞎跑,鬼也嫌累啊! 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 了,正常的鬼魂,他只要稍微察觉到一点对方的气息,就会直接震退回去。 可像这样连气息都察觉不到的,无声无息,连一点鬼迹都没有。 挺麻烦的。 从上次许平的事情开始,到后面江复庭说的公交车上没有迹象突然冒出来又消失的鬼,包括这次的王休。 鬼非鬼。 本属于鬼的阴气全无,不是被遮掩掉,而是彻底的没有了,按照白唐的能力,三界中还没有鬼怪能在他的探查下彻底掩藏掉。 像是被人用某种途径刻意转化,至于目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这样的鬼没有了鬼应有的鬼气,必定是入不了地府,再也无法登记生死簿,只会被永久除名,永生不能轮回。 白唐忽然抖起了腿开始自主排忧解难,“那你是想怎么利用?” 江复庭看着他沉默了下:“王思离只要遇上了不能解决的危机,王休一定会出现。” 白唐听完这话没有马上回话,对他眨了两下眼睛,消化一下他的话:“你意思就是我们设个局,故意在有周岳在的情况让王思离出现危机,再逼王休出来?” 江复庭点头示意他没听错:“不然你怎么保证王休杀周岳的时候,我们一定能看见,何况王休还处于戏弄他的阶段,没想下死手。” 白唐看了他一眼,有一定的危险性,周岳明显是个心狠手辣,只为自己利益的人,否则不会在自己厂里死了十几个人的情况下,还无动于衷。 但王思离那小家伙,性格不稳定,有的时候会突然变成另一面,就像晚上吃饭时那样,说拔刀就拔刀了。 即便他们提前布好了局,保证了王思离的安全性。 可两个都像是个炸弹,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更别说还故意把他们撞在一起。 何况王思离后面还有个王休这么个大炸弹,他们现在连王休的底都没摸得很透。 如果他们动手早了,那就白瞎了那么一大圈,还把王休惊动了,捞不到鬼,可如果没卡好时机,动手晚了······ 周岳又被王休给灭了呢? 所以他才说,不是什么好办法。 确实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其他好点的办法。 “我知道了。”白唐食指揉了下太阳穴,“等把王休事情解决了,我会删掉她这段记忆。” “谢谢。”江复庭转头对白唐郑重地说道。 他说出来的时候就担心白唐会拒绝他这样的方案,宁可慢慢耗着。 但白唐就是全然的相信着他。 “客气什么!你是我亲收进来的,又是徒弟又是师弟,你干嘛我都得罩着。”白唐大大咧咧的说着,搂过他的肩,拍了拍。 一副好兄弟大家 苦难一起抗,踩雷一块踩的模样。 话里的宠溺,跟着眼里的笑意不自觉的就漫出来。 赶到周岳家的小区时,周岳正裹着一件厚厚的皮草大衣,在冷风里瑟瑟发抖等待着他们。 对于周岳这种与生俱来带着阶级优越感的人来说,跟另一个保安站在一块,守在小区门口真的是千载难逢的一件事情。 难怪在电话里一直催白唐。 江复庭走过去的时候,周岳的脸都冻出了不正常的高原红,嘴唇发紫有些皲裂。 “怎么一直在这呢?”白唐一副受宠若惊的不解,“你等多久了?” “还好。”周岳哆了下发僵的脚,说出来的话不自觉的就颤,跟纯天然的电音一样:“也就两个多小时。” 这会天都黑了,保安应该是交接过了晚班,守在这的人都比上次来时的人少,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舒舒服服的坐在门亭里面。 江复庭已经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是抱怨还是可怜了,他抓了下还要开口的白唐:“进去再说。” 进了屋子的一瞬间,冰凉的身子瞬间被四面八方的暖意包裹着。 即便江复庭现在的身体对温度的忍耐度很好,但是每次被暖气侵袭的时候,都会让人发懒。 身体养了十几年的条件反射了。 周岳在室内呆了好一会,给他们端茶倒水的,一直到头皮捂出了点汗,才舍得脱掉身上的大衣。 零下十度的天,真不是长时间干站着能熬的。 进了屋子后,周岳一直在瞎忙活没有消停过,这会坐下来的时候,脸上的惊恐之意已经因为刚刚干活时分散了不少。 但是眼珠子一直都是飘忽的,东转西转,前后左右到处晃,身体绷得笔直,一直谨慎防备着随时可能冒出来的东西。 “你早上看到了什么?”江复庭看他的样子,说是清醒了,但过分提心吊胆,风声鹤唳的样子,想让他主动说出点什么是不可能了。 一回想脑海里的画面,周岳就吓得一哆嗦,紧闭上眼睛,他双手来回掐着自己的虎口:“他又来找我了!他又来找我了!” “这次知道是谁来找你了吗?”江复庭学着白唐上次的话,语调平稳的问道。 周岳上次言辞俱厉的回避这个问题,一个是看不起做他们这行的人,请的时候也没太当回事,花钱买安心而已,没想到这两人装模作样来真的。 还有一个就是不信任! 这样的事情一旦泄露了一丁点的消息,那他就不止身败名裂那么简单,他要坐牢的!要偿命的! 但现在连着被吓了好几天,他被折磨得精神衰弱,别说钱和坐牢了,只要能把鬼赶走,能让他留下这条命 安稳睡一觉,牢底坐穿他现在都能接受! 周岳的脚还在不停的抖动,他的双手开始捂着眼睛,像是这么挡着就看不到印在脑海里的那张血腥又恶心的恐怖面孔。 “知道了。”周岳害怕得说道,“我知道了。” “是谁。”以防万一,江复庭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功能,他手机一直捧在手里,不着痕迹的就完成了这个动作。 周岳全身心都掉在了恐惧的暗涌里,根本没有心思去顾及其他。 “他叫,王休。”周岳非常艰难得吐出这两个碰也不想去触碰的名字。 江复庭听他终于愿意将这个名字说出来,就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王休折磨得崩裂了,不然早上也不会突然精神失常。 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无所谓的白唐,估计靠他问是白搭,他面色平静的点了下头:“说一下你做了什么。” 他需要了解自己在调查的内容里,没有看到过的细节。 边上的白唐身形散漫的半躺在沙发上,一副听故事的样子,对周岳眼里的害怕视若无睹,反正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江复庭说完话的时候,他还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 周岳刚刚还惶恐不已的心情,被眼前两个人悠然的状态安慰了下,似乎刚刚还盘旋在脑海里的东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了。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五章:忏悔的名义 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但是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亲口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点难以启齿的,“化工厂的爆炸案······” 他面色艰难的吞吐了下:“前两天新登的新闻没有错,刚开始的死亡人数确实是谎报的,我花钱通了不少人,把所有消息封锁了下来。你也知道,这种特重大事故,被爆出来,我是要坐牢的!” 江复庭听他说的话挑了下眉,手指轻敲着茶几上的杯壁。 “不过现在坐牢也无所谓了。”周岳说着苦笑了下,仿佛是自怨自艾:“我知道他是为了报复我,他死不瞑目,才天天来找我。我当时不仅将真实的消息压了下来,还将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他成了整个事故的主要责任人。” “反正那会想着他是个死人了,既然都死了,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也不能让他白死吧,就利用了他。” 这些事情江复庭早就知道了,他也没兴趣听这些细节:“爆炸发生之前,王休递交了辞职信,还有承担责任的声明有一份也是爆炸案前的,怎么回事?” 周岳捂着脸的手突然一顿,他挪了点指缝看着眼前的人,他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他又看了眼白唐,后者还是舒服服的靠在那,那份辞职信还有另一份声明他就是怕被人发现才故意放到卢飞那里。 因为一般人不会随便怀疑到工厂里的相关东西会藏到他那。 他们到底是怎么查到的!难道卢飞也被鬼盯上了?所以从卢飞的嘴里撬出来的? 白唐对上他不解的视线,不徐不疾得摊了下手,“你都觉得见不得人的东西,做我们这行的当然更要去查,不然被雇主卖了,彻底恼怒了鬼神,我们处理起来还得沾一手腥。” 周岳面色尴尬的一会红一会白,“他在事情发生之前,是递交过辞呈。但那个,” 他说话的时候双手不禁用力按着眉骨:“也是我们逼迫的。他不小心发现了我们收买审核人员的事情,还发现了避税假账的事情。他如果当做不知道那也就算了。” “可没想到,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来我的办公室里面搜证!” “这么说网上王休的偷窃视频就是他搜证时拍的?”江复庭瞬间回想起前段时间在新闻上看的那段视频。 东摸西摸,而且鬼鬼祟祟的时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动作也是蹑手蹑脚的不自然,一看就像是在小偷小摸。 视频确实是真实的视频,难怪看的时候没什么违和感,挑不出错。 所以也没有任何人怀疑,当时网上的人都坚信,指责王休这个人工作态度不端正,人品有严重问题。 即便提到是因为他的工作不严谨导致爆炸案发生的时候,也不会有人 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其实只是被人利用了画面,颠倒了黑白。 但王休这种做法本身就不可取,就算是真的为了揭露周岳的恶行,也应该在保护自身的情况下去获取证据,他却用了最冒失最蠢的一个办法。 “没错。”话已经说成这样,周岳已经没有什么好再遮掩的,直接大方承认。 他现在所说的内容基本和江复庭这两天取得的信息,相差不算太大。 江复庭和边上的白唐对视了一眼,描述和他们取得证据后的猜测相差不多,计划是可行的。 诬陷王休就是存在于周岳和王思离两人之间的矛盾点。 收到了白唐视线里传递的同意,江复庭交叉着双手,面色凝重的对周岳交代:“王休的鬼魂很厉害。” 周岳的眼皮陡然跳了一下,他这两天是真的已经被王休吓惨,再次被人强调这个事实,他心口咯噔着就悬到了喉咙处。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和不安,又再次有了要溢上来的迹象。 他终于舍得挪开挡在脸上的手,惶恐不定的视线求救似的看着眼前的人:“那怎么办,你们一定要抓到他啊!你们一定要抓到啊!” “我请你们来不是要听这个鬼有多厉害的!” “我知道,但你有义务了解最基本的情况。”江复庭严肃地解释着:“上次给你的符有用吗?” 周岳听到这话马上掏口袋,捏出了一堆已经被压折得皱巴巴的纸张,掏出来的时候好几个符都卷成了一坨,看着就跟一堆黄色的废纸一样。 江复庭接过来,将每一张符都看了下。 纸张虽然已经被揉压的不成样子了,但是上面的红色朱砂印迹还是清晰完好的,里面的鬼气能量还蕴满在纸张里。 都是完好的符纸,可以使用。 周岳看他在认真检查,连忙说道,却带上了一丝抱怨:“这几张我一次都没用过啊!说是护身,平安的,但是一点用都没有,那鬼还是该缠我就缠我,想抓我就抓我!” 江复庭自动忽略他话语里的意思,将符纸递给白唐看。 白唐轻描淡写的望了一眼,懒洋洋的抬手一挥,几张泛旧的黄纸顿时无风飘起,在他眼前乖乖的一张一张晃了过去。 周岳刚说完嘴边的话,就看到这副诡异的场景,顿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被鬼支配的恐惧再次潮水一样汹涌得漫上来,吓得赶紧将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白唐没理会他,手指一挥,黄符又飘落回江复庭的手上:“符没问题,是王休有问题。你准备的时候小心提防着些,别被钻了空子失手了。” 江复庭点着头将黄符收好,反正对周岳来说也没用了,回收回来还能给下家继续用,生活不易还是省着点好。 他收完东 西后,才抬起头对着已经吓傻在一边的周岳说道:“我们在的时候,王休是一定不会出来的。” 江复庭话还没说完,周岳的神情就已经顺着他的意思,联想到下面的内容。 他这样的人都是在商场这种火坑里厮杀出来的,后面要说什么,他也猜到了半分。 “所以要把他引出来。”江复庭话说完的时候,就看到周岳的双目就被惊恐侵占满,带着强烈的抗拒。 周岳连连摇着头,“我不!我不去引!你自己都说了,他那么厉害!他几次三番找了我,万一他这次真的杀了我怎么办!” “不是你一个人去引。”江复庭说完,对方还是不敢相信的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愣了愣。 周岳思来想去都不能接受:“他也只有跟我有这么直接这么强烈的恨!除了我引,还有谁!你还能找谁来引他!” 白唐看着他因为惊慌而抗拒的眼神,嘴角勾着轻讽的笑,在他捉鬼的生涯里,碰见的这种人并不少,被鬼找上之前拼命的害人,撞上鬼了才知道害怕。 才知道错了。 在那之前,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感受到所谓的罪恶,所谓的良心。 他虽然看得多了,但对于这样的人终究还是不屑的。 还好这世界虽然阴阳相分,各有秩序,但还是有因果在的。 江复庭和懒散躺在沙发上的白唐对视了一眼,对周岳提醒道:“你知道王思离吗?” 周岳果然迷茫的怔住,挤着眉认真的在脑海里搜索和这个人有关的记忆。 爆炸案的事情发生后,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他就巴不得赶紧将和这些有关的东西统统都忘掉,细节之类的打死都不愿意再去回忆。 当做自己在这里面真的是个无辜的人,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到后面他真的差点给自己洗脑成功了。 直到王休的鬼魂突然出现了,时常缠他,恐吓他,捉弄他。 但是因为惊吓过度,他脑子半天都回不过神,只是觉得这个名字隐约间有点熟悉。 王思离,王思离……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骤亮的灵光。 好像在王休的事后处理资料里看到过,赔偿款项里面,有家属相关的信息,那时候的王休处于风口浪尖上,他还特意给他们家补贴了事故赔偿款,好像是十万吧。 给完钱还专门找了记者,在新闻上广而告之营造自己的人设,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来领钱的是一个有点老气的中年妇女,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就是姓王。 “王休他女儿!”周岳总算是彻底想起来,名字和记忆里的那张精瘦的小脸彻底重合在一起,他随后又回过神:“你是要利用他女儿?” 江复庭没有否认他的说 法,解释道:“王休一直在王思离身边。她过来,王休一定会来。” “那和拿我去做诱饵有什么区别!王休看到我肯定要把我往死里弄啊!”周岳听完他这话身体就泛着冷意,好不容易热起来的身体又要哆嗦。 “女儿在,他会收敛点。”江复庭模棱两可的说道,并没有直接告诉他,王思离可能已经知道了王休的存在。 但是这话听到周岳耳里却不一样了,以为是王休会顾及女儿的心情,所以不可能像之前一样随便现身吓他,安全有了一定的保障后,他眼里的抗拒退却了一些。 “那我,怎么把她女儿叫出来?”周岳痛苦得挣扎了下,有些退让。 边上的白唐听到他这话,无所谓的笑了一笑,他看了眼桌上的水杯,随意捏着杯口奖励似的递给江复庭。 周岳愿意开口主动询问,基本这计划就成了四分之一了。 “很简单。”江复庭也放松了些姿态接过杯子。 他润完嗓子,继续说道:“你以忏悔弥补的名义去联系她。” “可是。”周岳感觉有些牵强:“可是我之前已经给他们家补偿了十万了啊!” “在你那一条人命只值十万?”江复庭听到这话嘲讽的勾着唇角,声音有些冷:“正常工伤走保险的索赔都不止这个数。”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六章:怎么是飘进来的? 周岳听完这话不敢再吱声,别说保险了,不少员工都是临时工,连合同都没签,全都是违犯劳动法的,还有一些车间里有几个未成年的操作工。 “那我……”他吞吞吐吐地开口,在江复庭的凝视下连忙说道:“我试试。可她要是不愿意!” “她会愿意。”江复庭打断他的话,慢慢引诱着他上钩:“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通过私了,王休的怨气顺便得到了平息,你想象中的那些事情也就不会再发生。” 后面的那句话只是为了彻底平息周岳心里的惧意,让他对王思离放下防备的戒心,带着希望,这样才会心甘情愿的去联系。 尽管他自己清楚,按照周岳的怨气来说,不可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情就平息掉的。 都是幌子而已。 但是他需要周岳这么去认为,这样王思离来了以后,两人会因为各自深入的观念不同,产生的摩擦越大。 周岳以为是缺少金钱上的补偿,而王思离…… 他想起饭局上给她下的暗示,王思离需要的是说法和王休可以公之于众的清白。 两个人的需求点不一样,根本不可能争论出什么结果,而周岳为了面子也不可能给王思离一个真正的结果。 这样就能激发出王思离的另一面,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周岳就一定会动手,王思离有危险,王休才会出现。 周岳果然没有再多犹豫:“好。” 说清楚意图以后,后面的内容都不需要江复庭再教他。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等着周岳情真意切的打完电话,周岳跟王思离说话的时候,全程都是殷勤的道歉,王思离大概是恢复了原有的人格,话不太多。 一直都是周岳在说,直到周岳一脸放松的挂掉电话,江复庭和白唐就知道这个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了。 “时间约在明天白天。”周岳放下手机对他们说道,他想着万一没谈妥,王休毕竟是个鬼,白天对他们来说有利,再加上有大师在,他的性命比较有保障。 江复庭点了下头,白天晚上没什么差别,都行。 而且周岳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好有精神和王思离做斗争。 出于对方的怕死心情,晚上睡觉是江复庭和白唐交替轮守。 江复庭守上半夜,白唐十二点后来接他的班。 周岳的卧室挺大的,三四十个平米,这种郊区的别墅本来就便宜,买小买大的也差不了多少钱,而且住的就周岳一个人。 基本上大部分房间的布局都是比较宽敞明亮的。 江复庭坐在离床边有一定距离的小沙发上,刚从加速吸纳鬼气的境界里退出来,就听到了床上如同雷鸣的呼噜声。 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周岳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身上的被子一半掉 在了地上,一半掩着肚子。 卧室内的暖气很足,睡着的时候只剩下燥热,根本不觉得冷。 江复庭觉得有些吵,蹙眉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才十一点过几分钟。 无所事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慢,这种状态下他也没心思去想着背点考纲和补充课外知识。 江复庭粗略的浏览着手机里单独保存的没有做过的题库,在脑海里飞快的演算着。 床上的周岳大概是在做梦,响到一半的呼噜突然止住了,听的人都有种憋了气的难受。 他嘴里不清不楚的低喃了句梦话,翻了个身,身上的被子彻底滑落到了地上,露出了花里胡哨的四角内裤,和白花花的大腿,睡稳之后又重新打起了呼噜。 结果呼到一半大概是被呛住了,突然猛烈得咳起来:“咳!咳!” 江复庭看着他那边以为他是被冻到了,扫了眼地上的被子,犹豫着要不要替他捡。 思索了一下,最终要抬起手指的时候,一阵阴风忽然席卷而来。 周岳正好把自己从睡梦中咳醒,被这阵风冷得一哆嗦,往地上伸手自己去捡被子,结果捞了半天都捞空掉。 阴风落下,一道白色熟悉的白色身影正好晃到自己眼前。 周岳正半撑身子,努力睁着眼睛,去捡地上的被子。 就看到幽灵般出现在空气里的一个白色影子,一张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脸,从虚影里显露出来。 卧槽!这什么东西! 这不是白大师吗!为什么是飘进来的!不对!是突然冒出来的! 周岳的睡意一下子被吓得消散了不少,就连自己捡被子都给忘了,身体还保持着撑在床上的姿势,把眼睛睁得圆滚滚的看着眼前的人。 “居然还没睡!”白唐也是万万没想到,桃花眼回瞪了周岳一眼。 “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在做梦!我肯定在做梦!”周岳立马自言自语的催眠着。 也顾不上捡被子,翻了个白眼,马上晕回到床上。 白唐也懒得管他是真睡假睡。 江复庭只看到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白色身影,直接往周岳的床边走过去,手里化形出一个白色的长棒,看到那根棒子他有种莫名的眼熟感,白唐想也没想往周岳的脑袋上一锤,就收了回去。 “你怎么突然进来了?”江复庭看着他走过来的身影,语气带了点责备。 白唐一脸无所谓的坐在了他边上的沙发上:“我想着早点来顶你班,谁知道他还没睡啊!” 听到他是为了自己,江复庭的脸色才缓和了点:“我没事。” “你现在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早点去休息好了,后面我看着,反正我睡不睡都无所谓的。”白唐直接横躺在沙发上,脚翘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刚好对着边上的人。 江复庭看了眼他雪白的脚丫子,最终还是忍耐下来:“我这会也睡不着。” 白唐歪着脑袋看他:“在想明天的事?” 也是,也不是。 不过白唐这么一提醒,他确实又下意识的担心起来。 如果那个度没掌握好,周岳真的因为他们的计划意外死在了王休的手里,那他是不是也算是间接杀了人? 他正想着的时候,感觉到手背贴上一阵冰凉的触感。 回过神,白唐正一脸平和的看着他,对方安之若素的神情让他再次安定下来。 看他那样,大概前面是荆棘塞途,都能云淡风轻的光着脚踏进去。 “如果王休没出现,我们就收手,抓不到就不算了,还有下次。”白唐轻拍了下他的手,“只要王休出来了,我们就不要多等,防止王休身上的变故太大。你是生人,染了死人的因果线不是什么好事。” 得到了他的叮咛,江复庭的压力小了不少:“恩。” 周岳的呼噜声在难得的片刻安静下,又再次响彻了整个屋子,这下应该是真的睡着了,看样子刚才只是单纯的晕厥。 江复庭晚上也没有离开房间,半睡半醒的坐在房间里打盹。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眼皮上时,白唐正盘着腿在沙发上端坐着。 看起来是闭着眼睛,但残留在外面的神识一直时刻警惕着。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后半夜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挪动了下身子,他觉得后背和腰僵硬得不行,基本上一直都保持着半靠着的姿势倚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脑袋是自然下垂的。 江复庭扭了下脖子,酸到有些发疼。 瞅了眼床上的人,周岳还在睡,已经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手脚跟章鱼一样搂着被子,睡相相当的丰富。 大概是真的很久没有睡过踏实觉,除了昨晚咳嗽咳醒得那一下,估计就算真的打雷也吵不醒这个人。 江复庭活动筋骨的时候,白唐已经睁开了眼:“你休息的怎么样?” “还行。”江复庭又拉伸了下脖子。 活动的差不多才盘腿坐回到沙发上,开始早上的修炼。 等隔了一小时,他再次睁开眼睛,白唐和周岳都已经离开房间了。 周岳和王思离约好的时间正好是在中午过后,一天太阳最大的时候,但是在这种大冬天,今天还乌云密布,云层厚得一丝光都透不出来。 整片大地都被笼罩在灰蒙蒙的氛围里。 赶在王思离来之前白唐就提前准备好了一个阵法,凡非生灵者,入了阵法,绝无可能再出去。 在门铃响的瞬间,江复庭递给周岳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和白唐钻入提前找好的地方躲避 。 周岳的家里很大,房间隔板都多,但有些地方不透声音,有些地方的观察角度不太行,找了半天,他们最后选择了一楼的临时更衣室。 空间不大,藏两个人刚刚好。 “咔。”外面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 江复庭在同一时间,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周岳瞬间堆起客气的笑容,热情的将人迎进来:“终于来了,快进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昨天对话的暗示,知道王休可能片刻不离的跟着王思离,周岳在关门的时候动作都放缓了点,不停的在她身后打量。 之前被一再吓到的血腥的画面,慢慢涌上来。 直到确定王思离周围没什么脏东西后,他动摇的心才重新坚定了下来。 王思离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说话,不过看起来是挺冷的,她手明显已经冻得发红,手背上的皮肤有些干裂开的迹象。 周岳给她倒了杯热水,坐回到沙发上,王思离不咸不淡的态度让他有一些尴尬。 他原本还以为既然是因为钱,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很好骗,之前她妈都因为十万块钱激动的欣喜若狂的,更何况还在上学的小女孩。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七章:六十万一条命 这个年龄又正好是最蠢蠢欲动的美好年华,单纯又容易受蛊惑,易被边上的同学刺激到,会攀比,别人有好的,像他们这样的,肯定也想要。 但显然现在王思离流露出来的状态和他的预期有些不太相符。 周岳尴尬的搓了搓手,缓解气氛清了下嗓子:“这次我叫你来,就是昨天电话里跟你说的那样,我是真心实意的来向你道歉的。” 他说话的语气和打电话时的态度一样诚恳,让王思离一直警惕着的心稍微缓和了下。 “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将自己不负责的行为,全部推卸给你的爸爸。让你爸爸一个人承担了这件事情的责任,这个我向你道歉。” 周岳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王思离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扣弄着自己的手指。 本来就干得脱皮的手,被她挠得坑坑洼洼的,一点也不像正常女孩子的手,全是凸出来的老皮以及还来不及长出新皮的肉。 “我知道,现在道歉也晚了,这件事情舆论都那么久了,你爸爸也已经担了不该担的东西,还影响了你们一家子的生活。” 周岳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印刷着字迹的小纸条,在上面签着字,看似非常洒脱的递给了王思离。 王思离刚刚才被他稍微感动到一些的心,瞬间僵硬回来,她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着他:“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语气里夹杂着嘲讽? 她还以为周岳叫她来,是真心实意认知到错误,是来道歉的,是已经想通愿意向天下人告知公布自己的罪行,还自己父亲一个清白的。 所以她才坐在这! 可就在周岳递给她支票的一瞬间,她被上面明晃晃的数字刺痛了双眼。 他是以为钱就能解决一切吗?钱能换回她爸的命和她爸的声誉吗? 所以,他爸还是白死了,是吗? 她如果收了这笔钱,她和自己家里那个女人有什么两样!她何苦冒着这些风险去探究这件事情的根底! 周岳看着她讥讽的模样,以为嫌数目不够多,拿着支票的手顿了顿。 看不出来这个姑娘小小年纪还挺贪心的!比她妈妈想要的还多。 周岳想了想,撕掉手里的这张,重新拿出一张新的书写着上面的数字和签字,再次递给王思离:“这样够了吧?” 王思离始终没有伸手,她看着票据上面的数字,50万。 挺好的,舍得比刚才多加二十万。 他问够了吧?不够!怎么可能够! 那是她爸爸的命! 她抬头依然空洞着一张脸,看着周岳:“一共六十万换一条人命,挺划算的。” 周岳还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跟着笑嘻嘻了一下:“是划算的,姑娘! 像你爸爸这样的工人,可能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我也是真心悔过,这钱就是我们补偿给你和你妈妈的,你就收下吧!” 王思离本就没有神采的眼神彻底的冻结起来,她不能想象眼前的这个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的! 他居然还一脸笑嘻嘻的,回想起刚刚和昨天他在电话里情真意切的样子!王思离冷笑一声。 呵,真是虚假! 甩给她钱,巴不得自己赶紧放过他,他好早点解脱的样子。 王思离忽然感觉心里涌上一丝悲凉,是因为张统被杀的事情刺激到他了吗? 他是怕自己哪天会突然被仇家报复死于意外? 所以现在到处收买人。 她的四肢逐渐发冷,她要的不是钱。 看都没看一眼那张支票,王思离冷冷道:“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她说着毫不留恋的站了起来。 躲在暗处的江复庭和白唐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刹那,内心跟着一块悬起来,如果王思离真的就这么离开了,那这个计划就彻底的废掉了。 现在的王思离和周岳处于彻底分崩的状态,想要再次约出来根本就不可能! 就在他们以为计划要落空的时候,周岳开始慌张起来。 王思离走了抓王休的事情也要跟着打水漂! 他以后还得时不时的担惊受怕,提防着王休突然冒出来找他! 周岳大步得走过去堵在王思离眼前:“我都这么诚心了,你还有哪里不接受的!是钱不够吗?” 他说着直接拿过自己的钱包,将那一叠开支票的本子拿出来,“你说!你要多少钱。” 王思离不想跟他做这种没用的沟通,想要绕开他。 但她每挪一步,周岳就寸步不离的紧贴着她挡在前面。 来来回回好几次,焦躁的感觉慢慢从王思离的心里逐渐攀升。 周岳还是不依不饶的。 王思离的心情逐渐焦灼的无法控制,她压着精神上不适应的烦躁感,抬起头看着他:“你想谈,那就公开向我爸爸道歉,承认事故都是因为你自己造成的,你自己把事情的真相全部说出来。” 周岳的刚刚还讨好谄笑的脸瞬间凝固,就连拿着支票的手都僵硬住,“小姑娘,我是诚心跟你和解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让我这样做是断我的财路,这就过分了吧。” “那我们不用谈了。”王思离一点多余的机会都不给他考虑,直接回绝,就在她要再次避开他,离开的时候,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抓住。 本就心乱不已的她,被人控制的瞬间,下意识的心慌起来,快速回过头看着周岳:“你想干嘛?” “我真的不干嘛,你只要愿意接受我的道歉,五十万不够,我再给你加 行不行!”周岳连连恳求道,面上是卑微的样子,可是捏着王思离的手却是情不自禁的用力。 “你松手。”王思离吃痛的挣扎了一下,手腕上不断传来若有若无的钝痛。 周岳仿若没有听到,继续用力捏着,不断的逼问:“你自己说一个数!你到底想要多少,才肯谅解我,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我给你加到这个数!” 他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得用另一只手在她眼前用力的比划着:“一百万!对你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已经很多了!你知道一百万能用多久吗?你可以买很多东西,名牌包!化妆品!你还能付上一套房子的首付!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着她不为所动的神情,周岳越说越激烈,有些偏执得看着她。 王思离被他这魔怔了的样子弄得愈发的害怕,眼里闪过一丝惶恐,挣扎得愈发的剧烈,“我不需要这些,请你放手。” “不需要!你怎么会不需要?”周岳质问的音量忽然拔高。 王思离抖了一抖,抬起的眼眸却忽而迟钝下来。 刚刚被他那一吼,心里的恐惧伴随着肾上腺激素飞奔到极致,像是炸弹在体内突然爆炸,倏地灌溉了全身。 周岳还没注意到她神色上的变化,言语还在威逼利诱着:“现在的社会哪个人不需要钱?你就是不喜欢这些表面的东西,那好,你上学要钱吧!像样的衣服要钱吧!以后处男朋友!万一你妈妈或者你生病了!” “你自己想想!恩?”周岳说着,抓着王思离的手腕用力晃了下眼前的人。 等他说完这段话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后,才发现眼前的人有一丝的不对劲,刚刚还不太敢和他对峙的人,就这么目光炙热的看着他。 那双刺骨的眼神像是盯着马戏团表演的一个看客。 彻底回过神后,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女生不知何时开始,阴沉到让人不寒而栗! 在对方冷冷的视线下,他发现自己的手开始有些抖动,力气在一点点的流失。 但随即想起来她再怎么厉害,气场再怎么混,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横又能横到哪里去?何况自己还有大师在背后罩着! 重新拾回信心后,周岳才感觉自己身上流失的力气,恢复了不少。 “小姑娘,想清楚了吗?一般人可是想要都要不到的,一百万可不是普通的小钱了,你只要眨眨眼,什么都不用干,可就有了一百万了啊!”周岳继续不停得诱导着她。 王思离终于不再看戏,她是没想到她这次一出来又是这种大场面,那个软唧唧的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一天到晚脑子里想什么东西。 还有眼前这个人,一百万买一条命? 做梦呢吧! 她勾了勾唇角, 危险的看着眼前的人:“是挺多的啊!你既然那么喜欢钱,要不~”她说着趁着对方不注意,一使劲抽回自己的手:“我给你一百万,你这条命给我好了。” 开什么玩笑? 周岳听到这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但对方目光澄澄,坚定不移,一看就不像是开玩笑的。 他喉咙突然干得像是在火上烘烤过,在她的凝视下情不自禁开始发毛。 周岳吞咽了下口水,险些后退几步,残存的理智自带得傲然让他稳住了自己的心气:“你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说什么收不收命的!我现在是好好跟你沟通交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怎么?你还想把我跟我爸一样灭口了?”王思离听完他这话轻佻的笑着。 周岳的心里顿时一紧:“你什么意思?” 这和他预想的越来越偏颇了! 她到底知道点什么东西,不就是自己让王休扛锅的事情吗! 她还了解到什么! 但如果她真的知道什么的话…… 周岳脸色的神色不断变幻,不能让她说出来,那大师显然也只了解到这一层面而已,要是知道的人太多,他就得玩完! 他看着王思离的脸上开始目露凶光。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八章:到底来干嘛?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王思离看着他忽然锐变的气势,就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是U盘里没弄清楚的。 那天从张统那里搞到的U盘,有些东西她也看不懂,但是文件内容是关于近几年来的所有审查的报告。 除此以外还有个自己父亲在签署承认他罪行时的视频,这个大概是当时他们拿来做不时之需备着的,还是原版的完整视频。 王休在看到文件时,在埋头签字时,在签完之后被周岳继续装模作样的训斥时,一直都是闷声不吭的。 看起来是主动的,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她看出来王休签字时,怕的连笔都差点握不住,签完字后笔直接从手上滚落下来,眼里一直都是诚惶诚恐的模样。 哪是真的心甘情愿,分明就是被胁迫的,在签字前里面肯定藏了什么猫腻! 没想到她刚刚说完这话,周岳的反应居然那么大! 果然是做了什么更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直躲在暗处的江复庭和白唐也是没想到,周岳会以这种方式挑起王思离的怒火,而且他的眼里很明显起了杀心,想要把王思离灭口。 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了。 江复庭不知道周岳到底还藏了什么事情,屏着呼吸,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外面。 只要事情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就第一时间冲出去。 周岳尽可能的绷着自己的情绪,看起来不要太过狰狞,慢慢靠近眼前的人:“我每天要做的工作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件,我不太清楚。” “你说呢?”王思离毒辣的看着他,阴恻恻的提醒道:“王休啊!你忘了吗?” 她丝毫不惧的跟着故意贴近他,两个人之间只剩短暂的呼吸的距离。 王思离那双阴鸷的眼睛闪着光点,格外清晰的映入周岳的视线,她故意慢慢的咬字:“王休。” 周岳的瞳孔在她缭绕在身边的魔音下猛然一缩。 她知道? 她真的知道! 那张统死了跟她是不是有关系! 会不会是她找人去杀的! 她今天答应过来到底是干嘛的? 不要钱,故意刁难他,就是来整他,看他出丑,跟王休一样来报复他的吧! 这种想法一旦发芽,就无法抑制的一直生长,连带眼前的女生都变得扭曲了起来,周岳后退了几步。 他的眼睛开始变得猩红:“那你来干嘛?你今天来是要干嘛!” 他不能让王思离活着走出这里,如果出去了,他的事情就彻底败露了,他这辈子就毁了,他翻不了身了! 他好不容易昨天才燃起了活着的希望。 既然手里沾了那么多命,不多这一个,也不少这一个。 看他逐渐失去了理智,王思离心理上却涌 起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她冷笑着:“我来这里干嘛?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你不是来忏悔的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那里像个赎罪的人应该有的模样,你怎么不照下你这副嘴脸,我都替你悲哀。” “别说了!”周岳一把抓过放在桌上的扳手,至于桌子上什么时候,为什么会放那个东西,他不知道,现在也不想关心。 他内心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除掉这个女人,果然只有一老一小,相关的人都死了,他才能真的高枕无忧。 至于那个王休,他就不信了,自己要杀王思离的时候,他不会出来? 到时候他解决了王思离,大师解决了王休,那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他凶厉得看着眼前的女人:“你要是不那么多的废话,我搞不好还不知道,你既然自己多嘴要死,那就别怪我不留你命!” 周岳拿着手上的东西,往王思离冲上去的一瞬间,江复庭在同一时间抓了一下白唐的手。 后者白皙的手指里,顿时浮起之前没有用完的血液,血液快速的从更衣室里掠出,冲向王思离,映入她的身体里。 这滴血液已经被白唐下过一道符,没入对方的身体时,会让对方的魂体暂时性的虚弱片刻,可以大大衰减掉战斗力。 王思离完全来不及反应精神上突然传来的虚弱感,她眼睁睁得看着周岳拿着扳手往自己这里冲过来,原本要伸手去反扑,结果发现身子突然的一软。 在周岳要砸向自己额头的那一刻,她眼疾手快的侧了下身子,才躲避掉这次攻击。 怎么突然就头晕了? 这身体又低血糖了? 看着周岳扑空的背影,王思离忍着身体的不适强撑着。 周岳落空的瞬间,又快速的折返回来,挥起手里的东西再次往她那里生扑! 在对方迅猛不停的攻势下,王思离接连躲了几次,身体就已经不堪重负,精疲力尽了! 这下不止是精神上的虚弱感,连体力都在快速透支。 她气喘吁吁的捂着胸口,抬眼再看向周岳的时候,视线已经开始分裂出好几个重影,在她眼前不断的转着圈。 躲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周岳跑过来的速度了。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真的要死在他的手上! 来回了几个回合,江复庭再怎么冷静,也开始有些沉不住。 王思离明显正在被逼往绝境。 但是王休一直到现在还迟迟不肯出现。 有可能在王思离进来的时候,他就起了戒心,设了阵法多少会有些能量波动上的端倪,如果王休为人本就谨慎,兴许真的会留意到一些。 或许他们现在在等的时候,王休同样也在等,提防着他们的出现。 江复庭情不自 禁的捏着手,王思离现在的处境根本坚持不了几个回合,可能下一次,或者下下一次,就会被周岳真的攻击到。 周岳每一次冲出去的劲头都是冲着下死手的。 攻击的部位不是对方的头,就是对方的脖子,或者对方的椎骨。 全都是要害! 王思离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能不能承受住他这一下伤害都不知道。 他看了眼边上的白唐,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不能再拖了。 白唐握住他的手,低低的音量却是平稳而坚定:“就这一回合,他再不出现,我们就结束这次计划。到时候另寻他法。” 江复庭的手放松了一些,给了他一个鼻音回应:“恩。” 外面的周岳却全然不怜惜满身狼狈的女生,他像是一个猎场里的围剿者,兴奋的盯着这次胜利的果实。 她已经没有地方躲了! 只要她死了,自己的事情就永远不会败露! 至于王休,他就不信大师没有其他办法! 他捏紧了扳手,稳操胜券的看着她,朝着已经窝在角落的女生慢慢逼近。 王思离目光狠厉的看着他,并没有因为即将面临的死亡而产生丝毫的惧意,她勾着渗人的笑:“周岳,你放心!我要是死了,那我肯定是厉鬼,跟着王休一起,日夜缠着你,跟着你。” 她说着眼神像是淬了毒:“你生不会好过!你就是那天死了,我们也要拉着你的魂,永生永世的,让你投胎都投不了!” 周岳被她恐怖怨毒的眼神成功震慑到,手差点一抖。 对方明明是人,却不比做了鬼的王休好到哪去! 真不愧是父女啊! 不对!他有大师,他有白大师! 她要是敢害人,那他就买她的魂,让她魂飞魄散!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心里有所依仗后,他再次重新坚定了下来。 周岳毫不犹豫的举起扳手,挥过去的同时,像是给自己鼓起,对她喝道:“我倒是要看看,是鬼厉害,还是我厉害!” “你去死吧!” 他的胳膊连带着扳手往王思离的太阳穴用力砸,江复庭反握住白唐冰凉的手,白唐的神色却变了,他对着江复庭微微点了一下头。 王思离看着扳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时,那双透亮凶戾的眼睛丝毫没有动摇! 她就眼睁睁得看着东西落在自己额头上。 “嘭!”额头上方突然传来一时巨响! 所有人都要以为周岳成功的打到了她。 伴随着乍然一响的同时,空气里气温骤然急速下降,整个屋子卷起了阴森森的冷风,带着幽扬的鸮啼鬼啸。 刚刚还充满人气的屋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江复庭刚要推开更衣室的手顿住了。 耳边是白唐 低柔的提醒:“来了。” 他收回手,敛容屏息,认真的观摩着外面的情况。 客厅内所有的声响仿佛被瞬间吸走,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周岳的耳畔响起了熟悉的涓涓水流声,日夜被洗脑的血流画面快速覆盖了他的大脑,刚刚还不顾一切的杀人冲劲顷刻间覆灭的干干净净。 他脚底下一直有湿润的水流慢慢渗过来。 挂着的窗帘忽然挣脱了锁扣,无风自动,一个满是浸满了鲜血的身影,慢慢的从王思离的背后,漂浮上来。 人影上全都是不断往下滴落着的血肉,一点点的淌在了女生的肩膀上。 没过多久,女生的衣服被人影上流出来的血,全部染成了红色。 紧接着女生紧致的面孔,哗一下! 人影脸上的血像是打翻了的脸盆,一下子全都倒了出来,淹没在女生的脸上。 王思离那张精致干瘦的小脸,满脸都是往下滴落的红色,她的眼皮,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就跟上了一层红色的染料。 红艳得有些触目惊心! 还有些地方挂着掉不下来的,搀着些白色的烂肉! 整张脸,只有眼白,还是白色的。 “啊啊!!!” “啊!!!” (本章完) ------------ 第五百三十九章:面目全非的他 周岳吓得手里的扳手猛得往地上一丢。 王思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什么,那双又黑又白的眼睛,在红色干枯的脸颊下显得尤为突兀。 头顶上的人影幽幽得抬起头,对着他阴沉一笑,“咯咯!” 王思离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悚然得意识到自己头顶上出现什么,仰望过去。 “啪嗒!”人影身上一直落下的东西正巧砸进她的眼睛里。 除了湿淋淋的感觉,还有些粘腻,带着说不出的柔软弹性,她用力挤了下眼睛,将东西挤出来刚好卡到睫毛上。 她有些好奇的伸出手将东西拿下来,仔细看了下。 一小块东西,糊着血液。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拿手捏了下,捏扁后,隔了几秒又慢慢复原鼓起。 王思离凑近看了看,上面纹理忽然就清晰夺目,一丝一缕的展现出。 是肉! 她惊恐得连惊叫都忘了,连忙甩开手里的东西,砸到了周岳的身上,刚好掉进对方的领口里。 周岳一愣,随后就感觉到,胸口有一小块粘乎乎的,又软的东西紧贴着自己的皮肤。 “啊!!!!什么东西!你给我丢了什么东西啊!”他毛骨悚然得大叫道,身体弹得上窜下跳,拽着胸前的衣服不停得往下抖。 那块碎肉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滚落,最后卡在了他夹着皮带的裤缝里。 还等不及他解开皮带,将那个恶心的肉取掉,王休已经离开了王思离的身后,快速朝周岳的方向冲过去。 等身后的凉意忽然抽去的时候,王思离这才从王休恐怖的出场方式里回过神。 她很清楚的记着,上次在套房里杀完人的时候,王休也差不多是这样出来的! 她察觉异样的时候,张统身上的血迹还有地毯上和周边的血迹已经全被王休清得一干二净了。 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的时候,仿若在那一刻她就置身在地狱之中。 那张脸出现的时候,她都没想到这就是她爸爸! 是啊!这居然是他的爸爸啊! 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对方以往和蔼憨厚的神情全都没了,这个不会嫌弃暴戾失控的她的人,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是那个爆炸么! 那张脸和身体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面目全非的! 她还是在他隐去了死亡时的表皮,才认出来她就是王休没错。 他还是跟生前一样,宠着她,替这样的她擦屁股,收拾烂摊子,帮她解决了尸体。 可第二次用这样的方式见到他时,她终究没有办法适应。 依旧被吓一跳。 但他这次出现还是为了自己! 王思离目光复杂的看着王休冲向周岳的背 影。 即便是死了,他所想所念的,都是自己的女儿。 她的双眼忽然有些模糊起来,她感觉到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在这个时候疯狂的叫嚣着想要出来。 那个真正的王思离不停的在脑海里嘶吼,她明明没有自己这部分的记忆,但还是感觉到了王休的存在,她想要见他! 思索只是刹那间,王休的身影已经掠到了周岳的跟前。 隐在暗处的白唐看到王休已经酝酿好攻击,也已经准备好出手的时机! 他掐了下手印,一直暗设在屋子里的阵法忽然涌起大团白色的光芒,钳制鬼魂的力量紧跟着呼啸而起。 江复庭在白唐引发阵法时的同一刹那,打开了更衣室的门,他掌心将体内的鬼气凝成一个球体,在王休朝着周岳落手的那一刻,快速冲到了两人的眼前。 在现在对王休毫不知底的情况下,只有挑着他对普通平凡人出手不会用尽全力的时机,江复庭出手跟他对上才是彻底安全的。 否则的话,王休一定会因为心生警惕,直接尽全力。 如果运气好那理当别论,如果运气不好,江复庭很有可能栽在他的手上。 看到忽然飞掠出来的熟悉冷峻的身影,王思离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在这! 可还等不及她弄清江复庭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后者的身体就已经卡在了王休和周岳之间。 翻腾的能量瞬间从江复庭掌心倾泻而出,和王休已经扑在了半空无法收回的手狠狠撞击在一起! “轰!” 撞击在一起的波动掀起一阵猛烈的狂风,在两人周身呼啸着。 江复庭全神贯注的凝视着眼前面目恐怖还在输出能量的人,手上的动作不敢撤回。 这一击他用的是体内纯粹的鬼气。 之所以这样做还是昨天白唐提醒他的,目的就是试验。 于正常鬼魂而言,符纸的效果可大可小,最终取决于鬼魂的自身有多强大,而且大部分符纸上的技能都是被动触发的,只要接受到鬼魂的攻击,就会自发启动保护随身的主人。 但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除非没有效果,或者符纸自动忽略了对方的攻击是鬼怪一类。 现在看来…… 江复庭看着眼前的王休微眯了下眼。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攻击看似很剧烈,但都是徒有其表,双方各自在试探对方,根本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 但就在自己的鬼气和对方的能量撞击到一起时,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鬼气被对方游刃有余的化解了。 不是单纯的化解,而是没有任何效果,在触碰到对方的时候,鬼气就像是碰上了一个空气或者不存在的东西,直接忽略了王休,从对方魂魄里穿了过去。 刚 刚轰撞出来的声响,只是自己为了阻挡他的攻击,碰上他使出来的力量,被动防御撞上的。 多余的鬼气全都在对方身上一穿而过。 感觉像是比魂魄还虚无的东西。 难怪白唐说,永生无法.轮回,既已非魂,如何往生。 弄清了对方体内怪异的现象,江复庭收回自己的手,撤手的瞬间抓住了身后的周岳,猛地往边上一闪。 王休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手上的攻击来不及撤回,多余的能量依旧往前方射出。 最后径直得冲向了门口阵法的边缘。 又是“轰!” 房间里的白墙被瞬间砸出了一个坑,被砸落下来的石块甚至都来不及掉下来,就化成了灰,消散无踪。 但白唐的阵法并不是全然无用,王休的攻击至少有一半的力量在冲出阵法的时候被削弱,否则按照刚刚王休展现出来的实力,这会墙上不可能只是单纯的留下一个坑。 应该是境界过于悬殊的原因,所以多少将王休身上的奇怪力量给压制了一些。 但是王休展现出来的能力和水平已经是超乎他们的预期了。 许平当时只是一个没有鬼气的魂魄,无畏所有压制鬼魂的东西,但是没有任何能力,顶多是将自己的魂魄凝实一些,面上看起来像个人一样。 而现在的王休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强化版,补足了许平前面没有的缺陷。 最明显的就是力量,如果许平之前有这样的力量也不至于在一场大火里就魂飞魄散。 不过他们两个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看起来虽然没有鬼气,可以伪装成半个人,但魂终究还是魂,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王思离大概也是没想到这个房间里还会出现其他的两个人。 在看到江复庭出现的一瞬间先是错愕了一下,正在她警惕的后退看着他时,对方身上忽然涌出了阴冷的气息冲向王休的身上。 他的目的是自己的父亲! 她忽然想起昨天一起出来吃晚饭的时候,难怪林子青突然把那个家伙叫出来,旁敲侧击的问她关于王休的事情。 王思离阴冷得看着被江复庭护在身后的周岳,随后那双森然的眼转到了江复庭身上。 所以她今天被周岳叫过来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最后的目标就是王休吗?还是巧合! 她不是那个蠢货,被人一直算计着都不知道。 江复庭感受到了王思离身上阴毒的视线,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她。 他松开周岳,扫了眼王休,随后对王思离说道:“王思离,人鬼殊途。” 王思离对他的话不为所动,坚定得看着他:“他是我爸。” “他不该在这。”江复庭语气难得是缓和的,大概是因为算计了她,心里终究有 些过意不去。 王思离仿若听不懂他说的什么,重复道:“他是我爸。” 她的眼神格外的坚决,藏着冲撞到头破血流也不回头的一腔热血,前路碎石漫漫,双脚皆血流,一路踏到底。 江复庭知道说服不了她什么,王思离的这一面只有执拗,根本听不进他人的劝说,她只会去做她想做的,至于后果如何,无关于她。 他看了眼从房间里悠然出现的白唐,轻摇了下头。 白唐当即会意,将周岳推到一个勉强算安全的角落,温润水灵的桃花眼在看向王休的时候,明显凌厉起来。 既然一点规劝的希望都没有,只能强行收服。 王思离在看到白唐的一瞬,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展现出来的天壤之别的气势。 这个人看着温温和和的,像昨天懒散的就跟混子一样,可这会就连什么都不懂的她,都感受了无形的巨大压力。 “你们到底想干嘛!”王思离看着白唐停在王休跟前,下意识的感觉到不妙,厉声斥问道。 王休同样神情肃穆,一脸防备的紧盯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开始积蓄体内的力量,准备随时调动,做好激战的准备。 (本章完) ------------ 第五百四十章:掉进去了 白唐慢条斯理的抬着手,一点也不慌忙:“他不是说了么,人鬼殊途,这里不是王休该呆的地方,去你该去的地方。” “你别做梦了,我是不可能下去的!”王休阴郁得大叫道。 “王休,你徒留阳间,恶意扰乱阳间秩序,想不想去,由不得你!”白唐的指尖往前轻轻一点,汹涌浩瀚的力量瞬间洪水般涌出。 江复庭每次看到白唐认真的出手时,都是震撼的。 鬼气从对方身上宣泄出来的时候,属于白唐的光芒绽放得如同璀璨的烟花。 那道白色的背影还是闲散的站着,身形看着纤瘦,指尖一点,就是气吞山海之势,让人凌然。 涌出的鬼气如同一张浩大的网,从四面八方往王休身上快速的聚集。 周岳已经在角落里吓得不敢吱声,随便找了个边上的东西捏在手里,缓解着紧张的情绪,双脚颤得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能量的巨网在急速往王休身上坍塌的同时,站在中心的王休反应迅敏的爆发出暗暗酝酿好的力量。 在那一团密封无隙的鬼气附着到他身上之前,两团能量已经再次剧烈的撞击在一起,发出“轰”的一声。 “爸!”王思离在被余波冲击到的刹那,忽然厉声呼唤道。 江复庭抓着王思离往后暴退,身上的鬼气快速散开罩在了她的身上,这才避免了她的损伤。 这次不再是空有其表的装腔作势。 整个屋子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埃,前一秒还干净整洁的客厅,眨眼间就变得乱七八糟,那些就近斗争中心的物件,都在被余波覆盖的时候,湮灭的残渣都不剩。 “爸!”王思离再次一声大喊,语气里却透上了一些慌乱和担忧。 刚刚两人碰撞的地方,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灰尘遮挡住,像是砌了层石墙,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江复庭还能感知到白唐鬼气活跃的迹象,而且只要白唐的灵魂里忽然波动特别剧烈,他也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就像两个人之间扯着一条看不清的线。 对方的每一刻境地都会通过那条线传递到他的感知里,对方对外界的所有感受都能反馈给自己。 很奇怪,说不出是好还是坏,就像两个人被什么东西拴在了一起一样。 但是能时刻知道白唐的安危也不算什么坏事。 现下白唐显然是无恙的,就是不知道王休那边怎么样。 局外的三人都提着心关心里面的时候,一阵森冷的大风骤然刮起,将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全都吹散掉,将里面的人影渐渐浮现出来。 白唐的身影还是一开始的姿态站着。 王思离看到白唐背影的瞬间,心里忽然一沉。 但尘雾散尽的时候,他的前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江复庭 看着那空缺的地方,微蹙了下眉,魂飞魄散了? “爸!”王思离再次大声唤道,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回应她。 就这么没了? 刚刚还站在这里的人,就这么没了! 不可能,她不相信,她父亲那么厉害! 王思离恍惚了一瞬,随后目光重新一聚,狰狞得看着那个白色背影,捏紧拳头,往白唐冲过去:“你把我爸弄哪去了!” 感觉到忽然有人朝他这里快速靠近的时候,白唐猛地回过头,大声警告道:“江复庭,拦住她!别让她过来!” 他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刚好就是阵法的中心。 王休有那么大的战斗力,显然他都是意外的。 他没有想到,才过一个月的鬼能有那么大的力量,他突然想到上次杨林生家里的那个女鬼。 也是被一个未知的东西强行改变增强了力量,但上次的是浊气,这次又是什么! 他忽然在庆幸前面让江复庭出来试探时,对方也只是试探的心思。 刚刚和王休对峙间,他已经顺手将阵法里的符文更改掉。 普通的捉鬼方式显然根本不可能抓住王休,但现在的重点是他也不清楚什么东西可以钳制王休身上的力量。 他的鬼气顶多是一直消耗掉他的能量,将他耗干是可以的,但现在显然没这么闲的功夫,还有王思离这么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在这。 强行扭转掉阵法里的内容对他自己也是损耗,无法分出多余的精力去顾及其他东西。 原来的阵法是压鬼的,但现在,只要入阵者,歼灭之,包括范围也直接从原来的整个客厅压缩到了他周身一平米的空间。 现在的王休正被他死死压制在阵眼里面,根本无法出来,只要不出意外,要不了两分钟就能真的散魂。 可这会王思离过来了! 江复庭听到白唐说话的瞬间,就准备冲上去拉王思离。 但是从白唐接收到不妙的信息,再到传达给江复庭,本就延误了两秒。 王思离全力奔向白唐时,就是六七步的距离,本就要不了太长的时间。 等江复庭再冲过去,王思离已经要挨着阵法的边缘。 糟了! 他现在还不清楚白唐刚刚做了什么,但看白唐刚刚说话的语气,王思离冲上去显然不是什么多好的事情。 可他现在的能力还没有到能直接触碰到生人的地步。 就在王思离的身体要接触上的那一刻,江复庭的视线边上的东西飞扫而过,念头一起,根本不待多余的思量,手里的鬼气再次凝聚在一起,找了个身后比较坚固的东西砸过去。 身体借着那一下爆出来的反向作用力,直接掠到了王思离的眼前。 女生刚刚还满是戾气的双目,在看到蓦然晃到 自己面前那张冷峻的面孔,下意识的闪过一丝诧异,就连身上的动作都跟着慢了半拍。 江复庭抓准了时机,将王思离的身子往后推,“别过来!” 但他的身体却不经意刚好落入了这个被压缩得高密度能量的阵法里。 在擦过这个阵法的一瞬间,江复庭才看到里面的力量积压到空间都是变形的,入了阵法他才看到那个被压到半跪在阵眼的王休。 阵眼中间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响起怵人又凄厉的惨叫,听着格外的惨绝人寰,穿透在这狭窄密闭得空间里。 还没等他足够的时间去反应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灵魂涌上一阵被撕裂的疼痛。 四周的能量像是无数的罡风紧包裹着他,挤压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要将他粉碎。 意识都被剜成数不清的碎片,几乎要散开。 就在他有些神识模糊的时候,他从灵魂深处听到了白唐大声的呼唤,对方的声音里像是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惊忧:“江复庭!你快出来!” 他这才顿时一怔,忍着身体上千刀万剐之痛,抬起脚,踩下去的时候就如同压在了大片的尖锐冰碴上面。 等他从阵法里走完艰难的两步距离,身体往前猛得一栽。 他反应快速的伸出手,“咚!”的一下半跪在地上,这才没直接倒下。 “唔!”一嘴甜腥味猝不及防的从口腔里涌出,喷涌到地上。 他身体的力气像是被一台大型的真空机一下子抽完,脑袋都有些发昏。 江复庭急促的轻喘着,快速调整自己的状态,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吸纳空气里的阴气,拼命得修复着体内的状态。 但身躯还在刚刚恐怖的力量和威压里回不过神,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底和手都还是发软的。 这就是白唐的力量! 碾压性的,撼人心魄!他知道他们之间判若云泥! 站在一边的王思离只感觉到自己被人一推,她正想冲着江复庭发火,就看到那个高瘦的身影在推开她后,生机瞬间枯竭。 短短的两秒而已! 如果刚才是她在里面,恐怕现在只剩下灰。 她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人,一直阴鸷的面庞忽然有些难堪。 但此刻的对方根本无意理会她。 江复庭喘息了几秒,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站在那的白唐脸色没有比他好到哪去。 那张从容不迫的面庞忽然一皱眉,随后同样喷出一口鲜血!他手上磅礴的力量忽然停滞下来,阵法内的气流急速下降。 然后渐渐露出被阵法掩藏着的王休。 怎么回事! 江复庭撑着身体站起来,抓住他:“什么情况,是不是破坏你阵法了!” 白唐神色定了定神,平静有力的说道:“没事。” 是上次下的 双生印的关系,江复庭刚刚不小心闯进了自己设的阵法,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扛得住。 他身上承担的大半部分的攻击全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然他出了事,自己也要玩完。 于是他就这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自己的全力攻击。 他自己什么级别的实力他再清楚不过,何况刚刚阵法里的攻击全都是冲着给王休灭魂下死手去的,这会灵魂多少受了点创伤。 “阵法已消,快去控制住王休。”他有些虚浮的抬了下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鬼影。 魂体受损,他这会也不打算再轻举妄动,何况王休的魂魄经过这么久的炼熬,魂体变异得再厉害,这会也只是残存着微息,交给江复庭也没什么大碍。 “好。”江复庭听完他说的话,松开手,看向王休那边。 王休显然受到了巨大的重创,灵魂已经薄弱得几乎透明,轻轻一捏就要散开一般,虚弱的身形还跪在那里怎么也直不起身。 江复庭慢慢抬起双手,闭上眼睛,运转着自己的鬼脉,因为刚刚受过伤,鬼脉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受损,他运转的时候特别小心。 森森的鬼气在手里重新汇聚着,直到两只手的鬼气融合在一起,不断散出幽然的力量。 他骤然睁开眼,刚好对上王休的抬眸。 (本章完) ------------ 第五百四十一章:大型拆迁现场 对方的瞳孔还是暴戾恣睢,死死得盯着他。 看着江复庭的动作,王思离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冲到王休的眼前,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冷声质问道:“你要杀了他吗?” 江复庭神色一冷,控制着手里的鬼气:“他已是死人,本不该在这,只要他归顺,就不杀他。” 跪在地上的王休像是补充了些力气,终于能动弹,晃悠了下身子,他阴沉得说道:“我说了!做你们的青天白日梦吧!该死的人没死透,我是不可能跟你们下去的!” 江复庭一副你看的样子,瞅着王思离:“不是我要杀,是他要找死。” “那些人害了我们一家人,我们报仇有什么错!”王思离寸步不离的守在王休眼前,振振有词的质问。 说完轻声对身后的人叮咛:“爸,你先快点走!” 王休听到这话,动容了一下,可又想到挡在自己眼前的女生,脸上艰难的挣扎着:“那你怎么办?” “我是人,他们不敢对我动手。”王思离低声交代着,言语里底气十足。 江复庭看着眼前交头接耳的两人,下意识的感觉不太好,端着手里的鬼气,踱步往前,“王思离,你让开。” 王思离没有再吭声,目光如炬的看着他。 身后的王休紧跟着开始恢复,大概是因为体质特殊的关系,恢复的速度快到肉眼可见! 不能再拖了! 江复庭眉头一紧,突然变换了个方位,往边上的空隙掉头一跑。 在他的身形在原地消失的刹那,王思离才反应过来,迅猛盯向江复庭袭来的方向,“他在左边!” 话音刚落! 江复庭已经绕过了王思离侧边,掠到了她的身后,正面对上了王休。 那张血淋淋的面庞骤然抬起,对着他阴森森的笑着。 他反应迅猛的挥起自己的手,汇成球体的鬼气爆射而出。 在鬼气奔涌而出的电光火石间,王休的脸上还挂着阴恻恻的笑,在鬼气快要扑到他身上的时候,江复庭看到对方的天灵盖上忽然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光。 一股他不清楚的能量,像是海浪眨眼间拍打过来。 起初还没感觉,直到那道光刺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有种强烈的被灼烧的感觉。 双目陷入晃眼的白雾之际,耳边传来白唐一声大喝:“快撤!” 他几乎在同一时间疯狂涌动着全身的力量往后极速后退。 一直到后背跌入一个熟悉的温度里,他感觉到身后的人一手拉着他,另一只手还拽着什么东西。 耳边不断钻入瞬息万变的波动,眼睛还是白茫茫一片,像是遮盖了层纯白色的幕布,世界也只剩下这空无的白净。 直到过了半分钟后,眼前的亮白终于慢慢熄灭下来,映出了 不规则的线条和轮廓,轮廓里缓缓填充进斑斓的色彩。 江复庭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刚刚事情转变的太快,他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 直到现在回过神,他打量了下周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应该是被白唐带进来的。 他正要迈开步子走出去,才留意到自己的手还被人用力捏着。 捏得特别紧,像是下一秒自己就会丢掉一样。 江复庭别过头,白唐的双目飘渺了一瞬,随后回过头看着自己:“没事吧?” 他的脸色不是特别好,大概是前面本来就因为意外受伤,情急之下,又这么大力调转估计是真的有些费神了。 江复庭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主要还是自己实力太差,一直拖着后腿。 “没事。”他抿了下唇,淡淡的回道,这才注意到白唐手里抓着的另一个人周岳。 周岳这会显然已经是吓傻了,两手紧紧揪着白唐的胳膊,嘴巴一直哆嗦着,眼睛不停的在四周飘忽着打量。 白唐松开他的手惋惜得叹了下,推开房门,“先出去看下,估计是溜掉了。” 王休带给他们的意外真的是够多的了! 还好之前下阵法的时候,就想着提防万一,出现不测,才设个给周岳单独藏身的地方,加了重重防护,没想到三个人一块用上了。 就在推开门的刹那,江复庭看到外面的景象及时收住了脚步,因为外面居然没有路了! 他们这间屋子就像悬浮于半空之上,推开门,就是空气! 原本一栋装修精致的别墅,居然全都没了! 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框架,这个框架还是什么结构都没有的,上下楼梯没了,三层楼之间的隔板也没了。 当初为了安全问题,周岳在做楼层的时候,还专门让施工团队打得钢筋,这会全干干净净的连渣都不剩。 只剩下四面环绕的楼墙,以及空了一大片的水泥地,还有几扇窗。 周岳还在奇怪这两人怎么堵在门口不出去,等他一同走过去,垫着脚往外面一看时,猛地倒吸一口,脚下一软连连退了好几步! 他的视角刚好是往下看的,因为这个别墅买的时候就是三层楼的样板,总高差不多有十二米。 那他们刚刚是哪里出来的? 他颤颤得回过头看了眼,打量着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刚好是原本三楼里废弃的最角落的储物间。 那他现在就相当于站在十米的半空之上! 这要怎么下去! 江复庭还略有震撼的站在门口。 他是没想到,刚刚王休的那一下,居然能顷刻间覆灭屋子里所有的东西,这到底是什么境界的能力。 如果按照自己修炼的鬼道来算,至少得要心炼还要往上的境界了! 要不是白唐护着他们,今天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但一个才死了一个月的鬼魂哪来的这种力量,这才是让人匪夷所思的。 “这!这怎么下去啊!”边上传来周岳害怕的鬼叫。 “你管那么多干嘛。”白唐没有好气的说道,谁知道他怎么那么衰啊,随便接个单都是堆麻烦,这年头钱难赚啊! 他拉好江复庭的手,说道:“走吧。先送你下去。” 其实也可以一块把周岳带下去,奈何他现在心情真的不好,钱没捞着多少,自己还不小心伤了魂,还牵扯出不知道什么的鬼东西。 这笔买卖简直亏大发了! 白唐故意把他甩在这,让他在这上面待会思考下人生。 就在两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江复庭感觉自己的另一只胳膊被人用力捏住。 他全身上下顿时散发出强烈的冷意,他的心情跟白唐其实差不多,都好不到哪去。 江复庭甩了下胳膊,冷看着边上的人:“你撒手。” 周岳抓着的力道稍微松看下,然后探头看了下前方远远飘在自己底下的地面,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不行啊!大师,撒手了不就掉下去了!我们一块下去吧!” 江复庭没想到周岳还有那么难缠的一面,瞪了他一眼:“你想下去,你就松手。” 周岳又往下看了一眼,赶紧用力一闭眼,面色发青的哀求着:“这,这太高了!不行啊,掉下去了咋整?” “你想不想下去?”江复庭被他搞的耐心全无,凉薄的威胁道。 周岳睁了单只眼睛,连连点头:“想!想!” “那你松手。”江复庭一字一顿的说道,眼神冻得能把人结冰。 周岳成功被他吓到,颤抖着松了手。 江复庭冷眼都不愿意多瞧他,有些嫌弃的揪起他的后领。 领口突然被人勒起来,周岳有些难受得干咳着,却还是怕死的说道:“你抓紧点,别把我弄掉下去了。” 江复庭忍着一脚直接踹他下去的冲动,对白唐说道:“好了。”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紧了几分。 白唐非常轻巧的纵身一跃,江复庭跟着踏空而行,脚步踏出的瞬间,周岳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啊啊啊!!!!” 一阵空破穿耳的叫声,引得江复庭差点将手里的鬼气收回去。 幸好高度也才十几米,落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就两秒的时间。 脚下有了扎实感,江复庭松了手,周岳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意犹未尽的嚎叫。 “你叫够了没!”白唐实在忍无可忍,对着他一喝。 周岳突然半懵半懂的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周边的环境,然后慌慌张张的浑身上下乱摸一通,发现自己四肢完好。 终于松了口气。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居然都没死! 江复庭没再搭理他,跟着白唐走到刚才的阵法中间,认真观摩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王思离呢?” 白唐的脚尖在阵眼处磨蹭着:“应该是被王休救走了,他既然能放出那么强横的能力,肯定有一些自保的手段。” “王休的事情怎么办?”江复庭思索了下,感觉这个事情越来越麻烦。 王休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是干嘛的了,引出来是肯定不可能的,而且会时刻防备着,就连王思离都可能没那么容易见到了。 他们一直担心的失败和打草惊蛇果然还是发生了。 白唐脚尖还在搓着地面,他神情专注的看着地上,似乎在沉思什么:“王休先别管,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再继续贴在王思离身上,先去观察一段时间王思离。” 他说着,终于停下脚,抬起头问道:“那小姑娘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也注意到这点了。 是不是双重人格,他也不确定,毕竟现实生活中这种病症太稀少了,见到的大部分都是出现在艺术创作里面。 但王思离的表现症状很典型。 (本章完) ------------ 第五百四十二章:自首 “很有可能。”江复庭说道。 “如果是的话,她那个负面人格总会犯错。”白唐眼里精湛的光芒一闪而过:“王休必定会出现。” 江复庭顿时了然他的意思,只是这样他们就处于很被动的状态了,这样的话,他回过头看了眼还站在一边打量着自己屋子的周岳。 周岳显然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只是眨眨眼,屋子里的东西都没了! 全没了! 这里面还有他的大半年心血啊,他的积蓄啊! 那些用做保值的字画真迹,还有那些古董,一个个价值百万上千万的东西,就这么说没了就没了! 他失魂落魄的在这个空旷硕大的屋子里转圈,抬起头是悬高的房梁,这哪还是房子,就是一个加大版的鸟笼而已! 他就在这个鸟笼里一个人不停得徘徊打转。 那些丢失的都是他耗了大半辈子,幸幸苦苦囤积出来的。 是啊,还是他不择手段,沾了人血的钱,现在都没了,全都没了! 从惊恐的情绪里抽出来的时候,他看着这冷冰冰的房子,只觉得发凉。 几十年的心酸艰苦顷刻间付诸东流。 这大半辈子,居然就这么白活了一场,除了那个现在还被人压着查的工厂,就剩下这里这么个空架子。 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没有了任何的动力,都这把年纪的人,早就没有重来一场的劲头。 他早就不是二十几的年轻人,有那蓬勃的朝气积蓄继续去奋斗。 周岳每走一步,脚步都是发软的,每看一眼,都是心痛到骨子里的酸涩。 这些死了的人还死得有什么意义? 他这辈子活着无非是为了钱而已,钱都没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其他人面前抬起头,他的工厂现在刚好是寒冬时期,哪来的资金去周转支撑下去! 周岳感觉自己像是被活生生的脱了层皮,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筋疲力尽。 他突然就不想挣扎了,他的世界就是由金钱铸成的铁壁铜墙,现在精神的堡垒兀然崩塌,他仿佛失去了可以支撑他继续下去的一切。 所有的斗争都在这个时候显得没有意义起来。 江复庭默默得看着他,周岳的眼里像是突然熄灭了一片光,变得黑沉沉的。 他慢慢的走过去,对周岳提醒道:“王休跑了。” 周岳无神的点点头,叹道:“我看出来了。” 江复庭没有理会他现在的状态,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他间接害了那么多人性命,王休又间接毁了他的房子。 都是因果报应而已。 “王休生了警惕,不能再引第二次。”江复庭不徐不疾的说道:“在没抓到之前,你现在待哪都是危险。” 周岳似乎在考虑他话里的意思,愁着眉。 江复庭继续道:“去自首。” 说完这话的瞬间,周岳的垂在两边的手突然一颤,眼神不断躲闪着。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工厂开始被查,查到他这的事故原因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真的要他亲自去自首,他真的…… 江复庭观察着他脸上的挣扎,知道他不是全然抗拒,内心一松,“他们要的是清白。” 周岳搓着自己的衣角,这个他知道,他听到王思离亲口说的。 “还他们清白,换你余生的平稳生活。”江复庭一直留意着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周岳的动摇开始慢慢崩裂。 “或者等警察上门,收你的尸体。” 周岳还是不断揉搓着自己的衣角,越搓越用力,越快,甚至搓得指腹发烫,要着火一般。 江复庭看着他毫无动静,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 周岳后面要怎么选择跟他们关系不大了,那是他自己的事。 王休这个单子现在不仅仅是普通闹鬼的事情那么简单,不论周岳还要不要雇佣他们,白唐肯定会去收的。 王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唐肯定会去摸一下。 毕竟王休身上无缘无故暴涨的力量,连着几个鬼魂都被变异了的魂体,后面肯定会存在一些引导因素的东西。 这个和曾经那个钻入自己体内的铁块有些像,或许能通过王休身后的东西,查到自己身上铁块的来源。 白唐没有亲口跟他说,但只要自己留心观察他,以自己的了解就能猜到他接下来的打算。 他回到白唐身边,一脸淡然:“回去吧。” 白唐伸了下懒腰,身上骨头拉得噼里啪啦的响,走之前还特意跟周岳交代了下,“行,那走了啊。” 就在两个人悠然自得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周岳的说话声。 “是不是我向大众还他清白,他就真的放过我了?” 江复庭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脚步,跟着回头。 周岳看向他们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求生的希翼,只要还能活着,做什么不行? “那我不保证,但是你不这么做,他肯定要搞你。”白唐无所谓的插着兜:“这个就看你了,记得道歉的时候,也别随便搞小动作。” 他后面还特意好心的提醒了下,周岳这种人最爱唱双簧,小动作搞多了只会死得很惨。 “我知道了。”白唐毫无保证的话让周岳失望的低下头。 两人站在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个屋子有着说不出的萧条。 就在几分钟之前,这里还被装修的精致典雅,无一不透着富丽堂皇的味道,现在却是翻天覆地的,只残留一大片的白色水泥。 周岳只身一人伫立在房子的最中央,江复庭开门的时候,一阵冷风 顺着门缝吹拂进来。 刺骨的寒风卷着地上的尘埃灌满了空旷的楼房,在周岳边上一擦而过时,卷起了他的衣角,显得格外的寂寥。 等江复庭和白唐离开后没有多久,周岳一个人沉寂在屋子里。 寒冷,孤零零的。 仿若又回到很多年以前,周岳久远到被永远尘封的记忆忽然破了一个小口,这些记忆顺着裂开的缝隙,沾着时间的尘埃,一点一滴的流淌出来。 那些他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记忆。 那写他还在做服务员时被人从头顶浇灌下一碗热汤的记忆。 那些上学时被一些同学无故欺侮,仅仅是因为他们看自己不爽的记忆! 还有他读小学时寄宿在亲戚家里,天天被他们嘲笑,捡来的,没爹妈的! 就是个讨债鬼,嫌摊上自己这样的亲戚真倒霉! 他做牛做马,每天跟下人一样伺候他们,不!比下人还不如! 下人还有口吃的呢!都是些不人不鬼的日子!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啊! 这是他活了四十几年来,对这个社会的唯一领悟。 可惜了,自己就是没这个命! 他曾被人视如草芥和蝼蚁对待,所以他学会的,也只有视人命如草芥,无能之人皆是踩在脚下的蝼蚁! 这个世界没教过他爱,他又从哪去学会关心他人的生命! 那些曾经害过他的人,践踏过他的人,都还逍遥快乐的生活,因果报应为什么没有报到他们身上? 他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也挺可悲的! 周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一根接一根的猛抽完自己所有的烟,燃尽得烟蒂在地面上堆成了小山。 直到那个被他捏成满是皱褶的烟盒,一根也倒不出来的时候,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 蹲得久了,膝盖大腿有些发麻,大脑供不上血。 他脚下一软,脑袋一昏,差点又踉跄得倒回到地上。 周岳嘴角抹起嘲讽的苦笑,躲不掉的终究要来了! 警察局。 咚!咚!办公室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一个三十岁的男子,板着一张肃穆的脸坐在桌前。 男子的五官非常霸气,眉眼锐利,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像是个开过锋口的钩子,能直接将人挖穿。 他的身上穿着夹克,手边摆着一个马克杯,杯子里的水早就凉透了。 男子翻了页手头的资料,在听到外面敲门声时头也没抬:“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制服的小民警走进来报告道:“严队,有个来自首的。” 被叫严队的男子皱了下眉,拧起脸的时候,气势尤为的慑人,他语气里有些不快:“自首的你们审完记录就行了,叫我干嘛?” “严队,是个大案 !”小民警一连夸张的说道,眼里都闪着星星了:“前段时间那爆炸案,他说那个爆炸案他是主谋!” “他自己说的?”严舫放下手里的资料,抬起头。 小民警连连激动地催促道:“您快去吧,就在审讯室呢!” 虽然是大案子,但审讯的过程异常顺利,周岳基本上知无不言,就连自己做事的具体过程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怎么利用的张统和卢飞,怎么在大晚上故意将设备调松,然后又是用了什么借口将王休在晚上引到车间,产生爆炸。 所以这个案子不仅仅是因为普通的老化,而是利用设备的老化,产生的一起谋杀案。 但是按照周岳的说法,他的本意是杀王休,只是因为王林发现了他收买审核人员偷税漏税的事情。 他原本没打算带上其他人,没想到那天晚上会有那么多人要跟王休一块值班,其他伤亡的人都是无端被卷进去的。 但不管怎样,那些人却因为他的自私和狠毒赔进去了自己的性命,他们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同往常一样去上班而已,却没想到,进了这扇车间,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有个条件。”周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的靠在凳子上。 (本章完) ------------ 第五百四十三章:蛛丝马迹 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都不愿意再去争辩,他就想好好休息,不再那么费心费力的,可以闭上眼睛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他已经累了,太累了! “你说。”严舫没有直接拒绝他。 周岳忽然觉得自己一身轻松,压在身上的东西全部都卸得一干二净,他晃了下自己的双腿,抬头看着天花板:“帮我请个律师吧,再找个记者。” 严舫掀了下眼皮,打量着眼前的人,然后继续严肃的看着边上小民警刚刚记的笔录:“小周,给他安排。” 小周同志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着自家队长,“真安排啊?严队。” 严队幽幽的转过头,盯着他看:“我什么时候说过开玩笑的话?” “是!是!是!”小周同志脑袋点成了拨浪鼓,连忙答应,“那严队,我出去了?” “找个人把他带下去。”严队指了下惬意的坐在审讯室那头的周岳,“一会来我办公室。” “好的。”小周应着声,收拾好桌子上的笔录和资料率先走出审讯室。 严舫说是在办公室等着,但一直没进去,就站在长廊那,没有等太久,小周就马不停蹄的跑了过来。 “严队,你找我什么事情?”小周气还没喘完,就开口问道。 严舫双手插了下兜,询问道:“前些天有一个工厂里无血尸体的案子,是不是就这个周岳的工厂的?” 小周被这么一提醒,仔细想了下,还真觉得有点耳熟,他翻了一下自己手机里做的记录:“还真是!就他家厂子的!” “那叫张统的死者,很有可能就是他刚刚嘴里说的受贿人,而且是被他利用来杀人的人。”严舫看着小周不太确定的神情,“你一会去确认下。” “好!”小周同志继续连连点头。 “还有上次那个在死者身上发现的另外的血迹,我们是不是已经将所有和张统可能有关系的人排查过了?”严舫继续问道。 小周认真的回忆了一下:“他的亲戚朋友,包括平时上班有过争执的同事,所有可能的全都比对过去了,没有重合上的。” 严舫凝眸思索了下,眼角的精光更为的犀利,他缓缓的开口:“现在想想,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人。” “还有谁?”小周顺着他的话想了一圈都没有想到还有什么可疑人员。 “之前调查王休的死亡案件里,他还有一个女儿。”严舫不徐不疾地提醒,“听说他的女儿虽然和他不是亲生的,但是他女儿和他的关系比和自己母亲还要亲一点。” “不能吧,他女儿才16岁!”小周一脸不敢相信,他似乎还在资料上见过那个小姑娘,清清瘦瘦的,挺清纯的。 严舫面无表情得瞪了他一眼:“我有说‘就是’ 吗?” 小周同志撇了撇嘴。 “她既然跟死者可能有间接性的关系,那就存在一定的嫌疑,上她家带她来问话。”严舫冷冷得对他叮嘱道:“办案的时候,不要徒看外面,一切以最后的证据说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我知道了。”突然被训,小周有些受挫的垂下头。 严舫看他非常听话的低头认错,也不好多说什么,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正要进去时又想到什么,回头嘱托道:“记得把她另一个监护人也叫上。” “还找那女的啊!”小周一回想起上次仅仅只是去梁菊家里问话,对方就跟个泼妇一样。 大呼小叫的,完全不配合,满脑子的打麻将和钱,叫嚷的声音响彻天地,巴不得整栋楼的人都能听到。 他简直一生阴影好吗,办案碰到这种人,好好一人都能被气出心脏病来。 “她毕竟是那女生的监护人。你要一个未成年独身来局里,再独身走?”严舫对他翻了个白眼后,就“砰!”得一下把门带上。 小周同志被门带出来的风吹了一脸,吃了一嘴灰,有苦说不出。 王思离被叫来警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梁菊依旧很难搞,小周磨了半天的嘴皮子才磨过来,但她也只愿意偷偷在警局外面等着,死都不进来,除非有什么证据直接指明她有嫌疑非抓进来不可。 不然她打死都不进。 王思离的盘问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她的表现很奇怪,很多问题的回答都是忘了,不知道,不确定。性格非常的胆怯,话很少。 严舫时时刻刻的观察着她脸上的微表情,对方大多数时候露出的茫然是真实的,确实没有任何说谎的迹象。 边上的小周唰唰的快速记录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该问的问题基本都已经问完了,什么结果都没有。 严舫直接翘着二郎腿,靠着凳子上有点像个无赖端详着审讯室那头的人,“介意抽烟吗?” 王思离一直紧张得垂着头,抿着嘴,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抬起脑袋,连连晃了晃。 严舫不慌不忙的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根,小周非常有眼力见的在他掏出的一瞬间就给他点上,烟雾慢慢的在烟头上盘旋而起。 严舫悠然的吸了一口,深闷了一下,才从鼻腔里喷了些出来,随后慢慢张开嘴,非常惬意的吐着剩下的烟雾。 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在王思离身上离开过。 女生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什么都不知道,却又是真的,表现出来的神态确实没有任何破绽,虽然说人对自己不在意的事情细节会忘掉是常有的事情,但一个小姑娘记性这么差,大段大段的忘掉,正常吗? 他点 了点手上的烟灰,对小周吩咐道:“取一下她的DNA,让她回去吧。” 严舫说完这话的时候,王思离的眼睛突然闪了闪,微小的变化当然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女生的手轻颤了下,随后很快恢复了正常。 小周给外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外面的女民警当即心领神会,拿着了两根棉签走进来,“来,张下嘴。” 王思离迟疑了片刻,知道自己不可能躲掉,最终不情不愿的张嘴。 女民警在她嘴里用两个棉签都沾上唾液后,一点停留都没有就出去了。 从被提取完DNA开始,严舫就发现王思离的神情开始变得不自然,紧张得不自然,原本平静的脸上开始泛起不安和害怕的情绪。 空泛的双眼也开始飘忽不定。 严舫这会反而不着急了,王思离身上肯定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但是这会逼得太紧,只会让对方过分紧张,引起反效果。 他一点也不着急的继续嗦了口烟,将一直锁在王思离身上的视线收回:“让她回去吧。还有,技术队有没有查到监控和那些资料是被谁损坏的?” “哦。那个还没有查到,对方技术很厉害,痕迹清扫的很干净,找不到一点残留。”小周马上汇报道。 严舫没有马上说话,将剩下的烟吸完,将烟蒂在缸子里慢慢掐灭掉,随后站起来道:“行,我知道了,先让她回去吧。” 他说着拍了拍肩,离去之前,猛得回过头又多看了王思离一眼。 王思离正紧张的扣弄着手指,身体被他这犀利的一眼凝固住。 她甚至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从里到外,丑陋的,不堪的,肮脏的一面,全都被对方扒得清清楚楚。 直到严舫走后,小周给她打开了审讯室的大门,唤了她好几遍,她冻结的血液才隐隐有些重新流动的迹象。 脑子还有点像是被轰炸过的余波,恍恍惚惚的,从被取DNA开始,到那个警察在跟同事说正在查损坏资料的人,她不知道那个警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心态就开始失衡了,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但是从事后的周围环境来看,肯定跟体内的另一个自己有关系。 她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脖子上的纱布,那个警察全程都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肯定是发现什么了! 王思离的步子有些蹒跚,连怎么走到警局门口的都不知道,一直道身体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冷意,她的大脑忽然回了下神。 她魂不守舍的抬起头,望向前面的路,警局门口刚好有一个马路,一直往前延伸,这里她没有来过,通的究竟是哪她也不知道。 就像她的明天,后天,大后天。 她的未来到底会走到哪去? 那个 张统,真的是她杀的吗? 她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张统发现了她搜寻到U盘的那一刻,等她醒来后已经在自己家里的床上,脖子上残留着一个不深不浅的刀伤。 再往后面······ 最近记忆短缺的越来越厉害,那个自己出现的频次也越来越高了! 以后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没了,不经意间被她彻底的取代掉,自己就这样在这个世界悄无声息的消失? 但也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消失,也没人会在意。 她觉得自己的四肢跟随着不断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块冷却下来。 王思离走出大门,余光留意到边上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身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她明明不想回头去看,可最终心里还是有掐不死、灭不掉的、残存着的涟漪,最终迫使她转头。 别过头的瞬间,她的瞳孔不由紧缩了下。 尽管猜到了来人,可她依旧无法相信,梁菊居然会出现在这! (本章完) ------------ 第五百四十四章:是鳄鱼的眼泪吗? 一道熹微的阳光卡着层层叠峦的云层缝隙,迎面铺下了一小束,落在了那个中年妇女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休息好,王思离第一次见到梁菊这副面孔。 她只是两天没回家而已,这个女人眼眶却凹陷了一大块,浑身被消沉的黑色包裹着,暖光洒在她身上的时候,反而将她身上的憔悴映照的更加清晰了。 梁菊看到王思离从警局里出来的一瞬间,本能的抬起脚,可随后又收回去了,涌上来的欣喜被她快速遮掩下来。 几日不见,妇女以往脸上的强硬,嚣张,不可一世的气焰,不知因何消散无踪。 梁菊这次看到她时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满脸的厌恶、不耐,反而异常平静,透上了一丝旖旎的期许。 王思离同样木然的看着她,内心却荡开一圈涟漪。 自己看错了吧。 她还会这样看自己吗?她不是一直很讨厌自己吗?不是一直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了干净吗? 现在这样是因为什么,可怜吗? 是被警察叫过来,惊觉自己的女儿误入歧途,所以后悔了吗? 王思离脚跟后退了一下,梁菊还是带着一丝期盼的望着她,她看到梁菊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可是没说出来。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如果真的在意自己,那她早干嘛去了。 是不是故意博取自己的同情? 是啊!被她伤害了那么久,难道是一个委屈可怜的眼神能原谅的吗? 肯定是自己会错意了,这十几年来,自己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难道还不够了解吗? 她会做什么,她会怎么像个陌生人一样的侮辱自己,伤害自己。 或许这次只是想趁自己卸下防备,再狠狠捅自己一把刀子,效果也会更好吧,更痛吧。 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她总是对她残留着一丝灭不尽的希望,再一次次得被她亲手撕毁。 梁菊神色复杂的站在冷风里,她想上去,却又不敢上去,垂在两边的手就这么一直僵在那里,手指生硬地偷偷抬了下,却最终没有那个力气提起来。 王思离压下心里动荡的波澜,深吸了口气,将眼里亮起的微光亲手熄灭掉。 然后仿若没看到眼前的这个女人,抬起脚,头也不回的过马路。 她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高跟鞋的声音。 她听得出来身后的女人走得很小心,鞋跟每一下接触地面时的声响,控制得很小心,她听到女人跟随自己的脚步不时变化的频率。 自己的快些,她的脚步也急促些,自己走的慢些,她的脚步明显缓了很多。 两人之间就这么无言的一直吊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耳边冷风时不时的拂过,风大点的时候,就 像飞刀划过了脸颊和耳畔,割得人有些生疼。 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烦躁,身后的人已经紧跟着她穿过了三个红绿灯,可就连去哪她自己都没想好。 王思离攥着自己的手指,攥得有些用力。 她怎么还不走?她还想跟到自己什么时候? 她不烦吗! 跟得不累吗? 直到眼前迎来了第四个红灯,信号灯上一直明亮着的红色有些刺眼。 王思离忍无可忍的停下脚,突然回过头。 梁菊大概是没想到她会回头,眼里意外了一下,随后又像做错事的人,视线有些尴尬的躲闪着,像是要给自己的目光找个缝隙躲进去。 信号灯上每过一秒,就会响起一声强有力的“咯噔”声。 再过一会,缓慢有节奏的“咯噔”变成了非常急促的“嗒嗒”,催促着行人快步过斑马线。 已经是绿灯了。 王思离还是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看着愣在那里的梁菊。 她身上站着的行人,已经穿过了一波又一波,有从这边到马路对面的,也有从马路对面过来的,过来的时候,还蹙足回头奇怪的看她一眼。 然后边上的信号灯再传来有节奏的咯噔。 梁菊还是保持着那段距离,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却是流连不已。 可她越是这样,王思离心里就越是难受,越是会想起以前那些被她一直残忍伤害的事情,就越是烦躁。 她不清楚这个女人现在到底要干嘛? 但她实在忍耐不下去了,大步走过去,淡漠的看着梁菊:“你别跟着我。” “我······”梁菊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发现,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我就想看看你这两天住在哪?” 王思离漠然无神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讽刺的意味。 这是破天荒的关心自己的生活起居了,她不是一直三不管的么,她什么时候真的在意过自己有没有吃饱穿暖了,什么时候真的在意过自己活得好不好? “谢谢关心,我最近住在朋友家,你不用来看了。”王思离语气里没有一丝的感情,说完嘱咐道:“别跟着我。” 可等她过完这个红绿灯,身后的高跟鞋声音还是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铿锵有力的脚步就跟现在的她在做的事情一样坚定。 王思离忍无可忍的蹙着眉,这个女人只要一直跟着她,她就无法冷静,她摆脱不了自己斩不断的血缘羁绊,也摆脱不了女人带给过她的噩梦。 她的大部分痛苦,孤独和不安,被周围的人嘲笑,奚落,都是来源于她。 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脑子就像乱成一团的毛线。 她再次停下脚步回过头,平淡如水的眸子带着一丝厌弃:“你到底想干嘛?” 梁菊知道她没有什么耐 心,想要退缩,挣扎之间,却还是往她那边走过去。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生,小的时候,她还很黏自己,天天都喜欢求着她饱,大点了受委屈的时候会来找她,会来哭诉,偶尔会生气,会吵架。 可不管怎么闹腾,对方的眼里永远对她充满了依托,那种欢喜,那种期盼,那种依赖,什么时候就没了呢? 梁菊甚至都来不及注意从什么时候起,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已经淡如陌生人。 只想着推开她,推开她就好了,推开她就安全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但却忘了她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她需要爱需要成长。 现在面对着她的时候,就连一句简单日常的问候都变得有些难以启齿。 梁菊被王思离的疏远刺得有些眼疼,她艰涩的说道:“我就想问问,刚刚警察叫你去警局是干嘛?” 王思离自嘲的笑了下,警察为什么叫她,她难道不知道吗?难道叫她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吗? 她是在拷问自己,还是试探自己? 只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王思离还是刚刚漠然的样子,理所当然的开口:“你知道啊,为什么问我?” 梁菊有些被戳穿的尴尬,面上涌上淡淡的不自然的红晕,她的声音不同以往的尖锐,有些低缓:“那警察说的,张统的死可能跟你有关系。” 她说着,掩藏的手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目光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渴望着能从对方的嘴里得到个相反的答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王思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轻不淡的反问:“如果是,你会怎么样?嫌我给你丢人,亲自杀了我给受害者家属谢罪吗?” “我没这个意思。”梁菊迫不及待的解释道,说话时的音量情不自禁的提高了不少:“你是不是因为……你爸的死,你去找他?” 王思离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她当初约张统出来,就是为了查到点跟父亲有关的证据,但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淡淡的说道:“他死了你不是最高兴的吗?怎么现在关心他的事情了?” 梁菊被她戳心窝子的话狠狠扎了下,是啊,当初迫不及待的拿钱的是她,一点眼泪都没流的也是她。 可是她能怎么办,人家有权有钱的,她就是知道点什么又能怎么样? 她好不容易让王思离摆脱了曾经的那个男人,难道要因为一时冲动的报复,为了真相,再掉进另一个火坑吗。 梁菊大口的吸着冷风,冰凉的感觉灌进肺里,身体紧跟着涌起一片萧瑟的寒意,“你以为我愿意吗?那我不这样,我能怎么办?” “说的好像替我们考虑过一样?”王思离冷眼旁观着她痛苦的神情,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不着痕 迹的藏着锋利的刀片:“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对爸好过,对我好过?” “你除了在他忍让你,关心的你的时候,恶言相向,没有底线的骂他,嫌弃他,你还做过什么了?” 梁菊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过往在这个时候被扒得一干二净,她的眼神早就被沉压已久的无奈给淹没,一腔想要宣泄的话,又不知道怎么说:“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她说到一半声音如同被堵了块石头,哽咽了一下:“你别怨我,不对,你可以怨我,你也可以恨我,但别像个路人一样看妈妈。” 王思离目光深沉了一瞬,女人颤抖的声线一直有意无意的拨动着她最脆弱的地方。 她如果愿意早点这样,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跳楼的时候她都没想过拉自己一把。 迫不及待的将她往下推的人,不由分说辱骂她的人,一直以来对她冷言冷语的人,都是眼前这个女人。 可现在,委曲求全,摇尾乞怜的人也是眼前这个女人。 她难受的长吁了一口气,声音轻缓而生硬的说道:“我以后怎样都跟你没关系,做什么也跟你没关系。反正,你也别跟着我。” 王思离说完刚回过头,准备离开,手却突然被人大力的抓住。 (本章完) ------------ 五百四十五章:曾经的样子 她还来不及反应,梁菊就急切又慌忙的冲上来,满眼凌乱的关怀,紧紧揪住她的手:“张统是不是你杀的?是不是你杀的?你是不是真的杀了他!”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两边来往经过的人,频频蹙着眉头回头看着她们,听两人之间的对话,以为是碰上了个神经病,刻意快步远离着两人。 王思离被她捏得很用力,手腕有些疼,梁菊情绪一激动就止不住晃着她的身子,热切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她难受的挣扎了下,没有马上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说。 但她的挣脱落入梁菊的眼里就是心虚,把她抓得更紧,自我肯定了答案后,眼里的慌乱更浓重了:“果然是你杀的是吧!那你现在是不是要去找卢飞,是不是要去找周岳!你是不是要把剩下的人全报复完了?” 王思离根本不能理解她这会又在说什么,她无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找卢飞,但是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找了周岳? 她内心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王思离,带着了点你怎么知道的不解。 梁菊一副被自己说中的表情,随后更加激动起来,沉浸在她自己的慌张的情绪里,“不准你去找,听到没!不准你找!你不能再杀人了,你不能再杀人了!你亲口告诉妈妈,张统是不是你杀的,要真是你,要真是你……” 她彷徨的喃喃了下,仿若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般,坚定的看着女生:“要真是你,我去警局自首,我替你认罪!但你不能再杀人了,听到没有?!” 王思离木然的看着她。 她为什么要去杀卢飞,为什么要去杀周岳? 周岳? 她突然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她跟周岳起了点争执,然后呢?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王思离痛苦的拧着眉回忆着,脑子又空又涨,越是用力的想要去知道什么,就越乱越空。 梁菊只以为王思离是拒绝自己,“阿离,你弄不过他们的,知道吗?一个就够了,你弄不过他们的!你收手,别再报复了,万一真把自己报复进去了怎么办?” “妈不知道你是从哪知道的,你爸是被他们故意害死的消息,但妈当初那么着急的收那钱,那么着急的把那件事情过掉,就是怕你知道,怕你惦记上了,怕你像现在这样!” 女人不住的抓着她苦苦哀求着。 王思离的脑子突然一团嗡乱。 她在说什么,自己报复什么?爸故意被他们害死又是怎么回事,不是给那个黑心厂子背锅吗? 她都没听清后面梁菊具体说了些什么。 刚刚女人跟她说的所有的话,零零散散的在她脑海里断成碎片,自行拼凑着。 她的大脑再次袭来那阵熟悉的晕眩感,意识 浮浮沉沉的。 王思离不断的挣扎着,解离的感觉越来越强,她感觉到体内的那个人在拼了命的想要出来,拼了命的要取代她。 她甚至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思绪骤然一阵恍惚,她眨了下眼睛。 整个人的气质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眉宇间刹那间就凝着张扬的锋芒。 她傲然又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个还在泣然劝诫的女人。 她又想起昨天周岳又惊又疑的问她话时的样子,仿佛她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一样。 当时还在奇怪,周岳到底在说什么。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周岳啊周岳! 你还有张统,还有卢飞,你们都活该遭报应。 她残忍的勾了下唇角,有一种摄人心魄的诡秘。 昨天的事情都那样了,她就不信周岳还能在那个屋子里活下来,现在想想张统死的应该啊!自己还真没杀错! 这么一来也就只剩下卢飞了。 梁菊有些错愕的看着她身上突然变换的气势,下意识的觉得害怕和心悸,“阿离,你怎么了,刚刚妈跟你说的话你听到没?别再去找他们!” 王思离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眼神里透了层渗人的阴冷,可又觉得这女人这会看着挺可怜的,但是想想觉得她再可怜也没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家伙可怜。 她轻飘飘地“啊”了下,然后不轻不重的说道:“关你屁事!刚刚不是说了别管那么宽吗?” 梁菊有些惊异得看着她说完冷冰冰的话,转头后连半点犹豫都没有离去的身影。 她正想抬脚一块跟上去。 王思离又回头狠戾的警告她:“别跟着我啊!不然就别怪我六亲不认!” 梁菊刚迈到一半的脚,就被她恶狠狠的威胁缩回去。 一直到那个快步行走的身影越来越远,慢慢的挤进人群,最后消失不见。 梁菊忽然恍过了神,盯着王思离消失的方向,大步奔跑过去。 大概是因为上了年龄,她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像缺氧一样。 脑子一阵晕乎乎的,过往的画面如同插播的片段不断在脑海里飞闪而过,乱七八糟的毫无次序。 那是阿离小时候才学会说话,奶声奶气叫自己妈妈的样子, 阿离第一次接受了王休叫爸爸时的样子, 还有她褪去稚嫩的面孔,浮现出青涩的美貌,穿着校服第一次进初中校园时, 她撒娇问自己要漂亮的裙子,声音软糯得叫着自己“妈!” 自己多久没有听到她叫自己妈了? 画面又忽然切到了女生憎恨自己的面孔,怨毒的,厌恶的,偶尔又莫名抱有一丝希望却又被自己硬生生的打回去的! 是她逼着她别喊自己“妈妈!”,是自己撕心裂肺的将这个脆弱 的需要呵护的女生赶走的! 只是因为她胆小,无能!保护不了她! 她看到十二岁的阿离被曾经强奸过她的人侵犯的时候,看到女生脸上不知所措的破碎的哭泣的时候,看到那个男人时被黑暗席卷崩溃无望的时候。 随后那个阴狠,恶心的男人开始一次次堵截他们,为难他们,她除了说那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能怎么办! 从她开始用尽全力证明那不是她亲生女儿起,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就开始往不正常的,充满荆棘的弯路上开。 那个男人还会在背地里时不时的出现,想尽办法找他们的麻烦。 直到她的阿离真的被她亲手赶走了,直到她再也不愿意叫自己“妈”了,直到她会打架,会凶恨得将所有欺负她的人,全都揍回去,她们的噩梦才有了一点回暖的迹象。 只是偶尔的失忆,但相比她能自我保护,这些细节似乎都显得不重要了。 只是她没想到,阿离居然会走到这步路上! 不能再让她杀人了! 她现在走的路是不能回头的火坑啊! 阿离!阿离! 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爱,怎么可能真的狠的下心! 正午时,日光微斜,浓密的乌云被拨开了不少,冷风阵阵,地面上总是风云浮卷后的,一阴一白。 柔软的阳光时不时的透过玻璃洒在那张晶莹如玉的清秀面庞上,江复庭静坐在一边撑着脑袋看着靠窗闭目的白唐。 从昨天回来以后,白唐就直接盘腿入定了,中间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从来没有醒过。 小茶几上还放着他炒的小菜,端上来不久,没有凉透,白色的气体如同云烟时不时的徐徐缭绕着。 昨天看到白唐同样呕血的时候他心就揪了一下,在他的概念里,白唐是强大到无坚不摧的那种。 至少不是什么普通的鬼怪能撼动的。 他也从来没看到他受过伤,可如果是因为他不小心误入阵法造成他反噬的话……江复庭的神色暗了暗,继续全神贯注的留意着白唐身上的变化。 时间如闪电般掠过,桌上的菜慢慢凉掉,然后被人撤走,又换上了份新的。 光线再次埋回云层,看不见落日西下,但夜色如潮汐,开始缓缓覆盖上来。 江复庭听着边上的呼吸声愈发的清晰,缓慢,没有了刚开始时不时闭塞的感觉。 确定边上的人没有什么问题后,他终于有多余的心思看着手机。 登上社交软件,将未回复的信息,一一简单的回复掉,然后退出来,打开微博,视线顿时被第一个热搜吸引。 化工厂爆炸案疑似计划性谋杀案! 下面的第二个紧跟着的热搜就是:化工厂老板因良心不安终自首! 再后面还有:爆炸案主谋忏悔视频! 基本前五个全都被这个新闻的热搜覆盖掉。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周岳不是让王休背锅的吗?怎么变成了谋杀案! 他瞅了眼还静坐在边上,毫无苏醒迹象的白唐,思量了下,率先点开热搜翻看。 乌沉沉的眸子跟随着一直不断下划的指尖逐渐变得凝锐。 所以即使到昨天为止,周岳到结束的时候,都还在隐瞒着他们,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最后愿意在警局全盘脱出,全都在那个忏悔视频里得到了最终的解释。 视频里除了老老实实将自己做的恶行全部交代出来之外,剩下的大半部分,全都是对王休的道歉。 道歉了有十几分钟之久,大概是真的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栓在了这上面。 只是即便他逃脱了王休,最终还是逃脱不过法律。 视频录制的全过程,周岳都是坦然的,麻木的,脸上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像是看破了生死的那种无谓。 直到最后结束的时候,他叫来了律师做个公证,委托机构将自己的工厂和所有财产变卖掉,该回收的回收掉,多出来的就捐了。 大概也是知道这辈子进了局里,就不可能出来了,空留在外面,无人看守,倒不如卖了。 (本章完) ------------ 第五百四十六章:有计划的 这个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不少人都是替之前枉死的王休声讨的。 支持以命抵命的,将周岳往死里骂的,替王休喊冤的,甚至还有网友自发成立爱心小组,找专业的律师替王休之前被污蔑的声誉和承担的罪名讨回公道,替这个可怜的家庭做点补偿。 还有其他受害者家属自发集成一体,为自己死去的亲人出恶气。 不过他们再怎么闹腾都没用了,周岳只有这么一个,进了警局生死最终由法律裁决,没有更多的周岳供给他们,让他们发泄他们的怒意和生气。 至于另外一个受贿者叫卢飞的,则被勒令停职接受调查。 思绪从手机里退出来时,坐在窗边的呼吸声已经回归到了正常的速度,江复庭看了看端坐着的身影。 应该是要醒了。 果不其然,白唐的睫毛轻颤了下,慢慢睁开眼睛,完全修复完魂体后睁眼的瞬间,黑瞳似有精光乍现,未完全退却的浑厚鬼气磅礴一泻。 江复庭在他凌然的气势下顿了顿。 白影周身的鬼气如云烟般散去,眸子里蒙着一层的黑气也随之隐去,眼里水波流转。 对方脸上的状态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天的异样,他这才完全放下心,“伤好全了?” 白唐活动了下发僵的身子,骨头时不时发出“咔”“咯”的声音:“那必须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说着站起来,再扭了扭脖子,等活动完之后,才转而想起什么:“你昨天的伤没事吧?” “没事。”江复庭给了他一个我很好的眼神。 他虽然也有咳血,但只是身体被震到而已,根本不严重。 但要是在那个阵法里多待一秒······后果不是他能想象的。 他一直奇怪的是,阵法里的力量明明那么庞大恐怖,他居然只受了那么点轻伤。 自己心里也不确定是不是白唐在他进去的时候,就压制收手了,阵法一旦开启就不可逆,他一直怀疑,白唐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受了反噬损伤。 不过他想不到的是,已经输出的力量无法收回。 白唐听他说没事,心里揪着的那根弦也放了下来。 他自己的力量自己最清楚,更别说那个阵法将力量全都积压到了高浓度,可以把自己鬼气里蕴含的能量释放到最大。 这会忽然特别庆幸,还好当初自己聪明及时下了个双生印,不然按照昨天的意外,江复庭进去得连灰都不剩。 但双生印这事肯定不能跟他讲的,这小孩心思重,性子又闷的很。 说了,怕他把责任全揽到自个身上,心里有间隙容易生心魔,到时候因为这事急于求成,过度修炼,真走火入魔就麻烦了。 白唐无所谓的挥了下手:“那就好,我这会有点 饿,有吃的吗?” “有。”江复庭马上站起来,去楼下忙活。 中午炒的菜本来是单独给白唐留了份,等了一两小时怕放不住,分给了斜对面那家的张瞎子,晚饭又是重新炒的。 他刚好也还没吃。 江复庭看着缓缓冒上热气的锅,娴熟的把菜倒回锅里温热。 就在他快弄好最后一道菜的时候,身后忽然涌起一阵凉风。 早就习惯白唐这种懒得时候飘一下,愿意走路才走路的作息,他一边关着煤气,头也没回得问道:“怎么下来了?” 身后传来木凳在地上“嗑噔”“嗑噔”的声音,格外有节奏。 江复庭端着热好的菜,转身走向桌子。 白唐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哦,就在楼下吃吧,在楼上还要收拾,麻烦!” “没什么区别。”江复庭拿着碗筷,反正只要他在这,基本都是他收拾。 也就一层楼梯的距离而已,而且最近他体内的鬼气开始慢慢凝实起来,能用鬼气的地方基本都用鬼气顺手解决了。 一个是刚好熟练了鬼气的运用,另一面就是他自己发现用的越多越扎实,修道的速度也会紧跟着提升。 特别是这两天,吸纳的时候总是觉得触碰到了一个天花板,鬼脉里的鬼气也是充盈的塞不下更多,隐隐有一种碰到无形壁垒的感觉。 大概是要突破的迹象,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按照之前看的书上写的,可能几天后,甚至可能明天,或者下一秒,但也有可能几个月之后。 这种东西都是玄之又玄的,时候到了,修炼的条件够了,自然就突破了。 但绝大部分这种就看个人资质,资质好的基本要不了太久,资质不好的,这辈子都停留在这,都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白唐一天没吃饭,这会儿就跟报复性的要把一天的量吃回来一样,在桌子上风卷残云。 江复庭干脆把他喜欢的全都推到他跟前。 反正他也不是很饿,放下筷子后还在关注着和周岳有关的话题。 他的视线不断得随着屏幕上滚动的内容扫过,修长的睫毛自然垂落下来,就在他悠然的划着屏幕的时候,一张阴鸷满是怨恨的脸忽然从脑海里一晃而过。 江复庭的手指顿时停了一下。 女生怨毒的眼睛,发现算计她时,看向自己暴戾的眼神,还有昨天面对周岳执着的,深入根的,扎进骨子里的恨意。 如果此时此刻的王思离看到这个新闻会怎么样,光是王休不明真相的被冤枉的死去,她都能痛恨成这样。 要是看到这个,知道了王休是被谋杀的话…… 周岳已经公开道歉,而且进了警局,暂时性的算安全,张统已经死了,那现在剩下的, 还有卢飞! 按照王思离的性格,如果看到这个新闻,负面人格一定会出来! 那卢飞很有可能,就有危险! 白唐吃到一脸满足才察觉到边上的人不对劲,停下手里的筷子:“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江复庭斟酌了一下,才抬起头对白唐说道:“爆炸案是有计划的谋杀案。” “啥?”白唐手里的筷子掉了一个,往边上滚了几圈。 他就养护个魂魄的时间,剧情发展就这么迅速了么? 江复庭看着滚到自己桌边的筷子,拿起来抽了张纸擦了一下,给他递回去,眼神示意他没听错。 “啊!”白唐接过筷子,万万没想到的感叹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他感慨完,旋即想到什么:“对了,那小姑娘要是知道了,不得又要去找那周岳麻烦。” “周岳暂时安全。”江复庭对上他好奇的眼神解释道:“他自己去自首了,现在在警局。有个人,是可能危险。” “还有谁?”白唐听到他这话,渐渐失去了吃饭的胃口,他原本还想着昨天的事情后,王思离那刚好可以消停段时间,他刚好有时间去下面再问问这种事情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可现在连给他们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又马上冒出这样的事! “前天我们见过。”江复庭缓缓说出两人都知道的名字:“卢飞。” “哦!”白唐又叹了一下,想起了他说的这个人。 这人好像还有个女朋友来着,那天还很不巧的被他们赶上了大型分手现场。 “如果抓王休,这是一个不需要我们去引,就会出现的机会。”江复庭看着他玩转着筷子的手,提议道。 而且还是唯一的。 假设王思离的负面真的想要替王休报仇,那这最后一个人她很有可能会想办法去杀,到时候王休必须要替她收拾残局。 何况王休昨天也才受过伤,伤势还特别严峻,他恢复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有白唐那么快。 如果这个时候他迫不得已出现了,还是最好抓的。 他虽然不知道王休昨天逃跑的时候使用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手段,但外借的力量绝不可能短期内一直使用。 白唐没有立马回应他,王休身上的不确定因素确实太多了,到现在他们还没摸清楚对方昨天依仗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却也是抓王休的最好时机。 何况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小姑娘再去杀一个人吧。 江复庭沉静的看着,对方正撑着脑袋,冥思苦想着,他也没催促。 隔了一小会,白唐才慢慢说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跟我实力的悬殊性了,在这种差距过大的情况下,他只要察觉到我的存在会马上遁地而逃,绝无多留的可能。” “而且他身上没有鬼气,非人非鬼,我也不能断定他的行踪。” 白唐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江复庭已然很清楚了,如果要去,后面的行动他就要完全靠自己,白唐不能出现,否则王休警觉,他们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我一个人可以。”江复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非常坚定的说道。 这样的魂魄在外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何况王休的魂魄身上肯定也藏了什么东西,是好是坏不知道,但是王休表现出来的至少不是好处。 就像一个威力无时无刻在增长的炸弹,放任不管,就是养虎为患。 “行。”白唐对上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决定好了的事情肯定是拗不回来的,只能答应道,“不过话还是说在前头,我会在远处盯着,如果遇到意外就马上撤退,不能停留,明白吗?” “我知道。”江复庭说话的时候没有刚才绷得那么紧,大概是因为白唐答应的很果断。 或者每次对方对自己认真关怀嘱托的时候,会让人下意识的暖心。 “那就好,要是被我知道你遇了危险还逞强的话……”白唐故意危险的眯着眼,手指指着他,脑海里翻找着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话。 江复庭不假思索的接上:“我认罚。” (本章完) ------------ 第五百四十七章:离别前夕 “好,那到时候别怪我抽你啊!”白唐的食指对着他点了点,身体还是懒懒散散得靠着桌子,眼眸却闪过一丝凌厉。 江复庭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眼角反而温和了下来,“恩”了一下。 话已经说成这样,白唐迫于无奈勾了下手指,鬼气如丝线般一涌,眨眼间,他时常佩戴的破布袋从楼上自行飘下来,里面残留的最后一滴属于王思离的血液漂浮而出。 白唐手印一掐,鬼气再次渗入血液里融合在一起,不多久就化成了一条暗红色的细线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心意一动,顺着楼梯口延展出去。 “走吧。”他站起来说道。 江复庭点了点头,快步跟上去。 暗夜已经彻底降临,道路两边霓虹不断交错着,城市马路两边的大树上,已经挂满了节日的彩灯,伫立的路灯上,两面各自垂着红灯笼。 暮色降临的一瞬间,灯笼如同浪潮从每一条街头一重又一重的亮到街尾,犹如一条红色的长龙,横的纵的,一排排的蔓延开来,然后交错在一起,点缀了整座城市。 在深幽的黑夜里和彩灯融在一起,带着说不出的喜庆和暖意。 不论哪一年,挨着节假日的前两个礼拜,过节的气氛就开始烘托起来了,每到这个时候,反而让人对于过年的那一天变得更加的期盼。 王思离打着车快速得急骋过每一条街道,最后停留在了熟悉的金碧辉煌的会所门口。 她下了车冷眼看着上面的彩灯,张统死后她还以为她再也不会来这个地方了。 没想到啊! 她嘲讽的笑了笑,捏紧了自己手里的包,没有一丝迟疑的往里面走进去。 就在她进入会所的时候,又一辆出租车停在会所门口。 一个中年妇女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进去的背影,缓缓的下了车,带着艰难的心情小心翼翼得跟了上去。 这次王思离没有直接去会所的舞厅,她看了下手里的短信,直接走向一楼大堂,那里有个外包的咖啡店。 在这个地方喝咖啡的人并不算太多,她进大门的第一眼,就搜索到了自己要见的那个人。 女人的妆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在看到她的瞬间,扬起妩媚的笑容,对着她挥了下手。 在她的印象里,李姐不管任何时候一直都是惊为天人的,世故老成的和身边的人相处,即便是面对那些恶意刁难的客户,她都是游刃有余的。 王思离傲慢的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李姐看她的眼神诧异了一瞬,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光从对方走过来的气场来看,就知道今天过来的王思离不是那个怯懦巴交的人。 她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拨了下散落在胸前的卷发,即便是简单的小动作,神态举止 间也是风情十足。 她对着放在王思离位置上的热咖啡,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问道:“你找卢飞做什么?” 没有忸怩,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问话,直接了当的进入主题。 王思离对于她一张嘴就是这么直白的探问,没有丝毫的畏怯,她在座椅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了下,“弄清楚我爸的死因到底怎么回事?” 李姐脸上的神情没有太过意外,只是看向王思离的时候颇有感慨,目光里染着一丝说不出的怜爱和疼惜。 王思离知道她会这样看自己,完全是因为出于对身体里另一个自己的心疼。 那个自己还挺依赖她的,将对方的温柔当成缺失的母爱来弥补。 她突然笑了一下,感觉另一个自己就像个没吃过糖的小孩,到处找糖吃,找了个好吃的糖,就来者不拒。 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嘲弄的味道。 李姐收回打探的视线,语气里透了点无奈,“上次的张统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那天晚上你叫我支开他们,不是单纯找证据那么简单。” “那次是意外。”王思离对于她没什么好瞒的,她向着自己的另一面,根本不可能出卖自己:“失手误杀而已,但是没想到也没杀错。”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悔意,神色里依然只有对他们的怨恨。 “你……”李姐没有料到她会干脆成这样,深吸了口气,闭了下眼睛:“要是被发现,你准备怎么办?亡命天涯,还是自首?你想过你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吗?” 王思离顿了下,她从来没想过逃亡,但也没想过自首,以后的日子更不可能想过。 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报仇,如果真要抓那就来抓吧,她云淡风轻的说道:“我就等他们过来。” 无所谓的样子跟说误杀时的口气一样。 李姐看着她满是恨意的脸,言语里却是说不出的豁然,突然涌上一个可怕的念头,可又随即将这个想法快速熄灭掉。 不,不可能! 她迟疑了下,目光闪烁着,试探性的开口:“新闻上都已经将王休的事情交代清楚了,你找卢飞只是为了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个答案吗?” 王思离毫不回避的对着她:“没错。” “那得到答案之后呢?你又打算怎么样?”对方的执着像是扎入深处的树根,无法撼动,李姐有些感慨得看着她。 王思离沉默了一瞬,然后嘴角勾起张扬动人的笑:“我能怎么?” 既然去找卢飞,那就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放过他。 李姐没有再问其他任何问题了,王思离的答案像是气泡隐隐浮出了水平面。 她说得再多也没用,最终无可奈何的点了下头,站起来说道:“我知道了,你等我下。” 随后她走到一边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 她手上刚好有存过卢飞女朋友的电话,那会还是因为卢飞来场子里玩,被女朋友发现了,处理事情的时候,她女朋友还挺给面子的,两人没那么对头。 她一直都是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的原则,顺手存了对方的电话。 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后,打探出自己想要的问题,再客气的挂了个电话。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她留意到摆在王思离面前的咖啡一口都没有动过。 她拿出手机将地址给王思离发了过去,听到对方手机提示铃响了一下,才故作潇洒的甩了下头发:“行了,发给你了。” 王思离看了眼短信内容,站起来难得客气的和人说话:“谢了。” “客气什么,你既然叫声姐了,我当然是把你当亲妹妹看的。”李姐对着她非常温柔的笑了笑,她说的这话是真心的。 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姑娘的时候起,她就有种说不出的眼缘,她甚至都怀疑,上辈子她们两个人大概真的是亲姐妹吧。 “还是谢谢。”王思离说道,“不过,我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你了。” 李姐继续浅浅的微笑着。 她当然明白,只是没想到,相识了两年的人,这会居然真的要分开了,她忽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回不回来找她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现在也就简单的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如果没被抓,那就好好逃亡,如果被抓了,就好好改造。 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另一面那个她也坚强点就好了。 虽然她们之间相处的时间不多,说的话好像也不太多。 她跟她一样,都是家庭不太幸福的人,都是孤孤单单长大的人,所以每次看到她总是会特别感同身受。 这个城市看着很大,人很多,很繁华,但是像她们这样终日蛰伏于黑暗里的人,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丝毫的温暖,也从未渴望过感情这种奢侈的东西。 现在好不容易对一个人产生的亲近感,现在却又要被生生剥掉。 前面见面的时候还好,这会真的分开的时候,却反而舍不得了。 李姐那双妆容精致的眼睛忽然有些泛红,她张开胳膊,吸了下鼻子,压着声音里的不舍:“能不能抱一下?反正最后一次了。” 王思离本来脸上还有些不耐,想要拒绝,但就在对方眼里泛起若有若无的水汽时,她动容了。 “好。”她不情不愿得低声应着,走过去双手拥住她。 熟悉的香水味包裹着自己,唤醒了另一个自己跟李姐接触时,残留在身体上的记忆。 女人的身体很柔软,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扑面而来,让人无法拒绝。 对方的体温温 暖着自己的时候,她感觉到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突然开始挣扎。 王思离迅速推开她。 李姐忽然被推开,脸上还残留着些猝不及防的错愕,随后又被她快速得收敛起来。 “我走了。有机会……”王思离话说到嘴边又及时收住了。 她看了女人一眼,对方的神情还掺着点些许的不舍,王思离一反孤傲决然的样子,头也没回的离开。 夜色如墨一般深沉,冷意渗进了空气里,就连灯火连篇的红色都变成了冷调的红。 点在黑暗里,尤为突兀,亮得有些惹眼。 江复庭和白唐跟到半路的时候忽然发现指引的鬼气非常急速的变了个道,大概是在坐车的路上,一直等到对方的移动速度变得正常以后,两人直接瞬移过去。 两个人出现的地方刚好是市区里一个商业广场的对面花园里。 幸好这会夜色浓厚,在花园里的人也不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边上会突然多出来人或者少掉几个人。 两人顺着鬼气的指引向前走着,慢悠悠过着马路,就在刚好停留在商业中心正大门的入口时,江复庭猛地拉了一下身边的人。 (本章完) ------------ 第五百四十八章:真买! “怎么了?看到人了?不对啊,距离还在前面吧!”白唐莫名的回头看他,还以为自己弄错了,又瞅了眼自己手里的鬼线。 没错啊。 江复庭将他往边上拉了拉,找了一个比较大的石雕躲在了后面,指向右前方一个商店门口的墙角,“看那。” 白唐顺着他的视线望了望,是一个卖高档表的商店。 透明的橱窗间还有一堵瓷砖做的门店隔层,但显然这家店比较大,连着几个橱窗都是他们家,橱窗之间的隔墙,全都被打通了,里面的黄色暖灯,照得亮堂堂的。 一个中年妇女此刻正鬼鬼祟祟得躲在那个瓷砖做的隔墙后面,小心翼翼得对前方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白唐显然不认识这个人:“怎么?没看到她啊?” 江复庭又指了下那个偷偷摸摸的中年妇女,等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白唐没见过她,最近老跟他呆在一起,很多事情都下意识的默认他什么都知道了。 江复庭清了下嗓子,有些尴尬的解释了下:“她是王思离母亲。” “她妈妈跟踪她?”白唐有些诧异的说道。 江复庭多观察了一下她的举止,才点了点头:“恩。” 他对王思离的母亲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上次在学校逼着女儿跳楼的事情,这种形象任谁都不敢忘记。 他还清楚得记得,她母亲像个疯子一般在楼下催促着,不顾形象的大喊着,说着那些扎心窝子的话,完全不念及那会站在楼层边缘摇摇欲坠的女生。 那她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准备干嘛? 看起来又确实是在跟踪王思离没错,可她母亲……应该是很厌恶她才对。 但这回看到她却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 妇女俯在砖墙后面的动作很小心,深怕被发现,然后走出来蹑手蹑脚的继续跟上去,她的步子小而细碎,紧绷的胳膊无一不透露着她紧张的心情。 可即使隔了十几米远,还是能看到对方眼里藏着的关怀。 白唐看着远处妇女紧张而缓慢的钻进商场的大门里,突然啧了一下:“多了一个人有点麻烦啊!她是不是也知道她女儿的事情了?” 江复庭思虑了一下,凝眸看着大门的方向:“有可能。” 但是她母亲不是连她死活都不管么,居然会来关心她? “还继续吗?”白唐迟疑了下转头询问他的意见。 多一个人不是一般的麻烦,原本的情况就已经够复杂的了,江复庭不仅仅是要抓住王休那么简单,他还得想办法护着卢飞和王思离的安全,光是这样就精力难分。 可现在又搀和进一个人来。 江复庭目光深沉的看着梁菊彻底进入商场里,“继续。走吧。” 晚上逛商场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容易跟丢,但 也容易替各自打掩护,江复庭两人完全不用担心跟丢的问题,借着人群快速得跟上去。 直接超过了梁菊的速度,停留在离王思离大概十来米的地方。 “不能再近了,再近容易被王休察觉。”白唐开口提醒道。 江复庭跟着放缓了脚步,紧紧凝视着对方的背影。 王思离的行走方式跟他们很像,基本不会看两边的商店,一直认真观察着前方的人影,偶尔会有人突然挡在她眼前的时候,她会赶紧加快脚步绕过眼前的人。 步伐时快时慢的。 “她在跟踪卢飞。”江复庭非常肯定的说道。 白唐慢悠悠的走着,插着兜想了想:“要不要直接越过她,找到卢飞,先提个醒让他有点防备。” “也可以。”江复庭看着前方在人群里灵活穿梭的背影说道。 让对方有个警醒,毕竟王思离身上有王休在,如果他们想速战速决的话,那到时候能不能赶上时间救到他都说不准。 多个防备,多个活命的机会。 就在他们准备加快脚步的时候,一直在前方左右乱钻的王思离却突然回过了头! 江复庭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在快要和对方接触上的一瞬间,胳膊被人大力的一拉。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身边的人猛得拽进了边上的商店里,路上还不小心撞上了两个路人。 被撞得两个人满怀怨气回头看向他,正准备开喷的嘴像泄了气,一脸勉为其难的闭回去了。 江复庭定了定神,看向不少人来来回回经过的长廊:“她发现了?” “应该没有,如果发现了肯定会找过来。”白唐装模作样的看着衣服,“应该是王休察觉不对,提醒的。” “不能跟了吗?”江复庭拧着眉问道。 “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她在跟的卢飞,我们只要知道卢飞在哪就行。”白唐时不时的扒拉着挂着的衣服。 别说,这衣服版型还挺可以的! “没来得及看。”江复庭看他挑衣服挑得还真挺来劲的,“要买吗?” 他正好一眼抓到白唐刚刚掀过的衣服,快速抽出来,白唐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嘛。 江复庭拿衣服在他身前比了比:“这个挺适合你的。” “真买啊!”白唐只是因为这会引起了对方警惕不好出去,所以等在这里闲得发慌顺手看看,没想到他真说买。 “买吧,反正都来了。”江复庭平淡的说道,让边上的服务员包起来,准备去刷卡。 这么墨迹一下,等他们再出来的时候,王思离已经消失在人海里了。 江复庭看了眼白唐手上的线,“直接看看在几楼吧。” 白唐心意闪动的瞬间,鬼线直接浮空而起,穿过了空气,停到了二楼,但还在缓缓移动 。 看着鬼线攀延的方向,江复庭捕捉到了站在电梯上的王思离,后者的目光一直仰头凝视着最顶层。 他想了想说道:“直接去五楼。” 随后两个人直接钻入了没有监控的墙角,下一秒就消失在空气里,仿佛之前没有存在过一样。 再次出现的时候,是五楼的墙角。 江复庭走到长廊时,正好看到快到三楼的王思离,“她上来了。” 白唐已经撤回了手上的鬼线,反正这会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他跟着扫了圈五楼的人群。 商场的长廊是一个闭合的环形设计,中间是镂空的,顺着长廊的扶手往下看,可以看到一楼地面上来往的人群。 环形的宽度很大,拉成一个非常长的椭圆形,分了A区和B区,每一区占地面积非常广阔, 五楼基本上都是玩的和吃的,大部分的年轻人也都喜欢聚在这上面。加上现在商场做活动,人也比较多,茫茫人海还真有点难找。 江复庭顺着王思离在电梯上一直观察的方向看过去,他对卢飞的印象不算太深,也就是那天走道里看到的侧影而已。 不过他要庆幸的是,王思离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锁定到目标的一瞬间,目光里是掩不住的灼热。 江复庭透过她的视线,确定到了一个比较相似的背影,跟着模糊的记忆比对了下,拉了下白唐:“找到了。” “在哪?”白唐跟着他的视线一块看。 江复庭指了下夹在人群里手上捧着爆米花的黑外套男人,那人正站在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方向,身子靠在围栏的扶手上,难怪王思离能看到他。 他边上还跟着一个女人,交谈几句后,又调了个方向行走,两个人走的方位刚好是远处一个非常瞩目的真人大型密室逃脱。 “直接去那店里吧。”白唐提议道。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在店里守着也不会太过于突兀。 赶到店里的时候,两人又装模作样的翻着放在架子上的各种剧本介绍。 “你好,请问你们有在网上预约的吗?”一个长相清纯的妹子在看到两个帅哥进店的一瞬间,连忙殷勤的上来介绍。 江复庭看了下手里册子,简单翻阅着,余光却透着玻璃墙打量着慢慢往这边接近的卢飞,“没有。” “那可能需要排队等哦,现在的房间人数都已经凑满了,拼不了人数了,可能要等1-2个小时。”美女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十分甜美的介绍着。 “那么久。”江复庭假似不满的蹙了下眉。 “是这样的,我们这个是大型的有真人NPC的主题,一个主题的游戏时间是两个半小时,有些房间已经开始了一会,但还得要差不多那么长的时间。”美女看他脸上有 些不快,连忙解释道。 江复庭留意到卢飞已经走到这边,对店员说道:“我先挑选。” 然后胳膊碰了碰白唐,脑袋对着角落里的座位扬了一下:“我们坐那看。” 两个人屁股刚在位置上坐下,店门再次被人推开。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另一个守在前台的店员看到来人,抬头问道。 “有的!”卢飞边上的女人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看。 前台顺着她手机上的内容在电脑上搜索了下,确认道:“汪女士,您好,您预约的是五颗星难度的《十八层高校的跳楼女生》,该主题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可参与游戏人数2-5人,您现在预定的2人就开始是吗?” “对!”女人一脸兴奋的说道。 “好的,离主题开始时间还有十分钟,您先坐在那边休息,一会到时间会有工作人员叫您。” “好的,谢谢了。”女人挽着卢飞的手往座位这边走,脸上的兴奋从进店的那一刻开始,就怎么也按不住。 白唐将介绍手册全部摊开挡着自己的脸,小声对边上的人问道:“这两人不是分手了么?怎么又一块出来玩了?” 江复庭眼神装作无意的扫过两人腻在一起的方向,不咸不淡的开口:“可能和好了。” (本章完) ------------ 第五百四十九章:密室游戏 白唐又瞅了眼窗外假装看风景,其实是看王思离来没来,“你提醒还是我提醒?” “我来。”江复庭说完就站起来,朝他们那桌走过去。 汪婷正坐在位置上,翻动着主题册子的时候,情绪还很高昂的跟卢飞讲着和他们预约主题有关的事情。 “网上说这个主题特别刺激,剧情设计和道具各方面都特别逼真,里面破解的线索也很刺激,听说这个故事还是根据现实案例参考来做的!” 她说的正眉飞色舞的时候,视线上方突然遮下一块阴影,她还以为是工作人员,抬起头正想问怎么了。 看清眼前的人时,眼神忽然一滞。 一张凝着冰霜的帅气面容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轮廓分明,五官立体,张扬又精致的美,却又不失男性的味道,墨般深邃的眸子像是能将人深深的吸进去。 卢飞对于自己女朋友的反应和突然出现的充满威胁性的男性非常警惕,他下意识的搂了下汪婷的肩:“有事?” “打扰了。”江复庭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然后指了下坐在位置上笑如春风的白唐:“我和朋友来的,听你们刚刚说的主题,想了解下。” 似乎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卢飞顺着他指的方向往白唐那看过去,位置上的男生笑得人畜无害,他如果再板着一副脸孔反而显得自己像是故意不友好了。 “哦。”他恍然的叹了下,眼里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有敌意,但是手还是搭在汪婷的身上:“这个主题是我女朋友挑的,我不懂这些,只是陪着她来玩的。” 汪婷显然没有想那么多,突然见到这么一个大帅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惜就是看着年龄有些小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忽然被人一捏,就知道某人在吃暗醋,飞瞪了边上的人一眼,然后翻到册子上面自己挑选的主题,递给江复庭看。 “喏,这上面有介绍的,因为这家店的主题都挺大的,大部分参与人数规定6人起,时间也长,就这个故事难得没那么大,而且故事很刺激,特别适合小情侣。” 江复庭顺着她指的故事梗概看了眼。 假装明白了的点点头,他挑了几个关键词问道:“根据现实背景改编的?” 汪婷兴奋地点着头:“听说是的,他们家店铺评论下面还有人科普的,好像是二十年前的高校,一个女大学生跳楼的故事,当时因为什么误会,从九层的综合楼楼顶跳下来自杀了。” 江复庭做出一副面露难色:“真实故事不忌讳?” “故事是这个故事,鬼神什么的都是假的!后面以讹传讹的肯定都是编的呀。”汪婷没想到他还较真,看着对方担忧的神情没忍住笑问道:“你不会真信这些吧?” 江复庭侧过身,又指了下白唐:“我朋友信这些。” 随后深幽的眸子再看向座位上的两人时,带着点渗人的凉意:“很多事情都是科学解释不了的。” 就在汪婷背脊被他盯得下意识发凉时,江复庭已经顺手掏出了手里随身带的符咒,这些符纸已经是他重新画过的了,用的不是朱砂,而是根据白唐的叮嘱,第一次使用了自己身上的浊气绘出来的。 不同于鬼气的力量,画完以后看似无形,里面隐藏的力量却是普通鬼气的数倍不止。 按照白唐的说法,鬼气对于王休没有用,现在唯一能试的就是他自己身上的浊气,毕竟当初和那个道士对峙的时候,这个东西爆发出来的力量是与众不同而且心惊的。 当时他身上的浊气确实也和那个奇怪的铁块契合上了。 汪婷和卢飞两个人打死都想不到这个看似一本正经的帅哥还真从身上掏出来几张黄符,重点是上面什么图案和内容都没有。 “这个他带的。”江复庭非常大气的直接给了他们几张,“送你们一些。” 汪婷的笑容尴尬地有些僵硬,没想到对方会那么认真,“谢谢你的好意,我就不用了吧,我和男朋友都不信这些。” “玩的时候可以求心安,通关更快。”江复庭顶着一张非常正经的冰山脸,泰然自若的推销着,毫无违和感,脸上自然的没有一丝崩裂的痕迹。 真的跟什么样的人带久了,自己都要被同化掉。 汪婷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管他真的假的。 她看评论的时候,百分之八九十的网友都是吐槽里面的道具和装扮都特别逼真特别吓人。 要真这样的话,拿个假符当自己的护身道具,给自己加油打气,还真可以。 重点是对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忽然一下盯着自己,好像自己身后真的有什么东西一样,越想越渗得慌,全身鸡皮疙瘩一下子全冒出来掉了一地。 这样一想,她也没有再拒绝,一脸客气地笑道,伸出手接过来:“那就谢谢你了。” “不客气。”江复庭说道,转而又想到个重要的问题:“假如游戏过程出意外怎么办?” 汪婷没明白他说的意外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又反问回去:“你指的是太害怕玩不下去了是吧?” 江复庭点了下头,勉强算是这个意思。 汪婷视线瞅了眼坐在位置上的白唐,掩嘴笑了下,猜测着:“你们是第一次来玩吧?要是中途实在玩不下去,可以叫停的,说出自己的位置会有工作人员专门带你出来。不过出来的话,就算游戏结束了,店家是不会退钱的。” “这样。”江复庭应着声,关注着挨着门口墙面上的时钟,这样如果中途真的 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也不至于一直被困在里面。 就是现在不确定王思离是会一直在店外守着他们出来,还是直接让王休一个人进来找机会下手。 “谢谢了。”他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礼貌性的点头浅笑了一下。 汪婷被他突然勾起的唇角摄了下魂,还不等她回过神,江复庭已经迅速得板回脸孔坐回到白唐边上。 有些话不好说的太直接,太明显,不然听得人只会以为你是疯子,他能做的就是这样,点到为止,但是比什么都不说好,至少在那两个人心里埋下了心理暗示,玩游戏的时候就会时刻提防着。 “好了吗?”白唐看着他拉开凳子坐下后,问道。 江复庭不经意的瞥了眼卢飞那边的桌子,对方说话声音明显比刚才低很多,在小心的窃窃讨论着什么。 “恩。”他淡淡的应道,然后看了眼窗外:“王思离到了吗?” “到了。”白唐撑着脑袋,侧过头直接看着他,后脑对着窗外。 江复庭别过头的时候,那张清秀的脸就贴着他的手边凝视着他:“她在哪?” 白唐伸出手指,凭着记忆挨着自己头发小心往窗外戳了戳,然后迅速收回手。 江复庭照着他指的方向快速扫视过去,一眼就捕捉到对面长廊里的瘦瘦的女生身影。 离他们还是挺远的,如果过来还得顺着椭圆形的长廊绕过来,但是这个位置确实好观察这边的动静,只要卢飞出去了,王思离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看样子是没打算直接来这边店里。 “她什么时候到的那?”江复庭余光一直锁着那边的身影,皱了下眉。 如果到了已经有一会了,那刚刚自己走到卢飞那桌的时候,很有可能被看到了。 “刚到。”白唐猜到他这会心里在想什么,“她站在那的时候卢飞已经进店了,这个玻璃是单向的,可能是为了保持神秘感,外面看不到里面。” 他话刚说完,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就从外面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卢飞跟前:“您好,您预约的主题马上就开始了,请将随身物品寄放到储物柜里面。” 汪婷立马站了起来,急得一刻都不想多等,脸上全是对游戏的期待。 她拉了下比较淡定的卢飞:“走走,快点把包和手机放了,轮到我们了!” “手机也不能带?”卢飞显然没想到玩个游戏还那么麻烦。 汪婷还没等工作人员开口,抢着人家的工作台词率先解释道:“那不废话吗?这个游戏是闯关的密室游戏,拿着手机查攻略怎么办!那不就一点意思都没了。” “那万一有什么弄不清楚的,或者。”卢飞说着莫名其妙的想到刚刚江复庭说的话:“万一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 怎么办?” “人家店里会给我们对讲机的,有什么问题用对讲机联系就行。”汪婷再次抢了正准备开口说话的工作人员的台词。 工作人员被抢得只剩下笑:“这位女士说得没错。” “行吧。”卢飞想到玩游戏而已,还那么多事,脸上有些不耐烦,将自己的钱包和手机交给汪婷。 汪婷跟着人存好东西,拿上储物柜的钥匙,停在门口对他招了下手:“走吧,去密室。” 工作人员客气地给两人打开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卢飞一脸无奈的插着兜,跟人走上去,明显就是为了赔罪讨女朋友欢心才专门陪她过来的。 “居然是在外面?”白唐看着两人在门口远去的背影说道。 “恩。”江复庭应了应。 这种地方他也没有来玩过,不过进这家店的时候就觉得少了点什么,接待的空间就跟普通奶茶店的大小差不多大,外边上的前台,往里面就全部都是给等待的人提供的座位。 连一扇通往密室的门都没看到过,他原本还在疑惑这样的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有密室的样子,现在就知道答案了。 (本章完) ------------ 第五百五十章:提示 等到卢飞和汪婷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的时候,一直锁定在对面的余光突然一凝。 王思离开始动了。 她走的方向应该就是卢飞要去的密室的方向。 在她走后没有十几秒,后面又紧跟着一个中年妇女走到了她刚刚停顿的地方,而且还在继续小心翼翼的顺着她走过的路往前走。 江复庭拧着眉,看着妇女又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下意识的感觉事情有些麻烦。 坐在边上的白唐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册子,站起来说道:“先去找下那个密室在哪。” “恩,走吧。”江复庭拎起放在地上的包装袋。 白唐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东西,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然后左右环顾了下,确定没人,直接将纸袋塞回到自己的破布袋里。 江复庭瞅着他什么东西都会往那里面塞,一脸无语。 这袋子里面得多乱,死的也装,活得也装,衣服也装,里面还装过血,装过恶灵。 他不怕把衣服弄脏么。 但送给他的就是他的东西了,自己也不好多问。 两人走出店铺直接按照卢飞刚刚走的方向慢悠悠的溜达了过去。 密室的位置离店铺并不远,不过两人在看到密室的瞬间,还是被这个规模震惊了一下。 难怪会说大型密室,是有原因的。 从他们出店门开始,就是扶梯,往前走至少经过了两个紧急安全通道,跨度很大,根据指示牌这一片都是属于这家店的密室。 “那么大!”白唐看着后面贴着的一大片都是密室的广告纸,他们这走下来商场这块区域至少三分之一都是这家密室。 “恩。”江复庭慢慢打量着边上的环境,直到他们终于走到前边风格截然不同的店铺,才停下脚步。 每一个密室都是按照主题分割的房间,他们一路走下来,不同的主题间是有公共通道的,和电影院的影厅分割有些像。 密室的出入口都会有各自的工作人员守着,出口那的工作人员手上拿着对讲机,偶尔会针对玩家弄不明白的地方,给适当性的提示。 入口处挂着主题的名字,防止玩家走错自己玩的房间。 两人拐进公共通道的时候就已经有那么一点的氛围了,这里的人很少,除了进去和出来的玩家,没有多余的人会干站在这里。 通道的灯光非常幽暗,应该是为了烘托气氛,故意使用的这种,而且通道间的距离也不宽,走路时的回音效果也非常好。 江复庭一路下来已经差不多经过了四个主题的密室,全部都是恐怖类的,隔着厚厚的墙,能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重又一重的尖叫。 按照主题之间的间距长度来算,一个密室占地能有两百多平,确实很大。 越 往里面,光线越昏暗,快到底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光线,是声控灯,随着他们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才会亮起来。 耳边时不时得缭绕着延绵婉转的音乐,很有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留声机的味道,声音透着强烈的年代感,放出来很沉闷。 仔细听是一首女人唱的歌,唱得是什么已经有些失真了,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像是卡碟了一样,卡顿的时候带着空气里的“沙沙”的声音。 有的时候“呲啦”“呲啦”的,曲调和歌声很凄苦,时不时掺着恸哭的抽泣,和背景音乐融合在一起,显得尤为诡异。 然而这只是密室外面的通道而已。 越往里面的应该是越恐怖。 走到底以后还有一个很小的拐角,转过头就能看到一扇做得锈迹斑斑的门,带着暗红的颜色,不知道是血的颜色还是铁锈的颜色. 江复庭的脚步下意识的顿了下,抬头看着上面的指示牌《十八层高校的跳楼女生》. 这个指示牌和其他的指示牌也有些不一样,牌子已经很旧了,就连上面介绍的文字线条都是歪歪扭扭,不太清晰的,像是写了很久,字迹蒸发掉了一些。 字迹的边上映着几滴血迹,细长的垂下来,然后凝成一个圆圆的小点,像是真的在流淌一样。 “做的很逼真啊!”白唐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感慨道。 一个工作人员守在门口垂头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只手里捏着对讲机,另一只手捏着手电筒,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一般。 无声无息的,像个死人。 就在这个时候,守在外面的工作人员突然打开了手上的手电筒。 电筒上的白光对着他自己的脸,从底下“唰!”的一下往头顶上照。 那张苍白的脸突然被强烈对比的光影衬得更加明显,双眼缓缓流下鲜艳的血迹,双目骇然的凝视着他们,阴恻恻的笑着。 耳边的诡异的背景音乐突然被放大,女人凄苦幽唱的声音更加高亢冗长。 江复庭正要迈开的脚突然停住,观察着眼前的人。 男人双目无神浑浑噩噩的又收回视线,毫无反应的定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江复庭发现工作人员的异常,问向身边的人。 白唐不徐不疾的走过去,指点在对方额心点了一下,“入了鬼障。”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鬼气如同丝线在对方身上缠绕着,男人没有聚焦的眸子忽然异常痛苦,剧烈挣扎着,像是忍受的极为难捱,紧接着对方的额头里被突然抽出一丝无形的诡异力量,随后瞬间消弥。 男人迷茫空洞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他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随后发现手里的手电筒怎么亮着,按了下开关键。 手电筒关 上的瞬间,背景音乐又变回了刚才的正常音量。 江复庭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居然不是普通的手电筒,还顺带了控制背景音的装置。 “对了,你们来这是干嘛?预约了吗,这场结束收拾完道具,差不多要两小时。”工作人员看了看手机时间。 “我朋友好奇,先看下。”江复庭站在通道里对着两边的墙面左顾右盼的,随后问道:“这个主题已经开始了吗?” “哦,刚刚已经开始了。”工作人员先半信半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两人什么时候出现的都不知道!他记得刚刚明明······ 奇怪,刚刚发生什么来着?就只记得主题开始前最后进去了一个小姑娘,再后面?才几分钟前的记忆突然跟断片了一样。 “刚刚这个主题进了几个人?”江复庭看着他脸上画的诡异的妆容,对方眼角上的红色应该是专用的色素,颜色看着很逼真,刚刚突然见面的那一下,他差点也被震到了。 “三个人,人数挺少的,还有一个小姑娘看着还蛮小,不知道能不能闯关成功。”工作人员想了想。 “还有小姑娘?”江复庭听他说三个人,第一反应就是跟在卢飞后面的王思离,但是她怎么能进去:“小姑娘也预约了?” “是啊!我记得挺清楚的,她没跟上前面的两个,来晚了,差点没赶上。”工作人员玩着手里的手电筒。 强烈的光束一闪一闪的,屋子里回荡着的女人唱歌声音也是猝不及防的时大时小。 江复庭看着周围环境的细节,打探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端倪。 工作人员说话的口吻很肯定,不过按照他的意思,说明王思离不是跟他们同时进去的,不然卢飞和她女朋友肯定不会让。 而且根据王思离跟踪的情况来看,显然不可能预约,估计就是刚刚下的鬼障蛊惑的工作人员。 两个人下手也没那么着急,还在挑选合适的时间行动,现在进去的话一头雾水,待在外面的话能根据工作人员的对讲机判断形势,有什么情况他们也能及时听到。 “哎,你们是两个男孩子玩这个嘛?”工作人员突然问道,这年头不止女生对鬼什么的有兴趣,男孩子也挺爱这种刺激类的剧情,不过这个剧本一般都是情侣来的比较多。 一是纯恐怖的氛围,主要可以刺激双方感情的升华,还有就是剧本难度不算太复杂,一般男生喜欢玩故事性强,解密多的,很少玩这个偏鬼屋风格。 “恩。”江复庭坦然的应着。 “看你们这样也不怕鬼啊,玩这个故事挺浪费钱的啊,我推荐你们啊,边上那个密室的,古墓的刺激也有,玩起来还!”他话还没有说完。 “呲啦!”“呲啦 ”手上的对讲机突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沙沙声。 “有……人吗?” “喂!有人吗!” 对讲机里传来女人哆嗦的说话声,明显是已经被里面的东西吓惨了。 工作人员按了下对讲机的按钮说道:“在呢,现在遇到什么情况了?” 没过几秒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尖叫:“啊啊啊!!!出不去啊,找……找不到线索!” “这才十分钟啊!太菜了吧。”工作人员无语的对着对讲机翻了个白眼,吐槽了一句,再按下按钮说道:“你们在第几个房间了。” “还在第一个,这!” “呲啦!” “这里有一个小房间!” “呲!” “小房间进去了吗?”工作人员再次按下按钮问道。 “没……呲呲——没有。”女人的声音没有像刚刚那样失控了,声音断断续续的软下来,应该是真的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工作人员继续对着对讲机说道:“进房间需要把钥匙,钥匙需要你根据在教室里寻找到的线索才会出来,你留意黑板上的内容,和教室里摆放的座位,第一关的提示就到这了。” “呲呲——好的……” (本章完) ------------ 第五百五十一章:真人NPC? 江复庭看着工作人员一脸鄙视得放下对讲机,自言自语的叨叨:“不是还有个男的吗?怎么光这女的问,也不让男朋友帮忙。” “正常一关时间多久?”江复庭问道。 “第一关很简单的。”工作人员慢悠悠的说着,“这个故事一共是6个房间,第一关是剧情线的开始而已,五六分钟就进去了,后面难度才会加大,快的话十几分钟,慢的就时间结束还出不来。” 之后的几分钟里密室里又安静下来,并没有传来什么异常,除了有的时候突然来几下穿透墙壁的女人尖叫。 应该是已经过了第一关了。 他们两个人这会在这里站得那么久了似乎也不太好,正在两个人思索着怎么想办法钻进去的时候,寂静的长廊里回荡着充满节奏的高跟鞋的声音。 “嗒!”“嗒!” 轻缓有力的声音一点点的变响,朝着他们这边接近。 三个人同时好奇的往拐角那看过去。 声音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嗒!”有力的一下踩在了尽在咫尺的拐角处。 紧接着,一个消瘦的中年妇女从墙角的另一边畏首畏尾的探出头来。 她居然也找到这了! 江复庭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女人。 梁菊哆哆嗦嗦的抬头看了下他身后上方的指示牌,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女人的神色躲闪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抬起的手想扶着墙,但是看到墙上丝丝浸染的血迹时又吓得赶紧收回手。 工作人员见着又出现在这的人,突然觉得很好笑,结果真的笑出了声,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两个的都直接往这钻。 他故意按了下手电筒,强烈得光束直接照向女人那里,四面环绕的幽唱声,忽然变大了。 歌曲刚好唱到了副歌的地方,带着浓重的嘶哑惊恐的情绪,嘤嘤哀唱的时候,连和声部分的尖叫声都一下子大了不少。 梁菊被这突然放大的嘶吼和诡异得音乐吓得脚下一哆嗦,眼前打过来强烈的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半眯着时,她看清了前方站着的三个人。 一张面孔眼角沾满了殷红的鲜血,惨白着的脸,带着森然得怨气凝视着她。 他的前边还站着两个瘦高的小伙子,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可是皮肤白得有些过分,眸子皆是黑沉沉得,深幽无比,隐匿在黑暗里,看着更像是个死人。 三双恐怖的眼睛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的全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啊!!!!啊!” “啊啊!!” 接连不断惊恐得惨叫声穿透了整个通道,直接盖过了突然放大的背景音乐。 梁菊一边大叫着,猛地后退了下,脚下没站稳,踉跄得坐倒在地上。 工作人员刚刚在江复庭两人身上挫败的成就感,又重新捡回来,对着吓坐在地上的人,阴森得咧着嘴。 要不说人吓人,吓死人。 梁菊高亢的尖叫一重接一重,双手撑在地上,不断得往后退。 惊恐瞪着他们的那双眼睛,连眼珠外的一圈眼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行了。”江复庭及时阻止了工作人员意犹未尽的逗弄。 对方虽然不乐意 ,但是也怕真的吓出了事,不情不愿的关上手电筒,通道重归昏暗的同时,音乐的音量也小下来。 他走过去的时候,女人还是一脸防备得看着她,往后挪了两下。 过了好几秒,她对着江复庭那张冷峻的脸端详了几秒,再次恍然地睁大眼睛,难怪刚刚看的时候挺眼熟的,这男孩子她见过! 那天王思离在学校跳楼的时候,就是这男孩子救的。 “是你啊!”梁菊连忙收起刚刚失态的张皇,慢慢站起来。 因为刚刚被剧烈吓到,起来的时候腿脚还有些发软,她撑着墙面晃晃悠悠的扶稳身子。 江复庭没想到她居然认出自己,淡漠得“啊”了一下。 梁菊看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以为他是不认识自己,还残留着惊吓后泪珠的眼睛感恩得看着他:“上次我女儿在天台上跳下来的事情,还得多谢你了!要不是你!” 她话没说完,抬手抹了下眼角,转了个语调:“总之谢谢你了!” “不客气。”江复庭打量着她,不咸不淡得说道。 这个女人明明是在意王思离的安危,那天为什么又要故意催她去跳。 到底哪一面是她真的想法? “你们认识啊!”白唐看他们交谈的样子说道,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罩个面。 “不熟。”江复庭疏远得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 “呲啦!……呲呲……呲!”对讲机再次响起断断续续的声音。 信号没有第一次传音的时候那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样,模糊又不清晰,随后突然一声长频率得“呲啦——”延绵了好几秒。 但是并没有传来任何人的提问声或者尖叫声。 除了电波,那边的声音有些空泛。 几个人忽然不再说话,不约而同的往工作人员手里的东西看过去。 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手里的对讲机,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了一下,“奇怪,难道信号被干扰了?” 说完这话,对讲机如同听到了他讲的话,静了一瞬。 突然爆发出剧烈的波动“呲!呲啦!呲呲——”听着这个声音本能得让人想到了九十年代电视机花屏时的波浪。 江复庭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下,下意识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呲!——”剧烈得音频波动里,终于夹杂了些人的声音。 “救!呲呲——救命——”声音掺在噪乱的信号里面,听得不是很清楚。 “啊!!!呲啦——” “救命——呲!” 几个人了好几遍才终于听清对讲机里的求救。 “是不是出事了?”江复庭的心瞬间沉下来,抬起头凝重的问着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显然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心脏突得猛烈一跳,可转而想起里面是有真人扮演的,可能是这几个人胆子太小,被吓得比较厉害也有可能。 “可能是碰上真人npc了吧,没事,正常的。”工作人员稳住内心莫名泛起的紧张,尽可能保持着轻松的语气。 江复庭明显看到了他神色里的变化,沉声问道:“你确定?” 工作人员被他突然锋锐的眼神吓一跳,连忙点头应道,“真的 !我们家的密室不管哪一天主题都是有真人npc的,何况这个主题本来就比别的故事恐怖。” 他说着怕眼前的人不信,还专门翻出手机登录内部的员工网站,将这个故事的大致设计翻给他看:“不信的话,你看,每个房间都设计得不一样的恐怖点,这个故事里有两个npc,一个是演得跳楼死掉的女生,还有一个是后面被害死的女生。” 江复庭顺着他手机上的内容粗略得看了下。 确实跟他说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而且有部分场景的拍照推广图片,看起来血淋淋的,光是照片就让人有一种森然的感觉。 而且扮演着的妆容也非常逼真,至少比外面站着的这个看起来还吓人,正常的玩家看到基本上都能被吓到。 他将信将疑的收回视线,但是心里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江复庭思索了片刻,看了眼边上的白唐。 对方只是摇了下头,王休应该是还没有动手。 他再次看向了那扇斑驳的铁门,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整个走廊的光线非常的昏暗,两边墙壁上的东西模糊不清的,隐隐约约得透着些肆意涂画的字迹,还有一些类似于小刀的划痕,透明的玻璃上蒙了一层灰。 干透的血迹在昏沉的光线下只看得出暗乎乎的呈块状的影子,血迹大面积的铺染在每一块窗户上。 汪婷紧紧地抓着卢飞的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另一手捏着对讲机,像是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他们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回荡在走廊里的脚步声,走廊尽头深远幽暗。 汪婷很清楚那里是一间教室,这个走廊是他们开启的第二个场景,他们刚刚从第三个场景的地方出来,在往回走。 因为前面破解的速度太快,光顾着扯嗓子叫,陷在恐惧里,以至于一些细节上的线索被忽略了。 现在又要通过这个走廊回返到最开始的地方。 第一关和第二关是最好破解的,但也是存放信息最多的地方,所以刚刚在出第三关的时候,线索解到一半又卡住了。 这个走廊也是她最不愿意走的,走廊很长,从头到尾全部涂满了这些血迹,以及墙上的刮痕。 背景音乐时不时一惊一乍传来尖锐的尖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这个密室里待的越久,她开始越来越觉得冷,甚至怀疑店家故意把暖气给关了。 而且房间里放得歌越来越嘈杂,越大声,她甚至能听到藏在歌声里的人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的凄厉惨叫! 汪婷抓着卢飞的手又用力了一些。 卢飞被她捏得有些痛,提醒道:“你轻一点。” “哦哦!”汪婷有些不好意思的松了点力道,但是仍旧不敢放手,那种说不出的渗人感越来越强烈,她不停得四处打量着。 外面好像有什么影子飞过,她猛地一回头盯向窗户那边。 “啊!!!” “怎么了?”卢飞不快的往那边看过去,自从进密室以后,身边的女人就一直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一点小小的动静都能吓成筛子。 他一度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她穿破。 “那!那里!”汪婷指着大片血迹飞溅的窗户上,惊恐的说道:“那里刚刚有什么东西飘过去!” fpzw ------------ 第五百五十二章:她手里有刀! 卢飞将走廊上的整片窗户看了看,什么都没发现:“你是不是看错了,也可能是道具什么的,他们这个窗户上的东西都是贴上去还是喷上去的,你别太当真了。” “是,是吗?”汪婷心有余悸的往刚刚那个地方又偷偷瞄了一眼,又害怕得赶紧收回视线,生怕会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可能真的是她看错了吧。 “对了?”汪婷颤颤巍巍得紧贴着卢飞,“他们说的真人NPC什么时候出现啊?我们玩了那么久了还没有碰到,是不是固定在某个场景里,还是要触发指定的条件才会出现?”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又没玩过。”卢飞无所谓的说道:“不过这种一般藏在触发条件里才有意思吧,这样比较毫无防备,也容易击垮人的心理防线,营造刺激感。” 汪婷听完他这话手又用力的抓回去。 就在他们快要走回到他们第一关的教室门口时,汪婷突然注意到教室另一个出口的墙角里有一双光溜溜的,沾满血迹的一双脚。 脚上还涂满了红色的指甲油,和流动着的血迹融合在一起。 只是一双脚,像是被人故意切割掉的,脚踝之上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平整的切口,脚背上的血迹从切口里涓涓的冒出来。 她猛地拉住还打算继续往前走的卢飞,手指颤抖的对着那边的方向:“我们刚刚出来的时候,有那个吗?” 卢飞紧跟着看过去,脚下的步子快速收住,他心脏惊得剧烈一跳,险些叫出声音。 这下就连他也成功得被吓到了。 他吞了吞口水,一面在心里感慨着道具做得过分逼真的同时,慢慢朝着那只脚走过去。 “你!你干嘛!”汪婷连忙拽住他,又惊又怕地瞪着他。 卢飞稳下刚刚动荡起来的内心,对着她解释道:“大部分密室都会利用恐惧的特点,越是害怕的东西,越是会将线索藏在里面。” “可……可是。”汪婷还想说点什么,但卢飞执着的样子最终还是让她闭了嘴。 两个人慢慢的往那双脚接近,血迹如同溪水还在不断往外面冒。 凑近看了才发现,这双脚还是有些端倪的,远看和真的一模一样,近看还是能看得出是硅胶的质感,只是形状大小和颜色比较逼真。 汪婷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即便现在明知道是假的,但是看着里面涌出的血液还是会下意识得害怕,怎么也不愿意往前面靠近。 她小心得跟在卢飞后面,不敢离得太远,也不敢靠得太近,卢飞看似嫌弃的用脚尖踢了下地上的脚。 “咯咯!”随着脚尖被挪动的瞬间,身后走廊的深处传来一阵女人怪异的笑声。 汪婷身体一僵,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卢飞还 在用鞋子踢掉另一只脚。 可能是这下踢得比较用力,脚直接被翻倒在地上,切口上的血迹直接像一汪泉水狂涌而出,将地面染成了一滩红色,血迹紧跟着往他们这边蔓延过来。 “咯咯!”身后古怪的笑声似乎离他们更近了。 汪婷只觉得整个后背都在发麻,可卢飞仿若什么都感觉不到,蹲下来看着双脚原来摆放的地方。 “你好了没啊?”汪婷声音颤抖的问道,她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得向她靠近。 她突然想到刚刚在走廊里一闪而过的身影,身子开始有些发颤,眼睛不由自主的开始睁大。 不会就是那个东西吧! “马上好!”卢飞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在刚刚双脚踩过的地方用手擦了下。 上面故意铺上的灰尘被擦掉后,底下附着的泛黄的纸张随之显露出来。 汪婷看着他慢慢将纸条拿起来,感觉到身后的东西越发的接近,开始更加的焦急。 她目光热切的看着他,怎么也不敢回头看身后:“阿飞,你好了没?” 卢飞抖了下纸片,看着上面的内容惊喜了一瞬,果然是线索,就当他抬起头要告诉汪婷信息的时候,眼神在看到她身后东西的一瞬间突然凝固了。 汪婷本就发毛的内心,开始崩溃,声线都不平稳了:“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卢飞的眼神惊恐的收缩了一瞬,他猛地拽过汪婷的手,什么都顾不上,开始往教室里狂奔,“快跑!” “到底什么东西啊!”汪婷焦急的问道,在恐慌的蓄积下,步子都不由自主的加快。 穿过教室间座位的时候,不小心扫到了桌上摆放的文具。 她清楚的听到身后的东西跟着自己狂奔,地上的文具被毫不留情的踩碎。 这些东西是道具啊! 可以随便被破坏吗? “有人要杀我们!”卢飞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快速推开教室的后门,又奔跑回走廊上,狂奔向第三个场景。 “什么?!”汪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终于鼓起勇气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只看到一个女生,阴沉的对着他们露出残忍的笑容,锲而不舍的追逐着他们,手上的刀子泛着亮丽的光泽在她眼前晃过。 女生的身后还飘着一个血淋淋的鬼影,那个鬼影一直低着头紧贴在女生后脑上,对着他们缓缓抬起头颅。 “啊啊!!!!”汪婷惊恐的闭上眼睛,紧捏着手上的对讲机。 “呲啦!” “呲——救命!啊!!快来人!!”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从对讲机里再次传出来。 不是普通的高亢尖叫,而是真的拿命去声嘶力竭求救的声音。 外面的几个人光是听到这个叫声,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爆 发出来的剧烈恐惧和求生的欲望。 江复庭在声音传来的瞬间,对着工作人员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明显也被这声尖叫给吓到了,胸口突然心慌,按下对讲机连忙问道:“你们里面怎么回事?碰到什么了,还是卡到什么机关了?” 他们是不是玩的时候触发到什么了?不对啊,就算触发什么也不至于这样吧! 真人NPC吓人也只是适当的啊,没有说把他们往死里吓啊! “有人!!”“不对!有鬼!” “到底什么?”工作人员听着她不清不楚的尖叫回答,急得差点要摔了手里的对讲机。 “我不清楚!我不清楚!啊!”这话女人的呼救声尤为的清楚。 “她手里有刀!她要杀我们!” “什么?”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忽然怀疑起自己工作了那么久对剧本的了解度,又去手机里翻了翻。 来来回回看了下确定没有NPC拿刀砍人的剧情,他的手心猛然渗出一层冷汗。 “你别看了,一定是进了其他人!”江复庭看着他慌到发懵的脸,直接夺过他手里的对讲机问道:“追你们的人,男的女的?” “呲啦!——”对讲机里的声音空响了一下,这会就连女人奔跑时剧烈的喘息都能听清楚:“是!呲——女,女的!” 江复庭听到这话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中年妇女,果然,梁菊同样神情慌张的看向他。 一定是王思离出手了! “你现在在哪个房间?”江复庭赶紧问道。 “我!呲啦——” 对讲机安静了两秒过后又响起:“在第!呲啦——个房间!” “哪一个?”汪婷报出数字的时候,刚好被干扰的频道声给遮掩了。 “呲呲!!!” 噪乱的声音忽然尤为剧烈,还夹着指甲用力磨抓木板的声音,随后对讲机彻底安静。 “喂!” “喂!喂!”江复庭连唤了好几声,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手上的对讲机就如同一个老旧的砖头静悄悄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诡秘得空间里,几个人不再说话,突然沉寂的有些突兀。 静谧的环境下,三个人一同幽幽的抬起眼看向在场唯一的工作人员。 白唐意识到事态紧急,不能再有一丝的拖延,他对工作人员说道:“你进去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啊,小伙子,我女儿还在那里面呢!”梁菊神色不安的抓着工作人员的胳膊恳求道:“你赶紧开门吧,他们是花钱来玩的,不是花钱来赔命的啊!” 两人的催促让他艰难的挣扎着,刚刚女人的叫声,到现在都让他心悸,他在这里上了那么久的班,还真没听到过这样的惨叫。 不会真的 出什么事了吧! 他越想神色越发的慌乱,眼神跟着脑子变得浑浊不堪,从兜里掏出钥匙的时候,手都是轻颤的,钥匙孔插了半天才成功插进去。 铁门打开的时候,带着古旧得“吱——”,浓浓的腥味和潮霉的味道,在门开的瞬间铺面而来,工作人员推门的同时拨打着同事的电话。 他一边听着电话里的盲音,不忘回头跟他们郑重地嘱托着:“你们在这等着,里面大得很,进去会迷路,我把人带出来。” 他说着就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往里面钻,走进去的时候停下来又疑惑的看了眼手机,喃喃了一下:“奇怪,怎么没信号?” 他以为是手机暂时性的问题,挂了电话,重新拨打的时候快步往里走,眨眼间消失在昏暗的屋子里。 江复庭看着没入在了沉寂黑暗里的人影,正准备转过头让白唐准备结界,后背突然被人用力往边上推搡了一下。 边上刚好就是痕迹斑驳的墙面,胳膊重击在了墙上,他的手臂瞬间传来一阵肉疼。 (本章完) ------------ 第五百五十三章:逼真的密室 他快速转头,想知道身后的女人到底想干嘛,回眸的刹那,耳边带起了一闪而过的冷风。 梁菊满是忧愁的面庞残挂着坚毅,在推开江复庭和白唐的瞬间,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决然得冲进了诡异恐怖的屋子里。 “你做什么,里面危险!”江复庭看她向着工作人员奔跑的方向走去,连忙大声呵斥住她。 梁菊停顿了下脚步,回过头是张仓惶而匆忙的脸,嘴上却不依不饶的:“我女儿也在里面!她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你负责吗?” 江复庭和白唐根本来不及阻止,她说完就回过身快速的消失在诡异血腥的封闭空间里,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高跟鞋交替着的声音从里面渐行渐小的传出来,很快跟随着人影一同消失不见。 江复庭看着女人离去的方向,目光变得有些发沉。 多一个人,事情更麻烦了。 边上的白唐也是一样的想法,刚刚还玩世不恭的闲散模样不知不觉收敛了起来。 王休虽然受伤了,但按照江复庭现在的实力还是相当勉强的,何况里面已经有两个普通人了,要再分心多护一个人,风险就会大很多。 江复庭跟他相视一眼,做好准备迈腿进去的时候,右手突然被人拽住了。 他回过头看着白唐,对方额头两边绑不上去的碎发微垂着,挡着他清瘦的脸颊,有几根快遮住了轻微上扬的眼尾。 白唐抽回手,反正没江复庭那么洁癖,他不嫌脏的倚着墙,身姿看似放松,可贴着的背还是有点紧绷着。 他的眼波在阴气涔涔的屋子里看似随意的转了圈,交代道:“如果出了意外,自身要紧,实在干不过王休就不要强硬上,先保证三个活人不出事。” 江复庭点点头,非常认真的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我知道,你放心。” 他最后说话的语气很沉稳,配上那张一丝不苟的肃穆脸,正常人看到就会下意识的放心。 白唐跟他也算熟识了,两个多月相处下来,江复庭身上有多少执拗的劲,他很清楚。 嘴上看似深明事意的答应,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意外,自己撒开劲的去扯都不一定能把他拉回来。 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就像从前的那个人一样。 何况现在正好是少年人年轻气盛的年龄。 白唐每思及此处,目光总会不发控制的有些深远,江复庭看到他这样的眼神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刚刚还因为对方的关怀处在暖流里,这下又将神情收敛的完美无瑕。 他收回视线,脚跟后退半步:“我进去了。” “你等下。”白唐叫住他,手指凭空挥舞了两下,漆黑的符文在收手的一刻泛着微弱的虚光,他指尖在悬在空中的符文上轻轻一点,符文就 飘入了江复庭的手心。 江复庭辨别着符文上的图案和笔锋走向,很快从白唐给自己的那本书里回忆起:“疾行符。” “书看的不错,那么久了还记得挺牢的。”白唐长眉一挑,没有语气的夸着:“你现在境界不高,这个对你来说太耗鬼气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便用。” “好。”江复庭看着躺在自己手心的镂空又虚无的符文,心意一动,符纸就顺着手掌敛入了身体里。 不能在外面多逗留了,拖一秒里面多一分危险。 他不再犹豫,直接往密室里面走进去。 身后再次传来白唐的叮咛:“切记!不可逞强。” 里面的光线格外昏暗,江复庭转过头看着他的时候,白皙的脸颊一半沉入黑暗里,一半被门梁上的效果灯照得一片血红。 白唐双手快速的结印,巨大的能量光罩瞬间覆盖了他所在的整个密室。 外面的人不能入内,里面的人也不能随意出来。 江复庭再次郑重的对他颔首,表示自己是真的知道了,在对方的注视下转身打量着出口处的房间。 最后一个房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面积不大,除了装饰得血淋淋的有些吓人意外,面积也不是很大,应该就是为了缓和玩家的情绪布置的。 右侧拐角有一扇门,门是打开的状态,应该就是前面的工作人员开的。 房门是往他这边拉的,可以清晰的看到门里面那一侧的痕迹。 门板上都是长短不一的尖锐划痕,里面的木质纤维暴露在视线里,有些划痕上沾染着零星的滴状的血迹,看起来格外的狰狞。 像是在屋子里碰上了格外可怕的事情,在剧烈地挣扎。 密室内的背景音乐从进来开始就没有停过,时而高亢时而阴厉的女人啜泣和尖叫声,不断在他耳边萦绕。 气氛确实渲染得很棒,冲击力很强,可以说是非常逼真了。 江复庭没有像梁菊一样莽撞的直接进去,他小心的听着前面的动静,慢慢摸索着前进。 王休既然受伤了肯定会戒备着,不会随便出现,王思离终究是个小姑娘不可能那么轻易得手,何况现在里面还有刚刚进去的工作人员,如果碰上或者察觉动静了,肯定会更加戒备。 最好的结局就是,在这些人到处乱拍的时候把他们引出去,引不出去的也转移开,自己的胜算就能大很多。 在他彻底进入那扇门之后,修长笔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白唐的视野里。 外面的一切都像是隔绝在这扇门以外,声音,光线全都被分离开,只剩下空间里骤然变响的女人低泣声,时不时的萦绕着。 里面的空气有些粘稠,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又难闻的气味。 这个味道对于 江复庭来说又有些熟悉,是他之前闻了好几个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虽然并不浓郁但是因为掺杂着其他味道和若有若无的血腥,闻起来格外不舒服。 密室为了情景的高度还原也真的是够下血本的,各方面细节都做得相当的到位。 江复庭扫了眼这间屋子,相比前一间明显大很多,进去就能看到成排并列着的物架,放的基本都是篮球,足球还有排球之类的,只有后面的几排物架上面挂着的基本都是球拍之类的东西。 进门的左边是一块空地,挨着墙面整整齐齐的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体操垫,铅球或者其他不太用得上的器材。 正对着物架的侧面墙上还摆着一墙的柜子,这边柜子放的大部分都是跳棋,象棋和五子棋。 至于进门右手边,是一个非常突兀又宽深的水泥墙,上面粉刷的油漆同样染着层大片的晕染开的红色液体,细看上面还有不少深陷在里面的月牙形的凹痕。 砌着这么一堵厚墙,让人不得不在空间构造的暗示下,习惯性的往前走。 江复庭走之前还轻扣了下墙面,声音清脆又空旷,是空心的。 他穿过架子和物柜之间的走道时,看了眼边上的架子,货架上的铁栏都是不规则的大片锈迹,带着浓浓的时间感。 按照进来之前看的关于这个密室的介绍,这个体育室就是和女鬼有关故事的起源。 江复庭走到物架和墙柜底端的时候,物架的角落赫然出现一团血迹! 他停住脚步往上面嗅了下味道,也是道具。 大概是女鬼生前被玷污时和其他人有过反抗性的斗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在他刚刚低头辨别架子上液体的真伪时,本就黏腻得让人不适的空气,变得更加阴沉沉的。 就好像整个屋子都被浸泡在了血水里,又腥又湿,进房间后的那股奇怪的腥臭味也变得更加浓郁了。 应该是刚刚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触发到了什么机关了,江复庭抬起头准备继续往前走,却在这个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一闪而过,卷起了细微的风,他脖子后面感觉凉凉的。 尽管动静特别的轻,但随着他体内力量的逐渐增长,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察觉到,江复庭在凉风从脑后拂过的瞬间就转过了头。 那里面除了黑幽幽的一小排走道,什么都没有。 他蹙了下眉,没有感觉到鬼气,也不像是王休的味道,上次跟王休好歹正面交锋过,对方如果现身了,那他多少能判断出一些。 那会是什么东西? 为了防止看错,江复庭屏着呼吸停留在原地,多观察了几秒 那里除了尽头血迹斑斑的墙面,两边落满灰尘的物架和墙柜,依然什么都没有出现。 只有最后一个挂架上的羽毛球拍悬在挂钩上面,正不声不响的左右摇摆,随着时间的推移晃动的越来越慢,幅度也越来越小,然后慢慢的停下。 为了以防万一,江复庭手里凝聚着一小团的鬼气,压在手心里,谨慎得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迈步继续往前走。 在这一间屋子里浪费的时间稍微有点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密室的隔音效果比较好,还是王思离那边真的还没动手,他进来快一分钟了,都没听到其他房间里传来新的动静。 但隔音如果真的好到那种程度的话,也不会在密室外的走廊里听到其他主题房间微弱的呼叫了。 这会儿连梁菊那种神经大条,做事不记后果的人的脚步声都没有了。 是白唐结界的关系? 他的深色愈发的凝重,屋子里待得久了,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尽管对于他来讲没什么好怕的。 但屋子里女人一阵又一阵凄婉的哀嚎,腥烈的刺鼻味,还有这恐怖又悚人的陈设,多少会影响人的心神。 (本章完) ------------ 第五百五十四章:真的NPC 他加快了些脚步,拐过这排物架,手里的鬼气被浓缩的很小,涌动的时候可以看到他的袖口被吹得泛起轻微的波澜。 他穿梭在一排排物架之间,才走到一半,却被挡在路中间的几张桌子挡住了去路。 几张桌子上都是大片的鲜红色的血迹,本该并排整齐的桌子全部歪歪扭扭的,至于凳子则毫无规则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甚至阻挡了继续向前的去路。 想要过去,就必须搬动这些凳子。 对于普通玩家来说在前面几个房间早就经历过了各种瘆人的惊吓,这次还要去触碰沾着血的道具,肯定是各种不愿意。 要么是怀疑碰了会有机关,冒出什么东西,要么就是单纯的害怕。 感官体验可以说是相当的强了。 江复庭走到跟前,也不愿意接触这些脏兮兮又让人恶心的东西,他另一只手抬了抬,凳子比较重,让他像白唐一样轻飘飘地抬掉是不可能的。 但是······ 鬼气在左手凝聚的一瞬间,往前一挥。 “哐!” 地上的杂乱无章躺着的凳子在力量的撞击下,往边上散开,刚好给他留出了走路的缝隙。 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继续往前走,到底又是一堵墙,是个拐角。 房间门的构造很奇怪,走到这里才发现是个回型。 他想到进门时右手边那堵突兀的墙面,心里有了答案。 再次拐过一个弯的时候,他终于又看到了一扇虚掩着的门,按照卢飞玩游戏的速度来算,这会很有可能解到了第三个房间,离他不会太远。 江复庭继续快步往前走,右手的掌心长时间处于紧绷的状态,有些发僵了。 随着离那扇门越近,他越能感觉到另一边屋子里透过来的微弱光亮。 至少比他现在所处的这间屋子亮堂,这间房除了一些摆件上的红外线就再没有多余的光线。 “哐当!” 一声奇怪的撞击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江复庭迈到一半的脚底倏然顿住,轻而又轻得踩回地面上。 不对! 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明明确认过了,没有鬼,也没见着人! 这声音又是哪来的? 江复庭压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这扇门开着,工作人员铁定是不在这个房间了,难道是谁躲在这? 王思离母亲吗?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等他思索,后面又一声“哐啷!” 这一下比刚刚那一声响很多,盖过了屋子里一直缭绕着的女人凄哀的悲鸣。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小心得转过身。 这个撞击的声音非常的耳熟,就是他刚刚蛮力挪动凳子时的声音。 紧接着“咚!”“咚!”,非常有节奏又有规律的撞击一下又一下的响起 ,如同身体撞击在水泥地上一般,不知疲惫的不停地弹跳,像是个皮球,离这边的拐角处越来越近。 江复庭的嘴唇有些发干,他死死得盯着墙角拐弯的地方。 这个东西的出现超乎他预料,同样没有鬼气的东西,难道王休还专门找了帮手? 随着有节奏的跳动离他越近,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凝着鬼气的右手缓缓抬起来,做好了随时回攻的准备。 “咚!”一声强有力的落地声,一个穿着碎花裙子满身是血的黑色长发女人蓦然出现。 那张惨白的面容极为可怖的盯着他,朝他飞奔而来。 江复庭手里的鬼气差点脱手而出,在那女人怨毒看向他的瞬间,他将手里的鬼气硬生生给掐灭吸收掉了。 是人! “咳!”汹涌的力量突然强行收回身体的时候,他猛烈得咳了下,幸好凝的鬼气不算太多,反噬不厉害。 他缓了口气看着停步在眼前一脸错愕的女人。 那张惨淡的鬼脸先是愣了下,随后又挤出一副凶神恶煞,充满怨气的表情,眼角已经凝结的血泪都在她卖力的表演下再次缓慢又诡异的流淌。 江复庭依旧波澜不惊的看着她。 女人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眸,对方的瞳孔黑得连虹膜都分辨不出来,漆黑的一大圈像是要把人吞进去,深得死寂。 看久了,身体下意识的就涌上一阵寒意,让人有些发怵。 她脸上的阴沉变得有些僵硬,森然的笑容扯到一半就顿住了,然后不着痕迹的避开和他的对视,缓解心头涌上的不安感。 对方的眼神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沉感,是由内而外的,不像她是演出来的,刚刚那一眼吓得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而且一个男生皮肤怎么那么白的。 她目光飘忽的后退了一步,抚平狂乱不安的心跳,再回神看向眼前的人。 视线虽然很暗,但借着投射的微光依旧能分辨出站在眼前的脸轮廓分明,眉眼深邃,无法形容的俊美。 面对着这么一个大帅哥,她刚刚居然还以为自己见鬼了,真的是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不过这帅哥胆子是真的很大啊,居然一点都不怕。 江复庭瞄了眼她的穿衣打扮,这才想起来这家店之所以敢自称A市最吓人最逼真的密室,除了道具,细节和剧情之外,还有就是专配演技绝佳的真人NPC。 眼前这个女人扮演的显然就是死去的女鬼了。 进来的时候把这个工作人员给忘了。 但是之前工作人员进来开门的时候她不知道么?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女人对着他一声不吭的淡漠脸有些被扫兴的尴尬,就像自己跟个神经病在那里演独角戏一样。 “这间密室游戏已经结束了 。”江复庭开口解释道,“里面有危险,你先出去。” 女人卷弄着垂在胸前的长发,对他眨了眨眼,泛着残血的眼尾配上这俏皮的举动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我怎么不知道,我没接到通知啊。” “不信,你回房间去看出口的门。”江复庭说道。 对方神色坦然的样子不像是说谎,女人迟疑了下,她刚刚过来的时候,那扇通往出口的门确实关了,但她也确实没有收到游戏结束撤工的信息啊。 她摸了下缝在衣服内侧的口袋,拿出手机翻看,这才对眼前这个让人垂涎欲滴的大帅哥说:“不好意思,我们领导没有通知呢,擅自离开工作岗位是违反我们工作操守的哦~” 她说着调笑着,俨然一副对待小孩子的口吻:“而且你说的里面有危险,是什么呀?” 女人轻佻又无所谓的口气让江复庭下意识的有些不舒服,他指着前方的道具门,这扇门跟刚才进来的木门不一样,他刚刚走过去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这个就是刚才的工作人员开的。” 门上面镶嵌着激光感应的锁,这种锁一般在被破解成功后,会由绿灯变成红灯,但现在上面的警示灯还是绿色的,说明是直接从外部用钥匙强行打开的。 他看女人还在踌躇的思索着,继续说道:“如果没出事,你们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强行开门吧。” 女人还是没有百分百的相信,毕竟这工作虽然恐怖危险,但是架不住赚的钱多啊,她狐疑地看着他:“那你怎么在这啊?” “里面有朋友。”江复庭这话刚说完,就从屋子更深处里传来嘹亮惊恐得女人尖叫,声音带着撕破的嗓音几乎要贯穿了整个屋子。 “啊啊!!!!救命啊!!!” 这个声音他还记得,是卢飞的那个女朋友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里面?”女人这下终于开始有些慌乱,诡异的面容多一种表情都恐怖的有些扭曲。 江复庭来不及跟她解释那么多,直接将人往拐角处用力一推,“出去!外面有人接应!” “那你怎么办?还有你说的我同事也在那里面啊!”女人被他突然一推,差点没站稳,慌乱得连忙扶着墙,回过头紧张兮兮得问他。 “他会出来,赶紧出去!”江复庭看她还不依不舍的,直接威慑性的瞪了她一眼。 女人被他这一记刀子般的目光吓了一下,也顾不上回神,脱掉自己脚上的高跟鞋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屋子深处传来的呼救声也愈来愈近。 江复庭在女人离开后的瞬间也没有遮掩自己的存在,打开这扇沉重的铁门,直接跑了进去。 这间屋子的场地格外的空旷,推开门就是屈指可数的路灯,还有一个铺满了假草的 花园,两边摆满一排整齐密绿的樟树。 路灯泛着暖黄的亮光,花园的中间似乎还摆着一大团东西,江复庭没心思再去细看,直接径直往对面的那扇门跑过去。 还没等他跑到一半,对面的门率先被打开,一个袖子上全是鲜红的女人一脸惊惧的推门从里面跑了出来。 汪婷脸上无限的害怕,在看到江复庭的一瞬间又变成了惊喜,随后又化成惶然失措的哀嚎:“里面有人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她惊恐得哭喊,奔过来的脸妆容早就化完,红肿地眼睛还挂着泪,她根本顾不上这些,因为过于恐惧逃跑的步伐有些凌乱。 喊完话的瞬间,被自己的脚步绊倒,正好往边上的花园栽进去。 花园里的草虽然是假的,但泥土是真的,脸倒向那边的时候,她本就花的一团黑得脸上,此刻沾了不少一团团的泥灰。 因为刚刚在喊话的关系,还有一些沾到了嘴里,一股腥臭的味道在她的嘴里弥漫开来。 满口腔的沙子一粒粒的粘得她难受,还有一些稍微大一点的石子硌得牙疼。 “你怎么样?”江复庭在她跌倒的同一时间,连忙过去。 他的视线根本没心思去端详女人狼狈不堪的面容,而是被她肩上狰狞的伤口给吸引住。 口子不长,但看起来挺深的,一看就是下了死手的。 (本章完) ------------ 第五百五十五章:不得不管! 汪婷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咬牙艰涩得撑起身子,然后重新捂住伤口,从肩膀到手掌上,那整条胳膊就跟倾倒了一桶红色染料一般。 “没事。”她一边吸气,一边坐稳,抬头的时候目光不小心落在了花园里那一团的东西上。 “啊!!!”汪婷甚至忘了手上的伤痛,撑着胳膊往后不断地狂退,嘴里发出惊恐得尖叫:“啊啊!!!” 江复庭看着突然窜出自己眼前的女人,也没计较她身上脏不脏,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 才被翻出泥灰的杂草里,赫然出现一个女人的尸体! 女尸的眼珠睁得极大,眼角,鼻孔,嘴角还有两边的耳朵流淌出丝丝的血迹,黑发凌乱的遮掩着女尸的脸庞。 她的嘴巴以恐惧的姿态大张着,里面除了流淌着的血液,还沾着不少白色的虫子。 那是蛆! 江复庭有些厌弃的眯了下眼,身前的女人被吓得还在不断颤抖,他稍微凑近了些观察,汪婷连忙抓着他的衣袖阻止他的动作。 “是假人。”江复庭沉稳的语气让汪婷的身子不再抖动的那么剧烈。 他把惊魂未定的汪婷拉起来:“快出去,外面有人接应。” 汪婷这才从这个橡胶尸体的惊吓中回过神,转身紧紧的反抓住他,迫切得恳求着:“我男朋友还在里面!里面有人要杀人!我男朋友!我男朋友……” 江复庭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严肃的问道:“你出来的时候碰到其他人没?” “其他人?”汪婷晃神喃喃了下,回忆的时候眼睛再次害怕地睁大。 她捏着对方的手格外用力,情绪又开始游离在崩溃的边缘,她努力绷着的弦快要断裂的时候,灰闷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 “有个工作人员,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倒在地上了,不知道是看到什么了,那个杀人的人好奇怪!她又像人!又像鬼的!”汪婷说着就开始尖叫: “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在哪里看到的?”江复庭压着她慌乱的手,如墨的双眸紧盯着她。 汪婷像是被蛊惑一般突然安静下来,直视着那双死沉的眼睛,心里的恐惧升到了极致,开始失声尖叫! 江复庭看她又失控,连忙开口制止,“你出去,有接应的人!” “好!好!”汪婷浑浑噩噩地点头,缓缓松了手,旋即又想到什么,抬头挂着一脸的泪水看着他:“那我男朋友怎么办?他还在里面!他刚刚护着我的时候已经受伤了!” “我会去看,你可以出去了。”女人失智的蛮缠让他神色再次清冽下来。 汪婷在他的眼神下清醒了不少,但是眼里的害怕怎么也驱散不掉,她后退着担忧的说着:“那你小心点,我先替我男朋友谢谢你了! ” 江复庭没有再回应她,手心再次暗中蓄积着力量径直走向另一扇门。 “吱呀——” 陈腐的气息在门开的瞬间,铺面涌入鼻腔。 余光在确认汪婷彻底离开了这一间屋子后,他小心的迈着步子走进去。 “吱呀——”木门重新被合上,屋子里只剩下昏黄的路灯还在明明灭灭得闪烁着。 除了腐朽的腥味,森沉的压抑感浓烈得让人有些窒息。 这间屋子依旧很安静,江复庭快速打量了一眼,是教师的办公室,桌椅摆得算是整齐,就是桌上的课本教学资料杂乱无序地堆着。 不在这。 但那种强劲的压迫感却一直堵在他的头顶,和上次接触王休的感觉又不一样了,如果是试验品的话,那就说明他又被完善了。 那他的实力呢? 江复庭越发谨慎地凝着神,这间屋子的门就跟上课的教室门一样,前后各一扇,绕过几张办公桌,他留意到前面的门也是遮掩着的。 隔着门能听到远处男人的尖叫,还有杂乱奔跑的脚步声。 他放慢步子小心往前踱步,借着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东西,微微俯身正好可以掩藏自己的身形。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响,正极速朝这边涌来。 江复庭将身子压得更低,离门口还有两三张桌子的时候他没有再前进,而是紧贴着桌子,侧身窥探着门口的方向。 办公室的前门是依旧是被打开的状态。 门开的很大,跟前两扇不太一样,明显是卢飞他们解密的时候玩到了这里。 工作人员应该也停留在这个屋子里。 趁着外面的人还没进来,他分出一小部分的精力在屋子里快速地扫了一周。 后面几排的桌子基本上被遮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但这会他也不好随便动用鬼气。 只要一个不小心,被王休惊觉到有所准备就更加麻烦了。 外面的动静近到几乎压在了耳边。 江复庭重新集中注意力看向门口的方向,凝重的视线一刻都不敢放松。 屋里屋外的人仅仅只剩下一门之隔时,“哗!”不远处的办公桌上突然稀里哗啦的倒下一排书本。 随着书本落地,他清楚的听到隔着几张办公桌外传来惊慌的吸气声。 同一时间,狂奔着的人影从外面冲进来,奔腾的脚步带着壮阔的气势,身后犹如紧跟着一个恐怖的索命鬼。 进入屋子的瞬间,卢飞慌乱的动作直接撞到了靠门的桌子,“救命啊!救命啊啊!来人!快来人!” 桌上的东西被掀翻了一地,他连一点去关注地上东西的心思都没有,连跑带撞的往前面继续飞奔。 但是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太多,奔跑的速度明显没有刚刚在外面走廊逃命的速度 快,他甚至来不及在这个屋子里逃至过半。 从屋外又冲进来一个面容阴沉的女生,那张精巧的五官满是扭曲的狰狞和恨意,追逐的神情是锲而不舍的,手里紧握着一把闪着亮丽锋芒的水果刀。 王思离的长相尽管还有些青涩,但是紧跟着卢飞的娇小身影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卢飞一边往前窜逃,一边回看着王思离跟他之间的间距,发现距离在不断地缩短后,脸上的惶恐蒙上了一层绝望, “有没有人啊啊!救命啊!”他几乎无望的求救着,回应他的却只有尾随其后的脚步。 江复庭沉着的在暗处多等了几秒,两个人奔跑的影子越来越接近。 但王思离身后却没有任何异样的动静。 他紧攥着的手指有些发白,目光一直锁在他们的身上从未游离过。 渐渐凑近的两人似乎相互间带着强大的磁铁,两人被快速得吸引到了一起。 直到卢飞和王思离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两步之遥,王思离抹起一脸得逞的阴笑,拿着刀子的手猛地上扬。 不能再等了,不然像上次那样! 他没有再多犹豫,在刀子落下的那一刻,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卢飞惊愕地看着眼前突然闪出来的人,随后死里逃生的松了一口气,整张脸早就被汗水浸湿,如同淋了场大雨一般。 江复庭快速抓住王思离挥下来的手,注视着对方惊异了一瞬的眼眸,“一刀下去,这辈子就毁了。” “又是你!怎么回回都有你!”王思离愤怒的看着他,每一次自己行动这个人都会突然出现挡着她,“江同学,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她眼里燃烧的恨意如滔天的火焰一般。 江复庭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直勾勾的看着她,对方刚刚还肆意狂虐的脸上在他的注视下收敛了一些,但眼底的恨意和笃定怎么也消散不去。 王思离的身上还是波澜不惊的,他用力捏着对方的手,“王休在哪?” 王休这次明显比上一次更沉得住气,在王思离身上躲到现在还不肯出来,看样子伤势还没痊愈。 江复庭在心里盘算着,但他一直不愿意出来也不行,得像上次一样逼一把。 王思离讥笑了下,声音冷冷清清的,“当然是不知道啊。” 说着,被他禁锢的那只手开始剧烈地挣扎,另一只空余的手迅猛抬起对他劈来! 江复庭反应敏捷地闪过,冰冷的脸色几乎要结成冰,他偏过点头,对身后的卢飞说道,“还站在这干嘛?快跑!” 察觉到身后的人连滚带爬溜走的瞬间,王思离的面目开始狰狞,情绪明显开始急躁。 但无论是体型,速度还是力量,即便是体内有王休的加持,她离江复庭终究还是差一截。 斗不过,就靠蛮力往江复庭身上横撞! 江复庭一面躲着,一面去打她手里的刀子,但对方手上的刀子却像是粘了不粘胶,在她的手上黏得牢牢的。 每次自己把攻势移向她的手腕时,对方的动作一下子就警惕灵巧不少。 随着他这边激烈的拖延时间,身后时不时地传来叮铃哐啷得声音。 “轰!”前方的人再次抬起脚往自己飞来,他躲得飞快,一个侧身,那只穿着高跟鞋的脚跟砸翻了边上的桌子。 难怪卢飞会被一个女生逼到这种境地,王思离表现出来的力量和上次在周岳家里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招架得住的,很有可能提前借了王休的力! “江同学,我没招你惹你吧,你一次又一次妨碍我!”王思离双眼猩红的看着他,追逐闹腾这么久,她开始有些吃力了。 江复庭趁着她憩息换气的片刻,身上的鬼气忽然倾泻而出。 腾腾得阴森的气息宛若瀑布,在他身上狂涌带着劲风,他周身一米的所有纸张和书籍全都被吹得凭空乱飞,如鹅毛一般。 “哗哗!” 他面沉如水的看着眼前的女生,手点向对方的眉心,“违了阴阳秩序,不得不管。” (本章完) ------------ 第五百五十六章:无辜? 王思离听到他说的话,脸色一变,心里泛起了鼓,“你到底——什么人?” 江复庭没有回应她,白皙的脸上像是遮了一层寒霜,在对方不及反应的时候,一股溪流般的阴凉之气从点向她眉心的手指淌出。 他看着王思离恢复平静的脸,目光深远,看似注视着眼前的人,却又像是透过这个身体盯着另一个人:“你不出来,她就会死。” 喷涌出的鬼气并没有直接渗进王思离的身体,而是如一张薄纱覆在距离她身子两寸的地方。 瘆人的凉意不断从上面挥发出来,威胁之意相当的明显。 身后的卢飞似乎快跑出了这间屋子,跌撞的声音明显少了很多,王思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下一秒,她身上的气势陡然暴涨。 那是比江复庭身上更为强劲的气势,罡风卷起了她的衣角,整间屋子狂风大作,所有的东西都被吹散得在空中乱舞。 王思离挣扎的神色抹过一丝忧虑,她对着空气厉声道:“爸!你别出来!” 但那滔天的气势并没有停止下来的迹象,反而翻滚的更加汹涌。 就在江复庭手心黑芒闪动的时候,本应该在此刻离开屋子的卢飞却突然高声尖叫道:“鬼!有鬼啊!” 身后的人叫到几乎要失声。 江复庭迅猛转过头,卢飞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紧抓着门框,脸色在惊吓之下一片惨白,眼珠恐惧得盯向他们这边的方向。 他万万想不到卢飞竟然是被他的鬼气给吓到的。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身后的鬼影已经汇聚成型,没有任何声张之势,径直往他的后脑冲来! 江复庭察觉不妙的瞬间来不及运转鬼气,他一个闪身,抽出自己怀里的阴雷符就往对方身上拍。 尽管符咒没有用,但出手的攻势还是让对方戒备了一下,之前吃过大亏的王休明显保守很多,身形微微一滞。 他巧妙的握住了时机,闪到王休身侧的时候,从未使用过的混浊之气,如丝线从体内抽出。 仅仅只要一点,光是那力量本身就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 浊气临世的时候,浩瀚的威压令人窒息。 王思离在这种力量的压制下不由后退了几步,面容惊骇得垂下头。 王休缓过神的双目染上了浓浓的诧异,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 这力量! 江复庭趁他们意外的时候,细密的灰丝直接飞掠向王休的身上。 王休架着双手快速后退,另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防御的时候泄出,和这一小撮力量牢牢得撞上。 “轰!”一声闷响,江复庭看着他被撞在石墙上的魂体,一直平静的黑眸也闪过一丝异样,而后又平复了下来。 浊气果 然有用。 他揉搓着指尖,王休狼狈又狰狞得从石堆里慢慢站了起来。 但是这个力量太过强劲,过于耗神,禁不住长时间的用,要速战速决。 他越过王思离惊疑的目光,面向王休劝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善恶自有因果,回地府接受制裁。” 王休喘息着粗气,额上的伤口快速恢复着,他褪去死亡时的鬼样,露出了干净又惨白的面容。 对方的眼尾爬满了皱纹,嘴边的法令纹也相当明显,皮肤已经露出了苍老之态,一看就是干久了苦工活的模样。 但眼里的执着却如同斩不尽的树根,他抖掉身上的灰,决然的说道:“我不信命!也不信善恶有报。” 他说着讽刺的笑了下:“如果真的有报应,他们害了那么多人命的时候,怎么不见老天收拾他们!” 江复庭慢慢走过去,手心里再次抽出一缕浊气,“命格皆是定数。你这样强行干扰,害得是你女儿。” 王休听到这话突然仰天狂笑了下,笑声里只有对命定之数的嘲讽和不屑,森森的鬼笑一重又一重得在屋子里环绕着。 笑声和背景音啜泣的哀苦声夹杂在一起,让躲在门边没力气躲藏的卢飞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的身体如同有一盆冷水浇灌而下,只感觉到彻骨的阴寒。 王休像是宣泄够了,怪腔怪调得说“不妨事,我家阿离是站在我这边的。”他说着看了眼抿嘴挣扎着的女生:“不是吗?” 王思离的脑海里一边混浊,两种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地叫嚣,王休的话带上了丝诱人的蛊惑,将她的暴戾瞬间从大脑的争斗里拉了回来。 她抬起头,眼里被血性激染的似乎能闻到铁锈味,“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既然没有人惩罚他们,那就由我替所有的受害者们复仇!” 江复庭把她的变化收入眼底,另一面的王思离一定是知道她想做什么了,想要出来阻止她。 他不徐不疾的开口:“周岳已判死刑,卢飞被抓是迟早的事。” 王休冷嘲热讽的说道,“可他判不了死刑吧。我们几十条命,他周大老板一条命就抵干净了,这买卖也太划算了。” 他已经从刚才的讶异里缓过劲来,阴毒得看着眼前的人,蓄着力量骤然往前一冲。 江复庭看着他瞬息就扑到眼前的身影,早有准备的与他正面交锋。 王休的拳头快速擦向他耳边,另一只手抓向他的胸口打算一穿而过。 他躲掉拳头的瞬间,身体如游鱼一般滑向王休身面另一侧,带着浊气的掌心反扑向对方的后背。 王休再次回神一闪躲,却反勾住他的手腕,将他胳膊拍向卢飞那一处。 江复庭的眼眸冷冽了一瞬,借着桌 椅翻身的时候,回手将浊气猝不及防的再次袭向王休。 浊气离体的瞬间,他感觉到精神上的力气被猛然抽去。 在灰色气体带着磅礴之势扑涌过去的时候,王休的力量被不可避免的遏制了一瞬,移动的身形明显变缓。 虽然躲掉,但是身上仍有地方被浊气的余息给波及到。 江复庭只见到他的魂体震荡了一下,被浊气横扫的墙面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坑。 王休晃晃悠悠的定了定神,对着站在一边插不上手的王思离叫道:“阿离,快去杀了那个家伙!我拦着他!” 江复庭对他这种境况下还要执迷不悟的摸样有些气恼,“他们的所作所为够他们在地狱里受百年之苦了,来世入只能入畜生道,你一意孤行,就是把王思离往火坑里推!” 王休被他这突然地厉声叱责骂得一顿,他神情变换,痛苦挣扎着:“不亲手报仇,我怎么能甘心!如真有阴曹神明,大不了让阎王爷把所有的过错记在我一个人的头上!” “我家阿离。”他看着少女挥刀毅然冲向门口,像是已经完成了任务扬起解脱的笑:“她才一个小姑娘,她什么都不懂,她是无辜的。” 搅于这样的浑水,谁又何其有辜? 可这样终究是不对的。 江复庭目光转向卢飞慌张绝望的脸,手中鬼气涌起,身后的王休再次闪身到他的跟前挡住他的去路。 他没有想到王休的力气回的那么快,手里的那团鬼气已经如飞鸟掠出,而后又被王休整个身体拦住无形化解掉。 王休似乎明白了什么,继而笑得更加猖狂:“刚刚那股力量你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用得吧。难怪啊,口口声声劝着我们那么好说话,要真有能力估计早就像上次那个人一样来灭我了吧!” 江复庭的神色寒得如幽冥之水,知道不能再对眼前的人拖延,他毫无悔过之心,说烂嘴都没有用,如果出手得一招击杀。 但是他的精神力禁不住他用第四次浊气了。 身体鬼脉里的浊气在他心意的指引下,兴奋得翻腾,像是被禁闭了好久终于可以出来撒一圈欢,身上的浊气徐徐盘附上他的身体:“对付你,够了。” 他的余光留意着王休身后的王思离,卢飞大概是已经吓得彻底自我放弃,从刚刚休息下来后,他的双腿就像是罐了铅酸软的根本抬不起来,只能不住地往后爬。 江复庭抬起手,浑身磅礴的能量顺着他心神的指引流向手心。 王休癫狂地看着他,手心同样汇聚了浩瀚的力量。 数息之间两人身上各自笼罩着一白一灰的恐怖能量,不相上下。 江复庭眉头紧锁的看着他,如果真的冲动了,白唐尽管下了结界,但是按两个人现在展现出来的 能量,结界里的这几个屋子都得夷平。 所有人都要遭殃! 就在他思绪摇摆的时候,一直留意王休身后的余光里,却在王思离贴近卢飞的瞬间突然跑进一个女人的身影。 梁菊的步伐充满了慌乱,她在看到王思离是真的要杀人的时候就蹲不住了,她不能让她这么干! 她不能! “阿离!你清醒一点!你不能杀人啊!”她飞扑上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紧紧抓住了王思离的手。 王休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神情明显愕然了下,刚刚涌上的气势顿时萎靡了下去。 她怎么会在这? 她不该来这! 王思离同样没料到会突然出现在这的女人,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拍,惊魂未定的卢飞有如丧家之犬赶紧找了个角落爬躲。 梁菊深怕王思离真的动手,紧跟着卢飞身前,小心护着他。 王思离在看到梁菊意外了一下,随后目光又变回了阴冷,她捏紧手里的刀子尾随两人身后:“你闪开,不然我连你也一块杀了!” “不行!”还没等她落刀,王休惊叫着制止她。 (本章完) ------------ 第五百五十七章:她是爱你的 江复庭和王休两人担心过去了刺激到她手里的动作,谁也不敢一下子上前。 王思离没想到他会替梁菊说话,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审视王休:“爸!你是疯了吧?你替她说话?你活着的时候她是怎么对你的?你的掏心掏肺,她却拿来当垃圾踩!” “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她是爱你的啊,她只是偏激了,她的方式不对。”王休慌促地解释道。 刚刚对着江复庭还满是杀意的眼神,这会溃散的一概不剩,只剩下紧张不安的担心。 王思离颇为讽刺的笑着,梁菊是怎么对待这个家的,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她忘不了,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永远记得此刻站在自己对立面紧护着外人的女人,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得在每一个黑夜里将她燃起的希望碾碎,又是怎么将她残存的光明撕裂掉,每当自己要爬出沼泽又把自己推回更深处的。 她渴望母爱的时候,渴望温暖和关怀的时候,对方只会塞一把锋芒无比的刀子进来。 可现在? 王思离看着梁菊憔悴又惨淡的面容,她不需要了,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消灭所有伤害自己的人,她要逐尽所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潜在的! “不对?”她高扬起手,手里的刀子闪着刺目的白光,嘴里的话如同这锋利的刀子一样:“她生我的时候就错了!” 梁菊的耳边犹如五雷轰顶,是啊,王思离说得没错,生的时候就错了,一步错步步错。 她就是因为顾着所谓的名节,就着所谓的颜面,不敢违背村里和家里的训诫,不该生的却生了下来。 误了自己的人生,误了王休的人生,误了女儿的人生。 如果那会再坚持一些,为了自己心硬点,横着心底气十足,至少不会有今天这局面。 都是报应吧,她看着王思离举起的手,认命的闭上眼睛。 “王思离!” “阿离!” 她在漆黑一片中听到了边上两个男人紧张的叫唤,但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再睁开眼的时候,王思离的手仍旧悬空在那。 梁菊无望的眼里荡开一丝喜意,女儿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对自己恨之入骨。 她还是残存着一点对自己的关爱的! 她们之间还是有亲情温存的。 “阿离!阿离!”她半蹲在卢飞前的身子,摇曳着站起来,满怀希望地去抓对方纤瘦的手臂。 “你别一错再错了!你快收手吧!一刀下去万劫不复,你这辈子就完了啊!阿离!” “完了?我这辈子早就完了。”王思离无动于衷的看着她,淡漠的声音和神情落在梁菊的心口里是那样遥远。 “是妈妈的错,是妈妈错了。”梁菊紧揪着她的衣袖,可触摸着的布料都像这个女生一样,是冷的。 她的手轻颤着:“我知道你恨我什么,厌恶我什么。这几年来我无理的打你,骂你,对你动不动撒气,侮辱你的尊严让你在人群面前抬不起头来。可我……” 梁菊抽着泣,回想起以前的事情,鼻腔瞬间涌上的酸意哽咽了喉咙,她的嘴唇不停的哆嗦着 ,想说的话最终都咽了回去,只能穷哭。 “可我也只是个农村出来的女人,我没受过教育,我也不知道怎么教育你,很多事情我都不懂,我只会这一种法子,可我也没想到把你逼成这样啊!” “一句没想到我这些年来承受的伤害就算了么?”王思离的声音依旧清冷而有距离感。 “不是这样!”王休看梁菊说话还遮遮掩掩的,急得替她出声,“你怎么都这时候了,你还瞒!瞒!” “你别说,你别说!”梁菊如同惊弓之鸟大声制止道。 王休视若无睹的看向那个不耐烦地皱眉头的女生,“阿离,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我需要记住什么?”王思离转头凝视着他。 她从没有质疑过自己记忆方面的问题,因为主人格所拥有的记忆她都有,只有主人格才会缺失她这一部分的记忆。 她在以往更多的时候就像是一个精神力衰弱的潜伏者,暗中窥伺着外面发生的一切,趁着主人格情绪激动,意志衰弱的时候抢占她的身体。 王休这会突然这么说,她愣了下,她的记忆是从王思离上初一的时候开始的,再往前,只有一片空白。 空荡荡,又抓不牢的虚假感再次席卷上来,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记忆就像隔了层屏障怎么也触碰不过去,那个屏障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自己。 那是王思离的东西,不是她的! 她用尽力气,想得头疼欲裂都想不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复庭若有所思的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观察着梁菊,每一次见到这个女人都有着不一样的地方,不管碰面多少次。 无论是第一次对方像个疯子神经兮兮的逼自己女儿跳楼,还是现在突然回心转意的苦苦哀求,他始终能感受到女人身上压着的牢笼,还有那双看似蛮横任性的眼里,藏着的深不见底的沉郁。 梁菊一脸心疼的看着王思离,准备抚向她后脑的手,被她毫不留情的拍掉了。 梁菊仿若感觉不到手背上传来火辣的疼痛,扯着温和的笑:“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没什么好想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让它过去好了。” 可她越是这样讲,王思离就越是要去想,缺失了的部分就像是心里被挖空了一大片,怎么也填不满。 王休的声音犹如魔音,不顾梁菊的阻止,循序诱着她:“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吗?” 小的时候? 王思离只感觉脑袋疼的要炸了,脑海里的画面全是不清晰的重影,另一道意识随着她的回忆想要冲出来。 “你妈妈抱着你去游乐园玩,一支糖十块,我不让买,你又哭又闹的,挂了一路的脸色,她没说什么直接就给你买了。”王休说着叹了叹,“但你不知道,就为这十块,她连着三天早上粥都舍不得喝。” 王思离抬起头的时候有些懵,王休嘴里的女人她怎么也无法和印象里的人契合在一起。 他对上她的目光,眼里都是对过往的怀念,“还记得你一直压在衣柜里的那条小洋裙吗?” 王思离的目光闪了闪,她之前离家出走的时候见到过,裙子被压得很 底下,她当时还在心里嘲笑过主人格以前居然还有过这种衣服。 王休从她眼里的闪动,确定她一定知道:“你上小学那会,学校要演出,看着人家的裙子很漂亮,你也想要,可那件衣服要三百多块,我们一天的菜钱也才10块。” 他说着眼里似有泪光一闪:“她省惯了,跟我说的时候,就说‘反正一直这么吃过来的,多一个菜,少个菜都一样,女儿吃食堂也耽误不了’。” “你不知道,再减个菜,就剩个煮白菜了,她还能吃两顿。” 王思离想起裙子被压在底下叠的整整齐齐的,鲜艳的颜色和衣柜里其他深色的衣服比起来,格外引人注目。 “她送你上学,你却嫌她穿的不好给你丢人,大冬天的。”王休继续道,想起这些就一阵酸楚:“零下十几度啊,她担心你一个小姑娘回去出事,躲在校门口从白天守到你晚上出来,一个人在后面跟了你一路。回来的时候,” 他说到这就一阵心疼,哽咽了下:“手,脸,都裂成什么样了,水沾不了,东西碰不了,她也不说,就跟以前一样硬着头皮照顾我们。” 王思离看了眼梁菊,后者却逃避着她的视线,别过了脸。 “有的时候,晚上睡觉都还要黏着一块睡,可你那会都十岁了。”王休说到这,又哑然一笑。 “搞得我还经常睡沙发。你说说你。” 男人倍感缅怀的话让王思离有一瞬间温馨的错觉,可这种感觉太过空泛和不真实,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王休说话的时候,她的身体却溢起了熟悉的记忆,让她不由有些颤栗。 她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似乎是为了证实王休说的话是真实的。 这些片段断断续续,借着片段里模糊不清的脸,她认出了那个女人就是梁菊。 她不知道梁菊对自己也会有关怀备至的时候,她不是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么,她也会露出那样温柔的表情么? 她依旧是不敢相信,一定是刚刚王休的一番话给她下了心理暗示才让她有这种错觉。 假的! 这一定是假的! 他们在骗人! “这都是假的!”她突然大声宣泄,驱散掉那些自认为不属于她的记忆,手里的刀再次高高地抬起。 这次再没有一丝的犹豫,他直接朝着眼前有些悲痛又震惊的女人身上落去。 “你执意要挡着他!那你就先下地狱吧!” “王思离!”江复庭在她提刀的瞬间冲了过去,他还以为刚刚王休的一番话让她暂时平静了,没想到反而还激怒了她的情绪。 尖锐的利刃闪着亮光飞速落入众人眼里。 “铛!”他眼疾手快地将刀子拍飞,抓住她的手将人扯到了十步路之外。 王休在他身形暴动的瞬间同样闪到了梁菊面前,把愕然的女人拉到了一边。 江复庭神色寒冷的看着自己手里拽着的人,正欲说什么,却发现王思离一脸的魂不守舍,刚刚还怨意充斥的双眼忽然变得失神了起来,毫无光彩。 “王思离?”江复庭试探性地叫了下。 fpzw ------------ 第五百五十八章:我? 她茫然的抬起头,空洞的看着他,没有吱声,随后受惊一般抽回自己的手,后退几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直到看到站在江复庭后方,倚着王休吃力站着的梁菊时,她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瞳孔惊得一缩。 她怎么在这? 自己又怎么在这?这什么情况? 直到看到躲在暗处里匍匐着的男人,王思离深吸了口气。 卢飞! 她整个人顿时变得慌张而不安,身体不断地后退,直到撞在了结实的墙面上。 一回头,只看到满墙触目惊心的鲜血。 她再次惶恐的往边上挪动,却发现这里到处都是诡异的东西,明明看起来是间办公室,可全都血淋淋的。 桌面上还有一道道参差不齐的尖锐划痕。 江复庭放慢步子紧跟着她,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梁菊看着她奇怪的状态唯恐她出什么事情,轻唤了声:“阿离!” 王思离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带了点惊惧的。 梁菊慢慢朝这边走过来,继续轻声安抚道:“没事,阿离,我们回家。” 王思离终于从自己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的震惊中回过神了,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实在受够了以前的日子,一边抗拒着摇头,一边继续往边上撤。 “阿离!妈妈以后会好好对你的,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去个完全陌生的,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梁菊非常小心的恳求着。 王思离依旧无神的望着她,如同面对着一个陌生人,紧张而不安的,又带着些许的胆怯。 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王思离的身上。 短短的几秒,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去在意匍匐在角落里,畏缩在阴暗里的卢飞。 他在王思离被拉开的时候就大松了一口气,脚趾一直紧紧的蜷缩着抓着地面,好似这样能缓解心里的紧张。 在看到王思离手上刀子落下的那一刻,他心里绷着的恐惧像是泄了洪,浑身浸泡在酸软里,僵得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这些人要么是关心着这个女生的,要么是担忧她杀人的。 至少在这短暂的一刻,他是彻底的安全的。 他非常小心的慢慢撑起身子,生怕再惊动到眼前的这些人。 他弓着腰背如同一个正在狩猎的凶猛野兽,刚刚一直错乱惊恐万分的双眼,此时如同一把火钳紧盯地上的刀子。 心底的恶意如同丛生的杂草,在身他的体内疯狂的滋生蔓延。 他跑不掉的,就算王思离现在是正常的,但是······ 卢飞瞄了眼站在一边呵护着梁菊的王休。 只要自己跑了,他一定会杀了自己,他是鬼啊! 他一定会杀了自己。 只要王思离在我手上! 他咬着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动静,攀爬向那把闪着锋芒的水果刀。 只要那个女生在他手上!他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即便王思离再次发疯想做什么也没什么好怕的,王休也得收手,乖乖听话放自己出去! 这是他唯一能活着的机会! 他手上的动作格外拘谨,眼里的疯狂却是燃烧的大火。 他微颤的指尖包裹着细密的汗水和血液,混杂在一起的咸腥液体滑进深浅不一的破口时,连刺痛都感觉不到了,他的内心只剩下即将抓到刀子的翻天喜意! 在梁菊正努力想要劝服王思离的同时,他握住了刀子,随后踮起脚,刚刚的疲惫似乎因为偏执的念头消失了,卢飞的大脑正疯狂的分泌着肾上腺。 他如同一只猎豹,拿着刀子直接冲向了王思离,身体竭力奔出的时候像一道闪电! 江复庭只听到耳后传来一阵急促的破风声,转过头就看到一张恐惧和欲望扭曲的脸,那个不顾一切的身影带着白晃晃的刀子毫不犹豫的奔向了边上离他不远的女生。 “阿离!”察觉不对劲的梁菊发出了惊惧的尖叫。 王休身影一动的同时,江复庭迅猛的奔过去,抢先挡在了王思离的前面。 他抬头的时候,王休已经冷静的站在那对着他森然一笑。 这家伙愿意逞英雄就让他逞吧,有人愿意白白挡刀子,自己当然要成全他! 等他撑不住了,后面我也好动手。 江复庭反应过来他的用意,视线闪到眼前的卢飞时,冰凉的刀子正正好不偏不倚的戳入了他胸前的肋骨! 他清晰的感觉到肌肉被撕裂开,刺痛的同时血液和触感都被刀子染得冰凉。 刀子又被拔出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像是破了洞,他能感知到血液从体内如沙砾流失。 江复庭捂着伤口,寒冷的眸子盯着眼前惊慌失措的人。 卢飞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不敢置信的晃着头,盯着不停发颤的手,刀尖上的鲜血在他的抖动下加速滴落在地上。 我,我亲手杀人了! 我就想吓吓啊! 我怎么杀人了! 王思离呢?王思离呢! 他在惊慌之中忽然回忆起了自己的目标,看向江复庭身后的同时,猛地把人给推开,向无措的女生奔了过去。 与此同时王休猩红着双眼鬼魅的消失在了原地,屋子里的能量再次涌起。 江复庭凝着手里的浊气扑向了已经出现在卢飞身后的王休。 灰色的能量球和对方的拳头撞击在一起的时候,两股气息轰然一炸! 周边倏地卷起了能量的狂浪,桌上的所有书籍和纸张被吹得“哗哗”作响,细小的沙石如同浪潮 盘旋着向两边震荡开。 江复庭快速后撤的时候只感觉到精神力被抽掉了大半,神识里突然涌上空虚的疲惫感。 趁着眼前的视线被余波震起的尘埃遮掩的时候,他顺手将身后动手凭黑乱砍的人飞速扯开。 “阿离!” “阿离!” 屋子里只剩下女人肝胆俱裂的嘶喊声,高跟鞋踢踢踏踏慌乱地踩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往这边接近。 “别过来。”江复庭对着声源方向喊了一声。 梁菊仿若什么都听不到,依然焦急地往这边漫无目的地瞎跑,“阿离!” “你在哪?别怕啊!我马上就找到你了!” 江复庭正想对女人再次提醒,胸前猛然闪过一道亮丽又刺目的白光! 他继续往后撤退,正好后腰撞在了桌角上。 和高跟鞋杂在一起的混乱脚步声里,那道灰白的亮光往他闪躲时截然先反的方向飞了过去。 江复庭望着他掠动的身形突然变换,提前察觉到了不对,猜到卢飞就在那个方向。 光芒划过的瞬间,他的身体已经极速往那边奔过去。 他脑海里开始快速的飞转,如何将卢飞和王休同时遏制住。 身上的浊气不能再用,鬼气和对方的能量对上的时候如同软绵绵的沙包,一打就散。 “轰!”墙面忽然发出一声被撞击的巨响。 空气里的尘埃快速的落定,江复庭站在墙边看着空荡荡的位置,旋即反应过来什么,再次看向王休的时候,后者露出阴沉的笑容。 像是嘲讽,又像是不屑。 但魂体明显没有一开始凝实了,连着几次全力的攻击,身体已经衰弱了不少。 王休的眼里再次燃烧着浓重的怨气,他不等江复庭反应,双手间再次汇聚出生猛的白光,腾绕的灰白之气慢慢凝固起来化成两个铁锤,猛地朝另一边冲了过去! 江复庭看着他手上的东西,顿时明了张统尸体上被故意销毁刀痕的错乱痕迹是哪来的。 这就是境界差! 能做到化形的鬼魂已经不是普通孤魂野鬼的能力了,按照之前书上所看到的,死掉的鬼魂从意识到自己死亡要漫长的七天。 头七之后便是真真的死亡。 死后至少一个月内,魂魄都是虚弱至极的,只能夜晚出来飘荡一小会,大部分没有执念的连逗留在阳间的能力都没有,顺着阴路没了自己的意识自动入了鬼门关。 但凡能留在阳间的鬼魂都是心愿未了的,执念或轻或重而已。 逗留的魂魄至少一个月后,才能真正的稳固住自己的魂魄,平安在阳间逗留,就像许平的记忆,是死后的一两个月才开始彻底的恢复。 更别提漫长的修炼了,天赋异禀的鬼也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入鬼道的门,而要 鬼气化形成物没个几年根本不可能! 江复庭在刚刚反应过来王休是故意将他调动开的时候,就知道是自己急躁了。 没有判断清楚,就大意跟上! 以卢飞那小心翼翼的怕疼怕死的速度怎么可能几秒就跑那么多步! 他凝重的看着王休,对方现在身上保留的实力肯定比自己要多,境界上的差距在这个时候突显的更加明显。 但眼下也顾不上其他,他两手再次调动着体内的浊气,精神上的力量虽然被快速的消耗着,但屋子里却再次涌上更为强劲的力量。 冷风瑟瑟,就连站在边上的人都察觉到不一样的端倪来。 一直茫然站在一边的王思离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她想过报仇,但只是单纯的想要将卢飞和张统两人绳之以法,现在张统因为另一个自己死了,那卢飞! 她的心尖忽然一颤,从脚底漫出了无限的不安和恐惧。 身上背负一条人命就够她寝食难安了,只要一想到张统被曝光出来的照片,就压得她完全透不上气,连着几个晚上都无法入睡。 每一个深夜里,她脑子都被张统索命又恐怖的脸给充斥着。 可现在如果再来一个因为她死掉的人! 她突然后悔那天在学校的教学楼上怎么不跳的果断一点,那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了。 此刻王休已经抡起锤子朝着卢飞飘去,“杀了你!我就可以安心走了!” (本章完) ------------ 第五百五十九章:错误的曾经 江复庭在他鬼影一闪的同时,紧跟着奔上,手里的浊气随之飘袅向王休,额头上已经开始满头大汗。 “爸!”王思离在王休出手的时候惊叫出第一句话。 她想要阻止他的行为,她也成功了。 王休的动作一顿,江复庭手里的浊气已经倾泻而出,灰蒙的气体带着浩瀚之力扑向了魂体。 无声无息的,王休周围卷起了一阵激荡,能量的动荡散尽时,他的魂体透明了大半。 “爸!”王思离再次一声喊叫,但这次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担忧。 梁菊目光怔怔地看着王休忽然薄弱的身影,睫毛忽然如同被电击,不由颤了颤,双唇一时间紧张地有些发干。 虽然没有情分但是这个人陪伴了她十几年,不论她好坏,也不介意她肚子里带着别人的孩子。 不论她脾气怎样,做了什么,他一直都忍气吞声,贴贴心心的对着自己。 她没想到过王休还有这样的一面,像是入了魔一样,可现在真的看着他当自己的面受伤了,她又是另一番心境。 自己忍得了他死第一次,又怎么忍得了他在自己身边死第二次! 她大步往前走向王思离,对着那道薄弱的身影责骂着:“你们到底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的才行!活着不好吗?就这么一条命!非要闹成这样,嫌命太多是吧?” 江复庭神色复杂的收回手,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她的话难听,但是却如清心剂一般,若是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卢飞就算真的被王休弄死了,他也不会眨下眼,做尽了那么多恶事,被人报复也是活该。 但现在王休身后牵扯的东西太多,光接连几起不明不白的力量就让人匪夷所思,他们需要知道王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白唐的推测,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成就这样一个王休需要更多无辜之魂做代价。 况且一个小姑娘为了报仇夺人性命本就不对,除了人间的牢狱死后还得入地狱为自己的恶行赎罪。 很多事情扯得太多,就不能单纯的以表象来论对错了。 王休面对梁菊的时候那种戾气却怎么也掀不起来,他压着内心的痛苦:“就这么白白的死了!我怎么甘心!他们是怎么害我的?拿我的命当草贱,他们私底下侮辱阿离,你觉得你的退让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吗?” “只有杀了他们,只要他们不在了,就没人可以欺负咱们了!”为了让梁菊理解,他越说越激动,慢慢逼近着眼前的女人。 “你是鬼,你什么都不怕,可做的事情,我们活人还得给你担着啊!”王休阴鸷的模样让梁菊下意识的害怕,她单手挡在王思离面前,护着她小步后退。 “不会的!”王休连忙辩解道,“我做的事情我自己 一个人承担,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会想办法洗干净你们的责任!” “洗?怎么洗!你当人家警察是吃干饭的吗?”梁菊继续质问道:“一次是偶尔,第二次呢?第三次呢!” “那我就把碍事的警察都杀了!”王休突然面目狰狞地说道,一如身前有一个阻拦着他的凶猛野兽。 “你疯了!”梁菊被他的话说得心头一凉,因为被他吓到眼里不由泛起些许的恐慌,可转而又压制下来,语气缓和不少。 “王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是多好的人啊,别说杀人了,打架都不敢打,骂人都很少骂。” 王休被她的话说得忽而自嘲一笑:“就是因为懦弱惯了,才会让你们一直被欺负,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该听你的,我就应该像个男人点,太过顺着你的意,反而变成了今天这样。” 他们之间的谈话让王思离愈发的不能理解,这些内容她怎么不知道。 像是漏掉了一块特别重要的东西,怎么也填不起来。 梁菊听到他这话反而意外的特别激动,她紧捏着王思离的肩膀大叫:“我没错!我这样做怎么可能是错的!我也是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 “所以阿离就活该受着后面的这些罪么,你不知道这样加速毁了她么?就像现在这样!”王休说着,悲痛地指着站在她身后的女生。 王思离脸上的神情更加的迷茫,一时间头顶像是被狠狠地敲击着,头疼欲裂。 江复庭警惕着王休的一举一动,若是他们的心结能自行化解那肯定是最好的。 他的余光扫了眼一直颤抖握着刀子的卢飞,对方身上的衣服早就在躲躲藏藏的时候染了一身土和血迹,看着格外的狼狈,但那双眼睛却如飞鹰戒备地盯着他前方的猎物。 江复庭蹙了下眉,知道他念头起来,就没可能那么轻易的卸掉。 他现在已经精疲力尽,而且受阴阳规则的限制,鬼气又不能随便用在普通人身上。 不远处传来梁菊黯然的啜泣声:“那你说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没能力保护她,我只能把她给推出去!” “那她现在就避免了所有的伤害了吗?她反而搅入了更深的漩涡里!”王休突然深感一阵疲惫。 他活着的时候厌恶自己的懦弱无能,死了后也是同样的,果然无能的人还是无能的,随便什么时候,他只能通过现在这样的方式来护着自己的女儿! 梁菊忽然一阵恍然,目光怔怔的,有些发蒙。 是啊,做了那么多,却并没比当初的日子好到哪去,可她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从小学到的,就是作为一个女人,找个男人,想着办法过日子,洗衣做菜,少惹麻烦,能把家里操持安稳就好了。 她不是聪明人,只有蠢办法,遇事向来只知道躲,拗不过外面的人就收拾家里的,王休也是忍气吞声,半斤八两的。 唯一的好就是疼惜自己,他有多少,就全给自己,从来不私藏。 被人玷污之后,她想过反抗,却被家里的长辈压了回去。 女人啊!名节最重要,没了名节,嫁不出去,这辈子就完了! 家里就这么张罗来了胆小又老实的王休,年纪大她近十岁,她最终不情不愿的嫁了。 可现在她家阿离,却步了后尘! 全都是因为她傻!都是自己太傻了! 王思离从未见过梁菊这样子,一瞬间像是饱经了风霜,脆弱的让人心疼,她似乎能看到压满在她身上,她长年累月的背负着的巨石。 她揉了揉自己越发疼痛的额头,有什么沉积了许久的东西想要喷薄出来! “你背了人命,那你去了下面得受多少苦啊!”梁菊痛心疾首地看着他,眼里是几乎认命的悲伤。 王休如同听到了什么不切实际的话,苍白又暗淡的脸勾起苦涩的笑:“不会,没机会去下面。” 早在他走上了这条路的时候他就深知自己的结局了。 所以他肆无忌惮,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梁菊听了他的话愣了下,内心下意识的升起了不安的感觉,她缓慢而干涩的问:“你什么意思?你不投胎吗?” 江复庭看着她迷茫却又忍不住忧虑的样子,有些动容,轻吐道:“他投不了。” “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把话说清楚!”梁菊情绪激动的走上前来,她甚至顾不得身后一直护着的女生,伸手用力抓向王休的时候却扑了空。 魂体终究是魂体,未达煅体期的鬼不可能和阳间之人真正的碰上,他们永远都会隔着一层无形的隔膜。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王休看着梁菊因为他突然起了茫然无措的慌张,内心交织着说不清的喜意,却又弥漫着无法控制的悲凉。 他生前跟她过了那么久,她却从未对自己细心贴心过,他也从未见过梁菊因为他而忧心忡忡,会因为他而手足无措。 却没想到这些在死后得到了, 他看着梁菊慢慢睁大充满质疑的眼睛,语气反而平和下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江复庭端详着半知半解的女人,清冷的声音似是透了些无可挽回的无奈:“生死簿上已除名,了却执念,魂飞魄散。” 梁菊听完这话有如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她伸出手想要本能地再去抓王休,可又想起来自己碰不上,粗糙的手又孤零零的收回来无处安放。 “你的执念!”她突然指向了蜷在地上紧握刀子蓄势待发的卢飞:“是不是就剩他了?” 忽然被人 指到的卢飞半弯到一半的身子忽然一僵,他假装肚子不舒服,用另一手捂着,快速低头将脸上的阴狠之色掩藏了起来。 王休只当他是蝼蚁,连回头再多看一眼都有些不屑,但是对方灼热而露骨的眼神却扎得他有些心虚。 “就他了。”王休说道。 “那就不报仇了!不管出于什么都不报仇了!”梁菊强硬地对他说,一如以往两人相处时的关系一样。 她转过头看着王思离:“阿离,你呢?你难道还支持你爸去杀人吗?” 王思离咬着下唇,神色纠结。 她当然不愿意,她一直都不愿意,可是另一个自己却不是这样想的。 如果那个自己又出来了,发现她没有得手,她又会怎么样? 梁菊以为她在瞻前顾后的不愿意,继续大声劝道:“阿离你替自己考虑考虑,你想想你的下半辈子,还有几十年的日子,你再想想你爸爸!心愿一达成,你就没有爸爸了!你知道吗?” 王思离捏着手里的拳头,大脑一时之间混乱无比,所有的记忆全都像是失了控,一幕幕乱七八糟的。 (本章完) ------------ 第五百六十章:梦醒 熟悉的,又陌生的,拼命地往她的脑海里塞。 江复庭看向她那边的时候,始终都吊着一颗心。 他在这个时候迫切的希望王思离能果断的点头,一切都好聚好散。 但王思离却迟迟没有反应。 “阿离!你到底还在顾及什么!你难道不想我们一家三口回到以前的日子吗?”梁菊一遍又一遍催促着。 “以前的日子?”王思离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她硬挤出一丝喘息的机会,疑惑地看着梁菊。 总觉得刚刚王休说的那些话,那些事,好像真的都在她的身上发生过一样。 那些模糊的画面和感知一如暖光在她的身上不断漫过。 她想要抓住,却又在指缝间留走。 “行了!那些事情跟你说了不要再想了!”梁菊看着王思离一脸痛苦的样子,有些心疼,但碍于颜面又当即厉色打断了。 她继续看着王休:“了结执念就要离开,你舍得吗?没有下辈子,也没有下下辈子,是永远永远都没有了!你狠心放得下我吗?” 他看着梁菊亮如星辰的眸子,第一次动摇了。 就是这样的眼神,在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女人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当说媒的告诉他有一个怀了孕的女人要嫁给他的时候。 他面上是答应的,但心里跟大部分人想的一样。 没结婚就怀孕的能是什么好货色,估计跟那些站街打扮的妖里妖气的货色一样。若不是她太浪荡,怎么可能跟别的男人搞在一块怀了孕。 他答应也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条件不好,性格太老实,村里的女人们都瞧不上他,现在三十多了,更没人愿意跟着他过日子了。 现在只要有人愿意跟着他过,那都是捡来的便宜一样,没什么好挑的。 况且如果真的不喜欢,那就保持距离日子过得清苦点,反正那女人也有娃,白捡个孩子,他也不需要担心如果自己太排斥,影响传宗接代的事。 他做着最坏的打算,身上故意什么都没带,去见的她。 可是他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 女人没有他想象中的风尘,也没有他想象中不堪入目的妖娆,对方明显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脸庞嫩得有些青涩,看着他时眼睛不带一丝的杂质,闪动的波澜透着些许的不屈不挠。 仅仅是一个眨眼,就住进了他心里。 他不明白这样好的一个女孩,怎么就怀了孕,还被眼瞎的男人抛弃了。 得知是被人玷污以后,女生依旧干净纯粹的模样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去呵护她,关爱她,疼惜她。 这一眼,就在他的心里住了十几年。 尽管时间和生活将她脸上的美丽摧毁得很快,但他依旧死心 塌地,心甘情愿。 他用他所能做的一切,全都给了她,用自己所能做的一切来护着她,对她百般的依顺。 不论对的,错的,好的,坏的。 他原以为自己是等不到她的真情实感了,可没想到现在突然来了。 他确实舍不得了! 王休有些颓然,无法直视她的眼睛:“我······” 他没有直接说什么,但身上所有的戾气全都萎靡了下去。 江复庭看到他没有了任何的威胁力时,紧绷的内心松懈下来,他走向王休,“你心已定,那就跟我走一趟。” 梁菊连忙挡在他的面前,面色不善的看着江复庭:“你要带他去哪?你不是说他已经投不了胎了吗?你还要把他带到哪!” 江复庭不气不恼,完全没有将她无礼的态度放在心上:“会有人净化他身上的戾气。” 他说着目光沉沉地看向王休:“你的力量来的也不容易吧。” 王休的脸色变了变,明白身上的秘密应该是被人猜到,他一挥手,卷起强风将梁菊推开,对着有些恼怒的她说道:“我就离开一段时间,你好好照顾阿离,把她的病看好,过段时间我就能回来。” 他说到病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 梁菊不愿意接受,也不愿意相信,他刚刚还说执念了掉,就会魂飞魄散,但是他从来没有骗过自己。 她将信将疑地继续问:“过段时间是多久?” 然后满是期待地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江复庭。 这个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王休的情况本身就比较特殊,白唐具体是怎么打算的他也不清楚,但是想要把幕后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弄清楚,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的。 王休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正欲张嘴,就被梁菊抢先一步质问:“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你相信我。”王休本就是为了让她放心随意扯的话,具体的说不圆满,只能借着以往的信任,斩钉截铁的补充道。 但眼前的这人既然打算彻查自己身上的端倪,搞不好真能找到什么解脱的头绪,何况上次的那个人那么厉害,希望或许真的很大! 只要能彻底的摆脱那个人的控制,那他以后就真的安安稳稳的守着家人了! “好!”梁菊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我相信你回来,我会带阿离看病,等阿离彻底好了,你一定要出现!” “我答应你。”王休信誓旦旦地说道。 王思离望着梁菊鲜有的眷恋,只觉得脑海里熟悉的片段越来越多,纷纷扰扰的。 亲和的面孔是小时候的她,还有年轻又活力四射的女人是年轻时的梁菊,还有皮肤黝黑憨厚温淳的王休,这些画面逐渐串连在了一起,她被尘封已久的记忆 开始彻底的苏醒。 “走吧。”江复庭用为数不多的精神力分出细丝般的浊气将王休捆住。 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直颤巍蹲在地上的卢飞不见了! 就当他心下一沉,往另一边方向寻找那个身影的刹那,卢飞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刀子借着杂乱的办公桌椅潜伏到了王思离的后面,而女生还对潜在的危机恍若未知。 卢飞握着刀子突然从她一侧窜出来,脸上尽是失智的癫狂! “去死吧!” “阿离!” 离她最近的梁菊声嘶力竭地大叫,率先挡在了王思离的身前。 刀子扎入身体的时候是无声的,就连空气都在这最后一声呐喊后都变得沉寂。 王思离只感觉世界是红色的,温热的液体浇灌了她的脸颊,她突然觉得这个场景这个味道是那样的熟悉,好似真的经历过一般。 血液喷到她脸上的时候犹如源源不断的喷泉,她的眼睛睁得很大。 嘴唇上沾染得腥味一直哽到了她的喉咙,她张嘴的时候火辣辣的发不出声,那些数不清的凌乱记忆最终连成了片。 眼眶生理性得有些酸涩,泪水和血液混杂在一起顺着她的脸庞缓缓往下流淌。 她想起来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那是属于她的十二年前的空白,在这一瞬间全部都被填补上了。 妈妈的怀抱很暖,妈妈深夜抱着她时的细声细语很暖,妈妈护着被欺负得她犹如灼烈的太阳时依旧很暖。 她的妈妈一点也不刻薄,她的妈妈没那么坏。 那是她还很小,住在村子里半夜发烧的时候,没有进出的车子,县里的医院很远,梁菊背着自己跑了将近七八公里的路。 那是她小的时候被同村里的人欺负说野种的时候,梁菊红着脖子挨个上门骂人只是为了守着她心里的一份美好和平静。 还有她因为刚来城里被城里的人瞧不起时,梁菊一晚又一晚的鼓励她,闹腾到半夜依旧整夜整夜的陪着,可梁菊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来去郊区的另一边做工。 因为学习不好时不时地被叫家长,梁菊顶着扣工资的惩罚赶到学校,忍气吞声地笑迎着老师的训。 可是这些,还没来得及继续,以后再也没有了。 她再也感受不到这些了。 这些东西伴随流逝的血液离她越来越远,这辈子再也触及不到。 她想起了十二岁的那个夏天,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面目可憎的男人,他告诉自己他是亲生爸爸。 可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清楚的记得男人一脸猥琐的接近自己的样子,记得妈妈看到他出现在家里时惊恐万分的尖叫。 她明明对那个男人怕到极点,却仍旧为了自己豁出性命的去抗争。 可她 居然就这么忘了,她做了个逃兵,将之前所有的事情全都忘得干干净净的。 男人仍旧时不时的在私底下跟踪她们,母亲顺势假装粗蛮的对她,她在名义上变成了父亲的亲生女儿。 夜半起来的时候,她经常能听到妈妈拼尽全力地和电话那头的人争执。 终于从去年开始,男人出现的次数大幅度的减少了,直到现在再没出现。 她感觉到怀里这具身体的温度在慢慢的变冷,生命就这么不带痕迹的在她眼前流逝掉,她不知所措地拖着身前的女人,“妈。” 梁菊没有力气吱声,虚弱地眨了下眼。 “妈。”她小心地变换着托着她的姿势,怕把她弄疼了,又怕她不舒服,怕她不方便。 梁菊用尽了力气,抬手的动作缓慢却坚定的搭上了王思离的手。 熟悉又安心的温度传递到了她的掌心里,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触碰过自己的女儿了。 梁菊忽然露出了满足而幸福的浅笑。 王休目光怔怔地盯着气若游丝的梁菊,她明明上一秒还小心翼翼地关心着自己,对自己说着眷恋的话,对自己饱含希冀。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终于要苦尽甘来。 可那道希望的光还来不及透进他的心房就尽数熄灭了。 “梁菊!!!”他的双眼顿时染上了浓烈的血色,暴涨的气势挣脱了缠绕在身上的能量。 寂灭浑厚的气息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 (本章完) ------------ 第五百六十一章:我错了! “除了阿离!我要你们所有人偿命!”他嚯嚯沙哑得声音像是灌了钟鸣,震动得屋子发颤。 令人骇然的气势,倏地从他身上铺天盖地的涌出。 能量所席之处皆是沙砾,巨大的风旋自王休的身体高速转动并且不断地向外扩张。 事情惊变得太快,江复庭看着奄奄一息靠在王思离身前的梁菊,扔出一张回气符贴在她的伤处。 回气符自带治愈的疗效,一般人的小伤贴一下就好,大伤没什么用,扔给梁菊就是好让她多吊一口气而已。 王休身上的能量几乎处于无法控制的暴走边缘,狂暴的力量四处乱窜,他迅速拉着一脸呆滞的王思离往后退,免得被波及到。 卢飞站在那里看着王休身上滔天的变化已经吓得失了神,现在竟然还傻站在那里眼巴巴得看着。 他看着汹涌的力量带着毁灭的气息,如风如电呼啸至自己的眼前。 江复庭眼疾手快的又拉开卢飞,对着神志不清的王休大喊,“你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了,你不收手,王思离也要受殃!” 王休仿若未闻,他的眼里只剩下了滔天的恨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杀了卢飞! 能量的暴动几乎要撼动整间密室。 江复庭正犀利的看着眼前的人发愁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翻滚着身上的鬼气凝聚成一个黑色的光罩将这边的人全都覆盖住,尽管知道效果不大,但是比什么都没有好。 随后才接通电话,开了扩音。 “你们里面什么情况?我隔着大老远都觉得不对劲了。”白唐清亮的声音添上了些谨慎。 江复庭警惕着眼前的变化:“王休能量暴动了。” “他身上现在是什么样?”白唐听到这话愈发感觉不妙,继续追问。 “能量紊乱,全部溢出,不可控制,比以往强了两三倍不止。”江复庭看着眼前力量还在攀升汇聚的人,单手挡着梁菊和王思离。 对方的能量圈每扩散一寸,他就必须小心往后退一寸。 门口的出路已经被挡,就王思离现在这状态也不可能扛着梁菊跑出去。 至于卢飞,他扫了眼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 对方半躺在地上不停地往后爬,那张脸在王休阴鸷地视线下,吓得几乎要变形,“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秒,“他要自爆。” 白唐说话虽然依旧沉稳,但声音里的郑重却清晰无比。 “自爆?什么自爆?”在地上哆嗦地卢飞听到扩音的声音,惊恐的问道。 江复庭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脑子抽风,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这样,他根本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电话那头的白唐还颇为好 心的补充道:“自爆就是你们都得死。” “我不!我不要死!”卢飞惊得大叫,连滚带爬地爬过来,想要抓江复庭的脚。 江复庭厌恶得后退一步,没有让他碰上自己。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救救我们!你们那么厉害,一定要救救我们啊!”卢飞跪在地上充满期望的恳求他。 江复庭无动于衷的收回自己视线,关掉扩音,手机贴着耳朵。 白唐似乎听到他深沉的呼吸声,知道他拿起了手机:”外面有人,我找机会进来,你想办法拖延他自爆的时间。” “好。”听到他的声音,江复庭心里就安定了不少,他挂掉电话,小心观察着眼前的人。 卢飞仍然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得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不想死啊!我还不想死!” 江复庭听着耳边聒噪的嚎叫,眼前依旧是风起云涌,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那双乌沉得眼眸凝如寒冰。 他扫了眼卢飞,指着梁菊,“他们想死?” “可是那个小姑娘要杀我!她要杀我!”卢飞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大声辩解道,“这女的她是自己撞上来的,她自己活该!” 江复庭勾起冰冷的唇角,在眼前的王休还在壮大的同时,慢慢地往后退,黑色的光罩跟随着他的身体范围缩小到刚好围拢着王思离和梁菊两人。 卢飞的身体瞬间暴露在狂涌的能量里,他清晰地感受到能量积压间带来的疼痛,神情变得惊愕:“你什么意思!你干什么?你不是来救我的吗!你也要跟他们一样杀了我吗?” 江复庭漠然的看着他,“不值得救,也不屑于杀。” 他自认为已经做得问心无愧了,没必要因为这样的人,沾染上因果,自爆本就是不可抗力的意外,让他自生自灭吧。 他眼眸一转,抬起手,浊气汹涌而出,带着惊天之势,压向王休。 拖到白唐来,就可以了。 两股能量剧烈的碰撞在一起,江复庭借着浊气里自带的威压,死死得压制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在这种极大的消耗下,他的精神力枯竭的速度犹如泄了洪,瞬间流失得干干净净。 王休身上力量的凝聚开始放缓,对方本就有些虚弱了的魂体,开始愈发的透明。 自爆所汇聚的能量全都严密得压在了他头顶上方。 余波像是飓风不断地激荡,没有黑气罩着的保护下,没过多久,卢飞的脸颊就被刀子般的大风割出了一道道血痕。 他手足无措的又爬到江复庭的边上,不停地哀求:“我知道我做错了!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就把我当阿猫阿狗扔进那个圈子里!” 江复庭屏息就当没听到他的话,一动不动地看着王休:“ 你不收手,难道连女儿和老婆都不顾了吗?” “你别再说假惺惺的话了!”王休双眼通红地瞪着他:“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又怎么会这样!你们这些人永远都是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可私底下的打算比谁都脏!” “她两死了倒还好,做人那么痛苦那就做鬼吧!我吊着口气带回去给我家大人,就算做了鬼也能有个身份在,免得受尽人欺负!” 他说得言之凿凿,一脸得决然,江复庭丝毫不怀疑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了的。 “你这样,真的是为她们?”江复庭毫不留情地戳穿:“你自己既知这是一条不归路,却为满足自己私欲强迫她们陪你,你觉得……” “这是爱她们吗?”他的声音藏在混乱的空气波动里突显得更加清冽。 王休怔了怔思索后,像是被人踩到了痛处整个人发狂的更加厉害,他气急败坏的大叫:“我爱不爱她们,你又怎么知道!我付出的时候,我对她们好的时候,你看到了?你凭什么评断!” “我不知道。”江复庭身上的气势紧跟着暴涨,但眼里的疲惫却怎么也掩藏不住,那双眼睛沉得几乎要合上,要靠意志力撑着,“可你现在所作所为,就是把她们往火坑里推。” 王休在他一句句紧逼的质疑下,身上的怒火燃烧得更盛,一时间乱了心神,身上的能量顿时混乱无比,刚刚还在竭尽全力凝结的自爆开始停滞。 江复庭内心微缓,既然说服不了,那就影响他的情绪,分散他的注意力。 王休的内心如同进了魔障,越是想要急着自爆,却越是无能为力,整个人像是突然散了气,随着透明的魂体快速萎靡。 江复庭看着他陡然直下的气势,倒是没想到他的心魔那么深,对她们两个人会在意成这样。 可转念一想也对,如果不是爱至深处,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打算来。 “王,王休。”身后响起梁菊低微的,苟延残喘的呼唤。 他的身形颤了颤,她不是死了吗?她还没死! 王休有些激动的往梁菊那边飘过去,划过卢飞身边的时候,卢飞像是惊弓之鸟猛地后退,扯着嗓子害怕得大叫:“啊!!!救命啊!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在场没有一个人关注着他。 王休停留在梁菊跟前的时候,江复庭撤了盖在母女身上的护罩。 “小菊!小菊!”他红着眼眶唤着她的名字,忍住想要触碰她的心思。 “王休。”梁菊的声音极轻极低,就连呼吸都变得非常的费力,她想多说些话,但是一动嘴脖子上伤口传来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随后剧烈地咳起来。 “说不了就别说了!你别说了!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王休吓得大叫道,女 人咳嗽的时候,好不容易被符纸勉强止住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王思离调整了下位置,好让她躺得稍微舒服些,似乎这样血又能止住一样。 梁菊艰难地摇了下头,她流了那么多血,还能多活几分钟已经是奇迹了,她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又冷又困,脖子又痛。 时间差不多了。 她缓缓抬起头摸着王思离已经被泪水打湿的脸颊:“别恨我。他······” 她吃力多喘息了两下:“他还没被抓,你去个别的地方,重新过自己的日子,知道吗?” 王思离痛苦地晃着脑袋:“你答应爸陪我去医院的,我还病着,你不看着我,另一个我又跑出来做坏事怎么办!” “妈相信你。”梁菊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此刻忽然有种彻底解脱了的感觉。 终于,不用再一天到晚担惊受怕了。 她终于可以放下她这辈子了。 那只干瘦的手慢慢抬起来伸向空中,梁菊泪眼迷蒙地看着这个男人,即便知道自己碰不到,依旧想去摸摸他。 王休看着那只手悲痛的躲了过去,再回头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坚定,“你别说话,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还有个人 王思离有些不解的抬头看着他。 “你。”梁菊到嘴边的疑惑还没问完,就被他的眼神堵上。 江复庭也不清楚他想做什么,王休的能量再强也不能让死人复生。 他很清晰的看到梁菊身上的生机流逝得差不多了。 王休只字未吭,他闭上眼睛,刺眼的白光在他身上骤然亮起,可这次不像前面攻击时那么霸道,如暮夏的阳光,刺眼又暖洋洋的。 他身上所有的力量都是至纯的阳气强行改造的,本身就自带勃勃的生机,现在可以用在正途上了。 他满足的笑着,蓬勃的气息不断地往梁菊身上涌入,女人原本灰死的脸上开始复苏,随着力量的涌入恢复红润。 可他的身上,却越发的虚弱。 再笨的人都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一命换一命。 梁菊看着他愈发单薄的身影激动地阻止道:“王休,你做什么!你住手!我死了我可以下去陪你,你死了就真的没了!” 王休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身上的力量犹如泉水带着温度流向对方的身上。 “怎么会,你现在身上还有一部分我的生命,你好好活着,我就跟活着一样。” “不行!不行!你不能这样!”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不停地大叫着。 “小菊,我终归是要这样离开的,或早或晚而已,既然迟早都是要死,不如死得没那么浪费,献给你。”他像两人以前在一起时那 样温柔的注视着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不!我不要你走!”她双手不停地往他浅淡的身影上抓,“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了!我不让你走!” 王休心疼的看着她,“别这样,阿离还需要你照顾呢,你都这样了,阿离以后谁来疼。” 梁菊委屈地看着他,始终无法接受的晃着脑袋,她脖子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可她却心里一点都顾不起高兴的感觉。 眼前的人就像是一朵云,慢慢地在消散。 她眼睁睁得看着他的腿如烟消失在空气里,再到他的腰,他的身体。 江复庭站在一边无能为力的看着他的泯灭,王休将身上所有的一切掏完后才回过了头。 “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江复庭身姿笔挺如枪,他没有吭声,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说,都不想再去逼人家。 王休在这最后做的牺牲和选择让人不得不对他心生敬意,比起不择手段去活着的人好多了。 他的身体已经消散到胸前,忽然仰头有些感慨的叹了叹:“那个大人是长生派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说完,他就飘散的连尘埃都看不到了,无影无踪的。 除了他们,再也没有人知道王休的存在。 王休彻底消失的时候,梁菊往前一扑却扑了空:“王休!王休!” 从此以后那个叫王休的人再也不会回应她。 她从始到终都抓不着他,碰不着他,可现在见也见不着了,听也听不着了。 “王休!” “王休!” 梁菊的嚎叫不断涌入王思离的耳朵,她木讷得看着王休消散的方向。 身前的人哀嚎的异常激动,她紧紧抓着梁菊,怕她又哭出什么好歹,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白唐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他看了眼江复庭肩膀上的伤口,“你没什么事吧?” 江复庭看着梁菊的方向摇了下头,而后又补充道:“困。” 疲惫感沉甸甸的压着他的神经,他甚至有种一闭眼就能睡上好几天的错觉。 白唐感觉到了他的疲态手指点了下他的眉心,冰凉的气体顺着额头划过他的身体,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江复庭闭眼享受,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不至于累到下一秒就能睡着一样。 白唐收回手目光在他身上打探:“鬼气还有,怎么精神力用那么干净?” 江复庭睁开眼:“浊气用着比较耗神。” “以后少用。你现在的能力还承受不了使用的代价,透支过度伤了魂魄就麻烦了。”白唐没什么好气的说着,随后转过身。 他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循规蹈矩的来的! “我知道。”江复庭又是这三个字,偏偏说话口气跟这张脸一样一本正经的,让人根本不知道是敷衍还是摸着心坎说的。 白唐不急这一时半会的教育他,他悠哉悠哉的走到梁菊和王思离跟前,手里又凭空幻化出一个白色的长棒,趁着两人一脸惊疑的时候,一人一脑袋的敲下去。 “睡吧,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他说完又不慌不忙的走向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 “你别过来啊!你千万别过来!”卢飞一脸惊恐的看着笑靥如花的白唐,身体涌上一阵寒意,不停地往后退。 白唐继续笑得和蔼可亲的接近,慢悠悠的步子一点也不着急。 “你别杀我!你别杀我!我有钱!我给你钱!”卢飞想了想像是豁出去一般,紧迫的开口,“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提钱可就见外了啊!”白唐幽幽一笑,内心对于这样的人满是不屑,他抬起手上的棒子,无视着对方杀猪般的尖叫。 就在他要落手的时候,江复庭淡淡的提醒:“打重点。” 白唐一脸苦恼的回头看他,“你这是公报私仇啊。” 江复庭默不吭声的看着他装。 白唐在他的凝视下颇感无味,扫兴的甩了两下胳膊,“算了,谁让你是我亲自收进来的师弟呢!” 他说着回过头看着一脸害怕又抗拒的卢飞,惋惜的叹道:“谁让你不愿意好好做个人呢,既然这样就成全你做个傻子吧!” 一锤用力下去,卢飞当场睡死过去。 他手里的棒子除了可以镇鬼魂之外,敲一下便可驱除记忆,敲狠点基本上就能变成个傻子。 江复庭看着他大功告成的拍着手,“还有个人。” “在哪?”白唐环顾了下屋子,没有更多的人影,鬼影的。 他回忆着汪婷跑出去时跟他说的,有个工作人员晕倒在这,正想说要找下的时候,一个一直没有人注意的墙角突然发出“哐当”的撞击声。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过去。 黑暗里一个妆容恐怖的男人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爬起来。 江复庭对着这个不知道这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扬了下头,“就他。” 他话刚说完白唐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出现在扮鬼的工作人员眼前。 那人睁大双眼甚至还来不及尖叫,就被一个棒子下去打晕了。 江复庭同情的看着那个顺着墙角滑下去继续昏睡的工作人员,醒来不到三秒,又要睡上一会。 至于逃出去的两人,那会应该就白唐一个人守着,这会估计都该醒了。 屋子里其他七七八八的痕迹被快速收拾干净,等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刚好撞上了赶到这的警察。 两人想装没事人走掉,结 果被一个年轻又瘦瘦的小警察给拦住了,“诶!等一下!先别走,刚刚有人报案说里面有人在杀人,带你们回去了解下情况。” 白唐立刻双手捂胸后退两步,一脸劫后余生的样子:“不是吧!还好没给我碰上,不然还真得丢命在里面了!” 那名年轻的警官皱了下眉:“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江复庭淡然的开口。 年轻警官正想在说些什么,就被一个穿着便服眉宇深沉的男人拦了下。 江复庭看着这个突然走上前来的男人,目测大概三十岁左右,个子很高,眉眼锋锐得有些逼人,那双眼睛如同可以瞬间窥探万物一般,光是站在那里都会给人极强的压力。 对方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警官证给他扫了一眼。 严舫。 他收起证件,深邃的眼睛至始至终都在端详着江复庭,语气不轻不重的:“我们是接到报案来的,巧的是最近查得一个嫌疑人也跑进了这里面,你们在里面有碰到什么人吗?” 江复庭听到这话也知道张统的案子已经查到王思离身上来了,他避重就轻的开口:“有其他玩家。” “多少人?”严舫继续问道。 江复庭故作沉吟停顿了两秒,“三个玩家。” 严舫对着边上的小民警招了下手,“小周,跟其他人把剩下的人都带出来!” “好嘞!”小周同志捎着边上的几人片刻不停的就去里面搜人。 出来的时候却扛着四个昏睡的人,严舫看着四个睡得如烂泥怎么叫都叫不醒的人,“四个?” 说完扫了眼昏睡着的王思离,招来边上的两个女民警单独看管她。 江复庭明白他意有所指,皱着眉,假装自己也恨困扰。 随后,严舫又留意到那个穿着打扮恐怖狰狞的工作人员,嫌弃的指了指:“这又什么情况?打扮成这样?” 白唐没等其他稍微懂点的警察解释,两步凑到跟前,就惊讶得怪叫道:“诶?这不是给我们开门的那人吗?他怎么也在里面?” 严舫听到他的话,不着痕迹的瞄了他一眼。 工作人员啊。 白唐的话看似无意的打消了他的顾虑,像这种沉浸式的游戏作为玩家的角度注意不到工作人员很正常,一般人只会记着和自己同行的人。 记住了和自己游戏无关的人反而有问题。 可反过来想,如果对方知道自己怎么样表现是正常的,而刻意隐瞒,这样更有意思吧。 他突然勾了下唇角,指挥着该取证的取证,该检查的检查。 (本章完) ------------ 第五百六十二章:局子里喝茶 等现场弄完后,江复庭和白唐一同被请到警局喝了会茶,被敲晕的几个人才陆陆续续的苏醒。 最后只剩下卢飞还在昏昏沉沉的睡。 因为除了王思离是身上背着案子的嫌犯,需要特殊对待,其他人只是单纯的将人分开在办公盘问。 不知道是严舫有意还是无意的,江复庭明明是从头到尾都清醒着的人,反而被安排在了最后面。 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等候室等待着,边上放着的茶水他从头到尾没有碰过,现在已经凉了彻底。 白唐被带进去并不久,根据前面的人的情况估计两三分钟就能出来。 刚刚被压制回去的困意不知不觉再次涌上来,精神力的恢复不像鬼气吸纳一下就行,还得回去认认真真的调养一番。 他有些疲惫的眯了眯双眼。 以至于门突然被推开时,他还没有完全提回神,一向精湛的眼眸闪过一丝迷糊。 “怎么?人家都醒了?现在轮到你想睡了。”严舫看着他疲倦的样子,觉得挺神奇的,玩个密室游戏,能把所有人玩成这样也挺有意思。 搞得他都想去瞧一瞧了。 “还好。”江复庭拧了下眉心稍微驱散了点睡意,站起来。 目光探向门口的时候并未看到白唐,但转念一想,也是,他才刚进去,不可能那么快出来。 所以这是故意错开他们两来问了。 严舫看着他自觉的走过来,指了指另一边办公室的方向:“走吧。” 盘问的惯例依旧是从姓名,年龄,做什么开始。 江复庭在报出自己学校和年龄的时候,明显看到对方的眼神意外了下。 大概是觉得样貌,性格与年龄不太相符,不过对方的诧异倒是丝毫未掩饰,想到是怎样就怎么样做。 桀骜又我行我素,但又确实的有手段。 江复庭在心里完善了眼前这个人的印象。 “为什么会去哪那?”严舫靠着椅子翘着二郎腿。 江复庭保持着好学生乖巧样:“寒假放松。” “这放松也挺刺激的啊!”严舫怪腔怪调的说道:“我看你跟王思离一个学校的,平时关系怎么样?” 江复庭思索了下:“不太熟。” “那你怎么会跟她一块出现在那?不是约好的难道还是巧合?”严舫看着他神色泰然,连一点点的紧张都没有。 要么是心理素质过分的强大,要么就真是厚皮赖脸的无所谓。 这男生一看就是前者,至于他那朋友明显就是后者。 江复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非常肯定道:“是巧合。” 严舫听到这话哑然一笑,还真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们进去的时候有碰上什么吗?” 江复庭停顿了片刻回答:“没有。” “他们为什么全 部晕倒在里面了?” “我不清楚。”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里面还有三个玩家,人倒在地上那么黑,你看得清吗?”严舫逮着漏洞就见缝插针的问。 “进去五个,出来当然五个。”江复庭又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他不擅长说谎,极限最多就是不知道。 估计白唐肯定也是顺着他的思考方式来答的。 “所以没看到他们是如何晕倒的了?”严舫又将问题绕回了这里。 江复庭蹙了下眉:“没有。” 严舫挑了下眉,突然趴在桌子上身体凑过来了些,指了指他挨着胸口的地方:“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还有一个还没醒的男的,身上也有伤啊。” “摔倒时撞的,他。”江复庭面不改色的开口:“我不清楚。” “是吗?”严舫忽而一笑,“你这伤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摔哪能摔成这样?挺厉害的啊!” “是挺厉害的。”江复庭在他夹枪带棒的质疑里,快速在脑中翻出自己见到过的画面,“磕物架上,挺尖的。” 严舫一边听着他说的,一边拿着手机给搜集现场的同事发短信。 直到回过来的信息证实了他说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端倪,又跳转了话题:“再说说你对王思离的了解,按照我们得到的资料显示,她这样的人在学校应该也挺出名的吧。” 江复庭再次停顿了下,很认真的思考:“确实知道一件。” “说吧。”严舫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对方的表现越是滴水不漏,他就越是想要打破点什么。 江复庭垂眸回忆了下,缓缓开口:“期末考的那天她跳楼。”他说着再抬眼的时候和对方无时无刻探索的目光对视上:“被我阻止了。” “又是巧合?”严舫问道。 江复庭听出了他语气里嘲讽的意思,也没放在心上,心平气和的回答:“不,特意跑过去救的。” 严舫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心想跳楼这么危险的事情你都上赶着去救了,还说不熟! 江复庭从他眼里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继续解释:“我是学生会前会长。” 严舫点着头,对方说的话本身就真假掺半,这种小事情反而没必要去计较了,他翻了页手里的记录本:“知道什么原因跳楼的吗?” “不知道。”江复庭又是这三个字,就在对方一脸不信正要变脸的时候,他又补充了下:“但她的心理状态不太好。” “怎么说?”严舫终于对他的回答来了兴致,总算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了。 江复庭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确定,做出一副不太明了的样子:“她上一秒这样,下一秒又像另一个人。” 严舫手里的笔记突然记得勤快了。 江复庭都能听到沙沙声。 “有 什么比较特别的特征吗?” “性格。”江复庭刚答完,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空气里忽然安静了两秒,敲门声又响了两下再停顿下来。 “进。”严舫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他的身上。 门被打开后,小周同志拿着自己手上的笔记本兴致冲冲地小跑着进来,“有突破了!” 他说完这话,就察觉到了坐在屋子里的江复庭,随后压低声音匍匐在严舫的耳边。 江复庭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小周的声音虽然压得低,但毕竟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他稍微一凝神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从她妈妈那知道,她有双重人格。”小周说完又板起了身子,脸上的春光明媚却怎么都掩不住。 严舫恍然得点点头,看着自己本子上刚刚才记上的东西,确实对得上。 难怪之前审问王思离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 啧!未成年的精神病少女杀人! 江复庭坐在凳子上又打了个哈欠,哈欠倒不是装的,连打了两个,他泪腺有些发达,眼眶红了一圈,眼角还湿漉漉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盘问他的时候把他给怎么了。 严舫合上桌上的本子,直觉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就是很玄妙,就像有些东西一看就知道不简单,尽管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但在某种特殊的直觉下,最后得到的结果并不会和当初的直觉相差太大。 他看到江复庭的第一眼就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对方身上不合年龄的成熟,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不过他的眼睛很干净,也不太像是会作恶的。 他收完桌上的东西站起来对着眼前的人说道:“行了,该了解的我也都了解了,感谢你的配合,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复庭站起来同样客气的回复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小年纪倒挺客气的,”严舫说着给小周使了个眼色,小周非常机敏的领会去开门。 江复庭出去后就看到白唐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厅的凳子上,整个人滑在靠背上半躺长,两只腿能往座位外面延伸出两米长。 “怎么了?还哭了?”白唐看着江复庭的还有些微红的眼睛,按捺不住要打趣的心:“这是对你说了什么感天动地的肺腑之言啊,难怪留你在最后问,原来是有特殊待遇啊!” 江复庭实在困到没兴趣搭理他的油腔滑调,但还是翻了个白眼,为了自己的清白解释:“困了。”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白唐站起来大步过来拉他。 他侧着身子避了避,继续往前走。 白唐也无所谓的将手塞回兜里,“还能走得动,也不算太困。” 江复庭索性没有再回他,快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小周又急急忙忙得抱着一叠资料从后 面飞奔过来,冲向了外面刚靠在停车位的车子。 他只看到一个警察开开车门,才迈出一只脚,小周就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硬是把要下车的人挤回了位置上“副队!副队!” 果然是精力旺盛,工作态度相当上进。 江复庭和白唐从车子边上经过的时候都能听到从驾驶座里传来无奈的叹息,“有什么事情,进了里面再说不行么?” 小周就跟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双手捧给他看:“9·20的特别拐卖案有新线索了。” 车子里的人这才一声不吭的拿走他手上的资料细看。 江复庭没再细听他们说什么,绷着身体好不容易走出了警局门口,才轻淡的唤道:“白唐。” 白唐踢了下脚下的石块:“干嘛?” “我要睡了。”江复庭说完就闭上了沉重的眼皮,睡梦前只留下白唐在耳边一声惊疑得“嗯?” 江复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醒来的时候是被身体里的异样给惊醒的。 (本章完) ------------ 第五百六十三章:突破! 身上的力量早就在沉睡的这段时间里自己补足,意识回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空虚的精神力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就是,鬼脉里充足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气息忽然开始沸腾,围着经脉加速周转。 他意识到异常的瞬间,就猜测到什么,睁开眼的时候白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更确定了心里的猜想:“要突破了?” “恩。”白唐盘腿坐着轻飘飘的应道:“你现在身上有两种力量,想好结哪种魂丹没?” 江复庭看着墙皮皲裂的天花板,里面的灰砖头一块块不整齐的暴露在空气里,他几乎没有犹豫的:“想好了,修更强的。” 他希望自己有一天不用再站在白唐后面,不用再让他给自己收拾剩下的摊子,既然走了这条路,那就要走得更远一些,不覆没在芸芸众生里。 白唐对他眨了眨眼睛,对方神色一如既往的恬淡,明写着我是深思熟虑过的,他转而坐直了腰板,吐了一口无奈的气:“修浊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终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你修炼的速度至少会比修鬼气的速度减缓一半。” “无妨。”江复庭早有这个准备,忍得了这一时半刻,才能有后面的海阔天空。 本来就是拗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骨子里的东西投个胎也变不了,白唐没有再说什么,抬手给他布下一个护罩。 “你突破吧,我看着。” 任凭风雨阑珊,乾坤斗转,又有何惧。 江复庭端坐后,再次缓缓得闭上眼睛,身上所有的气息腾然跃动着,时间变得有些漫长,剩下的半部分鬼气在身体持续性的吸收下,全都慢慢转化掉。 身体能量的饱和状态早已经持续了很久了,只是一直缺少契机而已,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他并未有任何的不适。 体内的能量在被不断地压缩,原本灰色的气体凝结着,最后如同溪水在他的鬼脉里流淌,汇聚向心口结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灰色小球。 小球汇成的瞬间,江复庭身上的气息紧跟着陡然暴涨,随后又缓缓落下。 他再睁眼的时候,如墨的瞳孔里有一阵灰芒闪过,而后又消散掉了。 除了力量上的提升,包括精神力也提升了,不知道是不是跟之前透支使用有关系。 他抬了下手,灰色的浊气带着寂灭的气息在指尖跃出。 心意一动,又化成了极为细小的针,从手里骤然飞出,扎进了边上的杯子。 杯子瞬间散成了一摊白色的粉末,随后连灰都不剩的消散。 白唐一脸心疼的看着那个杯子,忍不住斥责道:“你要试下我理解,但别这么浪费好吗?那杯子我都用了七八年舍不得换了。” 难怪杯底都发黄了,江 复庭没应他的话,这人对自己的生活是相当抠抠搜搜。 当然节约也算美德,但是懒是真的,白唐的生活顶多是看着面上整齐。 他适应着略有些轻盈的身子,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今天几号了?” 然后赶紧下床去找自己的手机。 下一秒手机就从半空飞来,带着白唐的说话声:“才过三天,我跟你家里打过招呼了。” 江复庭稳稳得接住,心口才放松下来,随后又一紧,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林锦乱点鸳鸯谱时的兴奋脸,“你怎么说的?” “这有什么的?朋友一起玩耍嘛。”白唐完全没当一回事,看江复庭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转而继续:“我就说你向我请教点事情,你学习态度良好,夜以继日,不参破点门道不罢休。” 江复庭将信将疑得瞅着他。 白唐被他瞧得有些不耐,“现在小屁孩的心思真难搞,我说了你又不信。” 江复庭别过脸,不听他的油腔滑调,不是不信,他就不能正正经经说个三句话。 手机上果然没有家里人联系信息,看样子是对他待在这很放心。 他放下手机再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都不知道何时被换了。 换他衣服的人,除了眼前这个笑得人畜无害的人还能有谁! 最为尴尬的是尽管自己很不自在,但又不好说什么。 “我衣服呢?”他看了眼难得干净到连条毛巾都没有的沙发,按照平时那应该是被不分新旧的衣服裤子堆得跟小山一样,乌泱泱的。 “洗了啊。”白唐懒得起来,指了下衣柜,笑盈盈的说道:“在那。要过年了嘛,还是要整点新样子出来。” 他也还知道过年要弄干净点。 江复庭拿着自己的衣服快速换上,然后才对白唐说道:“王休死前跟我透露了,长生派。” 他说到门派的时候眉毛拧了下,就像在说什么不合法的邪教一样。 毕竟流传在国内为人所知的都是道教,佛教这一类的,门派这种听起来真的很像三无不合法的产品。 白唐同样拧着眉,天下宗派那么多,这个他也没有听过,还真的是三无派系? 应该是近几年新起的二流门派,但是一个二流门派能有这样的手段也是不一般,难道背后还有大宗派做靠山? 江复庭看着他又是摸鼻梁又是戳下巴的,估计这事没那么快能有着落,便跟他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白唐应了一声,等江复庭换好鞋子又从床上弹起来,“走吧,我送你。” “不用,我打车。”江复庭扶着门。 “哎哟,这又不是主城区,上哪打车,人回家过年还来不及!”白唐说着已经拿起了外套,飘到了门外,“ 走吧。” “我坐公交。” “你骑马都没人拦你。” 江复庭没再回话。 走出小楼房的时候,突然就被外面明晃晃得一排红灯笼温暖了整个世界。 这里和小区的布置不太一样,小区楼里基本上每个单元楼外面都会挂着通电的灯笼,走道两边的树上缠着霓虹,但是每个楼房的间隔太大,大半都是外地要回家的人,每一年这个时候反而是最冷清,空廖的。 可巷子里的一切却是截然相反的世界。 灯笼是红油纸糊的,点着红蜡,悬在低低的房檐下,屋梁下被岁月冲刷的斑驳都被映衬出喜气的味道。 他刚刚还没走到外面,就能听到门外来往人群的喧闹声,吆喝声。 出来的时候,果然都是四处走动的人群,住在隔壁楼的爷爷趁着天气好,备着红纸和笔墨不畏寒冷的在露天写春联。 斜对面的那个比较深的屋檐下,有老太太直接坐在地上糊灯笼。 他本来还在想风一吹,蜡烛会不会着了,就看到放蜡烛的灯芯上盖着一个透明的灯罩。 两个人刚走出屋子的时候,那个笑得喜庆,穿得喜庆,走姿更喜庆的张阿姨眼尖,飞快的逮住了他们:“小唐啊,你这朋友什么时候来玩的,我怎么没见着,早知道昨天给你多带点年货送来了。” 白唐锁完门,推搡着江复庭快点往前走,对着她笑了笑:“不用,不用,正要送他回去。” “不是才来吗?这就要走啊?不在这过年啊?”张阿姨看着两人要走,好奇的大步跟过来,眼睛黏在江复庭面上,怎么都舍不得移开。 她记得她姐姐家的孙女好像也上高中来着。 这男生见了好几回面了,怎么看都是像模像样的,生得好看,看着又聪明。 这种好条件可不多,下手要趁早啊,等花长大了,就被别的人摘走了。 “他就找我聊聊天,爸妈要催他回家了,下次有机会再见啊。”白唐不断把人往外搡。 这条巷子本来就窄,现在两边又各挤着一排卖手工做的上年纪的人。 急急忙忙多跑两步不是要撞着墙面的人,就是要磕着脚边摆着的小摊位了。 江复庭想着这会没跟人打招呼,又这么唐突得走掉也不太礼貌,被推搡的时候还有时间回过头,唇角对着张阿姨勾了下极浅的弧度,学着白唐说话。 “有机会见。” 张阿姨在江复庭罕见的笑容里愣了愣。 白唐趁着人沉浸在花痴里的时候连拉带拽的拎着江复庭,才总算走出古董街。 走一条家门口的小路,搞得比跑两百米还累。 江复庭忽然理解白唐为什么非要护送自己出门了,之间住在这的时候算是见识过巷子里老阿姨们的厉害,现在 赶着节假日,扎堆得在街上晃荡。 他一个人出门,估计能被堵得明天都回不了家。 白唐拍了下他的肩膀:“现在知道我的用心良苦了吧。” 江复庭不咸不淡的“恩”了一下,“我回去了。” 白唐像是赶小猫小狗似的对他甩了两下手:“去吧,去吧,离过年也就这么两天,下次再见就是明年了。” 江复庭看着他笑若暖阳,难得没置气,反正这个人一直是这种随随便便的态度,自己也习惯了,脸上的淡薄的笑还挂着:“明年见。” 三十那天晚上,万家灯火通明,屋子外面的枝叶花草全都笼着灯光,泛着一圈圈模糊不清的光圈。 黑漆漆的路面在霓虹的交映下,皆是波光粼粼的色彩,似有无数的星辰坠入脚底,走过之时犹如踏着星海。 鞭炮是限时限点的,相比郊区,市区内安静很多,城市里的声音像被真空机抽干,所有的声响全都闷在了每一家的灯火里面。 (本章完) ------------ 第五百六十四章:春节 江复庭吃过晚饭已经九点多,菜比较多,盘子也多,剩了不少。 他在厨房里帮忙跟着洗洗弄弄忙活完都快十点了,春晚都没顾上看,他兴趣不大,林锦倒是一直匆匆忙忙的。 只剩下桌子没擦,江复庭看着搓着抹布心不在焉的林锦,“我来,你去休息。” 林锦感动的要痛哭流涕,但是毫不推诿地就将抹布塞到了江复庭的手里,风一般的离开了厨房。 江复庭擦桌子的时候,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还没到时间点,不管他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已经开始疯狂地发来辞旧迎新的信息。 他收拾完餐厅和厨房回到客厅,就看到林锦惬意的依偎在江朝怀里玩着手机,江朝一只手环着他的肩,另一手同样捏着手机,神情专注片刻不离的。 按照以往他们的习惯,不知道的还以为过节还在看工作。 至于春晚节目,孤零零得在电视里表演着,声音分贝大得估计他上楼都能听到, 江复庭从他们后面走过的时候,扫了一眼,原来是手底下的管理在各个群里发红包,两人手机上的悬浮窗口各自还在不停地弹出新信息。 他还看到了林锦手机上拆开红包后的数字,一块两毛五。 林锦又点开了抢红包记录,人家普遍都是大于十。 她义愤填膺的拍了下江朝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老江!快!你也赶紧发一个,我就不信我这运气能一直背成这样,你发大一点的啊!” “行!行!”江朝在公司大群里点开红包,按了四个零后,还特意好心跟林锦吱了声:“准备好没,我发了。” “准备好了!”林锦犹如面临千军万马的战场,神色肃穆,声音浩然,“来吧!” 江复庭饶有兴趣的站在后面,看着林锦快速点开红包,等着结果。 对方等了两秒才敢点开。 “哗啦啦!”点开就是悦耳又动听的掉钱声。 十一块一。 林锦愣了愣,刚涌上一丝窃喜,觉得自己的运气要来了,又去翻抢红包记录,人家都是大几十上百的。 扯到耳后根的笑容突然凝固住,她扒过江朝的手机:“你发了多少钱?” 没等江朝说话,她就看到了上面的数字,人均一百二的红包,她抢了十一块,这运气也是真的够厉害的。 红包抢到索然无味,林锦不满得“哼”了声,开始回信息。 江复庭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将电视声音稍微调小了些,打开手机就是一堆得未读信息。 还好手机对陌生人都会自动分类,那些无关紧要的索性懒得去看。 按照惯例回了几个认识的人,翻开微博转了圈。 话题基本都是被春晚节目和哪个火爆明星给霸榜了。 他又在推荐里面刷着 内容,从白唐那回来后就在片刻不停得狂补寒假作业,基本上连手机都没时间碰。 这会手机八卦一看起来,就一个小时过去了。 时间带着万众一心的祈愿流淌过,江复庭在沙发上坐久了不再端着身子,枕着脑袋侧靠着。 耳边一直都是林锦叽叽喳喳得说话声。 手指在键盘上滑滑停停的。 就在看到一个推送新闻的时候,他的眼眸忽而一凝。 是省公安发布的结案信息,关于化工厂特大爆炸案的所有嫌疑人全都落网。 张统已死,周岳死刑,卢飞无期,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名字,有期二十五年。 他特意看了下那个比较陌生的脸孔,一张油腻的脸,皮肤干黄,单眼皮吊着眼尾,眼神涣散,色眯眯得,看着就让人不太舒服。 两天前发的微博内容,看评论热度应该挺高的,只是刚好撞着新年没持续太久又被降下去了。 评论里都是各种骂的,闹了那么久总算是还了王休的清白。 手机盯得时间太久,眼睛不免有些疲乏,他放下手机的时候,林锦刚好端了杯热牛奶过来。 “困了没?”虽然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她脸上倒还是精神抖擞的。 “还好。”江复庭接过来喝了一口。 屋外忽然响起了烟花爆竹声,这边附近的小区都是不让放的,声音听着很远,但又多又杂,炸裂的声音一重又一重得如热浪叠在一起。 喧闹而轰烈的。 满怀着新的一年的希望和期许,纷纷扰扰得张扬开。 电视里的主持人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江复庭情不自禁的挪过视线盯着电视,心跳的节奏跟随着播报的数字调整到了同一频率上。 随着数字越小,外面轰闹的爆竹声越发的响烈,心脏铿锵有力的像是要跃到胸口一般。 “1!”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电视里烟火如同一条长龙在漆黑夜空中高高的盘旋而起,电视里,屋子外的噼里啪啦声全都重合在一起。 一朵又一朵的烟火和炸裂的声音连成一片,如同海浪层层相叠。 “儿子,老江,新年快乐!”林锦举着手里的酒杯笑道。 “新年快乐。”剩下两个沉默寡言的人同举起手里的杯子。 林锦抿了一小口,因为之前就喝过脸颊漂浮着红晕,她继续举了下杯子:“那就祝老江,新的一年新项目有好的开始,祝儿子,新的一年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在大学里给我带个对象回来。” 江复庭嘬了一小口奶,“爸,她醉了。” 江朝不置可否的拎着林锦的胳膊,拿走她手里的杯子,将人往楼上带。 手里手机忽然长时间震动着,他低头看了眼就接起来,不等对方说话,率先开口,“新年 快乐。” “同乐同乐!”白唐那边听起来很吵,听不太清楚。 “在外面?”江复庭嫌太吵,反正电视也不看了,顺手关掉上楼。 白唐还怕他听的不够清楚,专门拿手机对着放着的爆竹转悠了一圈,才对他说道,“是啊,听到没?” 一阵阵鞭炮炸开的声响从手机里传出来,就像炸在自己耳边一样,稀里哗啦,震耳欲聋的。 他皱了下眉,将手机隔得稍微远了点,“听到了。你也在放?” “是啊,我一个都没买,放得倒是最多的,这条巷子都快被我承包了。”白唐在一边老头子的示意下,走到了一个大桶的烟花前,点燃火线后又拽着老头,快速往后走。 “唰!”的一声,一个白白的火星子突然从盒子里窜出,飞向天空,炸出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而后又是惊天动地的“嘭!” 随着电话那头的巨响,江复庭才把手机贴回耳边,又移远了点。 他想到巷子里的那些人,也明白了什么。 那些人虽然是垂暮之年,但也都是爱热闹的,越是活得久的人越容易觉得孤单,更何况这些人,本来就是身边长时间没有家人陪着,有家人的,估计早就把他们接出去了。 这些人想看热闹,身体却不方便,全都让白唐代劳了。 “辛苦了。”江复庭如同宽慰着一个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加班加点的员工一样。 白唐应该是忙着在那头东奔西跑没听清他说的话,过了一会问他,“你那怎么那么安静?” 江复庭推开自己的房门,“这边不让放。” 白唐叹了声,同情他两秒,“那多没意思。” “还好,一直都这样。”江复庭早就习惯这种氛围了,每年基本上都这样,现在还能到处放鞭炮的地方本来就不多。 “对了,我明天闲着也是闲着,我上你那拜个年。”白唐点得差不多了,退回到自己屋子跟前看着烟花,“毕竟是你师父,又是你师兄的,关爱一下同门。” 江复庭拿着手机顿了顿:“拜年?” 他们家亲戚不多,仅有的几个天南地北的,打不着照面,一年又一年,连电话的往来都少了。 拜年这两个字显得极为陌生。 “是啊!我也好久没拜年了,身边没什么熟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师弟,当然要牢固一下同门关系。”白唐靠着门沿,胡扯的口气跟往常一样。 抬头望着黑夜,烟火映在他的眼里显得有些落寞。 “恩,留午饭吗?”江复庭已经坐在了床上。 那边的人像是在思索,隔了一小会才回复,“不留吧。估计等不上吃饭,你妈能先吃了我。” 江复庭被他的话逗得差点绷不住表情,但想到林锦,又觉得他说的没 错,重新板回原来的表情。 一夜深眠无梦。 白唐第二天来得挺早,特别是双手拎着满满的东西出现的时候,江复庭虽然跟林锦打过招呼,林锦依旧是一脸惊喜的开开了门。 “外面冷吧?赶紧进来坐。”她热情得招呼着人:“来还带那么多东西,儿子!赶紧给你朋友倒杯茶。” 江复庭随手给白唐递上冒着热气的杯子:“来那么早?” 这会才九点,对于白唐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楼下太吵了,没法睡,还不如起来。”白唐捏着杯子笑笑,其实昨晚压根都没怎么睡。 他那片地方吵了一晚上,凌晨三点好不容易歇了点,六点不到又开始了。 林锦又是拿水果,又是拿零食的:“白先生,上次去你家拜访过后,就没再见过面了,我们这段时间也忙,我儿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白唐一点也不客套的抓着橘子:“您儿子又聪明又帅,添不着我麻烦。” 他这顿夸把林锦甜到心头,夸她儿子不就跟拐着弯夸她一样:“白先生说笑了,他那脾气,能交着忍他的朋友都不错了,你不觉得添麻烦就好。” “妈。”江复庭听她把自己往地上贬,不乐意地开口。 (本章完) ------------ 第五百六十五章:大年初一,开张大吉 “你瞧瞧。”林锦像是逮住了小辫子连忙说道。 江复庭直接把自己置身事外默默喝茶,亲妈这胳膊肘往外拐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林锦每次见着白唐的时候都会觉得说不出来的亲近,可能是白唐性子本身就随和易处,也可能帮过他们家,在心里自然而然的加分。 虽然总是给人摸不透的感觉,但是想到是个过了而立之年的人,又有点理解。 这年头,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大染缸里,谁还没点自己的故事。 她话比自家儿子多,天南地北什么都懂点,想到什么就有什么的,每次一聊就拽着他说半天。 江复庭坐在那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更像个外人,除了端茶倒水的时候,才显示出自己的存在感。 聊天的时候,江朝出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回自己的书房,他的工作不分一年365天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 也没兴趣跟着林锦唠家常。 父子间平时不对头,但好在性子臭味相投。 林锦聊得眉飞色舞没有时间概念,一直到白唐手机突然响起。 “我接个电话。”白唐笑了下,拿出手机。 江复庭没忍住往他屏幕上扫了一眼,是个没有备注过的陌生号码。 “你好。”白唐客客气气得接通电话。 等了几秒后,江复庭只看到他刚刚还漫不经心的脸不快的拉拢下来。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白唐生冷得回了一句,“最近没时间,我也要休息啊,过完初七再说。” 江复庭看得出来他明明不情愿,但是又纠结。 以白唐的社交,地府那怎样他不知道,反正阳间肯定是没什么往来格外熟络的人的。 估计来电话的是个顾客,应该年前就找过他,但是被拒了。 白唐听着那边说话,然后又站起来,走到墙角比较隐蔽的地方继续沟通。 林锦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指了指,凑过身来,压低声音八卦道:“工作啊?” 江复庭看着白唐的背影,点了点头。 大年初一就接单子,确实挺招人烦的,但仔细想想,如果真不是什么万不得已的情况,人家应该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人。 白唐开价那么高,能请上他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家,起码面上的尊敬应该都愿意做做的。 “这生意那么好,大过年的还这么忙?”林锦时不时往那边看。 “他工作不分时间。”江复庭解释道。 林锦恍然点点头,还没弄明白他具体是做什么的,正想再问。 白唐那边已经挂了电话走回来,转头的时候脸上又是挂着歉意的笑。 “不好意思,伯母,我一会有点事情,就先提前回去了。” “没事,有机会下次再来玩。”林锦热情 得站起来,像是对自己儿子一样,抓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得说,“年轻人热爱工作是好事,但是也别太操劳了,身体比较重要。” “谢谢伯母,正好是朋友的事情,不去也不好意思。”白唐随口给自己诌了一个朋友,笑着说道。 江复庭一脸不信,明明是被对几次三番扰得没办法了。 “要不,我也。”他想了想开口。 话没说完林锦带着一脸询问,转过脸看着他,人家工作有你什么事? “不用!大过年的,你在家好好休息,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白唐满不在乎地说着。 林锦从他这话里察觉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听这意思,还真是能有他儿子的事啊?难怪上次老江要教他公司的事情,被他给推托了,她还真当是因为要高考了,居然一直私下跟白先生学别的。 她拉下江复庭的袖子,略有些紧张地开口:“儿子。” 想问的话,并没有问出来,自家儿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瞒过什么事情,他既然瞒了,一定是不想说的,但是她心里总觉得慌的很,又想弄清楚。 “恩。”江复庭应了声,坚定的看向白唐,“既然不麻烦,我就更要去了。” 这个是他练手提升的机会,现在刚好是假期,时间多,等年后开学,至少有半年没时间提炼自己。 接连两次他都感觉到面对强大力量时的力不从心,想要变强的欲望,就更加迫切。 “我是没关系,就是?”白唐为难似的觑了眼林锦。 江复庭察觉出林锦的异样,他母亲不笨,更何况女人心思本来就细腻,定然是想到了什么端倪。 他看向林锦的时候,脸上的冰冷慢慢消解掉,“妈,我出去一趟。” 林锦心里的疑问最终被理性压回下去,“行吧,那你午饭呢?” 江复庭按着以往解决事情的速度估摸着,“午饭不一定,晚饭一定。” 林锦一脸痛心疾首,儿大不中留的样子,嫌弃得对着他挥手驱人,“去吧去吧,你今天开始也十九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吧。” 她抹了把脸,遮掩着什么,大过年的生气不好,伤心也不好,他们这样做生意的人,有的时候特别迷信,怕影响了接下来一年的气运。 “但是儿子你记着。”林锦放下手,突然神色认真得说,“要是外面受欺负了,或者累了,就回家来,那么大个家呢,还怕护不着你,老江要是不愿意,那妈给你顶着。” 江复庭只感觉心里被挠了下,生出内疚的情绪,现在还不到时候,等他再厉害点的时间,就可以说了。 他从没想过长期瞒着自己的父母,但这种事情也不是寻常人都能接受的,他只能种下个种子,潜移默化得浇灌,后面袒 露的时候不期望能有多水到渠成,但不至于锋芒相对。 从家里出来以后,一阵冷风如丝缕缎绸掩面而来。 江复庭只听到耳边的人忽然轻声一叹,“真好。” 他听着这冷不丁的一句话,没明白他说什么,转头问道:“什么真好?” 白唐弯了弯眉眼,一脸艳羡的表情里藏着寂寥:“有母如此,还不好?” 江复庭了然“恩”了一声,知道他以前没感受过这些,可能触景生情了,轻缓得说:“巷子里的也很好。” 白唐当即一脸得意:“那是,都是相依几十年的人了,不相互衬着,一个人守着冷灶冷瓦的空房,太清苦了。” 巷子里的人缺得不止是贫富差距,还有挨家挨户里面各自理不清得人情冷暖。 两个人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运气爆棚的打上了车。 白唐报完地名,江复庭就觉得耳熟,直到车子没几分钟开到附近的时候,才知道这片区域他确实来过。 平时虽然出来玩的少,但离他家算不上太远,隔着两三条大街,中间刚好经过一个大型国际商场,江朝以往开车带一家子出来吃完饭兜风会经过这条路。 也是一个高档小区。 江复庭默默得跟在白唐后面等着屋子里的人开门。 但是两个人至少等了一分钟都没有人来开。 “这大过年的,逗人玩呢?”白唐语气明显有些不好,他兜着双手漫不经心得垂着肩站着,碎发垂在脸颊两边,掩着眼里的火气。 江复庭看着门上黑漆漆的可视电话,他们按了半天没人接听,也没人来露个脸的。 “再打电话问下,没诚信就不来了。”他冷淡得说道,对雇主的印象分在心里不断刷低,失约没诚信这样的习惯在他这里本身就特别不讨喜。 白唐连电话都懒得打,但碍于做样子要做到位,免得被人捏话柄,刚拿出手机的时候,门上的可视电话屏幕终于亮了。 屏幕里的画面一闪一闪的,时不时有着花屏的电波“呲啦”一声划过。 只照出来挂着一幅壁画的玄关墙和边上的鞋柜和伞架,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白唐敛了以往的好脾气,温和的声音夹枪带棒的:“有没有人啊,没人的话,也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啊,大过年的硬把我叫来,就这么待客的?” 里面的人琢磨了一下他的话,似乎又被惊吓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年轻但又害怕得发颤:“有人!有人!你们直接进来吧,帮忙把门带上。” 他话刚说完,门锁传来“咔!”一声,大门往面自动弹开来,露出了一点小空缝。 门上的可视电话在他们开门的时候马上又被屋主给掐掉了。 “至于么,吓成这样,连门都不敢出来开。”白唐嘀嘀 咕咕得腹诽着开门。 江复庭跟在后面把门关好,屋子里的布置倒是让人耳目一新,跟他们家比起来可以说是非常精致了,一看就是那种书香门第,热爱艺术收藏的世家。 进门的第一瞬间,那种氛围都是透入骨子里的,包括各种细节无一不落下。 白唐刚刚还喋喋不休的不满,也被这房子得陈设吸引得多看了几眼,连连“啧”了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回几十年前了,虽是古风但没那么守旧,融了些许的现代元素,看着一点也不出格,反而将那典雅味衬托得更甚。 这房子装修下来还真不是钱的问题,不知道屋主得费了多少心思。 江复庭不忍心破坏人家这呕心沥血的房子,拉着要直接闯进玄关的白唐,“换鞋。” “就你们讲究。”白唐不情不愿的折回来,但最终还是把鞋子换了才往里走。 但两人一直进了屋子等了片刻都没有人出来迎客。 白唐索性直接坐在了沙发上,抓着桌子上的小食,反正人进来了,有坐有站了,他也不急了:“他也不怕我们偷了他家东西就跑啊?” 反正半点不见外,吃着东西也堵不住他的嘴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再等等。” (本章完) ------------ 第五百六十六章:师弟会骂人了 “哎呀!我无所谓!”白唐嚼着嘴里的东西,直接舒舒服服的往后面一靠:“等就等吧,就是我们午饭怎么解决啊?” 他说着又颇为青睐得摸着靠背底子缠绕得枯藤:“说实话,这沙发还真挺不错的!” 江复庭撇过头,打量着无拘无束的某人。 没事还能干坐到饭点,他的脸皮也确实是······ 他想着蹙了下眉,随后站起来:“我去看下。” “皇帝不急太监急”白唐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说。 江复庭差点没一脚踹到茶几脚,回过头来,冰冷得眼神恨不得把白唐的嘴冻上。 他沉默了一下,凉薄地开口:“狗嘴吐不出象牙。” 白唐没有气恼,反而没心没肺的笑着:“可以啊!师弟,骂人的精髓学到了点。” 江复庭斗不过他的厚颜无耻,懒得再搭理他,直接穿过客厅,往屋子的方向走。 这种小区的房子单层面积并不小,最少也有一百三十平左右,大的有一百六七。 但屋主的空间利用率很高,显然是每个角落都设计进去,就连过道都是合理分配,将空间感延伸得更大,拐拐绕绕屋子分出了四室,还不包括书房。 能做成这样,要么是花了高价请人设计,要么本人就是空间设计的知名人士。 江复庭走了两三间屋子下来并没有上锁,全都是虚掩着门,推了一下都没有人。 一路走下来,除了欣赏屋子的布局,有件事他也挺奇怪,就是屋子里的所有灯全都是亮着的,不管是客厅,还是过道,还是装饰用的展示灯,就连墙角下夜晚的声控灯都是亮着。 可房间里所有的窗帘和窗户全都是大敞的,房间布局和采光本身就很好,即便不开灯都很敞亮。 何况有些布局是两房相通,自然光都能直接从南跨到北。 江复庭停留在下一个房门前,这个房间的门是锁着的,按照房主前几间屋子的习惯,这件应该就有人。 他敲了两下,“您好,我是受托来驱鬼的。” 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等了一两秒才传声音出来:“你进来,门没锁。” 江复庭按下门把,试探性的一推,果然推进去了。 他回头看了眼客厅的方向,想把那个无所事事的人叫过来,但转念又放弃了,不是什么大麻烦,也没有惊动他的必要。 收回视线后,他果断得推门进去。 屋子里和外面一样,光线充足,一进去就给人心情愉悦得感觉。 何况这一间正朝南,现在刚好十点左右,明晃晃得太阳直接将整片木地板铺上了光晕,暖得连空中飞舞着得尘埃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正对屋子的方向并没有人,他往里面多走了两步。 回过头的时候才看 到落地窗边一个用被子将身体牢牢团住,蜷缩在窗角的人影。 他走过去发现里面的人怕到连带着外面那层被子都能看到抖动。 “您好,您这样无法配合我们的工作。”江复庭站在被团的边上,一板一眼说道,“请相信我们,我们是专业的。”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让被子里的人情绪缓和不少。 对方这才缓缓拉下笼在身上的棉被。 不知道这人是在这里待了多久,被子扯下来的时候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有些乱。 但是看起来有些眼熟。 江复庭蹙眉端详着对方展现出来的侧颜,瘦得下颚骨都像是被刀削出来一样,阳光撒在他皮肤上的时候都些透明。 他随着对方慢慢抬起来的脸,总算看清了那人的五官。 但两个打上照面的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讶得面孔。 “江复庭!” “宁远!” 对方失神的眸子突然有了焦点,稍微恢复了些神采。 宁远靠着墙壁撑着脱力的身子慢慢站起来,他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认识的人,被人瞧见自己这幅鬼样子,当下又有点尴尬。 他干巴巴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受人委托来的。”江复庭绷着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得说。 本身就有气质加成,端着架子伫立在阳光下,真有几分不可亵渎的感觉。 宁远还在这令人震惊的消息里怎么都回不过神,江家经过去年那么一闹腾现在好歹算是行业里的龙头了,儿子出门当神棍,家里知道么? 但是,他思虑了下开口道:“我委托的是姓白的白大师。” “他就在外面。”江复庭说道,因为是认识的同学,他说话时的语气明显没那么有距离感了:“你先出来,说清楚什么情况。” “啊,好。”宁远还沉浸在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里,这会连害怕都忘了。 平时就觉得江复庭这个人生疏古板,站在那不可接近的,学校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这会反而更加让人难以捉摸了。 他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嗑瓜子的人,更加惊讶,感觉来人的冲击力一点也不比这两天碰上的鬼怪少。 宁远惊疑得看向江复庭,稳着语气让自己说的话显得不那么唐突:“他不是你表哥吗?” 江复庭有一个阳光帅气的表哥的事情,早在运动会的那天闹得全校皆知了。 白唐听到了对方的话,假装现在才听到来人的声音一样,不紧不慢的抬头问:“认识的人?” 江复庭点了点头,对着白唐介绍:“同校高三的,之前在学生会做文艺部部长。” “这么巧?人生处处是缘分啊!”白唐想到是之前在 学校碰见过的,顾及颜面,要维护好之前在学校里出现过的男神印象,总算坐直了身体,然后在桌上拍了拍手,抖掉掌心里的零食渣子。 江复庭望着一团糟的桌子,白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再说什么,直接在他边上坐下。 宁远又是忐忑又是不安的站在一边,眼神一直飘忽着,心里悔恨自己就不该相信网上这种驱鬼大师,没想到大师没来,校友来了。 但是,他想到一个又一个可怕的深夜,脸色唰得变白。 江复庭深沉得看着他,平淡的说道,“碰到什么就说出来。” 宁远有些犹豫的看着他两,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同学,一个是看着不着边际的人,半天都说不出口。 鬼神这东西,说给一般人听,不信你不说,还要嘲笑一通,这才是最憋屈的。 “我们是专业的。”江复庭再次认真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职业道德。 白唐听到他这话,差点没憋住笑。 事已至此,人都来了,反正也都被人知道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细节说出去了。 宁远在江复庭一脸严肃的神情,犹犹豫豫得说服了自己,总算开口。 “这是要十天前说起来了,那天晚上……” 正好是出考试成绩单那天,他父母有事出外省,基本上一年半年的时间父母都是在外忙生意的。 班里的人借着出了成绩可以彻底放松,班级里约着一起聚餐。而且他们班这次成绩总分不算差,排在了年纪第二,老班要求也没那么得苛责。 考前的学习氛围为了追回期中的名次绷得特别紧,这会一紧一松,刚好可以好好彻底放松下。 吃完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了,差不多九点多,出于担心女生安全问题,有些孤身一人的女生,会各自由关系好点的或者顺路的男生送一下。 他也没有例外,那个女生的家离他稍微有点远,但碍于关系比较好,所以也送了一趟。 到她家的时候就快十点了。 起初这一切都还好,直到从女生家里出来的时候,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说不出来,可心里莫名的发慌 这种感觉从他等公交车开始就特别的明显。 夜色浓得发沉,周围的风凉嗖嗖得,晃得干枯的树枝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空旷的马路,来来往往的连一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耳边咯吱咯吱的声音变得更加明显了,就连站牌上的金属牌子都被吹得哐当哐当的。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撞一样。 宁远顺着声音情不自禁瞄了眼站牌,他本来以为是站牌上的牌子松了,可那牌子新的反着亮光。 那刚刚的声音是怎么来的? 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整个人 从头到脚竖了一身的汗毛。 映在路灯下黑漆漆的影子让他更加的焦躁不安,他在站牌来回走动,像是可以摆脱掉什么东西一样。 脚下的影子跟着他的步伐来回打转,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就在他在几乎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两束白色的灯光像是从外界冲破黑暗的希望从远处照来。 宁远看清那是辆出租车,激动得赶紧挥手。 车子在他眼前停下,他甚至连一秒都不愿意多等,迫不及待地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下。 汽车行驶了一会,挟裹着他的阴冷气息,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宁远搓了搓两只胳膊,忍不住抱怨:“师傅,是不是没开暖气,怎么那么冷!” 司机混浊得眼睛扫了眼后视镜。 他正奇怪司机怎么不说话,一抬头就对上了后视镜里的眼睛!像是死人一般,黑沉沉得可怕! 他吓得大口喘了口气,身体直接从发梢冻结到脚底。 “师傅,开下暖气吧。”宁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动了下发僵的手指,可他不知道他说到最后一个字都跑音了。 司机还在看他,过了几秒,终于腾出一只手调空调温度。 但车内的温度几分钟后并没有回暖,反而变得更加寒冷。 (本章完) ------------ 第五百六十七章:司机头上!!司机也是?! 宁远的内心更加慌乱,他犹豫了下又抬起头,再次对上那双直勾勾的眼睛! 司机的眼眶是血红的,眼白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皮肤很干涩,眼袋下的黑眼圈又浓又深。 对方的眼睛像是个钉子牢牢得固在了他的身上一样,拔都拔不掉。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宁远开口的时候有些结巴,说着还特意摸了下自己的脸。 司机没有回应他,但终于在后视镜上挪开了视线。 晚上连着被吓了好几次,宁远这会是一刻不敢放松,干脆挺着腰板笔直得坐着,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车况和外面的动静。 车子的速度在无意间开始变快,宁远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开始感觉不对劲。 明明刚刚还是在一条正确的路上的,这眨眼间好像就不一样了 外面的冷风呼呼大作,吹在车窗上就像是无数只手在不停地拍打,发出“嗒嗒”的声音。 宁远只感觉到愈发的害怕,这种恐惧伴着外面的冷风吹进了骨子里,他强硬的扯了个笑容,脸上的苍白并没有比前面的司机好看到哪去,“师傅,是不是走错了?我家好像不是这条路。” 司机沉默了两秒这才开口,“小兄弟,没错,我常年走这条道,怎么会错呢!” 他的声音又尖又涩的,说完就难听得笑起来。 宁远感觉到越发的不对劲,整个人开始焦急起来,他看了眼手机,连一格的信号都没有。 不对! 他又看了眼车外的景色,连路灯都少了不少,房屋越来越稀疏,看不清轮廓的建筑和绿植几乎要融入进深浓得黑夜里。 这肯定不对! 极端的不安下,他越发清晰了自己的判断,这不可能是他回家的路! 外面阴风飒飒,犹如鬼哭狼嚎一般,司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一角狠踩油门,宁远直接连外面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有忽然弥漫开来的浓浓雾气将万物笼罩在里面。 他实在是忍耐不下去,心惊得大喊:“停车!师傅,麻烦停下车!我不坐了!就这下吧!” 他说着哆哆嗦嗦的拿出一张一百的钱,直接扔到了驾驶座上。 司机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连气都不出一声。 宁远有一瞬间的错觉感觉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个死人一样,车子里可怕的氛围和外面的大风交相呼应着。 外面拍窗户的声音愈发的激烈,像是有无数的黑影拥挤在外面,争先恐后的钻入车里。 “叫你停车听到没?停车!你快停车!”他站起来拍打着驾驶座的靠背,开始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惧。 在看到对方腿上的那张纸钱时,他惊悚得眼珠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明明给了一百块,怎么变成冥币了! 宁远看着那灰色的纸钱,心里顿时毛骨悚然的,一个一直不确定猜测来猜测去的想法,像是在这一刻终于被证实,连带他的思想都沉入了地狱。 司机忽然咯咯得笑着,脚底狠狠踩着油门,没有松脚的意思,脸上的表情随着车速开到最大码变得狰狞 “你快给我停车!停车!我要下车!”他疯狂地摇着驾驶座,然后去拍车窗,拉车锁。 整个车子就同一个没有出口的密闭的箱子,对宁远来说应该更像一个盖了棺的棺材。 又沉闷又阴冷,他嚎到缺氧喘不上气,车子始终无动于衷的保持往前疾驰的状态。 随着长时间缺氧导致的晕眩,他渐渐地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 他再次惯性地瞄了一眼后视镜,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被吓得够够了,在看见镜子里的东西时突然又发出一阵惊惧得尖叫:“啊啊啊!!!” 一个满身是血,头发盖着脸的小女孩突然幽幽从驾驶座后面爬向了司机身上。 小女孩身上穿着一件小洋裙,裙子被鲜艳的血迹浸染成了红色,她黑沉沉得眼睛深藏在发丝间,在他尖叫地瞬间再次跟他的视线相对上。 “救命啊!!救命!快来人!有鬼!有鬼!” “有鬼啊!快救我!开门!开门!”宁远再次往车门上用力一撞。 没想到这次车门很轻易地被撞开了,他身体囫囵地滚倒在地上转了几圈。 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车里看到车外的狂风出来后才发现什么都没有,街上空荡寂静的。 他像是做梦一样的恍恍惚惚走了几步,看着两边的建筑,是刚刚等公交车那个站牌过来的十字路口。 他回来了!他居然逃出来了!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他好奇地回过头看向自己刚刚拼尽竭力逃出来的车子。 那里只剩下一个被烧得漆黑光秃秃的车架子。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他刚刚明明坐在车里的。 那明明是辆出租车! 宁远不敢置信的多眨了两下眼睛,发现自己看得没错。 还未散尽得恐惧再次如暗涌席卷而来。 他连滚带爬的不停往家里的方向飞逃:“有鬼!有鬼啊!” “有鬼!” “有鬼!” “真的有鬼!” 陷入回忆里的宁远再次露出惊恐的表情。 江复庭从未见过他这样,宁远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性格沉稳,为人和善,在学校里也很受欢迎。 可现在眼前的人毫无以往的神采!如同彻底变了一个人,神经兮兮的。 他忽然有点能理解对方为什么大白天的还要把家里所有的灯全部都打开,找个阳光最好的屋子,躲在被子里。 江复庭抓住他遮着眼 睛的手,沉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们在这。” 他安慰人的方式和白唐不一样,白唐只要如沐春风温和一笑,就能让人不自觉的放下戒备产生一种亲近感。 江复庭只要压着声音冷静得跟人讲话,他的声音就像是自带蛊惑的魔力,让人发自内心觉得有他就安全。 宁远听到他的声音如同惊醒了一般,左右环顾着,确定这是自己家里而不是那辆可怕的车上,他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点。 随后紧紧捏着江复庭的手:“你真的能抓鬼吗?江复庭,这不是学习,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兴趣小组比赛,你没拿我开玩笑吧!” “嗯。”江复庭淡然得点点头,指着白唐强调道:“这是业内大师。” 宁远顺着他的视线瞄了眼白唐,对方只是不轻不重地笑了笑,看起来还和在学校时见到的那样和善,但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来的威严。 这下是真的有些相信了。 他身上还紧裹着被子,好在身体没有抖得像刚刚那么厉害了 宁远冷静了好一会才将自己从那个挥之不去的恐怖画面里抽离出来。 大概是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开始有些疲惫:“你们要怎么抓?” 江复庭环顾了下这个屋子,慢慢地皱起眉。 不知道是真的偶然还是什么原因,最近接得几个单子都感觉不出来鬼气的味道,包括这次也是屋子干净得跟什么都没有一样。 唯独宁远的额头上飘着淡淡的黑色气体,应该还是那晚沾到鬼时残留的,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抬了下手,在宁远的额头上拂过,掌心带过的地方,那阴沉沉的黑气眨眼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宁远好奇的往上看了眼,那种一直压着脑袋的感觉忽然就没了,好久没有这种轻松又舒畅的感觉了。 他不可思议地问道:“这就好了。” 江复庭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没有。” “那刚刚这是?”宁远揉了揉额头再次确认,那种压着他的感觉确实没了,就连精神状态都跟着好了不少。 “只是驱散鬼气而已。”江复庭说着看了看边上的白唐。 他身上有鬼气,但屋子里没有这很奇怪,难道仅仅只是因为那天晚上吓了那么一次,就吓成这样,并没有鬼跟上来? 可那也不可能,宁远虽然害怕,但也不可能夸张到现在这种程度,过去了十多天,如果没有长期跟他,不应该怕成这样。 白唐玩转着自己的头发,“照你的描述,你那天晚上相当于撞了两只鬼了?”他看着宁远瑟瑟的模样问道,“一个司机,一个小女孩是吧?” “对!没错!”宁远非常确定得说。 江复庭了解了白唐的思路,这两个鬼里面有一个还有 鬼气在,那说明是正常的,另一个就很有可能又是一个试验品。 他接着后面的话继续问道:“就撞见这一次?” “不!”宁远再次害怕的把头埋起来,“从那天起我就每天都会见到她,她就像无时无刻得跟在我身边一样。只要一到晚上!我老感觉她就跟在我后头!我清清楚楚感觉到了!” “是哪一个?”江复庭看他又紧张起来的情绪,从桌上抓了一个糖递给他。 宁远接过来拿在手里紧紧得捏着:“是那个女孩子。” 江复庭得到了答案,又看了眼白唐。 按照之前接的单子来算,这种被强行改了力量的鬼,第一时间要么是找人复仇,要么是找自己死前最惦记的人。 白唐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抓了一把杏仁,慢悠悠得剥着:“以前和这种类似的人有过什么交集吗?” 宁远思索了下,司机和小女孩的定义都太广泛了,根本想不起来是谁,何况他最近这段时间也没有和这样的人有过太深的接触。 实在没想起什么人,他摇了摇头。 江复庭突然站起来,“我细看下房子。” (本章完) ------------ 第五百六十八章:我亲手弄丢了她 不论是王休还是许平,没有一个不是和委托人交集深厚的。 他猜测这种强行转化鬼魂的方式肯定非常痛苦,导致鬼魂要在第一时间去寻找和自己执念相关的人,去完成自己的遗愿。 按照这个推断来,肯定是和宁远非常熟的人,要么是自家的亲友,要么是仇家的亲友,关系密切至此,屋子里肯定会藏点什么蛛丝马迹。 宁远稍微抬了下头,小心翼翼地蒙着脑袋站起来,“你看吧。” 白唐又抓紧在桌子上捞了把零食,紧跟在他们后面。 早上到现在他都没吃过早饭,差点要饿死他了。 江复庭在各个房间里仔细转了圈,刚刚掩着门粗略一瞥的屋子全部都细细看了遍。 进到一间端庄整洁的主卧时,他心里涌上疑虑,一点生活痕迹都没有,但床头柜摆着一个8寸的合照,这应该就是他父母的房间。 “你爸妈都不在?”他看了眼照片里的两个人,男的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温淳,女子笑意明媚,一看就很有气质。 “他们去参加外省省台直播的活动了,赶不回来。”宁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照片,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酸涩。 江复庭没有再问,宁远不是个孤僻的人,一个人大过年守着这冷冷清清的房子,内心还是万般恐惧无人陪伴,却听着别处万家团圆,阖家欢乐,昨晚有多难过只有他自己才体会得到。 几个人沉默着走出房间,江复庭突然被一个墙面上的照片墙吸引了注意力。 有十几个相框,最大的16寸里面是四个人的合照,是所有相框里最大的。 可能是照片里的四个人都笑得太有感染力,走出房间一抬头他就情不自禁望向那一张。 宁远的父母一起站在后一排,他的母亲半弯着腰将上半身压在了宁远的后背对着镜头开怀的笑着,宁远的表情不情不愿的,但还是皱眉对着相机勾着唇。 他的右手紧紧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几乎是整个贴在了他身上,一只手跟他牵着,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胳膊。 他的父亲一直规规矩矩的站在小女孩的后面。 “这个女孩子?”两人亲密的样子,一看就是兄妹。但江复庭在学校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妹妹的事情,学生会干部的家庭资料里面也没有记载。 白唐突然跳过来挤开他,一脸羡艳又兴奋得抢先道:“不会是你妹妹吧?长得好可爱啊!” 宁远在看向照片里的小女孩时,幸福又温柔,脸上因为害怕产生的阴郁都褪去不少,“是亲妹。” 江复庭看了看其他照片,虽然有十几个相框,但是关于小女孩的照片并不多,加上那个合照也只有三张,而且有一张放在最小的相框里,只有五寸,拍摄时的年 纪也很小。 看起来像是六七岁的时候拍的,就坐在客厅的沙发边,她的手边凌乱得放着各种颜色的彩笔正埋头一脸认真得涂画。 反倒宁远的照片挺多的,每个时期的照片各有一张摆在上面,可以看到他从小到大成长的见证,剩下就是一些他父母的。 不过很奇怪,按照合照里的年龄来看,宁远拍这张的时候看起来还挺青涩的,应该是在上初中,他的妹妹看起来比较小,顶多不超过十岁。 按照现在时间来算,应该也要上初中了,该放寒假了吧,怎么也没见着人。 江复庭试问道:“她跟你父母在一块?” 宁远听到这话,眼神忽然黯淡了不少,“没有,好久没见到她了。” 那个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自责。 江复庭沉默了一下体会他话里的意思,第一反应还以为说他妹妹死了,细想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宁远说话的时候听起来很落寞但又带了些微不足道的希冀。 他皱了皱眉,不确定的问道:“走丢了?” “恩。”宁远痛苦地点头,那种愧疚就像是毒蛇长此以往的盘踞在他的心里,吸附着他灰暗的情绪日渐壮大。 “多久了?”江复庭从他的表情里猜到了可能不是普通走丢那么简单。 宁远捏紧身上的被子,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些,低落地说:“很久了,统共快五年了。” 说完,他有些瘫软得靠在了墙上,“那会我十四岁,我妹才八岁。墙上那张照片是我刚上初中那年拍的。” 白唐同情的拍了下他肩膀,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宁远感受着肩上沉稳有力的手掌,想到好几年前发生的事情,神情里透过一丝恍惚,每一个画面历历在目就像才从眼前晃过去。 “那天……我是去接我妹妹放学的。但是已经约了几个朋友去打街头篮球了,我就想着妹妹要接,篮球也要打,反正爸妈不在家,我妹妹她写作业很快,那就先去接过来在球场那边等等我。” 他说到这苦笑了一下,当时还因为自己想出的这个办法得意了好久。 “我去接她的时候,还怕她觉得无聊不答应,一路想着怎么说才好,结果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同意了,替我保守秘密不告诉我爸妈。” “一开始我打球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的回头看眼,她有没有在边上乖乖得坐着,后来犯了几次规,一直失误,我被队友说了下,心里不舒服,想着反正就坐在边上呢,还能跑到哪里去,我就没有再管她了。” “直到上半场打完后······”宁远说着突然垂头捂住了脸。 “我一回头,发现座位那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我急得到处喊她的名字,后来碰上一个朋友刚好从外面回到球场,他 告诉我,我妹妹去给我买水了。” 宁远用力得吸了下鼻子,咬牙切齿得都是对自己的埋怨:“我就信了,可结果,我们打完下半场她都没回来。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催着同学一块帮我找。” “我们找了整整一个小时!附近所有的商店,路口,包括别人家的小区,全都找不到她!球场那片就那几块地方,我妹妹也不可能不认识路,我就越想越害怕,我怕她碰上人贩子了,可我又想万一真的是迷路了,她会不会自己先回家了?” “那你回家了没?”江复庭从白唐手里硬抠出点吃的东西。 宁远的声音听起来很虚,估计连着好几天没有安稳的吃睡过。 白唐坚持不懈的保护着自己手里仅有的零食,和江复庭修长的手指纠缠了几个回合,最终瞪了他一眼才恋恋不舍得松开手。 宁远看着江复庭手上递过来的小吃,唇色苍白得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下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但是江复庭的手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他这才无可奈何的接过来,捏着手里的两个糖果。 “我回去了,但是家里没有人,我爸妈也还没回来。”宁远轻声说着。 江复庭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完全意料之中的。 其实在发现不对的时候就应该及时告诉父母了,哪怕真的出了意外,以他们家的条件和人脉,这个时候竭尽全力去找,未尝不可能找回来。 但宁远肯定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式。 “你告诉家人没?”江复庭问道。 宁远将头埋得更低,手里的糖再使点劲都能捏碎,他艰难得开口:“没有。” 他的嘴唇颤了颤,声音都跟着在发抖:“我害怕,我不敢。我怕我爸妈知道了骂我,我就想着万一是走丢了,妹妹一定会去警察局报警,搞不好就被警察送回来。” 江复庭拧着眉:“那你自己报警了吗?” 宁远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直接蹲下来,隐忍着自己要决堤的情绪:“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那会太害怕了!告诉警察他们肯定会问我爸妈的!” “我怕我爸妈知道,他们骂我,讨厌我,对我失望了!我连着一天一夜家都没敢回,我一个人围着那个球场找了一遍又一遍!就连巷口,公厕,比较隐蔽的花园我全都去了!” “我那会走路,吃饭,坐公交,我做梦都希望,妹妹会突然在我眼前出现,叫我哥哥!” “你傻啊?不告诉家里人,也不报警,她要是回得来,那天晚上就自己回球场跟着你一块回家了。”白唐气得用力咬着肉干,忍不住数落。 一天一夜,这不是活活把找人最佳的时间耗没了。 她妹 妹要是真出事了,跟他也多少扯不开关系。 白唐的话不无道理,他说话的时候江复庭并没有阻止他,毕竟自己听得也挺恼火的,仅仅是因为害怕被父母骂,就将这个时间一点点的耽误掉了。 宁远的脸色也因为白唐刚刚那句话更加苍白。 什么道理他都知道,只是当时个人的害怕占据了上风。 “你父母什么时候知道的?”江复庭惋惜地看了眼照片上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第二天的深夜。”宁远有气无力地垂下手,“先找到我的不是父母,是警察。我父母报警了。” “我看到他们我就知道,瞒不住了,妹妹是真的丢了,她不可能自己回来了,我才把事情告诉他们。我那会就觉得自己真混蛋。” 宁远狠狠搓了把自己的眼睛,刚刚还黑乎乎的眼眶这会有些发红:“都一天一夜了,妹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告诉他们?我怎么就那么怂!父母要骂就让他们骂啊!可我妹就只有这么一个!” (本章完) ------------ 第五百六十九章:生死24小时 “我爸妈看到我的时候他们什么都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就一个晚上人都憔悴了,就因为我们,睡也没睡好,我知道他们有多担心,我也知道他们有多想质问我,但是他们一句都没开口。” “江复庭,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宁远如同一个垂死挣扎的人突然拉住他的手:“他们越是对我一言不发的,越是对我小心翼翼怕刺激到我,我就越讨厌自己,显得我多下作,多不堪啊!我都要恨死自己了!” “我在想我那天没打篮球有多好,我在想我看到她不在的第一时间就出去了有多好,我在想我那天晚上就报警了有多好!” “说什么都晚了。”白唐不冷不热得挨着墙嘀咕。 出事的时候遮遮掩掩,事后了才鬼哭狼嚎,当时干嘛去了,一开始就尽心尽力豁出去找,至于悔成这样么。 江复庭没搭理他,对着照片墙的目光有些深沉,声音低低得:“所以就找不到了。” “恩。”宁远疲惫得点头:“他们调了那附近所有的监控,是被人贩子给强行带走了,那些人是老手,反侦查意识本来就强,弯弯绕绕得,好不容易摸到了大致的方向就失踪了一样,车牌也是套牌,后面什么都没有了。” “案子挂着几年了,警方到现在还没查到那些人。” 他身体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就一小会,脚蹲得有些发麻,扶着墙又慢慢站起来,“我就一直记着那句话,一天一夜了,人都跑远了才来报案,早几个小时希望都会大点。” 他落寞地说着,是他硬生生的将找人的希望断送掉的。 他亲手把妹妹一点点地推入火坑。 他甚至都不能想象那24小时,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不!不止这24小时! 就连往后漫长的几年,她的余生,她本该拥有幸福的人生,全都在那一刻被尽数摧毁。 这句话就一直像一块又臭又硬得疙瘩,在他身上埋藏了好几年,怎么也驱散不去。 江复庭摸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领着他走回客厅,让他先冷静一会。 也不特意征求对方的应允,他用茶几上摆着的茶具自觉得烧着茶水,而且白唐吃了那么久,估计嘴皮子都要啃得干裂了。 气氛忽然沉静下来,只剩下茶具上水开得咕嘟咕嘟的声音。 眼前慢慢飘袅出一层层薄薄得水汽,江复庭刚关掉水壶,白唐马上不客气地开口:“我不喝茶,我喝白开水。” 他回头扫了一眼的时候,白唐还维持着大爷坐姿,眯着眼睛看他。 江复庭只倒了七分满给他递过去:“小心烫。” 然后又给独自窝在单人沙发上的宁远倒了杯茶。 宁远伸出双手感激得接过来,也顾不得烫手,捧着杯子缩回了被窝 ,“谢谢。” “好点没?”江复庭坐下开始思考这个单子里的女鬼要怎么弄。 白唐除了在宁远讲话的时候义愤填膺得吐槽两句,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干涉过,大概是直接放手让他自己来,自个也索性好好休息。 虽然不确定宁远妹妹的生死到底什么情况,但参考之前的单子,他妹妹十有八九是不在人世了。 宁远在他问完话后的三四秒才反应迟缓地点点头。 江复庭拨弄着手里的杯子,等对方的神色完全平复下来:“别紧张。我问你,你每天都看到她,对方有什么特征?” 宁远瞳孔不由自主地一缩,抗拒地摇头。 他碰见鬼的时候躲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去看鬼身上有什么东西! “你再仔细想想。”江复庭非常有耐心得多问了一遍,声音听起来低沉而踏实。 宁远的双手一抖,杯子里的水险些飞溅出来。 他一点也不想再去回忆一遍,阴沉沉的屋子,无时无刻躲在自己身后的人影,奇怪的脚步声。 还有深夜上厕所时,镜子里突然多出的血淋淋的女鬼。 除了车上那一次,这是第二次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个女鬼。 那双赤红得双眼再次和他对视上。 宁远涌上毛骨悚然的感觉,哆哆嗦嗦地描述:“她很矮,才过我的腰。” “穿着裙子,裙子上都是血。” “眼睛。”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她没有眼睛!” “不对!她有!” 江复庭不徐不疾地确认:“是有还是没有?” 宁远随着他的话陷入了沉思。 第一次他似乎看到对方漆黑的眼珠子,第二次······ 当时在镜子里一瞥而过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放大。 那一对眼眶血红血红的,什么都看不清,如果有眼珠子应该是凸出来的,可他看到的好像是空的。 脑子里的画面像是突然蠕动了一般,鲜血从眼角夺眶而出。 “啊!”宁远吓得扔掉手里的杯子,双手瞬间被热水烫得通红。 江复庭连忙抽了几张纸盖在他的手上,一边缓和他:“没事,我们在这。” 宁远接过纸巾在手上胡乱地抹了两下,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就连没被水溅到的地方都被他搓红了。 他扔掉被擦得皱巴巴的,掉着细粉的纸巾,这才说道:“第一次是有眼睛的,第二次没有,她眼睛里···都是血。” 江复庭别过头看着百无聊赖得白唐,“现了两种形态。” “嗯~”白唐慢悠悠得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还有其他吗?”江复庭继续问,光这一点还做不到他心里猜测的确认。 宁远一直深拧着眉,他的神情开始不安显得有些焦躁。 “有没有不一样的特征,或者熟悉的?”江复庭看着他思索的面容继续诱导着。 宁远想了下,突然抬头,他连着十来天人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连怕都来不及,根本没有自己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现在突然同时说出这两件事情,他这会再迟钝,也能把这两件事情的共同点串连起来。 他反应过来江复庭想要问的是什么,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不!这不可能!”他完全无法接受得叫道。 不可能!不会的! 不会是他妹妹! 可这个念头只要兴起了一点,就如同泄了洪的水坝,按都按不住。 就连刚刚想不起来的女鬼特征都清晰了。 个头差不多高,在车子里见到时那双黑溜溜得大眼睛,她身上穿得裙子还是他给买的,虽然记忆里被染得通红,但印在底下的花纹却丝毫未变。 “不会的!不会的!”他拼命地驱散着脑子里所有的想法,桌前的东西被他挥手揽到了地上。 他等了那么多年的消息,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只要警方没有传来妹妹的死讯,那一切都还有希望,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上,那就还有找到的希望。 他最最期盼地就是妹妹能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 哪怕消息来的晚一些也可以。 可现在,所有的期待和梦突然之间就全部碎完了。 从当年铸下错误的开始,他一直期待的悔过和机会都被尽数粉碎。 “冷静点,现在还没确认。”江复庭低吼道。 宁远这会还有点崩溃,双目怔怔得看着被他挥手打乱在地上的瓷器和零食。 “没确认,怎么没确认?”他喃喃道,“这是我妹妹,难道我还认不出来?” 他说着越发的肯定,语气也变得有些焦躁:“肯定是她!肯定是她!” “她一定也觉得我害死了她,她肯定是来找我报仇的!” “她是来找我报仇的!” 他疯疯癫癫的叫着,这会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听进去,他完全把自己禁锢在了错误的思维里,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洗脑,如同这样就能惩罚自己弥补过错一般。 “就算真报仇也不可能找你啊,害死她的人不报复,闲的没事先来报复自己的亲哥哥,你这逻辑挺有意思啊。”白唐被吵得实在听不下去,掏了掏耳朵。 宁远尴尬得四肢一僵,但脸上的悲痛和恐惧却半分未减。 白唐晃了晃手上的空杯子,江复庭冷冰冰地看着他,对方露出又甜又和煦的笑容继续晃着杯子。 他最终还是接过杯子,续上热水。 细算一下也就第一次和第二次去白唐家的时候,白唐还愿意客客气气的做做样子,现在别说做样子,不利用师长的谱来吆三喝四都已经 很不错了。 “她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江复庭对着宁远反问。 宁远沉默了一下,才摇了摇头,在心里几乎是肯定这个女鬼就是家里人日夜惦记的妹妹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的情绪了。 “她要真报复,在你上那辆车,她就会趁着你被司机困住杀了你。”江复庭说道。 就像白唐刚刚讲的,宁远再怎么错也只是错在他只害怕自己被训斥,没勇气,没责任,他又不是真的亲手杀害妹妹的人。 何况那么多天过去了,女鬼虽然时不时地出现,但宁远一直相安无事,可能是她妹妹的思念太重,太想见他。 只是这种想念对于现在的宁远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 宁远心痛地捂住脸,眼角有些泛湿:“我倒宁可她是来报复我的。” 这样,他可能反而没那么累,他不用再那么夜以继日的谴责自己,他还能有理由有机会安安心心地睡上一个安稳觉。 江复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怎么从车子上跑出来的?” 按理来说,他都已经被鬼带走了,没有理由人家大发善心把到嘴边的肉再吐出来的道理。 (本章完) ------------ 第五百七十章:白·外貌协会·唐 “我······”宁远得眼睛闪过一丝畏惧:“我看到那个小女孩从座驾后背爬到了那个司机的头上。” “我就听到了咔嚓的声音,像骨头断掉了一样,我一看。”宁远害怕地说道。 “他的脑袋一下子就四分五裂,我还听到了女孩子身上传来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他说到这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咽了下干巴巴的喉咙。 “那个司机的脑袋就这样被她吃掉了。我吓得赶紧撞门,结果车门的锁又开了,我就直接出来了。” 江复庭把所有的细节弄清楚后,心里有了底,女鬼很有可能是救他的,顺便把别的鬼吃了。 很有可能是认出了宁远是她哥哥,所以心心念念得跟回来,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应该是知道宁远请了他们过来,所以特地躲起来了。 这种没鬼气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蛛丝马迹可以去寻找。 还是得等上钩。 江复庭对白唐交换了眼神,然后站起来跟宁远说道:“我清楚了。” 宁远在连番的打击下现在还有些魂不守舍,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江复庭知道他其实有在听,没有介意,继续说:“现在她不在这,也抓不了。但她不会伤你。” 他说完对着白唐勾了勾手:“召唤符。” 白唐扭捏了两下从怀里掏出了布袋,拿出一张黄符直接往宁远那边扔。 符纸乖乖得自动飘到宁远的面前落在了他的手里。 白唐对他脸上的惊讶视若无睹,“若她出现,心里默念三遍我的名字,必会赶到。” 宁远将黄符用力捏了捏,心里竟然生出了隐隐的期盼,因为这就意味着多年不见的妹妹,到时候可以面对面得相见。 “好。”他轻声说。 临走之前,江复庭特意凝重地叮嘱他:“我的事情别传出去。” 宁远的脸色已经比他们来时好上了不少,毕竟得知了一直在家里躲躲藏藏的女鬼是自己一直翘首以盼的亲人。 他恬静地笑了笑,眼睛疲惫地半合着,像是下一秒就能倒头入睡一样:“你放心,我不是会乱说话的人。” 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江复庭来的时候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同学,也没想到又会是一个被强行扭转的魂魄。 宁远家到他家不算太远,江复庭干脆选择走回去。 虽然说过年回老家的人不少,但因为年初一,拜年的,还有趁着过年放假来他们这城市旅游的人也有。 走在街上,还有不少熙攘的人群。 在经过必经的国际商城时,那里门口还热闹得水泄不通。 白唐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不找边际的废话,绕来绕去都是感叹宁远的蠢行为。 “傻就是傻,说来说去,他遭这趟罪也是活该,不过也得亏 他一直惦记着他妹妹,不然他妹妹找到他时,发现他对自己没有丝毫眷恋……”白唐说着装模作样地晃了晃脑袋。 “你说,会不会反而怨气横生,一个不爽杀了他。” “我怎么知道。”江复庭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没兴趣猜想莫须有的东西,何况那个被猜测的对象是他的校友。 “可惜了,她妹妹看起来这么可爱。”白唐类似的话已经不知道感叹了多少次了。 江复庭没想到他还挺妹控的。 白唐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想法一样,连忙替自己解释:“不!不!不!我是外协,可爱又好看的我都喜欢,比如颜值像你这样的。” 江复庭听他的话先是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想什么,可听到后面的话后,直接对他翻了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眼。 在大多不是谈正事的时候,他实在不想和白唐多说一句话。 没谱的时候是真的没谱,但是靠谱的时候又是真的靠谱。 他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微闪,转移着话题:“上次的长生派你有什么消息?” 他那天回家后,还特意在网上搜查过,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没查到。 就连一点点的无聊的闲散花边都没有,就像这个门派本身就不存在一样。 除此之外,除了国家合法营业的一些道观,寺庙之类的,没有其他任何属于特别门派的修炼归属地。 不仅是个三无产品,还是个连作坊生产线都见不着的三无产品。 他都怀疑白唐经常顶着的天师门的名头是不是他凭空杜撰出来的了,毕竟以白唐的这种性子来看,似乎并不是不可能。 “哦,那个啊!还没回信呢,下面本来干活的人就少,大过年的他们也放假,只有几个值班的轮着来,估计回信至少过完初七了吧。” 白唐一点也不着急的回道。 “嗯。”江复庭点点头。 查不到,大概也是不能为人所知的。 不论是修道者还是鬼魂,或者是别的东西,但凡区别于人类的都会蜉蝣于暗处,避免被当成异类,变成众矢之的。 但说到长生派,他又想到宁远的妹妹,如果宁远的妹妹好说话,到时候直接从她嘴里套点什么出来,那这个谜说不准就能顺手解开了。 他一直在想自己心里的事情,以至于耳边的人在叽叽喳喳什么都没听清楚。 直到白唐突然很近的凑过来对着他的脸,轻声说道:“想什么啊?那么入神?” 江复庭回过神就看到他那张被放大的五官,忽然屏住呼吸,皱眉猛地后退一步,“你干嘛?” “我干嘛?”白唐有些气笑了:“你问我干嘛?应该我问你干嘛才对!跟你说半天都没反应,想得这么出神,想什么呢?” “ 你刚刚跟我说了什么?”江复庭跳过他的提问反问他。 白唐开始胡搅蛮缠不依不饶:“你先说你想的什么?” 江复庭淡淡地回:“你先说。” 白唐:“呵!那我不说了。” 江复庭:“哦,那我也不说了。” 白唐:“······”他想把这小兔崽子的魂魄拎出来揍一顿。 江复庭别过头,白唐微眯的眸子瞧着他,脸上写满了不悦,不再逗他:“在想长生派的事情。” 难怪想得那么入神,他理解归理解,但是这小崽子最近敢反过来戏弄他了,得摆点师长的范儿来教育他一下。 于是他正色道:“你想那么多干啥,这不是你现在了解的到的,天下宗门那么多,但也只有真的身处在门派里的人才会大致了解点相互间的情况。” “如果真是宗门干的,你要怎么做?”江复庭不吃他这套,继续打探他的想法。 “怎么做?”白唐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应该说压根没必要考虑。 他揣着双手,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嘚瑟道:“找到根源毁了呗,让他们再也做不了这种忤逆天道,伤天害鬼的事情。” “若他们不愿毁?” “那更简单啊,不用管他们愿不愿意,一锅端了不就完了。”白唐简单粗暴地说着,语气轻松的跟多踩几只蚂蚁一样。 江复庭一时间没有吭声,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好了结。 某些时候他的第六感总是出奇的强,特别是胸口里一直沉睡着的碎块,到现在还未可知。 看似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身体里,谁知道哪天会突然爆发出来,但那么久过去了,就连白唐那里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白唐是足够强大都可以睥睨一切,那么他呢? 他最担心的是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拖后腿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些太过遥远的东西想得太多也没用,他收回心思,绕回到前面的疑问:“那你刚才说的什么?”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白唐满不在乎的哼着,他就是对江复庭对他这个长辈不冷不淡的态度不爽而已。 但是又问起来了,索性重复道:“我就是觉得那个宁远他妹妹也挺有意思的。那小姑娘既然不恨他,不想取他的性命,何必躲躲藏藏的吓唬他,看把人给吓的。” 江复庭放慢了步子,思索着,目光看向前面一直延伸的黄色盲道时,被拉得又深又长:“不恨,但有埋怨吧。” 他第一次说话加了点不确定的口气。 白唐在边上非常低声地嘟囔了一句。 声音又轻又柔,淡淡得飘进了江复庭耳朵,“何必呢。” 不知道是在说宁远还是他的妹妹,听起来又无奈又可惜。 江复庭仿若未闻,神色 不变得继续走着,不停吹过得冷风带了点又干又涩的味道。 下午的时候空气里泛起了一丝丝的潮味,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太阳照在大地上都是亮莹莹的,下午渐渐堆积起了云朵,一直到了晚上变得乌云密布。 这样阴沉沉的天气持续了好几天,既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黑压压得云像是末日一般一直笼罩着。 一直到初七的时候,灰蒙的天空里突然飘落着白色毛绒绒的雪花。 没多等片刻,白色的雪花细密得连眼前的东西也看不清。 地面上不等一个小时就开始累积了薄薄的一层,屋顶房梁已经被盖得白花花的一片,又黑又沉得乌云和这个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看这势头像是要将前几天的量报复性的落完一样。 江复庭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端详着窗外,窗户外边的房檐已经堆上了厚厚的白色。 手机里很快就收到了来自气象台的暴雪预警。 (本章完) ------------ 第五百七十一章:被鬼抄家 暴雪。 他抬头看了下被压得密不透风的天空,今天林锦和江朝提前回公司准备年后开工的事情了,公司在郊外,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不知道高架会不会封路。 他看了下时间,这会已经三点多了,犹豫片刻正准备给林锦打电话告知一下,让她早点回来时。 屋子里突然卷起了阴风,桌上的书本顿时全部被翻开发出哗哗的声响,就连玻璃都被猛烈的撞击着。 江复庭转而改成了给林锦发短信,他有些异讶得看向气息冒出来的方向。 阴气浓重得不像话,那个渐渐凭空浮现出来的人影就像是刚从九幽之下浴水而出,身上裹着浓烈的还来不及收敛的鬼气。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唐这样匆忙的出现,平时都是敛着气息云淡风轻的样子。 “宁远妹妹出现了。”江复庭猜到了他的来意。 “恩。”白唐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凝重。 “你身上怎么回事?”江复庭察觉到了他气息上的不对劲,那浓郁的鬼气在白唐身上缭绕着,像是在他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黑色屏障。 “没事,在下面吃了个小亏。”白唐随意得说着,闭目开始调息。 他刚刚在下面大意了一下,被那狡猾的东西给暗算到,打得时候没收住力量,又得到召唤符的召唤,只能蛮横得镇压回去,才匆匆忙忙赶过来。 周身的鬼气犹如黑色的流光快速运转着,没几分钟在他的调息下才稳下体内的紊乱。 江复庭安静地站在一边,微微侧着头,片刻不离地观察着白唐身上的变化。 让白唐吃亏的那个东西得多强大。 还没等他思出结果,白唐已经睁开了眼睛,神情上的认真未减,抓着他的手,说道:“宁远的情况有点不对。” 他的话让江复庭的心口突了一下,当时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觉得那个女鬼的行为上有一些违和感,但是方方面面想过去却挑不出明确的错。 现在白唐这么一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更明显了,他几乎很确定那个女鬼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找到宁远那么简单。 耳畔的飓风刚烈如刀割。 一眨眼他已经站在了一件分外熟悉的屋子里,典雅,精致。 江复庭看清眼前的东西时,除了屋子里本身熏陶着的檀香味,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们落定的地方是宁远的卧室。 床尾的被褥已经被鲜血染湿了,血迹从床尾一直到地板,密密麻麻得滴落了一地延伸到屋子外面。 江复庭顿时感觉到头皮发麻。 不是因为屋子里触目惊心的鲜血本身,而是因为他判断的偏差导致的失误。 那现在的自己和当年的宁远又有什么两样。 可遗漏 的点到底在哪? 他几乎是看到血迹的第一时间,就顺着血迹低落的方向直接走出了房门,然后停住了脚步,瞳孔不由一缩。 外面通向各个屋子的走廊全都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红色,这些痕迹像是喷在上面不久,还没有干透,正顺着墙面缓缓流淌下来和地上的那一滩滩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江复庭刚刚踏出去的时候,就觉得脚下像是踩到了水一样,他低下头,果然白色的帆布鞋底也印上了一圈红色。 这不可能是宁远一个人的失血量,会不会是,宁远的父母也······ 他赶紧驱散掉脑子里可怕的想法,不会的! 江复庭不再一个人进行没根据的猜测,回过头正好看到白唐抬着手,掌心上悬浮着数滴血液。 能被他分辨开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的,而且血滴数量之多已经大大超过了心里猜测的三人。 心里刚刚涌起的波澜平复了点,江复庭等着白唐出来后再跟他后面,看着他手上悬浮的血液数量越来越多,也开始心生狐疑:“都是不同的人。” “恩。”白唐收集到后面索性再懒得收集,大部分血液上带来的信息,都是已经死掉的人了,他收了手才回头说道:“没有宁远。” 江复庭这才完全松了一口气。 但白唐在他家前后不过多待一分钟时间,宁远能去哪? 两个人在整个房间里细细得摸索了一阵,除了遍布房间的血迹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多余的异样,但宁远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但这房间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尽相同的人? 江复庭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后,走到白唐跟前时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发现什么了?”江复庭仍旧细细地重新检查着每一个角落,不管是沾没沾血迹的。 “没有。”白唐有些嫌弃得拍了拍手,就像碰着的东西有多肮脏一样,平时在家也没见他那么爱讲究过。 他眯着桃花眼看似不经意的将屋子扫了一圈:“做的挺干净的,一点痕迹都没留。” 江复庭没完全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转过头看他,对上他眼眸的一瞬间意识到什么,有些不敢相信的出声:“长生派的人。” “恩,只是可惜啊,估计他们小看了自己的对手,应该是被瞬间团灭了。”白唐一脸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他挥了下手,房子里顿时缭绕着腾腾的黑雾,鬼气在接触到血液的瞬间如同着火一般发出呲呲的声音,然后慢慢蒸发掉。 总算感觉清爽很多,他满意地点点头:“去找找宁远吧,这么一分钟,又要杀人又要躲,没时间离开这屋子,应该就藏在某处。” “我去外面再看一下。”江复庭说着就往书房和客厅方向那边走。 因为这次来的时候天气比上次差很多,而且宁远自从知道了女鬼可能是他妹妹,也没有开灯的习惯,整个房子都是昏沉灰暗的,外面天空里的乌云像是能随时压进房间里来。 就在江复庭快要走回客厅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嗒嗒的声音。 声音很清脆,有点像水滴缓缓落下来敲在瓷砖上的声音,但是听得仔细点,又像手指轻而又缓的敲玻璃一样。 声源近到就落在他的耳边。 他停下脚步往边上看,宁远家的墙面全部都是偏深的木色,不少是真实木材打了防水层和蜡贴在墙面上面,最后再裹上一层棕色的油漆。 大概是刚刚墙面才沾上过大片血迹的原因,被打湿的地方出现一滩深深的水渍,形成了诡异的图案。 图案像是会蠕动一般,水渍的范围还在一点点地往外扩散,而刚刚听到的嗒嗒的声音愈发的清晰,就像是在这面墙的后面一样。 这墙里还有什么东西。 他伸出手顺着声音这附近的墙面一点点地摸过去,果然在摸到一个木板拼凑的地方时,指腹感受到一阵凉凉的风。 就在要触碰到这个缝隙的瞬间,他眼前的视线突然扭曲了起来,眼前依稀出现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影。 那是一个女孩子,穿着小洋裙,裙子是全是鲜淋淋的血,从她的头到她的鞋子,如同浸泡在血水里。 他第一时间认出来这就是宁远的妹妹,和他描述的相差无几。 就在他要直接往前走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四周的画面在他心神的动荡下变得扭曲而模糊。 小女孩正慢慢转过身,在要露出那张脸时,她的脸却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马赛克。 在画面正在消失的时候,那双灌满鲜血又空洞得眼睛,如同看到了一个充满威胁的敌人死死地凝视着他。 江复庭被她阴郁的眼神看得怔了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视线又恢复了正常。 他还站在刚刚站着的地方,手扶着墙面。 指腹上一直时不时传来凉风飘过的触感,里面嗒嗒的声音仍旧持续着。 刚刚那个果然是幻觉,看样子宁远和他妹妹很可能都躲在这里面,就是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目的,看样子是不希望自己找到他们,所以用幻觉吓他。 但是他清晰得感受到女孩子回过头看他时不善的目光,尽管只有短短一瞬,可对方眼里的杀意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当场要掐住他的脖子。 江复庭没有放弃,继续摸着木板透风的地方,从上摸到下面后,他大致得可以确定,是一扇门。 不过却没有门把,这种和墙面衔接在一起的门挺隐私的,而且这扇门确实做的很好,如果不是他听到什么声音根本不会想到这上面 会有什么异样。 江复庭站起来尝试性得推了一下,力道受阻,完全没有推动。 那就是移动的推拉门? 不确定是哪个方向,干脆左右都拉了一遍。 紧接着,“哗”手边传来轮滑滚动的声音。 一股浓浓的湿腥味从里面一点点地飘散出来。 江复庭闻到这味道皱了下眉,他打开门终于看清了里面,居然是一个小型的卫生间,但没有想到一个厕所都会搞得那么隐蔽。 地上的瓷砖被血水浸泡得彻底,洗手台的下水道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鲜血装了满满的一池子,不断从边缘溢出顺着下面的柜子往下滑。 但水龙头一直都是关着的。 再往上就是一个挂在墙上的镜子,上面同样沾染了不少殷红的液体,有些一看就是血液飞溅上去的,还有不少小小的血手印按在上面然后慢慢往下抹,留下了长长一条印记。 江复庭警惕地走过去,凑在镜子前仔细看了眼。 (本章完) ------------ 第五百七十二章:镜中女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面的血液太多,镜子里他的脸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就像刚刚看到的幻觉一样,他怔怔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藏在血液后面模模糊糊的。 离得近了,能听到镜子里发出涓涓得水流声。 他又顺着声音侧目往镜子下方的边缘看,鲜血如同牙签大小的溪流正源源不断得从镜子里面流淌出来。 紧接着镜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动,他连忙抬起头条件反射的往后撤了几步,发现自己从镜子里消失了! 随后鲜血从镜子的四周不断地冒出来,大片流动的红色将这块镜子遮住,洗手台里的血水加快了流淌出来的速度。 他再次感觉到自己的鞋底被血浸染。 江复庭冷静地看着镜子里的变化。 那里慢慢浮现出另一个背影,血淋淋的镜子里似乎延展出另一个不同的空间来。 背影在如珠帘挂下来的流动血水里变得清晰。 红色的小洋裙,还有她脚上鲜红的小皮鞋,又是那个小女孩。 她依旧背对着自己站着,镜子里的画面逐渐得愈发清晰,里面黑沉沉得见不到底。 但他看到了女孩子的两边堆着不少血肉模糊的尸骨,手边还牵着一个高个子的人。 在镜子上鲜血的冲洗下,江复庭渐渐地看清了那个人。 宁远! 就在他看清宁远的一瞬间,小女孩像察觉到了什么,再次幽幽得转过头。 这一次不再像幻觉里的那次模糊不清。 那双眼睛和刚刚看到的一模一样,眼睛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仿佛一个黑洞,红艳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眼里夺眶而出。 没有眼珠的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转过头的时候突然咧开嘴对着自己笑,那张笑容就像一个木偶,不自然又僵硬的。 下一秒江复庭就看到她突然朝着自己冲过来。 他下意识得觉得不好,浑浊的气体当即在体内流转。 那双瘦小又干巴巴的小手眨眼间就从镜子里伸出来抓向他。 江复庭被她的速度惊了一下,手里的浊气直接往她袭来的手拍过去。 干枯的小手如同被烫了一下顿时一缩,手指像是在着火冒着热气。 “啊啊啊!!!!”从镜子里传来女鬼气急败坏得厉声尖叫。 两只血淋淋得手猛地往他身上抓。 江复庭反应快速得躲掉,知道浊气有用再次往那两只手上拍。 但对方这次明显是学聪明了,同样躲开得同时抓住了他的衣角,然后用力一扯。 一股巨大无可反抗的力量瞬间将他拉入镜子里面。 腥味重得呛的他鼻腔都有些发疼。 江复庭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深邃地眸子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赤裸裸得闻 到那么浓重的血味和尸体味。 之前在许平的记忆力好歹是带着口罩的,后面物资供给跟上以后经常带防毒面具,大面积的消毒,那会的味道再浓重也没有现在这样来得直接。 江复庭捂了下鼻子,边上黑漆漆得什么都没有,只是远处有个不清晰的轮廓和影子,有点像山堆。 他小心得往前多走了几步,一路上没有看到宁远也没有看到小女孩。 反而将那座他一直以为的山堆看清了。 江复庭直接在离那小山堆还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身体只感觉到彻底的冷意。 那哪里是山堆,那分明是尸堆。 刚刚在外面看到的模糊不清的画面,全都在这会完完整整的展现在眼前。 每一具尸体都是血肉模糊的,隔了些距离他还是能看到尸体上被血包裹着的肌肉纹理,以及暴露在外面的森森白骨。 尸体一个又一个得往上叠,多到累积出了一个小山堆,没有一个尸体身上是完完整整的。 这些死人身上穿的都是花纹颜色一样的服饰,只是长袍也被鲜血染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看样子是死在外面的那些人全都被搬到这里面了。 难怪外面只有满屋子的血,其他什么都没有。 在慢慢习惯这个味道后,他继续往前走,那些尸体身上的头骨,四肢还有些内脏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淡淡得扫了一眼又往前走了一小段才停下脚步。 进了镜子里,像是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一样,但是在外面的时候他很确定看到了里面的宁远。 很奇怪。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进来的方向。 周围都是漆黑的,只有入口处的那一扇镜子半悬在空中如同一个太阳反着亮光。 反复在这黑暗得空间里打转了很久,他都没有找到丝毫的端倪。 他站在那犹豫了片刻,从女孩子出手的速度来看,实力明显远高于王休,如果自己的实力被对方碾压的话,这种情况下轻举妄动的话,不仅风险大,还可能惊动了那个小女孩。 毕竟宁远的妹妹到底要做什么,没有人能知道。 江复庭确定好就往回走,准备叫白唐过来看一下。 可是回头走了几分钟后他发现自己走不出去了。 这个空间里无论去任何一个方向,都会有距离上的移动,那个尸堆就像标志着方位的参照物。 可那个镜子不管他走到哪,走远还是走近,它永远都是同一个大小同一个角度面对着自己,没有丝毫的改变。 这也意味着他永远都不可能接触到那个出口。 江复庭尝试用浊气去接近,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浊气只会朝着镜子的方向无限延伸,触不到底。 他拿出身上备用的召唤符,默念了三遍白 唐。 但是符纸如同废掉了一样没有一点动静。 江复庭收起符纸神色凝重地抬头重新打量起这个空间来,如果前面只是当做侥幸的查看的话,这下是真的仔仔细细思索起这个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机也是没信号的,里面和外面的所有联系方式被切断,不知道是镜子里本身空间的原因,还是那个小女孩的原因。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宁远和她的妹妹肯定都藏在这里面。 她又为什么要把宁远跟自己一块藏起来。 江复庭这次没有再随意走动,视线还在四周细细查看着,寻找有没有其他的突破口或者异样的地方。 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可以非常的确定,没有! 这个空间里只有那个作为出入口的镜子和前方的尸堆。 他屏息凝神了一会,眼前的画面也未发生任何的变化,说明也不是幻境,而是真实的小世界。 这得是什么能力才能开辟一个空间? 江复庭心里一怔,转而又觉得不对,那小女孩要强到这种程度,何必还躲回到这里面。 他一边思索一边再次向尸堆那边走过去。 每多踏一步,前面那些死状狰狞得面孔就离他近一分,不知道这次是哪不对,他每走一步都有种心里在肉跳的感觉。 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自己。 但用浊气查探了一番确实什么都没有。 直到他重新走到了尸堆跟前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离他最近的那个尸体眼皮下的眼珠滚动了两下,手指折了折。 防止自己看错了,他稍微离得近了些,那个尸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那。 但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并没有减少,反而在他离尸堆极近的时候变得更加强烈! 他神色突然一凌! 有问题! 身体顿时后撤的同一时间,刚刚趴在地上的尸体突然睁开了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他。 下一秒那尸体从血泊中站起来,断掉的身体像机器人一样自行弯折了两下,随意地将自己歪歪扭扭的身体接上。 但那个身体明显没有拼好,骨头还是错位的,却迫不及待地往江复庭这边冲过来。 江复庭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看到这个跑姿诡异的尸体时心里涌上说不出的不舒服。 他后退两步,手上灰色气体渐涌,赶在那尸体奔到自己眼前时挥过去。 “啊啊!!!”尸体顿时发出惊恐又凄厉得尖叫。 难听得尖叫穿透他的耳膜,引起他识海一片震荡,没有几秒那个尸体就化为了粉末连灰都不剩。 可还没来得及等他松一口气,剩下的尸骸在刚刚地那声尖叫下如同触发了机关。 一个个地睁开眼,无数双黑黝黝得眼睛不 约而同的聚集在他身上。 尸堆上的尸体开始苏醒的时候犹如山在颤动,脚下在摇晃。 尸体一个个站起来时接二连三发出清脆得咔咔声。 江复庭饶是再淡定,这会也有些绷不住了,就在那些尸体全部站好朝着他飞奔过来时,他看到原来尸堆中间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看着又大又沉的棺材。 他身上的气势陡然暴涨,浊气化出长剑,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对砍一双。 被他砍中的尸体几息之间连灰都没落下。 几个下来,他就确定这些尸体全都是没有意识的,连行动的身体是好是坏都不知道,只是一股脑的要往自己这里冲。 而且没有任何的战斗力,明显是被人刻意控制的,控制的手法也很粗糙,单纯的以量来取胜。 有几个身体破坏不大的跑得速度比较快,在尸体众多的情况下,他无法大面积的顾及过来,以至于被他们绕到了侧面和身后。 江复庭抬手就对着前面两个同时挥过去,已经抄到他身后的尸体趁着他短暂的破绽,直接往他肩上抓。 江复庭来不及转身,反手向后挥剑。 (本章完) ------------ 第五百七十三章:控尸萝莉 他不等身后尸体的惨叫果断快速抽出,接着侧身就刺向边上的尸体。 身上的浊气在他毫不停歇的躲避攻击下运转到极致,随着消灭掉的尸体越多,他渐渐感觉到身上浊气运转的速度越流畅越快。 就连能量使用的精准度都提高了很多,浪费的力量也变少了。 果然实战才是提高能力最直接快速的方法。 只是这里的空间不同于外面,消耗掉的力量并不能吸纳回补,而且即使境界提升了一个层次,但精神力的使用需求也增加了。 十几个尸体消灭下来,他开始有些气喘了。 江复庭一边躲闪一边攻击的同时估算着后面剩余尸体的数量,至少还有四五十个。 他不清楚这群人好好地出现在宁远家究竟是干嘛! 为了宁远吗?但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冲着他妹妹! 他砍掉周围就近的几个,左侧方忽然再次冲过来一个身形比较完整的尸体。 江复庭抬手挥过去,却没想到居然挥空了。 这个尸体生前应该是这一众人里面比较厉害的,竟然还存在躲避攻击的意识,只是身体反应不太敏捷,江复庭捕捉到他躲闪的方向,多挥了一剑才成功刺到。 他看着再次在眼前消散成烟灰的尸体,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即使现在身上的力量随着境界的增长而提升,但也经不住这么消磨。 他冰冷的目光重新看向摆放在尸体中间的棺材。 这空间里就那么一个东西,突破口肯定就在那个棺材里面,没准宁远也在那里面。 江复庭心里有了明确的方案,捏紧了手里飘着灰蒙蒙浊气的剑。 在下一个尸体冲上来之前,他抢先一步冲出毫不犹豫得斩下。 边上的其他尸体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主动冲过来,不知所措得原地停顿了一秒。 虽然只是一秒,但却给他争取到了巨大的突破重围的机会。 停顿的瞬间,他捕捉到了尸群间空余出来的漏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风一般冲了过去。 奔跑过去的同时,江复庭快速的解决掉了两侧的尸体,一直到他快要接近那个棺材的时候,余下的那群尸体才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发生暴乱,加速往他这边冲过来。 江复庭咬着拼命向前跑,刚刚抵抗时后退的距离太多,导致和棺材间的距离拉得稍微有点大。 就在要碰到那个棺材的时候,有几个尸体已经追逐到了他的身后。 他被迫多撤退一步闪躲,向左一挥是两个,右边挥掉一个。 紧接着脑后传来一阵破风声,身后还有一个! 他来不及再往后刺,灰剑用力刺在地上,借着反作用力身形一跃,再往后翻,双脚落在了一个有些圆 滑的东西上。 正是那口棺材! 踩在棺材的同时,他心里顿时涌起说不出的异样,看向脚下的厚重的棺盖时,有种莫名得抗拒。 里面像是藏着一个可怕的东西,他感觉到脚底下轻微得颤动,似乎那个东西在里面愤怒得咆哮。 只是可能因为自己踩着,里面的东西无法出来。 不过刚刚那些一直锲而不舍追着他的尸体总算停止了。 江复庭看着剩下的二三十个尸体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再次东倒西歪的倒在了地上,他面色有些阴沉的再次看着脚底下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他百分百打不过,连一点可能性他都没奢望,而且察觉不到鬼气,说明是一个比较成功的试验品了。 但她还要躲在这,说明追她的人,很强大,能控制住她。 江复庭望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尸体细细端详着,脚底下的棺盖还在不停地震动,而且越来越剧烈,随时有破出来的可能。 他站了一小会适应了这种颠簸的感觉,这会反而不着急了。 这里目前对他有攻击性的东西全都倒下,那小女孩如果出得来,早就从棺材里跑出来灭了自己,不用等到现在。 脚下剧烈震动着的棺材透露着里面东西的愤怒,江复庭甚至感觉到这个空间都被震的抖动。 再这么震下去,他都有种空间会溃散掉的错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剑尖往棺盖上戳了两下。 脚下的震动停止了一下,然后更加剧烈得颤动。 果然里面的东西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江复庭再往盖子上戳了两下,低沉地说:“我知道你能听到。” 下面的东西仿若未闻,还在里面不停地震动挣扎。 他也不管她是什么意思,反正里面的肯定听到了,没再戳盖子,根据自己的推测继续说道:“我跟他们不是一类人。” 说着,还怕里面的小女孩不信,他横着剑在棺盖上划出了一小道口子,小女孩如同感受到了疼痛,疯了一般地颠簸,被划到的地方冒着呲呲的灰烟。 有些许顺着棺材开合的缝隙飘了进去。 “不信,你自己判断。”他淡淡地说道。 其实浊气可以直接飘进去,但他故意这样,为的就是让对方能对自己力量上的东西产生一点忌惮之心,免得她出来后反水。 果然棺材里的动静小了下去。 平复了对方对自己的怨意后,他继续说道:“宁远是我同学,我受他所托,如果他也在里面,你可以问他。” 棺材里面变得静悄悄的,就连整个空间都跟着悄无声息,就连他的每一下喘息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等了几秒,那剑又戳了一下,“你若信我,动一下,不信,动两下,一会自会有人来收你。 ” 说完,看了眼远处悬在黑暗中的镜子,眉头微蹙,他进来也快十分钟了,白唐差不多该发现自己失踪了。 收回视线的时候脚下还是安安静静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试探性地问道:“宁远在吗?” 棺材动了一下。 在,又不回答,这又什么意思? 江复庭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有些干涩地再开口:“他···还有呼吸吗?” 棺材这次没有动。 那应该就是不确定,但情况具体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他始终悬着一颗不安的心,继续说:“救人要紧,你答应不出手,我就下来。” 这次江复庭比较有耐心,静了好几秒,脚底下的棺材终于震动了一下。 等到答案的瞬间,他缓缓得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就在他从棺盖跳下的同时,一股巨大的能量从里面轰然炸开,棺盖直冲而起,又从远远得高处落下。 一双沾着血的小手,抓住棺材的边缘慢慢起身,幽幽从里面探出一个小巧又可爱的脸蛋。 只是那双眼睛血淋淋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小女孩咧着嘴对他笑。 看着甜美亲切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恐怖。 江复庭没有随便动,他站在那里等着小女孩看似笨拙的从里面爬出来,滑落到地上。 他的视线在棺材上停留了一下,看起来是有遏制小女孩能力的作用,但相反的也能保护这个小姑娘。 直到对方站定,如同一个洋娃娃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宁远呢?”他蹙眉问道。 小女孩没有说话,脸上除了一开始的笑容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侧过身子,指了指棺材里面。 江复庭往前多迈了两步,就看到棺材里躺着的人。 宁远闭着眼睛躺在里面,双眉挤得很深,不知道是因为恐慌还是因为担忧,他的脸色很苍白,双手叠交在小腹上,对于外面的动静没有任何的反应。 江复庭伸出手,可下一秒就僵硬在空气里。 他感觉到自己动身的同时,小女孩扭过了脖子,仍用血淋淋的眼睛盯着他,那双眼睛就像贴在了自己的身上,无时无刻的紧跟着自己。 但也就停顿一下,他继续探下去,碰了下宁远的脖子。 有温度,主动脉起伏很微弱。 他又观察了下宁远身上的三盏火,都还烧着,只是烧得很微弱,只剩零星一小点火苗。 不知道是不是吓得太过厉害,所以魂魄虚弱成这样。 江复庭从身上拿出一张安魂符。 就在他拿出符的瞬间,小女孩顿时如临大敌的看着他,身上的气焰骤然喷涌而出。 他仿若不知道一般,继续将符纸置入宁远的眉心,淡淡得解释:“这是 救他的。” 随后他双唇微启,低语呢喃了几句,贴在额上的安魂符,泛着金黄温和的亮光一点点融进了宁远的身体里。 宁远后背的三盏魂火,如同加了养料,隐隐有了恢复旺盛的迹象。 江复庭这才感觉那双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睛,没有那么扎人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想办法怎么出去了。 小女孩趴在棺材边,看着里面的人,明明是空洞洞的眼睛,却感觉得出她依恋的情绪。 看她的状态明显不可能主动愿意离开这里,她不走,那宁远也得待在这。 就是不知道白唐什么时候来。 他再次看了眼浮在空中的镜子,小女孩虽然背对着他,却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第一次开口:“你想出去?” 江复庭并没有掩埋自己的意图,“我,宁远,你,都不属于这。” 小女孩没有马上出声,小脸蛋趴在棺材上看了会里面的人:“出去就会死。” “不出去,宁远会死。”江复庭直截了当的说。 小女孩转过头咧着嘴对她笑,眼睛兴奋地挤在一起时,眼角的鲜血流地更快了:“那更好了,他死后,我给他引魂,我就可以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本章完) ------------ 第五百七十四章:白唐的嘴,放屁的鬼 江复庭望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心里发寒,她的口气明显不是说笑的,而是认真的。 “变成你这种样子?”江复庭冷冷地讽刺。 小女孩顿了顿,明明看不出表情,却就是能感觉到她的失落:“我没这个能力,不过···” 她转而又明媚起来:“那就把他魂魄锁在里面,做成高灵智的尸傀就可以了。” 她甜美无邪的嗓音让人觉得愈发的恶寒。 “你不问问他愿不愿意?”江复庭声音还是很冷淡,但口气里却透露出生气的情绪。 小女孩不假思索得回答:“他愿意的!” 她急切而肯定的说道,仿佛是长期依赖于母亲庇护的雏鸟,带着独有的任性。 这种天真烂漫和她刚刚说出来的残忍的手段显得格外的违和。 “你可以听听他亲口说。”江复庭的语气反而冷静下来。 小女孩动摇了一瞬,看着面容安静的宁远,有些倔强得大声说:“不!他肯定愿意的!这是我应得的!” 她的情绪有些暴怒,扩散的声波带着点哀怨的味道,刺得人心头一阵恍惚,就像一个失去了糖果的小孩子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可以问问他。”江复庭这会声音稍微缓和了下来,没再那么咄咄逼人。 小女孩一怔,突然转头对着他尖叫:“你就想骗我出去!你跟那些人一样!” 她眼里的鲜血如泉水疯狂得流淌。 “不一样!”江复庭对她的阴晴不定的情绪感觉到不太妙。 她的思维方式终究还是没有成熟,胡搅蛮缠的,任性的跟小孩子一样。 江复庭警惕的往边上挪了两小步,“他若真成了尸傀,没有轮回,真是你要的?” 小女孩的脸色变了变,他继续说道:“你要的是哥哥和家人真心的疼爱,还是和那副壳子守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他话刚说完,整个空间里突然涌起了波澜壮阔的狂风,随后一股浩瀚得威压从四面八方紧跟而来,死死地压制着这个空间。 江复庭留意到了从镜子那出现的白色人影,对着小女孩淡淡道:“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下一秒还没等小女孩来得及站起来,白唐就已经晃到了江复庭边上,他不慌不忙的东看西看,叹道:“这镜子里居然还有这个空间啊,我说怎么找你找不着,你怎么躲这里来了。” 江复庭觉得他用词很精妙,挑了下眉,懒得跟他扯,扬头看向棺材边的小女孩。 白唐像是才看到她一样,脸上做出一副很夸张的惊喜,走到那小女孩边上:“哇!你就是她妹妹啊!” 然后捧着她血淋淋的脸睁眼说着瞎话:“果然和照片里一样,很可爱!难怪你哥哥那么喜欢你!” 那小女孩刚开始还对他浮夸 的演技无动于衷,但听到他后面那句,小小的身子明显怔了下,她主动抬起头用空洞洞溢着鲜血的眼眶盯着她。 白唐完全没有吓到的意思,反而有些心疼的抹了抹她脸上的血渍,只是刚抹掉,又被眼里重新流出来的液体弄脏了。 他摇了摇头一边擦一边可惜道:“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脸都脏花了。” 江复庭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这一系列神奇的操作,最神奇的是,那小女孩真的就吃这套,眼眶里的血突然不流了。 果然,白唐的嘴,放屁的鬼,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白唐看到她的气息平稳不少,脸上的血在停止流动时自行散去,他满意的点点头:“这下更好看了。” 然后目光假装不明所以的绕过她身子,左探右探:“你哥哥呢?” 小女孩侧过身,往棺材里指了指。 江复庭顿时觉得她这个动作分外熟悉,好像刚刚指宁远的时候就是这样,动作角度,跟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般。 白唐得了她的允许才往棺材这凑了凑,扫了一眼就看到了宁远魂魄里贴着的那个安魂符,他摸了下小女孩的头:“你要谢谢那个哥哥,不然你哥哥的魂魄就撑不住了。” 小女孩歪着头,像是在质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白唐轻轻一笑刮了下她鼻子,“你在里面跟他待了那么久,他的情况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小女孩被人洞穿了心思,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到江复庭面前,纤细的嗓子带了点委屈:“谢谢哥哥。” 江复庭生硬得回了个不客气。 白唐在她跟前蹲下,依然笑得如春风拂面,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这群尸体:“他们是来抓你的还是杀你的?” 小女孩看向那些尸体的时候满是戾气:“抓我的。” “为什么要抓你?”白唐继续温柔地问。 小女孩皱了下眉,脸上写满了抗拒,似乎不太愿意说。 他没有深究,转而拍了拍她肩安慰道:“不开心那就暂时不想了,那么,你想和你的宁远哥哥出去吗?” 她想都没想就摇摇头。 “外面还有抓你的人?”白唐看出了她满是恨意的表情里还带了点慌乱的情绪。 小女孩垂下头揪弄着裙子上鲜红的蕾丝,思索半天大概是觉得这个回答可以答,才点点头。 “他们很厉害吗?”白唐关切得问。 小女孩顿了顿,大概是在思索怎么比喻外面那些人的强横,僵了半天她才伸出细小的双手,在自己的腰身范围比划了:“我这么厉害。” 然后她又突然把双手张开,像拥抱一样:“那他们就这么厉害。” 白唐认真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认同:“那他们确实很厉害。” 小女孩又重重地点了 点头,俨然还带着几分孩子心性。 江复庭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想错了,他以为她的游魂在人间飘了五年,多少会跟着阅历心性成熟些,然而并不会。 性子怎样,就是怎样,甚至可能会因为做了鬼反而更加的任性和肆无忌惮。 白唐笑盈盈得露出大白牙:“哥哥也跟他们一样厉害,你相信吗?” 小女孩又歪了下脖子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又张开胳膊做出拥抱的姿势:“也这么厉害吗?” “比这个还厉害!”白唐说着学着她的动作,打开双手,然后又嫌还不够,往后背拉了拉:“至少有这么多!” 小女孩被他逗得咯咯了两声,笑完又瞬间收起脸上的表情,终于认真问道:“刚刚的力量就是你?” 白唐也敛起了笑,郑重地说:“是我。走吗?” 她没有马上回答,沉思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这暗无天日的玄妙空间。 从她逃出来找到宁远,在自己家里意外的发现这个空间后就一直躲在这里面从来没有出去过。 但那群恶心的人最终还是找到了她,他们威胁宁远说出自己的下落,但是宁远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 这群人为达的不择手段,若她不出来,他们就杀了宁远。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这些人低估了她,派来的这群人都成不了什么大器,宁远只是被她身上的力量震到魂魄伤的也不重。 “你带我去哪?”她应该是想通了,就算自己耗得下去,可宁远耗不下去,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走上玉石俱焚的道路。 白唐对她眨了眨眼:“去我家,你不好奇一个很厉害的人家里是怎么样的吗?” 小女孩同样对他眨了下眼睛,“好奇。” 她说着忽然挽住江复庭的手。 江复庭瞅了瞅自己袖子上沾染的红手印,但碍于对方的实力不好甩她脸子,只能冷冰冰的看着她。 小女孩腆着脸笑呵呵的看着他:“你帮了我哥哥,我比较喜欢你。” 江复庭:“······” 果然鬼说鬼话,瞎子都看得出来你比较喜欢白唐。 他不觉得她说这话的目的是真的出于单纯的喜欢,身上的寒气更加逼人。 小女孩就跟屁事都没有一样,像个牛皮糖黏在他的手臂上。 白唐知道她说这话没那么简单,脸上还挂着无所畏惧的笑:“所以嘞?” “我一个人在里面待得太孤单了,想让这个哥哥陪我。”她说着还特意娇滴滴的晃了晃江复庭的手臂。 白唐显然没信她这蹩脚的理由,无赖的说道:“你自己哥哥不是在里面陪着你吗?里面也塞不下两个啊。” 江复庭只感觉自己的手一直被人晃,耳边的小女孩不停撒着娇:“不嘛!我就喜欢这 个大哥哥,你那么厉害肯定可以把我哥哥弄醒啊。” 救了他哥,探了白唐的虚实,还顺便拎了个美人做人质。 真是一举三得呢! 白唐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然后轻飘飘地说道:“小鬼我觉得你还没睡醒,你要不去里面再睡一会吧。” 小女孩知道他要撕破脸皮,连忙叫道:“你再厉害这空间你出不去,撕不破!钥匙只有我身上有!” 白唐没再笑了,眯着眸子打量她,这小女孩不简单啊! 控制尸体,力量强横,还知道境界高的可以手撕空间,刚刚那演技她都可以跟着自己一块拿奥斯卡影后了! 小女孩知道自己露了端倪,只得憋屈得咬着唇,一声不吭。 江复庭只看到白唐手里压缩着的浓郁鬼气慢慢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线,那条线突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空间顺着那条线慢慢裂开。 他听到清晰的咔嚓咔嚓的声音,空间忽然剧烈得晃动,地动山摇如同要四分五裂。 (本章完) ------------ 第五百七十五章:和鬼一起躺棺材 就在他提心吊胆的时候,空间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崩塌,白唐眼前被扯开的缝隙自行缓缓愈合上。 小女孩在看到那裂缝上黑芒的力量时,害怕的捏紧了江复庭的手,往他手臂后面躲了躲。 白唐有些意外的收回手,还真撕不开。 他的桃花眼忽然闪烁了下,记下了这空间里的结构特征。 随后,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江复庭眨了眨眼,且语重心长的说:“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江复庭本来就被边上的小女孩抓的有些不舒服,他面无表情地回道:“好好说话。” 白唐学着小女孩的样子腼腆的冲着他笑。 江复庭实在受不了两道旖旎又怪异的目光,硬着头皮点头。 棺材就棺材吧,反正,他也不是没躺过。 宁远醒来得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他什么都来不及问,就被她妹妹搀扶了出来。 然后她妹妹和白唐掌心对碰了一下,金黄色的符文密语从她的掌心交接到了白唐的手上。 下一秒他就看到江复庭十分乖巧地踩进棺材躺了进去。 果然帅的人躺棺材的姿势都是万分优雅的,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被自己妹妹蛊惑了么,居然心甘情愿的跑棺材里去。 他本来还以为这是在开玩笑,直到他看到棺材盖合上了。 宁远对自己发出了灵魂的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还不等他更多的反应,白唐拿出自己的破布袋,挥了挥手,棺材就飞到了他袋子里。 宁远:“······”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要太吃惊。 只见这个面若桃花的男子对着自己莞尔一笑:“我们出去吧。” 棺材里的世界是沉闷的,没有声响的。 从四面八方都是木板,除了高度他有能稍微抬手的空间,再没有其他多余能延展的余地。 这个棺材外面看似挺大的,主要是木头比较厚重,也就是这个小女孩躺比较充裕。 而此刻这个小女孩,正贴在盖子上,从上方面对面的看着她。 那张空洞洞又赤红的眼眶离得他格外近,就连里面的血丝,眼眶里被挖掉后的血肉模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伤痕一定都不平整,一点都不像正常医学手段取下来的,而是生挖下来的。 没有麻醉,没有专业器材。 江复庭光是想想都替她觉得眼睛疼,九岁明明应该是无忧无虑被家人宠爱着的年纪,可她却经历了暗无天日的痛苦。 小女孩看他突然一脸阴郁地皱眉,莫名问:“你在想什么呢?” 江复庭沉默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痛吗?” 她身体僵了一下,似不在意地笑着:“这有什么痛的!” 然后反过来打 趣道:“你一个大男人难道比我还怕痛?” 江复庭从她的眉宇和情绪里感受到了深压着的悲痛。 明明很疼! 他没有回答她,转而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笑了笑,“宁秋雨。” 她这个笑容里的甜美倒多了几分真心,已经太久没有人念她的名字了,就连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又生又涩的。 就像上个世纪的事情一样。 “秋雨。”江复庭顺着她的意,轻唤了下她的名字。 宁秋雨脸上的笑容转而变得更加明艳了,接着就连裙子上的鲜血都慢慢的淡去,小巧的脸颊变化并不大,然后渐渐浮现出原本杏仁般的大眼睛。 她的长相比照片上还要好看点,虽然是不成熟的娃娃脸,但五官长得非常标致。 “江哥哥。”宁秋雨突然亲昵又甜地叫。 江复庭默然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回应,隔了好一会才“嗯”了一下。 他的名字她大概是从宁远那里偷偷得知的。 宁秋雨悠悠的飘下来一点,离他离得格外近,两个人鼻尖差一点就要触碰上。 江复庭抵触地皱眉,对方却像没看到一般,对他嫣然笑道:“我以为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会问我点什么?” 他照常默了下,纠正道:“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宁秋雨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回答,干巴巴地“哦”了一下,锲而不舍得笑问:“你难道不好奇,这些人为什么抓我吗?我又为什么躲在棺材里?” 江复庭看了她一眼,像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配合问:“为什么?” 宁秋雨被他这无聊,比自己还死人的反应弄得索然无味:“你好无聊。” 她说着魂体救隐藏得薄薄的,在江复庭边上的那点空隙里硬挤下来,江复庭无奈的往边上尽可能的挪了挪。 大概是闹腾的太久闹腾累了,宁秋雨跟着叹了下气,总算开始正常说话,“不过,比那个看着笑嘻嘻的笑面虎好,那家伙让人捉摸不透的,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思,谁知道好的坏的。” 她的声音还是有点青涩的少女音,只是语气成熟了不少。 江复庭没有反驳她,白唐那性子他也清楚的很,但自己也知道他会坑所有人也不会坑自己。 这种直觉就像与生俱来就印刻在灵魂里一般,坚定且执着:“他是我师父亦是师兄。” 宁秋雨翻过身来看着他:“你看着心思重,但他的心思才叫重,别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江复庭扭头看了他一眼,反问:“你出钱?” 宁秋雨被噎了一句,一脸的好心当作驴肝肺,气呼呼得翻过身正面棺材上的盖子。 小情绪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过了一会又没那么气了,突然开口 :“其实这个棺材就是拿来镇压我的。” 江复庭毫不犹豫道:“我看出来了。” 宁秋雨感觉自己酝酿到一半的话又说不出来了,他可能是真的不想听,一直故意来噎自己,但越是不愿意听她就越要说。 “是长生派的人做的,他们那一派是不出名的二流宗派,门派炼的就是尸傀。他们这派的掌门七八年前从诡宗六脉里的尸傀那一脉偷学出来,最后自成一派。” 她看了眼边上面无表情的人,继续道: “那掌门自己也没偷学到位只学了个四不像,偷了宗门里的秘籍就出来。诡宗是一流大宗派,得知此事时,整个修道界通缉,长生派担心被发现一直压着名头,除了宗门内的人,外门的人知晓得并不多。” 难怪白唐查了那么久,还没有什么比较有用的信息,江复庭被她的话引起兴趣:“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滔滔不绝的宁秋雨突然沉默下来,好像有一个沉重得铁链将她拉回了黑暗,她闷闷地说:“我也不确定。” 江复庭以为她又要故意隐瞒什么,淡淡道:“我碰到过几个鬼,跟你一样,但是没你强。” 宁秋雨惊讶得又转过头,声音大得差点没把他耳膜穿破了:“你还碰到其他这样的人了?” “恩。”江复庭点点头。 “我还以为就我跑出来了。”她小声嘀咕着,“怎么光抓我。” 江复庭回忆了下之前的几人:“你比较厉害。” 宁秋雨一时间对这个厉害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但具体怎么变成这样的她确实不清楚,她只知道,那个地方很可怕,永无止境的杀戮,只要停下来,下一秒你就会被其他冤魂撕碎。 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有些空灵: “门派禁地里有一个大铜炉,那里面有很可怕的力量,但是又有源源不断的生机,我是在半年前跟其他同一批小鬼被扔到里面。” “进去了才发现,里面冤魂无数,那个力量灼烧得我魂魄都要散了,被丢进去的无数小鬼必须相互吞噬,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真的被烤得灰飞烟灭。” 所有的魂魄都被那力量生生炼化,想要活下来再吞魂修复重生,然后在铜炉里如此反复。 这种做出试验品的手段和方式简直是残忍又丧心病狂,地狱是怎样他不知道,但大概也就这回事吧。 他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小女孩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记得自己封印被解,魂魄险些被撕裂的时候,痛彻心扉的感觉永生难忘。 但宁秋雨却反反复复的经历了他那会的疼痛。 耳边的声音已经停下,江复庭侧过头目光隐动的看着她:“然后呢?” “然后?”宁秋雨对那段噩梦般的记忆还有些头皮发麻 ,她随意的笑了下:“中间有几个运气好的,趁着其他几次放新魂进来时直接跑了,我是唯一一个残留到最后大大方方出来的。” 中间的艰辛被她一概带过。 江复庭依旧保持着静看她说话的姿势,她虽然死时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内心却坚韧的有些过分。 不哭,也不闹,从来不会为自己喊委屈,打到身上的痛苦全都一个人慢慢的咽下去。 能将魂体强行更改,得是多强大的力量,从无数的冤魂里杀出来,将实力硬生生提高成这样,又得什么样的心性。 宁秋雨被他冷眸里转瞬即逝的沉重弄得有些不舒服,在心里压了很久的情绪突然被勾起来,看着江复庭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这种不可控制的糟糕感觉惹得她心烦意乱的。 她瞪了他一眼,“你这样看我干嘛!搞得我死了一样!” 哦,不对,她本来就死了。 江复庭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里的异样,不着痕迹得碰了下她的手:“那棺材呢?” (本章完) ------------ 第五百七十六章:防白唐 宁秋雨惊愕于他转移话题的生硬度,顿了下才说:“长生派习的是尸傀,修的是道法,给口棺材是为了控制高灵智的尸傀。” 所以不厉害的鬼和尸傀连棺材都不配拥有。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来。 后面的江复庭没再问,估计棺材是她逃出来的时候顺手偷的,她自己控制尸体的能力也是顺手偷练的。 长生派费尽心血培才培养出她这么个杀人机器,现在机器自己跑了,不来找才怪。 “你准备以后躲哪?”江复庭不再打探,眸色深得像是沉了黑夜里的长河。 宁秋雨却突然凑近了些,那双圆不溜秋的大眼睛生动的看着他,江复庭又往边缘后退,直到后背靠在了棺壁上,退无可退。 他不太高兴的拧着眉,直视着她。 宁秋雨保持着这个距离,幽幽得开口:“凡铜炉里出来的鬼魂都被打上了那个能量的印记,无处可藏,了却执念,就散了吧。” 江复庭神情一怔,看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悲凉,他轻缓地问:“所以你执念?” “我啊~”宁秋雨明明看着他,却又格外的遥远,“很简单,见到哥哥,找到尸骨,把我厚葬了,好有个归宿。” 话刚说完,一缕白光忽然划入了狭小又漆黑的箱子里。 白唐开棺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小鬼面对着面,含情脉脉的相视。 他抱着棺盖的动作顿了下,几乎要流下老母亲的泪水,内心感慨江复庭这小子开窍了。 但是第一次下手就是一个九岁的小孩这样真的好么。 江复庭感觉到白唐暧昧又炽热的视线,瞪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边上的宁远还有些错愕,但神情没在镜子里时那么夸张了。 大概白唐一路上也给他洗脑了不少,就是看着自己的目光始终好奇又怪怪的。 宁秋雨跟在江复庭后面从棺材里坐起来,望着这又破又旧的屋子狐疑道:“就这地方,确定他们找不到这?” 白唐一脸你爱信不信地点点头。 “秋雨!”边上突然传来宁远不敢相信的叫声。 尽管白唐跟他说了一路,但说的总归是说的,现在却是亲眼见着的。 那个连着十来天偷偷在家里神出鬼没的妹妹! 宁秋雨听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对着那个惊喜的人弯着眉眼笑了笑:“哥哥。” “秋雨!”宁远无法抑制心里的激动跑过去。 她却很矜持地埋回棺材里躲开他的拥抱。 宁远看着她抗拒的动作,不自然的绷着脸上的喜悦:“怎么了?你是因为之前的事情。” “不是。”宁秋雨温和地打断他的话,脑袋趴在了棺材边缘。 她听到了宁远非常克制的抽气声,内心抽痛的同时认真的看着他 :“哥,我死了。” 宁远垂在两边的手不由自主轻颤,他恍若才知道浑浑噩噩地点头,本就没什么血气的面色有些泛白。 他后退了两步强颜欢笑着,“我明白,我明白。” 他的贴心和理解让宁秋雨内心倍感苦涩,两人都是相互做着一副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的笑容。 宁秋雨若无其事地从棺材里慢慢爬出来的时候,宁远站在一边干涩地看着她。 他没想到,再次相见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隔得那么远了。 这几年来,他一直幻想着妹妹回来的那天可以亲切的叫着自己哥,他们一起出门上学,他以后也一定会乖乖地放学接她。 她还会像以前一样拉着他撒娇,会对自己无理取闹。 她会赖在地上一脸委屈得告诉自己:“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哥!我这次退步了八名你千万别跟爸妈讲啊!” “哥,你怎么流血了!没事,妈说了,吹一下就好了!” “生日快乐啊!哥,这是我存了一个月零花钱给你买的,你要是不保管好,小心我咬死你!” “又去打篮球啊!哎!行吧,谁让你妹妹我,如花似玉,温柔可人呢。我去球场边写作业边等你好了。” 那些声音,那些过往就如同昨日才发生过,在脑海里是那么的清晰,却又不知不觉的离他耳畔越来越远。 他发现他再也听不到了!宁远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模糊。 现在,自己只能呆呆得看着她,除了空有一腔激动却什么也做不了,那些日日夜夜缠在梦里的千言无语哽在喉咙不知从何说起。 小女孩爬出来以后还是那副笑容,她丝毫没有埋怨,笑得跟从前一样,就连那张脸,也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江复庭的目光跟随着白唐上楼的身影,拍了下宁远的肩:“先上去再说。” “好。”宁远声音有些干,力气像是被抽尽,“秋雨,我们走吧。” 外面的雪下得特别大,果然是暴雪,才一阵子就在房檐上压了厚厚的一层,能见度很低,基本看不清路。 林锦给江复庭回信息的时候已经稍微有点晚了,大雪原因被封了高架,开车也不安全,她只能和江朝在公司的宿舍里过夜。 白唐家的暖气一直都不太行,平时就他和江复庭住住也没放心上,这会宁远在这里,盖了几床厚被子都还是冷得有些发抖。 江复庭趁着晚饭后收拾的时间将长生派所有的事情告诉给白唐。 白唐忙完后解下身上的围裙,“她没说铜炉里的那个力量是什么?” “没有。”江复庭回道,只是将宁秋雨说的力量里有很强的生机转述给他。 “我知道了。”白唐 心里记下后揭过这个话题,他擦了擦手,“要不要切点水果什么的啊?你那同学的状态晚上估计不会早睡。” 江复庭扫了眼桌上那几个零星的苹果,橘子,“行。” 他说着全部端过来开始洗水果。 “一会切好看点,我有面子。”白唐看他洗好了,在一边叮嘱道。 江复庭不轻不重的嗯了下,拿起架子上的水果刀,动作娴熟的落下。 白唐趴在桌子上看表演似的欣赏着他行云流水的削皮和切片,脑子里突然浮想着这挺拔的身姿挥剑穿梭在尸群里的样子,突然笑嘻嘻地说: “你今天杀尸傀的时候是不是很爽?有没有觉得自己帅呆了?” 江复庭手里切得漂漂亮亮的苹果片不小心切歪了,他不仅不觉得爽,还有点不舒服。 他绷住面上淡然的表情,回道:“没有。” 白唐却是一副我什么都了解的样子,笑得很欠抽:“口是心非。” 江复庭直接将手里的苹果片往他脸上扔,苹果片脱手飞出时如刀子一般朝他白净的脸割去。 就在快碰到那凝脂般的皮肤时,撞上了忽然铸起的黑色屏障,掉落在一只纤细白净的手里。 白唐咬牙切齿的吃着苹果,愤愤拍了下桌子:“你好歹毒的心肠,就嫉妒我比你帅,居然要毁我容!” 说着捂着自己的脸泣然泪下,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我真心实意待你,却不想你竟恩将仇报,地爷啊!” 戏精的演出永远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江复庭视若无睹的端着自己切好的果盘,从他眼前头也不回地离开厨房,顺便好心的关上灯。 到楼上后,宁远听到了下面拍桌子的动静还以为他两吵架了,在江复庭进屋子的第一时间就问:“你们两怎么了?吵架了?” 江复庭毫不犹豫地解释:“不,他没吃药。” 白唐尾随其后,顺走他手里的盘子放在茶几上,“我刚刚亲手给你们弄的,别客气,直接吃啊!” 借花献佛,深谙其道。 江复庭任他嘚瑟,看了眼时间,准备温习一小时的功课,他刚拿起书,白唐就叫道,“长夜漫漫,看什么书啊!” 江复庭的注意力已经飞快的钻进了书里,头都不抬一下,“不然?” 白唐从抽屉翻到了一副有些旧的扑克,不偏不倚的丢在了他书上,“打牌!” 江复庭把扑克扔回给他,翻了一页,才不冷不热的反问,“你替我高考?” 白唐靠在柜子边指着宁远说,“差你那一小时,再说你同学在,也没见人家有多要紧这时间。” 跟谁打牌都不想跟白唐打牌,按照正常套路,前期是打牌,后期是打架。 借着自己的力量,他偷牌看牌不是一次两次了,被自己抓 到又倒在地上撒泼打滚,江复庭不依,两人就可以真的拳脚相见了。 不过,这次好歹有外人在,江复庭觉得他再不要脸,也会收敛点。 而且,江复庭看了眼站在一边一直挨着宁秋雨却又不知所措的宁远,本来就是想办法让他放松一下,把他从坠入过去的囚牢里解救出来。 他关上书,对着白唐微扬了下头,“定个规矩。” “打牌还要定什么规矩?”宁秋雨听到这觉得挺有意思的,坐在沙发扶手上晃荡着小腿。 “防作弊,防斗殴,防白唐。”江复庭精简的解释。 宁远莫名了一下,尴尬得笑问:“我们不是打牌么?” “是打牌。”白唐被遏制发挥幽幽的说道,尤为苍白得脸颊上浮现怨念的表情,让宁远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他之前就一直觉得白唐看起来有着说不出来的怪,但对方跟自己一样能吃能喝能跳,还能呼吸,也没有多想。 刚刚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觉得,这个男人就跟鬼一样! 江复庭走过来,正好挡住他的视线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清冷地对他说:“打牌吧。” (本章完) ------------ 第五百七十七章:纸牌成冥币 发牌人规定是宁远,不管输赢,反正白唐是不可能抓牌的,他那出老千的动作,简直炉火纯青,要不是他自己还有个铁饭碗,江复庭都怀疑他这人生三十年到底在干嘛。 第一轮打下来,氛围特别好,规规矩矩,宁远脑子好,手气好,沾了发牌的光,第一个打完。 最后剩牌的是宁秋雨。 接着几轮下来,结果基本都差不多,剩牌的人不是白唐就是宁秋雨。 重新开牌的时候,江复庭发现,白唐终于要坐不住了。 他正在整理着刚发完的牌,抬起头忽然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不一样了,刚刚还亮着的房间突然变得昏暗无比。 天花板上的吊灯摇摇晃晃,时不时地闪着。 墙皮大面积剥落下来,墙底里露出来的黑色图案像无数只人手。 他眼前出现了一张腐朽老旧的矮脚八仙桌,上面点着一支白色的蜡烛。 再次低头的时候他发现手里十几张牌,全都变成了冥币。 他的手差点抖了抖,桌子上的蜡烛像是感知到他的心意,欢快的摇曳了下微弱的火苗。 江复庭顿时怒火中烧,眼里寒芒冷彻,白唐! 身上浊气暴涌的瞬间幻想骤然破裂,手里的冥币变回了纸牌。 他扫了一眼,果然自己的顺子被人拆了! 小王没了,那人还特意好心的给他留了对三! 还真是谢谢你了! 江复庭紧捏着手里的扑克,白唐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故意悄声问他,“好看吗?” 然而发现牌不对劲的不只是他,宁远的面容也纠结的变了变。 刚才发完牌他就有点发困,打完哈欠发现桌子上床上多出了奇奇怪怪的小纸人。 白色的小纸人就像是真的一样,似乎在看着他。 他这才想起这个纸人就在一楼的屋子里有看到过,可是怎么突然在这了! 宁远心里顿时一阵毛骨悚然,白色的小纸人慢慢往他爬,他吓得将手里的纸牌丢掉,丢出去后才发现自己扔出去的是一堆冥币! 等他察觉不对劲的时候,白唐和江复庭都不见了,只有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宁秋雨。 她垂着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瀑布一样的黑发遮住她的脸。 宁远忐忑不安的看着她,正欲问话。 她突然转过头,从黑色的头发长发下,露出鲜血淋淋的眼睛。 他吓得还来不及大叫,视野又恢复正常,只是手里的牌……好像不对了。 难道是自己看错或者记错了? 宁远拧着眉确认着自己眼前的东西,抬头的时候宁秋雨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眼前的画面突然和刚才看到的血淋淋的面孔重合在一起。 宁远这次没有丢手里的牌,怕又扔出一堆冥币,反而在手里捏得更紧了点 。 宁秋雨发现了他脸上的异样,清冷的眉梢一下子拉下来,刚刚她就察觉到坐自己对面的人做的小动作,她还以为就是针对自己的,没想到啊… 她笑了笑仿若不在意的挥了下手,连着几道白光骤然划过打到了白唐手里那几张牌上。 白唐没想到她会那么直接,结果他的侧面也一道灰芒袭来,两边夹击下,手里的几张牌猝不及防得飞了出去。 宁远看到了两张之前在自己手里待过的牌······ 宁秋雨对着掉出来的牌指了指,生怕他不知道,故意好心提醒:“看看是不是在这里面?” 白唐尴尬得对着三人笑呵呵的装傻,“这牌···怎么回事啊?怎么自己跑到我这了?” “就是啊!这牌居然自己长脚了!”宁秋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叫道。 白唐率先扔下手里的牌,顺便把江复庭手里的拍掉,两手一抹混在一起:“这盘不做数,重来重来。” “你说重来就重来?”宁秋雨明显还有些不满。 宁远对她挤了挤眼睛,她没领情反过来说道:“哥哥你傻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他欺负的就是你和你同学。” 宁远想了想,认为她说的挺有道理,这样下去牌没打几轮,吓都要吓晕了。 只是她说话口气带了点长辈教育的口吻,有点强势。 他觉得两个人的辈分像是颠倒了过来,宁秋雨像他姐姐,他更像是弟弟。 几年没见,她的魂魄还是那个小小的样子,可说话做事却比自己成熟多了。 宁远盯着床上的乱七八糟的纸牌出神的点点头,兴致如潮汐快速退去,他忽然就不太想打牌了,一整晚的时间拿来打牌,他宁愿多看宁秋雨几眼。 他想起了晚饭的时候,宁秋雨一直说明天要他们陪她去一个地方,可就是没说清楚到底去哪。 只是说话的时候她脸上一直挂着轻松的笑,但宁远却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深处的不安。 几个人突然都感受到了宁远颓然的气息,屋子好像在外面大雪纷飞的包裹下更冷了。 “好了!好了!我不作弊了!”白唐作为第一个破坏玩牌气氛的始作俑者,不好意思的道歉,尽管脸上并未有任何歉意。 江复庭看了眼时间,又瞅了下窗外,外面的世界被裹在大片的白色里,如同原野里的大片棉花一样,一望无际的纯净。 只是房间里头顶上昏黄老旧的小吊灯照得人心里发暖。 他在白唐错愕的目光里整理掉床上的扑克:“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这就不玩了?”白唐莫名道。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宁远那边,平淡的回道:“明早不是还有事?” 白唐被提醒了一下,留意到宁远 脸上的疲惫,干脆利落得躺下来:“那睡觉吧。” 屋子里很快陷入了黑暗,宁远睡得是靠边的沙发,白唐家的沙发是二手的,下面的弹簧有些硬,躺下来硌得人难受。 白唐家的被子基本全用在了他一个人身上,白唐和江复庭就合用一床夏天的空调被,本来还担心他们会不会被冻死,但想想他们毕竟跟普通人不一样,救觉得自己有些多心。 宁远闭上眼睛还能感觉到外面的路灯透过窗户,映进窗帘。 大概是出于陌生的环境,又或者今天大脑接受的信息太多,明明困得快不行了,但就是睡不着。 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逼着自己入眠,但越是这样,脑子就越清楚。 外面沙沙的风声,半夜有人经过巷子的脚步和咳嗽,他甚至还闻到了屋子里那些木头积年累月的陈腐味。 宁远皱了皱眉,再翻过身的时候,发现茶几上一直坐着人,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他才看清楚是宁秋雨。 “你怎么······”宁远小声得开口,却没有说完。 宁秋雨笑了笑:“没吓到你吧?” 宁远一开始确实吓到了,心脏差点蹦到嗓子眼,他重新安心躺好摇了摇头。 妹妹的身影一半沐浴在月光里,现在四下万籁俱寂,身上透着光,宁远这才发现她的身子是有些透明的,和周边的一切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这样的格格不入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五年,算下来至少有一千五百多天,她的妹妹都生活在和他阴阳相隔的世界里。 他不能想象她是如何在这样的黑暗里坚持了那么久的,她死了后有其他的孤魂野鬼欺负她吗?有没有被鬼差追过? 宁秋雨还是平静地看着他,可他却觉得宁秋雨脸上的坦然像是要哭出来了似的。 他的心里一直如击擂鼓,想到他们入睡前的话,干着嗓子问:“明天是要去做什么?” 宁秋雨飘过来了一点,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去把自己的心愿了了。” 宁远从未听她提到过心愿之类的事情,觉得又是因为自己的关切不够有些失责,连自己妹妹想要什么居然都不知道:“什么心愿?” “我的心愿嘛~很简单啊。”宁秋雨随手从茶几上抓了一支笔抛着玩,满足的笑着:“一个已经完成了。还有一个···明天你就知道了。” “你还······对我保密?”宁远犹豫问,语气里有一丝的不高兴。 白唐和江复庭这些外人都知道,可只有自己不知道,感觉就像反而被排挤出去了一样,他心里堵得慌。 “急什么,就是怕你知道了冲动才不告诉你,明天你自然就知道了。”宁秋雨说道。 宁远知道自己这会得不 到什么答案,只能闷闷得“恩”了一声。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宁秋雨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什么事都会告诉自己,可现在只会把苦头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她也不会对他撒娇,也不会叫他哥。 可能是因为生死相隔让她长大了,也可能是因为分开的时间太久,情感淡漠了。 但明知道人都死了,还想回到过去那样,又觉得自己是太过贪婪,所以痴心妄想。 可他又不愿意放弃,万一努力努力还是有点希望恢复成以前那样呢? “秋雨,那我们明天······回来再打扑克吧。”他突然轻声说。 宁秋雨手里的笔刚好被抛出,她神情怔了下没有接住笔,水笔从她的指缝间划走,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捡起笔转头对着宁远苍白的笑:“好啊!回来就打。” 宁远被她这一笑刺得眼睛有点痛,他没敢继续再问,怕问出什么不好的事,或者又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果然他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 五年过去了还是这样,依旧喜欢逃避。 刚才也就打牌的时候宁秋雨才会自然流露出她的真情实感。 还是有机会的,他想。 (本章完) ------------ 第五百七十八章:找路 第二天早上格外的冷,大地就像被扔进了制冰机,到处天寒地冻,雪应该是后半夜停的,有些枝头已经被大雪压折。 天空上还漂浮着层层灰云,但至少没有那么黑压压的一大片了。 江复庭正在和白唐根据宁秋雨记忆里所描述出来的路线,绘制具体方位。 宁秋雨希望尸骨不再流落在外,觉得太孤单,但死亡前后的事情本身就容易记不太清晰,何况还是五年前的。 江复庭根据她提供的线索,画到一半就卡住了。 按照宁秋雨的描述,她当时是在买水的那家小商店里出来不到一百米,被一个带着口罩的人拽进了车里。 那个人的胸膛很软,个子不算太高,所以肯定是个女人,随后她被捂住嘴扔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里面还有三个男的和一个女的,这些人都戴了口罩,认不出脸。 车子离开的时候过的那条马路还经过了街头篮球场,她当时在车子里拼命挣扎,想要大喊,想要破门而出,却被这群人牢牢摁住,绝望得看着自己离哥哥越来越远。 她当时彻底处于害怕和慌乱的情绪里面,并没有在意记路的事情,直到过了十几分钟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碰到人贩子了,很可能回不去了! 但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偏离市区了,因为担心家人报警会侦查,他们并没有马上上高架,而是在市里慢慢兜转到了郊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换了车牌,随后上了高速。 宁秋雨只记得几个印象深刻的过路点。 江复庭放大电脑里的地图,拿白纸按照她所说的做标记,有些路段确实是迂回在走,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重要但对警方来说就不一定了。 “上高速后还记得什么?”江复庭看着自己手里重新画得比较粗糙的地图,有些路段他写着一些注释,防止到时候弄错了。 宁秋雨仔细地想了想:“上去的时候没有看得太清楚,那些人也一直有意的挡着我视线,但是高架名字里有一个字是府的。” 江复庭直接搜索了A市里所有高架的名字,正好有一个叫三府井高速出入口的,但已经是很远的郊区了,再往前走就是属于A市直辖的乡镇和村子。 这些乡镇和村子合在一起的面积可能比一整个A市还要大,有些地方可能都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 那些地方道路崎岖,山路田路都有,卡在两个邻市之间。 这种地方通常多少会有点乱,而且缺乏监控和管理,市里的手基本也不会伸到这,有些地方哪怕相邻的两市分的清清楚楚,也不一定有人走查探。 管好郊区和分配的下辖市都已经是极限了,长时间这样的放任很容易出现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情况。 “下高速有什么印象?” 江复庭继续问道。 这个答案比较关键,如果卡在这里想不起来的话,基本就前功尽弃了。 果然,宁秋雨有些头疼的皱眉。 “不急,慢慢想。”江复庭耐心的宽慰她,催的紧了反而会有反效果。 白唐躺在电脑椅里,双腿全架在桌上,慢条斯理的问:“或者到目的地后有什么记忆鲜明的,都可以说出来。” 宁秋雨还在冥思苦想,沙发那边却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三双目光不约而同的往那里聚集过去,宁远刚醒来就吓得赶紧闭上眼睛,等了两秒再睁开眼,发现众人都在看着他,然后认命的在三双眼睛的围观下起来。 “你们怎么都那么早?”刚睡醒没多久的原因,宁远的嗓子还没开腔,有些沙哑。 其实他醒了稍微有那么一分钟了,但是碍于都在忙他不好意思打断,直到宁秋雨终于卡主了,他才安心起来,却没想到会被人围观。 “也还好。”江复庭不在意的说着:“楼下有粥。” 等宁远穿好衣服下楼以后,宁秋雨才不确定的说:“稍微有点。” 她皱眉停顿了下,大概是记忆太模糊不清,或者太难以说清楚有些费劲。 就在她有些焦灼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当时车里有个人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因为价格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而且这人脾气性子很暴躁,没两句就跟那边的人骂了起来。 她原本是哭累了,一直低着头,但是骂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响太凶了,她被吓得抬起头,刚好看到高速路上的指示牌。 因为当时神经绷得很紧,怕波及到自己,格外警惕,顺眼将指示牌上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 宁秋雨终于想到有用的信息,生怕下一秒就会忘了似的,连忙说:“在高速上,有看到一个过路的指示牌,上面写盘坊,永乡,雾宁。还有个牌子是往右闸道去松州6千米。” “不过……下高速后,已经看不到房子了。”她说着说着又有些吃力,因为后面的路没有特别具体的印象了,就连咬字都变得生硬。 “那个地方有点破,树很多,然后到了一个很小的镇子。他们下去给我带了吃的,是裹着菜的年糕,卖糕的店挺多,应该是当地特色食物。” 当时的米糕让她印象格外深刻,因为晚上没有吃晚饭,她本身就很饿了,而且米糕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她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嗯。”江复庭在纸上没停过笔,比较重点的全都特意圈起来,耳边的声音再次停下,他抬眼没有催促她,而是目光沉稳的静等着。 毕竟五年前的事情,能回忆起细节都已经很不错了。 宁秋雨这下实在想不出什么有特征性的东西,只能含糊得说: “再后来连镇子都看不到,车子很晃,路很窄,水泥路坑坑洼洼,特别陡,我直到车子停下来之前,车子颠了一路。后来应该是开进了不高的山脚。两边全是树。” “然后呢?”江复庭已经在电脑上搜索起宁秋雨当时可能下高速的点。 “就进了一个村子,但那会夜挺深了,我没看清。”宁秋雨咬了下唇,“村口有个很大的石碑,写的碧什么村。” “还记得在高速上大概待了多久?”江复庭看了眼前面画得有些凌乱的图,换了张纸重新画。 宁秋雨这个倒记得挺清楚的:“高速上并不久,顶多一个小时。因为打电话的人和电话里的人还对过时间。” “在你看到那个牌子之后,大概待了多久?”江复庭继续问。 宁秋雨有些犹豫:“这个······” “是一直直走?” “对。”宁秋雨点点头。 白唐听到这想到什么,忽然收起腿问:“那么多男人,有抽烟的吗?” “有的。”宁秋雨说道。 “大概抽了多少记得吗?”白唐摸了摸下巴,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江复庭质疑的脸。 宁秋雨还是有些不太确定,毕竟这么细节的事情,哪怕放在平时她也不会去特别注意:“一包应该是有的,只有两个人抽,司机的烟瘾比较大一直在抽,他抽的可能也比较多。” 白唐仰头大概的估摸了下:“那就算四十分钟好了。” 他说完再次别过脸:“你按着这个时间大概的推一下。” 江复庭没有马上算,而是挑眉看着他:“你也抽烟?” 但是认识那么久白唐身上一点烟味都没有,他嗅觉那么敏感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白唐重新翘着腿,往椅子里一躺,世故的一叹,又开始不修边幅的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 江复庭一听他又要胡乱开腔,拿笔敲了下他桌子上的腿,开始闷头推算。 因为所有的信息都是大概的,并不是百分百确定,导致最后好几次快确定目的地的时候都和宁秋雨嘴里说得有些偏差。 从县级下去后,乡镇这种地方实在是太多。 一个县里八九个镇,一个镇里几十口村子,不少村与村之间都隔着山,而且至少三分之一都是边缘化管理,很多地方光靠网上和地图根本就查不出来。 像这样穷山僻壤的有些人一辈子连山都出不来,穷的村子连口饭都不够吃,邻里邻外能结亲的都结了亲,再继续下去近亲繁衍都有些风险,所以大部分都是靠得人口拐卖来繁衍后代的。 江复庭确定好地方的时候都已经快九点了,从早上六点开始几人就一直在忙这个事情。 他揉了下发酸的肩膀,看着自己记录下的地址和去那的 交通方案,对边上一直期待着的人说:“雾宁县,横阳街镇,碧头村。” 外面的积雪格外的厚,踩下去的时候裤脚都被埋得严严实实的,城市里的交通不太方便,很多道路都被限流,出租车打不上,只能公交出行。 一般要去这种村子,市里会有一个专门通往附近镇县的大巴,如果大巴能直接通到镇上肯定是最好的,如果没有镇上的车只能去县里再转。 幸亏是他们运气好,购票处的滚动公屏上有提示直接到横阳街镇的票。 到乡镇的车子说是大巴,但顶多只有大巴一半的大小,去这些地方的人本来也不多,现在又是初八,都是回来的人。 他们几个上车的时候,车子空的只有司机一人。 一上车就有一股浓浓的汽油味,车子很旧,包括座椅都脏得没有原来的颜色了,还没有出发,江复庭就提前感受到了小镇氛围的错觉。 高速上的雪被清扫过,江复庭一路上一直集中着注意力,盯着指示牌。 直到看到宁秋雨嘴里说过的那块牌子时,他突然站起来问司机:“师傅,还要多久到?” (本章完) ------------ 第五百七十九章:来自路人的劝告 司机从后视镜上打探了他一眼,从刚刚上车时看到这几个小年轻就挺意外的,看穿着不像那镇子里的人。 他收回视线说道:“一个小时。” 江复庭收紧了手,心里突了一下:“那么久?” 司机看他这意思好像还挺着急的,解释道:“这不是昨天下了雪吗,今天开不了太快,大概五十来分钟吧,要是放平时三十几分钟就到了。” 江复庭弄明白他的意思,松了口气,“谢谢师傅。” 他坐回到位置上再次看了下手机,这趟是九点半的车,按照路程预估,原本是打算争取十二点半到村子的,现在估计要下午一点了。 白唐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等他坐下来后脑袋借着他的肩膀靠下去:“这路应该没错,还那么久你休息会。” “嗯。”江复庭从兜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他。 白唐接过来后,他又掏出两个直接往后座扔,宁秋雨反应迅速的接过来,对着宁远摊开手掌心,“给你。” 宁远有些恍惚的伸出手,抓糖的时候故意往宁秋雨手上碰了碰,却没有什么触感,意料之中的,却又有些失落。 他剥开糖含了一颗,含了几秒又用牙硬嚼,咽下肚子的时候连糖是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哥。”宁秋雨就看着他把糖咬得嘎嘣嘎嘣的,叹道:“你牙口真好。” 宁远被她的话逗笑:“我这个年纪牙要不好,那岂不是不等十年就要掉光了!” “也对,毕竟你以前是个吃排骨不吃肉,只啃骨头的异类。”她顺而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开心的一乐:“我还老说你是属狗的!” “骨头多香啊,又有营养,脆骨嚼着多带劲。”宁远笑着,跟她较起真来。 宁秋雨给了个不解的白眼:“我们全家也就你喜欢。” 宁远笑了笑,剥掉另一颗糖,慢慢含着,他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大片,心里也像布满了白色的大雾:“你去那,是想找什么?” 宁秋雨眼尾的笑意突然凝固,然后又放松下来:“找我的尸骨。大冬天的,她也冷了。” 宁远的心脏突然被用力挖了下,一阵抽着的疼。 他看着前面的路,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眼眶很快就涌上了酸涩,他突然不想去见宁秋雨的尸体,他感觉眼前的宁秋雨挺好的。 如果以后一直都能按照这样的状态生活下去,不也挺开心的吗? 像是洞穿了他的想法,宁秋雨轻声一叹:“爸妈空等了那么久,他们也该等到一个结果了。” 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有些东西不是不听,不看,不想,就可以避免的,他的哥哥又何时才能懂得这一点:“哥,我是鬼,我不可能永远待在这,我会有我该去的地方 。” 她的话直接得宁远有些意外,他还没准备好,他用力攥着自己的衣角。 哪怕知道她是鬼魂,哪怕知道她是死了的,可现在的自己能看到她,听到她,他就不会觉得她是离开过这个世界的。 宁远突然想到什么,迷茫的目光一聚,又是不安又是期待地对她说:“别忘了回来的时候,晚上继续打牌,” 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你放心!今天晚上我肯定不会轻易地着了别人的道,肯定不让你们扫兴!” 这个承诺有点太重,宁秋雨不敢再随意应下,她有些为难的犹豫,回他一个轻淡的笑容。 宁远似有所感,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车外呼啸的冷风却如奔腾而过的金戈铁马,踩在他的心头,晃着他的心神。 到镇上的时间比司机预估的时间稍微早了些,江复庭看时间的时候,大概用了四十五分钟左右。 镇子给人的感觉和福德巷有点像,不过屋子比巷子里的破屋能宽些。 马路比较宽,大部分房子都是自家搭建的筒子楼,一栋都是一户人家的。 包括营业的商店也是,一楼是门面,上面是自家住的,只有镇子里最繁华的地方才有开放商的楼盘,但顶多也就占那么一条街。 街边到处都有散乱的垃圾,马路两边各占了一排摆摊的人,年轻人,年纪大的都有,有一半都是在卖自家的菜。 巷子口,马路到处都停着人力车。 江复庭觉得挺神奇的,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力车,这个东西他在回许平的那个年代时见到的都很少。 久远到像上个世纪的东西一样。 他是没有想到A市边缘还有经济这么滞后的地方,按照网上搜索的去村子里的方式,人力车,摩的,还有小巴。 不过小巴比较少,半小时左右一趟,多久等到看运气。 江复庭打开手机确认了下等车的街口和应该要坐的车子的名字。 横山镇到青远镇。 他记好名字,收起手机突然问身边的人:“你们身上有现金吗?” 白唐一脸望天表示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宁远掏了掏自己的衣服,裤子,“没有。” 江复庭看了眼车子开过来的方向,除了几辆私家车,没有任何小巴的影子,“你们等下,我去兑点。” 他连跑了好几家小店,才找到一个稍微年轻点的老板,那家店是卖米糕的,很大一个,里面夹着菜有点像饺子。 这个就是宁秋雨嘴里说的那个糕,车子一路过来的时候这个点看到的不少。 “这个是什么?”江复庭指了指蒸屉里的东西。 老板打量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晦涩:“米饺。” 对方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的皱了下眉:“方 便手机支付,再换点现金吗?” 老板眼里的窥探很快收敛起来,他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有些积灰的二维码牌子给他:“可以。” 江复庭拿出手机,“给我拿三个,分开装。再换一百零钱,一共多少?” “一共给我一百零九就好。”老板装好东西,热情的将袋子递过去。 江复庭伸出食指勾过袋子。将自己付款页面递给他看。 “好!好!”老板见到钱到账,笑嘻嘻地从抽屉里翻着零钱:“小伙子,看着不像镇子里的人啊?” 江复庭眉头未展:“来见同学。” “哪个村的啊?”老板将数好的钱递给他:“点一下。” “不点了。”江复庭冷淡地接过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他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的老板说道:“那你看完同学就回去吧,别在这待久了。” 那个声音像是劝诫又像是警告。 他内心泛起轻微波动,继续大步朝前,面上的神色如这冰天雪地,但老板的话确实引人深思。 这个镇子里的人口数量并不多,不论是坐大巴开始,还是到了这里一路走过来。 偶有年轻人,大约也都是三十岁往上的,街边卖东西的都是五六十的男性中年人,可能是因为长期干粗活的情况下,像七八十的老人,佝偻着腰背。 他这才意识到,进镇子后路上都没见过几个女人。 赶回到等车的地方,他把还冒着热气的米饺分了分,问:“刚刚没错过车吧?” 白唐早上吃得就不多已经饿得不行,狼吞虎咽两大口,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唔有,唔有!” “那就好。”江复庭放下心,站在街上吃总觉得不太雅观,一直把自己那份捏在手里,等上车再说。 宁远双手捧着手里微微有点烫手的米饺,有点出神,早上他有偷听到他们的谈话。 那时候她的妹妹吃得也是这个吧,他们手上捧过同样的食物,是不是也就意味着离她的尸体不远了。 他咬了一小口又想:秋雨当初又是抱着多么害怕的情绪吃下这个米饺的,那种情况下还吃的出滋味吗? 宁远非常缓慢的咀嚼着,就像在吃一个珍世稀罕的佳肴一样。 牙齿磨碎食物的瞬间,野菜独有的鲜香弥漫在口腔里,可他却味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走了她走过的路,吃了她吃过的东西,这样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可以稍微的,贴近了一点? 宁秋雨将他的心不在焉全都收入眼底,宁远看起来好像一直在吃,都五分钟过去了,却顶多咬了六七口,还都是米饺的边缘。 她轻声询问,“哥,你是觉得不好吃吗?” 宁远担心被她察觉自己的异样,挠了下鼻子急忙笑着解释, “不是,可能早饭还没消化完。” “我就说,我之前吃的时候就觉得,味道挺不错的。” 宁秋雨不由自主赞道,大概是那晚的印象太过深刻,就连吃过的东西记忆也很深刻。 “他们这里面的菜,只有这个地方才有,自家种自家卖的,没有污染又有营养。” “恩。”宁远配合的点头,刻意咬了大口些,眉眼弯得更深了。 她笑他就会跟着笑,也不论自己心里头是否愿意这样。 “确实挺好吃的。”他跟着赞叹,只是心里的苦涩上了头,连菜味都变得发苦。 大概又等了十分钟,宁远手上的已经吃完了,白唐嘴还馋想死皮赖脸的从江复庭里要半个过来。 他就像个蚊子一样在江复庭边上嗡来嗡去,江复庭为了保护好自己的食物,负手而立,时不时转身回避他。 后来实在被吵得不行了,忍着不耐说,“上车以后分你半个。” 话刚说完,一辆破破烂烂的小巴就在他们的视线里一路颠颠晃晃的驶过来。 (本章完) ------------ 第五百八十章:没有鬼的鬼地 这个小巴是真的小,也就比面包车稍微多两排座,可能顶多就本田系的商务车那么大。 外面脏兮兮的被一层厚厚的黄土和泥灰裹着,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夸张到连车原本的纹路和颜色都看不清,挡风玻璃被磨损的雨刷器磨出一层又一层垢印。 江复庭仅靠着玻璃上残缺不齐的红色贴字认出这就是他们要坐的车。 他伸了下手,车子缓缓停下。 这种车子里的座位就不多,一共就12个,还挨的紧紧的,一上车就看到车子里只有两个乘客,都坐在最后排,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 他们一行人上来的时候,车子里仅有的几人一同将好奇的视线压在他们身上。 光是他们几个白净的面孔,整洁的衣服就已经和这样的镇子特别格格不入了。 “到哪?”他们还没来得及坐稳,车子就已经启动,一个背着挎包,穿着灰棉衣,脖子上围了圈红围巾的卖票妇女走到他们位置跟前。 江复庭翻着兜里的现金,“碧头村,四个。” 他报完地名,明显感觉车子里的其他人都顿了下,气氛一时间有些不自在,那几道对准他们的目光变得像风刃一样。 售票员神色有些隐晦,在他们身上窥伺着什么,但江复庭那万年不变得脸掩得密不透风的,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能看似无意的确认道,“去碧头村?” “恩。怎么?”江复庭声调一扬,带着些许质问的冷意,售票员被他宛如冰刀的眼神震到连忙收回视线。 她低下头在指尖呸了一口唾液,撕下四张对应价格的票,“一个人六块,四个人二十四。” 江复庭付完钱后,有些嫌弃的接过车票马上扔给白唐。 白唐若无其事的接过来,见怪不怪的,等着江复庭在他边上坐下来后,刻意轻声说给他听一样,“不干不净,抓了没病。” 江复庭没答他,而是终于有时间拿出自己的米饺,掰了一半用纸包着给白唐,“有点凉。” “没事!没事!”白唐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他惦记江复庭手上的东西惦记老半天了,吃完就懒洋洋的往靠背上一窝。 他偏过头,往江复庭肩膀那蹭了蹭,埋在耳边压着声音说,“这地方有问题。” 江复庭想到刚刚售票员的异样,镇子他不知道,但那碧头村肯定是有问题的,就是白唐察觉到的不对劲,跟他这会想的是不是一样。 “怎么说?”他抓走白唐手里的废纸巾简单的收拾了下,装进一个专门放垃圾的小袋子里。 白唐不经意的扫了眼车外,一个心神就已经将这镇子附近都探查了遍:“这地方,一个孤魂野鬼都没有。” 江复庭从他的话里明白了什么。 按照常理来 说,鬼魂的数量虽然不比人,大部分死后直接被鬼差带到下面,但总有鬼魂执念怨意过深,不愿投胎,所以在外面四处游荡做起了孤魂野鬼。 市区里那片也就白唐住的下安区被他自己划分了地界,所有鬼怪不敢进,鬼差也不管,但A市的其他地方总会有时不时出现的孤魂野鬼。 更别提这种穷乡僻壤的,草树茂盛,更容易藏鬼才对。 但这里却一只也没有,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近乎本能的想到了长生派的事,转过头正好看到一同看向他的白唐,两人皆从双方的眼里看到同样的答案。 “你准备怎么办?”江复庭思量了下,问。 “先报给下面的人吧,这边地界不归我管,我手伸到这,下面其他人会有意见。”白唐又眯起眼睛开始装睡。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太阳,云层依旧很厚,白色的太阳如同一个大饼被艰难得夹在厚重的云层里,洒下来的时候,光束如同巨大的瀑布珠帘落在这片有些灰白的大地上。 江复庭望着白唐映着光晕的侧脸,再多的烦恼都被放松下来,“好。” 他慢慢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是被车子突然剧烈的颠簸给震醒的。 车窗外已经看不见其他路了,只有此刻正在行驶着的羊肠小道,一抬头车子两边全是一片被雪掩得白花花的树,经过的时候都能听到树枝一遍遍敲打到车窗的咔哒咔哒的声音。 这条路应该是没有修缮过,到处都是积水积雪的泥坑,颠簸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打滑一下,白唐就算再怎么想多睡一会,都被逼无奈的睁开眼。 江复庭转身探向后座,宁秋雨正神色迷茫又痛苦的看向窗外,应该是缅怀到了过去的事情。 他清了下嗓子,宁秋雨和宁远同时回过神看向他。 “是不是快到了?”江复庭看着外面无数的树枝打在车窗上,落下来的雪块都来不及掉落就被下一从树枝挂过来,原来沾满灰的车窗反而被擦得干干净净的。 外面的环境既陌生又熟悉,宁秋雨有些苍茫的点点头,“应该是的。” 尽管四周都是错乱丛生的杂草和成林的树木,但她稍微有点印象。 而且她感觉到了,应该是离得足够近,她隐隐能察觉到自己灵魂和身体间藕断丝连的牵扯。 车子大概继续往前又开了十分钟左右突然停下来。 售票员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催促着他们下车,“碧头村到了!你们要下车的赶紧了。” 几个人甚至来不及回神确认地点,就被她驱赶着下车,像这个地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恐怖东西一样。 等他们下车后,车子毫不犹豫的踩着油门加速离开了。 几个人望着小巴车屁股消失在他 们的视野里,只留下一团薄薄的白色尾烟。 江复庭简略的打量了下这个地方,确实有点荒凉,车子来的路上连一个人都没看见。 他正要拿出自己手画的大概线路时,就看到宁秋雨独自一人正朝着一个陌生的方向默默走去。 “秋雨!”宁远看她擅自脱离了他们,急忙大跑着跟上去。 白唐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说,“不用拿了,她应该自己感觉到了。” 宁秋雨走的路很偏,走了至少有十几分钟了,江复庭都没看到她早上在嘴里描述过的村口石碑,反而到后面连路都没了,过车是不可能的,脚下只剩下村民自己经常进出踩得光秃秃的小道。 这种小道应该被村子里的人走了很多年,脚下的冻土像是一块死土,连枯萎的草根都没有,泥地都被人踩得又滑又亮。 他和白唐两个人并排走着都觉得有些挤,就在他想开口问宁秋雨时,宁秋雨带着他们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在密集的树丛间,江复庭终于看到下方百米外的一个自建房。 他意识到宁秋雨带他们走的可能是小路,应该是怕被村子里的看到她。 江复庭屏息在这四周查探了一翻,就像白唐说的那样,这里干净到一点鬼气都没有。 宁秋雨突然加快速度往前方飘过去。 宁远吃力得撒开腿,紧跟在她后面,着急大叫,“秋雨!你慢点!”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宁秋雨一门心思都往村子里钻,她眼里忽然涌起的光,像漆黑的夜晚里燃烧着的大火。 她听不清身后的人在喊什么,一门心思都只有眼前的一切。 记忆里模糊的画面和耳畔的风伴在了一起。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江复庭几步跟上眼前的人,请求的唤了声,“白唐。” 不等他说明意图,白唐就像拎鸡仔一般将宁远原地捞起,极不风雅的夹在胳膊下,不等腋下的人反应风一般的跟上宁秋雨。 江复庭尽可能的赶上,宁秋雨有些呆呆得愣在那里,这里草木凋敝,房屋零星的,实在看不出什么生活气息。 他这才发现,这个地方除了没鬼,连个人影都没有,每家每户边上的树木都枯萎得不成样子,有些甚至烂到了泥根里。 杂草的生命力倒是很旺盛,虽然一片枯黄还压了雪,却也快窜到了门上了,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管过。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白唐晃悠了一圈率先问出声。 江复庭环顾了一圈简单的猜了猜,“可能搬村了。” 他的话,让眼前一直呆呆立在那里的宁秋雨身子一震,没人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搞不好真是迁村了! 万一那人趁乱跑出去了呢? 宁远察觉到了她的魂不守舍,有 些担忧的走过去,“秋雨,你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就休息一下再找。” 宁秋雨摇了摇头,“我就想起了点事情。” 她顺着记忆里的片段,本能的往前走,断断续续的画面清晰得串联起来。 她想起了自己被带到村子里以后,是怎么样被那些人毒打的。 她想要跑出去,她想回家,想爸爸妈妈,想她的哥哥,想自己那个温馨的小房间,她很害怕,可无能无力的感觉像是被人束缚了双手沉在水里。 这些人想要把自己卖给一个四五十的单身老汉家里当童养媳。 她必须要出去,那是她第一次如此冷静决绝的沉下心做出这个决定。 夜半的时候,根本看不清黑漆漆的路,她逃出来还不到五十米,就听到了身后有一群男人拿着手电筒和铁锹开始四处大喊:“人跑了!人跑了!” 原本还伸手不见五指的村子,瞬间灯火通明。 (本章完) ------------ 第五百八十一章:偶遇和机遇 这整个村子都是通着气的,今天他家买一个人,明天这家买一个人,所有人都觉得买人是正常的。 跑了人就像丢了个很值钱的商品一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掀了村子也要把她找出来。 她害怕的几乎快要疯了,偷偷摸摸的躲到了平时几乎没有人去的最东边。 那里地势比较高,到处堆满了土堆,走在那附近总能闻到泥里散发出来粘稠的腥臭味。 她毫不犹豫的往那里面跑,直到走到了一座座土堆间,看到每一个土堆上面都竖着一块石碑,她才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村子里的墓地! 这个地方又阴森又漆黑,她哆哆嗦嗦的抱着自己的胳膊找个大树下掩藏好,身后就是一个新挖的坟,踩下去的时候土都还是松的。 她怕得瑟瑟发抖,可是看着远处时不时扫向这边方向的电筒,她只能咬着牙隐忍着。 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只要熬过去他们找的这段时间,就可以出去了!要是现在出去,那她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 她在阴冷潮湿的坟堆里等了很久,天亮了,然后又黑了,又亮了,又沉寂下去。 宁秋雨连地方都不敢挪,始终窝在那棵大树下。 两天了,她想着那家人该放松警惕了。 可她连坟地都还没来得及走出去,一道手电筒的亮光突然照到了她的身上,她浑身的血液顿时被冻结。 身后窸窣的脚步声又轻又缓。 宁秋雨的整个人的神经绷得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箭,她紧闭着眼睛默数三秒,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 3,2,1! 就在她撒腿的瞬间,身后的人突然叫道:“你等等!我不是来抓你的!” 这个声音和村子里所有人的讲话口音有些不太一样,标准的普通话,清亮又甜美,似乎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 宁秋雨心里想着这会应该趁着机会拼了命的逃跑,可她却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脚步,转过来。 回头是一道刺眼的白光,她看不清楚拿着手电筒的人,难受的眯了眯眼。 那个女人反应过来抱歉的对她笑了下,把手电筒的光移到边上:“不好意思啊!”然后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我是来帮你的?” 宁秋雨偏过头不信她,往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毫不留情的喝道:“你要不是来抓我的,那你就走,别以为我真那么好骗,你要是好人那你怎么跟他们待在一块好吃好住的!” 这个女人她见过一面,年龄看着不大,顶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如花似玉的年纪。 当时被抓来的第一天,她被那些人蛮横地拖拽进屋子的时候,看到这 个女人在村子的空地里晒衣服。 女人没想到一个九岁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意外的一愣,随后脸上才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你放心,我保证不害你。我跟你一样都是被拐进来的。” 宁秋雨还是有些不信,可她确实会说一嘴标准的普通话,她的皮肤和村子里的那些妇女也明显不一样,白白嫩嫩的,笑起来很有气质,虽然她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是村子里的破衣服了。 她纠结地在心里打起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终究是个陌生人,她太想出去了,她不能拿自己唯一的机会压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那又怎么样?”宁秋雨眼神恶意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下:“万一你现在已经跟这里的人是一条线上的呢?” 女人被小姑娘的警惕和防备心震到,能培养出这样一个小姑娘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他们又得花了多少的心血和疼爱,却还是被这些粗蛮的村民买进来,糟践一生。 她可惜的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一个有些破的小布袋,她的动作特别小心,就像是拿着一个非常珍贵的宝贝一样。 她拉开线,取出里面的小本子,那本子被她保存的很好,连个折角都没有,尽管经常干农活手里脏脏的,可这个本子愣是跟新的一样。 女人递过去的时候,宁秋雨却又谨慎地后退了两步:“你要干嘛?” 对方似不在意的笑了笑,找了个枯树叶,往前走了两步在离宁秋雨还有一半的距离就停下。她蹲下身子,把枯树叶垫在下面,才把那个本子放上去。 退回原地的时候她才对宁秋雨说:“你看了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骗你了?” 宁秋雨先往前走了两小步碎步,观察了下女人,看她没有多余的企图,赶紧小跑着往前拿上本子,再赶紧跑回来。 她抬头看到女人还是待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姿势,才松了口气,借着对方手电筒打在边上的微弱光线看清了本子封面上的字。 学生证! 宁秋雨的手紧了紧,难怪她保护的那么好。 她又翻开本子看了下里面,余幼仪,长都大学,第三十五届学生,是才大一的新生。 对方对于人生的梦想和奢望应该并不比她少,或许还会比她更热烈。 毕竟那些对她的年纪来说还有些遥远,可对于一个上大一的女生来说,应该是该触手可及的东西。 可她却被人拖拽到了这个黑暗沉闷毫无希望的地方。 宁秋雨心里开始因为自己刚刚对她的态度泛起不好意思的情绪。 她正想合上学生证还给人的时候,右手却在那薄薄的纸张上摸到不一样的触感,后面好像还有东西? 她翻过那页,是一个被折叠的又小又四方的 纸。 宁秋雨拿出那个纸片询问性的看了眼站在远处的人,余幼仪就像一个温柔的大姐姐对她点点头。 得到对方的同意后,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拆开折纸,这个折纸被叠得很厚很实,打开的时候她才发现是压了四层。 里面的内容让宁秋雨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压抑了几天的痛苦,绝望在这一刻顿时一扫而空,希望就如同突然着起来的秧苗,一下子在她心里烧了漫山遍野。 她没办法完全弄懂纸上画得究竟是什么,但从歪歪扭扭的线条上,从哥哥书本里见过的等高线上,还有一些简单的注释上,她明白这个女人没有放弃想要逃出去的希望! 余幼仪从知道自己没办法随便逃出去开始,就假装乖顺,听话,村子里的人慢慢对她放松了警惕,一开始会让她出来晒太阳,做做简单的家里活。 慢慢的发现她真的很听话,不乖不闹,还会帮村子里的计算一天卖了多少钱的菜,有没有亏,她懂得多好说话,村子里的其他女人跟她熟络起来。 时间久了,她渐渐可以随意在村子里走动,后面甚至可以出村子买菜。 她将自己走过的每一条路线都深深地记在了脑子里,推测最好的路线,就是为的等逃跑的那一天。 宁秋雨内心激动得如拍打在崖壁上的巨浪,她的双手颤抖不已,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前方的女人。眼里的光芒比此刻夜空中的星辰还要耀眼。 “你真的有办法?”她压着内心的澎湃问道。 余幼仪慢慢走过来,这次宁秋雨没再那么抗拒,她温和的目光里透露着坚定:“我不能百分百保证,但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可能!如果失败了,我们都知道自己的下场。” 村子里往外逃的人不少,但是大部分人基本上都逃不远。 这里交通不方便,没有正经的路,也没有灯,不熟悉的人出了村子就得迷路,有些自己走丢了,被野狼野狗叼走了,有些被抓回来的就爆打一顿。 那些打不听话的人砍断腿都是常有的事,就是为了让人留下来。 至于那些跑远了可能跟外面通风报信的人,要么被弄死了,要么被人当成神经病用大铁链子拴屋里一辈子。 宁秋雨的眼底闪过一丝畏惧,但不管怎么样都比一点希望都没有好,如果她就这么屈服于这,那她这辈子,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哥哥。 他们肯定找她找的要疯了。 那一点点的怯畏很快就被她此刻心里的希望驱散掉。 她张了张嘴,可又想到自己刚刚对对方无理的态度,歉意又别扭的开口,声若蚊蝇的:“你···可以带我一起出去吗?” 余幼仪有些心疼地摸了下这个坚强又懂事的孩子:“你傻啊,我如果不想 带你出去,找到你干嘛?” 宁秋雨被拐进村子里的第一天,她就知道有这么个小女孩了,她当时见过她,长得漂亮又乖巧,让她动容了一下。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该管,所以她没管。 她自己也不过是个没什么大本事的女大学生,这个村子里的买卖现象几乎是家家户户的,她一个女人,怎么斗得过一村子的人。 可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在来了不到五天就做了一个最傻最没脑子的选择。 她跑了!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腿脚都没长利索,她能跑到哪去? 余幼仪想了第一天见到她时的样子,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又黑又亮,可要不了几年就会变得跟村子里的其他老妇女一样,呆得如木头一般,死气沉沉。 忽然有些忍不下去,这是这半年多来,被拐进来最小的孩子,她没办法真的就这么坐视不理。 如果她真的不管,小姑娘可能真的会死掉。 (本章完) ------------ 第五百八十二章:离开 宁秋雨没有再回那户人家里,余幼仪给她找了一个村外非常僻静的自建房,这个房子快挨着山腰,离村子也远,就是房子被废弃了很久,又脏又破,不太好住人。 宁秋雨在这个地方将就了半个月,虽然生活特别的艰难,但只要不待在那户人家里那怎么都是好的。 她每过一天就用手指头掰一天,过满五天就在墙壁上划一道横,就觉着···自己好像离出去的那一天更近了一样。 余幼仪担心露出破绽也只能隔三差五的给她带吃的,用的。 直到时间悄然过去,村子里寻找宁秋雨的风头终于平息了,人贩子好说歹说给那家老汉打个对折再卖个人,村子里终于再没有人议论宁秋雨的事情。 这已经是一个月后,春季悄悄然的过去,立夏吹热乎乎的风,带着蝉鸣和蛙鸣不经意的就降临到了大地上。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村子三天后要搞个庙会,这个是村子里一年一度最大的活动了,唱大戏,吃酒席,还会请点外面的人回来演杂技。 那会不少人都一门心思的想要凑热闹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么多。 直到那天天还蒙蒙亮,宁秋雨在山腰上就能听到下面敲锣打鼓的动静,余幼仪又是趁着去镇子里请厨子和戏子的时间,赶紧跑回山腰去捎宁秋雨。 她推门进去想要催人起床却发现宁秋雨已经醒了,她端端正正的站在木门边,一脸放光的看着自己飞奔而来。 “我还担心你跟以前一样睡得太沉了,特意来早点叫你,你居然醒得那么早!”她说着掏出两个一直踹在怀里的热馒头递给她:“今天村子里办事,馒头都是有夹馅的,比平时有味道,你赶紧吃,我给你打扮一下。” 余幼仪怕逃跑的路上会被人认出来,偷偷带了自己的一直藏着的化妆品,这些东西太久没有用了,动手的时候有些生疏了。 她化妆的目的是遮掉宁秋雨脸上的闪光点,粉底液和了点深色的修容特意给她皮肤画黑了些,点了几个黑痣,头发扎得有些乱,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她收拾好东西对她嘱咐道:“我一会买菜骑三轮会拉个桶,你到时候在里面躲得严实一点千万别出声,听到没!” 宁秋雨不管她说什么都只管点头,这会哪怕让她挑屎铲尿的她也不会有一句怨言,只要她能出去。 她小心翼翼得跟着余幼仪下了山腰,看到了停在村口附近的三轮车。 村口正用一个鼓风机吹起了一个红色拱门的气球,不用进去都能看到里面连夜搭起来的戏台子,这会台子已经搭好早就收工了,天色还有点早,进出村子的人也没有。 余幼仪一路小跑下去,做贼似的左探右探,发现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赶紧 对宁秋雨招手低声唤道:“快点!快点!这会没人!” 宁秋雨急急忙忙的跑下去,由于跑的太着急,小坡上的碎石子实在是太多了,她不小心给绊倒摔了个狗吃屎,掌心扑到地上扎了不少尖锐的碎沙子进去。 “你没事吧?”余幼仪吓了一跳,惊呼着问。 “没事!”宁秋雨又顾不得痛,慌张的站起来,深怕这个时候来人了,手也顾不得拍,赶紧跑下去,吃力得将身体翻进了桶里。 她蹲坐在桶子里,头顶被盖子盖上,看着四周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白色塑料,涌出了说不出的安全感。 余幼仪敲了敲桶对她又嘱咐了一遍:“我出发了,路上颠得厉害,碰到什么都不要叫!” 宁秋雨拍掉扎进手里的沙子和石子,乖巧地“嗯”了一下。 感觉到三轮晃晃悠悠往前行驶的时候,她终于松了口气,再次感受到了难能可贵的踏实,上一次有这样感觉的时候,还是一个月前。 在家里吃着妈妈烧着的菜,一家人谈笑风生,她跟哥哥抢电视看,不要手机,就是要抢哥哥手里的东西,她喜欢看每次哥哥被自己纠缠到无可奈何的样子,喜欢看哥哥疼爱自己的样子。 宁秋雨忽然觉得眼眶发酸,积压了一个多月的委屈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她被抓走的时候没哭,挨打的时候也没哭,一个人在那个破旧萧瑟的楼里住着的时候也没哭。 这会终于有时间思念自己的家人,所有的情绪全都化成豆大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地砸在了她的手上。 她不敢出声,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咽下嗓子里想要宣泄的哀嚎,无声得哭泣。 泪水浸润到她手上的伤口里,她这会才觉得掌心和膝盖都是火辣辣的疼,跟烧着一样。 三轮虽然是有电瓶,但依旧很慢,毕竟三个轮跑不过四个轮,一路上还格外的晃,好几次应该是撞着了大石头,宁秋雨连坐都坐不稳就被高高得巅起然后差点连人带桶得倒下去。 她都差点没忍住要呼出声,但心里一直牢记着余幼仪的话,从始至终都紧捂着嘴。 她不知道到底晃了多久,反正屁股疼腿疼的,外面的路好像终于平坦了些,而且拐来拐去转悠了很久,应该是远离了村子快到镇上了。 耳边驶过的车子声音也多了,她听到了几个粗狂的老爷们污言秽语的谈话,还听到了路边久违的叫卖声。 早饭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顺着桶盖的缝隙里飘散进来。 宁秋雨在那一刻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己,腰酸背痛的身子都有些顾不上了。 她终于松开捂着嘴的小手,想要站起来,看看许久没见过的外面的世界又成了什么样子。 她透着塑料的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但 看见了经过的车辆和人流印在上面的倒影。 她不是在做梦! 宁秋雨掐了掐自己手上的伤口,钻心得疼! 果然是真的!她没有做梦!她出来了! 她居然真的出来了!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可怕又令人恶心的村子! 宁秋雨兴奋得一时间有些热泪盈眶。 但越是激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越是要小心些,免得功亏一篑,给外面的余姐姐带来麻烦。 她重新老老实实的端坐好,但在脸上挂了一个多月的沉郁和悲伤一散而空,眉眼笑得如同月牙,闪着亮盈盈的光泽。 她满心的幻想着自己回到家后爸爸妈妈欣喜的样子,哥哥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哭了,他们晚上一定会给自己做一大桌子菜,专烧自己最喜欢的。 她以后一定会更加听爸爸妈妈的话,她会努力好好学习! 她这辈子,都不要和家人分开了! 就在她沉浸在幸福的期望里时,三轮突然停下,因为惯性木桶很突然的往前倾,这下是真的倒了下去。 宁秋雨结结实实得往前面摔,双手被撞得很痛,桶上面的盖子也跟着翻出来,掉在一边。 晨光沿着桶口照进来,她以为是被人发现了,吓得赶紧重新捂着脸,紧紧地蜷缩着身子。 直到粗糙又冰凉的手伸进来,抓住她的手腕,同时传来余幼仪温柔的说话声,“来,我们到了!你小心点爬出来。” 宁秋雨听见到了,高兴得忘了刚刚吓得屁股尿流的是谁,迫不及待的放下手从桶子里爬了出来。 外面的世界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美,宁秋雨仰头望着被日出烧得一片火红的云朵。 就像充满希望的生命一样,炙热又灿烂! 她来不及站起来,仰着脖子还在看天空,目光沉迷在这样的景色里无法自拔。 明明每日看的都是一样的天空,此刻却看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来,就连空气都清新不少,她闻着路边上陆续摆起的早摊,早上吃过了早饭,却又觉着饿了。 余幼仪拉了下她的手,“快别看了,先走要紧,等你回家了,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嗯!”宁秋雨亢奋地用力点点头。 她直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自己在要逃出生天时的激动和开心。 她蹑手蹑脚跳下车子时,她逃跑时愉悦得在马路上飞奔,尽情享受那一刻的自由和恣意。 宁秋雨仿若置身当时,毫无血色的小嘴轻颤了下,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江复庭和白唐这会并没有打扰她,他们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细细查看着。 但是每一家每一户都差不多,除了积压了深厚的雪,透过窗户屋子里残留的灰尘时刻提醒着这些屋子被人遗弃经久的年岁。 两个人最后甚至走到 了村子里的最高处,是最东边的一个墓地。 每一座坟都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立在墓前的木牌被大雪压倒的也不少。 江复庭起初存了丝微弱的希望,看宁秋雨的尸骨会不会在这,但走了一圈下来并没有。 他回到原点的时候,白唐站在一个积雪比较少的树下,正朝向下方不远处的村子。 那道身影又瘦又高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有些单薄,还是秋季的大风衣,站在雪白的世界里看着有些萧索。 江复庭走过去,用手扫掉不小心落在白唐肩上的积雪,就拍了一下,他就回过头。 浅浅的扫了他一眼,白唐就继续望向下方,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什么都没发现吧!” “恩。”江复庭不冷不热的应着,也没有因为没发现线索就气馁,他顺着白唐的视线往下看。 就看到宁秋雨似乎还站在原来的方位,离原地没动几步。 (本章完) ------------ 第五百八十三章:惊变又起 宁远小心得跟在她的后边,他虽然不知道她妹妹发生了什么,但宁秋雨身上起伏不定的情绪波动他却清晰的感受到了。 她的脚步异常缓慢,像是踩着遍地荆棘,荆棘之下是无尽的深渊。 她还清楚的记得,余幼仪当时脸上的雀跃和解脱并不比她少,只是因为她是姐姐,只是因为她自己坚守的责任,背负的压力更多。 那时余幼仪的身份证早就被收走了,碰巧学生证是贴身放着的,所以才能一直保存在她自己的身上。 她们千辛万苦逃出来,却买不了大巴的票,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找警察求助。 随后,她们两个人又连着穿过了两条比较热闹的大街。 快到时,余幼仪还指了指前方马路对面,门口大门一直大敞着的蓝白色平房,外面牌子写着横阳街镇派出所。 宁秋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派出所,连多一刻都按捺不住,叫道:“就在那,我们快进去!” 她小手紧抓着余幼仪,刚刚还酸软的腿一下子就好了一般,她一面警惕着过往的车辆,拽着余幼仪快速穿过马路。 余幼仪没有阻止,满脸都是同她一样的喜悦和笑意。 她熬了整整半年多,为的就是这么一天,现在,她终于出来了,她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们之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进入警局的瞬间,来往的工作人员奇怪打量着她们的眼神。 这一刻只剩下即将离开的快意。 余幼仪拉着她快速的去大厅报警,接待的警察知道事情后告知领导,随后神色肃穆的把她们安排在一个休息室里,接着和其他警察去联系她们的家人。 不知不觉五分钟过去了,宁秋雨在休息室里上蹿下跳的,兴奋地怎么也坐不住,她玩了一会又坐在了余幼仪的边上,亲昵地靠着她, “姐姐,你回去以后是先回家吗,还是先回学校?你要不要去我家,我想让我爸爸妈妈见你一面,好好感谢感谢你!” 余幼仪不好意思的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有什么好谢的。我自从打算带你一块出来开始,就把你当我亲妹妹看了。” 她说着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孩,缅怀的闪着泪光,有开心的,有对小姑娘不舍的,“我们先各自回自己的家,让家里人别再担心我们。然后我们有时间了,休息好了,再约出来见面。” 宁秋雨有些依赖的依偎在她的怀里,对方热乎的胸膛让她倍感温暖,“那就听姐姐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掉,可是出去给他们联系家里人的警察仍旧没有回来。 宁秋雨等得稍微有点焦急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刚刚开始她的心口一直在乱跳,心里慌的厉害,眼皮也是胡跳一通,就像有什么不好的事 情一样。 她从余幼仪怀里挣脱出来,眉眼带了点担忧,“余姐姐,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他们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的电话,要不……” 她沉吟了一下,纠结着说道,“我们去看看?” “应该不会不知道。现在公安系统都是联网的,他们刚刚说他们知道,我们应该相信警察。”余幼仪只当她是太想回去了,摸了摸她头,轻声安抚着。 “恩。”她点点头,可心里一直在打着鼓,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余幼仪看她一筹莫展的,突然站起来,宁秋雨有些疑惑地抬头看着她,“怎么了?姐姐。” 余幼仪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对她挥了挥,“反正我想上个厕所,我一会就问一下吧,一直这么等着确实也不是事,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总不能把时间都耗在这临门一脚了。” 宁秋雨知道,她上厕所是借口,就是想要帮自己去看下具体情况而已,她心窝子就像冬日里烘着火一样舒服。 她甜甜地笑着,“谢谢姐姐。” “小丫头片子,跟我客气什么!”余幼仪又挥了两下纸巾,潇洒地走出去。 只是这个警局的干部似乎并不多,去掉已经出警或者巡查的,留在所里的屈指可数。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镇子而已,又不需要那么多的人力,而且这种乡下的局子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些事情上警察更像是替人说嘴的保护伞。 她出来看着有些空泛的走廊,东张西望的边找厕所,边搜寻那个领她们进休息室的警察。 诶?奇怪,人呢? 余幼仪已经走到刚刚大厅进来的那间办公室门口,门是开的,但是里面并没有人。 应该是去忙了吧。 她只能这样想着,然后先去厕所解决一下。等她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再次走向大厅那边去看了下。 可这次还没等她走到大厅,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刚才还明亮着的眸子,此刻如同看到怪物一般,惊恐得睁大。 余幼仪在那一瞬间宁可怀疑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也不愿意去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可大厅外面,那个安排她进休息室坐会的警察此刻正和一个衣服有些脏乱的中年男子说说笑笑地往大厅接近。 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屏着自己的呼吸,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那个男人就是买下她的那户人家!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来这!她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将视线重新落回到警察的身上,余幼仪脑子里忽然发出惊天的炸响,耳边只剩下嗡嗡的鸣声。 她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在这样守旧的乡镇里,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余幼仪突然醒悟了! 她快速转过身,尽量 压着自己步伐的动静,第一时间冲回了那个休息室。 就在她推开房门,正要呼叫宁秋雨名字的一瞬间,嘴里像吞了把钉子瞬间住了嘴,身上瞬间涌起一阵阵寒意。 看着屋子里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警察,她小心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如履薄冰的走到正不明所以和警察聊天的宁秋雨前。 她温和地打断了宁秋雨聊天的兴致,背对着警察站着,眼睛却不停地对着宁秋雨眨,“你是不是也该上厕所了?早上到现在都没上过厕所吧?” 宁秋雨其实并不想上,听着这句突兀的话,她有些莫名,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意思,但余幼仪一直对她挤眉弄眼的,她反应迅速地点点头,“是啊,姐姐你上得也太久了,快憋死我了。” 一边看守她的警官忽然说道:“你想上厕所啊?刚刚怎么不跟我说,我带你去。” 宁秋雨又羞又怒的瞪他,“你一个大男人,我姑娘家的,我怎么好意思说得出来!” 那个警察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她脸上的羞恼看起来又真的很,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他尴尬地松口:“那你们快去快回,一会他们来了,也好早点带你们回去!” “好的!好的!”余幼仪应着声,片刻也不愿多耗,拉着宁秋雨的手就往外面走。 奔到走廊的时候,那边的人刚好已经进了大厅,余幼仪清晰的听到了他们用方言交谈的说话声和回荡着的脚步声,心跳瞬间随着肾上腺激素往上飙升。 大门是走不了了,她记得厕所那边有后门来着。 确定好方向,她抓着宁秋雨毫不犹豫的往另一个方向跑。 宁秋雨在这一刻的紧张氛围里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轻声试问道:“余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余幼仪没有马上回答她,紧张的表情导致脸颊有些发白,她的手用力捏紧手里的人,坚定的往前跑,只是眼里的不安和慌乱却出卖了她们此时不好的境地。 宁秋雨在这一个月里被逼会了察言观色,她从余幼仪的眼里看到了害怕。 她隐隐约约得察觉到了那个最糟糕的后果,前一秒还在休息时欢腾喜悦着的内心,轰然崩塌掉。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余姐姐,我们现在去哪?我们不是要回家吗?” 可边上的人仍旧一声不吭,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说。 她的心里瞬间瓦凉瓦凉的,如同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这会就连她也听出了大厅后面的脚步声和说话是什么。 厕所正好位于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非常旧的门,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上锁。 余幼仪跑到门口的时候先把她搡到厕所里,让外面的人看不见她的角度,然后一边紧张得回头,一边用力的推这个后门。 地上的两个影子慢慢得映入走廊里,脚步声离她们越来越近。 宁秋雨不敢再说话,睁大眼睛又着急又惶恐地看着她,急得就差要原地跺脚。 就在那个人影和脚步要进入走廊的一刹那,“吱——”生锈的铁门终于咿呀着被推开,暖洋洋的光照进了这个阴暗的角落。 余幼仪在他们过来的瞬间,眼疾手快的跨向厕所,抱起宁秋雨就往外跑,只是开门的声音太大。 最终吸引到了后面两人的注意。 “谁啊?”那个带着一口的乡音,脸和衣服结着一层油的中年男人双手吊儿郎当的插着裤兜,他看向开着的后门,一脸痞气地说道,“哟,你们这所里怎么舍得开后门了,不会是专门给我开的吧?” 他一脸油腻得笑着,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 那个警察也是莫名了一下,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直接冲向了休息室,果然里面那个女人和小姑娘都不在了,他气急败坏的问看人的人:“人呢?!” (本章完) ------------ 第五百八十四章:跑! 被质问的警察还不知道她们跑了,憨憨得笑着:“刚刚说上厕所去了。” 那警察旋即想到了开着的后门,急得大叫:“你还坐着干什么!人跑了!” 小警察被他突然的呵斥和威胁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连连应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拉人去找!” 余幼仪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没跑两条街就有些吃力了。 她气喘吁吁的,身后追逐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得紧跟上来。 她们毕竟是女人,体力本身就一般,何况早上一通消耗,这会根本没来得及休息够,手里还抱着几十斤的孩子。 身后追逐的动静和呐喊也越来越强烈:“站住!听到没!” “你们站住!别跑了!跑啥?!我们是送你回家的!” 宁秋雨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她正好面对面的看着那群凶神恶煞追赶他们的人,恐慌和绝望再次涌起来,她害怕地说:“余姐姐,他们说送我们回家!我不想回他们家,我想回自己家,我想爸爸,想妈妈,想哥哥。” “不怕!不怕!”余幼仪护紧怀里的人,摸着她的头,她的嗓子干的像是冒火了一样,声音有些发涩:“你别看他们,看不到就不害怕了。姐姐带你回自己家。” 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又坚定的重复道:“姐姐,一定带你回家。” 宁秋雨顺从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可是又忍不住抬起眼睛往后面看,那些人就像是握着镰刀催命的死神,似乎又离她们更近了。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余幼仪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不停地缭绕在她的耳边,她知道姐姐跑不动了,是真的跑不动了。 但姐姐还在拼了命的努力往前跑,她们两个如同被狼群狩猎的兔子,只要还在跑,就有希望。 如果停下了脚步,那面临她们的只剩死亡。 “你们跑啥?妹子!你老公还在等你回家!别跑,站住!”追赶他们的警察还在不停地劝说。 余幼仪只觉得自己的脚酸得不像是自己的,每跑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大脑跑得缺氧,突发的状况又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就这么大点镇子,她甚至不知道该跑向哪里。 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属于这个镇子的人,过路的人看到她们只会冷眼相看,没有人会帮她,她甚至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里除了看戏就剩下对她们不自量力的嘲笑。 连同情都没有。 她发自内心的感觉到悲哀,心里的坚定破出了口子开始慢慢的泄气,心里累了,本就疲软得身体就更加累了。 跑得速度开始明显变慢了,她真的跑不动了! 宁秋雨只听到耳边频繁的呼哧,她们身后是快速拉进距离的人们,她紧紧揪着余幼仪湿透了的衣服,忍 不住抽噎着:“姐姐!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跑得动!你快放我下来!” 余幼仪被她的哭叫从缺氧浑噩的状态里拉回了几分,她咬了咬牙,“我不放。” 她放了,宁秋雨根本不可能跑得动! 如果自己真的跑不出来,那她也要想办法让这个小姑娘跑出来,她还那么小,还没来得及多见见外面的世界。 宁秋雨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继续拍她的肩:“余姐姐!我跑得动!你这样太累了!我不能再给你增加负担了!” 余幼仪没有答她的话,她看着前方陆续穿梭的货车,三轮车,坚定地想:我可以的! “余姐姐!余姐姐!”宁秋雨在她怀里一边哭喊,一边不停地拍打她的背,时不时害怕地看向追逐她们的人。 “别跑!站住!给我们站住!” “再跑带回去打断你们的狗腿!” 她慢慢的看清了那些人快要追到猎物似的兴奋,他们的双眼是猩红的,他们的情绪是亢奋的,他们的欲望是贪婪的,如同要吃光她们的肉喝干她们的血,嚼碎她们的骨头。 余幼仪根本没有时间再答她的话,她一门心思都是找机会,想办法让肩上的人怎么跑出去,只要能远离这个村子,能远离这个镇子,那希望就还在。 “余姐姐!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你这样我害怕!”宁秋雨不知所措地哭道。 她不知道抱着她的人到底想干嘛,她突然就不理自己了,她怕她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怕会像离开哥哥一样离开她。 这个一直小心护着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自己的心里也跟亲姐妹一样。 前方突然碰上了红灯,余幼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甚至不用回头都能猜到后面追她们的人会怎样得意的狞笑着。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宁秋雨抽了抽气,慌张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没事。”余幼仪这会反而冷静下来,终于开口安慰她。 “让你们跑!哈哈哈!跑啊!臭娘们!有本事接着跑!”那个满脸油腻的男人兴奋得叫着,加快了追逐她们的脚步。 宁秋雨捏着她的衣服,看着那些猥琐又肮脏的脸,几乎不能想象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滴滴——”一辆装载着蔬菜的小型货车突然从横面开过来。 宁秋雨来不及回头看,只感觉到身子忽然一轻,世界在她的眼里旋转着。 余幼仪抓准了时机,在小货车从边上开来的一刹那就大步过去,将宁秋雨往车子后面拉的菜堆里抛。 她声嘶力竭得大叫着,几乎是用生命去吼:“跑!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别回头!” 喊到后面她干涩的嗓子几乎有点破音了。 “余姐姐!”宁秋雨身体被砸进菜堆里 的瞬间,脑袋磕着菜梗有些天昏地暗,她反应过来什么,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女人,她的眼眶瞬间通红。 她不能自己一个人走掉,她们要一起的!她们说好了以后还要见面吃饭的! 宁秋雨挣扎着爬到边缘,紧紧抓着车子的围栏哭喊,“余姐姐!你快追上来!你也跑!你快跑啊!” 那些追逐的人几乎快赶到余幼仪的身后了。 “余姐姐!你跑啊!你跑啊!他们要抓到你了!”她哀嚎着,她想跳下去带她上来,却做不到。 余幼仪已经来不及了,她的双手迅速被几个男人反绞住,那个脏兮兮的男人用力得踹了下她的肚子。 她疼得弓着腰,额头上出了新汗,赤红的眼眶还盯着宁秋雨离开的方向,继续嘶吼着:“随便去哪!拼命跑!往前跑!别回头!” “余姐姐!”宁秋雨痛哭着。 身体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力气,软绵绵的垂在栏杆边缘,她目光怔怔得看着那个女人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却怎么也舍不得离开。 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小手,泪水早就抹花了自己的脸庞,手指掐在了伤口里,渗出了点血。 她仿若未知,木然得盯着那个远去的路口,还在喃喃自语:“余姐姐,余姐姐。” 她不敢想象,余幼仪后面会怎么样,会被他们毒打吗?会被锁在屋子里一辈子不能出门吗? 她心里的不安化成了无边无际的漩涡和耳边的风声搅和在一起,彻底洒在大地上的阳光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她整个人都是透彻心扉的冷,从头凉到脚。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前方像荒芜的沙漠看不到路,她买不上票,她没办法再去相信这个地方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只能不停地往前跑,漫无目的跑,跑到缺氧时,脑海里只剩下余幼仪在那一刻近乎狰狞得哭嚎,让她离开的画面。 现在的她明明没有呼吸,她明明没有心跳,可每每回溯到这一幕她依旧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窒息感。 江复庭和白唐从坟地下来后,宁秋雨还呆呆地站在那,她对着一个地上被埋在雪地里却露着半截尖角的食品包装袋发愣。 江复庭抬脚正想要稍微凑近,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掌心拉住。 他不解地转身,白唐无声得对他摇了摇头。 江复庭从他不徐不疾又满怀容忍的眼里明白了点什么,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撤回到白唐边上。 等两人重新看过去的时候,宁秋雨动了一下。 那只穿着漂亮皮鞋的小脚突然用力踩在了从雪堆里展露出来的包装尖角上,像是泄闷,像是在为自己的痛苦挣扎叫嚣。 她忽然勾起一抹讥讽却又满怀无奈的笑容。 她还记得 ,那时的她从白天跑到了黑夜,可是她人生地不熟的,走远了怕彻底得丢了,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只能在这个镇子里来回打转。 她打转着,又恐惧着,怕被人发现,游荡得时候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的小偷,躲躲闪闪。 她流窜了好几个地方,身体精疲力尽了,哪些地方来过,哪些地方没来过都分不清。 肚子又饿得不行,她站在一个店门关闭的屋檐下,望向路口的垃圾,想着那里有没有什么包装稍微干净点的吃的。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双目满是痛苦得挣扎,那里闻起来又臭又脏的,干净又能干净到哪去。 可是跑了一天渴的不行,饿的不行,就翻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人看到吧。 宁秋雨目光躲闪地打量着两边的马路,确定不会有人看到她,她快步冲上去,推翻了垃圾桶。 里面所有的垃圾全都倾倒在地上,食物腐臭刺鼻的味道冲得她鼻腔发疼,脑子一阵晕眩。 她干呕了一下,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嫌弃得在垃圾里拨弄着。 只是食物没找到,拨一下上面嗡嗡得苍蝇就会成群的窜出来,她刚开始还会吓得往后退,后面倒也习惯了。 就在她好不容易从垃圾堆里翻出一个单独塑料袋里的装着半个未吃完的面包时,她的肩膀忽然被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捏住了。 宁秋雨整个人犹如电击,凝固在了原地。 (本章完) ------------ 第五百八十五章:步入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拽回去的,她像个溺水者四肢疯狂得挣扎,她不停得拍打双手,瞪着双腿,但这些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 她很快又被扔进了一辆车子里。 嘴巴被人堵上,眼睛被人给蒙上,身体被绳子牢牢得捆绑住。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胸膛的心跳格外有力快速,她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个人打电话,说:不要了。 什么东西不要了? 她没弄明白,只知道那个人很生气。 车子应该又开进了村子,非常熟悉得颠簸,熟悉到让她万念俱灰。 她要回去了吗? 余姐姐怎么样了?她以后还有机会见余姐姐吗? 宁秋雨根本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些,车子却又忽然停下,她身子一倾就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 不等她坐好身体被人连拖带拉的扯出车子,四周到处都是树叶摇曳的沙沙声,空气里的泥土和植物味很重,除了一直推搡她的几个人,再没有多余的人。 这又是哪?他们带她来干嘛? 他们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宁秋雨被用力一推,脚下忽然绊到了一个石阶,她连忙多踩了一脚稳住重心才没有摔倒。 一路上她没哭也没闹,小心翼翼得顺着石阶往上走。 空气里的灰尘扑面而来,猝不及防的呛进了她的鼻子和口腔,她有些难受的咳了咳,这地方破得像是没有人的样子,这是要把她关在这吗? 可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刀子碰到东西的“铛”声。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是刀子,她下意识就是这么觉得的。 宁秋雨的内心随着那个声音越来越频繁,逐渐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不好的预感不断得涌上心头。 她的双腿开始发软,每一下刀子的摩擦都如同刺进了她的心房。 她想尽量得让自己表现得冷静点,可嘴唇和身子随着心里缓缓冒出的答案,不断打着哆嗦。 “哼!现在知道害怕了?”从另一边传来另一个男人嗤之以鼻的笑。 宁秋雨开不了口,只是忐忑不安得站在那里,她的呼吸又粗又重,双手在极度得不安下如同从冰窟里拿出来一样。 她的额头,她的鼻尖,还有她唇边和脸颊到处都是因为紧张而分泌出的汗。 磨刀的声音忽然停下了。 远处拖沓的脚步声朝着她走过来,她眼睛上的布条被人粗暴地扯掉。 眼睛因为被蒙得太久,哪怕是微弱的光线都有些刺眼,隔了几秒之后,眼前的画面才慢慢聚焦起来。 她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非常破旧的房子,比之前她躲藏了一个月的平房还要破。 顶上的梁悬在那摇摇欲坠,砖瓦间露着缝隙,窗户上的玻璃碎的碎,倒的倒,整个房子又是漏风又是能漏雨的。 她的边上站着三三两两的男人,全都戴着口罩。还有两个穿着脏旧的白褂,不对,不应该说白褂了。 原本纯洁的白色,已经印满了黑红和暗红,像是一层又一层血迹日积月累烙印在上面一般,每一滴红色都象征着一个鲜红的生命。 她看着穿着白褂子的两人心里不由有些发怵。 刚刚磨刀的声音一定是从这两人身上传来的。 宁秋雨瑟瑟的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身体上。 “怎么?又想要跑了?”身后的那人突然说。 听声音是跟刚刚说话的是同一个人,给自己解开眼睛的也是他。 他说完怕她又跑掉,重新揪着她的胳膊,有些不耐烦得问向穿着白褂子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好了没?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准备的吗?” “不差这几分钟的事情。”其中一个人也没怕,毫不客气得回着。 “就是啊,一个小姑娘都绑着了,你还看不牢?跑了一次再跑第二次,你也不嫌丢人。”另一个人已经没有在磨刀了,像是在检查什么东西,一会看这个一会看那个的。 他说完,似乎检查的差不多了,还特意回过头专门嘲笑宁秋雨边上的人:“就这么个小姑娘,把你屯了几年的名声给砸了,你也不抓紧时间反省反省!” 被嘲笑的刺头一时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对着他两怒吼:“丫的你两再多说句闲话,老子把你们胳膊全拧下来,这辈子都别干了!” 这两个人这才噤了声。 果然没等太久他们就整理好自己了的工具,宁秋雨只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手上各自泛着不同的金属光泽,其中一个锋锐无比,然后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们想要干嘛! 她不由自主得想要退,但是胳膊还被边上的刺头抓住,她稍微一动,对方就使劲收力。 其中一个握着刀子的人已经走到她的眼前,另一个人手里拿着装着营养液的无菌袋。 宁秋雨浑身战栗地看着眼前的人,开始剧烈地挣扎,“唔!唔!唔!”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靠喉咙里的单音节去用力嘶吼,去哀嚎! “唔!”你们放开我! 快放开我! 她不停地摇晃着脑袋,泛着泪光的眼睛充斥着恐惧,只是身体被人禁锢着丝毫动弹不了,抓着她的男人就像一座大山,将她压制得死死。 刺头的男人看着她一直在疯狂挣扎,满不在乎地看着她,“安静点!烦死了。” 宁秋雨又恨又怕得看着,明亮透彻得眸子染上了一丝怨毒。 她压根没听他的话,挣脱的身体愈发的使劲。 尽管身体才九岁,但人在绝境的刺激下,真的一脚快踩在死亡边的时候,爆发出的潜力也更大。 她居然 甩掉了那个一直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弓着腰拿头用力往男人身上一顶。 男人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腹部一阵巨疼,撞得他发呛,那只手不小心松掉的瞬间,他厉声对边上的其他人怒吼,“你们还站在那里干嘛?看笑话吗?还不把她按住!” 宁秋雨来不及脱身,就被边上的其他人推倒按住了手脚,再也无法动弹。 刺头的男人因为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姑娘彻底驳了颜面,脸上的怒意像正在燃烧的火焰。 他面色不善地催促着那两个白褂子的男人:“你们两个好了没!赶紧动手!” 宁秋雨犹如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惊恐得眼睛不停地流下泪水。 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那张小脸苍白得如同白纸一样,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皮肤远没有一个月之前那么白嫩了,头发干燥蓬乱的,透露着说不出的萧条和病态。 那个拿着刀的男人转身跟后面的交代了几句话,直接朝着宁秋雨走过来。 宁秋雨得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她使劲全力想要挥起自己的手,但这一切都已经毫无任何用处了。 不会再有人出现,荒山野岭的也不会有人来救她,她也不奢望眼前这几个恶魔会突然良心放下愿意放过她。 随着男人慢慢弯下了身子,带着冷光得刀子离她越来越近。 宁秋雨的挣扎幅度慢慢的变小了,女孩明媚的眸子最终黯淡一片,了无生机连一丝的光都不残存。 她看着刀子对准了自己的脸,锋锐的刀尖几乎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 这一刹那,她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想要自己身上的什么。 “唔!唔!”眼眶里传来剧烈得疼痛,她疼得想要大叫,但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破碎断续的喉音。 她的身体在剧痛地作用下不断地抽搐,如同上岸濒死的一条鱼,但被狠狠按住的四肢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只能被迫地承受着,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冰凉的金属是如何在自己的眼眶里翻动着,明明是无声的,她却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肉被割裂开的声响。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浮现出一幕又一幕熟悉又暖心的画面。 妈妈,爸爸,我好痛啊!我好痛啊! 谁能来救救我! 哥哥!哥哥! 我快痛死了!我要死了。 好想回家,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哥哥······妈妈,爸爸, 我好想你们······ 温热的液体如同打开的水龙头不断地流淌下来,她自己都分不出那是自己哭的,还是血,到后面她痛得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的世界也 紧随着残存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秋雨!秋雨!” 耳边传来宁远着急又关怀的呼喊。 她恍惚了一下,终于回过神,眼里涌上的沉痛被她熟练地一盖而过,她对边上一直小心待自己的宁远说道:“怎么了?哥哥。” “没事,我看你一直魂不守舍的。”宁远担心地打量着她,虽然知道宁秋雨不可能再死了,但依旧怕她出现不可预测的意外。 在他眼前失去过一次的东西,他怎么能让妹妹在他眼前再失去第二次,对宁秋雨有威胁的,他都会时刻关注提心吊胆着。 宁秋雨轻巧地笑了下:“就是没想到又来这个地方了,缅怀一下。” 她的内心却牵扯着千万的思绪,余幼仪怎么样了?她那么聪明,又能给这些人带来利益,她一定会活着的。 只是她本来以为,过来能见到她,就可以带她跑出去。 “有找到吗?”江复看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很久,但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没有。”宁秋雨大大方方地老实回答,没有遮掩的意思:“我就先来这看看,只是看起来……” 她说着不由自主地望向余幼仪曾经居住过的房子,那个房子和所有房子的结局一样。 房子周边遍布了干枯的野草,墙外粉刷的漆大片的掉皮,灰不拉几的,一看就很久没有住人了。 她探索的目光变得深远而流长,不知道是在思念还是惋惜,她忽然一叹:“都不一样了。” 她也不在了。 (本章完) ------------ 第五百八十六章:刻骨之痛 宁秋雨感慨完,不等另外三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便朝着更深处走过去。 江复庭和白唐相视一眼继续往上跟。 宁秋雨这会走得并不快,应该是一边走一边确认,宁远便牢牢得紧跟在她的边上,两人的距离一直不超过三步距离。 脚下的路倒是还和五年前一样,同样的烂。 她一脚轻一脚重地踩在混着雪水的泥堆里,她的魂体本身没有什么重量,只有刻意用力的时候,路上才会留下不太明显的痕迹。 江复庭的脚步在无意间慢了下来,他始终跟前面的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让他们有足够的相处时间。 他希望宁远能趁着这个时候跟妹妹多说点话,交点心,慢慢将心中多年的芥蒂放下。 机会只有这一次了,他们没有更多的以后了。 他的步伐又轻又缓,连呼吸都是薄薄的,周身的冷意似乎能融进这片被雪覆盖的山林一般。 白唐揣着兜一直漫不经心的模样,纯白的外套和景色融合在一起,他幽幽的往江复庭这边靠了靠,小声说:“我看你这同学心态不怎么行,要不要给他多透点底?免得一会难受昏过去了。” 江复庭停留在宁远后背的目光波动了一下,随后又沉淀下来:“他妹妹不愿意。” 他顿了顿,带着难以言明的笃定:“但我相信他。” 像这样从害怕到欣喜,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见到日思夜想的人,谁会不激动,可还来不及等他们高兴到一半,又要彻底的离开。 就像五年之后专门来行使多年前未完成的诀别一样。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诀别宁可不要,至少明知不可能,但没有亲眼见到,还会保留着那点不可能的希望。 说不定等时间长久了,那点念想自然而然的就被消磨干净了。 可现在却又将好不容易平息了些的伤疤,又重新全部掏出来,再狠狠扎上一刀更深的伤口。 这会在宁远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情况下突兀的说了,他反而更难接受。 “哦。”白唐慢慢拖着长音,这个村子里的事情让他挺没头绪的,说话兴致也不高,他忽然一转念:“那要是你亲戚,朋友……” 他话还没说完,江复庭就转过头,冰刃般得眼神差点削掉他一层外皮:“不会的。” 听出他是真生气,白唐识趣得住了嘴,刚刚心不在焉的讲话本来就没过脑,他要是十天半个月的不跟自己说话,杵得跟冰雕一样,自己找谁哭去。 江复庭见他恹着脸,纯净的面孔一副委屈的样子,就使不上气,鬼使神差的解释道:“我的朋友就你,亲人就父母,你这么说话,不是连自己也咒进去了。” 白唐心里一暖,脸上的不快瞬间消散,抬手拍了下他的肩 :“看来我这个做师长的没有白疼你这个徒弟,我心里甚是欣慰啊,就是以后对我稍微再恭敬点就好了。” 江复庭嫌弃的抖了下肩,加快脚步作势不再理他在后面鬼吼鬼叫。 自己再恭敬点,他就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几人跟着宁秋雨走进了一个非常破败的平房,她简单的环顾了下。 她看到了摆在屋子角落里熟悉的桌子,那张桌子上面浸染着陈年的血迹,现在上面被房顶漏下来的雪覆盖了一点。 她走过去抬手一挥,上面堆积着的雪顷刻间冒着白烟蒸发的一干二净,露出了桌子上几个锈迹斑斑的手术刀。 宁秋雨僵在空气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她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愤怒得情绪隐忍在眉眼里,没有随意发作。 但是她的拳头紧攥着,像是要把记忆里的那些人撕碎一般。 过去了那么久,挖眼的疼痛并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愈发的深刻。 宁远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看向桌上的手术刀,上面干涸的红色液体还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氧化发黑了,和铁锈混在一起一大片。 他的心尖忽然颤了一下,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想,“秋雨,这个是?” 宁远的话没有问完,问下去实在太残忍了,宁秋雨没有回答他,但他从她脸上藏不住的恨意得到了答案。 那一刻他觉得那把刀子像是戳到了自己的眼睛上一样,他有些颤抖的问:“打麻药了吗?” 宁秋雨对他不以为意的笑道:“哥!你傻啊,这地方哪来的条件打麻药,不过我感觉还好吧。” 她说着还特别真挚的加重语气:“真的!你别想太多。” 只是她的笑刺得宁远的眼睛更痛了,屋里的两个人都是一副要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江复庭和白唐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瞥开目光欣赏外面乏味又单调的风景。 几个人后面又跟着宁秋雨在这个村子的附近兜兜转转了一圈,大概是把她生前在村子里待过的地方全都转悠了遍。 最后停留在了另一个孤零零得坐落在半山腰的平房里。 宁秋雨孑然站在那,看着记忆里熟悉的房子双目失神。 她的情绪似乎有些绷不住了,眼波不断在这屋子外流转,走到这,她已经能清晰得感觉到自己魂魄和身体残存的共鸣了。 可她以为她死后暴尸荒野了,她以为她会被那些人随意得丢掉,被飞鸟走兽吃得干干净净,可是她的尸体居然在这。 她的尸体回到了这里,她是被余姐姐带回来的,那说明余姐姐没有死,至少她还活着! 她大步跑进去,屋子里的东西很简陋,但是整整齐齐的,不过同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 余姐姐也走了吗?她难道终于逃出去了吗? 逃出去了好啊,逃出去了好! 她们两个人之间总算有一个人是真的跑出去了的。 宁秋雨眼眶有些发红,内心的激动和思念交杂着,她轻轻抚过里面的每一个家具,每一双碗筷,她的指尖又凉又激动。 所有和余幼仪之间的记忆随着每触碰一样东西,就会像温温热热的牛奶从心里挤出来,她有些留恋的和宁远说:“这个就是我住过的地方,那会有个姓余的姐姐帮助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那她现在怎么样?”宁远听说还有人帮助过自己的妹妹,迫不及待的追问下落。 “不知道,不过她聪明又厉害,现在应该过得挺好的。”她一路下来阴郁了那么久,只有这一刻敞开的欣喜是真实的。 宁远脸上一直压抑着的忧愁消散了不少,至少她妹妹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稍微过了几天的自在日子。 他忽而想到什么,神色坚定了下:“那我们回去以后,找到她,我们一家人请她吃个饭。” 宁秋雨转过头,憋着笑认认真真看着宁远,看得对方不自在的摸着自己的脸,她没憋住笑出声:“诶!我说哥,你真是我亲哥啊!我当年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宁远放下手,同样被这突然轻快的气氛逗笑:“谁让你是我妹妹,你心里琢磨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江复庭和白唐都被这突然的笑声引得回头看向屋子里的人。 “行!那你记着啊!回去以后一定帮我找到她,你得带上爸妈亲自跟她道谢!”宁秋雨用刁蛮的语气嘱咐着,脸上是阳光明媚的笑。 宁远在她的感染下想都没想就爽快的答应了:“好!” 可是过了会他就觉得哪里不对,他反复得琢磨着宁秋雨刚刚说的话,越想越不对。 怎么就是自己带着爸妈,那她呢? 好不容易舒畅了一点的心情,没到片刻就被堵了回去,他加快脚步挡在正在慢悠悠晃着的宁秋雨跟前,皱眉正声问:“你刚刚说的不对,那你呢?” 宁秋雨莞尔一笑,对他的问题避之不谈,反而问道:“哥,那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琢磨什么吗?” 宁远心里有些发沉,他看不透宁秋雨的眼睛,她早就没有五年前那么清透明亮,眼里多了几分世故和苍凉,他这几年来的阅历甚至可能还不如她。 毕竟宁秋雨是在环境的逼迫下强行成长起来的。 这种感觉从坐大巴过来的时候就在心里隐隐有了发芽的趋势,他一直避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现在似乎避无可避了。 宁远在她的注视下,神情闪过一丝的慌乱和无措。 “我不知道。”他慌忙说道,有些迫切得想要离开这个鸟不拉屎 的地方,只有早点回去才能让他心安。 他催促着:“秋雨,如果你想她的话,我们下次有时间再来!不对!” 他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立马改口, “也不用再来!我一定会找到你那个姓余的朋友,你们那么久没见了,私下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说,我和爸妈不干扰你们,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哥。”宁远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被宁秋雨及时地打断。 她深深得看了他一眼,心里早就被宁远刚刚有些慌乱的声音掀起波澜,酸楚和不舍涌上了心头,她将异样的情绪压回下去,若无其事的笑道:“走吧,我们去最后一个地方。” 宁远的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他看着宁秋雨的背影,斩钉截铁道:“我不去。” 他不去,她想做什么? 爸妈还没见到她呢! 他们真正的相处时间连24小时都没有,她就舍得吗? (本章完) ------------ 第五百八十七章:魂飞魄散! 宁秋雨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宁远满怀期望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放慢了,呵出的气微微挡住了他的视线,将宁秋雨的背影遮得模糊又缥缈。 她的身前就是屋子外面,白茫茫的一大片。 不知道是不是宁秋雨有意为之的,她的身子透明了一下,提醒着,告诫着他。 宁远在和她重新碰面以来,第一觉得自己和妹妹的距离是这么的遥远,外面的白色可以透过她的身体模糊不清的进入自己的视线。 就这一刻,他感觉到他们两个人是真的身处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里。 哪怕他不想,他不愿,他哭着强求,去问天问地都篡改不了的两个世界。 那个一直被他拼命深埋的答案,终究还是从水底里自行冒了出来。 她要走了,但她要完成的又是她一直以来的念想。 他怎么狠得下心阻拦她了掉自己的执念? 这是一条不归路,让她走出了这道门,那回去的时候还有妹妹吗? “你还回去陪我打牌吗?”宁远有些哽咽地问。 宁秋雨还是背对着他,紧抓着门,她像是无奈的长吁了一口气,声音又轻又哑的:“不陪了。” 只有一直站在门外的江复庭和白唐,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和从眼角滑落下来的血泪。 这是江复庭第二次看到鬼哭,上一次是陈佳南。 他见不得这样的画面,干脆别过头不再看,只是听着他们的声音紧抿着有些发白的薄唇。 白唐挪了两下脚步,肩膀和他的肩膀碰了碰,有意无意的宽慰着他。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亲耳听到的宁远还是感觉像晴天霹雳,他滚了滚喉咙,艰涩得说:“那以后记得回来看看。” “以后就不来了。”宁秋雨咬唇,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扣弄着,眼里在流泪,嘴上却在笑:“我还投胎呢,我就不等你了。万一运气好,赶得好,投上了好人家呢!你总不能耽误自己妹妹的大好前程吧。” 她说完吸了吸鼻子。 听到这番话,宁远纵使心中万般不舍,也不敢再阻拦了,她妹妹还得投胎呢,说不准,过个几年,缘分未尽,他们这辈子还能碰上。 这样一想,他刚才还无望的心开始死灰复燃,又有了期待,“好,那等我回去了让爸妈给你多多烧点纸钱,你投胎跟下面的人谈谈,让他们尽量给你安排个好点的人家。” “恩。”宁秋雨点点头,收回扶门的手时,她感觉身子轻得要随风晃出去。 她收拾好心情,对着一直在外面靠墙的两个看客说道:“走吧。也差不多了。” 宁秋雨的尸体就被埋在平房后面的小山坡上,那里原来住的时候被余幼仪家弄出了一小片的菜园子,只是现在也是杂草丛生了。 走到那小坡的上面,几个人就看到了一个简陋又小的木牌竖立在那。 上面写着:妹妹,宁秋雨之墓。 因为没有笔,上面的字还是用石头刻上去的,字体歪歪扭扭,走近点看,能很明显的看到上面划错了的痕迹。 只是这字看起来写得很匆忙,最后一个墓字下面的土,长横只画到了一半就断掉了。 宁秋雨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肯定是余幼仪当时快被人给发现了,所以匆匆得收尾。 余幼仪愿意特意冒着危险来给她料理后事,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看着木牌上的字,宁远心里已经麻木到再掀不起更多的波澜,只是想到还要亲眼看着妹妹亲手掘她自己的坟冢,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江复庭的站在一边,脸上同样有点难以言喻,他来的时候以为宁秋雨是暴尸荒野了,所以来收尸的。 却没想到会看到有人亲手掘自己坟的画面。 白唐仿若看透了他的想法,又揣起了双手,俨然一副看破红尘世俗的过客,见怪不怪得轻声说:“掘坟算什么?这行的奇葩事多了,你以后还能见到更稀奇的,哪那么多讲究。” 只是白唐后面又飘飘然地加了一句话,他也没听太懂:“其实规矩多了,也就没什么规矩了。” 江复庭还在细品他后面说的话,没有回过神,白唐的逼没有装够,别过头,又去拍他肩:“毕竟大道殊途同归嘛,这道理放哪都适用。” 他话刚说完,坟前的宁秋雨抬手一挥。 坟山的雪堆瞬间化为白色的雾气腾空而起,如飘袅的仙境一般,渐渐散开。 她又一拂手,黄土化为沙尘满天飞扬,而后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皮肉早就腐蚀被虫蚁啃食殆尽,仅从骨头甚至都分辨不出来原来的形态是什么样子。 宁远即便在这会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想着法的告诉自己去接受妹妹已经死了的事实。 毕竟现在看到的都已经是宁秋雨的魂魄了。 可就在看到那个嵌在泥里,白森森的孩童大小的人骨时,所有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 那里面躺着的是她日思夜想的妹妹啊! 那个尸骨是她妹妹的尸骨,那原本应该是活生生的人. 她这个时候应该在上初中,她应该做完了寒假作业和他一起在家玩耍,或者被三三两两的好朋友约出去逛街,买东西,去进行女生间的八卦。 而不是孤零零得躺在脏兮兮的,黑暗的土壤里,不应该只剩下孤孤单单的魂魄四处漂泊,连最初的相认都那么艰难。 眼里慢慢泛起了雾气遮住他的视线,宁远的双腿有些发软,整个人如同失了重心一般,突然跪在了地上。 膝盖砸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 “秋雨!秋雨!”宁远泣不成声的哭喊着,五年的思念,五年的愧疚,全都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地上的冰雪,整个手掌到手腕都被冻得通红,可只有手里握着东西,才会让他感受到不切实际的踏实感。 只是再怎么用力去抓,再怎么用劲去哭喊,宁秋雨不会回来,眼前的尸骨也无法自生血肉从里面爬起,她的魂魄也无法回溯到这个尸体上。 躲不掉的东西终究是躲不掉,她确确实实的死了。 他痛苦得蜷缩着,想要将自己埋在雪地里,那么多年来,他跨不过这个槛,妹妹的死和他有着不可推托的责任。 如果没有那一天该多好!该有多好! 宁秋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守在他边上默默地看着他。 她也不想看到哥哥伤心成这个样子,她也希望一家子能快快乐乐的团圆。 可能她和这个家庭的缘分不够吧。 白唐拉了拉江复庭的袖子,江复庭侧头看他,眼里还透着点来不及收回的恻隐之情。 白唐对他使了个眼色,怕跪在那的人哭背过去,要不要拉他一把。 江复庭神色不明的想了下,才回道:“不了。哭够了,就好了。” 那个背影还在轻微抽搐着,大概是沉抑了太久,怎么也宣泄不够。 是啊,哭够了就好了。 宁远浑身颤栗得跪坐在地上,身体无力而瘫软,他浑噩地看着泥土里的白骨,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无声的嘶吼让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大概是精疲力尽了,他声音也有点发虚:“秋雨,我答应你,带你回去见爸妈,了掉他们没有尽头的思念。” 宁秋雨仰了下头,飞眨着眼睛,才把刚刚涌起的酸楚硬压回去,她感激得对宁远笑了笑:“谢谢哥。” “不过。”宁远目光渐渐有些无神,裤子和袖子被雪浸的湿透,风吹过的时候是萧瑟的冷,就连眼泪都能被冻结掉。 他继续说道:“但是带你尸骨回家前,我也有个私心。” “我答应你。”宁秋雨根本不等他说完,就脱口而出。 她甚至不需要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只会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他的哥哥是不可能害她的。 宁远的身子怔了怔,只是他抬起头的时候宁秋雨的身体似乎有了要消散的迹象。 “秋雨。”他脑子有些发蒙,喃喃了下,“你这是怎么了?” 宁秋雨无声又温和得笑着。 宁远逐渐不知所措起来,他慌乱的看着妹妹,“你……怎么回事,这是?” 他木讷了一下,看着宁秋雨平静却又抿嘴的脸庞,心里的不安重新扩散开来。 他似乎 反应过来什么,不敢置信的质问:“你不是要投胎吗?这是怎么回事!你在骗我?” 宁秋雨不敢再说话,她怕她一说出话刻意营造的淡然都会崩塌,她只能恋恋不舍的多看哥哥两眼,无可挽回的等着自己消失。 宁远使劲的摇着头,盼着眼前看到的是假象。 她的身影越发单薄,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 不行!不行!不可以! 他转身指着宁秋雨,瞪着红肿的眼眶,对边上的两人大喊,如垂死挣扎般祈求着最后一点不可能的希望:“江复庭,她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回事?” 江复庭张了张干涩的唇,欲要开口。 宁秋雨趁着自己消失殆尽前抢先道:“哥哥。” 话到嘴边终究是破了音,她无可奈何的纵容着自己最后一次,“这是我的选择。哥,你别担心,这样我可以无处不在的。” 她说完连最后一点轮廓都没有了,消散的魂魄如袅袅的白烟,在忽然照射下来的阳光下泛着刺眼又晶莹的光泽。 宁远僵硬着身子,似乎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所有的一切就这么毫无准备又仓皇的结束了。 大概是魂体本身实力比较强的关系,她散魂的速度慢了点,还能看到上面凝结的能量,只是上面的光泽也开始肉眼可见的消退。 “秋雨!宁秋雨!”宁远悲痛欲绝的大喊着。 他伸出手朝着她消失的力量,不断地,拼劲全力地去抓。 (本章完) ------------ 第五百八十八章:够倒霉的! 江复庭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带着岁月的味道,却又苍劲有力,似是人叹,又似万物,从山林间共鸣扩散出。 江复庭转过头的时候,白唐已经一改先前的松散,眼里是空无一物的漠视,那道悠然的白色身姿顿时孑然于世外,清冷的高不可攀。 总觉得他跟自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亮如神明,举止投足皆是气贯长虹之势。 宁远同样被他身上骤亮的光芒吸引,不明所以又愕然回头,眼角还挂着惨淡的泪珠。 白唐没有吭声,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指尖对着方才宁秋雨消散的地方一点,温煦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起,从掩盖的大雪里,枯草里,土壤里,山林里。 有如来自万物的一点生机,归纳为河流,源源不断的往这边凝聚起来。 他从发梢到指尖皆是万丈光华,在空中袅袅的白烟如同被大网束缚住,回落的同时又有了重聚的现象。 江复庭心里有了答案,眉梢的愁意终于下了心头,只是隐隐觉得,眼前这幕似曾相识,心里泛起莫名的波澜。 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就跟此刻挤出云层的冬日暖阳一般,白唐神色认真的端详着前方。 十六年前,整顿天地后,重塑生灵,回拨记忆,他身上残余的四灵之力就已经不多了。 他心之动容,只是觉得这个九岁的小女孩实在太无辜,而且从头到尾都没起过害人心思。 从无数冤魂里杀出的鬼却有着最干净的心,而凌驾于人鬼之上的门派却滋长着脏不可言的黑暗。 只是这力量又用掉了点,剩的就真的不多了。 他敛回心神看着飘散的力量重新凝聚着一大团又白又暖的光。 “怎么会这样?”江复庭有些不解的问道,那团灵魂像是什么都没有了一般,纯洁到让人不敢去触碰,怕把世上的污浊沾染到上面。 “这个是新魂。”白唐的眸子在这团白光的沾染下也变得有些纯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了和长生派的羁绊,现在在长生派的眼里她已经魂飞魄散的了。” “她也不会再有那些记忆,没有前世,也不会有因果。” 也就是说,是一个全新的灵魂。 宁远在听到他这话时,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可还不等他高兴到脸上,又收回情绪,怕又是空梦一场。 今天大起大落了好几遭,他现在连半点刺激都听不得,只是声音怯懦,格外小心的问:“所以我妹妹还在?” 江复庭说话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忍,也是难得低缓的解释:“是你妹妹,但也不是。” 宁远恍然地点点头,心里空落落的,他听到了刚刚白唐说的,虽然内心痛苦。 但是忘了也好,忘了也 好啊。 对宁秋雨来说,那些痛苦得记忆何必记着,开开心心得去过新的人生吧。 “谢谢。”他红肿着眼眶非常艰涩的道谢。 白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将她的灵魂收起来,然后问道:“你刚刚说带她尸骨回去前要做什么?” 宁远收回缅怀的目光,黯然的眼里带了点恨意,“报警,将那群人绳之以法。” 白唐稍微蹙了下眉,嫌这事有点琐碎,做警察的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你要报了警,还得给他们自己编排个出现在这里的街口。 他看着这乱七八糟的现场。啧了一下:“麻烦。”随后打了个哈欠,疲惫得对着江复庭说:“我累了,弄现场就交给你了。” 江复庭除了“恩”,还能怎么办。 他们一路上拐拐绕绕的脚印并不需要清理,宁秋雨刚才所走过的,触碰过的地方都在她形散的时候自行消失了。 尸骨上的伤痕他不会篡改,只是移了下位置,弄成暴尸荒野的惨案。 刚刚被松动的土壤他重新填了一下,用浊气混淆成长年累月无人问津的模样。 尸体覆盖在上面,稀稀拉拉的杂草堆在周边,再从枝头和别处调点积雪压在上面。 几个人又静等了一个小时,多了点自然环境的痕迹才报警。 江复庭统一了一下几个人的口径,他们是寒假出来玩的,写完作业,著名旅游景点人气太旺,专门找这种没人的荒郊野岭来采风郊游。 宁远正好也是学艺术的,至于画具什么的,因为路上不方便,只是来单纯的感受,江复庭作为学霸是跟着出来放松心情,减缓即将高考的压力。 而且这个尸体都只剩下骨头,明显就不可能是他们干的,而且镇子上的派出所能力可能也就半斤八两,只会象征性问两句,对得上口径就行。 江复庭的建议是报案后,宁秋雨的事情肯定会更新案底,如果真的是这个镇子的派出所接了这个案子,可能不会有太大结果,最好他私底下去请个比较有名的侦探或者市里的人,到时候想办法把这个案子转回市里。 那就有希望了。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江复庭原以为报警后来的只是镇子里派出所的人。 直到他看到了远远脱离大队后面,四处左右查看慢慢尾随后面的严舫,下意识的攥进了手里的拳头。 白唐在看到了那身影的瞬间,眸色同样一凝,脸上半无欢迎之意:“他怎么来了?” 江复庭淡淡的回道:“我怎么知道?” 宁远不知道这两个人谈的是谁,只是看他们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点,揣测着他们在看正在爬小坡那群人里的谁:“怎么了?是出什么变故了?那一会要不要改口径 ?” 他一口气快速问了三个问题。 “没事,不用。”江复庭漆黑的眸子从始至终都锁在严舫的身上。 严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原本还在东晃西晃的突然转过身抬头看向山坡上的他。 严舫先是愣了一下,咬了咬嘴里的烟,大概是没想到又会在这碰上这个学生,但很快就自然的举起手对他挥了挥。 白唐也不管严舫是不是对他打招呼,同样举起手,大大咧咧的笑着,“友好”得挥回去。 “你们认识?”宁远在一旁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有些意外的问。 “不熟。”江复庭迅速划清和对方的界线。 严舫这种人洞察力太强,也看不出是什么性子的人,但明显是那种闻着猎物的味道就不散手的人。 上次见一面的压力就很大了,多来几次谁知道会不会私下里盯上他们。 做捉鬼这行的,一般最讨厌的就是跟警察打交道,但鬼毕竟都是死了人的,都是命案,有的时候就会阴差阳错不可避免的碰上。 大部分做这行做了很久的人,都会碰上那么几次。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连着短时间内碰上的都是这个狠茬。 “熟人啊?”严舫身边满面红光的老警察谄笑着问道。 自家的小周同志也是又好奇又不解地眼巴巴的往山坡上拼命瞅。 “还好。见过两次。”严舫仍旧咬着烟,嘴里含含糊糊的说。 上一次的案子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更早之前其实他见过那个小同学一次,好像是在商场见义勇为来着。 不过当时忙着别的案子,在局里也就远远瞅了他一面。 他这人吧,对不一样的东西或者人天生就有着说不出的第六感,第一眼就把那人记下了。 结果,没想到缘分这种东西就是妙不可言,一而再再而三得给撞上了。 他不掩饰眼里兴奋的光,快步往前走。 小周在挨着那小山坡稍微近点的距离才看清了站在上面的几个人,他稍微有点近视,但这次和严队出任务出的太急,也没有戴眼镜过来。 结果没想到在这地方也能接到新的命案。 他的反应没有严舫那么快,在脑子里搜索了下才想起来上面三人的其中两人是谁。 这两人不是十几天前才见过么? 见边上的队长突然又加快了脚步,他马不停蹄地紧跟上去,结果斜坡太陡,又积着雪,脚下打滑差点摔了下去。 严舫眼疾手快地回头伸手拉住他,另一只手丢掉嘴里的烟,不耐烦地瞪着他:“你能不能行了?走个路都走不稳,下次出警专门给你推个轮椅来?” 小周一脸委屈欲哭无泪,“走得稳,走得稳。” 江复庭和白唐往边上靠了下,给几个率先上来的侦 查人员让道,毕竟人家手里头提着东西挡着道他们也不方便。 “哟,又见面了。”严舫走上去的时候,面上依旧是喜怒难辨的,但那双深鸷眼睛里的兴致丝毫没有遮掩。 江复庭简简单单的跟他打招呼:“你好。” 白唐道貌岸然的笑着:“这不是严警官吗?又见面了!缘分啊,缘分。” 严舫挥了下手,让边上的小周先跟着几个痕迹检测的人去看下现场,他则是不急不忙的打探他们三个人:“你们三怎么来这了?穷乡僻壤的。”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确认四周的环境,忽而一笑,深沉的眉眼如锈迹斑斑的铁锤砸在他们的身上:“你们不会要告诉我们,你们是来这荒郊野外来采风的吧?” 白唐一脸夸张的赞道:“不愧是严警官啊!您这断案如神的能力,都可以去当算命的了!” 严舫被他的话突然逗笑了,笑得格外夸张,生怕别人听不出他笑声里的讽刺一样, 他笑地意犹未尽的,还抹了抹眼角挤出来的眼泪,“现在的学生可真有意思的,A市那么多名胜景点你们不去,来这种荒郊野岭采风。哎!你说这地方有什么呀!” (本章完) ------------ 第五百八十九章:全无活口? 他说着用力指了圈边上的环境,有意无意的感慨:“你看树都是一个样,草没草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还有这地方不是当地人都走不来啊,做过功课了吧?” “嗯。”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复庭也大大方方的应着,对他话语里的咄咄逼人仿佛没有感觉一样,慢条斯理的解释:“我们不喜欢人多。” “那你们这功课做的也挺厉害的呀。”严舫看他一脸从容,收回自己的手,做出一副佩服的样子:“这么犄角嘎达的村子你们都能知道这个名字。” “小网站介绍的。”江复庭继续不紧不慢地回答。 严舫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大概是烟瘾又上来了,又摸了一支烟出来,嘴里重复了一遍:“小网站啊~” 语气故意暧昧的,一听就知道他是往不正经的意思上走。 江复庭索性冷冷的瞥开视线不再看他。 “严警官感兴趣?”白唐知道这小屁孩脸皮薄,反正没脸没皮的事都是他干,顺嘴替江复庭接着话,笑得特别友好。 严舫重新点着烟,吞云吐雾着:“男人嘛,能理解,不过我不扫黄,给我也没用。”他说着话锋一转:“诶,那你们采了半天的风采的怎么样,不会就采出了具尸体出来吧?” 白唐指了指正被其他警察做笔录的宁远说:“喏,采风的就他,学美术的。哎,这年头学什么都不容易,学习竞争压力大,都得吃苦。” 白唐一张嘴就是一本正经的跑火车,严舫看了他两眼视线又落回到江复庭身上:“那你们呢?” “陪同。”江复庭知道他是针对自己,他的印象和严舫的第一印象有点像,可能两人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反而水火不相容。 就在这个时候小周从尸体的观察现场跑了过来:“严队,那边已经取证完了。” “怎么样?”严舫轻吐了口气问道。 “周边没有什么有效痕迹,采集到三个脚印,等会取样一下报案的三个人,估计就是他们的。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了,A市虽然比较干燥,但这山上湿度还是稍微有点高的···” 小周说着翻了页自己的笔记本:“按照白骨化程度来看,初步估计死亡时间是4-5年左右,死者穿着一件长袖花裙初步推断是女性,骨架小,个子不高,应该还是孩子。” 他说话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留意着严舫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才放心继续。 “还有啊,从衣服上看,有不同程度的纤维撕裂,应该是有过挣扎或者打架等行为,具体的死因,时间,还有年龄得带回去做检测才能确认。” 他说完,毕恭毕敬得提着精神,一脸期待等着严舫接下来的回答。 严舫在他的话里思索着什么,尸体都 白骨化了,现场能残留的痕迹肯定是少之又少了,但一个小女孩被扔在这种地方显然很可疑啊。 “我知道了。”他的目光沉了沉,难道住这附近的人重男轻女故意扔女儿,但想想也不可能,他接的案子也不少,真要是重男轻女的地方,也不会就这么白白扔掉,而是会想办法卖掉。 他用力吸了口烟往尸骨的方向走。 宁远那边刚被问完话,有些紧张的走过来,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不过问他的警察也见怪不怪的,毕竟正常的普通人见到尸体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怎么样?刚刚那人是怀疑什么吗?”他小声得问道。 “没事,怀疑是正常的。”江复庭从容得说道,随后又提醒了下:“你以前报过案,他们过不了几天就会知道是你妹妹。” 宁远明白他的意思,到时候肯定会叫上他爸妈去认领尸体的。 只是想到自己父母被折磨了五年,又要从杳无音讯的无望接受妹妹死亡的消息,他的心就揪得一颤一颤的疼。 严舫已经在那边粗略的看过了尸体,只是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对那个身形有些臃肿地警察说:“丁所长,看您老最近挺忙的,要不这案子我帮你看了吧?我最近可闲了。” 这边几个人没想到严舫会主动提出转交案子的事情,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那个丁所长也不是个真的多能干实事的,他如果不是业务能力太差,在原来的局里混吃等死,好巧不巧得犯了个错,又怎么会被贬到这个镇子上做所长。 他在这个镇子担任还没到三年,和稀泥的事情一大堆,不过好在比之前的所长稍微有点底线,不收礼,过分的冤案也不算多,只是不怎么管实事,大多都是表面功夫搞一套。 听严舫这么说的时候,刚刚还一筹莫展的他,差点就迫不及待的应下了。 这种案子收到他们所里除了积灰还能有啥用,何况如果不送走,报案现场有严舫这么会来事的外人在,他不查也得查。 不然到时候上头知道了这个案子,问起来,他不得掉一层的皮。 可是他突然这么主动的要这个案子,丁所长起了好奇的小心思,偷偷猫起眼睛打量边上这个说一不二,气势凌人的青年人。 难道这还能扯出什么大案子来。 严舫似笑非笑得说:“丁所长还舍不得啊,我是看您最近那么辛苦,怕您累着,毕竟才过年呢,对吧?” 他说着又抽了一口,勉强得拍着他肩:“您说要不是我手头刚好有个往这边跑的案子,我何必再给自己添累!我现在要这个也不过是看着这案子跟我那案子有点像,索性一块解决了,没想到啊~” 严舫在丁所长一言难尽的注视下,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 子,故意朝他脸上吐烟圈:“丁所长,心里还藏着算计我的小心思。” 丁所长总算体会到了严舫小跟班的哭,他明明屁话还没说,现在反倒都是他不对了! “我!” “小周!别看了,一会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回局。”严舫不等他说话,就故意大声嚷道。 “好的!严队!”小周大概是早就对这鬼地方厌弃的不行了,队长号令一下,他想都没想就痛痛快快的答应。 “哎呀!不是!”丁所长连忙拽着他,语重心长得说:“严舫同志,做事不要那么急躁嘛!我这不是没拒绝你吗?我也是担心你,怕你负担太重。” 严舫嘿嘿笑了两下:“年轻人多做事应该的,何况我们小周勤快着呢!”他说着还特意表扬了下自己的徒弟。 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复庭觉得他一脸无赖,没脸没皮的跟白唐还真有几分像。 但是案子能转市局里,那肯定是最好的,至少宁远私下不用再去找侦探那么费劲的去查了。 严舫又提醒了下小周和取证人员再留意一下死者的衣服还有没有什么细节,然后又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他站在最高的坡上,眺望着山腰下面的村子,也没刻意指定谁,凭空问道:“诶?你们刚刚有没有注意到,来的时候这山一个人都没有啊?” 其他人也不知道他跟谁说话,各忙自己手里的事情,就小周抬起头看向他,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又低头干活了。 也只有江复庭这一行人在听到他这话时,一同面面相觑着。 似是察觉到他们的异样,严舫转身看向他们,正张嘴,又把自己的话硬吞回去,自言自语着:“问你们也是白问。” 转头就去骚扰刚被他坑过一把的人:“丁所长!” 丁所长现在被他叫一下,都头皮发麻:“严队啊,又怎么了?” 严舫指了指挨着山脚被密林遮挡的稀疏小平房:“刚过来的时候一个人没有,您是这儿的所长,多少应该知道点怎么回事吧?” 丁所长不自然的笑了笑,脑子里正编排着借口,严舫利如刀枪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得直冒冷汗,差点连笑都不会了,硬绷住脸上的表情,从实招来,“这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他挑挑拣拣得说了个大概,“那村子四年前,一夜之间人全死光了。” “这个事情当时闹得太大了,当时这个所里的警务人员出动所有的力量都查不到谁杀的,也查不到死因。” 这句话一出,犹如在一众人之间丢下炸弹,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宁远有些吃惊的瞪大眼睛,双手颤了颤。 江复庭及时拉住他,堵住他的嘴,但眼里飘过一瞬 惊异,他看向边上的白唐。 白唐再次给了他非常确定的答案,那就是这个地方一个孤魂野鬼都没有。 可那么多突然暴毙的人,不可能连一个鬼都没有,最大的可能要么是被别的修士一次性处理了,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屠村取魂了。 严舫显然对这个数据有点不相信,确认道:“一个活口都没有?” 他问完这个的时候,一旁的宁远耳朵竖得特别尖。 丁所长像是在说什么恐怖的事情,眼里神情不定,似乎在忌讳什么东西,怯声道:“一个都没有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肃穆的沉寂了一下,干活的人手里的动作都停了。 一村子的人啊,虽然有些死的是活该,但总有几个是真的无辜的受害者,一夜之间暴毙,是得多丧尽天良! 最让他们在意的,就是宁秋雨嘴里说的姓余的姐姐,是否也一同丧命于此了? (本章完) ------------ 第五百九十章:点名被人找 宁远本来疲惫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他刚才还答应过妹妹,要想办法找到她朋友,要和爸妈当面谢她。 出村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搭的是警车,严舫颇为好心的表示是顺路的事情,其实就是借着机会看能不能再从他们嘴里套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江复庭一直不冷不热的,脑子里都是无一人生,无一魂在的村子。 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但凡跟案子没关系的事情,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跟案子有关的就是那几个回答。 “不清楚。” “不知道。” “来时就这样。” 白唐时不时地打两圈太极,东忽悠西忽悠的消磨他的时间。 宁远的状态更差劲,一天的打击下来,这会像是上了后劲,连着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没过太久,就眯着眼睛开始浅眠了。 几个人再回到市区已经快到晚上,江复庭和白唐两人特意把宁远送回去以后才各找各家。 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锦今天难得话少,从昨天江复庭说晚上又不回家的时候起,她的心就像破了个微小的口子,担忧的情绪一直往外泄。 换成是以往,对自己儿子十几年来的了解,她几乎是百分百信任的。 他思考做事,向来有条理又心细,从来不会让家里人担心,从小到大也没惹过麻烦,可以说她不像别家做母亲的人,甚至在养儿子的时候她都没有怎么操心过。 除了这一晚,漫长到像是在煎熬。 她第一次在这样的事情上充满担忧,未知的,焦灼不安的,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瞎子,看不见自家儿子未来的路。 所有的变化都是从初一那天早上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儿子哪里不一样了。 是跟那个白先生有关吗? 江复庭简单的吃了点晚饭,他和林锦都心不在焉的。 江朝的话本身就不多,江家的饭第一次吃得这么安静,他吃完就强撑着若无其事回了自己的房间。 本来是想理一下思绪静一静,总觉得那村子的人死完和长生派脱不了什么干系,但那终究是四年前的事,按宁秋雨的说辞她也只是半年前被扔进那铜炉炼魂的。 可那半年之前的几年,她的魂魄究竟做了什么,她自己也不清不楚,大概是炼魂伤了神,仅凭着足够的恨意和执念记着些许生前的事。 按时间来看,似乎两者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就这样强行扯一起也有点牵强了。 唯一的庆幸是,长生派的事情总算有了点眉目。 他翻开桌上的书,没看几眼又关上,细密得睫毛轻颤了下,心里藏了事,收不回神,强行看也没有什么效率。 他上来时就察觉到林锦对他欲言又止的目光,揣测的,疑虑的却又藏着十分内敛的担 忧。 他母亲几乎从未这样看过他,但他却又什么都解释不了。 两人之间似乎不经意铸起一道透明的高墙。 他也无法坦荡荡的面对林锦,就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一般。 内心有些焦虑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江复庭看着来电人,皱了下眉,林子青来电话做什么? “喂。”心里正烦着事,他的口气也不太好,又沉又不耐。 林子青那边似乎有什么走不开身的要紧事情,也没有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直接了当的说,“我是来麻烦你一件事的。” “最近有点忙。”江复庭想都没想就拒绝。 林子青像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坚持说,声音里有些说不出的急切:“是王思离的事情。” “她不是在医院?”江复庭奇怪道。 当时的事情事后他有听到过风声,严舫是个有手段的人,在审问的时候刺激出了她的第二人格。 但因为本身就是防卫过当意外杀人,她又是个未成年的精神病患者,判不了刑,被强制性拉去医院治疗了。 “是在医院,她最近状态好点了,但又有别的问题。”林子青怕自己这样说不够清楚,继续解释道,“不是精神的问题,是身体的问题。” “有问题就找医生。”江复庭确实没弄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这种事情也要来找他。 “医生解决不了!”林子青的情绪忽然有点激动,发觉自己唐突后又隐忍下来。 但这种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就连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清楚,他甚至都不明白王思离为什么非要叫江复庭来。 他只是单纯的按照王思离近乎疯狂的执着要求来照做,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自己看到的不太清晰的细节,不太确定的说:“我昨天正要给她擦手,就碰到她的时候,她手上突然一道白光把我弹开了,我一直到现在都碰不了她。” “白光?”江复庭莫名了一下。 林子青似乎对那道光有些畏怯,应该是有伤着的情况:“恩,但是对别人都没有,只有对我才有,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什么也不说,她就指名道姓得说要找你!” 江复庭抓着手机的手不由收紧了一下,寡淡的面庞浮起一些异样。 他回忆了下王思离那件事的细节,确定没什么错漏的地方,可他平时跟王思离的交集不深,点名找自己,难道真和王休有关? 他眸色暗了暗:“她有透露别的信息没。”? “没有。”?那头的林子青非常确定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至于这么急急忙忙的来找他,“只说了非叫你不可。”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跟着手指都有些凉,“你地址发我,我明天过去。” 林子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江复庭愿意过来看一眼,他的内心有些说不出的感激。 他这样的人在家庭长期的耳濡目染下,向来是以利益至上的,不管做什么都是自私的,以自己所得的立场为优先。 他和谁都好说话,因为谁也不愿意得罪死,但谁也走不进他心。 直到碰上王思离以后,大概是一见钟情,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内心就是过电了。 她入了自己的眼,还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无论她是怎样的她,他都不介意,心甘情愿的侯着。 他要护着她,爱着她,不再让她承受无缘无故的伤痛,所以在第一次发现王思离身上的异样时,他的内心焦急万分。 只是想到她非要找江复庭,江复庭对于他来说是什么人? 是自己因为一己之利一而再再而三欺他,玩弄他,自己也从将他真正的当朋友放在心上过。 所以江复庭究竟会怎么看他,他也不清楚。 但林子青知道,他开完这个求人的口后,仍旧觉得有些难为情,又尴尬,又丢人。 电话这头的他脸颊灼热得有些发烫。 这种丢人,就像是头脑清晰的看着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为自己感到难堪。 只是江复庭不计前嫌,果断应下的时候,他的内心除了抓着了遥不可及的希望和欣喜外,那种难堪被放大的更加赤裸。 “谢谢。”林子青隔了几秒才回道,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得郑重。 两个简单的字里夹杂的东西太多,说出来的时候有些太沉,却也是王思离在他心里的分量。 江复庭听着都觉得自己这边的空气都被压得凝固了。 人都有求人时,林子青当初若知道这点,何必明知他底线又非要来踩一下。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化解的太轻巧,他也接受不了。 “客气了。”他假意客套,就非常冷淡的挂了电话。 王思离住的医院,就是当初在蒋家手里经营的非常知名的精神专科医院,华夏国际第六附属医院。 医院的名字还是没有改,只是全都被收走变成公立的了。 江复庭站在熟悉的医院大门外,并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端详了一下,清冷神色里带着说不出的厌意。 他对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当初他父母就是被蒋家的人软禁在这的。 光是看到这建筑,闻着浓郁的消毒水味,他的身体仿佛就回到当日。 他还记着冲进病房后看到近乎崩溃的林锦,一脸憔悴的江朝。 想起当日的所有细节,他的身体骤然冷得如同冰雕一般。 江复庭熟门熟路的走向住院部,在护士台登记了探病信息,等护士和楼上的病人家 属做了确认以后,才将他放了进去。 住院部的格局和所有工作流程都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长廊走到底就是电梯,阳光从一整面的玻璃墙外洒进来,暖得人有些慵懒。 不得不说,蒋家的人虽然人品有很大的问题,但是对于在医院的运营,医疗储备和技术人才等各方面的专业性都是优秀到全国领先的。 江复庭按下楼层。 电梯里的人并不多,加上他也只有四个人,毕竟才过完年,家属也不太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或许是觉得晦气,又或者是为了在外人前的面子。 毕竟人家问了你过年去哪了的时候。 你要很尴尬的回答:去第六医院了。 人家即便明面上不说,但眼神一定是:哦,又去精神病看XXX了啊! 走出电梯后,病房的长廊依旧是出奇的安静,这种医院大概每一楼层都是这么僻静的。 患者都是情绪敏感易激动的人,需要保持一定的安静。 他走进长廊时,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悬着发光的指示牌,这一层基本都是精神分裂的病患。 大概因为像王思离这种人格分裂的病例太过罕见,没有专属的楼层,所以只能安排在精分患者的病区里。 江复庭找到了病房敲了下门。 (本章完) ------------ 第五百九十一章:拒人于千里的白光 林子青大概是等得迫不及待了,早就守在门口,他才敲完,门就开了。 “好久不见。”江复庭礼貌性的寒暄着,将手里买的水果递给他。 林子青的眼眶深陷了不少,人也显得有点清瘦,他看到江复庭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下,忙拉开门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快进来坐!” 对方眼里的喜意和欢喜的情绪是少有的。 江复庭走进去后才发现林子青专门给王思离安排了一个比较好的单人间,浅黄的墙壁给人稍微带来了点暖意。 不像外面是冷冰冰的白色。 王思离从他进去以后开始就直勾勾的看着他,眼里的直接毫不隐藏的,一下子捅到他心底处。 她没有说话,指了指林子青的左手。 江复庭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目光要落在林子青手掌的时候,林子青却突然把手往后藏了一下。 然后逞强的笑道,“知道有这事就行了,就不用看那么仔细了吧。” 说着就拎着水果快速走到角落里,装模作样故意慢悠悠的一个一个摆放。 “我需要知道具体情况。”江复庭毫不客气的走过去掰过他的左手。 林子青原本以为自己好歹能挣扎两下,结果他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对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手。 他压着内心的惊愕,看向那张不露破绽的脸。 江复庭没有理他,留意到他手上的伤疤,从手背到手腕很大一片,只剩下一片干皮附着在红肿皮肤上,像是烫烧伤一样 水泡已经破掉,里面的浓液全都流干了。只是里面的肉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的。 “就碰了一下?”他有些凝重得问道。 这伤口实在不像碰到了一下这么简单,他转而想起昨晚林子青在电话里提到的白光。 “对。”林子青点了点头,情绪不禁有些低落:“只是针对我,我从那次以后,只要想碰一下接触她,她身上就会泛白光。”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 这种情况确实不是叫医生就能解决的,但王思离如此直白的执意要找他来,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他走到床边对上王思离那双直勾勾的眼睛,询问:“你自我感觉有哪里不适的?” 王思离听完他的话,垂下眼皮认真的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 她缓缓的摇着头。 “你什么时候感觉身体不对的?” 江复庭问完,她呆坐了两秒,随后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直放在上面的本子和笔。 她掀开本子,翻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纸张后才开始书写,前面被翻过去的纸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江复庭疑惑的看向林子青,他记得上次离开的时候王思离还 是会说话的,只是话不多而已。 林子青格外心疼的看着在本子上唰唰书写着的女生,有些无力的叹道:“她人格解离的症状是好很多了,两个人格开始慢慢融合,只是人格融合的时候,一些不属于现在的她的记忆也融合了进来。” “大概是心理上被另一面的记忆刺激得太厉害,有了一定的创伤,从那以后她就没有跟我和伯母以外的人说过话。” 他话说完,王思离也已经写完了字,她亮起本子翻过来竖着给他们看。 “被锤子敲晕,醒来之后。”林子青下意识的念出声,念完后一脸不解的别过头,就看到了江复庭略显诧异的表情。 只是对方就惊了一瞬,便将脸上的异样敛藏得不透痕迹。 江复庭在看到锤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明白了,他心里的猜想被印证了,他很快平息了心里的波动,继续问:“记得多少。” 王思离低头哗哗快速写了两个字,不用她专门递过来,都能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全部。 也就是说那天梁菊如何舍命去护着她的,王休是因为什么消失的,包括她自己遗忘掉的小时候的记忆,再加上这两天人格开始融合的其他记忆。 这些她全都记着。 难怪非要指定他来,他的斤两王思离应该再清楚不过,她求助的其实是站在他身后的白唐。 江复庭回想起白唐对他的嘱托,提前声明道:“他最近涨价了,出场费八千一次。” 林子青听着他的话,满怀希望的走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能治是吗?只要能治多少钱都行。” 江复庭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是治的问题。” 林子青一脸期待的等着他解释,但这种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楚的,他索性懒得废话,在屋子里布下了个简单的结界。 他能力还没那么强,但是拿来挡挡人是足够的了。 他不等林子青发问,就坐到王思离的床边:“我先检查一下,你若信我,就放松心神。” 王思离沉默着端详了他一会,半个月前这双黑漆漆的眼睛还是空荡荡的望不见底,现在倒是多了不少迷惑和挣扎这种不一样的情绪。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会,做好准备之后点了点头。 江复庭顿时摒掉所有的杂念,凝神集中注意力,他的食指点在了王思离的手腕上,如细丝般的浊气从指尖涌入她的身体。 王思离不适应的颤了下,不由自主得抗拒身体以外的力量。 浊气在她的体内连一小段的脉络都没走完就受阻了,他沉声提醒道:“放松,” 又等了小几分钟,王思离的身子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江复庭一路探查的很小心。 人生来便有奇经八脉,纵错于十二正经 之间。 只有修鬼道之人才会另辟鬼脉,但于寻常人而言,非亡魂鬼脉不可见,非修道人八脉未开。 但王思离身上的八脉是被拓开过的,甚至有凝练过的痕迹。 江复庭的浊气在她体内游走的时候,她的脉络里自有一股非常浅淡缥缈的白色气体在自行运转。 那道气体看似薄弱,但其自身所蕴含的力量确实极端的强横,他和王休,宁秋雨都交手过,现在对于这种力量印象格外深刻。 之前白唐未传授给他除鬼气以外的知识,就书本上看到的,除鬼以外人间修道者修的是天地万物的灵气,就连他现在身上的力量是什么,都是当初从那个横死的道士身上知道的。 而王思离身上的,显然也是没见过的,但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 他贴近那道气体的时候只觉得又暖又耀眼,带着源源不断的炽热和生的气息。 细细思索的时候,江复庭回想起自己现在每日修炼时,提取的极阳之气就是这般。 所以包括宁秋雨的身上,还有她提到过的长生派炼魂的铜炉,全都是生生用至阳之气强行炼出来的。 他突然想到了那村子里暴毙里的那群村名,将这几件事无法控制的联系起来。 林子青不知道江复庭检查出了什么,只看到他逐渐睁开的双目忽然之间寒得有些吓人。 江复庭收回自己的手,还有些沉浸在刚刚涌起的可怕念头里。 以生魂为氧,以阴魂为引,最后炼出一个像宁秋雨一样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奇怪东西。 宁秋雨也说过,这个门派走的就是练尸傀的路数,兴许是为了养一个强大的利器,所以这么不择手段。 一直到江复庭站起来以后,林子青才敢开口问话,“王思离到底怎么样了?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问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透露着点古怪和说不清的疑惑。 林子青刚刚看到了江复庭手里冒出来的灰蒙蒙的气体,也看到了气体涌进王思离的身体里。 但这种东西太超过他的认知范围,其实包括王思离那天手上的白光也是,但手背上受的伤却是真实的。 江复庭在刚刚的状态下冷静了少许,他认真得打量了王思离一眼,她知道自己身上不正常的变化,但是她弄不懂,一直焦灼着不安着。 但出于心理原因,她又无法开口说话,就一直这么长期压抑着。 王思离的攻击应该是无意识的,但也不会完全的无缘无故,她肯定是因为对于林子青的举动非常的敏感而产生本能的防备。 否则也不会只针对林子青一个人。 但林子青就差把她捧在怀里的态度来看,他的感情是认真的,问题只能是出在王思离的身上。 江复庭收回 视线,沉沉得开口:“她有心结。” 至于这个心结要怎么打开,那就不是他能解决的了,他看着林子青不解的样子,只能善意的提醒一句:“若她心结开了,自会愿意主动亲近你,也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林子青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明白王思离还对他隐瞒了什么,神情有点恍惚:“那她不愿意打开心结呢?” “你们没有未来。”江复庭睨了他一眼,非常直白的说。 林子青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颓然疲惫的脸依旧深情款款注视着病床上的人时,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江复庭补充了一句:“她心结若开,还想解决她身上的问题,就拿钱打我电话。” “好。”林子青坦然得点点头。 “恩,我先走了。”解决完事情,江复庭也不愿再多待。 倒不是因为医院本身,而是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他都觉得沉闷得透不过气,在这个医院里发生过的画面会不由自主占据他的脑海。 林子青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耐,没有强行再留他。 江复庭出来的时候加快了走路的步伐,每走一步就像是抒泄着他对这个地方的厌意,走路的时候衣摆都在生风。 没想到边上突然冒出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妇女,横冲直撞的扑向了他的身上。 (本章完) ------------ 第五百九十二章:啊啊啊,我看到鬼了! 江复庭下意识的想直接避掉,但对方身上的病号实在是过于刺眼,他只能本能往后退一步,在对方即将和前面的土地要亲密接触的时候,及时抓住她的胳膊,扶住了她。 “你怎么样?”见对方似乎赖在自己的手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沉声问道。 手里的妇女似乎害怕的颤抖了一下,慢慢的从一开始的轻微抖动,变成抖得跟筛子一样。 江复庭总觉得手里的人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还是什么原因,突然变得格外的焦躁不安,他皱了下眉,尽可能耐心的问:“你没事吧?” 妇女似乎终于冷静下来,自觉唐突慢慢站稳了身子。 江复庭小心的松开手,但生怕她又出什么意外,也不敢随便走开。 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这会才十点,是病人的自由活动时间吗? 他疑惑的看了下四周,也没看到病人的监护人或者看护,就这么放任精神病患者在外面随意乱晃? 就在他准备看看能不能找见和这个病人有关的陪同的人时,眼前的妇女非常突然的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啊啊!!!!” 这声尖叫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由内而外的发出崩溃又惊恐的嘶嚎。 江复庭被她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他后退了两步,回过头的时候,妇女正惊恐万状的看着他。 如同看到了一个蛰伏在黑暗里的食人鬼怪,她害怕得瞪大眼睛,嘴巴睁得很大。 刚刚那一声尖叫持续到现在,连着一口气未停的,逐渐得哑了声。 可妇女嘴里的那口气还在不停往里抽,没片刻那股气就把她憋到满面涨红,几乎要背过气去。 江复庭几乎觉得她差点就要窒息,就在他拔腿去找医护人员的时候,妇女终于喘了回来。 她像是一个濒死的人用力喘息着,盯着他的眼睛依旧惶恐又不安。 “啊!有鬼!我又看到鬼了!”妇女一边失控的尖叫着,拔腿就往后面乱跑,“有鬼!” 她还来不及多跑出几步,终于被往来的护士看到,像是压着犯人一般,护士捆住她的手,生拖硬拽得带向住院区。 妇女被拖走的时候,身体还在剧烈地挣扎,地上的雪水还未干透,她的身体被拽走的时候,双脚在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脚印,如此刻状态下的她一般。 狰狞而可怕的,一直延伸到道路的尽头。 一直到进了住院部的时候,妇女还不死心地时不时回头看向他这边的方向,就像盯上了自己这边的什么东西。 那双眼里的害怕看得人毛骨悚然的,江复庭不舒服的皱了下眉。 刚刚就在这个妇女疯叫的时候,他就查探了一下周围的一圈,并没有什么异样。 大概真的是病人吧。 原本在这个地方心 情就待得有些糟糕,现在又闹了那么一通,他整个人都被惹得有些烦意。 他有些厌弃的拍了拍刚刚被那个妇女抓过的地方,准备快点回去,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前方一个躲藏在树底下的人影。 透过遮挡着的错乱树枝,他可以清晰看到暗藏在后面阴鸷的眼睛。 那个人就像个僵尸一般站在树后,死死的盯着他这边。 仅仅是一瞬,江复庭就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涌起鸡皮疙瘩。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影在那棵树后面站了多久了。 所以,刚刚那个尖叫的妇女很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树后的那个人才会被吓成这样的,何况精神病患者本身就比寻常人敏感多疑。 看到了树下人影的一瞬间,江复庭迈步朝他那边走。 他的举动似乎惊动到了这个躲在树下的人,那人拔腿就往医院外面的方向跑。 江复庭非常迅速的捕捉到了他转身时候不经意露出的侧脸,如墨的眸子骤然一凝。 蒋黎! 他紧跟着快速跟上去,但蒋黎的奔跑速度格外快,完全不像普通人展现出来的速度,没片刻前方的人影就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等他狡诈的在一个路口拐了个弯,江复庭慢几脚赶到那个路口时,他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来往的人海和车辆里。 江复庭轻微的喘息,看着这条车水马龙的街道,眼里随着内心泛起了迷芒。 过完了初七初八这两天时间就过得飞快了,就像是特意按上了时间加速器,翻倍的往前走,眨一下眼,就到了寒假的屁股,何况高三的学生还得提前开学。 江复庭赶着开学前的那一天,非常自觉得找了白唐。 班主任的开学提醒不仅通知父母,还通知了所有学生,尽管他们心里都知道,但仍旧尽数通知一遍,强调身为高三学子提前开学的重要性。 特别是:隔壁XXX高中的高三学生,早三天都已经开学了。 这会的A市已经恢复了过年之前的热闹景象,上班族早就恢复了上班的状态,大概是才开年,脸上都还带着在老家没玩尽兴的松散和说不出的喜意。 立春已过,天气稍微有点回暖的征兆。 江复庭去白唐家的时候,大爷大妈基本都趁着天气好在外面的巷子里坐着一排晒太阳,江复庭是在这些大爷大妈的注视下,被齐声招呼着进来的。 颇有点领导下乡镇视察民情的味道。 等到了白唐家的时候,那人正弯着眉眼,憋出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你每次来我这出场都堪比王熙凤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也不用你开口,他们就替你叫场子。” 江复庭有些窘迫地没理他,自顾自的在门口换鞋。 白唐意犹未尽得继续 调笑道:“欸!说真的,从这过路的不知道的人,还真要以为是哪个领导来了!” “那么好笑?”江复庭无可奈何的扫了他一眼,这人还没完没了的了。 白唐摆着手,滑稽的控制脸上的表情,违心得说:“不好笑!不好笑!不过你下次过来,我得赶过去给你专门照一张,你是不知道你每次从他们中间走出来的表情。” 他说着说着实在绷不住笑意,直接累的捂着肚子。 江复庭发现自己再怎么瞪他,他都不可能住嘴,直接自己走到茶几面前,看着白唐提前准备好的新学习的符,提起笔凝神自己描摹起来。 随着境界的提升,他现在学画一张符不需要特别长的时间。 从一开始的一个星期,到后面的三天,再到一天,直到现在的几个小时就参透。 他收笔的时候,太阳已经过了日上三竿,开始往西斜了,江复庭看了下时间都过了两点。 一般修炼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心思沉了进去,时间就是弹指间的飞走。 他收拾好茶几侧过头,白唐在床上正以非常奇怪又潇洒的姿势熟睡着。 上半身是朝着天花板仰着的,两条腿却侧过来像是在奔跑,两只手各瘫在身体两边。 江复庭无法想象这种姿势睡觉怎么能睡得舒服。 他翘了下床头,准备把人弄醒,白唐无动于衷。 他又拉了下半盖在白唐肚子上的被子,白唐抖了抖眼皮扯回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怎么睡得那么熟?他昨晚没睡? 江复庭微蹙了下眉,抬起脚往他的脚心顶了一下。 对于白唐这种非常怕痒的人来说,挠了脚底犹如被人踢了命根,他顿时跟个僵尸一样弹起来,身体坐得笔直,半眯着桃花眼瞪他:“知不知道尊师敬长这四个字怎么写?” 睡意未消,眼里半蒙半胧的,还泛着困顿的水汽,眼里的波光像是揉碎了一把星空在里面。 江复庭顿了下,在床边侧身坐下,低声道:“午饭吃什么?” “随便叫点外卖吧。”白唐呆坐在那,又打了个哈欠,反射弧延长了几秒补充道:“我想吃螃蟹。” “恩。”江复庭已经拿出手机在看外卖。 他找了一家以前点过一次的螃蟹,驾轻就熟的按照白唐口味来挑选,顺嘴问道:“你昨晚没睡?” “昨天晚上,长生派的事情稍微来点消息了,下面刚好又有件麻烦事,东弄西弄的,回来天就亮了。” 白唐还垂着头,眼睛似乎又眯回去了,迷迷糊糊得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什么消息?”这事情查了那么久终于有了眉目,江复庭当即就问道。 白唐本来是快趴回下去的,江复庭这么一问,他又慢悠悠的把上半身撑起来,声音 软绵绵的:“把手拿过来。” 江复庭摊开掌心伸过去,发现白唐的眼睛居然还是闭着的,紧接着手心就跟挠痒痒一样,纤细的手指如同羽毛在自己的掌上划了两下。 江复庭顺着他的笔画思索了一下,没明白他写的什么,四笔,一撇一捺位置相反,另加一横一竖。 “这什么字?”他挑了下眉。 白唐用手拖着脑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好方便自己打瞌睡,他慢条斯理的解释:“长生派的生。这个是甲骨文,他们拿来做门派的图徽。” 这样一说,江复庭忽然有点印象了。 当时在宁远家镜子里的那个空间时,他见到那群长生派的尸体上外袍右肩上都纹有这个字,只是那会也没太注意。 “其他还有什么消息?”他推了下又犯起盹逐渐往自己身上靠过来的身子。 白唐象征性得回弹一下,继续往他这边靠,直到挨在他的胳膊上:“宁秋雨说的那个铜炉,就是普通的铜鼎,各门派或者修炼世家都会有。估计有问题的另有原因,那个只是媒介罢了。” 说到铜炉江复庭就回想起前两天去医院时猜测的那些东西,但猜测的无凭无据,他也不好随意脱口,只是心情未免又差了起来。 (本章完) ------------ 第五百九十三章:独一无二 “怎么了?”白唐虽然半睡半醒的,但是这小屁孩打个喷嚏他都知道他想干嘛,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冷意便问。 江复庭没提自己想的那些,转而道:“我前两天去看王思离,她身上有至阳之气。” “恩?”白唐被他说的话醒了神,情不自禁的提高音量,终于舍得坐正了些。 “我在她体内确认过,不会错。”江复庭非常肯定的强调。 王思离身体转变的唯一可能性只能是王休身上来的。 那这也就意味着,王休,宁秋雨包括之前那些人身上被转变掉的全都是至阳之气。 活人修鬼道,鬼修阳道,这都什么世道了。 白唐嗤笑了一下:“难怪啊!” 连着几个鬼连半点阴气都没有。 不过鬼修阳道的难度比活人修鬼难多了,鬼本身就意味着是已死之人,身上只会有阴气,半点阳气的可能都不会有。 沾阳气的魂除非是生魂,生魂还能有哪些,绝大多数都是未到寿终正寝之时,也没改命道,莫名枉死的。 这种情况下阳气还沾着些许,只要有特殊的法子在头七之前都能将亡魂送回去复生。 他后面的猜测和江复庭那天的猜测差不多,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那就不能随意将责任都武断的挂在长生派上面。 但是这个门派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已经好不到哪去了,整个一邪教一样。 江复庭看那表情就估摸着他也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他继续说那天的事:“她的记忆都还在。” “恩。”白唐又回到半瞌睡的状态,瓮声瓮气的应着:“正常的,王休借她身体藏了那么久,活人和阳气的契合度本身就比较高,她难免吸收了点,但是能一直残留在她体内,阴差阳错拓开经脉,自行修炼了这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江复庭默了下,神色有些深沉。 体质的事情白唐从一开始就跟他讲过,修道之人本就需要特殊的体质天赋,有这样资质的,人群里万分之一都没有。 可以修极阴极阳之气的,更是罕见。 而他的体质极阴,天生就适合就鬼道,只是因为自身携带的力量加上体内意外埋进的碎块,也算阴差阳错,导致自己修了浊气。 那么王思离难道是刚好适合修极阳之气的人? 他思忖着,推了下又要倒下来的白唐:“外卖快到了,一会再睡。” 白唐强行撑开眼皮,明明很困却又兀自强撑,莫名显出几分委屈的感觉来。 他昨晚下去的时候顺手收拾了个东西,费心费神的,实在睁不开眼。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这么累过了。 江复庭最受不了他眼神上的惯用伎俩,不再看他,平常淡然的说道:“我擅自做主告诉他们,若他们想 通了,拿钱找你。” 白唐意外的看着他,一脸稀罕样:“你主动提的?” 毕竟江复庭这种跟谁都保持疏离,借个东西都要你来我往划分的干干净净的人,实在不像会以德报怨的。 他觉得落井下石倒是挺可能。 之前他那朋友坑他那么大一次,他还不计前嫌实在不像这小孩的作风,肯定憋着一肚子的猫腻。 白唐嘴角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你不会以为,长生派能用那力量控制这些鬼,吸收了这个力量的王思离也能反过来感知到他们在哪吧!” 江复庭并未觉得任何不妥,淡淡然得看他:“不可以么?” 白唐一脸无所谓,一惊一疑下睡意醒了不少,直接靠在了床头上:“试都没试呢,谁知道可不可以。” 他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骨子里透露着的散漫也是真的,甚至哪怕大敌当前,山海倾倒,估计也能先眯上一会,再慢悠悠起来,去吃个早饭,然后再赶赴战场。 别人眼里的旷世大灾,兴许就是他弹指间的事。 江复庭想,昨晚他得是碰上了什么,才能把他累成这样。 外卖没有片刻就送到。 白唐吃自己喜欢的东西永远都是风卷残云,一抬手一动嘴,连片渣滓都不给你留。 “哎,对了!”他咽下嘴里的肉,手上剥螃蟹的动作不带停的:“你下学期就要高考了吧?” “恩。”江复庭点点头,仪态得体大气,他身前的桌子吃得跟他人一样保持得干干净净。 “我是这样想的。”白唐说:“你到时候学习肯定是忙的不行了,捉鬼在你毕业以前我肯定是不会带你了,但修炼也不能落下,你们不是还有模拟考么?” “恩。”江复庭点头认真听着。 “你每次模拟考后,考完成绩没落下,就来我这,我带你去边角的地方,给你巩固修为。”白唐说着,悄咪咪掀了下眼皮,窥伺他的反应。 江复庭果然疑惑的停下来手里的动作,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正色问:“边角的地方?” 他说得不清不楚的,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白唐勾着神秘兮兮得笑:“你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前提是不能影响你成绩啊!” 江复庭思索了下,看着他笑吟吟的脸,心里的疑惑最终还是轻轻放下。 出于对白唐近乎本能的信任,他点头答应:“好,我知道了。” 白唐看他应得如此轻巧畅快,心里有些沉积的话,有点难以言口。 毕竟他这个师弟看着冷冷清清,骨子里是很骄傲的。 高考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生节点,在遇到这些事情前,他肯定会理所当然的选择经济专业最强的大学,然后回家继承家业。 但现 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人生道路破开了一个奇怪的口子,逼着他往暗涌里走。 那条路是打破常规的,身边的人所无法理解的,家人亦无法理解的。 到时候面对的就会是身边所有人的质疑,打压,他会从现在的天堂里彻底摔落下来,别人只会不解的看着他摔落,不会有人去搀扶他。 白唐就这么来来回回得看他一眼,然后又垂眸,然后又看他,又垂眸。 江复庭被他闪烁的目光搞得浑身不自在,忍无可忍得看他。 白唐正好飞闪回视线低下头,搞得跟偷窥一样! 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存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心思。 “怎么了?”江复庭冷淡的面容压着难以诉说的情绪。 白唐捏紧了手上的蟹腿,在螃蟹身上转了两圈才掰下来,“我就是想问,你高考志愿想好了吗?哪个学校?选什么志愿?” 江复庭沉默了一下,沉默着沉默着,连人带心都像是一下子掉进了最深的海底,他的声音有点闷:“还没。” 到时候挑个事情不多,比较闲散的专业好了。 白唐的声音轻飘飘的,认真的说出了先前酝酿了半天的话:“其实也不用想这么多,有些路子走不了,就顺着自己的心,选自己最喜欢的,也没有什么遗憾。” 江复庭没有吭声,只是抬头用黑漆漆的望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 白唐吃东西的动作难得慢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刚刚的急迫了,他叹了叹:“人这辈子可以选择的路很多,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只是回报给你的结果不一样。但有些东西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做起来才有意义。 他说着还特意指了指自己强调道:“特别是过了十几年,像我这个年龄再去干。” 江复庭还保持刚才那样看他的姿态,白唐说的这些东西是现在的他体会不到的,他只能在心里强行跨越年龄遐想着去理解。 白唐这会仿佛看到了从前,眼里带着一闪而过的苍茫,“那时候的心态都完全不一样了,特别是做同一件事从心里反馈回来的喜悦,开心的,厌恶的,这些情感会随着你见过的东西,走过的路,不停得被削减,你再也体会不到那些东西最初带给你的兴奋。” “包括那些灾难和痛苦,当时觉得天都能塌,可放到现在就会觉得不过如此。”白唐说道这的时候,嘴角勾着不轻不重的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你那时候再回头看看,当初那些没干过的事情,就会觉得抱有遗憾特别后悔。” 大概是他难有的认真,江复庭也一直洗耳恭听着,他把每个字都刻在自己的心里,同样认真回答:“我知道了。” 说完那堆大道理,白唐和煦得目光又飘起来,盯着手里慢下 来的动作,飘得很远很远。 连带说话的声音都翩然的,他的声音有些轻,这话不知道是说给眼前的人听,还是自己在低喃: “心里有光的人,不会因为身处黑暗就不亮了,反而会更加刺眼。” “恩。”江复庭不置可否的同意点头。 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走哪都是闪瞎人眼的灯塔。 告别转瞬即逝的寒假,江复庭终于迎来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 江复庭所在的班级本身就是尖子班,学习氛围一直良好,班主任平时也一直严厉苛刻,哪怕还没到高三,其他班级的同学经过他们班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沉甸甸的压力。 可即便是这样,在回到学校以后,班级里的学习氛围不用细品,光是坐在那里,都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变化。 高考的警钟每分每秒的悬在每个人的头顶上。 以往还有上课偶尔说话偷下懒的,课间八卦的,午休偷偷装睡玩手机打游戏的,现在都恨不得把上厕所的时间都挤出来学习。 (本章完) ------------ 第五百九十四章:他只是个人! 包括坐在江复庭后面的杨林生也是,从近日的班级点名来看,班级里已经连着一个月没有一个人迟到请假,哪怕是病假,包括女生特殊时间的请假都没有。 从早上进班级,黑压压的人头就埋进课桌的书本里,一直到晚自习结束,每一个人都紧紧地绷着那根弦,一刻都不敢放松。 在倒了最后一波春寒之后,气温随着第二次模拟考试的来临终于慢慢的回升。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刺。 枝头的新芽,花园里的春草还有含苞待放的花朵,将这个单调了几个月的大地点缀出一点颜色。 沁鼻的青草香,浅淡迷人的花香交织在一起,乘着微风飘进了教室。 可惜正赶上流感季节,教室里咳嗽的咳嗽,打喷嚏的打喷嚏,加上长期高压力的学习下,大部分学生都是半梦半醒的,吊着嘴里的一口仙气和家里日日炖的滋补汤来续命。 江复庭无暇顾及外面的鸟语花香和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他冷漠着一张脸,神情专注的刷考题,周身的一切就像被他建了一堵墙给屏蔽掉了。 一个月前的一模考试他算是发挥失常,学校分数虽然还是第一,和第二名的差距却不过六分,六校里的名次也滑到了第九,其实这次丰泽高中测试出来的总体成绩都不太理想。 毕竟是A市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结果好的考试成绩全都跑到别人家去了。 校长非常生气大发雷霆找了年纪主任和教导主任,他们被骂完首当其冲找的就是老梁,老梁训完再去找江复庭。 但奈何江复庭脾气一直硬,不太言谈,也不交心,老梁不敢随意骂他,只能非常憋屈得语重心长的和他谈心。 从现在的成绩谈到遥远的未来,娶妻生子,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反正他全操了。 江复庭还是面色冷淡的乖巧点头,就跟以前一样,也看不出他是真听了还是假听了,老梁说完除了无奈的唉声叹气的就没有办法。 他最终还是于心不忍,非常诚挚得对老梁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老梁这才稍微安心的放他走。 其实一模考试的时候,他正处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白唐说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只是他终究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人,真的到了亲自抉择的跟前还是有些艰难的。 再加上他还要考虑到时候填完志愿要怎么和家里解释,事情夹杂在一起,多少让他分了心。 毕竟他也只是个人,又不是神。 但白唐说的那个训练他还是去了,白唐问起成绩来他只说,还是第一。 训练的时候出招闪念间,皆是愤意,一波训练下来,全当宣泄,心里也奇迹般得舒畅不少。 积压已久的郁结也不知不觉的打通了。 这次二模的考试提高了不少难度,特意为了打压一下学生的心高气浮,让他们再绷一绷,加点高考的压力。 出考场的时候,江复庭边上的学生明显和进考场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不少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恹恹的状态,再到考下一门功课的时候,这些人犹如赶赴沙场,视死如归。 连着两天下来,江复庭也稍微有点吃力,不管是哪一科难度都大幅度的提高了,特别是他不感兴趣的生物和化学方面,做完卷子留下的检查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不到。 这次想要拿到高分估计又是不可能了,按照他自己的估分下来,应该跟上次的差不多。 六校能不能第一他摸不准,毕竟市里别的学校突然转进了一个别省的黑马,但和以前一样前三还是可以的。 二模考完之后整个高三都像松了一口气,连着两个月的冲刺已经把不少的学生都给累拖了,后面两天的课程稍微松了点。 各班的班主任都在为学生拼命加油打气,表示这次的题目故意出的比较难,就是为了测一测你们的底,大家适当放松心情不要有太大压力,真正的高考还不至于难到这么夸张。 趁最近几天抓紧时间好好休息,调节好状态,别还没到高考就把身体给熬垮了! 江复庭虽然学起来没有其他同学那么累,但是在题海的碾压下,也清瘦了不少。 本就硬朗的五官,棱角更加分明了,手指骨节分明,埋藏在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到了出成绩的那天,老梁脸上笑得就跟开花一样。 总分659比上次还低了15分,但依旧挡不住老梁脸上的阳光明媚。 谁让这次题难呢! 老梁看到他就甚感欣慰,好几次想拍他的肩又忍住了:“不错!不错!表现得很不错!” 兴奋到词穷也只会夸这两个字了。 这次去白唐家的时候,他不像上次一样心事重重,人轻快了不少,一路上被大妈大爷围观着进来,听了一路: “小江,怎么瘦这么多了?本来就够瘦了,再瘦就不健康了。” “是啊,原来那样子够帅了,年轻人也不用那么过分追求身材嘛!” “赶紧让小唐给你补补,长身体着呢!” “就是!身体最重要,别天天学电视里那些明星,干得跟猴一样!” 江复庭一路耐心的听过来,耳朵都要起茧,只要天气好每次进出巷子都要接收这群大爷大妈的精神洗礼。 他走上昏暗的楼梯,才开房门就听到里面的人漫不经心的嬉笑:“猴来了?” 江复庭发现了,白唐这个人有选择性的耳聋,有些事情隔十米远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有些事情你站在耳边说他都听不到。 江复庭没搭理他,换 好鞋子走进去,一般白唐的欢迎语他都会习惯性的当听不到。 他拿了瓶茶几上未拆封的矿泉水,润了下嗓子,才说:“林子青昨天来消息,王思离出院了,明天过来。” 白唐正用手机玩游戏,应该是处在大杀一方的时候,他头都没抬一下。 一直等到游戏里的胜利音效穿出来以后,他才哼着回:“恩?什么?” 看! 江复庭就这么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无形之间带了点压力,重复道:“王思离明天过来。” 白唐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低头还在游戏里面,又拿了个人头以后才不紧不慢的,“哦~” 语气飘忽不定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江复庭多停留了两秒就收回视线,也不再管他。 外面还是清晨的阳光,早上残留着有点湿冷的寒气,风一动,那种湿气和清香便漾得满屋子都是。 是自然原野的味道。 江复庭每次一闻到这种味道,就像站在一望无垠的田野里,四周飘荡着及腰的芦苇,风声簌簌,飞扬的思绪跟着宁静下来。 白唐这间屋子朝南,虽然屋外不远处还有别的筒楼挡光,但每天差不多快到九点左右的时候,阳光能把挨着窗户这半边的屋子映得熠熠生辉。 尽管也不会持续太久就是了。 江复庭此刻正闭目,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英文听力。 然后左耳正在报道的BBC节目声音突然变小了,他微蹙着眉,看着那个被鬼气悬在空中的耳机,浅淡的说:“等我把这一节听完。” 白唐没有放手,友好的笑着,眼里的惺惺显而易见,明亮的嗓音作的柔软了点:“你刚才跟我说了什么来着?” 江复庭:“······”呵! 白唐不甘放弃的对他眨了眨眼。 不能怪他啊,刚刚游戏正关键的地方,他在游戏里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大神,靠得是勤能补拙。 要是半路分神,他分分钟送人头,谁还跟他组队。 但是看江复庭这一张臭脸生气是百分百的了。 江复庭克制了一下情绪,但刚才的话实在不想说第三遍,而且再继续听力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索性摘掉另一边的耳机收起来,站起来说:“我说,可以进鬼域了。” 鬼域不是活人可以进的,要进去就得走阴路。 江复庭之前有过一次经验,这次魂魄离体的时候从容了很多,但是那种轻飘飘又踩不到底的感觉,还是得重新适应。 魂魄离体的时候前方非常自然的就出现了光照之路,他没往前走,鬼域并非在真正的下面而是在阴阳交界的混乱地方。 等白唐来亲自过来引出别的路以后,他才往前走。 毕竟死时没有什么大执念或者恨意的魂魄也 破不了这光照之路,顺着往前走就直接进黄泉路了。 江复庭紧跟在白唐的边上,鬼域这片地方错综复杂,路更不好走。 至于为什么会有鬼域这个地方,据说是十几年前,这片地方原本是跟正常大地一样,阴阳相分,只是某一天空间忽然动荡起来。 此后,这个地方阴阳规则像是破了一个口子,百鬼惶惶而出,民不聊生,只是那些鬼的日子还没快活多久,这里的空间出现了更加可怕的变化。 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的出现卷走了大片生灵和魂魄,弄得人心惶惶,鬼魂不安的。 来来回回几次,这边地方就没有任何生灵了,人烟罕至,寸草不生,放眼望去数十万里地皆是死气沉沉,一片暗象。 天不像天,地不像地的,反倒有了混沌的初象,但并未坍塌,只是空间一直紊乱着。 这个地方也只有受不了地狱苦难,想要拼命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即便听闻这个地方的恶名,也要出来一搏。 丧身于此的恶魂并不少,但能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存活下来的恶鬼也都不是什么善茬。 长此以往,这个地方逐渐变成了恶鬼丛生的地方,自封鬼域。 (本章完) ------------ 第五百九十五章:神秘力量! 随着这地方本身固有的恶名慢慢传扬开来,也渐渐有胆大的人间修士汇聚于和那里的恶鬼进行一些见得人的或者见不得人的交易。 不知不觉就演化成了三界赫赫有名的最大交易场所。 但这地方的恶鬼确实很多,而且没有什么管束的规则,实力为尊,半路截单,鬼吃鬼,鬼吃人,人杀鬼随处可见。 白唐当初想过管空间这个事情,但这个世界暗处皆是乱象,漏洞百出,根本无法管。 而且他再厉害也没有牛逼到能到处补空间的程度。 江复庭的脸上带着和白唐风格迥异的面具,他毕竟还是人,小心点行事总没错。 进鬼域以后,一路上像他们一样戴面具的人并不少。 上次白唐给他挑选的训练地方是一个非常知名的角斗场,依旧是没有规则,不管是人是鬼,在角斗场中间的擎天石柱上留下你的能量痕迹就算是报名。 那擎天石柱是角斗场的一个重要标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上面刻着栩栩如生得游龙,从石柱底部盘旋而上,像是要破出云天! 所有报名者一同站在角斗场上,离开场地就算输,能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上一次是白唐带着他玩的,江复庭坚持到了场上还剩一半就已经是极限便自己下来,白唐坚持到了剩十来个人后才兴趣缺缺的主动下台。 主要还是保留实力,太展露头角在这种地方容易被其他人和鬼盯上,至于安得什么心思,也只有这群人和鬼自己知道。 胜者的彩头每次都没有硬性规定,就是一个小兵器,白唐瞧不上眼,更没兴致去争了。 这次再走到角斗场的时候,远远望去台上已经站满了乌泱泱的鬼,一层叠一层的根本看不清数量。 角斗场的面积本身就很大,至少一个大型体育馆的大小,台上塞个万把个鬼是没什么问题的。 白唐在台边的角落里挑选了个角度刁钻刚好能看清全场的位置,拍了下江复庭的胳膊:“记得活着回来啊!” 江复庭除了把他的嘴缝起来再没有多余的想法,简单的留下一句:“我上去了。” 他说完,就飘了上去。 魂体唯一的好处就是又轻又方便,坏处就是不能受伤,伤着魂魄一养就是好久。 他抬了下手,灰色的气体弹指而出印在了中间的石柱上,碰上的那一刹,石柱还微微的亮了一下,随后又快速黯淡下去。 台上的承载量很快就达到了极限,一个披着黑袍的男鬼突然从石柱中间浮现出来,他伸出干枯的手掌,掌心上悬浮着一个破碎的锈迹斑斑的石头。 江复庭看清那东西的瞬间,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他眸色变了变。 胸口里的东西不是一直沉睡着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 他反应过来什么,重新看向黑袍手上的东西,目光骤然冷冽不已,整个身子都要凝固了一般。 台下的群鬼对着黑袍手上的东西疑惑了一阵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什么东西啊?忽悠我们呢!” “彩头越来越垃圾了啊,一点意思都没有,一块破石头破铁的拿出来显摆!” “就是啊!拿点带 劲的出来呗!我们都没兴致打了!” 黑袍冷冷一哼,一股浑厚冷冽的鬼气带着强劲得罡风从体内一涌而出,往整个场上覆盖而去。 绝对性压制的力量荡得众魂心头一震! 江复庭倒还好,那黑袍哼声的瞬间,他就快速的用浊气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至于能力稍微差点的鬼魂,魂体瞬间薄弱了不少,半息也撑不住。还没开始,就灰溜溜的下去了。 场上众魂在他的压制下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叫嚣的最厉害的人恨不得此刻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这个大人平时话说的少了,时之长久,这群自以为是的蝼蚁还真当他这头大象死了,可以任意践踏了。 黑袍宽大的帽子虽然遮住了他的脸颊,但依然能感受到他探查全场时的不屑与睥睨。 直到下面的鬼魂在他阴鸷的气场下开始三三两两的发抖,他才满意的再次开口,只是语气里的不快相当明显。 “你们里面有的是人修混进来的,有的是修了过百年的鬼,你们当中有些应该知道,数亿万年前,天地一分为二,此为太初时期。” 这些东西江复庭也知道,白唐给的那本《道法万千》里有看到过。 但黑袍接下来说的,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但你们可知道,太初之前,天地混浊一片,是为洪元。”黑袍说到这的时候口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向往和臣服的激动。 “天无天,地无地,生灵万物俱无,那时候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切都是烟波浩渺。” 他说这话时,一直栖身于角落里的白唐倏然抬头,水光潋滟的眼眸凝起一阵冷冽。 黑袍的话像是带着魔性,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场上的人就像是听一个道法高深的长者说道一样认真,所有鬼魂眼睛都不眨一下 。 “混浊之中,过了数亿年,孕育了一株青莲,叶五片,开花二十四瓣,万年后结成莲子。” “莲子皲裂,青莲与叶皆石化,形为神器,内含无上亘古之力和混浊之气,此为天地诞生来最初神器,力量无穷尽也。” 黑袍情绪格外激动,心潮澎湃,他说话声如擂鼓震震,一波又一波的从角斗场中间往外扩散。 他说完生怕别人不信,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得强调手里的东西:“而此物!就是那神器!” 如雷贯耳的声音回荡在角斗场里。 黑袍的话说得确实特别打动人心,甚至在场不少的鬼魂里都被他点起一腔热血和想要争夺的**。 稍微理性点的,眸子里的欲 火燃烧了一阵就熄灭了下去。 要这神器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他怎么还会舍得拿出来当彩头? 这么罕见的旷世宝贝自己藏严实点都来不及,还拿出来给别人看? 就怕只是徒有其名吧! 哪怕真是太初之前的东西,至于是真的有料还是块破石头,也未可知啊! 有的觉得彩头不值当的鬼魂,陆续自行跳下角斗台。 但江复庭的目光可以说是在场所有鬼魂里最坚定的一个,因为从刚才开始他胸口里掩藏已久的东西就一直在颤动,差点连压都压不回去。 看样子 上次在那破屋子里的那道士说这东西和力量是世界之始,一点也没错。 黑袍手上的肯定就是这神器剩下的碎块。 他回头看向角斗台角落里的白唐,白唐似乎方才察觉到他的视线,移开目光看向他。 对方眼里让他坚持的意思相当明显。 黑袍手里的铁块并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即便他手里的是真的。 显然他是只知道这个东西,也不清楚有无作用和使用之法。 若是假的,就只当自己在这训练一场。 十分钟过后,那些不愿意为了这种不知根知底的东西去赌上自己性命的,全都陆陆续续下台,里面也不乏少数的道行比较强横的魂魄。 像他们这种存在越是长久的,越是小心翼翼的惜命。 此刻台上已经少了近半的鬼魂,原本江复庭身边还挤得密不透风的,这会都能空出回旋的余地了。 黑袍收起手上的东西,幽然得在角斗台中间转了一圈,朗声一喝:“角斗!开始!” 话音刚落,角斗台上如暗夜侵袭,不断地冒出黑色能量的光圈,只有为数不多的人间修士,能量的颜色各异的,在一片黑暗里反倒格外扎眼了。 一开始就是乱斗,大部分人都是从边上的人下手,逮谁打谁。 江复庭轻巧的躲着周边乱七八糟的攻击,还有不少是从远处误打过来的。 这会鱼龙混杂的,什么等级的鬼都有,他根本没有盲目出手的打算。 只是单纯的避招,除非有近身的魂魄,是鬼就一招打散,是人就给对方留半条命。 几个回合下来,场上的数量再次被清理掉三分之一,活动的空间也稍微变大了,向他攻击过来的招式也开始比先前凌厉。 也就是现在,他可以稍微热身一下了。 他的目光一凌,一改之前不断回躲的状态,只要朝他出手的,他尽数反击回去。 有几个盯他已久,将他当猴戏耍的小鬼这才发现,原来被当成猴戏耍的是他们! 不少羞怒交加的恶鬼,气势陡然暴涨朝着他全力冲来。 底下围观的群众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模样,也有现在就开始当场压赌注的。 冥币在这种地方并不值钱,有宝的一般都压宝,没有宝的就赌自己身上的零件,舌头,胳膊,腿,脚,或者干脆把自己的魂体压出去。 角斗台上有多热闹,台下就有多热闹。 白唐气定神闲得站在角落里,丝毫没有因为台上暗处开始有强劲的对上盯上自己的师弟而紧张,只是目光时不时的游离到角斗台中间的擎天石柱上。 江复庭连着快速解决掉几个碍事的鬼,剩下就近的几个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惹的茬,混到远处去找别的好欺负的下手了。 他一时半会反而还落得清闲,除非距离远点的几个不长眼的,又挑衅上他。 乱斗的时候人数清的很快,这会场上的人数连开始时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江复庭感觉这次自己的表现比上次好,主要一个就是经过上次的训练,他的精神力扩充的很快,持久性提高不少。 还有一点就是这一次角斗场上魂魄的总体素质没有上一次的来的强。 fpzw ------------ 第五百九十六章:众矢之的 现在台上剩下的这些鬼魂和人修都是在各自领域里或多或少有一方占领之地的,各自都比较谨慎,不会随意出手。 除非对自己绝对的自信,能碾压剩下的人,才会贸然大张声势的有所行动。 不然只会引起边上的去同时围攻那一个。 即便这次的挑战者和上次的那批比起来,实力差了不少,但江复庭在这些鬼魂里的实力依旧算不上拔尖。 按照刚刚他们比拼时展现出来的力量估算,他这次能坚持留到五十个数量里,都已经算不错了。 靠硬打获得彩头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必须趋利避害,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才有一线可能。 说得好听点,叫足智多谋,说得难听点,就是暗戳戳抢人家人头。 而且得一招毙命! 江复庭本身速度上的天赋就比较好,再加上魂体没有了身体的桎梏,便形如鬼魅。 浊气的杀伤力和破坏力本身就强悍无比,只要抓住对方猝不及防的时机,一剑戳稳,境界差的不是太过分,对方基本都能因此丧失战斗力。 手段虽然稍微有点阴,但这一乱斗下来,他身上所消耗的浊气并不多,精神力也还很充盈。 角斗台上的数量不知不觉就剩下五十个,这五十个里面江复庭无疑是最弱的。 其他鬼魂没有哪一个境界不比他高的,强一点的越两阶的都有,而且都是稳扎稳打的实力,不是靠宝贝或者偏门方法硬拔上来的境界。 空旷的角斗台上渐渐有了点剑拔弩张的气势。 到了这个时候,剩下的那些鬼魂已不屑于压制自己真正的实力了,一个个释放着自己能量的威压,但凡出现一个稍微弱一点的,就会被周边的人迅速给歼灭。 江复庭冷眼打量着周遭的氛围,对他来说展现和不展现的结果都一样,境界上是最低的,还不如再给自己稍微保留点底。 他依旧在小心的压制,但离他近的几个鬼魂,已经察觉到了他这边的异样,解决掉不远处的一个鬼后,几人就将目标快速的转移到了他身上! 数道阴冷又狂暴的气息从周围同时朝他挤压过来。 在境界悬殊不算太大的情况下,单个力量上的威压还算尚可,但现在近十道不同的力量同时叠加在一起,犹如一个混乱的搅拌机,能将站在中间的魂体撕碎。 前面几个都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碾压而下场的。 角落里的白唐眸色凝重了不少,他神情专注的看着台上的黑影,片刻也不敢分心。 在绝对的压制下,需要更为强劲的力量反压回去! 江复庭抬眸,乌沉淡漠的瞳孔里皆是汹涌的冷意,刚刚在体内积蓄已久的浊气终于有机会得到了释放。 亘古又苍老的气息无形之间倏然 覆盖了全场。 刚刚还挑衅着他的几个恶鬼顿时面色一变! 台下的观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复庭力量的扩散仅仅控制在了台上,他们只看到台上的挑战者反应迟钝了下。 不知道是被制约的,还是被震惊的。 但境界悬殊的关系,威压上的制约持续不了太久就被打破,可依旧给江复庭争取到了足够的机会。 他气势一凝,手里聚起灰色的长剑,对着率先攻向他的鬼魂挥去。 一招烟灭! 这一剑,是全力一击,毫无保留的,不然以现在对手的实力,抓着机会就会被翻盘。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江复庭就顺手将刚刚缠绕在自己周围的几个恶鬼解决掉了。 这个时候台下观众的吸引力全都被聚集在了江复庭这边看似如鱼得水的打压上。 没有人注意到擎天石柱突然亮了一下,黑袍的身影再次隐隐从石柱里浮现出来。 不远处更强横一点的恶鬼似乎察觉到了这里能量波动的异样和特殊,全都朝江复庭这边冲过来。 稍微凑得近点的,似乎是闻到了他力量独特的味道,一双双阴冷得目光里开始涌出狂热的贪婪! 频繁的攻势让江复庭开始有些招架不住,节节后退。 当他看到围绕着自己的群鬼,眼里疯狂的炙热和欲望时,他的脸色变了变。 不好! 浊气的力量是可怕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同时也会让贪婪之人露出争抢的邪念。 正常攻击时他还能收着点气息,但放威压时,他还不能完全控制好,大概是安逸的太久他自己都忘了,几个月前的那个破道士都掩不住想要拥有这个力量的欲望。 更何况是眼前这些贪得无厌的恶鬼。 台上的战况一时间有些混乱,几乎所有得恶鬼都朝着江复庭飘了过来,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修不知道什么情况,也跟风加入抢唐僧肉的大军。 白唐虽然一直警惕的留心着江复庭的状态,但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打算,只是单纯的观察着台上的状况。 他面色如常的捏了捏手指,随性靠在台边,微挑的眼尾有意无意的在浮现出来的黑袍上扫过,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江复庭边躲边回击的同时,也在心里飞速的盘算着。 他刚刚抽空和白唐对视了一眼,对方眼眸和平时一样,淡淡然的,没有让他收手,也没有怪他得意忘形忘了分寸,但也没有指导他后面到底要怎么做。 只是放任他自由发挥。 前方忽然袭来的凌冽一击,他侧身一闪,横剑直接往四周平扫过去! 正前方的恶鬼顿时在他眼前灰飞烟灭,顺手带上几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他冷冷得注视着还朝着他前赴后继的群鬼,这会就算是自由发 挥,也发挥不到哪去了。 现在的情势是水深火热,他身上的力量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江复庭蹙眉观察着四周,开始思索如何从这里面脱身。 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他胸口出好不容易被按压下去的异样,再次涌动起来。 那个铁块像是要苏醒了一般,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异样的灼热和刺痛顺着他的心脏沿着他的血管燃烧着。 头顶上方那片死气沉沉已久得天空,忽然风起云涌,云海剧烈翻滚。 黑色的妖风声如万鬼同哭,顷刻间卷起了千丈高的沙海,如十万军马从远处滚滚而来。 角斗场的所有鬼魂都被这惊天的异象给震了震。 江复庭只觉得胸口像是有千万把火刀在炙烤着,他咬牙死死得抵抗着烧心强横的力量,手里紧捏着灰剑,魂魄的气息在心口铁块的异动下削弱的特别快! 趁着其他鬼魂的注意力都被这天地异象吸引着的时候,他的黑眸在群鬼中间一扫! 就是现在! 他抓着群鬼之间短暂的空隙,滑步闪身,如游鱼般灵巧又迅速的从台上溜了下去。 白唐刚刚就感受到了他灵魂上的异样,但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双生印再厉害也不可能精确到对方到底遭受了什么攻击。 直到看到江复庭此刻非常虚弱的魂体,以及魂体里无法压制的躁动,他才意识到出问题了。 他片刻不等的抬手,先将他的气息和外界隔绝掉,然后用自己的鬼气安抚他。 等了几秒江复庭的魂魄稍微凝实了点,他才开口:“你身上的气息到底怎么回事?” 清亮的声音里透着少有的冷意。 江复庭的胸口处还烧得有些厉害,疼得他不敢乱动,但又怕白唐太担心,兀自强撑着,只是声音里的虚弱怎么也掩盖不了。 “那个铁块······唔!”他被胸口突然暴走的能量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要醒了。” 他说着目光情不自禁看向了中间那个盘浮着游龙的石柱,黑袍的身影还悬浮在空中,他深邃的瞳孔紧盯着对方手里的铁块。 原本寂寂无闻的铁块,同样开始涌动着暴戾的灰色力量。 他甚至可以看到那只从黑袍里稍稍露出来的干枯手掌激动的在颤抖。 江复庭从刚刚胸口产生异动的时候,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牵引感,他那会就察觉到了是石柱那边传来的,果然应该是两个碎块之间相互感应到了什么。 也就在他们两人同时窥探着他手里的东西时,那个黑袍似乎发现了他从台上溜下来,忽然将头扭过来对向他们这边! 白唐心里一沉,若有所思的捏紧江复庭的胳膊,轻飘飘的语气却是冰凉的杀意:“他察觉到你了。” 江复庭捏 了捏拳,白唐浅淡的声音还飘在耳边:“这就意味着,他知道你身上的力量可以激发这个东西,这个家伙。” “留不得。” 他淡然的说完最后三个字,江复庭就发现搭在自己胳膊上的触感突然消失了。 天空里的黑云随着黑袍手心里铁块的力量翻滚得更加剧烈,每一次的涌动都像是惊涛骇浪一般,风声鹤唳嘶鸣。 脆弱不堪的大地再次开始了久违得震动,空间像是要承受不住破碎了一般,不停地抖动。 “天无天,地无地。”黑袍魔怔得回念着刚刚诉说过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敞开嗓子桀桀大笑。 “青莲自洪元诞生于混浊,重生自然也要诞生于混浊!” 在场所有的鬼魂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能量间无形散发出来的古老威压让众鬼无法不恐惧,力量薄弱得已经膝下臣服。 江复庭紧盯着黑袍的方向,死死克制着体内铁块得得动荡。 正在这时,“轰!”从半空中传来一声剧烈的撕裂声。 (本章完) ------------ 第五百九十七章:空间如何裂缝? 这个声音就像是大地崩裂了,从万丈深处的巨渊里爆发出来的声响! 江复庭只觉得连带着周遭所有一切都开始剧烈颤动,脚下的大地在左右摇晃,周身的空间在上下震动,世界就像一块豆腐随时随地都要分崩离析。 紧接着他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了一股巨大又难以抵抗的吸力,他定了定神,抬起头的瞬间,骇然得睁大了眼睛。 原本正常的空间,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的黑暗和虚无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从头顶上方压在了这片地域的每一个角落上。 这片地界的空间本来就脆弱不堪,在加上刚刚铁块一下子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彻底的不堪重负,崩塌掉了。 这就是空间裂缝! 从白唐在他身后消失,到裂缝出现,也就仅仅两三秒的时间,在场的大部分鬼魂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 等裂缝出现的时候,滔天的吸力倾泻而出,瞬息间,在场的无数魂魄被这无形又庞大的力量拉扯了进去。 江复庭饶是再镇定,看到那些数以万计漫天飞舞而无法抵抗的魂魄也有些头皮发麻。 就在他寻找白唐时,就看到半空中那个正想躲避空间撕裂的黑袍被一道极速掠来的白色身影给阻拦住了! “想走?”白唐虽然戴着面具,但光听声音都能感觉到他阴恻恻的笑。 黑袍捏紧了手里的铁块,他看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实力,但想着江复庭的实力也就这样,眼前这个人又能强到哪去? 他自负的笑道:“你就是那个小家伙的同伴吧?就凭你也想拦我?我还正愁找个机会找你们呢!这下正好,你们自己白白送上门了!” 白唐没兴趣跟他多说废话,漫不经心地望了眼上方碎裂的空间,口子裂得相当大,之前空间也裂过几次,但从没有像现在这么严重过。 “啧!” 麻烦。 黑袍没听出他语气里嫌弃的意味。 白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咧了咧,便不再多拖一秒时间,毕竟他耗得住,他好不容易收到得小师弟耗不住啊! 他抬了抬手,浑厚无尽的力量如大海,从他体内翻卷而出。 力量里的凉意,就像是一场磅礴的大雨浇灌在了这片地界上,洗刷了所有的纷纷扰扰,就连那铁块里的威压都隐隐有了反被压制的趋势。 毕竟不像江复庭体内的东西被完全激活过,对白唐来说就跟还没发育成熟的奶娃差不多。 场上所有的鬼魂在这短暂的时刻,还来不及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身上被压制着的威压一下子减轻了。 离空间裂缝稍微远点的,马不停蹄得往别的地方疯逃。 江复庭在闻到白唐散过来的气息时,只觉得清爽又舒适的凉意渗进他的意识,安抚着他被灼烧着的疼痛。 胸口一直悸动着被牵引的感觉,终于被阻断掉,他如释重负地缓了一口气。 黑袍手里的铁块再次变成了一块废铁,任他怎么催动都像一块破石头毫无动静。 白唐笑眯眯的看着他,提醒道:“看够了没?”他说着伸出白皙的手掌,理所当然道:“别强求了,朋友!” “劝你一句,强扭的瓜不甜,乖乖交出来吧!” 黑袍再次看向眼前的白衣青年时,眼里流淌着浓浓 的恐惧,他不甘心地抓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不甘示弱得瞪着他:“谁跟你是朋友!” 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凭什么拱手相让! 他之前以为是没有什么用才会送出去,可现在! 那双阴沉又充满畏惧的目光里在看向头顶上方的裂缝时,闪过一丝浓浓得歹意。 他再次抖动着身体诡异的大笑起来。 江复庭躲在台边,听着他的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他的视线紧锁在黑袍上,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踏实。 果然!下一秒,黑袍忽然抬起手,抓着手里的铁块,猛地往空间裂缝里丢进去! “你找死!”白唐突然一声大喝! 震震的声音有如气浪顿时覆盖了这片地界,下面正在逃跑的生灵,被他吓得腿一软,连路都跑不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又匆匆忙忙地爬起来继续逃。 黑袍被他的一喝震得神情发滞。 白唐趁着他回不过神的片刻,拽起他跟扔垃圾一样把他往裂缝里面丢去,黑袍甚至还来不及呼喊就消失在裂缝里面。 被黑袍丢进去的那个铁块,还在裂缝的边缘顽强的抗争着。 两股庞大的力量在边缘“呲呲”得交锋出炽热的火花,白唐沉吟了下,目光一顶,便朝着和裂缝斗得如火如荼的铁块冲过去。 江复庭被白唐身影飞掠的方向,惊得从台下一同飘上去,“白唐!” 白唐听见他的声音也是回头一吓:“你上来干什么?凑人头?” 江复庭:“······” 他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甩脸走人。 他忍了忍,沉声道:“这个东西和我体内的有感应,如果催动体内的东西,或许可以激发它的力量,借着爆发的力量就可以摆脱空间的吸力。” 白唐顿了顿,藏在面具下的眉毛不爽得揪在一起:“哦~你就为了勾引那个铁块,不惜催动自己体内的炸弹?” 说完,用酸溜溜的语气补充:“您是有多爱慕那个铁块呀!” 江复庭:“?” 白唐把他身上的弱点捏得死死的,知道这家伙哪方面脸皮薄,哪个地方一点就炸,炸完之后甩脸走人。 他就安心去裂缝边上拿铁块,这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啊! 然后他正暗自洋洋得意的时候,发现本该炸毛的人并没有炸毛。 江复庭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白唐是故意这样说,也知道他的目的,那些劝说的话如鲠在喉。 最后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上去太危险。” 白唐被他的认真关怀噎了一下,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扯了扯。 他敛起自己有些紊乱的心思,戳了戳他的胸口,关心的话非要说得满不在乎的:“哦,你催动这个就不危险。” 话刚说完,上方的空间再次一阵剧烈得震荡,不久前才听过的熟悉轰鸣再次响起。 江复庭抬头,发现那道空间的裂缝的口子似乎变得更大了! 里面的虚无无边无际的望不到底,好像什么都没有,被卷进去的生灵似乎在顷刻间被碾为了齑粉,不复存在! 它就像是一个永远都填不尽的无底洞,亦或是一个巨大的怪物,盯着这片天地想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白唐的脸色在裂缝变大的瞬间,变了变 这样程度的空间裂缝已经不可能自行愈合了,以往空间动荡时,只是崩塌了个小口子,空间再次活动的时候,会自行合并回去。 他也根本不需要管,但现在他即便不想上去都得上去。 十九年前,他之所以拼命在众神之战里活下来,就是为了整顿天地,恢复原样。 现在天地又有动荡,他自然有义务去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守下来的世界! 江复庭只感觉到自己天灵盖处一阵凉意倾泻而下,他整个人极速下坠,落在地面上。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白唐宛若流星冲向了空间裂缝的边上,比先前更浓烈的一股浩然之气从头顶上方铺天盖地的扩散开来。 他紧绷着神经,发现白唐没有离空间裂缝太近的时候,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发现白唐不是单纯的想要去拿铁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 这会角斗场的鬼魂已经不多了,能跑得都已经跑光了,该被吸走得东西都已经被吸走,就连边上的石头,建筑全都被吸得干干净净的。 放眼望去,格外的萧条和荒凉,比光秃秃的沙漠看起来还干净。 沙漠好歹还有沙子。 也就只有中间那根直冲云霄的石柱仍旧屹立在那里,巍然不动。 他紧张的盯着白唐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攥着,空间的吸力已经完全被白唐的力量阻挡住。 两股浩瀚的力量形成巨大的光幕相互对峙着,但谁也不清楚,究竟那边更胜一筹。 江复庭不确定白唐到底能坚持多久,但破裂的空间似乎隐隐有要愈合的趋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过了一小会,那个裂缝似乎确实稍微小了点。 他心里一直替白唐捏着一把汗,面具下那张清冷俊秀的面庞这会格外的苍白。 反倒是当事人还是不急不躁的,白唐歪了歪有点发僵的脖子,在裂缝缩小的时候,慢慢往裂缝的边缘靠近。 动作看起来是挺无所谓的,但是那根弦却一直不着痕迹的紧绷着,等裂缝稍微修复了点,准备去抓那个铁块。 白唐定了定神,累是累了点,但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江复庭本来以为白唐撑不了太久,但十来分钟过去了,那道白色的身影还悠然得悬在空中抗衡着! 他的背影看似单薄,浑厚的力量却仿佛滔滔不竭,永无穷尽一般! 随着裂缝在肉眼可见的慢慢合并,他心里对白唐能力的认知也愈发的骇然,一遍遍的在他印象里刷新。 他又有些庆幸的松了口气,只要白唐性命无忧,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片刻钟后,头顶上的空间被修补了大半,白唐终于涌上了一阵吃力和疲惫,他看了看上方的裂缝和隐隐开始往后退的铁块。 大致的估摸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应该够把这个空间给补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被空间裂缝桎梏已久的铁块,终于有摆脱吸力的趋势,似乎要回落下来。 江复庭做好准备出手,盯着铁块的动向。 几秒后铁块彻底的挣脱了空间吸力的束缚,他身形一动,正好掠到半空中时,另一道强横的气息陡然从一旁袭来! 江复庭瞄向朝他们极速飞来的身影,整个人冷得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凝结。 fpzw ------------ 第五百九十八章:渔翁得利! 那个恶鬼明显是在一旁的角落里伺机埋伏了很久,转眼间,便径直朝着那个即将落下的铁块冲过去。 “操!居然还有人敢截老子的胡!”白唐在另一股陌生气息冒出来的瞬间就察觉到,气得破口大叫:“江复庭!给老子拦两招!” “我知道!”不用他提醒,江复庭在察觉到那身影飞掠的方向时,就已经紧随其后。 他手上迅速凝聚起灰色的小球,对着那个身影抛过去! 灰球快飞至那身影后背的瞬间,那道身影反应迅猛得察觉到,他倏然回头,轻松化解掉,抬手一点,更为强横的鬼气化为黑色闪电朝他劈来! 速度之快,与真闪电无异,眨眼间便落在地面上,江复庭狼狈地躲避掉,闪电所及之处,是近百米的焦土! 这个家伙刚才肯定也在角斗台下看他们的比拼! 像他这样程度的强者,根本不屑于去和弱者浪费时间去进行无聊的比赛降低他们引以为傲的身份。 所以不管有没有这个空间裂缝,这个恶鬼都会挑选时间出来抢这个碎块。 碎块在谁手上,他就会咬谁! 江复庭根据他的出招,粗略的估计了下他的实力,回过身就对着白唐大声提醒:“这家伙至少是炼魂期的!” 他刚刚说完就感觉到那身影回过头,狠厉得眼眸正死死得盯着他,那人抬手一挥,又是一道黑色闪电劈下! 白唐自然听到江复庭的声音,也听到后面的动静,内心气得把那个半路截胡的恶鬼祖宗十八代骂了遍。 他现在正在补空间抽不开手,否则重新撕裂就前功尽弃了。 心里刚冒着冷汗骂完,那道比较强横的气息已经飞掠到他的身旁。 “滚!”白唐一声暴喝,浑厚的气势如黄河巨浪滚滚而出。 那个恶鬼却无半点退却之意,狂傲的笑着:“你以为我和黑袍那个垃圾一样吗?” 他说完就直接朝着铁块抓去。 白唐:“······”呵!这哪只是炼魂期啊,都是煅体期了啊! 同一时间江复庭的身形再次爆射而出,但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有高他四阶而且离铁块近在咫尺的恶鬼快。 耳边的罡风宛如无数把尖刀从身上穿透过。 就在他行到一半的时候,恶鬼已经突破了白唐屏障,牢牢抓住了那个铁块。 白唐已经做好临时撤手的准备,就在他力量停止输出的一瞬,那个被抓住的铁块开始猛地震动,嗡鸣声似乎能将这片天地翻山覆海。 江复庭的胸口再次燃烧起熊熊的大火,跟这狂暴的力量附和着共鸣。 恐怖的威压再次笼罩在这片天地的上空,好不容易修复了一半的裂缝似乎要再次崩裂。 白唐的眼皮跳了跳,再来一次他想修也没这精 力啊! 然后裂缝是不会听话的,打死都不可能的! 他前脚这么想,后脚裂缝处就传来“咔咔”的巨响。 “白唐!”江复庭捂着胸口隐忍着剧烈的疼痛,急切的呼唤着上方的白色背影。 白唐这回没有再逞强,往后退了些许,只是那双桃花眼一脸幽怨得盯着那个恶鬼。 那个恶鬼仿若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也不知道裂缝重新开裂,他的所有神智都像是被手里的铁块所掌控,狂热又痴迷。 “这个神器是我的了!神器是我的了!”他激动得喃喃着,越说越大声。 神器表示自己有被这个事逼冒犯到······ 威压散发之后的同时,毁灭性的力量在无形之中猛然炸开。 江复庭作为一个经常用浊气打架的人,对这个气息再熟悉不过,整个人瞬间在这样浩瀚的力量下涌起一阵寒栗。 白唐也在顷刻间感受到这充满危险的气息,他眯了下眼眸,正在考虑怎么压制这个神器的时候,又一道黑影飞掠上来。 白唐看向飞掠上来的江复庭感觉自己要被他气死:“你又上来干嘛?嫌我事不够多?” 江复庭的手仍然紧捂着胸口,声音虽然虚弱,但还撑着一股独有的寡淡和傲气:“我想到个办法。” 他说完不等给白唐解释,趁着神器的力量还在激活,空间撕裂的不算太多,嗖一下闪到了恶鬼的身后。 那个恶鬼还如痴如醉的沉浸在铁块里,像是被困在了神器的幻境。 江复庭勾了勾嘴角,狭长的眼尾因为笑意而有些上扬,只是这个笑透着森森的冷意。 他抬起脚,校准好裂缝的位置,然后在恶鬼屁股上用力一踹。 一道黑色的流星从空中一划而过,消失在裂缝里。 刚刚还一触即发的氛围,就这么悄无声息得被强行结束了。 白唐愣了愣,被能量余波带起的风吹得他一脸凌乱。 个败家的!这神器他不想要,但我想要啊! 于是,裂缝里又多了一个还来不及反应,就死在空间里的大号恶鬼,顺带周围天地里的恐怖能量也消失殆尽。 神器表示自己再次被冒犯到,大招还没憋完,就这么嗝屁了? 江复庭看着裂缝里的虚无,那个铁块果然进了裂缝后,和他身上的联系也被断得干干净净。 他闭目稍微调整了下,将身上的不适稍微驱散掉。 睁开眼的时候,边上那双直勾勾看着他的目光就差拿胶水贴在他身上。 江复庭自动忽略了白唐眼神里的怨念和暴走间的隐忍,只当他是赞赏。 什么神器不神器的,他不希望白唐再像刚才冒多余的风险,他知道白唐想要那个神器,他也知道白唐拿那个神器就是为了他体内的不定时炸弹 。 但是他觉得他这样一个人,让白唐这种确确实实有本事的大佬为他冒风险真的不值当。 沉甸甸的,他也担不起。 还是现在这样的解决方式好,简单粗暴,虽然称不上一劳永逸,但好歹算清静了。 江复庭微微转过身,云淡风轻的留给白唐一个笔直的背影。 深藏功与名······ 说实话,白唐确实被他这波操作给惊呆了,学霸的脑回路果然很神奇,不是他能理解的。 而且这家伙明明看出来自己是想要那神器碎块啊? 要是不要的话,一开始就让那碎块自己自甘堕落进裂缝了,他何必多此一举想办法去取回来······ 按照他对江复庭智商的了解来看,他肯定是知道自己的意图,知道自己意图还这样干,肯定就是故意的。 至于为什么故意的,白唐想着想着似乎猜到了什么,望着那个见过无数次和记忆里能完全重合起来的修长身躯,心里突然涌起苦涩。 感觉人虚弱的时候,似乎特别容易多愁善感,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紧紧闭了下眼,驱散掉占据他脑海的画面。 再睁眼时,又恢复成了那个放荡不羁,不知所谓的模样,脑子里也只剩下想要勒死他的想法。 但碍于那个不觉自己有错还一身凌然的人又是自己收进来的徒弟加师弟,他也下不了手。 江复庭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回过头的时候白唐又稍微压榨了下自己的劳动力,将空间修复到可控制的范围,飘下来的时候也有点风一吹就要被刮走的趋势。 他神色紧张的将白唐从头到尾打探了遍,还好带着面具,对方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担心:“你怎么样?” 白唐像面条一样晃了晃自己的魂魄,睨了他一眼,不着边际的疲惫开口:“感觉身体被掏空。” 江复庭:“······” 他觉得白唐有些地方真的很厉害,总是能成功掐掉自己难得腾起的关怀情绪。 他默不吭声的率先大步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白唐刚刚晃晃悠悠的样子,似乎比他还虚,只好又放慢脚步。 结果后背就被反应迟钝的人结结实实的撞上了。 “你怎么又不走了?”白唐慵懒的声音里还透了一丝恼意,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江复庭抬头望天,随处扯来一个话题:“空间裂缝剩下的怎么办?” 白唐是真的有点累了,声音又虚又低:“剩的不多,过段时日它自己会合上。” 江复庭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又后退两步,撤到他边上搀扶着他。 白唐作为一向牛逼哄哄,看着温和实则心高气傲的人,突然被人搀着有种被人挂了面子,撑不住脸皮的感觉。 他快速抽回自 己的手,对他摆了摆:“没事,我是谁,这点小事情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不至于连路都不会走。” 江复庭在他强硬得语气下只能松开,注意力却一直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他下一秒出什么事了。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强横的人就算身体被掏空,动动手指头也能比他厉害。 至少白唐瞬移着带他回家,还是一眨眼的事情。 江复庭魂魄归体,那种虚弱像潮水从他的脑海里迸发出来,席卷他的四肢百骸。 他强撑着发沉的眼皮,边上的人已经累得倒头就睡,他伸出手指试探性的推了一下白唐肩膀。 白唐纹丝不动的,似乎是睡得特别沉。 他稍微凑近了点,静静地注视着白唐的睡颜。 白唐的五官是眉清目秀的,精致又不张扬,特别温和,不像他自己那么充满攻击性。 微挑的眼尾常年漾着浅淡的红晕,每次睡醒朦胧的时候眼里泛着水光,看着散漫随性,却又不自觉勾人。 只是那双陷入沉睡的眉毛一直轻微拧着,像是在传递睡眠中的人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他又将指尖放在眉心上按了按,借此看看能不能驱散梦中人的愁苦。 (本章完) ------------ 第五百九十九章:自作主张?后果自负 江复庭的指腹很凉,但白唐的身体更凉,冰得就像从寒窑里拖出的一个死人。 他按了有一分钟,身体沉得像是从头到脚灌了铅,手酸软的实在使不上劲,白唐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 随后他才安心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下去。 大概是这次真的太过劳累,两个人中午回来的直接睡到第二天的上午。 意识半梦半醒时,江复庭闻到了从外面飘进来的烟火气,耳朵里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喧嚣。 熟悉又令人安心,让人有种还活着的真实感。 在这些熟悉味道的刺激下,大脑恢复正常的运转,他猛的睁开眼睛,看了下时间,果然隔了一天了。 显示屏上还有三个未接来电,全都是林子青的! 一个是昨晚,还有两个早上才打过。 江复庭淡淡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人,思考要不要毁一下约,把和王思离的见面推迟到下个礼拜。 只是白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苏醒了。 白唐撑着惺忪的睡眼,半眯的眼还透着浓浓的困意,软绵的说话声还带着一丝的不快:“不睡觉看我干嘛?” 江复庭收回目光,看着手机上未接来电的名字,征求他的意见:“王思离的见面要不要推迟?” “随你便吧!”白唐不咸不淡的扔下这么一句,卷着怀里的被子翻了个身。 江复庭皱起眉,克制着情绪里的不高兴,尽量保持语气平稳:“你如果问题不大,我就照常约她下午过来。” 白唐眼皮都懒得掀一下,顺势还把头埋进被子里,闷着声音轻描淡写的扔下一句:“你觉得好就行。” 一大清早什么毛病! 江复庭隐约觉得可能跟昨天的事情有关系,一把扯过他的被子,想要弄清楚。 结果被子刚掀开,又被白唐用力拽回去,往头上一闷:“老子怕冷!” 怕冷逗谁呢? 江复庭听着他莫名其妙蛮不讲理的话,心里的火气也快按不住,他尽量沉着气强调一遍,话到嘴边音量却不自觉提高了点:“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如果没恢复,我就延迟。” 白唐窝在被子,漫不经心的说:“你不是自己挺能做主的吗?还来征求我意见,自己决定就行了。” 怪腔怪调的语气,每个字眼都跟刺一样,往江复庭的胸口上扎。 他听得格外不舒服,心里却十分确定就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在闹情绪。 事出有因,擅自做主确实是自己理亏。 何况按现在的情况来看,白唐并不打算理解自己这个‘因‘。 空气里忽然静谧了一下,仿佛时间都停止流动。 江复庭又坐回到床上,揪了下他被子,正色道:“当时情势紧急,来不及多想。” 白唐 死裹着被子,不愿撒手,幽幽的回道:“昨天谁跟我说想到了办法。” 江复庭被揭穿后尴尬了一下,揪被子的动作默了默,凤眼里促狭的光一闪而过。 他保持淡定,无可奈何地如实说,“你那会力量耗了不少,神器已经快激活,继续下去风险太大。” “我自己心里有数,你非得掺上一脚!不就是区区神器,以我的本事还怕压不回去?”白唐愤懑得终于愿意多说几个字,撑着自己傲然的气势刻意强调。 他说归这么说,但江复庭依旧记得那个碎块能量暴动时,白唐眼里骤然闪过意想不到的震惊。 “你要没补空间,我还信你。你补了那么久空间,白唐。”他说话越来越低沉,像是在隐忍什么:“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赌。” 紧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白唐不是不知道,他气的也不是这个。 而是这小子明知道那个铁块可能有把他体内东西弄出来的办法,结果他自己毫不犹豫得踹进去,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那块要坏不坏的鬼域之地是保住了,但他自己活生生把自己希望踹没了,留着个体内的不定时炸弹,重点是他踹完以后还很骄傲? 白唐这么一想更气了,这小子难道从头到尾就没有多仔细一点考虑他自个的未来吗? “哦,所以你就拿自己未来的性命去赌。”他毫无起伏的说,声音沉闷寡淡,听起来特别疏远。 “我没有赌。”江复庭解释:“我提前猜到,碎块进裂缝就会切断联系。” 白唐感觉他说话就是故意在回避重点,想要就此简单掀过。但是白唐怎么可能会依从,毕竟这事不是小事情。 他终于掀开被子,坐起来,清澈透亮得桃花眼凝着几分锐利:“我说的是你的未来!如果哪一天,你胸口里的东西自己激活了怎么办?它的力量如果彻底苏醒,如果它想要摆脱你对它的制约?” 他越说越盛气凌然,语气跟着有些咄咄逼人:“猜得再糟糕点,如果它还想取而代之,控制你的身体吞噬你的灵魂,你怎么办?” 江复庭一直端正着坐姿,恭恭敬敬得洗耳恭听着。 他面色如常,只是在白唐说完之后,微挑起下巴。 下颚骨到脖子的线条清晰硬朗,外面洒进来的微光在他的脸颊上勾勒出淡淡的银色光晕,连带整个人气质都酝上了一层不可一世的冷傲。 那双深玄的眼眸带着一丝坚定:“那时候我已经变强了。我自己压得住。” 白唐愣了愣,一脸被屎堵住的表情。这家伙哪来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和骄傲? 他以为变强就是嘴上说说的事情?见自己修炼的比别人快就飘了,修炼的速度能不能撑到那个铁块突然爆发都不一定,他 正要张嘴回怼。 江复庭见机进一步补充,“若来不及,你天天说我是你师弟加徒弟的,压榨的也不少。” 他一本正经得学着白唐平时的厚颜无耻,继续道:“罩一下也不为过。” 白唐:“……”一脸不可置信得瞪着他,感觉怒气值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甚至下一秒就能开花。 他都忘了这小子向来胆大包天,所以坑一下自己这个师兄算什么? 白唐被他的三言两语搅和得差点忘记自己一开始是因为什么生气的了。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脑子里那根线拉回来,但毕竟被强行溜了一圈弯,眉眼间的气恼最终还是消散了不少,他吁了一口气,眼里不禁涌起浅淡的沧桑。 “能力越大,知道的越多,肩负的就越重。” 说话的时候只剩下无奈的妥协,他又一转念,对边上的人摆起长辈的谱来:“你算下来才刚十九岁,现在还是祖国的花朵呢,才刚开花,想什么结果的事?” “有些事情还没到你肩负的时候,你急了也没用,等到了你肩负的时候,想卸都卸不掉。” 江复庭斟酌了他的话,思考了一通,知道白唐这是变相的说服自己,但他还是觉得他这样的选择没有错。 他的世界观没白唐那么大,只求对身边的人无愧于心。 “恩。”江复庭不再争辩,听话得应着。 白唐已经从他的面无表情得到了,下次还犯的结果。 江复庭张张嘴,白唐猜到后面就是要说,我保证我知道这类的话,他也听得够够了,率先道:“但你以后绝对再不能犯这样的错,我是认真的。” “只要你能顾及自己的安全,我就不犯。”江复庭讨价还价。 白唐有种自己权威被挑战的感觉,端起架子抬头教育他,“我跟你说,面对你的师兄加师父,你这个态度。” 他还没叭叭完,江复庭非常严肃的打断他:“我也是认真的。” 他说这句的时候比刚才的白唐强势多了。 白唐怔了一下,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瞳孔里仿佛暗藏着巨兽,要将他吞进去一般。 白唐不自在的瞥开视线,懒散得靠在床垫上,他实在是拗不过这个小屁孩了。 随后,他满不在乎的保证:“你放心,我肯定比你要惜自己的命。” 毕竟他们两人的命现在绑在一块,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也比以前谨小慎微多了。 江复庭从他的眼神里端详着这话的正假,毕竟白唐一看就和他不是一类人,舍弃小我,成就大我,他昨天不才干这样的事么。 不过看白唐似乎确实没有说谎,他才稍微放了心。 从小到大自己的交心朋友也就这么一个,难能可贵,所以也视若珍宝。 白唐 没再理会他这会什么心思,敲了敲床头柜,“你就让你那朋友下午过来吧。” “你已经恢复好了?”江复庭又悉心确认了一下。 白唐对他翻了个大白眼:“我只是耗力过渡而已,又没受伤,搞得跟坐月子一样,还休整一个星期。我跟你讲,等你到了我这个境界,光是吐纳之间···” 江复庭不再听他的胡言乱语,拿起手机给林子青回电话。 林子青等江复庭的回信等到翘首以盼,电话打通的时候,他的话语里满是急切。 江复庭和白唐吃完午饭并没有多久,楼下就已经有人在敲门了,他留白唐收拾一下二楼,自己下去开门。 林子青的精气神看起来比上次好很多,之前应该是学习顾人两头忙,硬是把自己的身体当鹰来熬。 哪怕再年轻体壮的人也承不住这么长时间的消耗,现在王思离出院了,他肩上的负担也卸了大半。 王思离大概也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这次再见面的时候,林子青眼里多了不少复杂的神色,又有些不好诉说的意味深明。 前段时间见江复庭的时候,就觉着有什么不一样了,看来是真的。 这种筒子楼的楼梯都很狭窄,而且又特别黑,光基本都照不到这,江复庭和白唐夜晚不需要灯也能看见,也没注意去维护楼梯里的灯。 他在前面领着路,本来想照顾一下女生,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 (本章完) ------------ 第六百章:来日方长? “咔!”手指利落的按下去,然而楼道里依旧乌漆嘛黑的。 江复庭一顿,所幸走前面他们也看不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他淡然回过头,友好提醒,“有点黑,小心点。” 然后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一会真得提醒白唐去修一下了。 林子青上次来过一次这个巷子,但也只是远远坐在巷子口那的古董街。 这种地方从外面看进来古风古韵,似乎挺有格调,但是进了巷子以后才会发现,这片区域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古朴。 老是真的老,旧也是真的旧。 走进来光闻着这里的空气,挨家挨户与市区天壤不同的气息,都深深让人有种和城市错开的感觉,完全想不到会是一个城市里的。 就连破也是真的破。 林子青小心扶着王思离,怕她摔着了,他抬头看着走在上方的颀长背影,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像是早就融入了这样的环境。 他是没想到江复庭这种含着金钥匙长大,又挑剔的人就这么泰然的接受了这样的地方。 江复庭领到二楼就没有再上去,因为白唐不愿意让他们进自己房间…… 平时吃饭的餐桌已经被简单的收拾好,但看起来依旧简陋又寒碜。 他淡然如常的给他们拉出放在桌子下的长凳,“坐。” 林子青有些不自在的坐下,他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不然也不会喜欢上王思离,只是真的完全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还是有点不习惯。 也实在无法把王思离嘴里描述的神乎其神的人,和此刻毫无形象软趴在桌上的白唐重合起来。 但也知道看人不能看外表的道理,他有礼貌的笑了笑,“好久不见。” 林子青既然选择来了,江复庭也没打算掩藏什么。 他勾了勾手指,浊气化为丝线从橱柜上拿了几个未开封的矿泉水。 这两个月虽然没有接单,但全靠白唐训练的好,他力量的控制已经非常精妙,普通生活用品的重量都能端得住。 不过懒也传染了······ 林子青来的时候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各种可能发生的画面全都脑补过,但还不如现实的一眼来得更有冲击力。 他愣了愣,随后就平复下心里的讶异,接过瓶子,打开的那瓶先递给王思离:“谢谢。” 江复庭留意到一直沉默寡言的女生,坐下来问道:“她还没好吗?” 林子青叹道:“算好多了吧,人格融合的很成功,只要没有太大的刺激和意外,坚持吃药,不会那么容易复发,只是······” 他说着,神色温柔的抚了下她的头发:“说话还得要一段时间。” 江复庭捕捉到他的动作,好像已经没有接触问题:“她的心结已经 放下了?” 他浅淡的笑了笑:“算是吧,至于以前的事情,来日方长嘛。” 林子青现在也不能完全琢磨清楚王思离的心思,只知道这个女生对他是全心全意的信赖。 对他来说,这样也就足够了。 白唐听着他真心实意又无欲无求的话,之前因为江复庭那件事情的倒刺稍微消了点。 他坐直了身子,收起手机,伸出白皙的手正要去抓王思离的手腕,却被女生戒备得躲了一下。 白唐另一只手杵着脑袋,不以为意得开口:“不会还记着我敲你一脑袋的事吧?” 王思离没有说话,默默抬头正对上男人看似亲近却包罗万象的眼睛。 她咬了咬唇,扣弄着手指。 白唐对待这样的人也没有急躁,弯着眉眼,他身上的暖意不比春日的阳光少,“是你要来找我的,你男朋友钱都给了,你又怕了,他那钱不就白白进我口袋了。” 王思离顿了顿,纠结半晌,内心天人交战一番,终于伸出手。 以前身上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时,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但自从身上有了特殊的变化,上次在医院看到江复庭她就有种强烈的压迫感,眼前这人的眼睛更是充满了穿透力。 她只感觉到心底所有的东西瞬间被洞穿的体无完肤,无处可藏。 力量上的悬殊让她对这人升起本能的惧意。 白唐捻着她的手腕,提醒了下:“我的力量会与你的完全相斥,稍微忍耐下。” 说完还不等王思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有一缕鬼气涌出,在她的经脉里飞扫而过。 林子青还以为王思离要承受多大的苦楚,结果他刚紧张兮兮得绷起神经,白唐就已经收回手了。 王思离顶多感觉到身体一阵过电般的疼。 江复庭都没来得及看清他检查的速度,就看到白唐转回头嘚瑟的对他挑眉。 林子青不清楚这两人眼神之间的互动,生怕有什么问题连忙问:“怎么样,会对她身体有伤害吗?” 白唐眼里的异样转瞬即逝,但心里却丢入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轻溅起水花。 之前跟王休交手过,凭气息判断确实和王休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出了昨天那个黑袍手里铁块被驱动时的画面,不太成熟的想法慢慢成形。 白唐想问题的时候嘴角还保持着浅淡有礼的弧度,林子青看着他的笑而不语有点心慌,自觉得将糟糕的念头率先对号入座。 “她不会真的?”林子青剩下的话不敢说完,脸上的惶惶不安却溢于言表。 江复庭见林子青吓成这样,稍微有点于心不忍,戳了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开始出神的人。 白唐被他一个 手指揪了回来,故作高深莫测的沉吟了一下,缓缓说:“没什么伤害。” 林子青不解得看着他。 白唐端起架子,对江复庭挥了下手。 江复庭心领神会,该配合的捧场配合到底,于是惜字如金的解释:“她身上是极阳之气。” 林子青面色凝重认真听讲,等着他后面的话。 江复庭:“······”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 等待的三人:“???” 这就没了? 白唐:“!!!”他就知道奢望这小屁孩嘴里多蹦几个字是他太天真。 重点是江复庭刚才接受眼神的时候,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 白唐睨了眼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徒弟,不慌不忙的开口:“寻常人等,阴阳相横,八脉未开,只要肩上三火不熄,平时不作恶,家有过世之人,事事应尽,则一世安宁,想见鬼也难。” “只是她的父亲,本就枉死,又突生变故,日夜缠身,时之已久,影响了她身上的阴阳平衡。巧得是她父亲身上的是阳气,与她极为契合,导致她身体彻底变化,八脉全开。” “既然不会影响身体,是不是就不用管了?”林子青听他那么说,在心里悬了一个多月的担忧终于可以放下。 “身体是不会影响,要不要管就不一定了。”白唐悠然喝了一口水,慢慢说道。 林子青被白唐这吞吞吐吐的说话磨得有些急不可耐:“白先生不妨直说。” 他越是急,白唐越是悠然,他翘起一只脚踩在长凳上,身体重心压在膝盖上,坐的舒服点了才开口: “我说得通俗易懂一点,极阴极阳世间罕有,出现了就是宝贝。换句话说就是大补品。” 他说到这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江复庭,似乎意有所指:“极阴之体于鬼是唐僧肉,易招鬼,人人畏之。极阳之体于人而言亦是大补,鬼敬而远之。” “既然不招鬼,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吧?”林子青思量了下,问得小心翼翼的。 江复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看到白唐有意无意咧出一抹嘲讽的笑,只是笑得又淡又轻佻,很快又收起来。 想到了些过往的云烟,白唐指尖轻轻扣着桌面,语气讥讽的叹道:“少年,你还是太天真了。邪念这种东西不分人鬼的。” “兴许久居阳光的人,知道阳光的炽热,反而更加贪心呢。” 林子青愣了愣,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有所指,只是他实在想象不出来,人难道会跟鬼一样为了吸走对方的力量,还吃人? 江复庭在白唐说完话的第一反应就想到那个被屠尽的村子。 他对白唐的话表示赞同,补充道:“人心险恶,若是真为她好,不得不防。” 林子青被两个人说得 有些心慌慌,好像下一秒王思离就会被人发现掳走一样,他满脸愁容得拧着眉:“那怎么办,她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王思离看他满心因自己慌乱的样子,抓住他的手,示意让他安心。 她的手一直都是暖暖的,如同外面的日光,林子青被捏住的时候,热流从他的掌心淌进心房。 他放松下来时,就像冰块在手里融化了一样。 白唐的手指还在桌子上敲,他杵着下巴,冥思苦想着什么,脑子里斟酌了半天。 他先前没有想到,不过就算想到了也没有机会,可现在这个机会亲自送上门来了。 昨天看到两个碎块之间的相互感应刚好给了他一个参考,宁秋雨拥有那个力量的同时,动向和状态被长生派时时监控着。 那她身上肯定有东西和长生派有所联系,这种牵扯目前是单向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个力量。 王思离的力量是来自王休的,只是王休太过于微不足道,根本没引起长生派的注意力。 那么他们有没有机会,反过来利用这个力量牵制的关系,摸到长生派的底细呢? 只要王思离能足够强大掌控自己的一切,那力量上的监控和制衡是不是能完全颠倒过来! (本章完) ------------ 第六百零一章:不是说好再也不收徒? 白唐心里千丝万缕的杂线整理得愈发清晰,方才眼里还有些微的迷雾没一会就散开了,露出那双清明的眸子。 隔了小片刻,江复庭终于听到桌子被指尖敲得“咚”“咚”的声音停下来。 他知道是白唐琢磨出什么东西了,而且认认真真费心了那么久,必定跟他们也有牵连。 三人视线情不自禁停留在他的身上,白唐扭了扭僵硬的身子,指着江复庭说:“像他一样入门修炼,能控制自己的气息不被人察觉即可。” 林子青和王思离的视线再次聚焦到江复庭身上。 江复庭对上他们询问的表情,迟疑着点头,心想:白唐这是要给他收师妹? 白唐一眼洞穿他的想法,深沉的表情落入他的眼里,变成因为再也享不了师门独宠,因此黯然神伤。 于是他内心莫名有种报复回去的畅快,昨天积累到今天上午的郁结就这么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江复庭假装没看到他莫名其妙的愉悦,对着坐在前面的两人释放一小部分身体力量的气息。 浊气的威压过于强横,哪怕是一点点,屋子里都有种一股浓烈的压抑,连林子青这样的普通人都能感觉到。 那是来自血液和灵魂里想要低头的气息,还带着浑浊不堪渐死渐灭的味道。 江复庭又飞快将自己的气息收起来,看向眼波隐隐有些震撼的王思离:“就是这样。” 林子青面上无波,心里却涌起了惊涛骇浪,刚刚那股气息突然袭来的时候,他的心里是畏惧到发怵,后背绷得瞬间汗湿。 往日看过无数次的那双黑眸,忽然再也无法直视,只要对上就能感觉到无形死寂的压力。 王思离拉了下林子青的衣角,少女看向他时,面庞充满了挣扎。 江复庭和白唐并不着急等他们的答案,江复庭往白唐边上稍微靠了下,用眼神询问:真收徒? 白唐眨了眨桃花眼,满脸轻佻:可爱又漂亮的小师妹你不喜欢么? 江复庭这会怎么也摸不出白唐的用意,但是碍于女生的前程考虑,女孩子走这条路要承担的压力应该更大吧。 他皱了皱眉:那她日后也要跟我一样? 就在他们眉来眼去的时候,那边的林子青已经和王思离商讨清楚。 林子青清了下嗓子,视死如归的样子像是马上就要面临披荆斩棘,“我跟她想好了,她愿意去尝试一下,以后什么风险都一起面对!” 白唐神色淡淡,“有这决心是好的。不过话说前头,我收徒是不可能。” 林子青已经豁出去的脸僵硬了一下,“你刚才不是说?” 白唐继续温笑道,“我这辈子也就收这么一个徒弟,而且我的徒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江复庭不明深意的看着他 ,感觉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然后他慢慢从白唐焉儿坏,焉儿坏的熟悉笑容里,明白过来什么。 果不其然,他后一句继续道,“要真是诚心想学,就跟学校一样,按学费来收。” 白唐说着毫不避讳的掰着手指头开始算,嘴里嘀嘀咕咕,“我修的毕竟不是阳气,跨专业教学还是很累人的,一个月一堂课,一学年12堂课,一堂一万二,学时是一个下午,一年就是……” 他没算过来,偷偷摸摸看了江复庭一眼,江复庭非常娴熟得接过他的话,“一共十四万四千。” 林子青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人,但还是犹豫了下,不过他犹豫的不是钱,而是一个月一堂课。 他拧着眉,总觉得课量也太少了,能有用么。 江复庭看穿了他的想法,他已经见识过白唐的能力,不是普通的厉害能形容的,空间都能修补的人就算扔到那些所谓的门派里都能被人敬仰。 他愿意教他们就已经是纡尊降贵了。 从这个价值上来讲,江复庭还是很站着白唐这边的:“她能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白唐授课的内容,就很天赋异禀。完成不了,上再多也是浪费时间。” 林子青不了解修道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他断不出是非。 和江复庭因误会偶有不合,但也不妨碍他在自己心里的靠谱,何况…… 他看了眼边上略带希冀的王思离,哪怕是一线希望他都要一试。 “好!那就麻烦白老师了。”林子青直接改口,尊敬得说。 白唐对于他这么会来事的性子还是挺满意的,至少比江复庭这个目无尊长的木头好多了。 然后该转账的转账,确定好每个月过来的时间,白唐又画了一个符,说是符其实是一个可以移动的小型阵法,下到符纸里,暂时性的可以阻挡王思离身上的气息,就是撑不了太久,符纸遇水就失效。 江复庭这次离开白唐家以后,就彻底投入了高强度的学习氛围里。 春季不知不觉就顺着时间的脚背漫过去了,高三的这些人甚至还来不及品尝春意的味道,来不及品尝芬芳。 他们只记得低头的时候还是冬天,看不尽的题海,再抬头的时候,头顶上的太阳明晃晃的有些刺眼,晒在脸上有了灼热的刺痛。 已经是早上只需要披一件秋季校服的外套,中午就可以脱下来,露出夏季校服的日子。 三模在一个礼拜前就风风火火的结束,班级里甚至都没有人再去议论一个礼拜前的考试,所有人连头都不愿意抬一下。 像是遗忘了一般,明明一个礼拜前的考试却仿佛早到上个月一样。 班级里相互嬉闹吵吵嚷嚷得轻松氛围,久远到如同上个世纪,和现在紧迫的蓄势待发形成鲜明的 对比。 江复庭挤出空闲时间,望了眼窗外干净澄澈到一片云都没有的蓝天,双耳被周围“唰唰!”得做题声包裹。 外面吹来带着点热度的风,伴着浓浓的青草味。 他闭上眼睛,暖风扫过他狭长的眼尾,铺满了教室每一处罅隙。 是夏天来了。 时间背负着沉甸甸的压力还在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六月,阳光是稻草的颜色,一大片金灿灿,洒在这群血气方刚的青少年身上,动辄就让他们汗如雨下。 在江复庭的身上并看不出时间与温度的痕迹,他依旧清冷,白皙精致的脸上覆着常年不化的冰雪。 坐在他周围的同学不自觉就有种被降温的神清气爽。 恩,纯天然的中央空调! 离高考还有五天的时候,老梁的脚步像是将他们这三年的学习生涯全部的装压上,又沉又缓。 他带着不舍的感怀走进教室,脸上的愁容多了几分伤春悲秋,一个教理科的突然比语文老师还感性。 有些苍老的目光里波光粼粼的,微微泛红的眼角诉说着他此时的克制,那道脚步声在走到讲台中间时就停下。 下面刷题的学生们还在埋头拼命的在题海里厮杀的你死我活,原本以为会和以往一样,老梁走进来的时候继续老妈子的碎叨,他们继续左耳进右耳出的刷题。 可想象中的熟悉声音并没有出现,他们似乎预感到即将到来的什么,不约而同的纷纷放下手中的笔。 教室里落笔的声音有轻有重,接二连三的回荡在气氛紧迫的教室。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接连几个月长期奋战下的疲惫之色,可眸里亮不敢松懈的奕奕神采。 江复庭停下手里正在书写的动作,同样勾起下巴,看着讲台上的中年男人。 这几个月来明明每日都能见着的老梁,却仿佛好久没有见到了一样,所有的精力都在日复一日的紧张复习里。 没有人注意到身边人的变化,对他的印象仿佛还停留在上个学期。 老梁看起来似乎一下老了很多,脸上的皱纹褶子更深了,和三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感觉边上的同学好像一下子又长高了几公分,前桌后脑勺都能挡住一小部分黑板了。 女生的长发一下子长了很多,这段时间忙得没空去修头发,他的刘海都已经爬过了眉毛,再长点都能盖住眼睛。 复习的这段日子就像成了一大片空白,突然就从寒假跳到了临高考前,他们什么都来不及感受,也来不及看,居然就走到了高中生涯的最尾端。 甚至没有人能记清楚上一次跟同学敞怀聊天是什么时候。 教室里忽然波动起一种说不明的惆怅和离别的悲伤,老梁眼眶里的酸胀更加明显,他受宠若惊的 讪笑着,“你们都这样看我干嘛?” 他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高三,最早的那一批估计孩子都有现在这届学生那么大了,但是没到这个时候,离别的情绪总是无法适应。 他就站在这个校园里看着这些人,带着懵懂又无知的向往走进这里,三年后又亲手送他们走向更加璀璨夺目的远方。 下面的学生还在盯着他。老梁的情绪差点没崩住,嘴角情不自禁一抽,眼里的水光差点溢出,他又深又缓的吐了一口气。 阳光侧面洒进来,映着他有些苍老的半边身影,往日的严厉不复存在,鬓角眉宇都慈祥了不少。 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缓缓说,“能教的不能教的,这三年全都尽数给你们了。现在冲也冲了,拼也拼了,具体吸收得怎么样,五天之后就是检验你们这三年成果的时候。只要你们这几个月一个个都竭尽全力,不负自己这几年青春的一腔热血,日后回忆这段时光,你们也没有遗憾。” (本章完) ------------ 第六百零二章:未来,就要来了 底下坐着的学生突然听得特别认真,老梁之前不少酝酿好的话,一下子在脑子里打成了死结,临时起意的全都是缅怀,到嘴边的鼓励下一秒又理不清思绪了。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这些已经在青春期尾巴的小孩,情绪依旧敏感,易激动易感性,说得多了又怕影响他们的高考状态。 转而换成尽可能轻松的样子,他对着他们笑笑:“现在嘛!也该稍微放松一下,绷得太紧也不好,最后几天该休息的好好休息,好好吃,好好睡,争取高考前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没必要多贪恋这两天,影响自己的身体,得不偿失。听到没有?” “听——到——了——”下面一群迎合声有气无力的,俨然一副被迫营业的样子。 这三年走过最长的套路就是老梁的路,谁当真谁就是傻子。 然而老梁说放松就是真的放松了,这些学生发现从这天开始,每日在他们头顶压得喘不过气的作业量忽然就变少了。 他们兴奋解脱的同时,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 这段时间江复庭天天在学校早出晚归的,三模之后白唐哪也没去,他发现自己低估了高三最后的课业量。 林锦一直想去打探自家儿子高考后的志愿归宿,但看着江复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好几斤,站在一边就能感觉到高考沉闷的压力,那些话就一直迟迟来不及问出口。 这是几个月以来,江复庭难得晚饭后,没有匆匆忙忙得回自己房间,而是在客厅小憩了片刻才回屋子。 林锦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可以撬自家儿子嘴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回到自己房间没坐片刻,只是看了下手机回了几条白唐东拉西扯的短信,桌上因为特殊待遇专门给他找的最后一套卷子还没来得及翻开,敲门声突然响起了。 也就只有林锦了,他长这么大以来,江朝如果不是要事,就没找过自己几次。 “妈,进来吧。”他收起手机,装模作样的翻开卷子,假装自己还在忙。 林锦是个眼尖的人,自家儿子是真忙还是假忙她还是分得清楚的,她迫不及待推开门的时候,刚好抓住了江复庭翻开卷子的动作,卷子书写过的地方墨都干到不能再干了。 儿子脸上的认真表情明显还是才开始读题。 她亲切又柔和得笑着走进去,蹑手蹑脚的将手里煲得汤放在他桌边:“这个是妈刚刚煲得,你赶紧趁热喝,红枣,银耳,莲子,还有百合!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吃得太腻,这个味道清清甜甜的!” 听着林锦满怀期待的声音,江复庭放下手里的笔,心里有种淡淡的歉疚。 他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应该煲了很久,莲子都是软绵的了,单薄的甜味从舌 尖弥漫开,品到心口却反而感觉有点发苦了。 “恩,好喝。”他捏着勺子多喝了两口。 余光瞥见欲言又止的林锦,猜到她想说什么。 林锦话到嘴边又有些紧张,硬是满含慈爱的笑到江复庭喝完了这碗汤,直到实在没有再坐下去干扰自家儿子学习的理由了,才忐忑的开口。 她先是关怀的问两句:“你最近学习情况怎么样?都挺好的吧,我们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压力不要太大。该放松的时候放松一下,张弛有度才能有更好的发挥。” 江复庭放下手里的碗,面对林锦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柔软了下:“我挺好的,学习进度也没问题。” “那就好。”林锦平时一个话题脑洞量不亚于白唐的人,此时此刻却哑火了,她心里藏着事,感觉拉什么借口都显得不自在。 她思来想去,还不如直接敞开问,本来也就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之前的事情让她心里头一直扎着根刺,总觉得儿子不知不觉哪里不一样了,让她一直防备着放不下心。 怕心里的期望会落空,她倒还好,就是老江那边一直是对儿子重负所托的。 “对了,你高考志愿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她小心切入话题,观察着儿子脸上的变化: “你爸那边还是跟以前一个想法,成绩要是稳定的话,继续上丰泽大学,选个经济管理,能直博就直博,或者想出去再深造领个MBA再回来也行,以后他也能安心把公司托付给你。” 林锦的话是意料之中的,从商的家庭后辈走的路子差不多都这样,如果放在以往,江复庭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只是现在,全都不一样了。 “我去长都大学,文学史专业。”他直截了当的说,也没再吊胃口。 吊得够久了,这种事情又不是拖下去,他们就忘了,不问了,当做什么都不会发生,事情也不会停止在这里一直不前进。 林锦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你一个学理科的,怎么无端端的去学文学了?妈一直知道你喜欢物理,你要是去报力学,去报天文,妈还都能理解。” “可这文学史······”她被江复庭截然不同的选项弄得思绪错乱,难以理解:“你怎么好好的想到学这个?这学了,你能有什么用?那你以后工作怎么办?还有,家里公司这边……” “我不会去公司的。”江复庭无情得打断了她的话,手指藏在桌底下紧紧攥着,有些发白。 “你怎么!”林锦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悬了那么久的担忧在这一刻被印证,她的心情瞬间跌入了最谷底。 她情绪有些激动:“不是!你上个学期不是还老想着进公司的事情吗,你还老问呢,你不会这学期复习 傻掉了吧!而且长都大学哪有丰泽大学好啊,师资资源都不及人家!” “你这无端端的,怎么就!” “不是无端端的。”江复庭的回答里藏着说不出的愧疚,他保持着冷静的口气证明自己是深思熟虑的:“那时的事情只是和同学相关。我从没想过进家里的公司。” 他再怎么做亲和,说到后面声音还是有点冷,像是要把自己和家里的产业一刀切得一干二净,半点不愿沾染,连一丁点多余的希冀都没给身边的人留。 他知道这是父母大半辈子的心血,只是以后再也无法走普通人这条正常的路,与其藕断丝连的牵扯不清,倒不如现在说清楚了。 不然半推半就地接受,自己日后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无心管辖,只会白白把父母这大半生的心血全给糟践了。 ?那时更说不清楚,也抬不起头。 林锦听着他决断到有些不近人情的话语,愣了愣,神色一阵黯然。 她感觉脚底有些虚浮,但自己又不是不开明的家长,只是人生几十年她的道路也算顺畅,她想的要的,安排计划的东西,在她恪守律己的执行下,全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会却像是撞了块石头,这石头还不小,撞得她脑子有点发晕。 她咬了咬唇,“那你学了文史之后,以后做什么工作?这专业能有什么前途,出来找的工作工资也不高。爸妈也不可能这辈子都守着你,要哪天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妈!” 江复庭及时打断了她令人不舒服的话,他不快得提醒,“您又扯远了。” “须臾几十年,一晃就过了,一点都不远。”林锦像是跟他较上劲,非说不可,“我现在想想二十年前的事,都觉得才发生在耳根边一样。” 江复庭坐正了些,感觉前面刚喝完的汤消化够了,林锦的话又给他堵上。 林锦不死心得在他耳边继续劝,“还有啊,按照你爸那规规矩矩的刻板性子,你如果不去家里的公司,他什么都不会留给你。” “你难道就甘心你这辈子,就这么高起低落的?”她说着想要抓住江复庭的手,却又跟触电了一样,缩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你手怎么这么凉啊!” 转念一想还以为房间开空调了,她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中间,“你这也没开空调啊?” 江复庭眼里的异样稍纵即逝,他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将桌上已经空了一会的碗往林锦那边推了点,有点赶人的意味。 “我没事,您别多想。” 但牵扯到自家儿子的身体健康问题,林锦的惊慌和关怀收都收不住,她直接霸道的抓过他的双手,两只手都捂了一下。 “怎么都这么凉?! 儿子,你身体没不舒服吧?这大夏天的,你手怎么跟个冰块似的!”她说着还特意伸手去探江复庭的额头。 江复庭微皱着眉,后仰避了避,“我真没事。这段时间学习太紧张,放松两天就好。” 林锦担心他是出于图省事隐瞒什么,不放心的又问一遍,“真没事?” 即便知道她是好意,江复庭也被问得没了耐心,他无奈的压着脾气唤道:“妈!” 儿子的叫声把她从有些凌乱的情绪里拉了回来,想起自己来儿子房间的目的,想到两个人打了几十年才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到时候要拱手给别人,心里始终都有点不甘心。 她有的时候会享受别人家夸赞自己有个好儿子时的面子,但也确实忧心着儿子难以预料的未来,可她又希望自己儿子能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开开心心的活着。 “那专业的事情……”她非常艰难的再次开口,“你真想清楚了?” (本章完) ------------ 第六百零三章:美梦哪有那么容易做! 江复庭沉了一口气,转过身,搭着林锦的双肩,凝重的神色看得林锦连一丝丝的希望都灭得干干净净。 “妈,我想清楚了,没开玩笑。我也没想过家产,你们需要的也是能将你们研究的技术和产能继续发展下去的人。”这是江复庭一口气对她说过的最长的话。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条路带给我的可能性和后果,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于我最有益的路。” 他的态度,他的话缜密得让林锦难以辩驳,就像他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你以为他是闹小孩子气冲动的时候,以为他糊涂的时候,他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处境。 他早已将自己的一切安排的天衣无缝,打点妥当,连一个小错漏机会也不给你留,你除了被他牵着乖乖走,别无他法。 林锦苦笑了一下,脸上却是多了几分妥协。 “妈。”江复庭难得一直放软,这次他主动捏着女人的手,林锦很注意保养和打扮,脸上不太能看得出年龄,可是手上宅在家里照顾了他十几生活的痕迹却是遮掩不掉的。 指腹和掌心都有茧,手背的皮肤长期在洗涤液的浸泡下,又干又糙。 指节的骨头和肌肉也在长期干活的情况下锻炼得比一般女生的手粗一点,带了几十年的婚戒都勒着手指了,依稀能看到点红印。 他淡淡的说,语气却很坚定:“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守好你们。” 险失双亲的惊心动魄他体验过一次,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儿子都这样说了,林锦能怎么办?林锦也不能怎么办!只是想到老江那边她又为难起来。 儿子也犟,老子也犟,两个都犟,到时候让他们两个自个斗死算了! 被自己儿子这句话感动完之后,林锦终于把这个不可挽回的扎心现实消化掉,内心感慨了一番儿大不中留。 然后将心里乱七八糟的哀伤难过都剔除,她提醒道,“你爸那边我会跟他讲,至于他要不要抽死你,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这会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就是那种我舍不得收拾你,你就等着被罩着我的人收拾吧! 江复庭收回自己冷冰冰的手,默了默,“您拦着点。” 免得您儿子被大义灭亲。 不管结果是不是她想要的,反正至少有了答案了。 哎,自己和老江也算不上多爱钱的人,等老了大不了找个合适的人把股份卖了。 但是老江知道以后估计要气死是真的,她得去备点速效救心丸! 林锦端走桌上的空碗,留给他一个意味深明的笑,带上门走了。 深夜,万籁俱寂。 夏天混着土壤气息的草味,总是特别浓郁,风一刮,那种清新的味道铺得 到处都是。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路灯和有些还在熬夜的住户亮灯点缀着沉寂黑暗的夜晚。 一道瘦高的身影在夜色里,踉跄得来回晃动。 冯宇正式工作才第二年,作为一个公司底层的基层人员,他每天都是暗无天日的加班,应酬,喝酒,每每回到家都已经是深夜了。 他学历还行,只是家境不太好,从小墨守成规的教育下他为人十分死板,明明不会说话,性格却是自恃清高,傲慢无比。 他发现他工作越是努力,越是上进,那些人就越会针对他,给他穿小鞋。 可他就越是不甘心,不甘心到钻牛角尖,每一分每一秒都疯狂的想要把身边的所有人都踩到脚底下去。 所以他就越是拼了命的去干。 “哈哈!”他突然干笑了两下,觉得这个世界格外的可笑。 每走一步都要晃悠一下,脚底像是踩在泥潭里,有点发软,他抬起头看着周边闪着霓虹的高楼大厦,这些璀璨发光的建筑在他眼里晃出一圈又一圈重影。 他一路走一路笑,嫉世愤俗地手指天空:“不公平!这世界根本就不公平!” “什么狗屁!什么知识改变命运!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他一声又一声地骂道。 眼框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妒意的影响,变得赤红。 “你们这些狗仗欺人的东西!”他又愤愤得指着前方的空气,仿佛前面站着一个人一样,然后又戳戳自己的胸膛,脸上因为做着不切实际纸醉金迷的梦,夸张得笑起来。 “等老子将来有钱了!我就弄死你们!你们一天天的!” “啊?”他提高了嗓门叫道:“欺负我是吧!糊弄我!整我!等老子有钱了,我就百倍!千倍!” 他说着说着,赤红得眼神愈发的怨毒,犹如蛰伏在暗处吐着芯子的毒蛇:“全都偿还给你们!!!” “全都还给你们!” 声音因为用力干吼了太久,损到了声带,他喊到后面稍微有点沙哑。 他却借着酒精发泄得意犹未尽,脚下不知哪里冒出一个碎石头,他觉得有些碍眼,提起脚就往前踹。 石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起腔准备再发泄几句,脚下出现一个碎石块,比刚才的大一点。 冯宇抬起脚又是用力一踹,石头飞出,但比之前的大,飞的并不高,砸向了路边的围墙,然后滚进沟缝里去了。 “这什么破路!要摔死老子啊!”他一脸厌弃得低声咒骂。 可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石头却又出现了!又比前面的那块大!只是没有在通往他家的方向。 冯宇站在路口犹豫了一下,这会夏风一吹,脑子里的醉意倒是散了不少。 那块石头待着的路口是通 往他以前大学的那条路上,他眼里还有些迷乱,虽然心里本能的抵触,但那两条腿却是鬼使神差的朝着石头走过去。 地上的石头就像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这次他没有踢,而是蹲下去,捡起来。 冯宇咧着嘴看着手里的石头笑了一下,刚才的暴躁似乎还没发泄够,在心里一直沉积着。 所有的不满,所有的嫉恨都像是这个石头被自己捏在手里,他挥起手也不管前方会有什么东西,有什么扔,闭着眼睛用力扔出去。 石头落地“嗒”“嗒”的滚动声,听起来尤为舒心。 他畅快了不少,并没有转身回家,而是继续往前走。 果然还有,脚下又出现了石块,而且一次比一次大。 他的脸上出现了怪异得兴奋,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满心都被宣泄那一刻的舒爽给取代。 冯宇捡起那个已经有自己拳头大的石头,像刚才一样闭着眼睛往前盲丢。 因为重量的关系,这次石头落地的声音粗了许多,变成“嗑噔!”也没有再多余的滚动。 他愉悦的睁开眼,继续朝前,丝毫没去注意自己扔了的石头消失在哪了。 每扔一次,就跟上了瘾一样,越来越迫不及待的期待着下一块。 他捡到的石头也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直到后面需要用两只手捧,手里的石头深得接近于黑色,他丢出去的时候,“咚!”如同一颗脑袋砸到地上。 冯远第一次产生了说不来的异样,那个声音好像砸在了他的心口上,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猛力抓着他的心脏往外扯。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遗漏了什么,但还是没有留心被自己扔掉的石头去哪了,神色茫然了一阵还在直行。 只是潜意识里的不适,让他的步子不再像前面那么欢欣雀跃,稍稍的慢了下来。 这次石头没有再出现的那么快了,冯宇往前走了一小片刻,夜风透了点冷意“呜呜”得吹着,就像女人在哭,他后背被吹得涌起一阵寒栗。 路灯一会亮一会暗,本身就有点醉,闪了几下,他连前面的东西都看得模糊不清。 但是顺着建筑轮廓和格局,冯宇发现他居然走到了自己大学的校门口。 他忽然又干笑起来,笑容里多了讽刺和不透痕迹的畏意。 学校大门在暗夜的笼罩下变得深沉阴暗,他看着大门口的雕塑,光溜溜的,全身浴着乌沉沉的阴霾一般,看得久了那雕塑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他有一瞬间眼花,以为雕塑的眼珠子转过来在看他。 这个地方虽然是他的母校,但也是他的噩梦,日夜缠绕,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毕业这天,当时还暗发毒誓,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可没想到他工作不到两年,就又 来到这个地方! 他厌恶这个地方的同时又怯畏着,目光隐晦得扫了眼那个封闭着的大门,转身就想要离开。 可这次转头却看到了有片刻没有出现过的石头。 那块石头就被摆在雕塑的边上。 它至少有人的头那么大,黑漆漆得,上面还盖了一层凌乱得类似于棉絮或者海藻的东西。 冯远的脚步顿住了,对石头怪异的兴致和渴望又来了! 哪怕他下意识的不想过去,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危险,可那东西就是有着魔力不断得引着他过去。 戒备瞬间就被脑海里的冲动给击垮,他眼神迷离而狂热,仿佛那已经不是一块石头,而是堆满着黄金的宝箱! 冯远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走到跟前才发现眼里的黄金突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盖着一团杂乱黑线的石块。 从美梦苏醒,他有些失落,失落之余又愤懑起来,连老天爷都要跟他开玩笑!连老天爷都要戏弄他! (本章完) ------------ 第六百零四章:当街横死 他处在满心的怨念里,石头上的黑线却突然缓缓蠕动起来。 冯远仿佛没有看到,思想又被奇怪的情绪给控制,又恨又迷恋。 他再次蹲下了身子,将石头抱起。 这次的石头像灌了水一样重,底下一直淌着又湿又粘稠的液体,冯远的袖子被液体打湿了,他很吃力得要把这个石头抗起来,却发现石头像粘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几次,地上的石头仍旧无动于衷,他就像着了魔,眼眶猩红连残存的理智都没有。 他一次次的尝试,就连手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这个石头终于有反应了。 但不是他搬动的,是石头自己动的,它朝着冯远慢慢翘着,上面盖着的杂乱黑线在往地上滑。 冯远下意识居然觉得,这个石块就像脑袋一样,正在抬头看他! 他被自己心里恐怖的想法吓了一跳,松开了双手,滑下来的黑线却已经顺着刚才的接触缠到了他的手上! 从掌心到手腕都是被勒的颤又黏腻的感觉! “啊!!!”冯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慌慌张张狂甩着手上的东西,黑线却是越缠越紧,更多如同瀑布的线顺着地面往他身上蠕动。 他仓惶得不停后退,脚下踩着软绵的触感,双手被头发一样的黑线缠住,脚下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 他已经分不清那个是石头还是真的头了,只看到那个东西慢慢对着他抬起来。 一双没有眼珠空洞洞的眼眶淌着血的同时,死死盯着他。 越来越长的头发开始缠住他的脚,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只一张嘴,更多的血从嘴里涌出。 “啊啊啊!鬼啊!有鬼!” 冯远剧烈得挣扎着,惊恐地尖叫。 缠住他的头发也越来越多,甚至钻入他的皮肤,真的进入他的身体缠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啊!!啊啊啊啊!!!” 他的尖叫已经分不清楚是害怕还是痛苦。 随着钻入身体的黑色长发越来越多,他的气息也逐渐微弱下去。 高三的教学楼原本正处在突然被放松而有些空落的无所适从里,可他们还来不及体会周边弥漫开来的离别和悲伤,就被一个忽然冒出的新闻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那种无处安放的怅然被更加激烈又劲爆的氛围给取代。 到了课间,江复庭耳边就全都是关于早上头条新闻的繁杂议论,新闻铺天盖地的,几乎占领了所有媒体的头条。 但确实社会影响实在过于恶劣,手段残忍,惨绝人寰! “我跟你们说啊!网上那图片都是马赛克了,而且半真半假,那几个人死的,真的只能用惨无人道来形容!太特么惨了!” “说得好像你亲眼看到过一样!人家媒体好歹有图有证据 ,你就这么一杆子打死说人家,而且每个人少个器官还不够惨啊?” “我也没说全假的。”起头的那个人似乎在摸索着什么东西。 围观一起说话的几个人随后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突然爆发出尖叫,有男有女混杂在一起,格外悚人。 “艹!我特么!好恶心!” “你想死啊!突然给我们看这个图片也不说一声,脑子没屎吧!” “啊!!!好恶心!” “我天!这也太恐怖了!我晚上睡觉要是做噩梦,你明天给我等着!” 还有两个心理素质差的女生,直接吓得滚到教室后面的卫生角处,围着垃圾桶去吐了。 结果,这边特别反常的异动反而吸引了边上更多的同学去看,看完之后没有一个脸色是好的,卫生角的垃圾桶边又加了一个文文弱弱的男生。 实在挤不下去,有的人直接奔出教室冲向卫生间! 素质好点的脸上都是一片惨白,议论声和谩骂声越来越混杂,就像苍蝇一样在教室里嗡嗡作乱。 江复庭忍无可忍,用力按下手中的笔,他寒着一张脸,走向话题中心。 人群包裹着的人隐约察觉到了他有些吓人的气场,三三两两非常自觉得散开,等边上簇拥着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坐在自己位置上身体后转的男生,还在不知所畏的跟后桌高谈阔论,眉飞色舞。 “我跟你讲,我这图片保证是真的!我一发小,他爸就是局里工作的,他一知道有这事,为了探索事情真相,英勇的奉献出了革命精神,打入敌人内部,冒着生死危机从他爸那偷到这图!” 坐在他后面的男生,脸色更加苍白了,眼神躲躲闪闪,坐立难安,不知道是被那图片吓得,还是被江复庭这气场给吓得。 转身说话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后桌一直对他挤眉弄眼,他虽然察觉哪里不对,可说话的同学仿佛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按不住内心的招摇,连那刀子般的视线都感觉不到了。 “他还说了,死的人不止三个,有四个!但是一个个死得都惨了,身上器官全没了!唉~人就跟一张烂皮烂骨头一样堆着!” 他说到这还自我嫌弃了一下,继续道:“那第四个人就是这样被压在最下面!要不是他们警察验尸要搬开看,那压在地上看都看不到!” 他说话声并没有刻意压制,何况那些默默回到自己座位上的人,本身就还很好奇这件事的后续,看似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一个个的全都竖着耳朵在听。 所以他说到这的时候,教室里此起彼伏又小心压制的抽气声,江复庭听得清清楚楚。 他忍无可忍得清了下嗓子,截断他意犹未尽的真相揭露。 说话的男生 这才有些后知后觉,他顿了顿,感受到后背视线上方的寒意,吓得手机都拿不稳,掉在了后桌正好要假装自己看了一页书,翻动的那页纸上。 那页纸翻到一半,被半路空中掉下的手机给生生压了回去,还折出了一个三角形! 后桌有点想要暴走,他的书辛辛苦苦保护了那么久,连纸张尖角上的小翘痕都没有,现在就这么被他前桌给毁了! 他苍白的脸被怒意回了点血色,瞪了前桌一眼! 前桌正抬起头对着江复庭深不可测的眸子,讪讪得笑着。 江复庭却看着他无意间掉落在书上的手机。 里面有一张放大到占满了整个手机的照片,大概是炫耀的情绪还未享够,所以照片展现出来的时候,说话的男生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舍不得退出来。 饶是江复庭在看到那张照片的一瞬间,瞳孔也不由一缩。 也不怪刚才看了照片的那些学生,一个个都是魂不附体,惊慌失措的样子,哪怕是普通的成年人看到都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就像这个学生所说的,死状惨不忍睹,每一具尸体几乎都是被开膛破肚,而且不是一刀切,皮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洞。 尸体的器官全部都被从这样的小洞里掏出来,可是人的器官这么大,洞这么小怎么可能掏得出来呢? 所以这些人的器官几乎都不成型,像是被硬揪出来的,组织,血管,还有那些藕断丝连的神经,如同接连不断的烂泥铺得满地都是。 至于为什么知道地上那些不成形的碎肉是那些人身上的器官,那是他们的身体确实像烂皮烂肉一样,如漏了气的气球,以怪异的方式层层折叠着。 江复庭的脸色有些难看,被他注视着的两个同学瞬间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他们以为这个满身寒意的人要起势叱责他们的时候,江复庭硬是熄掉眼里燃腾的星火,如同他的周身一样清冷。 他淡淡开口,“考前别看这些,影响情绪容易左右考试状态。” 除了那两个人,连带教室里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有些意想不到得愣了愣,意外到就连刚刚图片带给他们的不适感都忘掉了。 他们那刻薄死板,不通情理,平日连话都不愿多说的班长,没有开骂就算了,居然还在耐心劝化。 果然是要毕业了,连班长都不骂人了,想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了。 心思稍微细腻一点的女生,这会是真的有些惆怅得默默垂下头,这样优秀又不苟言笑的班长还有几天就要见不到了。 早知道当初勇敢点,跟班长多说几句话也行啊! 本来是觉得高中三年认真学习,似乎没有遗憾了,可现在这么仔细想想,遗憾好像又挺多。 那些还没来得及告白 ,就要被掐死在自己腹中的爱情。 那些还没来得和最好的伙伴去分享的地方,还没来得及酣畅淋漓的疯狂喧嚣。 哪怕是学校小卖部新出口味的零食,校园一角来不及仔细欣赏的风景。 这些东西在他们的三年时光里匆匆撇过,夏风彻底吹过以后,连点痕迹都不会残留,之后又是新的开始。 忧伤的情绪有如毒雾,一个人沾染一点影响到边上的人,边上的人在往四面八方蔓延,然后整个教室都是。 杨林生立志作为一个不能被情绪左右的人,他伸出胳膊对着那个挺拔的身子晃了晃,“对了,江复庭!我们考完以后班级聚会怎么弄啊?别班的人都商量好地方了,我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咱们班样样第一,总不能最后关头在这种小事上被比下去了吧?” 江复庭确实没有想到这茬,老梁在他自己的伤春悲秋里也没空提醒,于是他默默地将目光看向了班里的文艺委员。 突然被cue的文艺委员一脸懵逼的抬起头:“……” 什么时候安排的任务?他怎么不知道??? 江复庭用他的眼神表示:现在你知道了。 文艺委员一脸幽怨地转过头,看向挑事的杨林生。 杨林生东张西望抓耳挠腮,装作不知情,他还以为这些事情江复庭已经有了什么初步方案呢,谁知道他压根忘了这茬! 江复庭扫了一圈教室里面面相觑的众人,“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文艺委员商量,决定好告诉我就行。” 高三一班的众学生,在高中三年的生涯里,居然赶在了毕业前夕拥有了一次班级活动的自由民主权。 三年的时光都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情,更何况最后的那四天。 高考来了! (本章完) ------------ 第六百零五章:新航 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所有人的万众期待,这两天微博上的热搜都是高考和那个惊为天人的命案霸榜。 命案新闻并没有说具体发生地方,似乎是被刻意掩盖了,只是隐隐有传闻说是某个大学门口,至于是什么大学门口,现在正卡在高考这么关键的地方,怕影响全国一众考生消息压得很死。 江复庭的晨起时间一日既往,但是一醒来他就听到楼下有点兴师动众的声音,一听就是林锦的。 收拾这,收拾那! 他走到楼下的时候,餐厅上堆满了大包小包的便当盒。 江复庭虽然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被林锦这阵仗吓到了,只是考试而已,真的没必要。 他留意到林锦眼眶下的黑眼圈,显然就是为着给他忙这些,一夜都没有好好睡,然后凌晨又起来。 他有些心疼又泛起那种内疚的自责,皱着眉问,“怎么那么多?我也吃不完。” “哎呀,不用挨个吃完。你最近都累得瘦成这样了,考试也耗神耗力,一坐就两个小时,多补补,脑子转得也快一点。” 林锦还在忙里忙外,嘴上却不停解释,“现在又是大夏天,难免燥热影响胃口,我做得多一点,你要好挑,到时候就吃你喜欢吃的就行了,剩下的妈给你解决。” 她越是满心满意得惦记着给自己最好的,江复庭心里就越像被揉得一团皱巴巴的纸,他按住林锦还要打包的盒子,温声道,“我最近胃口挺好,也不挑,这些够了。” 林锦抬头多了点讨好的讨价还价,“那就这最后一盒,到时候司机中午也得吃呢,这种时候考场附近的饭馆肯定不好占座了,不如自己带过去,吃得还干净。” 江复庭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其他意思,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你要等一天?” 林锦知道他的意思,手里的东西已经利落得装好,吩咐了一句让外面的司机帮忙把东西拿出去,然后推搡着江复庭出门。 江复庭走得不情不愿的,在林锦锁上门后,又确认一遍,“妈,你中午给我送完饭就回来,下午我自己打车回来。” “这不行!”林锦当即否决,“这种时候,能不能打到车都不一定!再说了,哪个家长不是等自家孩子等一天的,而且来来回回折腾的我也嫌麻烦,你放心吧,我就坐在车里安心睡觉。” 安心睡觉? 江复庭知道林锦是不可能安心睡觉的,但林锦一脸坚定不移,分明谁不让她去她就跟谁急的样子。 “那你记得休息,不然我考试一直记挂你,我也考不好。”他不着痕迹的威胁道。 林锦一听影响考试,竖三指向天保证,“你放心,我保证一定好好休息!儿子,你可千万别在考试的时候记挂我啊!” “恩。”心里有底,江复庭轻描淡写的应着。 去考场的路上白唐还特地给他打了通电话,这会才七点多,白唐还愿意从睡梦中起来鼓励他,真的已经很良心了。 在林锦眼神奇怪的监视下,江复庭接通了电话,“喂。” “到考场了吗?”白唐还没睡醒,为了能在考前好好鼓励自己师弟,他专门在前一天定了好几个闹钟。 “还没,快了。”江复庭简洁的说道,边上林锦时不时飘来打量的视线,就算没什么,都能搞得他以为自己干什么了一样,他索性别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恩~”白唐有气无力的应着,说的内容也相当敷衍,“在你这个学霸面前,我也没什么特别好说的,反正都是那么叼。” “……”江复庭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电话里头软绵绵的声音还在继续,“反正,你就正常发挥吧,但是要超常发挥我也不介意,考得好点,我这个师父加师兄的也有面子。你不知道,巷子里那些阿姨,叔叔,前两天开始就天天追着问我高考成绩了。” “你说说,都还没考呢,他们就这样,自己也不去了解了解高考进度,就听外面瞎传,非追我屁股后面说人家家的娃都考完了。” 江复庭作为深受巷子里大爷大妈毒害的青少年,轻而易举脑补到了白唐被天天追问的画面,不由勾了下唇角。 但是白唐大概还没清醒,脑子迷迷糊糊,话题越扯越远,他只能强行截断话题,“我知道。我快到了,你继续休息。” “恩~那我睡了,你加油,争取让你师门风光扬名。” “恩。”江复庭挂断电话。 他连自己师门到底何来都不知道,还风光扬名…… 放下手机后,他发现边上的林锦还在看着他似笑非笑… 江复庭板回冷若冰霜的脸。 还没到学校,隔了一条街,就已经能看到前面人山人海,包裹得水泄不通。 车子开不进去,光是人挤进去就有些费力,江复庭在那条街外面就下了车,反正还早,走一走也来得及。 还没到校门口,江复庭从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里看到了老梁费心费力赶熬的指示牌。 他走过去,想着先跟老梁打个招呼,“梁老师。早!” 老梁不知道举牌子举了多久,双手应该是已经发酸,晃晃悠悠的,看到江复庭的时候开心的合不拢嘴。 毕竟这是自己最得意的门生,看着他就像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高考状元一样。 他按着激动的心情,一脸欣慰道,“早!早!快点进去吧,外面人多挤得很。记得别走错考场啊,虽然这些话对你好像没什么用。” 老梁嘿嘿的笑了一下,第一次显得有些憨厚,“看题看仔细,答题 卡别涂错,多检查。” “好,那我进去了。”江复庭并没觉得这些三年里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话有多烦,他就当第一次听一般,认认真真的听着。 周遭人群的喧哗聒噪就像形成了同一波动的音频,被他摒弃在脑后。 他在老梁熠熠生辉的注视下走进了大门。 高考的这三天说快也不快,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考一门少一门,考完之后那些堆积如山的重负像是突然垮塌。 轻松的,空洞的,习惯了日夜奋读,突如其来的自由和解脱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反正有人哭,有人笑,有失意也有黑马,不管结局如何,高中的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班级的聚会安排在考后的第二天。 青春期的少年们,在彻底摆脱了身上的枷锁以后,像是急于向这个世界证明着什么,会喝的不会喝的都凑着那兴致喝两杯。 江复庭就是属于不会喝的,但碍于特殊时刻,一杯敬三年来一直掏心掏肺的老梁,另一杯作为班长感谢三年来这些同学对他脾气的容忍…… 两小杯下去就已经微醺了。 到后面他菜也没怎么碰过,全靠意志力坚守,顺便时不时地看两眼手机。 但碍于他平时就不怎么说话,边上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江复庭本来以为静坐一会,脑子就能清醒了,但他发现他失算了。 那种明明意识很清楚,但思维又不受控制自行天马行空的感觉,让他莫名其妙,而且头又确实昏沉。 他脑子里时不时地蹦出昨晚发生过的画面。 他不出所料的和江朝吵了一架。 江朝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江复庭莫名其妙的决定,相应的,江复庭也不能给一个非常充分又恰当的解释。 两边僵持不下,江朝气得险些就要动手,他花大半辈子竭心竭力打下来的功与名,为得是谁?不就是后辈吗? 结果他的后辈随口一句不干,就打发了!那他们这半辈子的辛苦全都给别人做嫁衣了! 最终在江朝要抄起板子的时候,林锦强行将他拖回房里。 江复庭忽然有些啼笑皆非,高考完后,反而和家里闹翻脸,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大概是晚饭吃到结尾了,耳边的说话声更响了,谈天论地的什么都有。 他烦闷得揉了下太阳穴,结果又听到了那个热搜命案的话题。 “听说那案子之所以放消息说三个死人,好像三个受害者的家属都去认领了,还有一个没人认领。” “死了没人领?这么惨?不会他家里人还不知道他死了吧?” “你不觉得你这个说法更扎心吗?这存在感是有多低。连爸妈都不知道联系他。你看这个事情过去,现在都有一个礼拜了吧!” “你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更惨了。这做人是有多失败。” “我昨天网上搜的时候,有人挖出来消息,说尸体是在长都大学校门口发现的!”说这话的人刻意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江复庭揉太阳穴的动作顿住了。 有女生担惊受怕,“真的假的?我还打算报这个大学,你这样说我都不敢去了,不会死的都是那个学校的学生吧!” “那还不至于,死的都是二十三四的人,不可能那学校的,可能杀人的故意的吧,刚好这个学校出名,就倒上这趟霉了。” “哎呀,你们吃饭好好的讲这话题干嘛,那天看的照片我到现在都还不舒服!” “诶,对了,你们到时候大学都去哪啊?都在本市吗?到时候还能有机会聚一聚。” “哎,我聚不了,我爸已经给我联系了省外的了。你呢?” “还去省外?!我分没飘的话就继续丰泽大学。我肯定得跟上班长的步伐,是吧?班长?” 江复庭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 眼尖的女生注意到他眼尾的红晕,瞳孔里的冷光不在,被促狭的迷离给取代。 “江复庭,你不会喝醉了吧?” 男生像是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马上凑近来,“真的假的啊,他不就喝了两杯吗?” “班长居然也有不擅长的了!” 周围的人勘破了难得的小秘密开始接二连三的起哄。 江复庭本就心烦意乱,正上了点恼意,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将他解救于水深火热。 看见是熟悉的来电人,他便飞速的接起来,同时往包厢外面走。 “怎么出去了?接个电话而已。” “不会是女朋友吧?” “啧!” “啧什么呢,他怎么可能有女朋友!” (本章完) ------------ 第六百零六章:一杯上头 江复庭没去听他们的八卦,走出包厢的时候感觉舒畅不少,人太多的地方哪怕是不喝酒,他待久了也会觉得缺氧。 “小徒弟,考得怎么样,为师来问候你了。”白唐的语气里多几分调侃,高考过后的人嘛,就是要好好放松一下。 他的声音一如融于冰川角下的溪流,温润清凉,脑子的烦闷顿时消解了不少。 江复庭淡淡回道,“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白唐心思敏感得察觉到这人说话态度不太对,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会回还行。 江复庭脑子被酒精冲得有点懵,这会没想太多,“考多少分都一个结果,也没什么好说的。” 白唐已经非常确定这人肯定有问题了,“怎么没什么好说的?那些巷子里的人八卦得都要堵我门了!” 他实在没心思去感受和理解胡同小巷里的那番热闹,脱口道,“那等成绩出来了,再告诉你。” “江复庭。”白唐的声音忽然很认真。 江复庭被他这么一叫,心里突了一下,七上八下的,“怎么?” “你不会真的考翻车了吧?不会连长都大学都上不了了吧?你爸妈是不是要扒你皮?!”白唐说话的语气怪夸张的。 然而他此刻没什么思考能力,完全没想到白唐会诈他,酒意之下浑浑噩噩,想法都有点冲动,因此急于辩解。 “你想多了,不是分的事。”他淡淡得说道,但心里想的却是但也得扒层皮。 “那什么事儿?”白唐见缝插针的问。 江复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也没什么事。” 他的语气轻得有些凉薄,熏着醉意声音也有点飘。 白唐是不会真听信他说话内容的,锲而不舍的追着,“哦,反正你说没事,那肯定有事,你要说有事,那肯定是大事。” 江复庭:“……” 白唐这实话太戳心,他无法反驳。 江复庭没有接他话,感觉这人太了解自己,甚至有种觉得此人无法再留,想分分钟拖出去灭口的冲动。 两边都静了一瞬,电话里的呼吸声绵长又轻缓,像根羽毛莫名就把他心里所有的情绪和戒备安抚的平平稳稳。 江复庭沉了下思绪,有些别扭的开口,“就是志愿的事。” 下面不用他再深入的说,白唐就已经猜到结果了。 江家也不算普通人家,家里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天天精心浇水施肥的,结果这棵漂漂亮亮的树苗说歪就歪了…… 要是哪天再知道他还是跟着封建迷信修什么道法,估计能顺带他的皮一块扒。 “闹得很厉害?”白唐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问,说话都没什么底气了。 毕竟是他亲手把这棵根正苗红的小树苗掰到了奇奇怪怪的道路上。 “还好。”江复庭又捏了下眉心,酒的后劲一直在脑子里作祟,站得久了头有点沉,“我妈没意见,我爸意见比较大。” 白唐回想了下上次在医院的时候见到过一次江朝,那会刚好出事,江朝虽然看着很憔悴,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随意一扫都是惊鸿一瞥,能将所有的假象粉碎彻底,强势又挺厉害的角色。 他正想瞎扯点什么宽慰的话,就听到江复庭有些沉沉的呼吸:“恩?你不舒服啊?” 难道几个月下来的连轴转后劲上来了? “没有。在聚餐。”江复庭刚说完这话,包厢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探出一个刺猬一样的脑袋。 “呀,还在打电话。”刺猬头同学惊讶了一下,眼里八卦之火明明灭灭,正想不动声色慢慢缩回脑袋时。 江复庭叫住他:“我马上好。” “好的!好的!”刺猬头眼里的八卦之火燃烧得更加剧烈,他生怕打扰到什么,触电般的缩回脑袋带上门。 江复庭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他们催了,我先挂了。” “去吧,不能喝就少喝点啊。”白唐像模像样得担任起长辈的身份,叮咛了一嘴。 “恩。”他没再多说就挂了电话,回到包厢,就感觉所有人都瞧着自己,眼神还奇奇怪怪的。 他坐下的时候,被这些暧昧的眼神看得受不了,没忍住问了一嘴:“怎么了?” 杨林生壮着胆子凑过来问:“江复庭,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江复庭给了个何以见得的眼神,懒得回答。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会酒精有点上脸,所以一惯凌厉的眼神传达的不对,还是杨林生喝酒喝得脑子进水了,理解能力严重有问题。 杨林生猛地放下手里的杯子,惊诧得叫:“还真是啊!” 这话一落,周围齐刷刷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升温。 江复庭忍着把他丢出去的冲动,一边头疼还得一边给自己洗清冤屈,可碍于都是同学间最后一次这么整整齐齐的聚在一起吃饭,他也不好发作。 他克制着盘旋在心口翻腾的烦意:“没有,你想多了。” 这话说完,不少女生暗暗松了一口气。 晚饭过后,没有匆匆忙忙的散场,趁着情绪高昂,不少人借着放松继续肆意狂嗨,要去k歌。 有些人的兴致来了,直接当街嗯嗯啊啊的瞎唱,反正看着疯疯癫癫毫无形象,一点都没有了平时好学生的形象。 江复庭实在不想凑这个热闹就谢绝了,他站在酒店门口看了眼时间,十点没到,还挺早。 想回家,这会却又不好回去。 昨天和江朝闹成这样,他也不好意思这会回去在他面前晃悠添堵,免得他看到自己的脸更气了。 江复庭走出 大门,看着来往的车辆和高楼大厦忽然有些发愣。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去的。 要不在小区楼下熬到一两点,避开江朝的时间再上楼。 他思索了半天,也就这个方案比较靠谱。 于是抬脚,调头,准备徒步回去。 夜风还是挺温柔的,像棉絮一样,又软又暖,一层层铺在脸上。 脚底下踩着的也像棉絮,也软软的。 两边的树和建筑跟豆腐一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就差手拉手在他眼前转圈。 江复庭感觉自己没走几步就有点累了,被眼前的东西晃晕了。 走到路口的时候他发现信号灯下站着一个轮廓模糊的人影,人影有点眼熟。 他停下脚步,反正就是不凑近,隔着大老远辨认这身影,他确定自己认错人,走到路口头都不回一下,拐了弯就走了。 于是,白唐就这么眼睁睁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被当成空气忽视掉。 江复庭从路口拐过去还没走几步,便感觉到手腕突然一阵冰凉的触感,他条件反射的猛地一抽手,回过身来一脸戒备得瞪着身后的人。 白唐错愕了一瞬,与那双眼角和颧骨都漾着一圈浅淡红晕的人相视。 漆黑的眸子明明是极力的威胁着他,但瞳孔有些迷离,愣是生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结果两秒之后这人还是这样看着自己。 江复庭只觉得眼前这个穿白衫的身影半生半熟的,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脑子跟着眼睛一块模糊了。 酒意彻底上脑,他想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有事?”他凉薄的问道。 白唐先是被他这疏远的口气搞得神情一滞,还以为他心情不好波及到自己身上,可转念一想,多探了江复庭两眼,感觉不对。 他伸手慢悠悠在江复庭面前晃了两下。 这会江复庭的世界本来就在疯狂转圈,结果面前这个人还伸出手在他眼前转,他差点要重心不稳背过身去。 他不耐的拍掉这人的手,有些愠恼:“你做什么?” 语气是又冷又陌生的。 白唐已经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小屁孩喝多,醉到连人都认不清了! 江复庭醉酒后连站姿都松散下来,不像平常那么刻板,连带整个人的气场都被柔和掉不少,也没有那装模作样的老成了。 就是连人都认不得,他记得回家的路么? 白唐看他瞪完自己后,转身又继续走,但公交站牌也不是这个方向啊,不会是真不认路了吧! 他连忙大步上去,又抓手腕制止他。 江复庭一连被人阻止了两回,心里本来就积郁着不快,也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转头就冷冰冰得低吼:“你又做什么?” 白唐刚才 电话里听出了不对劲,才专门跑过来看看这小屁孩,结果这个从初识到现在至少说话态度上一直恭敬的人,这么一个晚上就对他吼了两次。 呵,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 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重点是眼前这人醉醺醺的,他这会说什么都没用! 白唐只能好言好语的无奈相劝:“你走错了,你家方向不对。” 江复庭顿了顿,四周相望了一下,努力将眼睛里一圈又一圈飞转着的重影,拼凑出了一个简单的轮廓。 他总算依稀的看出来点大概,非常笃定得回:“没走错。” “不对!”白唐宛如慈父忍着耐性,教小孩一般专门走到他边上,指了指另一边方向:“回你家的公交车站在那,你过个马路,这车要从十字路口左拐过去。” 他一边说一边费心费力的比划。 江复庭一脸莫名地看着他,“谁说我坐公交。” “那不然呢?”白唐反问,这边到他家跨了一个区,少说七八公里难道还走回去?大晚上的徒步马拉松? 江复庭云淡风轻地说:“我走回去。” 白唐:“……”看样子不仅是醉了,还是傻了! 他还没从自家师弟喝傻的现实中回过神来,手就突然被人用力反抓住了。 江复庭紧捏着他的手腕,眼里的戒备就差把眼前的人给捆起来丢去警察局。 (本章完) ------------ 第六百零七章:你昨晚可凶了! 大晚上的,随便冒出一个路人,怎么知道他家在哪? “说!你是谁?跟踪我有什么目的?”江复庭语气不善的威胁道。 “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白唐在抓狂的边缘,盘算着要不把这人绑了直接送回去。 可碍于不久前他电话里才说和家里闹了矛盾,心里有点迟疑不定。 江复庭果真非常严谨的眯起眼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平日里凌厉得凤眼,眯起来以后,眼尾妖孽得上挑,有着说不出来的惊艳。 江复庭还在认真看,刚才看不太清的人影在他眼里慢慢汇聚起来。 身形有点眼熟,那张清秀的脸也有点眼熟。 似乎认出了点什么,他脸上的紧绷缓和了不少,隐约浮现出来的人名在心里头呼之欲出。 可不知道为什么,想着想着,他脑子里突然撺掇出了截然不同的画面。 记忆里那些从未见过的画面,和眼前的这个人不知不觉重叠在了一起,熟悉到像是刻在骨子里,如同他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 可那些画面依旧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看不出前因后果和所以然。 只知道那个呼唤,耳熟得之前仿佛又听见过。 江复庭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墨墨是谁?” 白唐神情蓦然一滞,大脑犹如被枪击中,轰然爆炸,脑子里顿时嗡乱成一片,被搅和得一团乱麻。 短短一瞬,他心里就电光火石地闪过数道疑惑的念头。 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想起来多少了? 到什么程度了,还是仅仅只知道这个名字? 白唐的身体犹如冰块僵硬着,只是片刻后转念又恢复过来,觉得不可能! 他一直太过介怀这个事情,提心吊胆得过于敏感,刚才油然升起的慌乱和不安瞬间就被理智压了下来。 江复庭的面上明显还有些迷糊,眼里浑得失焦,半点清明都没有,一看就是完全被本能趋势的。 可他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名字? 心里的疑问翻滚得太多都没用,白唐只能试探着开口:“你哪里听来的名字,喝多了幻听了吧?” 江复庭冥思苦想,脑子绕了半天就是弄不清楚画面里叫这名字的人是谁,片刻后直接想累了。 他索性绕过这个话题,不耐烦得挥了下手,清冷的声音里带了鲜有的任性,“没喝多,我回去了。” 连要问眼前这人是谁这个问题都顺带忘了。 白唐稍微松了口气,可看他还转身继续往前走,突然有种当老母亲的疲惫,这小屁孩是真喝到傻得不能再傻了,他的手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录下来。 可想到江复庭哪天要是知道了,会比煤炭还黑的脸色,最终还是按了下来。 出于不放心,他三两步紧跟上去,好奇问,“有车不坐,干嘛非要走回去?要是嫌公交车烦,你可以打车啊少爷。” 江复庭其他一概都没记清,唯独令他烦闷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古人云借酒消愁是假的,借酒消愁愁更愁才是真的。 他被白唐这番话提醒得,又想到江朝,好不容易回落的烦意又上来了,只能不快地回道,“眼不见心不烦。” 白唐没明白他哪跟哪,继续追问,“不见谁?” 空气里忽然静默了下。 江复庭突然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他,不知道哪根筋搭回来,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你是白唐。” 白唐:“······” 这大概是和他认识有史以来,最心累的一次。 他估计以这小屁孩现在的脑回路,正常聊天是不可能的了,但看他这样子明显是不太想回去,像躲着什么一样。 他提议道:“你既然认出我是谁了,你又不想回去,要不上我家借住一晚好了。” 江复庭想也没想:“好。” 这话也是趋于本能的,他早就没把白唐当外人,何况那条胡同巷子里来来回回那么多次,每走到那都有说不上来的舒心。 有人间烟火气,看着喧闹却又比匆忙的不留痕迹的城市静谧。 话应完,眼前的人影似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还来不及回神就回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然后被人倒垃圾一样扔到床上。 世界天旋地转一番,他忍着要吐不吐的难受,倒头就睡了。 白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整顿好。 这人平时看着规规矩矩的,醉了以后比他还不修边幅。 脱个鞋子换个衣服扭来扭去,床上的被子已经被他翻得转了180度,睡姿毫无形象,替他擦脸就跟给小孩喂药一样不情不愿,一直躲,躲到白唐忍无可忍,用鬼气把他四肢固定住了,总算大功告成了! 白唐弄完以后,觉得要是不记录一下,就真的对不起他这一番辛苦,还是没忍住,拍了一张江复庭被束缚成木乃伊的照片。 他正要意犹未尽欣赏照片的时候,边上电脑的显示屏忽然亮了起来。 打开锁屏后,占据了整个电脑画面的依旧是那个和现实相仿的游戏,他的游戏人物等级升了不少,但是相比刚开始玩游戏的时间,升级速度可以说是相当的龟速了。 大半年过去了,现在才35级,而且他已经在35级上停留了将近两个半月了······ 他这会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个游戏,而是点开了右下角的正不停闪烁着的聊天提醒窗口。 一大排密密麻麻的文字控诉像一篇作文一样发了过来,他头疼到有点脸黑,连看都不想看一 眼,假装自己不在线。 随手挂起自己的服务账号,白唐瞅了下床上睡梦中的人。 算了,明天再说吧! 江复庭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有点疼,额头跟被人用针扎了一大片一样。 他习惯性的伸出右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结果扑了个空。 他的床头柜呢? 意识到事情有点奇怪的时候,他立马睁开了眼睛,破破烂烂又眼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他记得他不是走回去了吗,怎么来白唐这了? 等他撑起身子慢慢坐起来时,他发现自己可能不仅是额头被人扎,可能是被人群殴了,四肢僵硬酸疼得很。 他正转着酸软的胳膊时,白唐端着一碗汤走进来,一脸喜从天降的夸张:“哟!终于舍得醒了!” 江复庭从他的表情里隐隐看到了不太好的结果,他面上不动声色,佯装淡然的接过碗,闻了下猜到是醒酒汤,直接一饮而尽。 早起没喝水喉咙通常发干,前夜醉酒的原因,他舌尖到舌根都是苦的,这会没刷牙喝东西下去是又涩又苦。 他微皱了下眉,把空碗递回去,有些心虚因而客客气气得说:“谢谢。” 白唐接过来一挑眉,开始了他一贯怪腔怪调的挖苦:“哟!现在知道客气讲理了。” 江复庭一提起思绪就一片空白,昨晚的事情就跟打了马赛克半清半糊,他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然后简单的:“恩。” 少说几句,漏出得破绽也少。 他只依稀记得回家的路上好像有人跟踪他,但是又被他赶跑了。 至于到底怎么来到这的,他确实想不起来了。 白唐看他又板回平时的脸,面色生硬得去回忆但又一筹莫展,于是非常善意得提醒他:“你昨天晚上可凶了。” “什么?”江复庭眼皮一跳,脸已经隐隐有点发黑,本来以为白唐又是故意在逗他,但白唐脸上的委屈和无奈也不像是装的······ 白唐还没有控诉够,继续添油加醋:“你还打我。” 真打是不可能的,也就昨天给他换衣服的时候,半打半闹,但累是真的啊! 江复庭心里的疑问全堵在喉咙,连屁都放不出来,他酒品这么差?! 他重新将白唐里里外外审视了一遍,确定真的不是在忽悠他,脸直接唰白了。 “抱歉。”他极为尴尬的开口,声音跟着四肢在飘。 白唐看他比被雷劈中还惨的脸色,也不忍心再逗下去,心气大度的挥了下手:“哎呀,没事,谁让我又是师傅又是师兄的,也没什么。都是成年人了,好不容易高考完,想放纵一下也能理解,就是喝酒要节制点,别学着人往死里喝!” 他说着总算正经的关怀起来:“你昨天是喝了多少啊 ?能喝成这样。” “也就······”江复庭脸上的表情更加难堪了,声若蚊蝇的吐出后面几个字:“两杯。” 白唐脸上的表情倏然十分精彩,要笑不笑差点把自己拧成麻花了。 江复庭木着一张死人脸,生无可恋的躺回去,将被子一拉连人带头全都蒙住。 “诶,别睡别睡!”白唐知道他是真生气了,抬起脚隔着被子戳了戳正在躺尸的人。 “恩。”被子下面飘出有气无力的应答。 “我有事,真的!”白唐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单,都拖到日上三竿了他连那信息都懒得看一眼,实在是字数太多了,看着就犯困。 让他想起二十多年以前被读书支配的恐惧,反正看字犯困这辈子是肯定改不了,死都改不了了。 江复庭没有吱声,双目盯着蒙在自己头上的淡蓝色被子,夏天的被子薄,还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映在上面浮动的人影,还有那只时不时故意晃一下的脚。 白唐也不在意继续说:“有个单子,就是耽误了一晚,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看。” 他一脸无可奈何,仿佛真的为了照看他被生生折腾了一整晚的模样。 他都这样说了,江复庭要是还躺得下去,那真的该遭雷劈了,他淡淡开口:“你把脚拿开。” 白唐愉快得收起脚,开好那网站页面,就等江复庭一屁股坐下去后,心里畅快了。 江复庭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就知道自己又钻了白唐的套路。 但趁着白唐这会愿意伺候他,他也抓紧时间使唤,“有没有开水?” (本章完) ------------ 第六百零八章:再次下乡 前面喝完解酒汤,这会嘴里还有点苦。 没几秒,冒着热气的水就端到自己手边来,上面的内容他已经一目十行看了大半了。 因为大多都是废话,碎碎叨叨的,一半看下去都还没看到重点。 不过可以看得出叙事的人当时很害怕,里面内容杂乱,语无伦次,东拉西扯的都是说自己看到这看到那,半点逻辑都没有,还穿插了不少本人的见鬼心得和毫无根据的猜想。 导致江复庭都在深深怀疑这人看到的东西,到底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真的见过的。 看完之后,江复庭小口得嘬了一下热水,干了一夜的嗓子舒服多了。 “怎么样?”白唐看不出他此刻的神色。 江复庭思索了下,放下水杯,拧着眉说:“有点乱,真假难辨。” “怎么说?”白唐疑惑了一下。 有鬼就是有鬼,没鬼就是没鬼,他还以为这个家伙本来是要说看完之后自己对这个单子的见解和解决方案,结果来了这么一句。 “你看。”江复庭干脆把这篇对话复制出来,有问题的标了一下,提醒道:“好像,应该,不确定。” 白唐皱了皱眉,大部分的委托人,并不是一开始见到鬼就来找他的,而是被纠缠了几次三番,连他们自己心里的疑虑都被彻底推翻,百分百确定见鬼才特地去找驱鬼的人。 这些人在被鬼多次的纠缠下,内心的恐惧达到极致,所以来找到他时,语气都是非常笃定的,“我遇见鬼了!” 可也不排除那些疑心病重,就是认死理的唯物主义论者呢? “万一是不信鬼神,打着试试的主意的人呢?”白唐靠着椅子悠然问道。 江复庭将几句比较矛盾的话标出来:“她自己具体撞见什么都不知道。这里,半年前开始。”他一边说一边翻回到最上面。 标出来的几句话可以说是天马行空了,比如看见有个没有双脚的女人爬过来找她,有的时候看到的是没有双手的女人,有的时候啥都没有光一个飘着长发的头,像车轱辘一样滚到她的脚边,然后看着她。 这些倒还好,后头比较扯,没有人穿得裙子缠着她飞,空荡荡的鞋子追着她跑。 鬼的多样性之丰富,脑洞之大,让他深感佩服。 白唐是耐着性子去看标出来的,此刻仿佛看了本格林童话般精彩。 得是什么样的鬼,熬读了多少鬼界奇书,才能有这么多折腾人的方法,还是短短半年内。 他觉得这不是撞鬼了,而是精分患者没被家属看牢来嚯嚯人间了,只是他运气不好对方顺着网线嚯嚯到他身上了。 “所以你觉得这是有人刻意在消遣我?”白唐靠也懒得靠了,身体顺着椅子的靠背干脆坐在了扶手上。 江复庭眼疾手快,抽掉自己的左手,否则白唐不长眼起来,现在遭罪的就是他的手。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他沉思了一下,才开口道:“有的地方是正常描述口吻。” 所以他刚才说有点乱。 白唐看着上面被标的红一片绿一片的长文,脑洞大开,言简意赅的总结:“那这人是吓疯了。” “还接吗?”江复庭看了他一眼。 白唐端着身份装腔作势的瘾又来了,手痒拍了下他的背:“回绝掉!到时候上门坑我们不给钱不说,万一倒打一耙反说我们坑蒙拐骗,谁上警局捞我们去。” 江复庭眉头还皱着,又看了眼委托人发的内容,瞳孔暗了暗:“要不我去,真出事,你来捞我。” “单子多得很,又不缺这一张,你那么想不开干嘛?”白唐说着一顿,心里七上八下,突然担忧得掀着他的胳膊,翻转着他的身体:“你不会还醉着吧?难道醉傻这个毛病还能隔夜?” 江复庭眼皮跳了跳,抽回自己的手,压低声音:“我说不好,就当去确认一下。” 声音冷冷清清,一点也不飘,应该是醒了。 白唐难以理解的摇摇头,工作积极虽然值得褒奖,但是死脑筋的吃力不讨好可就真没必要了,现在的年轻一辈难道都这么拼吗? “那你跟她聊聊。”他也没阻拦,反正自己看着呢,真出事还能出什么事? 江复庭得了他的应允就开始线上交流,从看到委托人描述的内容开始就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好。 半真半假,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迷雾里一样,吸引着他去拨。 大概就是所谓的直觉。 那边的委托人消息回复速度很快,估计时时刻刻捧着手机就等着他们。 江复庭跟对方谈拢好白唐最关心的金钱问题后,对方就迫不及待的发来了一个地址。 金桥镇,朱山村。 白唐同情得看了他一眼:“啧,乡下啊!可惜了,这地方我也没去过,送不了你。要是回来的路上哪块地方眼熟,你跟我说,我半路捎你回来。” “好。”江复庭搜索着地址开始导航,看到线路的时候眉头拧得特别紧。 白唐探过来头来,“怎么了?” “有点眼熟。”他看着线路思索了一下,最近半年忙着考试除了鬼域哪也没去过,半年前的那些事情早就被这段时间堆成山一样的各科考纲题海压得严严实实。 然后他就从这山一样压着的题海底下抽出了一丝丝记忆,还真去过那附近。 他手指将导航终点那块区域稍微缩小了点,那一小块地方写着雾宁县。 白唐虽然不爱看书,但不代表他记忆力就差,看到这三个字马上想起来:“这地方啊,不是你寒假去 过的那地吗?” 这下他脸上的同情几乎要溢出来,一个县里的镇子能好到哪去,就是县里不重视发展下面的乡镇才跟着吃苦啊。 他又拍了下江复庭的肩,“早去早回。” “恩。”江复庭收起手机,站起来。 知道这地方来回路程远又不方便的,他也不好再耽搁时间了,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回头道:“晚上再借住一下。” 他自己家的话······等过段时间,江朝稍微消点气了再回去吧,一会跟妈再说一下。 白唐猜到什么,也没多问,施施然的点头:“行啊,你不嫌弃寒舍鄙陋就行,爱住多久住多久,我还白捡了保姆呢!” 江复庭话不多听关上门。 这一回和上次坐车的感受完全不相同。 上次正好是寒假,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返乡,人并不多,现在刚好是盛热的时候,到了车站就已经看到人群往来。 大巴依旧和半年前一样有些脏兮兮的,加上在高温的催化下,什么味道都藏不住。 劣质的机油味,男人身上不知道积累了多久的汗酸味,还有奇怪的脚臭味。 江复庭一路强忍着,到了雾宁县顺了十来分钟的气,才继续换乘,这个镇子大概比上次的镇子环境还要差一些,大巴并没有直达的。 这次到了镇上的时候都快四点了,他又等了十来分钟的小巴,一路疯狂颠簸,在售票员的提醒下被催促下了车。 江复庭扫了眼荒无人烟的山,这种村子都差不多,村子自己挖挖凿凿的辟了一条进出的路出来。 周边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和错乱拔节猛长的野草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和上次的村子比起来,外观上看稍微好点,至少没让人觉得那么荒凉。 委托人不愿意自己出来,江复庭只能顺着她口头描述的路线,归类整理了一番,瞎摸着走。 只是在这种碎石头铺的路上走了将近三五分钟了,还是连个人影都看见。 他闭上眼睛,一边小步往前,一边放开自己的力量探查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有鬼存在。 浊气像是一道薄雾以他为中心,朝四周飞速扩散。 一道淡淡的不太真切的鬼气从一个深远的地方缓缓扩散出来,就是太远了,像藏在深井隧道里一样。 范围过于宽广而且对方看似有所防备,他探查起来的时候稍微有点吃力。 他屏住呼吸,正准备加点力量继续探索的时候,后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收起气息猛地睁眼,戒备的看向身后,随后神情一愕。 从丛林间缓缓走出几个人,这几个人虽然穿得很普通,但神情里的锋锐和气势显然就很不一样。 带头的人敏锐得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同一 时间抬起头,同样有些错愕。 江复庭正犹豫着要不要假装自己没认出来的时候,带头的人却已经朝着他走过来。 “嘿!你不是那个叫江复庭的吗?”周祁一脸惊喜的说道,半年前的青涩退却了不少,初入这行时的胆小和怯意一丝都不剩了,明朗的眉眼里转而被成熟给取代。 小周已经不是小周了,看来这半年严舫作为队长还是调教的很好的。 “你好,周警官。”江复庭规规矩矩的打着招呼。 周祁扫了眼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奇的问:“你怎么在这啊?不会又是像上次一样来透气的吧,高考结束了吧?”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江复庭挑挑捡捡的回答,把风头避掉:“已经考完了。劳周警官还记着我。” “肯定记着啊,长得好看的印象自然深刻点。”周祁嘿嘿笑着,不等江复庭岔话题自己先想到了什么,突然说: “对了,今天刚好碰见你了,顺道给你带个嘴,你让你那个同学别三天两头的再往警局跑了,要是案子有眉目了,抓着人了,我们肯定会通知家属的,他老这样,怪麻烦的,还影响我们办案。” 江复庭听着他一口气的倒苦水,有些诧异:“他老找上门找你们?” (本章完) ------------ 第六百零九章:奇怪的雇主 他还以为以宁远那好说话的性格,是在家里静候佳音的人。 “可不是吗?”周祁说到这个就愁人:“之前一个星期跑一趟,得亏高考前两个月,你们学校功课补得狠,变成半个月一趟了。每次他来,我们有的同志都没时间查案,光花心思打发他去了。” 江复庭只能点头先应下来,但也不敢打包票:“我知道了,我尽量和他沟通一下。” “那麻烦你了,江同学。”周祁看这缠了他们大半年的鸡零狗碎的事终于有了被解开的希望,哪怕这会案子没进展都压不住笑。 “没事,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江复庭依旧客客气气,有礼貌地说。 然后在身后众多警察的注视下,只得往下山的方向走,一直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了,他见着边上的小道就折了进去,结果阴差阳错的反而看见了遮掩在山林下的平房。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那个委托人是东西南北,甚至连左右都分不清楚的人,现在走进来的道和刚才摸索的道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说话颠三倒四,就连方向感也是烂成这样,江复庭光靠这些对她的印象就好不起来,最后一路皱着眉走进了村子。 到村子里以后,江复庭才发现这个地方不只是外边上看上去的人烟罕至,真实情况并没有比半年前的那个村子好到哪里去 房子不是挨家挨户的,一户人家到另一户人家至少有五六十米远,每户房子之间的老树和杂草已经不知道错乱生长多少年了。 之前去过的村子,好歹五年前算是热闹过,但这个地方,连热闹和繁盛都没有机会拥有。 从进村到现在他就只见到过三个人,一个年过花甲戴着斗笠的老头,一个七八岁衣服烂了大半的小娃娃,还有一个瘸着腿拄着拐杖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那三个人都是神色深讳的一直盯着自己,像是许久没有见过人了一样,仿佛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 特别是那个小孩子,黑漆漆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直落在你身上,片刻也不移,看得人毛骨悚然。 江复庭定力再好,也被这样的眼神凝视得有些不舒服,他干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气定神闲的走到约定好的村子中央,那棵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树下。 那棵树枝繁叶茂的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看起来大概是这个村子里最长久的生命,枝叶撒开,抬头连阳光都看不到,粗壮得至少要四个成年男性手拉手才能环住。 树底下站着一个等候的女人,垂下来的枝叶将她的头盖住了一半,看不清脸。 但江复庭看到那个身形和站姿时总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他走到了树下,那个妇女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转过身来。 那是一 张饱经风霜的脸。 江复庭脚步一顿,发自内心觉得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 这张脸让他印象深刻,他还记得女人像个疯子想要挣脱束缚,惊恐得看着自己,大喊有鬼的画面,他就算想忘都忘不掉。 她就是半年前去医院探望王思离时,他意外撞倒的女人。 只是对方好像并没有认出来,她求贤若渴得转过身,急切之余从第一眼的尊敬,在看清眼前的人后,慢慢被滋长的恶念和隐晦取代。 和刚刚看他的那三个人一样,像在窥伺着什么,只是顷刻间被她敛藏得很好。 “你好,您就是江天师吧?”女人的面容枯黄干瘪,一双眼睛看不到神采,只有刚刚看到自己的时候,飞扬了一瞬。 江复庭视若无睹的颔首,“你好,你就是张艳?” “是我。一路上辛苦了,您先来我家坐一下,然后您再看看具体要怎么抓鬼?”她客套得说着,忙不迭停得领路。 她面上看起来状态很差,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但是比起半年前疯疯癫癫的样子,神智至少清醒的。 江复庭依旧漠然得点头,跟在她的后面。 两个人还在深入村子里面,他一路上没问什么,先默不作声得观察着周边的环境。 路有些曲折,准确的说也没有什么路,弯弯绕绕经过几户疏散的人家。两人踩着经年已久,无法再长出杂草的小道,绕过一个人家的房子,再往一个小坡上走。 是一个非常矮的平房,房子是砖块堆砌起来的,就连粉刷都不屑于涂了,砖块纵横的线条就这么暴露在了空气里。 不知道风吹雨打了多少年,每块砖的四角都有程度不同的风化,进去以后房梁也有点倾斜,那块木梁被风雨蚕食已久,有的地方涨开,有的地方坍缩,还有深浅不一的无数小洞。 都蛀虫了。 江复庭挥了下手,拂掉身前浓郁的陈旧霉味,北方这种地方都能有味道也挺神奇的。 张艳等他进来以后正要关门,就被江复庭制止了,他微蹙的眉头里流露着难以言喻的不适,“别关,通风。” 张艳犹豫了一下,又有些畏怯得看了眼门外,“但是……” “晚上再关。”江复庭的口气不容一起拒绝。 王艳无奈之下松回了手,去灶头上拿了几个有裂缝的碗清洗了一下放在桌上,又提了一个铁炉,废柴和几块黑煤炭去门外生炉子。 “江大师,那您稍微等一下,我去给你烧点水喝。”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得带着谦逊和讨好,像在别人面前低头惯了。 “好。”江复庭看着她娴熟的门里门外跑,这人明明说怕,这会却反倒不着急了。 没多久,外面飘进来一股呛鼻的枯枝燃烧的味道和粉尘 ,他粗略得扫了圈屋子后走出去,炉子的火已经升好,张艳正在往炉子里夹黑煤。 “这房子多久了?”对方都不急,他也悠然下来,问着细碎寻常的话。 只是张艳就连这样的回答都是含糊其辞的,她夹完最后一个黑煤,揉着腰,想了想才说,“很久了吧,我也不清楚,这房子我买过来的。” 江复庭有些疑虑,这房子又破,地又不好,离村口那么远,不说进出,上坡还没个正经路,普通人夜黑了根本没法走,雨雪天容易打滑。 他继续问道:“怎么不买下面的?” “我喜欢清净。”张艳语气突然有点冷淡,她收拾好东西头也没抬一下,将杂物搬回到后厨里。 江复庭险些要怀疑她到底需不需要抓鬼了。 也可能白唐的推断并没有错,这个女人自己都不清楚,虽然中午线上沟通时很好,到了这里他也有点担忧这人会不会付雇金。 妇女身上无不透露着疑点,如同怯怯得藏着什么。 清净?这个地方哪里不清净? 又是怕鬼的人,不去扎堆在人多的地方,还住那么偏远,生怕鬼不吃了她? 江复庭站在门口看着盖在炉子上的小烟囱,白烟袅袅而升,飘向不远处的山林里。 他正思索着什么,却突然感觉后背似乎正被一双眼睛注视着。 他警惕得回过头,那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女人看着弱不禁风,但她看人时的眼睛,却充满侵略性。 外表上的淳朴和可怜像是伪装的,只是不知道这只狼披着的羊皮是有多厚实,足以以假乱真。 张艳意外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神情微显慌乱,脸上的害怕三分真,七分假,“江大师,看得怎么样?想好要怎么抓了吗?” 江复庭没有揭穿,依着她的话说:“没有,你昨天给的描述太乱,有些需要跟你再确认一下。” “哦。”张艳有些魂不守舍的坐下。 她时不时看向外面还在腾着白烟的炉子,面上是在看守着炉子里腾烧的进度,可随着扭头的次数增多,眼里的不安也随着腾绕得烟雾一同扩散开。 江复庭有些摸不透她到底怕不怕,或者在怕什么? 他跟着坐在了门口摆着的凳子上,坐下的时候凳子还咿呀了一下,感觉只要再压一阵风就能立马散架。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见到的鬼是男是女,有什么特征?”他沉着声音的时候语气没那么刻薄,低缓又容易让人放松戒备。 张艳回忆的神情带了些抗拒,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江复庭探索得双目。 他眼里的死寂如广袤看不见尽头的暗空,那里藏着勾摄人心的恶鬼,重新引起了她的恐惧,让她不得不追溯起那些被深压 在心底的东西。 紧接着,江复庭就看到她的脸随着害怕的侵占,扭曲到在不时得抽搐。 她突然惊恐万状的抬头,四肢冰冷僵硬,嘴唇哆嗦得想说什么,但是恐惧达到了极致,只能无声得嘶喊。 神情和半年前见过时的那样,如出一辙。 他走过去,沉稳有力得按住她的肩,“说出来,就没事。不说出来,她会永远缠着你。” 张艳被他最后一句无意间的威胁吓到,身体顿时颤栗得和筛子一样,呢喃着:“男的?女的?” “好,好像都有!”张艳突然用力一挥手 她的力量出奇的大,江复庭有些猝不及防的被她甩掉,他回过神的时候,女人已经飞快钻到了桌子底下,狠狠捂着自己脑袋。 她有如惊弓之鸟,语无伦次得叫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男的!女的!他们都跟着我!有两个……不对!有三个!” 江复庭突然想到了那天躲在树后面的蒋黎,蹲下来,放缓语气问,“是医院里的那个男人吗?” 抱头颤抖的身子忽然一顿,张艳疯狂点了点头,“就是他!就是他!” 可说完之后,觉得哪里不对,思考能力从被恐惧的支配里强行抽回一些:“你怎么知道?” 江复庭的眼神变了变,怎么会是蒋黎?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章:半生不熟的肉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什么,立马推翻前面的说法,“不对!不是他!不是他!” 为了打着掩护前面半天连性别都支吾不出来,这会直指着确认:“是个女人!是个女人!” 江复庭留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惊恐退却了不少,只是残留的慌乱和害怕表现出来的状态很像。 如果是普通人就难以辨别,只会当她又是疯了。 他心里开始惊疑不定,质疑起她半年前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之前吓成那样就是因为蒋黎吗?为了躲他,所以装疯装失忆。 但刚才一开始她的反应确实是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恐惧,说明她对鬼,蒋黎的害怕都是真的,那还有一个又是谁? 蒋黎。 这两个曾被恨意包裹的字,再次在他心里埋下了又大又深的种子, 他没有继续追问,这女的嘴巴跟粘了胶水一样牢,就算漏出点破绽,她也只会靠装疯卖傻去蒙混过关。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随便转一圈,出去以后你如果害怕,就把门锁起来。” 江复庭泰然自若得站起来,对她交代道。 “好的,好的!”张艳忙应着,如临大赦得站起来。 她惴惴不安地目送着江复庭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在门口僵持了一阵子,再去后厨将烧水壶接满,又回到门口的炉子前。 她拿掉烟囱,里面的黑煤已经烧得通红,明火时不时地突然窜出,随后她将锈迹斑斑得水壶放上去。 做完这些后她擦了擦手,拨打了个电话诉说着什么,接着倾听着另一方说话,唯唯诺诺得应着。 她挂掉电话,就从厨房里拿了一个砍骨刀,拉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树荫下面开始熟练得打磨,刀子划过磨刀石不停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江复庭站在下面的一棵大树后面,就看着她磨了将近五分钟的刀,只是那个女人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那双手连酸软得迹象都没有,似一个机器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 他也不急不躁得拿出手机来看,这个村子没什么人,白天也看不出名堂,晚上还得再出来一趟。 只是这样今晚就回不去了。 他皱了下眉,抬头看着红彤彤得天空,已经是傍晚了。 夏日的夕阳总是像火烧一样,连着一大片天都能着起来,从自己头顶上方绵延到日落的尽头,壮阔而绚烂。 他低头瞄了眼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 家里早就跟林锦交代过了,可能这几天都不回去,林锦回信的意思差不多,而且公司能源开发的项目已经过了审核了,最近在确认技术和融资问题,江朝刚好忙的脱不开身。 说不定忙完这段时间,焦头烂额的,麻木了,不知不觉就把他这事情放下了。 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一下,他拨出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那边接得很快。 “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是遇到麻烦了?”白唐似乎很无聊,懒洋洋的开口,反正张嘴也不盼点好。 江复庭还在欣赏风景,火红得太阳落在了他的眼眶里,把他漆黑得瞳孔都映出一片火海来,半张冷毅的脸被晕上一层温暖的红色。 他的声音依旧是不合适宜的清冷:“没有,就是告诉你一声,晚上不回去。” 白唐顿了一下,忽而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在电话里叫道:“不会是个美女吧?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见色忘义的人!” 江复庭只想牵着通讯回去,剖开这人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心里懒得解释,但要不说,那边的人胡扯起来能没完没了,他只能无奈回道:“快四十的人。” 白唐听到这话仿佛泄了洪,一阵索然无味,瞬间干瘪了,“哦。” 江复庭:“······” 被剥夺了兴致,白唐总算稍微正经的说了两句,“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就给我打电话。要真撞见鬼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小命要紧,没什么好丢人的。” 这种没脸没皮的话他说的脸不红气不喘,但道理也确实是个道理,江复庭只得干巴巴地应着:“好。” 挂完电话以后,张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屋子里了,水壶应该已经烧开被拿走了,烟囱又被罩回到了炉子上面。 没过多久,平房后面的厨房那就飘出了浓郁的油烟和菜香味。 香味浓郁到有些诱人,江复庭从中午醒来到现在除了那碗醒酒汤一粒米都没进,闻到这味道腹中空得有些发疼,被香味吸引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 他又在树底下站里十几分钟,张艳烧好晚饭,一边在围裙上搓着手,出来将门外的炉子用夹煤炭的钳子兜住铁圈,然后把炉子夹了回去。 他又确认了下时间,估摸着在外面待的时间差不多,走回屋子正好撞上张艳将炒好的菜从厨房里端出来。 “你回来了?查得怎么样?好抓吗?”张艳收拾好桌子一脸紧张地试问。 江复庭没有明说,只是简单的开口:“晚上要再出去看下。” “好的。那您先吃饭吧,大老远的跑过来,一路也辛苦了。”张艳见他没多说,很识相得没多问,随即招呼他用饭。 江复庭没有跟她客气直接坐下,他正欲提借宿的事,她反倒率先开口:“江大师,既然这天都这么晚了,你晚上还得在忙活,就先别回去了,在我这住一晚,明天回去。” 江复庭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只是觉得这个女的太周到了,说话也是密不透风的,心思更沉了几分。 他假装为难的迟疑了会,思考的越久女人神色愈发忐忑,生怕他会拒绝。 心里的怀疑犹如滋生的藤蔓愈发茁壮,他恢复淡然得神态:“那就叨扰了。” 女人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心事落了点,就连自己的注意力也不再绷在这些事上,将肉菜都往他面前挪了挪。 “您晚上要忙就多吃点!不够厨房里再添!” 江复庭扫了眼桌上丰富的盘子,尽管刚才还饿得前胸贴后背,依旧立马失去了胃口。 农村里住户来了客人都喜欢做些特别油腻的伙食,显得自己比较好客,肉都是带皮的肥肉,油水满得像汤一样。 桌上五样,一盘全素的都没有,白肉红肉,唯一不一样的颜色就是飘红飘绿的辣椒。 肚子里空得还在翻天覆地,江复庭好不容易鼓励自己拿起筷子,心里天人交战一番,又非常为难得放下去。 张艳的脸色变了变,“怎么了?不对胃口?” 江复庭闭目养神,领会着白唐张嘴就来的本领,一本正经胡扯:“修道之人忌荤腥。” 他语气清冷,面容寡淡,无欲无求的样子,颇有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贤范,让人不敢猜忌和亵渎。 张艳显然没有想到这茬,正推着盘子要继续劝他多吃菜的手尴尬得顿住了。 但她反应很快,顺手将手里的和桌上另外一盘油腻腻得端起来,保持着客客气气得笑,“那我给您再准备两个素菜。” “好。”江复庭目送她走进厨房,随后低下头,继续看着桌上剩下的三个盘子。 她家境贫寒,进来也没见着家禽,上哪弄得那么多肉? 他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那里正好传来“哒哒哒”得切菜声,听起来行云流水。 一面提防着厨房那边的动向,他就近夹了一小块肉,在碗里剖开。 里面的汤汁还没煮到火候,没入色,还有点夹生,肉还有点泛红,可就是带着令人垂涎欲滴得异香。 可看盘子里的配料也没什么香料之类的东西。 他正锁着眉冥思苦想,厨房的切菜声突然停下了,江复庭不动声色的将屋里的肉用浊气销毁的一干二净,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淡然凝神······ 遮挡厨房的布帘蓦然被掀开,张艳探出一个脑袋,发觉对方还闭着眼,不怀好意的眼神这会连半分都不屑掩饰。 江复庭光闭目坐着都能感觉到如芒刺目,忍不住开口问,“何事?” 张艳俨然没有被发现的慌张,大概是觉得对方闭着眼睛,笃定他看不到,说话口气倒还是和之前一般,藏得很好,“您会吃辣吗?” 江复庭淡淡地回道,“清淡点。” 白水煮更好,毕竟油也不知道是什么油。 后面这话当然没 说,但从刚刚看见那块肉以后,他心里的疑虑浓得溢满了四肢百骸。 紧绷得弦拉到了极致,如临大敌一般时刻警惕着,这下一直等到张艳从厨房出来以后,他才睁眼。 桌上多了两盘绿叶子,灰不溜秋的桌上,单调的几盘肉一下子被绿色点缀起来,看着顺眼多了。 江复庭吃饭点到为止,连素菜动筷也没超过十个数,他趁着张艳还在吃,站起来说道,“你先吃,我再看下屋里。” 张艳被他突然得决定打得有些猝不及防,笑得有点难看,“没事,不急!您要不先消消食。” 江复庭刚好背对着她,其他方面一直遮遮掩掩他也就算了,但连屋子都不让他走动,就彻底影响他工作的进展了。 他回头一双寒眸觑着她,“你若有不便,可以直说,没必要拦我,我也不过来驱鬼。” 他没扯得太明,只是做出一副被人薄待不太高兴的样子。 张艳没想到他一下子这么直接,尴尬得愣了一下,只能堆着笑,“没有的事,您看吧,您看吧。” 江复庭也没有死咬不松口,说话跟吃饭一样点到为止,“我只查看鬼迹,不会随意动屋里的东西。” 身后的人好像轻而又轻得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一章:女人的辛秘 他心里的猜测明了半分,看样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所以才被鬼缠上的,只是这鬼也没见能把她唬得弃恶从善了。 看她这敏感的状态,想来背地里的勾当还在干。 这座平房也就四个房间,一个后厨,一个门口进来的大客厅,两间卧室。 一间卧室的门敞开的,里面很空,放着一张铁架做得折叠床,角落里塞着一个塑料白桶。 就是这个桶不知道放了多久边上全是灰和黄色的油垢。 江复庭用浊气掀开盖子,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麻绳,简单,碎布,还有一些钝了的砍刀和锄头,差不多都是农耕和生活用的。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出来的时候正好低头瞅了眼门槛,他忽然注意到内侧有几道深浅不一的长痕。 他蹲下来细看了一下,这样的划痕不少,新旧都有,而且有些地方特别深,如同重复扣在这上面。 似乎是屋子里的人被硬生生拖出去时,挣扎留下的,而且不止一个人。 江复庭正要起身,突然感觉自己又被奇怪的视线盯上,头皮猛地一阵发麻。 他抬起头,张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了不远处,女人如同死人一言不发的垂着头,讳深莫测得看着他。 江复庭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头猎物撞入了被编织好的陷阱,他稳着心神若无其事得站起来,却留意到女人的手,在屋外余晖的照射下反着光。 心里骤然一紧,他强装镇定走近,直到看清她手里捏着的是圆形金属,这才缓了口气。 只是张艳捏得太紧,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她神色的异样很快就敛好,关怀道,“怎么样?” 这个问题已经被问得不下三遍了,江复庭感觉再拖,只会让对方起疑,只能如实相告,“屋子里并没有,但不保证晚上会出来。” 他说着走向其他房间,补充道,“今晚我会守夜,你安心在房里休息。” 张艳策划好的计划落空了一下,遗憾又无法言表,透了点说不出的失落,“好的,那就麻烦江大师了。” 江复庭将剩下的房间都看了一遍,只有张艳的卧室被门用锁扣锁着,只是他不久前才说了暂时没有鬼的话,只能先放弃,不好再贸然激进。 到了晚上九点,江复庭正准备再次探查一番下午察觉到的鬼气,可他刚端坐好,四肢有如被电流散过,突然发麻! 没过几秒,就彻底动弹不得!紧接着,脑子昏沉一片,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这怎么回事? 他逼着自己强行睁眼,头皮上沉得像是压了一座山,只要一闭眼,他马上就能倒头不省人事得睡下去。 江复庭屏息凝神,短短几秒,扛着强烈的疲意下,心里已经千回百转了。 毋 庸置疑得,自己肯定是被这个女人给下了药了,只是这个药起效慢,也可能是他身体素质比较好,一直拖延到现在才发作。 他果断咬破自己的舌尖,维持着脑海里脆弱不堪的清明,尝试着运转身上力量。 整个人绵软无力,稍微动用一点力量,敏感得就像无数根针同时扎下。 他坐如古钟,不焦不燥得隐忍着,慢慢摧散自己身上的药力,几分钟后终于把体内还没彻底吸收的药散干净。 夏天穿得衣衫本来就薄,这么一番折腾,他连人带衣服都跟水里打捞上来一样,额前刘海都是细密得汗。 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再多等,小心翼翼得推开门往外走。 既然张艳对他下了药,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她肯定还会有后续动作! 江复庭连呼吸带脚步都压得几乎无声。 外面黑沉沉的没有开灯,村子不比城市还有路灯,一关灯就是泼了墨一样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江复庭的视觉影响并不大,他继续小心朝外走,四周异常静谧,只有屋外被风带起枝叶簌簌的声音。 风似乎一直在吹,从他出房间开始枝叶的摇曳似乎就没有停过,仿佛有人守在屋外一直在晃门口的大树一样。 张艳的房间离他的房间并不远,按照张艳疑神疑鬼的性子来看,房门必然会从里面反锁。 但是江复庭在尝试性推门的时候意外发现,她屋子的门并没有反锁! 他神色一凝,愈发小心得推开门,老化的木门被推动的时候不可避免发出了些声响。 他身体顿时绷了起来,就在他考虑要迅速撤退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看起来是出去了,应该是什么要紧事,连门都来不及带上。 他一丝迟疑都没有,不动声色的钻进房间,快速得打量起这间卧房。 房间的构造依旧很简单,只是多了张桌子和墙角的储物柜。 桌子上还翻开着一个破破旧旧的记账本,边上放着一个小古铜做的圆盘,上面刻满了八卦,江复庭查探了一下,才发现上面居然还有阵法! 阵法无足轻重,没什么太大的作用,顶多只能当护身符,或者辨别一下鬼神的存在。 效果和搜鬼的罗盘差不多,那这个女人应该对自己的境况很清楚才对。 不对!不止这个! 他思索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脖颈后知后觉得有些发凉。 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一揪,身体软得仿佛药劲又回来,脚底有些发麻。 傍晚的时候,这个女人手里拿着这个罗盘看着自己,他原本以为罗盘上的光是被夕阳照得。 现在细想那光有些发白,和日落的红光完全不一样,更像是某种提示! 张艳 那会就应该察觉到自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可她希望自己驱鬼的模样也并不全是装的,只是看到自己时的眼神很奇怪。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复庭心思很快就落定,他翻开桌子上的记事本,越看心神却越是激荡。 时间,人名,数字。 看似很简单,但是厚厚的本子光这些信息就记满了每一排。 从六年前一直到现在,看起来像个名字登记册,起初他还不太明白那个数字是什么,看得多了,几乎是非常本能得直觉告诉他,每一串数字都代表着金钱。 这些数字基本都是五位数,整数到百位。 他随意得扫了眼又倒着翻回到前面的时候,看似无意却又非常明锐得捕捉到一个名字。 宁秋雨! 他连人带整个身体都掉进了万丈深得冰窟里。 时间是五年前,和宁秋雨诉说得也对的上,这个很有可能就是人口拐卖的账本,后面的数字就是贩卖的金额。 六万,一个生命只值六万? 修长的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江复庭内心燃腾得是滔天连绵不绝的怒意,几乎要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上面的每一个后面都是一个家庭,那么多的名字,得是多少个家破人亡。 那些人的苦痛堆积起来,能像这个村子的山那么高吗? 哪怕没那么高,那个山也是由一具具鲜活血液的骨肉叠加着,从哀嚎到生命没落,无奈无助,生命的巨轮被拷上最后的枷锁,只有数不尽的寒气和血腥。 江复庭知道肯定会比这座山沉。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睫毛微颤了下,非常克制得将心里灼灼燃烧的情绪压回下去。 他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复庭立马掐掉手机的光,提心吊胆得判断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似乎到了门口又顿住了,他不敢迟疑,眼疾手快得溜出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是张艳似乎还站在大门口,压制着声音,在打电话。 江复庭贴在自己屋子的门后面,在寂静无声的烘托下,女人的说话声清晰入耳。 张艳说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焦躁和急切,她偷偷打量了下屋子里紧闭得那扇房门,跟电话里的人继续说: “明天能不能行,我这里刚好有个小伙子能抓鬼,他就是你们说的纯阴体质,我明天就把他带给你们!” “他是睡下了。”电话里的人说了很多,张艳神色动摇了一下,可是又很快被心里恐惧着的东西取代,她钱也想要,鬼也要抓! 她继续和电话里的争取道,“可是,我这有鬼天天跟着我!我没骗人!我也没疯,半年前你把我送医院里去,可上次你也看到了!” 空气里再次 安静了一会。 “你给的那个罗盘根本没用!”张艳迫切得解释,可电话里的人怎么也说不通,着急间她连说话音量都不由提高,“它只能短期挡挡,可是那个女鬼她要杀了我!她要杀我!” 对面的人留意到她无法控制的情绪,承诺了什么,隔了一会,张艳的情绪似乎没有那么焦躁了,她松口:“好!那就说好了!你答应我的!” 再次停顿的时候,手机那边的人似乎问了一嘴和姓名有关的问题。 张艳也没有多想,这些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值得隐瞒,“那小伙子姓江,叫江复庭吧。到底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但看起来挺厉害的。” 她刚说完,电话就被那边的人突然掐断掉。 张艳莫名其妙得看着手机,嘴里嘀咕了一句奇奇怪怪,然后就收起手机走向厨房。 没片刻,江复庭站在门后又听到了熟悉的磨刀声,大概是下午开过锋了,这次磨得并不久就停下。 他眼皮一跳,随着外面渐渐靠近自己这边的脚步,出于想弄清楚这女人到底想要干嘛,他立刻跳回到床上装晕。 刀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剐蹭着墙面,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声音,伴随着轻踏的脚步,犹如死神扛着他的夺命镰刀从深渊里走出来。 江复庭虽然身体已经恢复过来,普通妇女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任何威胁,可躺在那里,不知道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刀子擦地得声音越来越近,这会连周遭树叶的沙沙声都被他模糊掉了。 他很小心得稳着呼吸,看起来平和又自然,俊俏的脸庞平淡无波,连一丝的起伏和情绪都见不着,如同一个冰雕真的陷入了长眠一般。 就在这时,刀子突然停止了刮墙,他就像个聋子,世界蓦然鸦雀无声了。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二章:不曾见过的故人 “吱——”他房间的木门被咿呀得推开。 推门的人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他,连带推门的声音都被拖得很长,就像慢慢扯着他的头皮撕开一样。 刀尖刮蹭墙面的声音一下子被放大了好几倍,而且越来越响,朝着他靠近。 江复庭的后背下意识绷紧,仿佛那把刀下一秒就会划到他的身上。 呲——尖锐的摩擦声停在了他的耳边。 屋子里再次寂静无声,即使闭眼,江复庭都能感觉到,那双阴冷充满歹意的目光阴涔涔的凝视自己。 像是头顶上方悬着一把大刀,压迫着空气,蓄势待发随时随地直冲而下。 锋利的刀刃在微弱月光地照映下,寒意森森。 屋子里的气氛化为一个长弓短短呼吸间就被拉到了极致。 江复庭尽可能得保持镇定,张艳没有草率的行动,她像一直在试探,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随后露出奇怪的笑。 他感觉到眼皮外的影子正在往下半身挪动,时间被拉得很漫长,导致几秒的短动作,都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她不杀自己? 江复庭随着她的举动,产生了疑虑。 他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倘若那个罗盘真的只是能辨别自己体质,她跟电话里的人答应了什么? 和他打电话的人是谁? 短短一息,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不同零碎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穿插着。 像蚂蚁一样爬满本子的名字,门槛内侧斑驳得划痕,门后偷听到的对话…… 还不待他思索出什么,耳畔就急涌起空气的流动,泛着冷光的砍骨刀森然朝着他的腿劈下! 这一刻他顿悟张艳的意图,她是要让自己跑不了! 很可能和本子里的人名一样卖到不知名的地方。 只是费劲心机抓走他这么难搞的成年人又是为的什么? 念头闪过的瞬间,江复庭倏然睁眼,张艳根本来不及反应,手里的刀子已经挥下。 他形如鬼魅的闪到她的身后,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阴冷得如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想做什么?” 张艳的手还牢牢握着那把刀,床上的人弹起的瞬间,她的鸡皮疙瘩从脚底一下子窜到头顶! 江复庭从下午就觉得这个女人似乎比普通人力气大,现在看来是经常做这种事情,蛮力制人,长期锻炼出来的。 张艳愣在原地被吓得一声不吭,还沉浸在刚才恐怖的画面。 她记得床上的人明明没有什么声息了,却突然睁眼,眼珠黑漆漆的又阴森,像鬼一样盯着她。 他是人是鬼! 张艳嘴唇不停地哆嗦,被他抓着的手腕,导致整个胳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借着刀面反射的月光,她发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力气大得有些过分 ,皮肤过度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抓着刀的手腕瞬间颤抖起来,低浅的呼吸从后方飘到她的脖子上,外面的簌簌声穿墙入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墙外钻进来! 他是鬼!他一定也是鬼! “啊!!!有鬼!有鬼!”张艳突然猛烈得挣扎起来,不分前后左右挣脱了江复庭的手,对着空气到处乱挥。 江复庭敏捷得闪躲掉,阴沉得看着这个女人,已经无法确定张艳这会是真被吓到,还是又装疯卖傻。 他没有贸然上前,张艳还在疯狂得尖叫,厚重的刀子不断划破空气带起凌冽得风! “现在没有鬼!”江复庭伸手尝试阻止她,但张艳的情绪过于激动,连一丝一毫都靠近不了。 哪怕是一个细微得动作,轻声得响动,都能将她心里的恐惧刺激到极致。 她看起来快崩溃了,分不清眼前的东西是什么,嘴里说不利索话,到最后只剩下惨叫。 她记忆里见过的那些东西再次涌现出来,萦绕在她身边。 江复庭感觉她已经神智不清,身上森冷得气势收了不少:“你看到了什么?” “死人!死人活过来了!”张艳突然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将刀对着他,尖锐得大叫,“死人会动!” “它会动!它会动!它要吃了我!”她双眼充血,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歇斯底里得吼。 “那个死人又是谁?”江复庭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扯着一堆理不清的杂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张艳重重得摇头,慌乱得神情里透着一丝挣扎,双手颤得愈发激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她虽然还在叫,但是混浊的眼珠开始慢慢凝回焦点。 看起来明明很怕,但信念又格外坚定,仿佛被人洗过脑,否则不可能那么快缓过神。 江复庭观察了她一会,感觉这个妇女有点难搞,真的害怕起来,就直接崩溃,理智的时候又跟没缝的蛋一样。 叮都叮不去! 他等女人彻底平复下来,无可奈何的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现在没事了,你去休息,我去外面检查。” 张艳惊魂未定得点点头,脚步发软,神情还有些恍惚。 她每走一小步,就用余光忌惮得偷瞄他,总觉得刚才应该看错了。 就在她快走出门时,江复庭若有所思的开口,“我没醒之前,你想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张艳顿了顿,两条腿犹如电击,差点没走稳扑了出去。 她勾起羸弱的笑,有点虚心地说,“我刚刚做了噩梦,不小心把大师,当成恶鬼了,不好意思啊!” 楚楚可怜得样子还真的挺容易引起人同情,下意识的就心软。 “无妨,你去休息。”面对 意料之内的回答,江复庭毫不意外的点头。 面上不咸不淡的,语气却冷了几分。 他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理智的状态下,演技还挺炉火纯青的。 目送张艳回了自己的房间后,“咔”他关上了房门。 明明张艳先回的屋子,可传来的关门声却比他关门还要晚,看样子在自己关门前,她一直在偷偷窥伺自己的动向。 江复庭刚坐回床上,就敏锐得捕捉到空气里突然涌出一丝微弱的鬼气。 不好! 他正集中注意力抬头,张艳的房间就传来一声惊天的惨叫,“啊啊!!!” 屋子里的呼吸声快速变得微弱,他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撞开张艳的房间,妇女面容惨白得躲在床角裹着被子,身子不停得颤抖。 张艳惊魂未定的指着窗户,一团滴着鲜血的黑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正快速的从窗缝里撤离。 “你待在这别乱跑,我去追!” 江复庭丢下这句话,运转着身上的浊气飞奔出门。 他沿着女鬼一路残留得痕迹锲而不舍地追踪,心里提着一口气始终悬在他的嗓子眼,毕竟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接单,这样和鬼正面较量,还是白唐不在的情况下。 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自己也怕搞砸被那人笑话。 没有片刻,一人一鬼得身影就已经追逐得很远,江复庭连一秒的晃神都不敢,月光的银华像一大片白毛飞飞扬扬落在山林间。 奔跑的时候,他巧借着浊气的力量,两条腿如同安了对风火轮,从山涧的碎石野草上方掠过,阵阵生风。 所幸这个女鬼的能力没有比他强多少,快追至到半山腰时,江复庭终于看到前方,犹如红点极速浮动的背影。 两人间的距离还在缩小,那道背影也逐渐放大清晰起来。 他抓准自己可以攻击到的距离和时机,手里凝着挥剑,隔空对着前方猛力一挥。 混浊的力量有如长竹,破势而出,直接飞向前方。 女鬼察觉到背后袭来的可怕力量,立马转身闪躲,但出于躲招,逃跑的时间被耽搁了一下,江复庭已经将两人间的距离,缩短至只余下五十米远。 女鬼这才发现自己左右是跑不掉了,干脆不跑突然停下来,江复庭已经趁着这会分秒间追上了她。 看着那突然停滞的背影,他保持着警醒,防止对方有诈,离那个女鬼十步远。 他捏紧手里的灰色长剑,力量时刻积蓄在剑锋上,灰烟腾腾如阴冷得鬼魅裹着他的剑缭绕,只要那女鬼一有特殊的举动,他就可以一招致命! 飘在空中血淋淋得身影突然回过了头,江复庭正要再次提剑,手里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浮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尽管那张极为 美丽的脸在月光得穿透下,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他错愕得不是她的美,而是这个女人也有点眼熟。 江复庭蹙了下眉,刚刚还剑拔弩张得气势瞬间收敛起来,女鬼以为自己得逞,如一阵厉风朝他冲来! 他身形一晃,疾迅躲掉。 刚刚和女鬼擦脸而过的时候,不太真切得模糊印象被勾起来。 他确实见过这张似熟非熟的脸,还是在一个密室游戏里捉王休的时候,店家在设计游戏的时候,有打印过女大学生的学时期的证件照。 那个证件照就有贴在第三个房间的教室办公室里,那会了解游戏的时候,就听工作人员说过,他们密室的剧本都是根据现实里的故事来改编的。 江复庭望着女鬼和记忆照片里一模一样的脸,看来那密室的工作人员说得是真的。 他记得人物介绍里有提到这个女大学生的姓,在女鬼再次朝自己冲来时,他一边躲招,一边试问,“你姓余?” 游戏故事里的女大学生,说是因为被同校的四个男生凌辱之后,老师同学非但不管,还故意同流合污破坏她的名声,随后跳楼自杀。 但眼前女鬼的死前形象并不像跳楼的,四肢像是被肢解,她死后自己拼凑上去,身体有几道被刀割裂开的口子,鲜血不停得冒出来。 只有头部丝毫未伤,特别完整。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三章:意外的巧合 女鬼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认出她,自己都飘荡多久了,孤孤单单数年,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昼伏夜出,憩息在无尽的漫漫长夜。 可听到时隔几年再次有人叫起她蒙尘已久恍若几世的姓,她心里的波浪像被积压已久的洪水突然破闸涌出。 她灵魂一颤,突然收了手,神色顾虑的看着眼前面貌英俊的男人,“你怎么知道?” 江复庭没说是密室里看到的,不然这女鬼知道自己死后还被人弄成游戏,估计得气到失控。 他回忆着故事背景的介绍,挑了个不大可能出错的信息,半遮半掩又学起了白唐的胡扯,“在学校里听说的。” 学校?那么多年过去了,学校里居然还有记着她? 女鬼一阵彷徨,似有所感得出神。 江复庭见她的样子,感觉密室里的剧本好像和真实故事是真的不太能对上号,要真是被四个男生凌辱,不但没有人替她讨公道,还要背负骂名,应该是充满恨意才对。 但怕露出端倪,他心思压得很实,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疑惑的异样。 女鬼回过神来,才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男人看起来老成,但是年龄并不大,当初知道她事情的最小也有二十三岁,也该毕业了。 “学校里还有人记着我?”她眉目间的戾气有隐隐发散,有种被人侮辱智商了的怒意。 江复庭猜到她在想什么。 女鬼既然愿意停手跟他沟通,说明她对自己的实力底气也没那么足,她自己也不想闹得鱼死网破。 他继续面色不改的打着马虎眼,“我才高考完,填志愿前查了不少学校背景。” 这个理由虽然没什么情感上的救赎性,但到底靠谱。 女鬼失望的同时,戒心也松了些,只是感慨得低喃,“都那么久了。我以为大家都把我忘了。” “只要做过的事,总有人记着。”这话江复庭是发自内心的,只要在世界存在过,总会有痕迹,只要有痕迹,总会有人瞧见,就会有人知道。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的,大到沸沸扬扬闹得众所周知,小到你仅仅只是经过这,后者恰好路过见着你的脚印。 女鬼被他这句掏心窝子的话暖了一下,孤零零飘了那么久,有的时候彷徨起来就连她自己都要忘了自己是谁,这会还能被人记着的感觉真好。 她脸上的戾气似乎被风不知不觉的吹散了,没有被恨意灌洗的面容,浅笑起来越发惊心动魄。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你这个人看着冷冰冰的,说话倒是暖得很。” 江复庭莫名被夸还不知做何反应,女鬼继续说道,“我死之前有个小姑娘,也是跟小棉袄一样。但是说小棉袄吧,又挺像这山间野草的,烧不死,锄不尽,坚韧得很。” 他听着这番话,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明明两者之间极为陌生,却又被看不见的丝线牵扯着。 他心里正跳动着异常的波动,女鬼忽然沉重得一叹,万般得无可奈何和自责全都在那一声叹息里。 “只是没想到,死得比我早。我有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我当初没做那决定,她至少现在还能活着,可有时候又觉得,她这样的性子,与其这样烂活着,又不如死了更加痛快。” 江复庭不知道她在说谁,又怕露了陷,没有接她的话,耐心听。 一直到她说完,他假似关怀得转移着话题,“所以张艳是害死你的凶手?” 女鬼没有马上回答,她想了想,半推半就得说,“也算吧,毕竟没有这些人,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现在这样。” 江复庭在她的话里捕捉到端倪,他一直以为张艳在抓到女鬼生前时抓到她,只是女鬼抵抗半路逃脱,被失手误杀,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开始旁敲侧击得寻找着突破口,“有多少人?” 多少人,具体多人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直接害死她们的人都被她杀了,至于暗里还多少人勾结做拐卖的,她自己都没查清楚。 “我不清楚。”她有些自嘲的笑,转而想到什么,语气有点不屑一顾得轻佻,“怎么,小帅哥是想挨个护起来吗?” 江复庭听她这话,是要把当年牵涉拐卖的连锅端了,这是要跟人民警察强饭碗的节奏? “有委托我就管。”江复庭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但是张艳跟他利益挨边,他不得不为了她讨价还价,“张艳是我的委托人,你只要不对她出手,我会向警察揭发。” 女鬼听到警察这两个字就想笑,当初要不是托这些乡野警察的福,她们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这些地方的人啊,太注重形式上的交情往来,又虚假又愚蠢,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三言两语便能被所谓亲眷的巧言令色糊弄得晕头转向。 谁还看得清是非黑白! 她的笑容逐渐阴冷,苍白精致的面容在鲜红的唇色和双目下,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艳色。 江复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马转念,可还不等他张嘴开口,女鬼又笑了起来。 她内心空落,她无奈可又恨,恨这些人的自私,恨这些人为了自己的贪念和欲望不择手段。 他们制造的枷锁不仅在她生前禁锢了她的身体,就连在死后仇恨也化为沉重得铁链囚禁她的灵魂。 她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只是这些人的行为像条毒蛇,他们的毒意顺带侵蚀了她的魂魄,在清澈的一片净地都会被染上污浊。 她悲哀得讥笑着,“正义都被惺惺作态的情义蒙尘了,对得成了错的,错了被套上了 冠冕堂皇的外皮,最后还有谁会真的在乎你,谁会管你活成什么鬼样子?!” 她越说越朗声,似是质问,笑意到眼底却只剩下自嘲。 大概是这几句话怨念积郁得太深,江复庭心神静如止水也险些波荡了一下。 他只能理智得用解决事情的诚恳态度询问,“是哪个警局?” 好几年前的事情,他又能查出什么名堂,女鬼流露出多此一举的眼神,语气里尽是对那个地方的嫌弃。 “横街镇派出所。” 江复庭只感觉脑子一炸,刚才扯着心里奇怪又隐约的线,紧到极致忽然崩断,隐隐说不清得预感不经意浮现了个头角。 不会那么巧吧? 可又想到,刚刚女鬼说的一个小姑娘,心里麻得如同无数只嗜血的虫蚁爬过。 他想到满天积雪的村子里,宁秋雨希望他们以后能找到余姐姐时满心期盼的那张小脸。 他的手指微不可差的颤了颤。 余姐姐姓余,这个女鬼也姓余,原本还隔着千山万壑得两个人突然在他的身上串起来。 可这一秒,他第一次特别希望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是错误的! 如果宁秋雨知道好不容易爬过了两人间的千山万海,可那里她心心念念期待的光也沦为了黑暗,她会怎样? 江复庭异常艰涩得问,“将你卖掉的村子,叫碧头村?” 女鬼万万没想到还会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三个字,比他叫出了自己的姓还要吃惊,“你怎么知道?那村子后来不是被屠了么?” 似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可终究是撼动人心,江复庭缓缓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继续猜,“那村子是你屠的么?” 他话说得很慢,这几个字像是沁了毒液的匕首格外磨嘴。 女鬼看他的时候多了几分打量,但还是不以为意得说,只是谈及至此,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却是掩不住:“那我怎么知道,作恶那么多,遭天谴了吧。” 江复庭如释重负得松了一口气。 那便好,好在没有因恨沦为不折不扣的杀人恶魔,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和宁远交代。 这会即便内心的答案肯定了十之八九,他依旧残留着不存在的奢望,最后确认道,“你说的小姑娘,叫宁秋雨。” 女鬼的眼睛本来就是圆圆得杏眼,这下直接瞪成了铜铃大小,可惊讶之余,她的内心掀起了许久未有过的澎湃,就像是爆炸后的气海热浪,卷过了她整个灵魂。 她张了张嘴,嘴唇上下蠕动了一下。 声音很轻,似乎是因为过于震惊不自觉的说着什么,也可能是自言自语。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听清,山腰下传来一阵惊天动地得惨叫。 是张艳的! 难道是她嘴里叫的会爬起来的死人来找她了? 两头像是商量好了,掐着点来一样! 江复庭脸色不太好看,就地走了,意味着余幼仪白追了,还不知道她以后还会做什么。 仅仅两秒间的短暂迟疑,张艳的惨叫声又拔高了好几个分贝,凄惨万分,几乎回荡在整个山林里。 他内心一沉,不再拖延,马不停蹄得往回赶。 只是他追逐余幼仪的时候跑得实在是有点远,即便拼尽全力,回到那个房子也得耗上好几分钟的时间。 不知道张艳能不能坚持住。 疾驰的风变成了无数把利刃从他身上飞过,浓重的夜色将他内心不好的预感铺染得愈发厚重。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张艳的呼救声开始断断续续变得薄弱。 他光是听着惨烈的哀嚎,都能感觉到一个鲜活的生命从耳边流逝掉。 江复庭身上得冷意几乎要凝成一片大海,等到赶到屋子附近的时候,浓浓得血腥味,已经扩散开来。 他内心骤然间沉得跌入了万丈深崖。 他直接冲进张艳的房间,女人已经悄无声息了。张艳还在坐在床角,仰着头惊恐地看下着他这边的方向,那双眼珠几乎要凸出来。 胸口被掏出了一个空空的大洞。 鲜艳的衬衫已经染成了血红,血液还在往外淌,透过被子,源源不断像溪流滴到地上,漾开了鲜艳的花。 江复庭拧着眉探索着那张苍白了无生机的脸。 更重要的是,连魂都没了!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四章:乘胜追击 空气里还残留着说不出来的腥臭味,入鼻有着说不出的沉闷。 这个味道没闻过,但是在《道法万千》里他有看过介绍,毋庸置疑的,明显就是死气。 江复庭没有再进屋子,避免破坏现场。 他随后沉下心,忍着嫌弃去感受死气的动向,捕捉到死气逃离方向的瞬间,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寒芒,他转身毫不犹豫追击而出! 分明还是刚入盛夏的日子,可山林森冷得仿若严冬,寒意腾腾升起不断交错。 江复庭一路飞踏过来,死气经过的地方连花草这些活物都萎靡了不少,被残留得腥味气息笼罩得死气沉沉。 他一边紧追,心里开始疑惑,死气浓郁成这样的得是什么东西? 死人活了? 僵尸么? 可僵尸上门杀张艳做什么,本来他还想着张艳害了那么多人,仇家遍地也正常,可是杀了就杀了,取走她的魂魄又是为何? 像是提防着什么一样,难道杀她的人知道自己会取她的魂魄,去拷问? 可那人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这,江复庭心里一阵发寒,除非自己从进山开始,那人就在暗处监视自己了,再或者…… 他突然想到了那个电话,追赶的时候血液在体内的流动都加速了不少,连带思维运转的速度都莫名加快。 脑子从一团杂乱里慢慢理出脉络来,假设原本自己确实是来驱鬼的,进山以后那人看到自己,提前和张艳知会过的话…… 难怪当初第一眼,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奇怪,当时肯定是价格谈妥了,只是张艳碍于自己要捉鬼,犹豫不决,晚上那人又打电话来催! 碰巧自己提前感觉到身体不对,驱散了药力,才没有让她得逞。 只是那个人光看到自己,就连一晚都不愿意多等,就逼着张艳对自己下手! 心里的脉络彻底连成了线,第一那个人肯定了解自己不是普通捉鬼的人,第二一定是熟人! 他的脑海里再次蹦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可就在这个时候,马上就要追逐到的死气突然猛得朝四面八方扩散开,然后极速朝他的方向围拢。 江复庭反应迅速得调动力量,灰剑凝起的瞬间,一股浓郁得死气突然从他头顶上方劈头盖脸得砸下来。 他立马持剑向上方一挡,身上的力量还来不及运转,那股携带浓郁死气之物就压得他单膝跪地。 就连体内的鬼脉都被冲击得猛烈激荡了一下! 他稳下突然紊乱的浊气,身体硬扛下这一击,喘着粗气抬起头,想看清这个死气浓郁得究竟是什么东西。 接着,一双只有眼白的双目面贴面的映进他的视线。 江复庭瞳孔骤然一缩,差点没压住体内的冲击,那是一张又青又白布满 尸斑的脸。 居然还真是僵尸! 他的嘴真的是说什么来什么。 这具身体都不知道被放了多久才僵化,他闻到的腥臭味有一半是尸体腐败开的味道,闻起来相当冲鼻! 他瞬息间回过神,体内的暴乱已经平复下来。 江复庭咬了咬牙,体内力量瞬间暴涌,终于将头顶上压下来的持续冲击回弹。 只是那个僵尸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和思维一般,在他要立马出手的刹那间,反应迅猛的躲闪掉,导致他手里的剑扑了空。 僵尸能有这等思维反射和敏捷度? 江复庭忽然觉得眼前的东西有点超纲。 他波澜不惊的查找眼前这东西的破绽,还没等他思索片刻,尸体再次气势汹涌的朝他冲来。 尸体的力气出奇的大,而且身躯炼得十分强悍。 他有好几次险些被对方震散手里的剑,原本轻轻松松落在鬼上就能打散的攻击,这会连尸体的身体都刺不穿。 右边响起一阵破风声,坚硬如铁的拳头擦脸而过,他顿时侧身,抬手往人体比较脆弱的腰腹刺入。 依旧连三寸都没扎进去,这次尸体却异于反常,紧捏住他的剑,反而将自己捅得更深。 江复庭看着突然凑近距离的魁梧身体,还来不及反应对方的目的,尸体的另一手就突然抬起,坚如磐石的手肘直接破势往他后背砸! 江复庭连剑都来不及收,只能紧抓剑柄被动得闪躲掉,同时化解掉手中的剑。 下一秒尸体的腿积蓄着力量忽然抬起,已经判断出他躲开的方向,膝盖用力踹向他的肚子。 他立马后退了半寸,再凝剑已经来不及,只能伸手硬扛,手臂像是生砸到了钢筋,一阵发麻。 交手之后,他借着力量的反冲,后撤到了五步之外。 一番交手下来,他发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僵尸,正常尸体化僵后没有神智,也不会有基础判断,而眼前的虽然也没有神智,可判断力精准,并且能次次抓到他的死角。 明显是有人躲在暗处人为操纵。 能被人操纵的僵尸……尸傀? 难道长生派的人? 江复庭这会打得脑子有点缺氧,晚上体力消耗得太多,根本没空再去思考太多。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去求助白唐。 他有些吃力的喘息着,以往交手的时候都是鬼,还没有跟僵尸和尸傀这样的东西交手过,这些东西因为出于有肉身比普通鬼要强大,但有得有失,肯定也有缺陷。 “轰!” 还没等他歇够,尸傀再次迎面而来开始乘胜追击。 体力快速的流失下,他不再正面硬扛,只躲不打。 只是每一次避招的时候故意等到尸傀近身,再轻飘飘的来一下,然后再游鱼般得躲掉。 几个回合下来,尸傀身上每个地方都被他戳了个遍。 但是对方身上真的就跟钢筋一样,从头到脚人体所有软肋都探了遍,那尸傀都是无动于衷的。 他再次停下喘息的时候,那尸傀仿佛也因为战了太久有点吃力,扭动着僵硬的脖子调节身体。 恩?脖子。 江复庭乌沉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精芒,大概是这场架被压着打了太久,在疑似终于捕捉到对方软肋的瞬间,他唇角勾起狡黠的浅笑。 颀长的身体沐浴在银纱般的月光里,就这一秒,妖冶得有些惊心动魄。 他身形一动,挥起长剑,尸傀迅速回神朝他正前方挥拳,江复庭双手执剑,气势盎然,到了尸傀跟前却毫无对抗之意。 他突然匐身在尸傀长臂下一穿而过,而后在其背后纵身一跃,双手抬起,自上而下挥落。 电光火石间,根本不等尸傀和控制人的反应,灰剑砍向了尸傀的后颈。 这一剑是江复庭开打到现在最顺畅的一剑,宛如前方一直阻拦他的钢板消失了,砍豆腐一般,一切到底。 瞬间尸首分离,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撞上了一棵树后被迫停下。 可江复庭还来不及松口,三道冰冷得白光突然从郁郁葱葱得树林里飞掠出来。 他侧身一滑,身体后仰,三根银针下一秒贴着他身体飞扫而过,最后插在了后面的大树上。 幸亏他反应快! 江复庭站稳,快速定神,他形如木桩,竖着耳朵,曲着眼在密如林海的树丛间寻找端倪。 自己杀了他的尸傀,看样子是坐不住了。 他余光正横扫两侧,忽然丛林间里,一星白点如流星转瞬即逝。 他的动态视觉本身就比较好,那一点微弱的光亮闪在黑暗里就跟打了手电筒差不多。 藏躲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逃跑时下意识的有些慌乱,连踪迹都来不及隐匿。 方才光亮闪过的地方,下一秒枝叶就摇曳发出沙响。 白芒再次飞掠至他的眼前,对方这次出手很仓促,本身就已经打歪,江复庭轻轻点脚,就将细针躲回避掉。 随后,他毫不停留,对着人影奔逃的方向,追击而出。 但人终究不同于尸傀,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意识,躲避控制起来尤为灵巧,远没有尸傀那么好追。 何况对方时不时扔几根针来骚扰他,刚才的缠斗后,体力被消耗得差不多,他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了。 江复庭眯了眯凤眼,额角全是密汗,一番追逐下双腿开始有些发软,前方不久前还能看见轮廓的背影,借着树丛闪躲了几回,现在就只剩下黑点了。 这样下去肯定追不到! 念头一转,浊气再次在他手里翻腾,这么远的距离按照他现 在的能力肯定是打不到的。 一个隐隐约约的想法在心里冒着泡,只是这个泡过太过于虚幻,连他自己都不敢随意戳破。 他眉眼沉了沉,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将那个怎么想都难以接受的名字喊出,“蒋黎!” 他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坚定,可那道身影却不由自主的顿了顿,在高压之下,人突然被喊到自己的名字,身体几乎是无意识的做出了反馈。 江复庭只感觉今晚他被迫接收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这风吹得他脑门都要开裂。 惊讶归惊讶,他的步子和动作却不敢停。 蒋黎动作慢了半拍的那一刻,江复庭直追而上,终于缩短了些距离,能再清楚看到背影。 和记忆里的至少有八成相似。 他曾狠狠的将蒋黎刻在骨子里,他的脸,他的形态,他的声音,还有一颦一蹙。 即便当时的事情已了,仇恨淡化,但已经深入记忆的内容却驱散不了。 既定的事实就算看到那身形顿下那刻,再怎么想尽法子给自己找借口去否定,这会还是被剖开了,然后再盖了个更深的。 他确定好自己能捕捉到的距离,抬起手,浊气化为绳索犹如藤蔓朝着前方迅疾延伸。 蒋黎感受到身后追来的东西,面色阴戾的一咬牙,双手紧紧得攥着,青筋像毒蛇一样爬遍他的手背。 他好不容易让自己和常人不一样,有了碾压普通人的机会,他正想去报复,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不管是身处在什么样的世界里,都是耀眼的那个! 凭什么?!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五章:任务失败 他害得自己的家分崩离析,可他活得还风生水起的! 这口气自己咽不下去! 自己藏了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可以除之而后快的机会,不能这么轻易的被抓到! 他不能就这么随便死掉! 不然这半年的折磨和煎熬,就像个笑话一样! 得逃掉!得想办法活下去! 他耳边只剩下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肺音和心跳如擂鼓重重围着他耳朵打转。 蒋黎的双眼逐渐赤红,理智在脑海的杂音下迅速被震散,他面上逐渐露出疯狂之态。 绳索飞出的瞬间,江复庭忽然感觉被追逐的人气势倏地发生惊变。 刚才淡然无存的死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疾迅地往蒋黎身上积压,江复庭面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疯了么? 不管有没有用的死气,全都吸到他自己身上,他是要把自己活炼成尸傀吗?! 江复庭一狠心,分出多余的精力去阻断四面崩腾而来的死气。 但是偌大的山林,不说死过的人数,光这烂在土里的花花草草都不知道有多少。 就他这修为不过是魂丹境的人,放出的力量和这漫山遍野汇聚起来的死气相比,不过是螳臂当车。 身上的浊气很快就要干涸,他开始踌躇要不要继续追了。 可是知道真相的关键就在他眼前,却不得不放弃的感觉,就跟饿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到嘴边的肉,被高悬起一样难受。 他内心挣扎了一下,理智和冲动在他的脑海里各自画地为营,占据一方。 江复庭最终没忍住,内心一横,手凝灰剑,几乎将所有的力量全都灌注在了剑锋上,朝着被死气包裹得模糊不清的人影,一刀挥去。 灰芒气势如虹,带着波涛之意涌入黑雾,却如沙砾坠入汪洋大海,连半点风浪都没掀起,下一秒就悄无声息了。 接着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无形之中在山林间漾开。 江复庭头皮一跳,不好! 他身形极速后撤,与此同时,蒋黎身上爆发出他根本无法掌控的力量,浓郁得死气像是一颗威力不小的炸弹,轰然炸开。 顷刻间就覆盖了半山腰,所及之处,草木枯萎,花谢虫死,飞鸟如雨落地。 江复庭闪撤的时候,快速结印,硬扛着最后所有的力量给自己下了护身结界。 蒋黎已经感觉到身上的气流混杂紊乱,在体内到处乱窜,可他强行吸纳过来的力量根本无法掌控,甚至隐隐有了要反吞生命力的趋势。 可他不能输! 他仅有的神智被不甘和恨意驱使着,那如附骨之疽的执念和这庞大的力量抗衡,哪怕是杯水车薪,他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 艰难的控制回自己的身体,蒋黎动了动,感觉到身后 紧追的人终于停下来了,再次往林子深处逃跑。 江复庭这下没有再紧追不舍,他右手一软,手里的剑忽然杵在地上,支撑着精疲力尽的身体。 再硬追自己只会带一条苟延残喘的命回去,他估计白唐会特意救完自己再扒一层皮。 然而他还得留着给江朝扒一层,要是白唐再扒一层,他皮就算再厚也经不起他们折腾。 方才还有些冲动的异光,在那双黑沉得眸子里如退潮般平缓下去,恢复成平淡无波的清冷。 实力不允许,他也没法恋战,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 只是不知道蒋黎又找到了什么方法,连带刚才那些混乱汹涌的死气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月光再无任何阻拦,肆无忌惮得铺满半山腰,落在他面无波澜的脸上。 来时周遭还郁郁葱葱的,丛林茂密,可现在只剩下一片枯萎。 他调息完,踱步走回去时,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发出清脆的酥响。 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路上的枯叶厚得像是冬日的积雪,满地灰白浮起一层银华。 分明是盛夏,四处却是凋敝凄凉的景象,走进来只会让人觉得惨淡得了无生机。 没有绿植吸热纳凉,迎面而来的微风都带着说不出的燥意。 他回到张艳的屋子,就这么片刻,张艳身上的血似乎流干了,粘稠的液体终于停止蔓延,地上的血液有一大半渗进了水泥。 只有空气里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虽然作恶多端,到底死相太惨,他也不忍多看,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张艳到死也就只剩下这么个破烂尸体,如果报警,警察兴许就能顺着她的信息,查到其他端倪,可如果因一时私利和方便,没有报警,那就连这么个尸体都要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报完警后,他神色暗了暗,只觉得手机沉得如同拿着一块铁砖。 还有一个人的电话没打,但也不得不打。 本以为自己能轻松解决,还是躲不了麻烦人。 可当人急于成长,想要表现,总想证明什么,在自尊心的作祟下,稍微出了点岔子就会敏感得担心那人会不会失望。 特别是面对关系密切,期望越多的人,这种念头会更加强烈,甚至开始不安或心生愧意。 他踌躇片刻,感觉手指比金属壳子都要冷上几分,拧了半晌眉,最终按下了白唐的号码。 结果白唐这个点居然还没有睡,电话很快被接通的那一刻,江复庭心里意外了一下。 “喂,怎么了?大晚上的,是不是惦记师兄。” 明亮又自在的嗓音这会听起来却堵得慌,江复庭用力的搓捻着自己的手,指甲磨掉指腹的一层皮。 他不等白 唐说完,声音沉重得打断:“你要来捞我了。” “啥?”白唐还没从他这突然的话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一句回答。 大概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听那边的声音他似乎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丢脸归丢脸,尴尬归尴尬,可避之不谈就不代表这个事情没有发生过。 江复庭艰涩得开口,每个字踉跄着从喉咙里蹦出来,“委托人,死了。” 委托人死掉,白唐在很早很早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 但事情太早,早到对他来说是上辈子的事,他已经都记不真切了。 江复庭这种事事较真的人,失误偷懒是不可能的,就是太负责反而怕他把过错全压自己身上去钻牛角尖。 只是他虽然现在修为还一般,但行事谨慎,处理普通恶鬼是肯定不在话下,得什么样的人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得手? 白唐暂时先不跟他深究这事,他直接起床去拿外穿的衣服,“你说你大概位置,我去接你。” 电话里的人没有追问他事情的后续,也没有刨根问底的了解事情经过,反而是先来关心他的安危。 隔着手机,自己心底的阴郁都能被对方洞穿,白唐再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拨,便将他心头压得沉甸甸的重负消散掉。 江复庭捏紧手机,也没那么难以启齿了:“我报警了。” 白唐已经换好衣服,不以为意得说:“那我去那个镇上的派出所门口等你。” “不在镇上。”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可能会在市局。” 还不等他解释,白唐方才得云淡风轻一下子无影无踪,音量瞬间提高八度插嘴叫道:“什么?” “我今天过来碰上了周祁。”江复庭揉了下刚才被刺激到的那只耳朵。 白唐沉默了一下,江复庭这到底是什么神仙运气他不知道,他服了,五体投地得佩服。 他头疼得捏了下眉心:“你和警局到底什么缘分,回回都能撞上,人家都说前世五百回眸换一次擦肩,你说你上辈子是怎么人家了,次次擦肩!” 他这嘴刚自己痛快完,又马上戛然而止。 那分难辨的心疼在眼底忽悠一下一闪而过,他上辈子做了什么自己不是应该最清楚的么? 江复庭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听着他无道理可言的胡扯,下意识回怼:“那我上辈子不得跟你相恨相杀。” 结果这话刚好戳进了白唐此刻正多愁善感的心肠里。 十几年来他自以为心若磐石,过去的就过去,过不去的随着日月轮转淡化掉。 他以为自己形如僧侣,却不过是将往日的浮浮沉沉深藏于沟壑。 风吹一点,散一点,总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白唐临阵脱逃似的,匆匆转移话题:“行 了,我知道你打电话来的目的了。严舫不像别的警察那么好糊弄,总不能再说去散心吧。” 他说着又坐回床上想了想:“就说是我托你找人,但荒山野岭找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夜半听闻动静醒来,发现人暴毙家中,其他一概不知,等着我来捞你就行。” 江复庭发挥三好学生的特质,认真听讲认真答应:“好。” 他挂了电话,目光停留在了桌子上,突然留意到桌子上放着的那个笔记本不见了。 浊气化出一条灰线从他手里飞出拉开抽屉,但里面只有几支笔,锈迹斑斑的剪刀,还有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 笔记本的痕迹就像蒸发了一下,无影无踪的。 果然是毁尸灭迹的! 这样看来,估计张艳的魂魄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江复庭只能围绕着房间的边缘查看,对方的下手干净利落,连半点破绽都没留,显然是业务熟练! 还没等他绕到床边细看,身后就陆陆续续传来低促的脚步声。 江复庭刚好经过一番恶斗脸色苍白,他松散着身姿倚在门口,俨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结果差点被把领头的警察给吓到。 周祁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只是碍于到这样做有损形象,硬是端住了。 他难以言喻的看着江复庭,连老好人的笑容都没了,嘴巴一张一合,艰难开口,“怎么又是你?”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六章:捞人 周祁在勘察现场时,视线总是有意无意的往江复庭身上瞟过去,就差直接扎在他身上。 江复庭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他悠哉悠哉的站在屋门口,等着这些人把现场工作做完。 他是沉得住气,但周祁沉不住呀! 他周祁又不是严舫,心里再怎么九转十八弯,到了面上都能汇聚成一腔奇异的傲性。 他藏不住心思,只能直来直往,硬藏还会显得有些拙劣。 只是他再怎么问,都会被江复庭打太极一样打回来,自己弄不过,就只能拎回局里,让自家上司去降了他。 江复庭坐上警车以后,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忽然卸下了负担,有着说不出的轻快感。 身体一放松,疲惫就再也绷不住铺天盖地的卷来,再加上警车不管从舒适度和气味方面来讲,确实比小巴舒服,他坐着没片刻就睡过去了。 每次透支以后身体就会自动进入沉眠机制,也算修行的一种,只是每次都是身体和精神力补充完整以后,他才会自主苏醒。 结果被带回去后,那些警察怎么也叫不醒他,还以为人怎么了,忙不迭地叫了医务人员过来。 来回检查几圈发现他身体什么问题都没有,简单了解了当时现场的情况,医务人员老气横秋地总结道:“那就是心理素质太差,吓晕了。” 等江复庭“晕”醒时,又是第二天快下午了。 他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铺垫简单的折叠单人床上,胳膊腿一动,就酸胀得很。 他一边捏着肩膀。一边吃力的起床,他都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过来的。 一个坐在办公桌看守他的小民警,刚好和他对视上,然后见了鬼一样的激动冲出去,扯着嗓子嚎:“醒了!严队,人醒了!” 江复庭本来还没清醒也被他这一嗓子给彻底叫醒了。 然后就被严舫非常利索得带进审讯室,坐上硬板凳,面对铁栏杆,两边刺眼高瓦数的白炽灯对着他的脸左右各一打,妥妥的嫌疑人待遇。 他被强烈的灯光扎得眯了下眼睛,隔了一小会才抬起头,视线在灯光的刺激下泛起重影,晃了几下才重合起来。 严舫指尖敲了两下桌子,江复庭闻声看向他,深邃如勾的鹰眼映进他的视线里。 周祁有种即将找回自尊的扬眉吐气,心情颇好的翻本准备记录。 沉默间,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审讯室。 气氛绷到定点的时候,严舫忽然一拍桌,震得周祁放在手边的笔帽都跳了两下,和上次说话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江复庭挑了下眉,忍不住配合的多了看他几眼。 这是换着花样来撬他的嘴? 严舫瞧他完全没有被吓到,面上有些不爽:“昨天你去朱山村做什么?” 江复庭淡然按照白唐指引的回答,何况本来就算不得说谎,就更没什么好心虚的:“找人。” “找什么人?”严舫观察的眼神无时无刻的不落在他的身上。 江复庭一脸得明知故问的看他:“张艳。” 他突然如此直白反而让坐在栏杆另一面的两人都有点意外,严舫并不觉得这人是脑子开窍才好好配合的,手指又敲着桌面:“找她做什么?” 江复庭默了默,气定神闲地端坐着,开始了他的老套路:“不清楚。” “不清楚?”严舫像是听笑话似的,一脸的不信,轻慢的笑,“不清楚你找她干嘛?从你们各人资料来看,你们两个什么交集都没有。” “我的一个朋友让我找的。”江复庭从容的说道。 “你朋友又是谁?”严舫像是逐猎的老狼,锲而不舍。 江复庭又默了下,手指捻了捻,琢磨着白唐的日常作息,突然反问:“现在几点了?” 周祁听到这话,立马摆起气势教育道:“问你话的时候,别打岔!” 江复庭没回他,不急不躁的看向严舫。 严舫什么都没说,心里头却以为这小鬼快绷不住了,所以岔开话题给自己找借口。 他给了个周祁一个眼神问他时间,他手机放办公桌上,看不着时间。 “三点四十。”周祁难以理解的开口,不明白自家队长怎么突然那么好说话了。 江复庭手指停顿了下,那么晚了? 按白唐行事风格他应该一两个小时前就来捞了,难道还托人来不成? 就在他疑惑白唐打得什么注意的时候,外面值守的小警察突然来敲门。 还没等严舫松口说进,审讯室的门就被小警察擅自推开。 严舫刚好心情不好,这会被人撞了枪口,脾气也上来了:“怎么回事?现在一点规矩都没了!是不是?” “不是,严队。”小警察明显怕他,被他吓着了,但事情又急躲在门后挤眉弄眼的:“是,是局长来的电话。” 江复庭心跳莫名突了一下,狐疑的看向门口的小警察。 那小警察不知怎么刚好和他对上了眼,颇为忌惮马上转移掉,感觉自己说不通严舫,无可奈何下只能眼巴巴得看着周祁。 周祁又转过头征求严舫的意见。 严舫不耐烦的挥了下手:“你去问到底什么事?” 周祁忙走到门口,小警察如释重负的对他交代。 江复庭只看到周祁先是很严肃得听,然后神情惊讶得藏都藏不住,直接往他这边看,再然后有如雷击魂不守舍的坐回了位置。 他定了定神,再和严舫贴着耳朵转述。 严舫的眉头越拧越紧,突然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他一腔怒气涌上脑,最瞧不起的就是这些 关系户! 突然往椅背一靠,严舫身上迸发着强横的气势,看过来的时候,就差用他那双视线把江复庭穿在墙上,恹仄仄得说着:“局长又怎么样,案子到了我这,该走什么程序就走什么程序!” 他刚说完,仿若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江复庭的余光透过小窗口发现又是刚刚那个小警察。 这会他倒是没有冒冒失失的,敲完就在外面乖乖等,只是面上的焦急有些难挨。 严舫脑袋正好挂在椅子上仰着头,面色不耐得嘟囔道:“还有完没完了啊!” 可门外的人刚嘱咐完局长的指示,他现在也不好刻意晾着人,万一又是什么长,到时候把自己惦记上了,还得惹一身骚。 “进!”他不情不愿的把人宣进来。 实事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小警察神色拘谨的走进来,这次直接匍匐在严舫的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随后,那个原本傲慢的不修边幅的人,忽然格外正经,听话的模样都严肃了许多。 等那小警察把话转述完,严舫意味深长的看了江复庭一眼,刚才的满不在乎全都消弭得一干二净。 江复庭面色依旧一副沉稳淡然的做派,心里开始莫名其妙的打鼓,一直到他走到大厅,遇见坐在凳子上笑脸相迎的白唐。 他心里顿时了然,就是不明白怎么会和局长什么的扯上。 白唐显然没打算细说,站起来双手拍了拍他肩膀,“还行,没有少胳膊少腿就行!” 他这话一出口,感觉不像来捞人的,更像是迎接刚从战场历经千难万险才爬出来的人。 他有意在转移自己注意力。 他既然不想提,江复庭到嘴边的疑问最终还是硬塞回了肚子里,就是难咽得像糠腌菜一样。 白唐看他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忽然就松口了,“你想问就问吧,其实也没什么。” 江复庭半信半疑得看他。 以前处的时间少,他察觉不到,但两人相处那么久了,他能非常清楚的发现,只要提到的事情可能和过去有关系,白唐会立马做出逃避之态。 要么浑浑噩噩装傻糊弄,要么就直接不谈。 白唐难得敞开心扉,却被他质疑,顿时有种心口被人糊屎堵塞的感觉,随即甩脸走人。 “你爱咋咋!” 江复庭没想到会激起他那么大反应,大步上前拉住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能太急说话声音不小心大了点,周围一干民警纷纷回头望向这两人。 江复庭窘迫的绷着身体,尽量端着自如的走姿,聚焦在他们身上的视线才纷纷撤掉。 他这才压着嗓子和白唐解释,“我以为……” 可这种示弱又直 白的关怀,他说到一半就感觉舌头打了结,怎么也捋不出来。 “以为什么?”白唐刚被他气过,见他这会儿不善言辞的模样,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江复庭忽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颦一笑全收进眼里,很认真的说着以前不会说的话,“我以为你会为难。” 这下轮到白唐表情有些不自在了,他咧了咧嘴,“怎么会这么想?” 江复庭收回视线,反正那些太走心的话,是怎么也不可能再多挤几个字的了。 他胡扯一通,“猜得。” 说完,他就很生硬得掰回刚才的话题,“你刚才跟他们讲了什么?” “不是我讲的,只是让说得上嘴的人代劳而已。”白唐说着从兜里摸出一个军绿色的小本子,神神秘秘的掩着给他看。 大小跟学生证差不多,而且看起来放了很久,皮上都是歪扭折痕,页角被磨出一层毛边。 江复庭透过遮掩的手,看到封面印的字:国家特别任务小组。 他脸色当即古怪了起来。 边上的人似乎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替他翻开,是一个证件卡,工种名字照片非常正规,介绍得清清楚楚,卡片上还覆了一层全息防伪膜。 上面的签发日期都是二十年前了。 他一时难以判断,白唐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司法单位下发,省厅级待遇,你不信可以拿这个去刷刷卡。”白唐还特意在他耳边轻声强调了一下。 江复庭:“……”不了,他觉得没必要。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七章:搁不下的纠缠 他就是有点难以相信……这个事情感觉比第一次见鬼还难消化。 毕竟大家都是背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长大的。 可到底也是他,回过神来就抓着重点问,“所以严舫现在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了。”白唐讶于他接受现实的速度,毕竟当初自己看到这玩意的时候,差点就报警把人举报了。 江复庭听到这话脚步一顿,既然有特殊身份在,那严舫就算再怎么想找事也没有理由随便怀疑他们。 张艳的事情就没必要塞得那么严严实实的了。 “怎么了?”白唐不解的别过头。 “我有点事要跟他说一下。”江复庭说完就往回走。 张艳不可能一个人在这几年间拐卖了那么多人,同伙肯定不少,看余幼仪那样必然不会放过剩下的人。 只要抢先一步查到,肯定就会下手! 如果能让警察提前抓到这些人,不管对受害者还是嫌疑人都是一种救赎。 他刚一拐进走廊,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严舫撞上。 “看着点啊!”严舫的个子稍微比他矮了三四公分,两人贴的距离近,必须微扬着头睨着他。 他刚还在江复庭这栽了跟头,这会说话故意呛着他。 江复庭礼貌性后退一步,没太放在心上,“我有点事要交代。” 严舫眉眼一挑,犀利的视线一扫而过,他满不在乎的开口,“这会又有要说的了?” “对。”江复庭不轻不重的点头,绕过他往走廊里面靠走了点,见这里空旷没什么人,背靠着墙,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 他看着对面的白墙。感觉跟陌生人开口,没有什么心绪的牵绊,反而更容易说出:“我是张艳的委托人。” “恩。”严舫也收起刚才不着边的样子,同样靠墙,摸出一支烟点上,神情认真得听着。 “但是工作过失,没有护住雇主,导致她被人掏心。”他的声音很轻,连带思维都有点飘。 严舫又低低得“恩”了一下,吐了口烟圈,白色烟雾被他的鼻息吹散,遮住了那双锋锐得眼睛。 江复庭别过头对着那张仙气飘飘的脸,非常简洁的解释,“我没杀人动机,也没嫌疑。” “不用你特意来说。”严舫知道这小子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又猛吸了一口。 这点破事,一眼就瞧出来了,只是这小子主动示好的方式也太拙劣了,“你挑重点的说。” “张艳跟宁秋雨有关系。”江复庭看他没有耐心,也不弯弯绕绕,“宁秋雨的案子,可以顺着张艳的线查下去。” 严舫叼着烟,嘴里含含糊糊的应,“我知道了。” 但估摸着这小子的神色,肯定不止这些,他继续追问,“还有吗?” 一个人名在江复庭心里 沉了又浮,浮了又沉,大抵恨过这种情绪也是搁在人心口上的。 所以真的面临紧要关头,反复斟酌确认,即便心里隐隐肯定,他还是怕弄错了。 除非真的证据摆在眼前,毫无错漏,才会确认,毕竟他看到的也不过是背影。 那两个字他终究没有贸然说出来。 他转念扯出别的,“张艳之前藏了一个本子,六年的贩卖记录,隔两个月左右,她手里就会过一个人。” 他这个消息就跟炸弹一样炸在严舫耳边,严舫嘴里剩了半寸的烟都没叼住,在他身上栽了两跟头,落在地上。 “那么多人?”他有些淡定不住了,转头确认。 江复庭从他有些惊愕的眼里嗅到了隐藏的愤懑,就跟他第一眼看到那本子时的震撼一样。 光是回忆那上面的名字,他都觉得自己像跌入了一个无形的乱葬场,他沉重得开口,“记了半本多。” 严舫愣了愣,他就是再训练有素,心理素质再好,这一刻都有点胆战心惊。 他勉强维持自己的神情,却终究有点不自然。 他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虽无所不往,不畏生死,但不代表他就可以眼睁睁看着无辜的生命被践踏。 何况那还是半本!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个消息里回过神的,等他情绪缓过劲,脑子已经在长期以来的条件反射下,快速思考了。 如果是真的,这个就不是普通的人口贩卖。 能做到这么大的量,背后的团队规模,包括出手的下家都可能是长期固定提供,兴许类似中介集中入手专门营销。 这就像一棵大树,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不拔起来,谁都不知道下面的根究竟有多深,须又有多密! 严舫藏在身边的手不着痕迹的一颤,交织的情绪澎湃如浪潮从心口叠向指尖,他狠压回,将这些难以名状的情绪化为动力。 “好,我知道了!”同样的四个字,他这会答应得铿锵有力许多。 事情已经交代完,江复庭也没什么心思多留,突然想到昨天周祁跟他说过的事,随口提到,“如果嫌犯逮捕归案,麻烦告知一下我和……” “宁远?”他话没说完,严舫却突然开口。 他本以为严舫是接自己的话的,却发现严舫的眼睛掠过了自己,看向了身后的走廊深处,他不耐道,“你怎么又来了?” 江复庭胸口一紧,立马回身,却没想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门口,正探出一个眉清目秀的脑袋。 宁远突然被点名,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揪出来,他意外得顿了顿,只能被迫走出来。 那副从容自如的模样,似乎早就习惯这么一躲一藏。 江复庭想起昨天周祁控诉时一脸的痛心疾首,他觉得周祁真的没有 夸大其词。 他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在这?” 宁远的厚脸皮已经锻炼得如火纯青,刀枪不入,可在看到江复庭的时候下意识的有些收敛。 大概是在学生会待了三年,一直在他手底下干,对方对自己太熟悉,他的身体会不自觉的做出本能反应。 那张毫无血气的面孔勾了个腼腆又生涩的笑容:“江复庭,你也在这啊。” 严舫看了宁远一眼,跟见着瘟神一样,片刻都不想多留。 他能审人也不代表他愿意和这个什么都说不通的人去耗上一个下午宝贵的时间解释没有意义的东西。 还不是一天两天的,重点是高考完之后他又恢复成一礼拜一趟的积极性了! 严舫单手压了下江复庭的肩膀,心里还未散尽的成见都在宁远的出现下,彻底消弥干净了。 “等案子查清了,我会通知你们的,我还有事先去忙了,你跟他慢慢叙。”他说完,脚下生风快步离开,残影也没有留。 江复庭回过身,眼尾扫过身后的人。 宁远的状态看起来和寒假见过的那会差不多,又瘦又苍白,唯一好点的就是精神头,目光里神采奕奕,只是看似随和的面庞多添了一分说不出的狠决。 时间和阅历终究会改变一个人,它总会趁你不自觉的时候,将你所有柔软又温暖的表皮生生打磨掉,在疤上结出又硬又厚的痂。 等严舫走后,宁远收起了虚假的淡然,他按不住内心的焦急,抓住江复庭的手:“你刚刚和严警官说得是真的吗?” “你找到拐走秋雨的人了?你是不是查到什么证据了?那个人现在在哪?其他人现在又在哪?” 一堆问题像连环炮珠从他嘴里蹦出来。 宁远问完以后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滚了下被急火烧地发干的喉咙,眼里的落寞忽闪而过。 在对方的注视下,他垂下头,有些艰涩地开口:“不好意思。” 他终究没有完全从宁秋雨的事情里走出来。 江复庭原本回来的时候还想告诉他余幼仪的事情,可按照现在看来,真相只能塞回肚子里,任它在肚子里烂掉。 他神色淡然,没有放在心上:“没事。” 江复庭没事,但他心里还是有事。 等待了几个月还毫无头绪的答案,日日夜夜的挠着他的心,这会稍微有点音讯,他怎么也憋不住。 他挣扎了半晌,忐忑的追问:“那我刚才问的这些?” 江复庭不确定宁远在那个厕所门口待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只能挑拣着说:“只是一点线索,人并没有找到。” 宁远满脸不信,一副你就在搪塞我的样子:“怎么可能?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说的那个张艳和秋雨有关!” “她是人贩 ,但是她死了,线索断在这。”江复庭言简意赅地解释。 “那你们说的那个本子呢?不是说那个本子上也有其他受害人吗?其他受害人呢?总有犯案时露出破绽的一次吧!”宁远激愤地说。 他不相信也不可能诱拐的每一个人,都完美到一次失手和意外都没有! “本子被同伙拿走,张艳是被杀人灭口的。”江复庭在他的紧逼下,不悦的解释。 该听的没听,不该听得都听进去! 他气势无意间散开,居高临下的看着眼框发红的人:“这是有组织的团伙作案,你明白了吗?” 宁远不由后撤半步,脚后跟发软怎么也踩不到地。 他知道,有组织有计划的团伙,想要连根拔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他看着江复庭深幽的眼睛,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一腔得愤意和迫切倒流回心口,全都化为了不甘心: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我好不容易见到她,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又一次看着她离开我······江复庭,别说这四个多月······” 他哽咽了一下,胸口通到嘴边的喉管像一路被人拧上来:“我连一天都不愿意多等。”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八章:挂羊头卖狗肉的证 有些颤抖的声音扎的人不得不动容了一下,江复庭神色稍霁,低低地说:“不会太久。” 可不会太久又是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 宁远失落得满目惆怅,他苦笑了一下,反正不可能会是当下,也不会是这个礼拜。 江复庭不会安慰人,只能晓之以理:“现在多少算有点眉目,你就在家里静等,经常来这,只会影响办案进度。” 宁远似乎是听起去了,他缄默不言,面上情绪却稍微缓和了点。 江复庭继续说:“与其让他们提着心对付你,不如让他们把心思全扔案子里。” 宁远沉默的垂着头,呼吸跟着茫然的心,不自觉被拉长。 道理他都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可知道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多查一分,你就少等一天。”江复庭继续一板一眼劝诫着。 宁远叹了一口又深又长的气,像是要把所有的烦闷和垂丧全都在这口气里吐得干干净净。 最好把糟心事全都吐没了,这些都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可就算是梦,也是一个不会醒的梦。 他最终还是松了口:“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来干扰他们。” 宁远到底有没有想通,他这话又掺了几分真假,江复庭不知道,反正至少今天是不会再骚扰局里的这些人了。 他紧跟在宁远后面,走出长廊,目送宁远离开大厅,回过神的时候白唐百无聊赖得又坐回椅子上面。 就是不知道又在看什么脑残东西,捧着手机边看边乐,连他出来了都全然不知。 当然,也可能是装的。 果然,他刚这么想完,白唐就不徐不疾得收起了手机,朝着他走过来,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仿佛还舍不得从手机里脱离出来一样。 “终于可以回去了吧,你说你,搞得比我还大忙人。” 他这口气也不知道是夸是贬,反正听着味道怪怪的,江复庭面色不变的走出去:“张艳是拐走宁秋雨的那些人之一。” 白唐脸上没有太大的惊讶,接了那么多年的案子什么样的人都有,早就见怪不怪的。 他比较在意的······ 白唐抬了下眼,明眸在那张平淡如水的面庞一扫而过,才问:“张艳是怎么死的?” 江复庭僵了一下,脑海里不可避免的浮现出蒋黎的背影,“被长生派的人用尸傀杀的。” 白唐微微一愣:“长生派?” 他转而想起张艳写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描述,推测:“他们人多势众,两面夹击?” “就一人一尸傀。”江复庭淡淡得说,他声音压得很轻:“我去追余幼仪了。” “哦。”白唐漠不关心地点点头,这名字乍一听挺耳熟。 隔了两秒后, 等等!他说的不是女鬼,而是余幼仪! 他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深深得把江复庭从里到外仔细瞧,非得要看出什么名堂一样。 这人到底是什么神仙运气! 这都能误打误撞上。 江复庭仿若觉得刺激的还不够,继续说:“还记得蒋黎吗?” 白唐想了想,有点印象,毕竟当初还特地上门去这人医院救人来着。 “有点,怎么了?” 江复庭斟酌了好几番,脚下的步子不经意慢下来,声音淡得都快藏进风里:“如果猜得没错,他应该在长生派做事。” 白唐默了默,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人又是他的学弟。 他这关系网还真挺厉害,尽捡对家! 白唐这会才反应过来,这小孩昨晚心情不好其实是因为冒出尖的事情太多,一时消化不过来。 “那我们私下沿着张艳的线查一下,不说余幼仪会不会先找到其他人报复,搞不好从她这真的能带出和长生派有关的人。” 白唐三言两语就将江复庭心里头想的事情给托出。 “好。”江复庭点点头,随后想起白唐那个到现在还让他有点发懵的证件,“你那个证,好用么?” 他声音又干又涩,感觉在说什么很难为情的事一样。 白唐余光瞥了眼,就知道他葫芦里想卖什么药,立马来了兴致,“看不出来啊你,也是个喜欢走关系的。” 江复庭抿了下薄唇,神色郑重解释,“方便调查而已。” 白唐知道他是想借着这个东西,去警局里走下关系,把张艳当年的卷宗以及和她相关的人都摸个遍。 可这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他这个证虽然有省厅级别的优待,但是也只是身份上的优待而已,公安和任务小组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部门,怎么可能可以相互僭越! 何况他这个证…… 白唐想到这似乎是有些心虚,他看了眼江复庭的神情,不自在的开口:“这个证当然是……” 他故意拖了拖,江复庭正目不转睛的看他。 然而,他内心一横话锋一转,言之凿凿:“不行。” 江复庭瞪了他一眼,白唐却还笑得兴致勃勃,一脸讨好,感觉又像是被这人成心捉弄了一番,气得他不由加快脚步! 白唐怕他真生气,连忙跟上去,明明是讨好的笑容,这会看起来像是变了味,显得有点没心没肺。 江复庭多看两眼都能气火攻心,头都不愿意回一下,无视他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两个人追逐了一小段路,白唐终于僵持不动了,他虽然身体未衰,但好歹也是上了年龄的人,追久了心力会交瘁。 “好了,我好歹是你师父,大度点!那么容易生气。”白唐见他 还板着脸,不愿意搭理自己,忍不住上手了。 江复庭感觉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动作又轻又柔像猫挠,想顺着台阶下,可转念又明白,要是就这么松了口,下次还要被捉弄。 他心里矛盾的犟着,虽然没回头,可步子却开始缓下来。 白唐就跟狐狸一样,但凡他稍微露出一点动容,就继续可怜兮兮,“我不是故意这么说,主要为师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啊!我在单位里其实也就是挂个名,也快二十年没接单子了。”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添油加醋,江复庭差点被他的深情并茂彻底糊弄过去了。 “所以,真给点权限让我们去警方那要信息是不可能的,这证顶多就是个身份,关键时候唬唬人用。” 白唐嘴上惋惜,其实压根没把这东西放在心上,只是谁知道会有用上的一天。 江复庭对白唐这嘴上说一套,心里藏一套,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下意识得举一反三,想到白唐以往查事情的龟速,他内心一通推测,眼角都不由抽了一下。 本来觉得应该不至于,可看白唐这会还噙着不以为意的笑,他觉得……真有可能。 江复庭状似无意的问,“下面总有能查到关联的。” 这话就跟带电一样,白唐身体一僵,挠了挠鼻子,视线在路过的风景飘啊飘。 好好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复庭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鹰鹫一样的厉眼就差把他戳穿,“阎罗十八狱,不说乱飘的小鬼,光是鬼差就数不胜数,那么多张嘴,总有能撬到的。恩?” 白唐听着他铁口直断,脑子有点短路,以往手到擒来的东拉西扯,屁字也憋不出。 他在江复庭目光如炬的注视下,只能一五一十得答:“哦,下面其实也不过是挂职而已……大多数连我这号人都不知道。所以……撬嘴什么的,就别想了,还是靠自己查线索。” “再说了,像我这个级别的大佬,除非是天大的事,一般都是深藏不露。”他板起背,半开玩笑的说,“而且那些无端端的虚名又没什么用,还要背着,你说多累,还不如现在这样逍遥又快活。” 江复庭知道白唐最后一句话是真心的。 天大的事,上次补空间不就是天大的事么?众人落荒而逃,也只有他独身一人迎难而上。 看似什么都不愿意背,可最后落到肩上的却是最重的。 就像肩负家国情怀的人,内心又怎么入得了儿女私情 他甚至都不知道白唐那缥缈又包罗万象的眼里,看到的什么,守得是什么? “那你之前查得消息又从何来?”江复庭突然问道 白唐干笑了两下,“雇鬼查的,谁知道不好查,那些小鬼命也短,去一个被发现一个,拿了钱 没命花。” 江复庭蹙了下眉,本以为他也就在阳间两袖清风,孑然一身做派,在下面也真是这样…… “你总不能……”江复庭迟疑一下,还是问出口,“一个熟识的都没?” 白唐不以为意的晃着手,“怎么可能,我好歹人见人爱,鬼见了都受不了的人,不至于混那么惨!” 江复庭还在用狭长的凤眼打量着他,明明是双勾人的眼,却总是含着巨渊,深不见底得要把人吸进去。 白唐原本不修边幅的,掀起眼皮正好对着那双熟悉的眼睛。 他恍惚了一瞬,一时真真假假,不知道是站在此刻,还是跌回到了十九年前。 江复庭看他这样望着自己,不解得皱眉,心头得不快,还是没有形于面上。 白唐在这细微的不同里蓦然回神,还是有不一样的。 那个人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哑然一笑,这会脸上倒是有了点烟火气,没有了那种站在世外的感觉。 他认识的那些人,有大半是死了,只是死得不巧,死得有些早,他拨不回他们的时间。 那些活着的,能将那一切忘了的,都忘了。 难得还记着的,也就这么两三个。 白唐无所谓的说道,“唉!算了!不麻烦他们,都是大忙人,谁还管我们这些琐事。” 江复庭将他这瞬息变化收尽眼底,转了话题,“王思离每个月几号来你这?” 他之前忙着考试,没空管其他,当时说得时间也没记,直接扔在脑后了。 “15号。”白唐脱口道,他下意识的算了下时间,“大后天就是。” (本章完) ------------ 第六百一十九章:串门借电脑 江复庭想了想,“那这次去他那。” 白唐这会没有明白他的用意,“为什么?” 江复庭淡淡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说着戳心的话,“你那电脑太破了。” 白唐先是回过神去林子青家的目的,然后再品到这话浅表的损意。 这是变相说他抠吗? 他越琢磨越觉得就是这意思,立马不服的辩解:“我那是勤俭持家!”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高考之后没有了学习压力,在白唐家多泡了几天,江复庭稳定了十几年的生活作息硬是被打破了。 每天晚上拉着他画符,练阵,熬到凌晨两三点,不把他的精力熬干净是不会罢休的! 虽然精神力和修为都提升得快了,但他就不明白有哪件事是白天不能干的! 更过分的是,白唐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两个人手机静音,江复庭每次脱力之后都睡得沉, 醒来通常是日上三竿,或者下午了。 包括约好去林子青家的这一天也没例外。 林子青在中午的时候给他打了第八个电话,他望眼欲穿盯了手机老半天,终于被人接通了。 “喂~” 只是声音有点不一样,他虽然很久没有和江复庭联系了,但他那嗓子跟脸一样让人印象深刻,根本不可能会忘。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软绵。 白唐正好翻身迷迷糊糊的就看到手机屏幕在亮,又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人来电,猫着眼睛也没看清是谁手机,直接就接来。 林子青听完又觉得这声音虽然有点哑,但似乎耳熟,试探道:“江复庭,你不会忙忘了今天的事了吧?” 白唐脑子还没开机,转过头戳了下身边的人,“江复庭,你醒醒,有人找。” 他这一开腔,林子青立马反应过来接电话的人是谁了,面容古怪了起来。 他两真表兄弟? 不然怎么都住一块去了?但怎么两个人都睡那么晚? 江复庭被迫叫醒,眼皮还沉得很,昨晚白唐不知道吃错什么药,逼着他学新的法阵,精神力耗完,又透支体力练近身攻击。 美其名曰,是针对万一突遇尸傀的特殊训练! 他又调动不了剩下的浊气,只能身体硬扛,激战下来,骨头和肌肉都要散架,现在身体还没缓过劲,到处都是酸疼的。 他这会脑子同样无法开机,一开口声音也有点哑,白唐是没睡醒的哑,他是精疲力尽的哑,“你帮我接一下。” “我不。”白唐懒洋洋的说,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眯回去了。 也不管他接不接受,手一摊,就要把手机递给他,结果手背正好打到他的胸前的淤伤。 “嘶——”江复庭还在半梦里,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 白唐就算在睡梦中,也总 算起了点同情心,不轻不重又逼迫着自己强行转过头,然后打开一只眼睛,关怀道,“怎么还疼?还没恢复过来?” 电话另一头,正拿着手机等他们接电话的林子青,“……”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江复庭闭着眼,推开他的手,稍显不耐,“后面透支太厉害,自然恢复慢。” “那你今天……” 白唐话到嘴边,忽地戛然而止,因为他被自己下面要说的话,吓醒了! 他们今天是要去林子青家! 但他确实忘了! 他彻底清醒过来,猛地坐起来,看向自己手机。 来电人林子青,正在通话中,时间48秒。 江复庭微蹙了下眉,似乎察觉到边上的异样,思绪开始自行慢慢拼凑,“怎么了?” 白唐没有马上回他,也没管电话里的人刚才说了什么。 林子青刚想开口说你们要是今天不方便的话,晚一天也没事。 结果白唐就堵住他的嘴,“我们五分钟后到。” 等江复庭彻底醒过来以后,想到自己居然差点放人鸽子,就一直黑着一张脸。 白唐还以为是他擅自接电话,那人不高兴了。 两人到林子青家以后,江复庭的脸依旧黑着,林子青以为是他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王思离以为自己太笨拙,学习进度太慢。 反正一直到江复庭在心里把自己谴责个狗血淋头,神色松缓下来之后,周围人也松了口气。 江复庭没再对着落地窗外的风景发呆,他收回视线走向正在电脑面前殚精竭虑的林子青,随手拉开凳子坐下,“怎么样?” 林子青神情专注的看着电脑,实话实说,“不好找,那个张艳本身就不上网,网上并没有多少她的痕迹。至于通讯,也没什么端倪,现在早就没有无实名制的电话卡,一般都是号码加工虚拟拨号。” 他说着有些发愁的拧起眉,“但她身份证下的号码,都没有过虚拟电话记录,就连最基本的外卖,或者快递收发都没有。” 江复庭不知道是跟白唐待久了,胡扯的毛病至少染了七八分,浅淡的说:“那她总不能飞鸽传书。” 毕竟这年头寄信也都要快递实名了。 林子青听完他这话,觉得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说话的人不是江复庭,回过头一脸怪异的看着他。 江复庭清了下嗓子,就当刚才说话的不是自己,熟练的板回脸,有理有据提意见,“查她家人或关系密切的人,有没有借卡的可能?” 林子青眼光一闪,茅塞顿开,自己居然没有想到这方面! 不过工作量就大了不少,毕竟亲戚关系里,父母占两个,农村里的兄弟姐妹多,从这一堆里面得先把关系好的排出来,再然后 就是朋友。 这么一圈关系网下来,七八个人跑不掉,再加上现在这个社会,每个人大号小号一箩筐,人手两三个手机号都不在话下。 但好在现在是两个人一起看,两个又都是眼尖的人,后面为了提高效率,林子青干脆把这些关系密切的人全都拎出来。 资料查到五五分,另一半传到江复庭手机上,效率提高一半。 但江复庭手里的那些并没有什么有用信息,他看完后吐了一口浊气,抬头看林子青那的进展。 他那边的文件似乎定格在一个地方不动了,分屏上正在浏览着什么东西。 江复庭立马放下手机,看过去,“找到了?” 林子青斟酌了一下才说,“不是很确定,但是这个人嫌疑比较大,张艳这个人反侦查意识相当强了,行踪瞒得很严实,我怀疑他们甚至可能不是电话往来联系的。这个人和张艳在五年前是一个村子里的朋友。” “怎么说?”江复庭问道。 “线上没有痕迹,那痕迹肯定都在线下,只是这个就是警察做的事了。就像我们以前上课传纸条,传得人多了,就成了人网关系链。” 江复庭了然地“啊”了一下,精辟得总结,“特工小组。” 林子青再次投来异样的眼神,江复庭只当没看到,疑问道,“这样人员消耗和信息的时效性就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了。” 林子青一副就知道你要这么问,内心的答案早就断好,他胸有成竹的回答: “所以,他们的关系链一定是非常知根知底的人集合在一起,这些人不管是发生了什么,都无法脱离这个环境,即便是脱离了,也不会举报。外面的人无法随便加入,即便是补充新鲜血液,那也一定是内部自产。” 他说到这份上,江复庭就算再怎么不懂这些,也能猜出来了,“专门人贩买卖的组织,村庄,小镇?” 这样,就不存在信息时效的影响,也不存在人员间的信任问题。 这地方甚至可以当人口买卖的中转点,拿进来,约谈好买家再卖出去。 即便存货了也不影响,大不了自己内部消化,要么洗脑变成新的人贩子。 这样的地方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那不像是个村子,更像是个生灵屠宰场,人人都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又可以任人丢弃。 至于生命? 这种地方不会存在所谓的‘生命’的,它没有尊重,没有道义,亦没有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枢纽——情感。 不论是同情,怜悯,还是爱,它在这种地方显得既奢侈,却又微不足道的卑贱。 人人以沦丧为荣,过的都是茹毛饮血的生活。 江复庭眼眸冰的覆了层寒霜,他下意识捏着拳头,声音沉了不少,“所 以你查到哪个关系人了?” “这个,我是从她表亲的电话卡里查到的。”林子青标给他看。 “但我不能百分百保证,因为证据确实没那么明确,但只有这个人,她和张艳是老乡,五年前的一段时间内,固定的时间点联系,近两年又时不时偶尔联系的。而且也是她所有号码里,联系最多的一个。” 林子青说着摸了摸下巴,猜测道,“我估计是她五年之前业务还没那么炉火纯青,所以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太细节的问题。” “等一下。”江复庭忽然注意到奇怪的漏洞,“既然都是一个村的,她的亲眷,是不是也都是。”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点。”林子青说道,把自己整理出来的页面倒翻回去,“四年前的一月份一直到现在,所有跟她有脉络的亲眷,就跟消失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 一个猜测从江复庭脑海里飞闪而过,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按照最近连日来的狗屎运,和此刻正在跳动的下眼皮…… 他感觉又是八九不离十。 他又一次确认了下,“四年前?” 林子青被他弄得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盯着看,顺便念给他听,“是啊,没错。四年前。哦,对!刚才忘了跟你说,张艳和她朋友五年之前是在碧头村。”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章:查人查到自己家 他藏在桌子底下捏着的手,不禁又用力了几分。 这下他知道为什么张艳所有的关系人都杳无音信了,因为都在四年前的屠村人口里面。 但是既然屠了村,张艳和她那朋友又怎么逃过一劫。 “后来呢?”江复庭细细推演着那会所有的可能性。 “后来啊······我看看。”林子青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得飞跃着,搜索了大半天,才又开口:“有了!” 他把找到的新信息,重新归纳出来:“张艳她那个朋友李红英,五年前的时候9月份,因为涉嫌抢劫案被捕入狱,因为抢劫未遂,实质性伤害不大,和同伙的另外两个人同判三年。” “抢劫案?”江复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是抢人案吧? 林子青把当时监控拍下来的视频翻出来,看着看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思索了下,眼睛忽然一亮: “这新闻我居然有点印象!当时还火过几天!受害人被害时,正巧被一个女大学生撞见阻止了。我记得那会社会都夸她见义勇为。” 江复庭认真得盯着电脑里的画面,犯案人员全都戴着口罩明显是直接冲着一个大概初中的小姑娘过去的,根本不是抢劫! 只是第一个冲过去的人才刚绞住受害人的双手,一个化着淡妆的女大学生就冲了出来,顺便大喊叫了远处的人帮忙。 那些人发现真的来了几个多管闲事的路人,当场落荒而逃了。 真的逮捕归案是两个月以后在隔壁市的郊区被抓到。 “等等,暂停!”视频里女大学生回头的瞬间,镜头刚巧对上了她的正脸,江复庭看到那熟悉的轮廓连忙叫道。 林子青马上暂停,疑惑的看向他。 江复庭仿若感觉不到他的视线,注视着屏幕,眼里似乎燃烧着腾腾烈火:“放大,锐化!” 林子青不明白他情绪为何突然这么激动,但也不敢多问,迅速的简单处理了下照片。 从监控视频里截下来的画面分辨率虽然不高,但在智能锐化和色相的加持下,硬是将女生的轮廓抠了出来。 她的五官本就比较惊艳,这么一修图,再糊都能分辨得清是谁。 江复庭压下心里刚刚才涌起的激荡,看到那张脸的一刹那,他心口突了一下,险些冒到了嗓子眼。 捏着拳头的手泌出了一层薄汗,只是汗都是凉的。 他声音冷的像块冰,问道:“当时的新闻有通报她的姓名吗?” “全部通报倒是没有,就提了是长都大学大一的新生,余同学。照片也是打马赛克的,反正个人隐私保护得挺好的。”林子青不咸不淡的夸着。 如果真的保护得好,那余幼仪就不会被这些人贩子团伙给盯上了。 江复庭只觉得身子有些发 冷,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他们盯上了这个女大学生,所以不管余幼仪跑没跑出来,这些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抓回来。 他们就像是蛰伏在暗地里的野狼,早就将她视为自己的猎物了。 只是可惜余幼仪失踪的时候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没有人会去关注平平无名的人失踪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多一个人,少一个人。 只要是影响不到自己利益的,就是再怎么糟心都不会有人去管。 而和余幼仪有关的信息就更少了,除了当年的新闻,也就剩下她个人的博客,只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叫冯宇。 家境贫寒,同校学生,却在她失踪后花钱突然大手大脚,在江复庭高考前夕,以非常凄惨的方式上了微博热搜。 其中关系,不用细想都知道。 等他把所有跟这些事情相关的细枝末节全都摸了遍,外面已经是暮色四合。 江复庭和林子青还在消化今天得到的信息,房门突然被人轻扣了一下,白唐幽幽探进来一个脑袋:“怎么还没查完,都七点了,饭还没吃呢。” 他清亮的声音一传来,江复庭方才一直摞在心头的沉郁一吹而散,坐在一旁的林子青几乎是肉眼分明的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 江复庭站起来将凳子放回原处,回道:“好了,马上就来。” 他说完就对林子青嘱咐了下:“你把李红英所有的联系方式发我。” “好。”林子青工作很快,江复庭刚交代完,他就低头,把资料整理一通发过去。 只是江复庭不急于这一时了,他也没管兜里震动的手机,直接走了出去,对白唐说:“你定就行。”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躲在门后的王思离,只是后者一看到他出来,立马头也不回的坐回沙发上。 江复庭想到了之前他使尽手段都要把王休收掉的场景。 大义灭人亲,铁面无私,不留情面。 啧!人能不记恨你么。 白唐在上次的事情没有直接出面,再加上撇掉气势后,说话又温温柔柔的,完全邻家大哥哥的样,据他所知,王思离心情好的时候跟白唐都蹦过几个字。 他心里莫名翻涌起陈杂的味道,就像隔了夜的馊饭,梗在食管里难以下咽。 这样一想,他看向王思离的眼神就更冷漠了。 不明真相的王思离一扭头,又接收到他冷冰冰的视线…… 她是又有哪里没做好?今天学习进度还可以吧,白老师刚刚也说没问题。 王思离偷偷用余光瞅了眼那道充满压迫感的侧影,心里瞎捉摸着,要不以后再避着点? 等江复庭和白唐走到门口,王思离还瑟瑟站在林子青身后。 那张探出的小脸蛋,完全 没有了过去另一面的极端和桀骜,也没有正面的死气沉沉和终日阴郁,看起来平和又乖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她体内的阳气已经稳定,可以掌控的原因,连带整个人气质都升华了好几分。 分明出落于肮脏的泥尘里,却平添了一丝不染世尘的味道。 王思离被江复庭看了半天,像是见了什么怪物又往后躲了躲…… 江复庭心里更堵了。 白唐眼睛尖得很,等他们一出来,他就开始叭叭,“王思离病好才没多久,你别总是板着个脸,容易吓着她,你看她就算想跟你说话都不敢说。” “是吗?”江复庭狐疑道。他还以为人家那是讨厌他,不乐意搭理。 白唐看他那表情就知道这榆木脑袋开不了窍,这人有的地方聪明得很,怎么有的时候又这么…… 反正这种话题哪怕认真讨论到明早,都不一定能有什么显著的结果。 所以说人无完人,学霸还是有缺点的。 白唐只能转而关心起事情的进展,“查到什么有用的没?” “有。”江复庭被他提醒了下,想到刚刚林子青发的信息还没看,于是掏出手机,快速扫了两眼。 不看还好,看了以后顿时面沉似水,吃饭的兴致都一扫而空。 白唐察觉到他的变化,探过头来,“怎么了?看到什么好东西,反应那么强烈?” 江复庭紧攥着手机,那张脸就差要把短信上的内容生吞活剥了。 发来内容只有李红英的就职单位,并没有住宅信息,看样子是连吃带住都是在厂里,只是这个工厂名字…… 江复庭盯着熟悉的几个字,只感觉从头皮到脚底都是乱麻。 他倒宁可希望,是林子青破天荒的工作失误,弄错了名字,只是这个希望过于异想天开,毫无可能。 “怎么了嘛?”白唐看他不搭理自己又那么严肃,忍不住又问了遍。 “我得回趟家。”江复庭定定地说完,下一秒眼里的寒刃却一抖自行崩散掉,“不行。” 白唐直接往他边上踩了两个小碎步,抬眼看清了短信的内容。 林子青编辑信息的时候,似乎生怕他没留心,还特意在子公司后面打了括号提醒,江氏实业控股。 就连白唐看一眼就知道是他家的。 江复庭的脚步无意间慢下来,他总感觉现在回去又太早了,这才出来几天,江朝估计还在气头上。 只是要找这人必须得去分工厂,可出入工厂都会有进出登记,自己名字那么扎眼,到时候肯定会通报上去,说不准会被迫和江朝见面。 他举棋不定的样子全都映进白唐的眼里,白唐勾了勾笑,这个时候就是他出面的时候了。 手直接搭着江复庭的肩,他用很欠的 口气说:“这会就轮到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便宜占尽,江复庭还无法反驳,不然白唐肯定又拿长辈身份压他。 他到最后只能干瞪着眼。 后面他也不知道白唐是怎么跟林锦沟通的,林锦都没打电话追问他细节,第二天上午就开车来接他们,一块去分公司。 江复庭站在车外,看着从车窗露出半张脸的熟悉面孔,一时间情绪难以名状。 “妈。”他轻声问候了下,就几天没见,心里只是隔了点东西,就感觉生分了许多。 就像中间挡了条银河一样。 林锦没说什么,也没问,就挥了下手催促道,“行了,赶紧上来吧,这巷子小的很,停久了容易堵车。” 江复庭以为林锦只是出于几天不见,怕戳着他逆鳞所以故作矜持,可一路下来,也就聊了些有的没的,跟他和他们这次的目的提都没提一嘴。 完全不合她的性子。 “那个,爸那边……”江复庭迟疑着开口。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话到嘴边翻滚了几次,林锦从倒车镜看出了他的难意,理解得笑了下: “没事,老江那我会再做工作,你这孩子有什么事光藏心里,什么也不跟家里讲,等你爸过两天闲下来了,我抽空跟他讲,这次说清楚了,他多少也能理解。” 江复庭被林锦善解人意的笑容和这番话弄得一脸莫名其妙,他禁不住疑惑的看了眼白唐。 他昨天到底说了什么? 白唐似有所感,回过头,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温和笑容。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一章:青春一去不复返 江复庭的大脑顿时风起云涌,但怎么也猜不到他到底会说什么,只能先干涩的回复林锦:“好,那就麻烦妈了。” 林锦听完,就故作责备,“儿子,几天不待家,你傻了啊,跟妈说这么见外的话!” 亲妈果然还是亲妈,说话还是跟没把门的闸一样。 江复庭无语的默了默,可上车后一直如同枷锁套在身上的拘谨奇迹般的烟消云散了。 后面的气氛融洽了很多,和他自己比起来,他感觉白唐可能才是她亲生的,两个人趣味相投胡扯了一整路。 下车后,因为林锦本来就是这片生产区域的重要负责人,这个分厂她经常跑,下面的领导员工都对她眼熟的很。 基本见到她以后都会主动打招呼,但打完招呼,目光都会被身后抢眼的两个男人吸引走了。 一个个子格外高挑,刀削斧凿的面容,精雕细琢帅得很张扬,另一个看起来眉清目秀,面若桃花,笑意透着暖阳春草的味道。 林锦回到办公室脸上嘚瑟的笑都按不住,这么优秀的两个男人,一个亲儿子,一个是儿子的朋友,她能不骄傲吗? “你们现在就把事情办完,还是先休息一下?”她放下手边的东西,率先问他们。 “先把事情弄完。”江复庭没有犹豫道,他说着扫了眼林锦的办公室,感觉不适合他们用,然后问,“有没有小点的办公室?” 林锦仿佛从他的话里明白了什么,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游离探索,皱了皱眉,“你们不会还要严刑逼供吧? 江复庭没跟上林锦的脑回路,这都哪跟哪? 他不知道白唐透露了多少信息,规规矩矩无奈答:“逼供犯法。” “也是。”林锦那查探的眼神黏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串钥匙扔给他,“我办公室出去右手边有个小的接待室,哪个钥匙我不知道,你自己试过去。” “好。”江复庭一把接过来。 等两个人出去以后,林锦打了电话,吩咐人把那个叫李红英的员工叫过来。 林锦扔给江复庭的那串钥匙至少扣了十几把,叮叮当当得,又实沉。 他接过来的时候,就跟一坨铁块砸到手上差不多,掌心都留了一道道印子。 江复庭摸索换了四五把才把门打开,一开门,灰尘像雾一样迎面铺来。 没开灯都能看到那些灰和细丝一样的碎屑在满天飞舞,这个接待室不知道多久没用了,角落里的灰积得都有土厚了。 说是接待室,看起来更像是储藏室,估计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临时改成了接待用,再后来肯定是没有用了,就一直锁着。 “你妈真的太体贴了,你说要小点的,就给你个这么小的。”白唐扫视了一圈,不由 叹道。 这房间就是一个一板一眼的小长方形,房间长度和高度差不多,顶多也就五六平米,窗户也没。 中间摆了张接待用的小圆桌,边上有个书架放了些好几年前的杂志,还有一些经典名著。 “能用就行。” 江复庭拂了下手,浊气从身上扩散,灰蒙蒙的风骤然而起,将屋子里的灰尘消弭干净。 白唐这才坐下来,往椅背上一靠,双脚一伸,顶到了桌角。 躺舒服了,他才悠悠的开口,“也对,反正就是找人问话,又不是请人喝茶。” “恩。”江复庭随意应了声,拉了凳子在他边上坐下,闲着也是闲着,对着他说:“我有话问你。” 白唐刚放松倒下的脑袋,立马精神的抬起来,面容古怪的看着他。“感情我还是第一个有这特殊待遇的人。” 他说完又顺着椅背把头仰下去,“那你还是请我喝茶吧。” 这话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要伺候,要吃的。 江复庭瞅了他两眼,白唐直接把眼睛闭上开始装睡。 不过早上过来确实什么也没吃,江复庭忽然意识到,好像自打来了白唐家,不说睡觉,吃饭都没个准点了,作息完全混乱。 他开始认真思考最近是不是真的太松懈了,随后走出去,对着守在林锦办公室外的助理说道,“帮忙弄点喝的和零食。” 小姑娘光是听到他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开口,蹭得抬头站起来,端着神采奕奕的笑,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去年年底她也看过慈善晚会的视频,在视频那短短的十秒里见到了他们老板传说中的儿子,是真的帅啊! 简直不要太上镜!没想到今天见到了本人,更帅啊! 别说端茶倒水,再过分的要求她都能点头答应,只是可惜了,年纪比她小,小也就算了,好像比她都还沉稳。 中间还隔着无法逾越的身份代沟,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她忙不迭停的点头,花痴归花痴,但好歹是林锦的贴身助理,分寸还是拿捏得很好。 她扬起温柔又甜美的笑容,“好的,其他还有要的吗?” “没有了,谢谢。”江复庭说着转过身。 正要回去的时候,一眼瞄到办公室的门牌,想到了什么,回头又嘱托了一句,“李红英如果来了,直接带我这,不要打扰我母亲。” “好的。”美女小助理脸上的笑,能把外面艳丽夺目的花都比下去。 江复庭回到接待室后,白唐的脚已经不在地上,翘到了他的凳子上,屁股和大腿挂在半空中,身体滑下来半躺着。 真的是,无论何时何地,总有办法能躺就不坐的。 “脚拿开。”江复庭抓着凳子摇了两下。 白唐不轻不重的挪下来,两只 脚顿在半空中,正想往另一面抬,江复庭似乎猜到他的意图,一个眼神就过来了。 两条委屈唧唧得腿,回到了它们该待的地方。 没了支撑点,白唐只能扭了扭身子,屁股往凳子上坐了点,“你一个小屁孩,老那么凶干嘛,眉头少皱点,加速老化。” 江复庭发现他老有拿自己当小孩的习惯,不满得坐下来警告道,“我十九了。” 白唐对他的印象始终还停留在,三年前那一晚的惊鸿一瞥,大概初次相逢的那一眼印象太过深刻,导致后面发生再多事,始终被那一眼占据了主导性的判断。 他在这种事情上,反正本来就慢了大半拍,有些惊讶的回头,“恩?那么快吗?” 上次见他,他还是青涩未褪的十六岁少年而已,时间翻了翻手,这就十九了! 江复庭听出了点端倪,蹙眉端详着,搞得他们很早以前就见过一样。 白唐心思也敏感,感觉出了他的异样,随意打着马虎眼,“行了,不叫就不叫。我十八岁都不知道在哪挖泥巴呢!” 说完自己也意识到这胡诌得有点拙劣,现在八岁的小孩都不挖泥巴了,早就被语数英压得透不过气。 然后他故作正经的感慨道,“青春一去不复返,少年!好好珍惜青春的尾巴。” 刚一感慨完,“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把被人按了一下,只是外面的人没有马上进来,门被推开一个小缝隙,快吱呀顶回去的时候,一只踩着高跟鞋的小脚眼疾手快的卡进缝里。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那只脚就异常艰难的挪了挪,然后微微用力,似乎是身体把门给顶开了。 再进来的是弯着的手肘,然后穿着包裙的半个身子,然后是摆得满满当当的一个餐盘,再然后才是那个脑袋。 但也不用等到那个脑袋完全露出来,江复庭就已经猜到是谁了,“怎么拿了那么多?” 美女小助理还以为他是不喜欢,还是有不满意的,连忙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就找人把小店里招牌的点心都弄了点。” “不是,不用那么麻烦。”江复庭走过去,帮忙接盘子。 “不麻烦,不麻烦!”小助理不着痕迹的躲了一下,笑得又甜又勤快,“没事!没事!我拿得动!我自己来,不用麻烦你!我可以!” 江复庭但凡一上手,就跟戳了她开关一样,小姑娘会马上激烈的说,“我可以!” 白唐坐在一边看戏,捂嘴憋着笑,就是眉头紧皱着,看得出他憋得很辛苦。 等把那姑娘送走了,他忍不住直接笑出声,“这妹子真有意思,你们家公司里的小姑娘,都那么可爱吗 ?” 听他那意思就跟看上了一样,江复庭理了下桌子,不冷不淡的说,“她年纪不大,涉世未深,你别乱来。” 白唐已经不客气的开吃,嘴巴忙活起来,还不忘多说两句,“你看我像是这样的人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复庭是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他面前这副羊皮子,他沉吟了片刻,收回视线,“这可说不准。” 声音又低又轻,也不知道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白唐一脑门扎在吃的里面,只捕捉到了不清不楚的只言片语,“什么不准?” 他说着顿了顿,明明江复庭还没说什么。他自个就天马行空地乱猜起来。 “难道你们家单位还不准员工内部恋爱?太封建了吧,改革开放都几个十年了,你们得改改,跟上党的步伐,落后会被其他公司吞掉的……” 真的是吃都堵不上他的嘴。 等到桌上的东西横扫了一大半后,白唐满足得喝了口茶解解腻,敲门声终于再次响起。 江复庭等白唐收起了散漫的样子,才开口,“进来。” 美女小助理推开门有礼貌的打招呼。“江先生,李红英来了。” 江复庭点了点头,“让她进来。” 走进来的是一个面貌四十左右的妇女,身上穿的厂服被汗打湿大半,这种生产线上的员工挣得都是辛苦钱。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二章:有案底的员工 在厂里这种地方,大型设备机器要运转,一条生产线一通到底,空间直接打通的,同时工作的员工又多,出于各方面的运作成本,炎热的夏季不可能提供空调。 顶多允许每个操作的员工,在自己的工作区域单独再开个小风扇,但依旧扛不住夏季火炉一样的炙烤。 不过现在大多都是全面自动化生产,活再重又重不到哪去,只是枯燥无比。 李红英做得工作和质检部门挂钩,挑拣那些机器过滤出来的不合格产品,再进行二次质检。 长期摸这些有尖角又精细的零配件,她十根手指的指腹全都结满了厚厚的茧。 李红英进来一见到江复庭就有种说不出的压力,门突然被小助理关上,“咚!”得一声,她肩膀不由一抖,腿根都软了几分。 她傻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双手一下放跟前,一下又不自在的塞在身后。 江复庭坐直身体,比了个手势,“不用紧张,坐。” “啊……好。”李红英踱步过来,她的背始终小心的弯着,拉开凳子的动作有些笨拙。 这两个人她一个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只知道林总身边的助理突然叫她过来。 她不过一个生产线的小员工而已,叫她来干嘛?是工作态度有问题吗?还是产品没检查好出了大问题来追责? 难道这两个人是甲方公司派来的人吗? 白唐笑了笑,说话轻声细语,“放松,别紧张,就是来问你点事情。” 李红英的身体反而下意识的绷得更紧,安慰的话到了她的身上有了反效果,更像是被人刻意提醒了一番,捏牢了胸口,她大气都不敢喘。 江复庭从手机翻出一张张艳的照片,给她看,“认识吧?” 李红英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心脏猛得一跳,发麻的感觉从头皮潮水般卷到脚底。 那一秒,她不可控制的愣了愣,眼神微不可查得飘了一下。 他们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她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用力捏紧裤子,隔着布料手指都能陷进肉里。 江复庭没有等她开口,从她脸上判断出答案,就收回手机,自顾自淡然道,“看样子认识。” 不轻不重的话落在张艳耳边却像重锤,狠狠往她的头上敲。 江复庭掀了下眼皮,自如的看着她,桌上还放着一些没动过的点心盘,仿佛真的只是来喝茶一样。 白唐好心的就近推了个盘子给她,“甜食可以缓解紧张。” 李红英看着眼前干净的一尘不染的白色餐盘,上面的点心色泽鲜明,赏心悦目。 可对她来讲,别说吃了,多瞧一眼,都觉得是奢侈,是对这种精致甜美点心的亵渎。 她非常用力,才挤出两个字,“谢……谢。”只是藏 在桌下的手,却始终没有抬起来。 两个人没强行劝,免得给她多余的压力。 等静坐了几秒,李红英稍微适应了这个气氛,江复庭才开口,“你是去年年初入职的,在厂里做了也有一年半了,前年12月因抢劫未遂,刑满3年释放。” 李红英得头更低了许多,她的脸颊有些涨红,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紧张,整个人如一团炽热的大火在拼命燃烧。 她甚至觉得那股无名的火能冲破她的血管,烧到她的皮肤。 “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发现你跟叫张艳的人陆续联系过。”江复庭声音轻淡,但入到心虚的人耳里,却颇为熬人。 “她……她是我表妹。”李红英终于有些坐不住,忍不住开口。 只是连声音都像被放在热锅上烤过,听起来干得要裂了。 白唐又把茶水的杯子往她那边推了点,温柔的笑着,“工作辛苦了,喝点水。” 这句话很受用,大概正好应了她心里的景,李红英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卸下防备,端起来连喝两口。 她浑身一下子舒畅不少。 这么一口水,让她彻底适应了下来,原本还如坐针毡,现在倒比刚才镇定很多。 江复庭开始切入正题,“我们来找你,是想了解,张艳这五年接触过的人,去过的地方。” 李红英的手松了点,尽量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像个普通一无所知的人,她抬起头,目光里带了点恰到好处的疑虑和好奇,“张艳犯什么事了吗?”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浅淡笑意里的暗讽,没有任何要遮掩的意思,“她犯没犯事,你难道不清楚?” 李红英如坠冰窟,眼里慌乱了一瞬,立马镇定下来。 这两个人果然来者不善,但她也是有过和警察周旋的经验,再加上有过一进宫,抓到了这两人可疑的地方,“你们两个是警察?” “不是。”江复庭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从容道,“但张艳是我的雇主,她出了事情,碰巧你又是我家厂里的员工,而且有过案底,我当然有义务来了解一下,员工的底子。” 他看着越发迷惑的李红英继续道,“何况你刚才也承认了,你是她的亲眷。” 三言两语就给李红英扣上了嫌疑人的帽子。 可这会李红英根本没在意这些,她满脑子都是张艳出事了?她怎么会出事?不可能!她不是说她身后的人很厉害吗,什么都能摆平吗? 不可能! 李红英喃喃的摇了摇头,可心里又怕极了是真的,“她……她出什么事了?” “你真不知道?”江复庭故作悬念的问道,仿佛她本来就应该很清楚似的。 他这样一反问,李红英心里基本确定,张艳是真出事了,她的脸色骤然惨白。 她怎么也想不通,张艳怎么会出事,怎么可能呢?这人明明比自己机敏,做事情小心又谨慎,怎么能出事呢! “那她,她是怎么死的?”她甚至没管江复庭刚才反问回来的话,不敢相信的继续问。 白唐啧了一下,露出为难却又让人更加好奇去遐想的表情,“那你还是别知道了,挺惨的。” 李红英如有雷击,脑子和身体僵在了原地,怎么也缓不回神来。 她眼眶忽然就红了起来,跟那张脸颊一同火烧了一样,思维还停滞在噩耗里无法运转 “那,知不知道……是谁杀的?”李红英神情木木的问。 江复庭果不其然,冷静的说,“你看,问题又回来了。” 李红英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琢磨了一会发觉这问题不对味,想了想,终于回了神。 她有些激动的睁大了那双有些血红的眼眶,“你难道是怀疑我?” 江复庭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只是那双如寒江般冰冷的眼神,让她不自觉的对号入座。 “怎么可能是我?我怎么可能会杀人!是,我以前是做过抢劫的事情,但我出来以后,我已经改邪归正了,你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冤枉人吧!” 她那双手终于舍得从底下拿上来,紧抓着桌子沿边,险些要站起来。 生怕自己身上再多点无端端的污水,此时此刻急于洗清,她恨不得能将刚刚说过是亲戚的话都塞回肚子里。 “我没说是你。”江复庭故意吊着话,让她的心始终高高悬在半空。 李红英已经被他绕得云里雾里,可直觉又告诉她,眼前这个冷冰冰的男人目标并不是自己。 她抬起头,眼里充斥着畏怯和不安。 “张艳密切的联系人并不多,你是唯一一个,如果不想被列为嫌疑,可以谈谈她这五年。”江复庭不紧不慢得把话题兜了回来。 他越是不着急,李红英越是坐不住,屁股下面就像摆了满满一排图钉。 李红英艰难的咬了咬唇,“她……她。” 那个字音嚼了半天都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坐在一边的白唐被她的支支吾吾拖拉得听不下去,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李红英被吓了一跳,抖了抖。 白唐就跟没看到一样,慢悠悠开口,“你说得那么累,我帮你说吧。五年前,你跟另外两个男性合作,半夜抢劫了一个初中小姑娘,对吧?” 李红英不知道她的意图,颤颤巍巍的打量了他们一眼,但这个事情当时又爆出了新闻,她只能迟疑的点了下头。 “但是这个视频很奇怪啊,你看。”白唐还特意翻出来给她看。 李红英看到画面,眼睛下意识就想回避,可一躲,就察觉到另一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的打量她。 她畏畏 缩缩的抬了下眼,正好对上江复庭如芒刺目的视线,她吓得赶紧假装看视频,搭在桌上的手无意间又塞回桌底。 白唐还在兴致盎然的诱导她看,“这视频里是你先冲上去的,但是你们既然是抢劫,为什么绞她的手,而不是拿刀控制她,逼她交钱?” “因……因为……”李红英的声音毫无底气,飘得像羽毛一样,“我们怕一不小心真的弄伤人,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你们团伙有两个男人,这样的事情应该由两个男人来做更加安全,而且不是你一个女人冲上去,你觉得呢?”白唐一点一点将猎物拉进陷阱。 “我。”李红英一时语塞,可是辩驳的话怎么也扯不出来。 他们一开始尾随那个女生的身后时,她已经上前本来是准备诱拐,可没想到那个女生察觉到了他们的脚步,立马回头。 被发现后,他们来不了软的,她只能顺势冲上去用强行手段,可谁知道那天那么倒霉,那种巷子里都能频频碰到路人! “张艳可不是这么说的。”江复庭像是洞穿她此刻在想什么,打断了她的思路。 李红英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愕然的抬起头,目如点漆的眼睛紧锁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身体直接被冻结在原处。 她的内心彻底慌乱了起来,张艳会说什么?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说出来,她难道疯了么?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三章:逼人写字 江复庭呡了一小口水,淡然道,“她是我雇主,给我看过资料,包括她的本子。” 也不算说谎,他在心里暗道,是张艳自己把本子放桌上让他看的,那缩减一下就等于是张艳让他看的。 他这话的杀伤力很大,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小本子的力量就跟原子弹炸开差不多。 李红英彻底傻在了那里,只是最后坚守的底线,让她迟迟咬住没有松口,她扯着很难看的笑,“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本子什么的东西……还有,她是你雇主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江复庭放下杯子,终于等到了猎物主动进圈,有些话自己主动提,和别人捧着一颗摇摇欲坠的心问出来,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是她委托人,说有人要杀她。”他望着妇女逐渐面白如纸的脸,低浅的声音像宣判命运的死神,“结果,仇家没出手,就先被自己人灭口了。” 李红英的心跳‘咯噔’了一下,就连他后面再次提的本子都听不清了,脑子里一堆苍蝇嗡嗡做乱,绷了很久的身子突然瘫软得像一道烂泥。 她甚至都顾不上,前面被他们假诈自己是嫌疑人的事。 耳边全都是那句她是被自己人杀的,会是谁杀的?他们要杀人灭口吗! 那她呢? 她忽然想起了前两天新闻里,死在长都大学门口的四个年轻人,这些人,这些人当初也是收钱办事的! 他们都没躲掉,更何况自己! 李红英突然一脸惊恐的将眼睛睁得极大,她甚至都顾不上那些要死死隐藏的真相。 分明是烈阳高照的夏天,她却如同身处暴雪里,冷得直发抖。 “那,那我会不会?”李红英害怕的开口,声音都在抖,“他们会不会也杀了我?他们是不是在杀人灭口?” “你说呢?”江复庭抓稳了她的内心,将问题抛回给她,“你和他们共事过,他们的手段,你应该最清楚。” 李红英彻底的被冻结,名为恐惧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彻底吞没。 他们的手段?他们的手段圈子里谁不知道,有哪个不闻风丧胆!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会的!他们一定会的! “那!那怎么办?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她突然踉跄的站起来,撞到了桌前的杯子。 她双手帕金森一样的将倒下的杯子扶起,嘴里还在不知所措的喃喃,“我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况且我,我也就干了那么一次,就刚好被抓进去了!” 杯底跟着她的手剧烈颤动,敲在桌面上,不停发出“噔噔噔!”的声音。 李红英逐渐变得无助,眼里的不安绝望将她淹没,她还不想死啊! 好死不如赖活着,谁愿意每天一睁眼就是 提着命过日子! 她突然慌乱的想到了什么,如同坠在崖边抓到了唯一一根缰绳,泣声辩驳着,“我出来以后,知道她还在干,我还劝过她的!我劝她收手!可她不听啊!她跟入魔了一样,我那村子我就剩她那么一个家人!” 李红英捶胸顿足的痛悔道,“她这为了钱,她何必呢!何必呢!” 白唐觉得这女的已经被吓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那就过火收不动网了。 他一副温良又善解人意的笑道,“事已至此,你现在就算哭昏过去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解决问题,这也是我们今天找你的原因。” “那,那我要做什么?”李红英缓缓注视着他们,在对面两人处之泰然的影响下,慢慢挣脱了些恐惧。 “张艳从五年前到现在还有联系的人是谁?”江复庭淡淡开口。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轻缓,却又像薄薄细细的刀片不住在人的命脉剐蹭威胁着。 李红英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从小到大给她灌输的思想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都不能随便暴露村子的位置和同伴。 不然就是害人的,会害死他们自己人的! 可现在,害死自己人的,居然是他们自己?! 她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信仰在分崩离析,那个与世相悖的地方,没有人性,无尽攀比,只讲浮华利益,他们压榨女人却又给女人拷上永生枷锁。 当所有冠冕堂皇的表皮被一张张撕扯开,下面糜烂得见不得人的根基全都暴露在阳光下。 她在城市里待了这么多年,多少也看到了些所谓的情感,人与人之间还有不铸造在金钱上的信任,女人也可以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种美好的生活和理念,对她来说就如同毒药,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这样的生活她该没过够,她怎么舍得死。 李红英最终松开了手里的手,她大口的喘着气,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从头到脚的酸软无力,心脏剧烈的跳动,整个胸腔都被这个起搏声占据。 “有笔和纸吗?”她轻声说道。 亲口说出来是断然不可能的了,她愿意写出来就是她的极限。 江复庭正要起身去找外面的小助理,白唐从口袋里掏出形影不离的破布袋。 他伸手在袋子里扣扣搜搜了半天,终于从里面拽出一张泛黄的纸,和一支小狼毫。 李红英面色怪异的看着在桌子上滚了两圈的毛笔,仿佛他在开玩笑。 “上面还有墨,好用着呢,这个是描东西用的,好写的很。”白唐和蔼可亲的笑道。 她将信将疑的拿过来,但本身就没写过几个大字,正正经经的笔写字都写不端正,这会笔也不会提了,只能 像抓筷子一样握着。 笔头看起来明明没有墨,可笔尖在纸上一点,顷刻晕上一记触目惊心的红色。 李红英被这刺眼的颜色吓了一跳,猛抽一口气,立马提手连退了好几步,身后的凳子“哐当”一下,被绊倒在地上。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白唐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就是朱砂而已。” “没事,没事。”李红英哆哆嗦嗦的将凳子扶起来,牵强的笑得很难看,“我还以为……是我没见过,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江复庭没弄清楚白唐的意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拿这样的纸笔,端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李红英好不容易从惊吓中缓过神来,适应了纸上血一样的墨色,她抬起手正要继续写。 白唐又叫道,“别划掉!就顺着刚刚那个比划继续写。” 李红英被他弄得一惊一乍,差点连笔都拿不稳,她手都快抖出残影,硬是写完了第一个字。 白唐就跟教幼儿园小朋友的老师一样,好言好语的指引,“诶!对,就是这样写,字丑点没关系,主要在于一气呵成。写的时候一定要专心,你要是乱写,心口不一的,到时候露了陷,受罪的还是你。” 白唐的话越来越不对味,可配上那张温柔可亲的脸,又让人无法抗拒。妥妥的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李红英被他连吓带威胁的差点要哭。 写完这几个字,她浑身像是被抽干力气,烂泥一样的坐回凳子上。 江复庭起初以为她只是被吓得,坐个几分钟就好了,结果几分钟后,李红英还是疲惫得瘫软在那里。 然后才意识到,她是真的没力气…… 白唐摸了下鼻子,屁股靠着桌边,仿若不在意的低声说,“那什么……找人带她回去好好休息。” 等小助理把人弄走以后,江复庭才有心思琢磨李红英写的字。 本来就笔画不顺歪歪扭扭的字,在刚才一通惊吓下,每一笔都写得和狗啃差不多,险些让人认不出来。 他正反来回细看了两遍,看完以后有点头疼,又是一个村子。 这大半年,已经连去过两个村子了,而且每一次去都没什么好事情。 回回能碰上市局里的人。 他头痛的捏了下眉心,逼迫着自己接受这个扎心的现实,才回过神问道,“她刚才怎么回事?” “哦,也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了。”白唐大事完成,总算可以彻底放开心思坐下来,将剩下的点心一一的享受完。 江复庭又看了眼手里鲜艳的血淋淋的字,琢磨到什么端倪,估计就是写这些耗费不少她的精力,“这个有什么用?” “自然是有用的。”白唐翘起了二郎腿,不知道咬了什么东西,眼 里突然亮起烟火般的光,“这个好好吃!” 他说着就往江复庭手里塞。 江复庭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个做工精致的巧克力。 他咬了一小口,奶香得甜味从舌尖如洪水迸发瞬间占据了整个口腔,巧克力化开以后还有清脆喷香的坚果。 “恩。”他象征性的夸了下,继续追问,“什么用?” “你也看到了刚刚那个人。我们这么拐拐绕绕突破她心里防线,才挖到了点信息,你说他们的戒备心和排外性有多强。” 白唐吃着那剩下的蛋糕,思维却有如滔天洪水不带停的, “我们还是钻了她这会害怕的空子,等她回过神来,不用你们赶,她肯定会立马辞职跑路,就算她现在什么都没干,但他们这些人的生活方式被从小洗脑,形成了固有化,她想要摆脱这一切,就得有多远跑多远。” “恩,然后呢?”江复庭干脆重新坐下来,听他讲。 白唐认真起来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就跟一直窜上天的烟火一样,源源不绝。 他自带一直说不出来的吸引,就像点亮在暗夜里的唯一灯火,暖暖的还不扎眼,容易引得旁人前赴后继。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种排外的地方,即便你得到了这些信息,你要怎么进去?他们又为什么要老实告诉你这个外乡人这些?” 白唐说着,勺子在空了的点心盘上轻轻戳了戳,“我们到时候怎么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调查,怎么查到那些人和长生派有关系?”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四章:史上最狼狈的出场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思维当即拓展开,点着纸条上的名字。 那名字与其说是名字,倒不如说更像是代号,这种东西过于敏感,但凡开口问了,就极有可能面临暴露他们目的的危险。 纸条上鲜红的字体似乎像是要活了过来,隐隐像要自行流动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你那支笔会自行引导书写者的魂识注入进去。” 江复庭说着晃了晃这张轻飘飘的纸条,“这字就会在碰上目标人时产生反应,届时可以凭纸认人。” “不愧是我收进来的徒弟,一点就通。”白唐骄傲的赞许道,“所以我们现在只要能想办法进纸上的村子,有借口长住一段时间,就能找到相关线索了。而且那个余幼仪,很可能也早就盯上那了。” “我还真有个办法。”江复庭突然别过头,和他双目对视。 那双眼睛像是一只饿狼暗藏在深处,在即将围剿的时刻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 几日后。 昨夜刚下过一场暴雨,电闪雷鸣,可今日的太阳灼热的更盛,一场前所未有的雨夜将这个城市彻底卷进了盛夏。 早晨还淅淅沥沥的路面,下午就被高温蒸发得一干二净,大地进入了火炉的状态,地面仿佛随时都能皲裂开。 一直到黄昏后,毒辣的热气在夕阳的落幕下,终于隐隐散了几分。 这是个十分偏僻的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路边坑坑洼洼,皆是泥泞,四周长满了乱七八糟的野树,荒草。 相比起之前去过的村子,之前的不过坐落于山丘之上,这里看起来更像是荒岭。 四面八方全是高高的山脉,一大片一大片接踵连肩,有如一望无际的山海。 这个地方已经完全脱离A市了,到了和隔壁市的两省交汇处,真正的鸟不拉屎,江复庭以往出远门,走高速见过这样成片的山脉。 但这个地方显然是在更深处,别说路了,能见着人都不错了。 白唐和江复庭已经在这个鬼地方耽搁了一下午,江复庭想的办法就是两人装作出来旅游,但是下车休息的时候不小心跑远,被大巴丢下。 这地方没有信号,电话也打不通,江复庭再假装摔一跤,生个病,白唐看着就文文弱弱,两个都走不了。 只能无奈等人救援。 为了做得逼真一点,江复庭还特意狠下心真的在小腿上划了很大的一个伤口,再用几个枯树枝用衣服绑住,假装自己摔到骨折了。 只是已经快晚上了,磕磕绊绊走下来,连个人味都没闻着。 白唐显然已经耗不住了,白衫沾了一身泥灰,他实在不想走,干脆撂掉手里的树干,找了个大块的石头,不管脏不脏直接往上一躺。 “我不管了!我不找了 !” 江复庭仿若未知他话里的意思,一瘸一拐的找个了稍微干净点的,拂了下手,才坐下,“那休息一下。” 白唐抬起脑袋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复庭拧开水喝了一口,非常冷漠的表示,“我不知道。” 白唐立马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颤抖的指着他,悲痛地说,“你这是欺师灭祖!” 江复庭不冷不热的给了个寡淡的眼神,随后重新打探起这块地方来。 照理来说,这片是必经之地,应该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才对,难道那村子严密到还限制人口进出的数量和时间吗? 他没去听白唐这会在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回过神来,白唐正义愤填膺的看着他,“你有没有听我刚刚讲什么?” 江复庭施施然回过头,混不自觉的看着他,“什么?” 白唐差点没被他气死,不!气死是早晚的事,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有的时候就觉得,江复庭故意缺个心眼,问题是这家伙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这小孩怎么越来越没有风度了? 还没意识到祸根就是自己的白唐,再次端出了长辈的架子,“你看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村子没进去不说,浪费一下午时间,身上脏不拉几,晒了一下午太阳,我跟你说,要是过半个小时还没人来!” 他话还没逼逼完,就被迫戛然而止。 江复庭一个演瘸子的,突然从石头上蹦起来,飞一般的跑过来,把他按回石头上,捂住他的嘴,用眼神警告他别出声。 白唐突然倒下来,后脑昂被撞得眼冒金星不说,嘴巴被捂住的瞬间,他除了窒息,还有一阵上头的晕眩。 大概是溜达了一下午的山,江复庭的手就抓了一下午的树枝。 这些树枝什么味都有,泥土味,青草味,鸟屎味,至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小虫子爬行留下的粘液那都可以另当别论了。 白唐在那一瞬间感觉江复庭的手肯定是被腌入味了,奇奇怪怪的味道劈头盖脸的将他脑子裹住。 他上头的那一刻,掀了个白眼,差点没去见祖师爷。 “唔!唔!唔!”白唐非常激烈的抗议挣扎,活生生被人绑架了的样子。 江复庭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表情不对劲,松了手。 “你!”白唐正要开骂。 江复庭的手又捂了回去,压低声音威胁,“别说话。” 白唐被冲进来的味道重新上头的瞬间,觉得这个人演瘸子太可惜了,要是去绑架什么的,那真是本色出演啊! 江复庭感觉这人表情还有点臭,根本没有意识到根本原因就是自己的手,他不明所以继续轻声道,“我好像闻见人的气息了,你确认一下。” 白唐已经被那怪异的味道 冲得七荤八素了,憋屈一脸无力抵抗,无奈的戳了下自己嘴前的手。 江复庭这才放下来。 新鲜空气终于贯彻进来,他就像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喘息着,就是脑子还有点昏。 他对江复庭翻了个白眼,闭上眼睛探了下附近的气息,再睁开时,散漫的眸子里凝着一道光。 “是有人来了,还有两三百米。” 江复庭听到这话,立马返回刚刚那地方拿上树枝做的拐杖,再走回来,在白唐躺着的这块石头边,一个踉跄坐倒下来。 白唐:“……” 入戏太早了,少年!那人上来起码还有五六分钟。 于是两个人挨着石头再玩了一会手机,白唐以前都没发现,不说话的人闷骚起来,真的是无与伦比! 他都不知道,江复庭这么个一板一眼,凉薄寡淡的人,演起戏来这么敬业的? 等到他们察觉到的人离他们只剩下五六十米的时候,江复庭感觉到自己腰上的肉被人故意揪了一下,当即会意是后面的人马上要到了。 他立马半个重心赖在了白唐身上,一只手搭着他的肩,另一只手看似脱力的撑着树枝。 白皙的脸皱着眉头,抿着唇,眼里都是对痛苦的隐忍。 只有一个字,惨! 至于白唐本就清秀,目光稍微露点怯意就是文文弱弱的,看着就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特别容易引人同情,让人怜爱。 两人一步一小挪的从挑高的石堆里走下,正好撞见了从山下背着篓筐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在看到他们两人时,戒备又疑惑的打量了他们两眼,只是迟疑了片刻,就自顾自的一个人继续往上走。 白唐也是装作一脸戒备,欲言又止。 在他转身离开以后,才恰到好处的喏喏开口,“那个……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里是哪?” 中年人回过头,古怪的看着他,半晌才说,“你不知道这是哪,你们来这荒郊野岭干嘛。” 白唐似乎被他不善的眼神吓到,缩了下脖子,抓紧江复庭的腰。 江复庭非常配合的轻抚了下他的手,然而他的脸色完全没好到哪去。 中年人这才注意到高个子的这个男的似乎受伤了,小腿上的血把白皙的腿都染花了,布料成了红色,那只腿绷得笔直不敢随便挪动,似乎还在因为疼痛打着颤。 白唐的声音像猫挠一样,因为害怕声线也有些不稳,“我们是跟同学出来旅游的,半路休息,结果不小心走远了,那大巴也没等我们……我们……” 白唐越说越委屈,无助的就差要哭出来,听得江复庭这个知道真相的人,都差点被骗过去。 那中年人被他洗脑了第一波,情感灌输到位,看起来也是实惨,而且这两个年纪明 显就不大,个子高的那个看着外表成熟,但是那双眼睛还挺干净的。 两个长得也嫩,而且都是漂亮的男孩子,让他不由放下戒心,缓和了不少。 “你们就是走丢了是吧?”他语气里的刻薄明显淡化了不少。 白唐似乎觉着很丢人,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 “那你这同学是怎么回事?”中年男人看江复庭一言不发的,转而打探道。 江复庭正要开口就被白唐截了胡,他语气更加可怜兮兮,“这地方我们也没来过,没想到那么多小沟小壑的陷阱,我没认出来一脚踩空,我同学为了护着我拉我的时候跟着栽下来,给我当了回人肉沙包,也不知道有没有骨折。” 江复庭以为他说完了,配合着演戏一脸痛苦的动了下脚,那条腿绷得就像个竹竿,牵一发而动全身…… 结果白唐继续说,“我这同学本来就可怜,是个哑巴,老是被班里的人欺负,他要是为了我真的断了腿,以后可怎么办呀,回去了不得天天被他们笑话。” 突然之间就被人哑巴了的江复庭,想发怒又发不出来,只能别过脸瞪着他。“???” 他觉得这卖惨有点过了。 但是中年男人似乎特别受用,他眼里忽闪过隐晦的神色,穿白衫的这个男孩子他一开始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反而是这个穿黑T受伤的男生给了他无形的压迫,兴许是因为个子高的原因,毕竟脚是迟早会好的,个子高体质各方面多少也强一点。 但一听到他是哑巴,心里怜悯了一瞬,他同时彻底放下了戒心。 恶向胆边生。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五章:潜入 “那你们怎么不打电话求救,这种地方没有熟人带,肯定走不出去啊!”中年男人虽然排除了这两人的威胁,很多细节上的防备都是下意识的。 “我手机没有电了,他手机……”白唐说着,给了江复庭一个眼神。 江复庭浑身重量全拖在他身上,把树枝当拐杖夹在腋下,艰难的摸着兜里的手机,然后重心不小心往前倾。 白唐眼疾手快的托住他,“你没事吧?” 江复庭摇了下头,手摸到了手机,趁着刚刚那一下意外顺手将这附近的信号塔干扰了。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中年男子看了眼,右上角的信号一点都没有。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估计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那双多疑的眼睛来来回回将他们两个看了好几遍。 可能真的是过路的学生,他记得村子里这个月的祭奠日好像也快到了…… 江复庭看他还在斟酌,搭在白唐身上的身子轻微挪了挪,似乎是想站又站不稳,身形开始晃晃悠悠的,脸上忍耐的隐隐约约开始起了青筋。 “你怎么了?”白唐吓得立刻提高音量,这惊惧的声音直接把迟疑在最后一秒的中年男人拉过神来。 江复庭半眯了下眼,故作虚弱的摇了摇头,胳膊松了一下,夹在腋下的拐杖脱手的瞬间,是真的狠了心的往地上栽! “江庭!”白唐凄厉的叫着他的化名。 江复庭装晕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中年男人细碎的疑虑再多,也被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大跟头撞得烟消云散。 白唐艰难的背着这个人,不知道敌方根底的情况下,他也不敢随便动用身上的鬼气,免得露出端倪。 于是只能硬生生的背回去! 江复庭个子本来就比他高,体重也比他大,这路走下来是真的累,一点装得都没有。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狠起来不仅割自己脚,连脑袋都敢摔,真的是一个下午不断刷新下限! 江复庭感受着身下晃悠又有点踉跄的步伐,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耳根子烧得火辣辣的。 但他又不能半路突然醒来,他摔的时候以为白唐会拉他一把,结果这个戏超纲了…… 额头被砸了个坑,索性惨到底,只能装晕了, 果然,默契度这种东西还是要多训练的。 江复庭闭了一路眼睛,从安静到吵闹,到各种叽叽喳喳的繁杂说话声,再然后似乎被白唐背进了房间,周边泛起阴凉之意。 他还没仔细察觉进了哪,就被白唐非常粗暴的扔在床上。 虽然不知道白唐是不是故意的,但是毕竟被人背了一路,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的。 白唐在跟带他们回来的人说着感激的话,顺便问有没有止血消炎的药,毕竟小腿 上的伤是真的。 他提到这些的时候,语气里的真切江复庭听得出来。 他内心里翻涌着说不上来的滋味,如同干涸已久的河床被清凉得溪水突然滋润,舒畅又甜。 他开始在脑海里组织一会怎么安抚白唐,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下真的把他给磕晕了,脑子嗡乱了半天,却什么词都想不出来。 一团乱麻,怕是真的摔出问题了。 等屋子里不相干的人出去了,房门咿呀的被带上,他睁开眼,白唐正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他面上平平无奇,可江复庭感觉得出来那风平浪静下的暗涌。 江复庭伸手碰了碰额头上的伤,平日满是锋芒的凤眼里破天荒的多了几分无辜和示好。 因为担心说话声会被外面的人听到,他嗓音特别轻,“头疼。” 平时那么强势的人突然示弱,白唐差点没崩住,他忽然有点理解这小屁孩为什么平时都是冷冷的,毕竟顶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放外面笑两下,谁受得了。 白唐连忙定神,架子还是要端着,说话夹枪带棒,“地府现在不招新鬼差,你不用那么着急,生怕自己排不上号一样!” 江复庭拙劣的找着借口,“我腿滑了。” 白唐有种智商被侮辱的感觉,真滑假滑自己感觉不出来? 没好气得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两秒前还健步如飞吗?” 江复庭顺着杆子往上爬,脸不红气不喘,“飞完绷着伤口了。” 白唐很明显的一脸不信,江复庭趁热打铁认真道,“真的。”他说着还动了动受伤的脚,表情十分隐忍,看起来真的很痛。 白唐被他套路过,没有马上中套,一屁股坐在床边,漫不经心的用力一拍他的伤口,“行了!你还演上瘾了?在我面前还装那么像!给谁看呢?” 当然给你看。 这话江复庭没说出来,牢牢的塞在肚子里,不然怎么等你消气。 他还是绷着刚才那副模样,只是伤口被拍到的时候,轻声“唔”了一下,额角又起了细细密密的薄汗。 眼里的挣扎一闪而过,只是脸色似乎白了几分。 白唐看他这样,心里猛地“咯噔”,刚刚拍他的那只手都有点发烫,又惊又悚的看着他,“真疼啊!” 语气里动摇的惊异简直要炸开花了。 江复庭干脆连哑巴的戏都顺手捡起来,一声不吭看着他,受伤的腿一直提着力气绷着,可能是太吃力,额角还冒了几根青筋。 看起来更真了…… 白唐顿时怛然失色,面露愧意的缩回手,抬手就要用鬼气给他修复伤口。 江复庭立马抓住他的手腕打断他。 白唐未明其意,抬眼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傻了。”他不冷不热的损一句,白唐差 点炸起来,江复庭立马接着解释,“恢复太快,会露端倪。” 白唐抽回手,他说得也不无道理,这些人看到伤口恢复的太快,自然不会往别处多想,但肯定会觉得他们伤口作假,然后被起疑,知道他们进来目的不纯。 最后功亏一篑,什么都打探不到。 虽然被堵了一句,他心里不爽,可当他视线在江复庭脚上飘了两下,再多的情绪和刚刚积郁的不满,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你就作吧。”白唐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嘴巴虽然还毒着不松口,但毫无气焰,就是过过嘴瘾。 江复庭勾了勾唇,他知道白唐是气他故意伤害自己身体,气他做事手段偏激,但他骨子里的东西就是这样,像是与生俱来的。 不喜欢的,强塞他都不要,喜欢的,那就拼了命的去争取。 倘若遇到搬不开的绊脚石,偶尔使点不光彩但又不突破底线的小手段也未尝不可。 江复庭抬手扯了下他衣角。 白唐头也不回的,“干嘛?!” 江复庭的声音再次轻缓下来,重复一开始那句,“头疼。” 白唐肩膀一松,示软的嗓音忽然勾起了过往,他思绪翻涌,心境高高而起又低低落下,最后无可奈何的回过身。 “行了,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找到药。”他站起来,眼里的半星落寞都已经尘封回去,随后特意提醒道,“记住,千万别乱说话啊,小哑巴。” 小哑巴这三个字在江复庭心头如乱流转悠了一圈,他一番无奈,感觉让这个人意识到自己是个成年人似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白唐刚巧走到门口,门就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模样挺年轻的女人,穿着打扮完全是乡里的气息,脸上的表情却有点木讷。 “我给你们找了点药,这村子里药也不多,这个是止痛的,这个酒精,还有这个……”女人说着就将手里捧着的罐子递给他,“这个是消炎。” 江复庭听到这声音,觉得耳熟,想起来刚刚被背回来的时候,这个女人跟中年男人的关系很密切。 只是女人和男人的年龄差距一眼就看得出来很大,他躺在床上不禁往门口多打量了几眼。 女人似乎意有所感,同样看过来,目光正好和他撞上。 对方身上的无形压力让她有些不自在,她连忙收回视线,不等白唐接,就硬塞进他怀里。 白唐看着那深褐色的陶罐,没见过这东西,皱着眉打开。 一股说不上来的清凉刺鼻味,一下子冲到大脑,差点逼出眼泪,他怎么感觉这种上头的味道有点熟悉…… 哦,对,江复庭给自己捂嘴的时候,手上就有那味! 他有点嫌弃的看着罐子里又灰又绿糊成一团烂泥状的东西, 问道,“这什么东西啊?” 女人像是怕生,被人问话总是会慌乱一瞬,然后马上落定下来,“这个是我们自己做的消炎药,药材都是林子摘的,挨家挨户都这么用,效果很好,你们可以试一下。” “哦——”白唐将信将疑的扣回去,脸上的嫌弃怎么也按不住,到底是别人的心意,他也暂时收下,“那谢谢了。” “你客气了,你们也是学生不容易的很,帮点小忙应该的。”女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哪里,要不是你丈夫愿意收留我们,这荒山野岭得,我们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白唐吹起彩虹屁的功夫信手拈来,“也得亏运气好,碰上你们这么善良的人。” 女人的面容却逐渐不自在起来,他说的每句夸赞好像细针不停往她身上扎一样,怎么听都受之有愧。 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尴尬,险些绷不住,她忙打断了白唐的话,“没有没有!你别这么说。” 她说着目光隐晦的看了眼江复庭,神色有些挣扎,“你那朋友……要是没什么大问题,明天能回去就回去吧,你们看起来家境也不普通,这农村里什么都没有,恢复起来反而慢。” 这话明里暗里得都有点赶人的意味。 江复庭觉得这女人不管是说话口音,还是待人遇事都不太像本土农村里的人,而且这年龄差悬殊得过分了。 兴许这个女人就是被拐而来的。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六章:屎一般的药 如果真是这样,反而要更多待几天了,搞不好这个女人多少知道点什么,而且被害人的嘴也更容易撬。 女人一说话,他就轻咳了一下,白唐回头看到了他的眼色,装模作样的问道,“怎么了,没事吧?不会发烧吧?” 江复庭虚弱的摇了下头。 白唐一脸为难的看向女人,透着几分无助和可怜。“你看我同学他这样估计明天一时半会好不起来,能不能多借住两天,对了!” 他说着翻出了兜里的钱包,把为数不多的现金给她,“这里就两三百块,全都给你,就当是收留我们的住宿和伙食费,要是不够的话,我同学那还有点。”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女人连忙推托道,可真要再说两句狠心的话,又于心不忍,村里是龙潭虎穴,村外的山林又何尝不是。 看这两个青年都瘦瘦的,一看就是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养,半点苦都没有受过,真让他们自己跑下去,可能还真不如在村子里待着。 何况这两个都白白净净,被人看到了,愿不愿意再放出去都不一定。 这个鬼地方,进来了,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只能无可奈何的应下,“行吧,那我就收下,你们好好休息,我一会给你们拿菜,对了,还有!” “还有什么?”白唐见她收了钱,愿意多收留他们几日,一脸感激的问道。 女人的脸色瞬间凝重阴沉了起来,像是忌惮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我知道你们城里的不信这些,但到了村里,还是要按着村里的规矩来。晚上十点以后千万别出门!” “晚上十点?为什么……”白唐脸上的天真无邪简直让人完全无法起疑。 女人面色紧张的捏了下手,目光躲躲闪闪,佯装无恙的回绝了这个问题,“你们别问这么多,晚上就知道了,反正,千万别出门!” 白唐怕问再多会引起人的疑心,也没再追问。 关上门以后,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药,目光在罐子上停留了一阵,才一块端过来。 江复庭看着他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给自己的脚擦血迹,心里的愧疚又开始翻涌。 他伸手去抓白唐手里的毛巾,“我自己来吧。” “不用,这点小事,你跟我客气什么。”白唐手一躲,继续给他擦着伤口附近的血痂,“哎!这家人……你是怎么看的?” 江复庭知道他指的什么,直接说,“女主人是拐进来的。” 刚说完,腿上的伤口就一阵刺痛,他下意识的避了避,小腿就被白唐按住,“你别乱动!” “恩。”江复庭不轻不重的应着,刚刚也就是被白唐突然上酒精,毫无准备的刺激到,后面就疼麻木了。 他端详着白唐上药的模样,神情专注,眼里凝着 光。 这会动作明显慢了不少,看起来小心翼翼的。 估计是因为刚才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总是看上去不修边幅,但心思还是细的很。 江复庭觉得自己有点出神,他把思维拉回来,转而问道:“过来的路上,村子有无异状?” “没有。”他想起什么,手里动作一顿,嘿嘿笑了下,“这村子里的人挺多的,你没觉得过来的时候我们边上围着不少人吗?” 江复庭虽然一路闭着眼睛,但那些琐碎又充满口音的说话声,他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借着空气流动和眼皮被笼罩的一大片阴影,就知道围了几重人。 “你猜他们都在看什么?”白唐露出一脸瞅好戏的笑。 江复庭非常识相的没有吭声,但并不能堵住白唐的嘴,他继续说道,“看你啊!你这张脸太漂亮,也就闭着眼睛的时候没有什么攻击性,全村男女老幼都盯着你呢!” 江复庭依旧默不作声。 白唐已经消毒完,起身去拿放在桌上的陶罐,“我那会就想,你说等你好了,这群人本来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办法把你扣在这,不让你走了。” 本来只是打趣的玩笑话,谁知道江复庭真的居然听进去了。 他特别认真的思索一番,非常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有可能。” 白唐见着他这副模样,走到床边差点没磕一跤,手里的罐子险些飞出,“赶紧呸!” 他差点忘了这小屁孩最近接连开光的乌鸦嘴了! 江复庭再次跟他的默契度掉线,默默注视他,不知呸为何意。 白唐看他这模样,有种未来棋局已经隐隐落定的不妙预感,无可奈何的一叹,继续上药。 罐子一打开,清凉药草味扑得满屋子都是。 闻着像薄荷一样提神醒脑,但闻得久了似乎是提神刺激过度反而会产生了恍惚感,让人有些说不出的醉意。 白唐嫌弃得捂着鼻子,受不了这上头的味,又香又臭的。 他没闻过这种味,还真说不上来。 就在他舀起了一小坨,要覆在江复庭腿上的时候,手被人一把抓住。 江复庭皱了下眉,这药给他的感觉并不太好,白唐的样子似乎是一脸嫌弃,可他闻着却并没有任何排斥感,反而芳香扑鼻。 隐隐得有些诱人,类似于甜酒微醺之后,难以自制想要再续杯的欲望。 他凝神坚守着自己的意志,才主动拦住白唐手里的动作。 “怎么了?嫌这药恶心啊,我也觉得挺恶心的,但良药苦口嘛,搞不好药丑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白唐不懂药这种东西,江复庭隐忍的模样他看多了,也只以为是痛的…… 神特么药丑事半功倍! “这药不敷。”江复庭非常克制的说道。 白唐和他的感受度不一样,完全理解不了他的点,“你不能因为它又臭又丑,就这么嫌弃它!” 江复庭慢慢目光凝锐,白唐也不再开玩笑,“你又不疗伤又不上药,你这个伤口有点大的啊,没一个星期还真好不了,还有你额头上的,那么好看一张脸,破相了怎么办?要是以后……” 他越说越惋惜,江复庭听着不对味,原来他和林锦趣味相投是有原因的。 于是他及时打断了他的话,“不至于。恢复的慢,争取的时间就多。” 白唐怔怔得看着他,江复庭目光如剑,他就知道自己磨破嘴皮都没用,也没再劝。 没过多久女主人就端来了晚饭,这会连话都没多说就走。 江复庭碍于上次被下药的心里阴影,没有吃太多,白唐嘴挑,可吃可不吃的,菜基本都是原封不动,就米饭被扒了两口。 晚饭后两个人闲来无事,干脆一块躺在床上。 农村里的床底下全是砖头砌上去的,上面再放一张木板,再一层被褥,躺下还是还是硌得慌。 江复庭上次在这种床躺过,也没什么太大感觉了。就是床有点小,塞两个人太艰难,他只能把受伤的那只腿挂在半空中。 白唐从布袋里摸出了那张用朱砂写了名字的黄纸。 只是上面的字并没有期待中的异样,江复庭揣测着,“兴许刚好出村采办了。” “恩。”白唐扫了一眼就收起来,“这个术法本来也有缺陷,书写者的精神力或者找人的欲望并不强烈,感应的效果和距离要求也会差一点。可能只是单纯隔得远了点,这个黄纸感应不到。” 江复庭了然得点点头,没有作声。 两个人都横着躺,太占空间,白唐挤得难受,翻过身面对他,继续说,“这两天你就先待在屋子里养伤,我想办法去村子里各个地方转一下,探下口风。” 江复庭不乐意了,刚一开口,“我可以……” 白唐立马说,“你不可以!”然后特别好心的笑着叮咛,“你现在是个瘸子,小哑巴。” 笑容飞扬跋扈差点没晃瞎江复庭的眼。 江复庭不习惯这种被动的感觉,既不能出门,又不能说话,难道这几天都坐在这屋子里,全靠白唐一个人获取信息。 他不太高兴地问,“为何要演哑巴?” “你一说话太吓人了,你没发现那人知道你哑,戒心都少了么。长得好看的人,适当的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特别吃香。” 白唐这番不知是坑还是夸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有理有据,江复庭到了嘴边的辩解像吞了个干馒头给堵了回去。 类似的话听了好几年,别人嘴里听得像花言巧语,从白唐嘴里说出来好像就真了几分。 以前对这样的话无 动于衷,一直左耳进右耳出,今天却不知道怎么淌到心坎里了。 耳根子又有点烧,他居然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偏偏白唐这个不识趣的,看到了也就算了,还说出来,“你耳朵怎么红了?” 江复庭又一次有想要把边上这人毁尸灭迹的冲动,似不在意的“哦”了一下。 然后惜字如金地说,“热。” 白唐这话是明知故问,兴致上来就喜欢看他那别扭的劲,怎么都玩不腻。 兴许是趁着他还好欺负的年龄,抓紧时间捉弄几年,等再长大了,万一捉弄不过了…… 深夜裹着浓墨不动声色的降临,四周沉寂一片。 熄了灯以后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的,连一丝光亮都见不到,这种情况下,哪怕边上真的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都不会知道。 正常情况下,江复庭的睡眠通常都很浅,而且他真的进入睡眠并没有多久,仿佛上一秒还听着白唐在耳边嗡嗡的。 此刻从外面又传来一声,断断续续的“咚!咚!”声。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七章:不眠之夜 刚开始声音不太真切,声音飘进他半醒的睡梦里,他并没打算醒过来。 可慢慢地,那个“咚!”“咚!”的声音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仿佛就停在了门口! 江复庭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像被一道阴冷的视线给盯上。 起初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鬼气,他也以为只是故意捣乱的人,但当视线挪向门口的时候,门外的东西像是刚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咚!咚!的声音忽然停止。 可停下的声音没多久,忽然急促起来,快得像拍皮球。 等那声音重新跳动的时候,传来一句阴恻恻的询问声,“我儿子呢?” 里面没有动静,女鬼却笃定里面的人醒着,幽幽地重复了一遍:“我儿子呢?” 江复庭后背下意识绷紧,正要拿起手机去看门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手却被白唐按住了。 还没等他问,白唐贴在他耳边迷迷糊糊的说,“女主人不是说了,晚上十点后不要出门。” “但是……”江复庭心里的疑虑尚未打消,锁着眉看向门外。 女鬼还在原地跳动,不停地念叨,“儿子——儿子——快来看看我!” “救我啊!儿子——我好痛啊!我好痛啊!” “快来救救我!儿子——我要痛死了!” 明明听起来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可多听了几句却不知不觉平静了下来,江复庭的内心连一点点的起伏都没有。 就连刚才心里刚升起的疑虑都被抛在了脑后。 女鬼的声音一下子在他耳边放大,连脚步跳动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在门外凄惨的呼救。 隔着一扇门,江复庭居然隐约在那个女鬼身上看到了林锦那张熟悉的脸,紧接着,就连惨叫都变成林锦的声音。 他猛然坐起,慌忙的妈字还没有脱口,耳边传来白唐的声音,听起来慵懒,却犹如钟响。 “你要真准备认女鬼做妈,那你妈肯定要哭死!” 半调侃的玩笑话,把江复庭从迷障里拉了回来。 外面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嘈杂刺耳,因为被人破坏了好事,尖叫的时候带了浓浓的怨毒。 江复庭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后颈有些发凉。 白唐有意替他排解,拽了下他的衣角,示意他赶紧睡下,“心思细是好事,但过犹不及。你总胡思乱想,面对鬼的时候,犯了大忌,容易着了他们的道。” “我知道了。”江复庭干着嗓子应道。 白唐教育的意犹未尽,半睡半醒也要叨到底,“恩——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说过瘾了,转而道,“你有没有发现,它进不来。” 江复庭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但碍于思路被那声音干扰了,没来得弄清什么问题,这会被白唐一提醒,就反应过来了。 他们两个人的气息收敛的和普通人一样,白唐也没有在门口贴符拦鬼,从正常情况来讲,不可能不进来。 除非这个房子里有什么让鬼忌惮的东西,或者是像规则一样被限制了,所以女主人只交代他们过十点别出门。 就在这个时候,跳动的女鬼开始移动,她跳的时候就像一个弹簧,人影忽然就蹦到床边的窗口。 窗户上糊了层灰,看不清那个人影到底长得什么样,只能依稀看到黑色的阴影,贴在窗边一上一下。 “咚!” 每一下声音都像是是落在了他们的脑门边上,声音像重物落下坠到地面上,又响又沉闷。 女鬼嘴里还在不停地哀嚎,“儿子!快来救我啊!快来救我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不断地要把屋子里的人吸引出去。 江复庭这次倒不是因为被女鬼迷了心智,最终还是问道:“不去查看下?” 白唐抗拒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去,我怕我出去,把她吓跑了。反正这鬼现在看上你了,在我们面前哪都不去,我们顺便也等一晚,看看她还有没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 他话说成这样,江复庭也不好再强求,只能炯炯有神地看着天花板,他被这东西吵得睡意全无,是真的认认真真得观察了一晚上,白唐却没片刻就睡了回去。 江复庭一直熬到天开始灰蒙蒙泛着一丝淡薄的曦光,女鬼心有不甘地离开,他才有时间小憩一会,等彻底天光大亮,眼皮下多了浓浓的黑眼圈。 看起来更憔悴了,不用化妆都有了病美人的感觉。 他动了动手臂,发现边上是空的,本来以为白唐只是去这周围瞎溜达,一直到女主人进来送早饭,告诉他, “你那个同学啊?” “哦,他说你对这个草药过敏,去跟着村里的医师上后山去摘草药去了!” 江复庭知道上午之前肯定是见不到他了,恐怕摘草药是假,探路找人才是真的。 用完早饭,他就莫名其妙的真的过上了病号的生活。 不能说话,不能走路,还不能玩手机,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一个人闷闷的坐在床头,静看着外面的喧嚣,还有小孩子的嬉闹声,屋子里却寂静无比,里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晨光已经透光窗棂映进来,灰墙瓦壁映出金灿灿的颜色,他突然有些百感交集。 明明是日出,反倒有了夕阳西下的苍凉劲,阳光斜进来都是一样的味道。 对于那些被拐卖来不听话的人来说,阳光照进来的那一刻,怕并不能见得光明。 不论何时何地,万念之下皆是暗无天日。 到了白天,是被支配人生的提线木偶,黑夜降临,是恶魔的狂欢。 日复一日,年 复一年,直到生命被耗到油尽灯枯。 江复庭实在是坐不住,在女人回来收拾盘子的时候,他及时拉住她,打开手机便签飞快打出一排字:屋里太闷,我想出去坐坐。 女人端着盘子为难的犹豫了下,“可是你同学说,你腿不方便,你还是别乱跑了。” 她神色遮遮掩掩的,嘴上是拿白唐说事,估摸着已经把他们这两个外乡人告诉了村长,这会要看管起来。 江复庭继续用手机说:我腿不行,想玩也玩不了,你帮我找块空地,我坐着晒会太阳,我又不能说话,屋子里待久了,闷。 他有理有据的,女人思索了下觉得不无道理,要真把脑子憋出毛病了,那损失也大。 最后只得答应。 她把空的碗筷放回桌上,转身过来搀他,江复庭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马上拒绝的躲了下手。 女人的手非常尴尬的在空气中僵了一下。 江复庭本想直接自己跳出去,可对方缓解尴尬的生涩笑容却还是让他动容了下。 那种憨厚,无措又迟钝的样子让人无法想象她被拐卖前的生活有多么美好。 兴许在几年前甚至不过只是短短的数月前,她还和城市里的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在上学或者做着自己的工作,回家有贴心的父母,休息有一堆不着调的朋友。 吃饭,逛街,看电影,这些生活中再平凡不过的事情,最终变成了难以触及的奢侈梦想。 她是抱以怎样的心情去接受从天堂坠下的生活,去麻木和父母永远离别的痛苦,伺候着这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所有微不足道的抗争,不满,最终都会被深埋在灰暗的妥协里。 那一抹笑就像可以时刻随风而弯的软剑,看似无力,却直戳人心。 江复庭刚才已经站起来,只能倚着床头打字:我怕生,你不用扶我,我跳得动。 女人面上的尴尬缓和了不少,从桌子边上扛了一个凳子给他引路。 江复庭跟着她一路跳,女人怕他跟不上,走走歇歇。 他跳的时候看着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昨晚在床边趴了一整晚的鬼,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滑稽的想法。 昨夜那个鬼看上自己,莫不是因为觉得同病相怜。 想完赶紧揉揉眉心,赶紧剔除掉这些无聊又奇奇怪怪的念头。 肯定是白唐这个人太毒了,连思维都能潜移默化! 江复庭一路跳下来还是有点吃力的,这些路都是小石子,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不小心点容易崴脚。 一直到经过一棵大槐树,底下刚好有一根比较粗的树枝,他立马捡起来,解救了剩下的路程。 女人领他去的地方并不算太远,后门就这么一条弯弯绕绕的路,沿 着这路大概一两百米,有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这片地方是人为翻出来的,大树被砍剩下来的木桩被当成座椅,地上的杂草全被锄头掀了个面,摁上大块的石头做成地砖,石头间的缝隙里有不少不依不饶生长出来的杂草。 江复庭走到这里才发现,这里没什么成年人,大多都是玩耍的小孩子,而且居然还有几个穿着开裆裤…… 都是什么年代的穿着了。 但出于各方面的安全角度考虑,把他扔在这群穿开裆裤的小孩里面,确实是最安全的。 一个哑巴,和一群大字不识,话说不清的小屁孩,鸡同鸭讲。 女人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将凳子放下,“你就在这坐会吧,等我做好午饭,我来接你。” 江复庭点了点头,目送女人离开。 边上的几个小屁孩从他一过来就把视线往他身上瞅,就像见着了什么罕见的宝贝,又新鲜又兴奋。 江复庭像个山大王端着身姿坐在那,边上围着一群上蹿下跳的野猴,画面感十足。 一个胆子大点,脸上晒的黝黑的七八岁男孩走上来,鬼头鬼脸的打量,“你谁啊?又是哪来的?” 又? 江复庭掀了下眼皮默默看着他。 边上的另一个小孩拉了他一下,那小孩才意识到话说的不对,脸上的表情反而更蛮横了,掩着自己刚才的心虚,“说!你从哪里来的,谁家的?” 俨然一个小霸王的架势。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去问那女人的姓名,白唐也没跟他讲过,他摇了下头。 那小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平时这些小屁孩都唯唯诺诺的打着他转,在家父母宠上天,还没这么被人淡然对待过,一下子更气了。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八章:被小孩欺负 “你这个瘸子还是个哑巴啊!怎么不讲话!”小孩子盛气凌人的叫道,“到谁地盘就要听谁的,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地盘,你在这就得听我的!” 那小孩说起话来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没少学仗势欺人这套,江复庭没想到就连一个小孩说话恶意都这么大。 就像回到原始社会,只凭本能欲望蛮干,宣誓自己的主权一样。 拳头代表权利,从而又代表一切。 江复庭一脸漠然的看着他,连头都懒得摇了。 “不会真是哑巴吧?”后面的小孩嘀咕了一嘴。 “会不会是聋子?” “怎么可能是聋子!他刚刚还摇头了!” 小孩突然气势汹汹跨了一大步,伸手要抢江复庭手里的树枝,眼里的恶意都快喷薄而出。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到这就要听我的!” 江复庭非常从容的捏着手里的拐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身上的冷意却不自觉地发散出来。 “你给我松开!给老子松开!”小男孩目露凶光地叫道。 江复庭假装没听到捏得更紧,只是嫌这个小孩声音特刺,眉头微紧。 他这翩然冷淡的眼神不自觉地把这个小孩慑住。 小孩心里顿时一怵,可是边上一堆小跟班站着看戏。 他横下心,紧捏发汗的手心,气势逞到底: “松开听到没!你要是再不松开,我就告诉我爸爸,让他收拾你!你一个哑巴还敢跟我横!” 江复庭手里的树枝被小男孩用力拽着,他仿似讥讽的淡勾了下唇角,然后突然一松手。 “嘣!”小男孩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松手,正在用全身的力气拽,这会人直接后仰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江复庭拍了下手,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不是他干的这事。 边上几个其他小屁孩也被他这一瞬吓住,各自怯怯的往后退了两小步。 小男孩顿时怒目圆睁的瞪着他,嘴里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气得咬牙切齿。 但碍于年龄体力的悬殊,这会也不敢上前,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打过脸,他心里的怨意和戾气瞬间涌上来。 一双不符合年龄的怨毒,从他那双乌亮的杏眼里迸发而出。 他只能绷着因生气颤抖的小手,从地上爬起来,像毒蛇一样看着江复庭,“你敢打我!你死定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爸!让他弄死你这个哑巴!” 江复庭歪了一下头,随意抬了下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小男孩不理解,以为他捉弄完自己,还要赶人,“咔!”一下折断了手里的树枝,用力摔在地上。 他踩在已经断裂的树枝上用力跺了几下,一直到脚下的树枝被跺得开裂不成型,才舍得停下。 随后他不依不饶,恶毒的警 告着江复庭,“看你这个瘸子怎么回去!老子这就回去找人!” 骂完之后回过头,对着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的小屁孩们指唤道,“我们走!” 这几个小孩离开得趾高气昂,大摇大摆的模样跟他借住在妇女家,门口的那群鸭子有点像。 明明是在他手上吃了个大亏,还士气振奋,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自信。 这个年龄的孩子本应该拥有无限的未来,美好的童真,可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只学会了恃强凌弱。 不过,他爸爸是谁? 能把他纵成这副傲慢的样子,也没人管,看起来也不像是普通村民家的人,不然其他小孩也不至于怕成那样。 夏风忽然从耳边带着风尘从枝头上沙沙而过。 江复庭正思索得入神,一个略微熟悉的妇女声音从身后传来:“江庭!” 他回过头,微皱了下眉,不是说午饭前来接他么,这会连半个小时都没坐上。 女主人一路小跑着过来,但是路上磕绊的小石头太多,她想跑也跑不快,跑跑停停走上了空地,才放慢脚步,喘着气说:“有人找你!” 江复庭眉头皱得更深了,按照白唐的作风不像会那么早回来的。 女主人从他的表情里猜到了他的疑惑,没等他拿出手机就解释道:“是你另外的同学。说你跟大家走丢了,他专门来找你的。我跟他说你腿断了走不了路,他不信,非得现在就要见到你。” 江复庭听到这话,心里蓦地不安起来,他来这里除了白唐,就没有人知道,谁会特地来找他? 还装他同学。 他拿出手机快速的打着:“他是谁?” 女主人脸上的神色从开始一直焦急到现在:“他没说,你那同学看起来胆子挺小的,一直不敢多说一句。” 江复庭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他在哪?” “在村口呢,陌生人村子都不让进,要不我搀你去看下,说不准真是你同学,我看他那样年纪轻轻的,穿着打扮岁数跟你都差不多。” 妇女迫不及待的说道,巴不得他下一秒就可以被他同学带回去。 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好意,不想让他在这鬼地方多留,但越是这样,就恰恰说明这个地方多少有问题,他越要在这呆着。 江复庭不紧不慢的点点头,随后站起来,往前慢悠悠单脚跳。 妇女下意识得去搀他,可伸到半空又想起来前面那会,手尴尬的又收了回去,“你那树枝呢?” 江复庭原地蹦了一下,稳住自己的身形,转身指了指刚刚被跺得稀烂的树枝遗体······ 妇女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江复庭比来时臭了几分的面孔,非常识相的没有多问。 江复庭一点也不着急 得往前跳一跳,停一停,完美的避开每一个绊脚石,落脚稳都能踩在空隙的中间,他悠然的样子就跟在公园里晨练的老大爷差不多。 对比起来,妇女这会又不知道从哪棵树底下转了圈,捡回比刚刚还粗些的树枝,匆忙跑来递给他。 “来,你拿上这个方便。快点!万一你那同学等不及走了。这村子本来就很少来外人,一般都不太待见外面的人进来。” 她这么一提醒,江复庭有了拐杖反而速度更慢了,还没前面单脚跳来得快,一步一小挪,拐一拐,再绷一下腿。 他心里对那个找他的人充满疑惑。 那人要真是有什么事情来找他,肯定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 要是去了人不在了,那可能是昨天他和白唐在山林里瞎逛的时候,恰巧被不相干的人见到了,这会上门来提醒他们。 再要么就是这个不小心撞见过他们的人,可能都是这个村里的,这会用这个方式故意来诈他,试探他。 一路下来,江复庭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可能性。 女主人的家里离村口不算太远,只要从空地过了她家院子就没多少路了,正常脚程只要五分钟多点,但江复庭充分发挥了瘸子的力量,摸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 边上照看他一路的女人都嫌累,薄薄的汗衫后面全都湿透了。 也只有他,出门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不说衣服,发型都没乱。 一脸寡淡得处事不惊。 还没到村门口,他就看见门口那围拢着黑压压的人群。 “漂亮哥哥来了!”一个被家长牵着的小孩子在看到他时突然叫道。 “什么漂亮哥哥,不要瞎叫!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你看那瘦不拉几的,又断了只脚,能干什么活,种地种不了,拉货拉不了,光养在家里替你吃米啊!”牵着他的妈妈立马堵着他的嘴,训斥道。 那小孩被她说得委屈巴巴,立马不敢吱声,似乎不服气,趁着母亲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时候,报复性的做了个鬼脸。 做完鬼脸,马上回过神好奇的看向江复庭这边。 虽然一个个嘴上都嫌弃瘸子没什么用,似乎是不屑,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心里再想用各种千奇百态的借口去贬低,依旧扛不住神往之心。 那个小孩说完这话,村口的视线就已经全部聚焦到了他身上,江复庭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各种打量揣测或者恶意,到了他身上就像触到了可以吸纳一切的无底洞,尖锐得锋芒刺进去,连点气流都掀不起,就了无生息了。 他完全不觉得当一个瘸子有什么好丢人的,同样都是两条腿,真遇了什么事,这些人还没他跑得快。 做哑巴更好,反正跟这些人说话他都嫌。 更不需要成天花心思在如何和这些人打太极上面。 他慢吞吞溜达到村口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妇女说的人。 “他人在哪?”还没等江复庭抬手指,妇女率先问道。 “诺!就在那呢!”一个长着马蹄脸的老汉,一脸嘲弄的指着村门口外,轻慢得笑道:“跟个傻子一样,问什么都不说,还真什么样的人玩一块去!” 江复庭压根没理会他不堪入耳的话,拄着拐杖往村门外及腰的杂草堆里看过去。 还真有个人! 那老汉看江复庭不理睬,还以为他是个懦弱的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憋屈得受着,从而说得愈发的起劲。 讲到后面,还有乱七八糟侮辱性的脏话,顺带几句听不懂的方言。 边上听的人似乎也被他的话带起了劲,笑得连半点掩饰都没有,越发的浪荡。 江复庭被他们吵得不耐烦了,回头瞪了眼那个起头的老汉,然后非常吃力的往那个人走过去。 马蹄脸老汉一顿,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样看他,咧到耳后根的笑容如同被人塞了块冰,直接冻住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复庭已经走到那人边上了。 漫天丛生的杂草和芦苇将蹲着的人影严严实实的盖住,那人仿若不知道他已经走了过来,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 直到江复庭手里的树枝用力在地上戳了两下,脚边的泥地被钻出了一个小小的坑。 埋在草丛里的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平淡无波的熟悉面庞。 江复庭有些诧异的缩了下瞳孔。 宁远!他怎么在这? (本章完) ------------ 第六百二十九章:不速之客 他倏然回想起宁远之前隔三差五堵警局的疯狂行径,瞬息揣测到了什么,心里涌起一丝愠怒。 他以为上次在警局的谈话,宁远多少能听进些,却没想到他会自掘坟墓,引火烧身,烧到了自己身上! 但碍于村门口此刻站着一堆围观的人,他有火发不出,有话也骂不了,只能强压着心头蹿起的火焰。 他虽然面上不露声色,但宁远也算跟他处了三年,对方克制的情绪他感觉得到。 正当宁远要开口的时候,江复庭在他疑惑的眼神下,用手机飞快打了几个字给他看,“叫我江庭,我不能说话。你跟来干嘛?” 他简洁快速地将处境交代的清清楚楚。 宁远见他不能说话,这才留意到他的站姿有些奇怪,重心全在另一条腿上,身体还用树枝做拐杖撑着。 他意外了一瞬,起身的时候拍了拍裤脚,随后才站起来。 宁远自知这样的行为不对,来之前也预料好种种要面对的恶果,但他还是很决然的过来了。 只是他面对着江复庭的时候,不自禁就底气不足,“我……是为了秋雨的事。” 他捏了捏拳,脚后跟绷得又紧又用力,“我说过,我等不及。” 以前宁远是真的好说话,温文尔雅,善解人意,这会死脑筋的让江复庭都没办法。 钻了牛角尖,非要一条羊肠小道走到黑。 江复庭耐着性子多打了两个字,“回去,这里危险。” “我不怕。”宁远毫不犹豫的低声说。 不管艰难险阻他早就准备好了,真相在地底藏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要冒出头,他要自己亲手揪出来! 江复庭自知多说无益,只是进山容易出山难。 他正心有不快的想办法怎么让宁远回去,那个多事的马蹄脸老汉又开始在后头,鬼扯鬼叫: “傻不拉叽愣在那干嘛呢!不是就赶紧滚,要是就麻溜得进来,站在门口当吉祥物啊!” 宁远转头看了他一下,老汉就有种被挑衅的不爽,气焰嚣张的不可一世,“看屁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跟哑巴配一对!正好!” 周围顿时发出嘲弄迎合的哄笑声。 宁远第一次碰上这样无聊恶俗的一群人,正想发作,江复庭及时碰了下他手臂,提醒他别乱惹事。 他这才把心里头愤懑的情绪硬憋住了。 江复庭在宁远的搀扶下,无视众人打量又好奇的目光,踱步到门口。 妇女看两人这相熟的模样,疑问也确定了大半,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直接说道,“你看你同学都找到这了,等你另一个同学来了,早点回城里,去好一点的医院治脚吧!” 她为了支江复庭离开这里,也算是费尽心思了,只是想不到对方就是不领情。 看到江复庭摇头,还让宁远告诉她再歇两天,等方便点的时候再走,她都要怀疑这小伙是脑子不太好使,还是脸皮太厚。 怎么油盐不进的! 她还想说什么,这会不等江复庭推托,边上看戏的都忍不住。 “阿敏,你这什么意思啊?人家是不远千里来做客的,能来到咱们村子就是缘分,你尽把人往外敢,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村子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 “人家愿意留下来,你硬把人家往外推,你看人腿脚不方便,在村子里多留两日怎么了嘛?” “就是!你要是不愿意,让人家小伙子到我们家里来。”另一个说话的老女人直接上前来,想要拉他们。 江复庭在她的魔爪碰到他之前就借着宁远的身子回避掉,面容格外疏远。 那老女人仿佛被人这样怠慢惯了,一丝的尴尬都没有,继续厚着脸皮笑道:“长这么好看的小伙子不多了呀,你看水灵灵的,现在城里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养的孩子,一个个比我们村里的姑娘还要干净漂亮!” “难怪人城里人开放的,谈起恋爱,管他男的女的都不分,我要是个男的,我也把持不住。” 她说话流里流气的,边上的人哄笑的更加厉害,那些夸张的笑声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恶意。 江复庭抓着手里的树枝,格外用力,树杆上的尖刺和干裂的树皮几乎要刺进肉里。 这些人话说成这样,他也没有再忍下去的必要,大不了到时候重新想个办法强行进来。 世上办法千千万,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条道。 就在他那只受伤的脚已经酝酿好,准备往地上踩的时候,一直照看着他的妇女非常有眼力的马上搭腔: “还要不要点脸?轮得到你什么事啊,回回什么热闹哪都有你!这人好歹是我捡回来的,要瞧也得我先瞧上!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若是放在以往,她是断然讲不出这番话的。 她不是这里的人,她不屑,也看不惯这些人这副生活作态,甚至恶心! 可她在这生活了也有好几年了,有些东西哪怕她不想,可这些东西日以继夜,二十四小时得不停给她灌输洗脑。 潜移默化着她前二十年亮堂人生所拥有的,学习的一切。 人都是这样,变坏易,变好难。 她从抗议,到默不吭声,再到随波逐流,也不过三四年的光景,直接将父母栽培了她二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了。 她要活得舒服点,就必须学会这个地方的生存法则。 这番话江复庭也没料到,以这个女人说话做事的方式来看,更偏向行事拘谨,独善其身的人。 居然会替他出头。 老女人被被讲得来了劲,她们这样 的人跟路边的野狗差不多,逮谁咬谁,就怕没人理,“看不出来啊,阿敏,你家里那一个还满足不了你!你就不怕家里的知道你屋里藏人,打断你腿!” “人是他捡回来的!你个老婆娘,你就是嫉妒!看得到吃不到是吧?我就是在屋子里放烂了,都不给你!” 阿敏气势上毫不示弱,咄咄逼人的。 老女人被她这一句噎得差点上不来气,没错! 她就是嫉妒。 打从昨天看到这么个小伙子开始,她就眼红动春心了,反正是个瘸了条腿的,她向来在村子里不要脸惯了。 要是放平时人家也就半推半就的让她了,没想到这平时榆木一样的女人竟然敢出声呛她。 在村子里,这人才捡回来没出手的,就是属于拐来的人的,除非明码标价,自己上手买回来,大部分买人的也是这样。 给买家几张生活照,一个小视频,让买家自己挑。 她贼眼一转,继续口无遮拦的叫道,“哟!平时都没见你这么激动!表面上看老老实实的,昨晚就偷上了吧!” “偷你个孙子的!你妈生你没给你带脑子吧!一天到晚装得下三滥东西!赶紧去洗洗脑子,尽把眼睛按人家门上!” 阿敏直接挡在江复庭前面跟那个女人对骂,似是越挫越勇。 老女人没想到她也那么能骂,嘴上斗不过,也没理,直接上前两步想要动手,被边上的人立马拉住。 “你这个小婊子,平时挺能装啊!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得你能的很,你生个儿子,儿子呢!儿子都嫌你!宁可被老天收走!” “哎哟!说的好听,自己主动去做祭品,不就是讨厌你么!死了都不想跟你一块!” 她就跟一把上了膛的机关枪,突!突!突! 该说的不该说的,就像阿敏说的,她妈生她铁定是忘了给她带脑子,仅有的那点脑子也放在怎么搞男人身上了。 嘴巴就像没把门的闸,一个劲的往外倒! 阿敏身上的火气瞬间被她浇灭得彻彻底底,就连一粒火星子都不剩。 她身上越来越凉,就像从冰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不是!她儿子明明是为了她!明明是为了她! 阿敏的眼眶有些微红,刚刚还在跟老女人据理力争,这会就哑了火。 江复庭捕捉到她的不对劲,正要探手,又在疑惑那老女人刚才说的祭品是什么东西。 宁远同样留意到这一点,下意识的和他对视。 几个反应快的村民见拉她都没用,力气大的男人直接按住她,捂着她那张漏了大缝的嘴,凶狠的瞪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叫你家男人给你放鸡棚里锁上三个月!” “唔!唔!!唔——” 老女人还没反应过来什 么,满脑子都是要争回属于自己的胜利,两条驴蹄子一样的腿拼了命的在地上又挣又跺。 刨起了一地的黄土,飞起的土灰,烟雾朦胧,连她那两条腿都要看不真切。 她英勇的从捂住她嘴的宽大手掌里,将嘴晃到手指边,给自己争取了一丝指尖的缝隙。 被憋得气还没有换够,她就抓住时机继续满天大喊, “你是个有种的你去跟他讲啊!老娘什么德行他还不知道,他就是个没种的!我还看不上他嘞!不如再去外面搞个男娃娃!……唔!唔!” 那张宛如鸡嚎一样的嘴终于又被堵上了。 她云里雾里捣腾出来的信息有点多,边上的村民被她气得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瞧着她,随后又皆用隐晦的狠戾打量着两个外乡人。 江复庭已经没有什么所谓的形象好顾的了,哑巴也当了,瘸子也做了,也无所谓再顶个傻的名头。 他面色略微茫然的回应着这些人的打探。 宁远从刚才他打的这几个字,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何况他刚来这村子,心虽有疑惑,但也确实半懵半懂。 脸上的莫名其妙是真情流露的。 捂她嘴的男人顿时面露凶光,目光阴狠,他手上一用力,连带老女人的鼻子都捂得严严实实,“你要是再不知死活,我马上成全你!” 深沉的声音里是毋庸置疑的腾腾杀意。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章:屠人如屠猪 老女人被捂得眼冒金星,脑子缺氧,她引以为豪的力气这会一点用都没有,别人只要轻轻一捏,她便能立马去见她亲娘。 从鼻子到嘴,没有一个通气的地方。 身体一缺氧,手脚直接发麻,她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连带脑子思维都被捂得严实,这种窒息感像暗夜里的巨潮一下子就将她整个人卷进浪潮里。 眼前视线甚至开始发黑,未知的死亡终于让她害怕起来。 她知道这人不是开玩笑,他真的会要了她命! 可是为什么! 老女人无力又脆弱的还在跺脚,那两条驴蹄子一样的脚从刚开始激烈得跺,慢慢放缓,后面慢的像吊着线的木偶。 她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就觉得意识都不清楚了,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连边上人的说话声都变成了苍蝇,在远处绕着她打转。 她要死了吗?她要死了。 但令江复庭的心彻底坠入谷底的倒并不是因为这个老女人,而且边上围观的村民。 所有的看客都是一脸漠然,他们的漠然不是因为怕惹事上身,而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 就连一开始说话的小孩子都是,平静就像是一个天天杀鸡的邻居今天又杀鸡了,还不及刚刚见着自己时的兴奋。 仿若习以为常了一般。 包括阿敏。 他们只是看着,甚至连一个阻拦的人都没有,丝毫没有认为捂嘴的那人做的是错的,没有人告诉他。 他这是杀人!这是犯法的! 就这么短短一瞬,那个老女人似乎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牲口。 只有站在手边的宁远,他能清晰得感觉到对方身上极力控制恐惧,而隐隐发颤的手臂。 江复庭本就被他搀着,冰凉的指尖碰了碰他,安抚他有些慌乱的情绪。 那个被捂着的老女人越来越害怕,她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窖,越来越冷,生命一点点在她身上流失掉。 她已经彻底喘不上气了,可她还不想死,人生贪念尚未满足,谁又甘心就这么死掉呢? 她用着微不足道的力气挣扎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双无力的手不再去和堵着自己的那只手较劲。 她竭尽所能的往后伸,好不容易摸到了那人的衣角,用力拽了两下。 只是再怎么用力,也只是拉出了点褶子。 可捂他嘴的男人依旧感觉到了,他本来就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没想真的杀人。 这个老女人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他早就不爽了,刚好借着今天给点颜色! 他点到为止,慢慢松了手,语气阴冷的多警告了一句,“下次要是再乱说话,先撕了你的嘴!” 这话放在外面是威胁,放这些人身上就是言出必行的警告。 老女人刚刚吃了硬 亏,再也不敢随意造次,身体还沉浸在刚刚的生死一线,有些发抖。 半晌,回了点神,她才颤颤巍巍的点点头。 等她被一群人目送着回村子以后,这群村民又将视线聚焦到江复庭他们身上。 宁远应该是真的被唬住了,视线还贴着老女人离开的方向,看得有些出神。 刚刚动手的男人怕自己做过了,毕竟这几个外来人到底什么情况,他们这里面的人谁也摸不透,也没人确定这几人会不会长久留下来。 见不得人的东西和手段还不能随便暴露。 男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能屈能伸,拉着脸或者放下架子都是转念间的事情,他走过来挡在几人面前。 阿敏虽然见了他刚才的手段,但也知道村子里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在一开始弄不清楚局势就随便生事,也就刚刚那个老女人! “志乐啊,怎么了?”她问话口气也是客客气气的。 石志乐憨憨得笑了一下,目光一直落在她边上的两人,面容含蓄的仿佛和刚才发狠的是两个人。 “我这不是怕吓着外乡人么。不好意思啊,刚刚吓着你们了吧?我这人平时也不这样的,就是脾气急了点。之前就跟那老女人不对头,她刚刚这么没礼貌的对客人叽叽喳喳,我实在受不了,就冲动了。” 他说着对宁远友好的伸出手,至于那个面不露色的哑巴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从昨天他就觉得奇怪,这哑巴不会说话就算了,但说话做事都是一个表情的,一开始他也以为会不会是人家太厉害有什么目的,所以不显山不露水。 可就连刚才那一幕,但凡是个正常人看到多少有点反应,可他还是像个呆子一样站在那,他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这人可能不只是哑巴,要么是个痴呆儿,要么有自闭。 不然他一个这么大的人,就算山路太陡也不至于摔成这样,他那同学肯定顾忌着给他留分外人前的颜面,才编个谎话说是为了救人而伤的。 江复庭万万没想到这男人忽略他,是因为他的外在形象又升级了…… 宁远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粗糙的手,稍微清醒了半分。 刚才就是这只手差点捂死了那个女人,他眼前站着一个活生生的杀人不过头点地的杀人犯。 秋雨当初是怎么被带走的,就像刚才一样挣扎的可能性都没有吗?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就像一下子在身上打了夺目的聚光灯,他不抬手握上都不行。 可他的手突然沉得如同和脚下的地粘连在一起,怎么也提不起来。 石志乐的手就这么在空气里僵持了几秒,气氛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甚至要燃起一星半点的火花。 那些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不善,石志乐 仿佛读懂了什么,混浊的眼里一闪而过嗜血的光芒。 他正要收回手时,江复庭整个人托在了宁远身上,又将树枝卡在腋下,没脸没皮的将自己的手握了上去。 他的手冷得像冰块,被这骄阳似火得夏季里衬的更加突兀。 江复庭清晰的察觉到被自己握上的手,忽然一僵。 不知道是因为意外,还是尴尬。 随后那只手被飞快得抽回去,江复庭假似不明深意的看着他。 石志乐实在不想跟这个哑巴沟通,觉得说了他也不懂,内心气结,但还得保持着和善的憨笑。 感觉更气了…… 宁远从他们短暂的交锋里彻底清醒过来,挽着江复庭的手,将他夹着的树枝递给他,让他抓稳,这才回给石志乐不失礼貌的微笑。 石志乐从他的友好表情里得到了答案,故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没吓着就好,没吓着就好,你们好歹是阿敏家的客人,要真因为我这事引起你们不快,阿敏以后记恨起我来,就麻烦了!” “怎么会,小打小闹而已,我在学校也有和同学吵到打起来的情况。”宁远这会脑子通透了,不用江复庭提醒很上道的演起戏。 他这么一说周围几个人放松不少,而且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脸上都看不出心事,一笑都是干净明媚的。 他的性格和白唐看起来有些相似,只是白唐懒懒散散看着就没着没边的,宁远面上就比较乖巧,一看就是家里捧着照顾出来的乖小孩又知情达理。 反正不像擅长说谎伪装的。 “那就好,那就好。”石志乐满意的松了口,开始进一步打他主意,“诶,要不要上我家吃午饭,我让我老婆多准备点!我老婆的手艺比外面馆子里的师傅都还好!” 提到自己老婆时,他眼里的得意就像急于炫耀着自己的珍宝。 宁远谦逊的笑着,让人挑不出错,“不用了,我今天就是来找我同学的,没想到他脚这个样子,等他脚稍微好点了,我有时间就上门拜访。” 他话讲得干脆又明白,再强留就像刚刚那个不长眼的女人一样变成胡搅蛮缠了。 石志乐只能做出一副理解的模样,给他让了道。 回去的路上因为有江复庭这个戏精的全力表演,比过来的时候走得还要慢些。 再来这会凭空掉出个人来,他不需要说话,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把人给弄走,速度不自觉的就放慢了。 这么来来回回一折腾上午一晃而过,阿敏一回到家就做午饭,江复庭已然没有了再晒太阳的悠闲心思,直接让宁远给他扶回房间。 两个人,一个半躺在床上,另一个坐在竹椅上,大眼瞪小眼各自一言不发。 一直到日头跑到了房梁顶上,隔着老远 的厨房飘来若有若无的饭香味,白唐Duang的一下推门而入。 “我回来了!当米虫的生活是不是很……” 白唐话到嘴边戛然而止,对上屋子里不约而同回头看他的两人,他险些要退回到外面,以为是自己走错了。 白唐从没干过摘草药这种事情,头上还插着几根自己都记不住名的各种杂草,脸颊下方糊了一小块泥,白皙的脸庞覆了层不太均匀的泥灰。 袖子,衣角,裤脚也糊得到处都是,看着不像去摘药材的,而是去泥地里打滚。 他这副模样引得屋里的两人目不转睛,想要一探究竟他到底去干嘛了。 不会是去被人当劳工一直在泥地里摸吧? 白唐对自己的形象浑然不觉,忙活了一早上,又要真采药,又得防着这群八婆的人,还得分出心思去探查这个地方的地形和端倪。 他连口喝的都见不着! 这会屋子里又突然凭白多出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他心里一小团不满的火气噌一下就点起来。 他不耐得退开门,手上使了点劲,门被推得“哐啷”一声,进来直接捧着桌上的水壶往嘴里倒。 稍微解了点渴,就问江复庭,“他怎么在这?” 从头到尾视线都没在宁远身上停留过。 江复庭漠然的吐了两个字,“问他。” 这人他弄不走,特地等着白唐回来一块支招。 白唐了然,不是江复庭弄来的,那就是他自己跟过来的,他捧着水壶喝了够,往桌上一放,像个霸王一样把腿翘到了凳子上。 整得像即将要严刑拷问一样,宁远就坐他边上,下意识绷直了背,不敢三心二意,直接严阵以待。 “为什么跟我们过来?”白唐懒散地靠着桌子,眼眸却是犀利不已。 宁远捏了捏拳,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一字一顿坚定道:“替秋雨找到所有凶手。”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一章:公平 不得不说,他这执着起来的模样,下意识让江复庭想到余幼仪,脸上的执念和那晚碰上余幼仪时的面孔别无二致。 白唐也没绕弯子,眼里锋芒无比,直接了当的说:“那你知不知道,你无脑冲动的行为妨碍到我们了。所有预先的计划全被你一个人搅和的一干二净。” 他的话带了尖刺句句戳心,宁远挺直的脊背不由一颤。 这会心里乱得说不清是愧疚还是自责,一开始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可没想到他正好有事去找江复庭商讨,碰上了他们两人出门。 尽管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对,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偷跟了上去。 他不敢贴得太近,只能顺着他们的公交路线,摸摸索索地跟上去,可没想到最终跟到了老客运站! 那会他就觉得不对,猜到了什么,他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从大巴后面上的车,一路紧随到了这里。 在山脚下遇到过几个行踪奇奇怪怪又警惕的人,他就猜到事情兴许就和他妹妹有关,才一大清早做好决定跟上来。 从碰上的那几个人来看,他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善茬,不是他能周旋得了的。 但人总是会抱有一丝的期待和侥幸心理,总想着万一呢,万一碰上了,万一真找着了。 若是上天眷顾良心发现,真让他带出消息把这群人的老窝全给掀了。 这会好不容易进来了,总觉得离真相就差一步之遥,他又怎么能后退! “对不起。”宁远是满怀诚心又非常艰难吐出这几个字,随后急忙道,“但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捣乱!我绝对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 他语气诚挚而热切,双目闪烁着希冀的星光。 “不行。”白唐丝毫没被动容,想都没想就拒绝,“你还是吃完午饭自觉的下山去吧。” 开玩笑! 放一个普通人,不说要时刻多提着心眼照顾他,还得防着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的村民盯上他。 别提完成计划,到时候万一他这个人出了点事,他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父母本来就少个女儿,现在在少个儿子,不得提刀上门弄死他们! 宁远眼里顿时灰暗下来,刚才还热切殷勤的,这会变脸似的面无表情,只是双唇还不甘心的紧抿着。 两边都是油盐不进,江复庭在这里待了一晚很清楚这个村子跟普通村子不一样。 不说昨晚那奇怪的断脚鬼,光是今天碰上的小孩和村口乱七八糟的人,都不能冒险让宁远继续待在这。 白唐唱了黑脸,现在就得他唱白脸,“如果在这出事,你父母怎么办?” “我!”宁远被他这问题搪塞住,不知道是因为他这会敛了气焰,还是真的破罐子破摔,准备就这条道走道黑。 他壮起胆子 将问题抛回去,“那你在这!你家里人就不担心?” 人豁出去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带怕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他们知道,你呢?”江复庭大大方方地认着,再次反问回去。 宁远对这答案显然很意外,他没想到江复庭居然能将这些事情都告诉家人,这样一对比,似乎显得他更加不堪了。 不管五年前妹妹走丢,哪怕到了如今,他还是这样,一个人偷偷摸摸的。 只字不敢提。 他迟疑了一下,这会更像为了辩证什么,去钻牛角尖,“是吗?你既然也说了这地方危险,危险到会出人命,那他们又知道这里面的凶险吗?如果他们知道这么凶险,他们还会同意你过来吗?” 他语气愈发咄咄逼人,江复庭不由皱了下眉,这话虽然不想说,但又不得不承认,“我有白唐托着。” 宁远急红了眼,好不容易抓着了漏洞,步步紧逼:“那我就不信!要我真出了什么事,白大师,你能在旁边坐视不理。” 他这话捏死两人的命脉,让人无法反驳。 宁远看两人不吭声,愈发的得寸进尺,“更何况,你们把我弄下了山,我就不会回来吗?这家住不了,我不会去别家吗?我如果自己瞎跑找证据找人,你们说,到时候会不会影响你们计划,你们还管得到我吗?” 他这明里暗里就是打算两败俱伤,逼着他们去接受他的出现了。 估计这会谁挡他替妹妹抓凶手,谁就是他仇人。 但也就像他说的,就算弄下了山,他自己又悄悄返回来,暗自里搞别的小动作,他们也分不出精力去管。 “江复庭,白先生。”他望着两个几乎要用眼神撕了他的人,挨个点名,娓娓道,“这不是我本意,我只想找到相关的凶手。” “你们可以换个想法,就当我又委托你们单子,只要护着我平安回去,一起找凶手,那就价格随便开。” “好啊。”白唐忽而一笑,眉眼都飞扬了几分。 只有江复庭知道,他通常这样笑要么是气极了,要么是憋一肚子坏水了。 白唐看似散漫,可散漫的有资本,心气也高,行为习惯不喜受缚,他不愿意的也不会任人拿捏。 果然,他下一秒就淡淡吐道,“一百万,不还价。” 宁远听到这价格眼珠子都要蹦出来,连带刚刚牛角钻到走火入魔的脑子都被吓醒。 他下意识就觉得白唐是故意为难打趣他,才会这样狮子大开口,“白大师,我知道你上次的手段确实厉害,但一百万……” 白唐冷嗤一声,终于愿意掀眼皮多瞧他一眼,明眸藏在细密的长睫下像忽闪的星光。 “宁同学。”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贵,这可是买命钱。何况, 上次我还帮你妹妹复了魂,让她投胎,我可是看你是我师弟的同学的面上分文没加。” “复魂这事,我都可以把话撂在这,你去全世界翻,哪怕去底下把阎王拉出来,他都做不到。” 宁远起初听着这轻飘飘的声音,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可对上那灼灼的目光时,整个人仿若被吸进去一般。 这人看似亲切又随和,可眼里仿佛无所不有。 干净的,脏的,这人只要轻描淡写的一眼就能将你扒得彻底,连心肠是什么颜色都能被洞穿。 他怔了怔,一时连刚刚想好的反驳的话,都忘了说。 白唐指尖点了点桌面,继续道:“我刚刚说的买命钱也不是唬你的,我的行价向来就高,现在还不知道在这待多久,你但凡过了今晚,知道自己出去时能捡着一条命,你就该庆幸了。” 他字字珠玑,宁远所有的不甘和反驳尽数消散一空。 可如果真能抓到凶手…… 他硬着头皮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去打个电话。” 白唐朝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江复庭也没有否认颔首同意。 估计是出去跟家里人交代,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但至少他家里人不再是被掩在鼓里的,他们也有知情权。 江复庭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麻烦货终于出去,才有心思去留意白唐……的脸。 他抬手指了指,“你脸怎么回事?还有头。” 白唐也才留神到头上长的那几根草,回来的时候满脑子想着喝水,走得太匆忙,没想到进屋还碰上这样的事,自己都给忘了。 他在头上一通乱拔,又胡乱的抹了下脸,额角的地方是死角,怎么都擦不到那去。 江复庭看不下去,总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无奈道,“拿条毛巾过来。” 这会提起采草药的事情白唐就满腹怨言,他去墙角拿了条挂在脸盆上的毛巾,边说, “这些人是真的过分,真把人当牲口用的,不把你劳动力压榨干净,就不罢休!” “好逸恶劳,所以发展不起来。”江复庭简明扼要的点评,一面替他擦额角沾着的灰。 “所以说,世界是公平的。”白唐翻着白眼感慨,“受害人就是倒了八辈子霉!” “恩。”江复庭淡淡的应着,去揪卡在他辫子里的草根,突然问出自己不明已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蓄发?” 白唐顿了顿,神色稍异,很快就拢回来,才缓缓说:“也没什么,就觉得我长得这么好看,留长发也好看。” “洗头不麻烦?”江复庭无视他花孔雀一样的笑,将毛巾塞回给他。 白唐对他的问题故意不明就里,反问道,“难道像你这么短,我就不用洗头了?” 江复庭:“……”当他没问。 他继续默默替白唐把看不见的地方清理干净,终于还原出清秀面庞原有的模样。 白唐没再打趣他,也没急着走,终于关心起他来,“你脚怎么样?” “还行。”江复庭回道。 他脚本来就没怎么样,只是白唐对于他昨天似乎是真摔了一跤的事情,信以为真,所以一直提着心。 一直被这么追着问,次数多了,他也不免有些心虚,随后又补充了句,“好多了。” 白唐一脸怀疑的观察着他脚上的伤,嘟囔着:“真的假的?” 江复庭不假思索快速回答:“真的。” 反正这两人某些方面特别像,说话弄不清真假,有的半掩半藏的话,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是真的。 白唐也没再去追究,只是拆开看了他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没见长多少,昨天多大的口子今天还是多大,伤口还在淌着鲜红的血。 看着还是挺让人难受的,白唐皱了皱眉。 江复庭担心他又想太多,受伤的那脚特地两边转了转,动给他看,“看,没事。” 白唐按住他活泼的脚,“别乱动!咦~血差点流到床单上了。” 江复庭听到这话,眼疾手快的弹起身子,抢过他手里的毛巾,往伤口边上擦。 白毛巾顿时变成红毛巾。 不能用了。他淡淡开口,“一会再要一条。” “你当这还是自己家呢?毛巾随口就能要来,人家能给你用就不错了!”白唐见他还不知身处在哪,幽幽提醒道。 江复庭看着手里的红毛巾,“怎么办?” 谁去洗? 两人一同抬头,互相对视,目光交汇处隐隐弥漫出硝烟的味道。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二章:上门碰瓷 就在两人眼神戏博弈到千钧一发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菜香味飘进来。 两人目光非常默契的落在了不明所以的宁远身上。 宁远只以为这两人还因为自己的草莽行为而耿耿于怀,但他好不容易将家里那边说通,现在不管他们怎么想,他都不可能退路了。 心下紧张的时候,连带动作都格外生硬,他非常缓慢的关上门。 随后走到床边,定了定神,他神色毅然的说,“我跟他们说清楚了。他们也同意了,只要我回去,并且相关人能绳之以法,他们愿意付这个钱。” “好啊!你既然说好了,那我就无所谓。”白唐云淡风轻的说。 江复庭正用那条反正已经脏了的毛巾,有意无意的在宁远面前擦着,非常心机的显摆着自己的伤口。 果然,宁远注意力立马集中到了他腿上,“你这脚怎么弄这样?” 不等江复庭说,白唐就碎叨着,“这就是诱敌深处的代价。” “那你们这弄得也太……”宁远没有把后面‘逼真’两个字说出来。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口气说,关怀,还是轻巧的认为没必要? 但不管怎么说,从他嘴里蹦出来,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意识到有点讽刺了。 两人不用脑子都能猜到他未言明的话,三人忽然沉默,气氛开始有点尴尬。 江复庭擦完伤口周边的血,率先打破了沉静,冷声说:“这里的人,比你想象的更精明。” 他抬头看着宁远,告诫道,“包括孩子。” 宁远被他的视线灼的脸颊发热,杂乱的情绪在体内翻江倒海。 他像是在消化着听到的话,片刻后,才回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肯定不添乱,我就跟着你们的计划走,而且你脚这样又不方便,有些你做不了的,我替你代劳。” 江复庭终于等到他这句话,不等他反应,像是丢了个扎手的刺球迫不及待把红毛巾扔给他。 宁远连忙接过来,有些莫名的看过去。 江复庭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这是诚意。” 饭后,白唐稍微清了下衣服,跟着早上的那波队伍继续去采草药。 江复庭碍于上午碰到了那些惹人嫌的小孩,不想再去空地,干脆坐在后院里,一边悠哉的看着宁远洗毛巾,一边晒太阳。 夏日的阳光不像冬天,可以照得人暖烘烘的,现在在太阳底下更像是烤。 江复庭倒还好,没什么太大感觉,等宁远搓完毛巾身上已经是一身的汗,衣服前边后边都湿得透底。 他终于善解人意的松口,淡淡道,“太阳太大了,回屋里。” “好。”宁远倒掉盆里的水,晒好毛巾,过来搀扶他,这两三小时下来,竟然对他们 计划具体如何,只字未提。 看起来倒是真的,沉心静气了不少。 大概真的只要最后能得到那个结果,真让他怎样都行。 等两人装模作样的慢吞吞回到屋里,江复庭也没让他搀着,在宁远惊讶的目光下,自行走到桌边坐下来倒水。 只是走姿稍微有点僵硬,毕竟在白唐面前都得装着,装久了,又带着伤,差点真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你这腿?”宁远没忍住疑问。 江复庭把倒上的水杯递给他,“别跟白唐说。” 宁远自打从刚才被白唐摄了魂一样的吓住后,一直对白唐有些后怕,估计那位要是知道自己被人骗了,生起气来也不是好消停的主。 他连忙应道,“放心,我不说。” 江复庭喝着水,点点头,话语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断然:“有件事,必须和你说好。” 宁远只要能再继续在这待着,什么都觉得好,有用无用的话全都竖着耳朵听,他同样神色认真道,“你说。” “绝对不能私下擅自行动!你如果有想法,大家有商有量。”江复庭震震道。 “恩,这个我清楚!”宁远立马言之凿凿地保证。 “还有……”江复庭话到嘴边,因着心里的念头,不免一顿,“如果白唐问你事情,你要保持口径与我一致。” 这个村子稀奇古怪的地方那么多,总有会冒险到的突发状况,他得避免白唐为了自己这边而分心他的事,免得影响事情进展。 宁远却不能完全理解,在他眼里这两人关系已经好到无所不谈,为什么要给他说这种有所准备的话? 江复庭见他迟疑,转着手里的杯子,紧逼着:“你不答应?” “我……”宁远确实犹豫了,他担心这两人是不是没有他面上看到的关系那么好,间隙大不大,会不会影响到他找凶手的事情。 江复庭将手里的杯子用力一放,宁远眼皮顿时一跳。 在对方的寒芒逼迫下,他只能妥协,“好,我答应。” 就在他满腹疑虑这话到底是为何,就像是为了应着他心里的回答一样,从外面传来一声气势汹汹的质问。 “你们家那个瘸子藏哪了?”声音就像是虎狼咆哮一般,接着就是阿敏匆匆忙忙上前迎接的脚步声。 宁远马上回头看他,“是找你的?” 江复庭没有做声,这么单刀直入地来找他,但细想一下,从昨天到现在他似乎也没得罪什么人。 两个人在屋子里静坐片刻,悄然听着外面形势的发展。 结果没片刻钟,动静就越来越大,阿敏的声音并不多,都是对方单方面的越吵越烈,甚至隐隐有要砸东西的趋势。 江复庭觉得事情有点不对,站起来压低声音道:“我去看下。 ” 短短几小时,宁远已经完全适应了保姆的角色,熟练得去给他拿树枝。 两人又摇摇晃晃的推门而出。 大概是物以类聚,能走到一块的人,多少有点能不谋而合的点,宁远演起来十分上道。 江复庭要跨门槛的时候,他还特意替自己把着两边,悉心提醒,“小心。” 出门正好看到一个身高一般,瘦猴一样的老男人,他身上穿的是白色衬衫。 为特别显出他的得体,领子扣到了底,还有模有样的打了领带,因为是长袖,还非要再炎热得天气里显摆,袖子直接卷到了胳膊。 他脊背应该是因为常年干农活,所以像虾米一样微蜷着,配上这样形式的打扮看起来格外滑稽,有些不伦不类。 包括他此刻嘴里叫嚷着的话,跟他费心雕琢的外象,比对下来更显得格格不入。 老男人手上正抓着不知道哪顺来的酒瓶,护着身后一脸狂傲的七八岁孩子,嘴里的话不停, “你带来的那瘸子今天上午就是把我儿子腿打伤了!边上那一群孩子看着!你还跟我说不是故意的?你真当我傻是吧?” 阿敏面色难堪的后退两步,他说什么,她没仔细听,所有的注意力都他手里乱挥舞的酒瓶上。 老男人每激动得说完,都要上前一小步,阿敏就畏怯得后撤一些。 “刚刚不是还说得能的很吗?你现在是不是连我这个村里的村长都瞧不上眼了!”他指了指自己胸膛,喝得脖子都变得粗红。 “上午我就听邻里说,你变了性的跟人在村口吵,我还不相信,现在没想到啊!” 他话还没吼到畅快淋漓,身后的小男孩就大叫截断了他的话,“爸!那个瘸子出来了!他不躲了!” 老男人顺着他指得方向看过去,他还有点近视,眯了下眼才看清门口的人影。 确实是个长得比娘们还好看的瘸子! 本就小的眼睛,被他这么一眯连缝都快看不见了,藏在满是褶子下的瞳孔偷摸打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馊主意。 他这次来一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出口恶气,另一个则是为了见见已经在村民里传扬开了的名人。 果真耳闻不如一见。 可惜,就算脚能好,又是个不会说话的,不然肯定能卖个大好的价钱。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说话有不会说话的好啊! 这哑巴要真敢背着他们乱跑,扔柴房里把门一锁,叫不成哭不出声的,关久了自然而然就听话了。 江复庭在宁远陪伴下走到阿敏边上,他有意无意的轻拍了下她后背,让她不要太紧张。 那天带他们回来的中年男人白天基本上都不在家,每天早出晚归的,白天只有阿敏一人在家待着。 这会出了这样 的事,她一个女人根本拿不了主意。 老男人见了江复庭,为了维护自己已经稀碎的可笑形象,反而收敛了些,指鼻子瞪眼的问道:“你就是打我儿子的那人?” 江复庭拿出手机敲字,递给他看。 他眼神不太好使,大字识得不多,读起来特别费劲,看了半天才把手机上的小小字体,磕磕巴巴的念出来。 “我,我没打,他,是你儿子……抢我,拐,拐杖。自己摔倒的!”他后面那几个字一溜气得念出来,念完就怒瞪着江复庭。 见他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老男人刚才那副得理不饶人的刻薄样又上了来,“你个小伙子,也太不要脸了,打我儿子还敢狡辩!” “这现在打我家的就这样!要是打了别家的,人家还没处说理去了!” 江复庭知道他不是来讲理的,就是来生事的,手机打出来的字,直接让宁远帮忙念出来: “我连路都走不稳,我怎么去打?他要不上赶着来,我好好的弄一个小孩子做什么?” 村长被他直指要意,恼羞成怒顿时面红耳赤,诡辩道: “我儿子说你打他了,你就打他了!我儿子从来不会说谎,都说童言无忌,你难道说其他的小孩合起伙来撒谎?” 江复庭嘴角勾起冷笑,好看是好看,却仿佛能将边上的人置身于冰天雪地。 面对泼皮无赖,他也没打算讲道理,继续让宁远传话,“你又有什么能证明他没撒谎?” 村长梗着脖子,喘着粗气叫嚷着,“证明?头一次听说我儿子做什么要证明的!你要证明是吧?我就是证明!”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三章:关柴房 他用力戳着自己胸膛:“我这个村长就是证明!我儿子说对的就对的,他说错的就错的!” 江复庭冷着眼继续打字,宁远看了眼屏幕上的字,正要念,却发现自己嘴里像粘了胶水念不出来。 他思索了下,有些顾虑的开口,“这……会不会……” 江复庭给了个不容反驳的眼神:你念,天塌了我兜着。 何况……他要得就是这个自以为天的人塌掉,他才有机会脱离这个屋子以外的地方,不然上哪都会被人当犯人一样看着。 宁远挣扎了一下,随后将自认为有些不合时宜的冒昧之话,咬文嚼字的念出来,“有其父必有其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村长脸颊已经被怒意激得涨红不已,此刻那一对发白的横眉不解地一皱。 江复庭先来套他听不懂理解不了的话,文化上的悬殊果不其然让他难堪了一瞬,随后继续又打出非常直白得翻译。 宁远继续嚼蜡似的念:“意思就是,老子这种德行,难怪儿子也好不到哪去,贼喊捉贼的招数就是你们作为村长的祖传技能?” 他念的时候虽然瞻前顾后,但不得不承认,这样一番话说出来,真的是神清气爽! 村长被他这番话堵得百口莫辩,明里暗里得骂,还带上他家祖宗,可说得又没错,被气得是吹胡子瞪眼! 他怒极气盛的指着江复庭和宁远两人,手指气到不停得抖。 可半天反驳不出什么,只能扣着字眼地大骂:“你说谁贼!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是贼了!你诋毁老子就算了,还沾亲带故!” 他手里的啤酒瓶往桌子上用力一敲:“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这个村长是花架子!” 阿敏被他这举动吓得后退两步,想拦却又不敢拦。 一直躲在村长身后的小孩在此刻露出傲慢的笑容,神情里都是对他们的瞧不起。 阿敏立马压下跌宕的情绪,赔着笑,“村长,他们也都是小孩,城里人说话都直接,你大人大量别跟他们计较了。” “哼!”村长用力冷冷一哼,瞥了眼不知悔改的两人,“他小孩?他那么大一个人欺负我那么小的儿子,还泼一桶那么脏的水在我们身上!我不计较,明天人人都当我们这村长好欺负!” “他这不是哑巴么?”阿敏继续讨好的说,“人身上但凡有点残疾,这心里头啊,也多少有点扭曲的。您就当被野狗咬了吧!” “就是野狗也不能咬我儿子!”村长霸道地骂道,睨了江复庭一眼:“你看村子里哪条狗不是见着我儿子绕着走的!” 江复庭站一旁看戏,还不忘添油加醋继续打字,宁远深感他的英勇,念出来的势头比刚才强劲了不少,语气里多了点讥讽: “人 不待见,狗见狗嫌!自己什么样都没点数么?” “你!”村长‘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什么名堂,气急败坏下,直接把在院子里等自己的两个人叫进屋: “给我把这不识好歹的哑巴带回去,扔柴房里去!无法无天的!给我饿上他几天!” “不行!这不行啊!村长!”见外面的两个壮汉直接凶神恶煞地闯进来,阿敏吓得魂都要散掉,连忙哀求道。 这人要是被带走,别说出村了,能不能从村长那出来都不一定了,要是符合祭祀的就直接生祭,祭不了说不准直接把人打老实,找下家给发卖掉! “不行?你是村长还是我是村长!”他厉声威胁道。 阿敏情急之下,直接上身去拦,宁远紧跟着挡在江复庭面前。 两人突然上前,村长也被吓到,以为他们要狗急跳墙,往后一退,叫骂道:“全都要造反了!都不把我这个村长放眼里了!” 他一激动唾沫像喷泉到处飞溅。 那两人长得又高又壮,村长叫嚷的时候,三两步就跨到了江复庭他们跟前,然后像两堵厚墙纹丝不动地用眼神威胁他们让开。 见势越发不妙,阿敏回头对江复庭挤眉弄眼的,不停低声提醒,“你快示个软,道个歉,面子给足了,这事就算完了。” 村长仿佛听到了她窃窃私语,不屑哼着,“现在道歉也晚了,除非跪下给我和我儿子磕三个响头。” 他知道这个哑巴不会这样做,说出来就是为了羞辱一下他。 阿敏还想求情,江复庭讥讽浅笑,及时拍她的肩,摇了头阻止她。 然后用手机对宁远道,“你跟白唐说,我今晚去村长家借宿一晚,让他别担心。” 宁远神色迟疑了一瞬,才应下:“他如果问起来,你什么时候能……” 江复庭继续将自己早就考虑好的措辞回道,“同他讲,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宁远最终满腹狐疑的点了点头。 等他们刚交代完事情,两个壮汉嫌他们婆婆妈妈,不耐烦的搡了下江复庭,“快走!一个哑巴还那么多废话!也不知道本本分分安静点!” 江复庭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受伤那只脚碍于还在演戏,也不好踩地,重心直接往前倾,他眼疾手快的抓住桌角才没摔倒。 门口传来小孩毫不掩饰,幸灾乐祸地大笑。 江复庭稳着身形后,冷冷看了他一眼,正好被村长瞧见,又被威胁了一句,“赶紧走!你要再看一眼,就把你眼睛抠下来!” 他想起上午村口的那人也是这么说话的,这里的人难道对眼睛有什么情有独钟的癖好么。 心里给自己找着排解忧虑的乐子,他收回视线,风姿翩然,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他穿着单薄 的淡蓝衬衫,紧实的肌肉全藏在衣服下。外面人看不出来,只觉得他身形修长,走路摇摇晃晃的,风一吹,衣角被带起,光看背影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的味道。 两个壮汉嫌他走路太慢,总是有意无意的推着催促他。 江复庭经了前面那一遭,怎么可能再吃亏,身形踉跄的时候故意往他们两人脚上踩。 大夏天穿得本来就少,更何况这些人也不会正儿八经的穿鞋子,穿得都是人字拖。 他路上被人推了几次,两人黑黝黝的脚背上就多了几个脏兮兮的鞋印。 两个壮汉一骂他,他就装聋作哑,垂眼自顾自的往前走。 到后面两个人想再推他又怕被他踩,只能干忍着,肚子里憋的火,就像烧了一片枯草一样旺盛。 那小孩有事没事也想给他使绊子,但路上有经过的人看着,他们也不好做得太过分,每每手痒就被村长用凶狠的眼神瞪回去。 一直到好不容易将人领到了柴房,江复庭都来不及看清里面乌烟瘴气一样的灰,木门刚“吱呀”一开,他的后背就被两只脚各自用力一踹,手里的树枝好巧不巧地滑落,身体顺着惯性直接往前摔了个结实。 后面的几人顿时爆出哄堂大笑,止都止不住。 这柴房不知道多久没被清理过了,地上落得灰像冬天积的厚雪一样,他身体趴下去的瞬间,登时尘土飞扬,周身被泛起一阵浓雾样的灰,将他身子的轮廓都掩住。 不少灰尘劈头盖脸地扑面而来,江复庭被浓灰呛的干咳两下,看起来更羸弱了…… 他面色发白,有些狼狈的撑着身子,转过头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声清脆得“咔!”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又把他的树枝给弄断了。 他神色寒冷的看着他们,落到这些人眼里,有点不屈不挠的意味。 村长越过那两个壮汉,捡起断在地上的树枝时,专门对着他脚上的伤口踹了两脚,然后弯着身子用力在他身上抽了几下,才觉得解气。 他撂掉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复庭,“别给他饭吃,先饿上个一天一夜!等什么时候听话了,先告诉我!” 边上两个壮汉毫不犹豫立马应道,“你放心吧,教训这种不听话的,我们有经验!” 村长放心的点点头,觑了一眼地上跟木头似的人,一脸厌弃的走了。 他没想到这个哑巴心气那么高,骨头那么硬,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现在看来,真想把他弄出手,还得拿点硬手段。 不过他那腿养起来也得要时间,也不那么着急去驯了,来日方长,等他在屋子里被饿上几天,再心高气傲的人也能被时间打败。 到时候看谁拗得过谁? 除非他真不想活,但对待真不 想活的人,隔三差五的,猪食也得给他倒进嘴里。 小孩看着村长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人,上午毕竟被他吓到了一下,这会还有点心有余悸。 左顾右盼后,报复心还是战胜了理智,他学着他那不讲理的爹,同样捡起了地上的树枝高高抬起 看这架势,落魄到连个小孩都要能随意欺负自己了,江复庭没有急着起来,狭长的眼尾在小孩身上一扫。 难以言喻的威胁之意,转瞬即逝。 小孩立马想起来了上午的情景,他后背一寒,手心直接发软,抖得连树枝都抓不稳掉在地上。 偏生还不甘示弱,色厉内荏地瞪着他,后退两步就走了。 等这小祖宗也离开,两个壮汉也没多留,用眼神警告着他,“哐!”一声带上了门,接着外面响起丁零当啷的锁门声音,有点像老式厚重的大铁链。 随后外面又“轰”得一声,他能听出是那重链砸在了地上,接着那两个壮汉也踢踏着脚步离开了。 闹了半天,江复庭耳根子总算清净下来,等外面连点多余的动静都没了,他才慢慢站起来。 那个村长看似是个官,也不过是个地痞流氓,下手的时候跟上午那人一样,不知轻重,捡着人痛楚用狠劲。 本就还没愈合的伤更是雪上加霜,这会站起来还真有点发疼。 果然是自作孽。 江复庭碍于无聊一边在心里腹诽着自己,一边拍掉身上的灰,拍完之后拉了下裤脚,中午才换的药和布,这会又溢出来不少新鲜的血。 边缘还有几道长短不一的红印。 他淡淡的看了眼,就将裤脚捋回去,对新添的伤无动于衷,随后环顾了下这个柴房。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四章:心里有鬼 这个地方大概是从房子建成起,就没有打扫过,白墙脏得发黑,角落结满了蜘蛛网,干柴一捆捆的堆满了大半个房间。 包括窗户也是,脏得连外面的景象都看不清了,跟蒙了层布一样,房间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就更别提晚上睡觉。 这些江复庭倒无所谓,现在没人监督,他也不需要演戏,气定神闲地溜达到了窗边。 在阿敏家的时候白唐把他看得比较牢,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怕他露了身份引起长生派的注意,还特意在阿敏房子附近下了个结界限制他的力量。 跟圈养差不多······ 江复庭指尖涌了一小点灰色气体,将窗上的灰尘拂掉一小块。 村里的平房构造基本都差不多,都是刻着模子来建的,柴房一般都靠在后院那边,后面就是大山或者其他人户的正门。 但是房子间隔远,其他人家的屋子也看不太清,只有个轮廓。 村长的房子算是在村里地处中心的位置,边上还有熙攘挨着的建筑,后院很大,比阿敏家整顿的干净,种了不少野菜,菜地里鸡鸭鹅满地跑。 追赶起来空中到处飘着鸡毛,江复庭跟着窗都能隐隐闻到这些家禽身上传来的味。 这边的视野也正好开阔,就连外面的地也平整宽一些,一眼望过去还能看到巍峨的山顶。 山顶上似乎还搭着一个白色的建筑,隔那么高远的距离都能看到,肯定也小不到哪去。 建筑上还插着一根高得要通天的旗杆,旗帜像一块遮天的幕布在大风里如同狂浪,一重又一重地翻腾,呼哧呼哧得交叠声甚至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尽管隔的那么远,但他依旧能感觉到从那个建筑里弥漫出一股说不出的森然。 夏日灼烈的阳光照在白色的建筑上,反出更加刺眼的光,也正是因为这样,江复庭才会一眼注意到山巅上的建筑。 只是在明晃晃得阳光照射下,却让人感觉不到上面的热意,反而下意识的让人觉得阴冷。 就在他正一门心思猜测着那上面究竟是什么地方的时候,一道刺耳的说话声硬是打断了他的思绪。 “哎哟,这不是那个哑巴吗!怎么被人关在这了?” 江复庭不咸不淡地望了眼声音的方向,是上午碎嘴的老女人。 他随意看了眼,就把正迎面往这走来的女人当空气,线移向别的地方。 不好露了自己的心思,只好看起了院子里正在掐架的鸡鸭鹅。 老女人心里笃定他刚挨了顿欺负,心里肯定憋着一肚子火,故意过来刺激他。 结果他居然这么淡定,老女人自己反而火从心上来,一股脑把上午才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她趾高气扬地看着江复庭,嘲讽道:“都这 个样子了,还装什么淡定!进了村长家柴房,就别想着出去了!赶紧给自己想想后事!” 后事? 江复庭终于舍得看她两眼,揣度着她话里的意思。 老女人只当他是知道怕了,得意之色更加浓,“现在知道怕了?让你能的很,你也就快活这两天,别想着寻死觅活,你至少这脸还禁得住用,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掉的!” 她这话意思那么直白,江复庭都不需要费劲去猜,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快就把他给盯上了,已经开始打上卖他的主意。 他皱了皱眉,露出不满的神色。 老女人难得情商智商在线,能读出他面上表达的意思,猜到他明白自己要被卖,继续张扬道,“你不愿意啊?不愿意也没用!谁叫你那么招事!” “做人啊,就要本本分分,你自己先不懂事,就别怪别人对你不客气。”她说着脸上流露出贪婪的笑,“早上阿姨对你的目的也说得很明白了,你要是现在想清楚了……” 没等她说完,江复庭立马后退两步,脸上的厌恶即使隔着窗被她多看两眼都觉得脏。 老女人看他这眼神,立马拉下脸,叫道,“你什么意思!回回给你脸不要脸,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你跟我,我还能好心好意对你,要是把你卖到那个地方!” 她话还没说完,上一秒还飞扬跋扈的脸,下一秒顿时变得恐惧。 江复庭面色阴沉的看着她,身上缭绕着薄薄的灰气,乌沉沉的眸子连丝光亮都没有,紧盯着窗外的女人。 老女人吓得连跑都不敢跑,双腿发软不停的打着寒颤,嘴里低声喃喃,“鬼!鬼!” 他仿若没听到一半,声音冰冷的问,“你再说一遍?” 女人吓得疯狂摇头,面色白到发青,大夏天的,浑身上下却连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凉意从头冲到脚底。 她双唇哆嗦,连话都说不清,眼神因为恐惧而涣散。 江复庭从她的反应察觉到了说不出的端倪和违和,这人和张艳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特别怕鬼。 随便散点气,或者给一个眼神,就能吓到魂飞魄散一样。 难道还和昨天那断脚的鬼有关系? 看它那对屋子的熟悉度,晃悠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白唐并没有下拦鬼的禁制,它依旧会因为某种原因进不了门。 他眼神凝利了不少,威胁道,“你在怕什么?你不老实说,我连你魂魄都吃了!” 女人似乎对后面那句特别敏感,直接吓到失声,高亢尖叫,“啊!!!不要杀我!!别杀我!” “有鬼!有鬼!!”她这声竭力惊惧的尖叫,直接把路过的几个人引了过来。 江复庭只得闭了下眼睛,快速收回刚才身上散开的浊 气,再睁开眼时,又是平淡无波,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就近的人跑过来,见着又是这个老女人,脸上也没有多待见。 只是碍于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人都跑来了,不得不开口问,“又怎么了?上午的事情还没吃够教训?” 女人见着有人来,宛如见到救兵,迫不及待地就凑上去,神情惶惶地指着窗户里的人脸,“有鬼!白天也有鬼了!他是鬼!” 两个人一听到是鬼,身子马上也跟着僵硬,后背汗毛直竖。 可这些东西不都是晚上作乱的吗?怎么大白天的也会出来! 胆子稍微大一点的那人,硬压下心里涌上的不安,强装镇定,步子小心翼翼的往窗边走过来。 外面所有的动静都被江复庭收进眼底,他注意到过来那人格外警惕的动作,像是如临大敌,步子一点一点得往这挪。 江复庭渐渐浮起不太确定的想法,很可能只要在这个村子里待过的,都对鬼有着不一般的忌惮。 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 他故意先蹲在墙下,思索间,那个人已经走到窗前,眯着一只眼睛,趴在窗户上鬼鬼祟祟的小心往里看。 江复庭敏锐地察觉到从窗户上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他幽幽的抬起头,探出半个脑袋。 一双漆黑的瞳孔正好和那人贴在窗上的眼睛对上。 外面的人被这双突然冒出来的眼睛吓了一跳!寒意像闪电一样划过全身。 他猛地倒吸一口气,往后撤了一大步。 刚才眼里的惴惴不安彻底变成了惊恐。 后面的另一个人一时忘了害怕,看他这副样子,连忙大步过来,“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被吓到的那人还在惊恐里,魂不守舍的抬起手,哆哆嗦嗦的往窗户上指。 江复庭不等他开口,站直身体,一张苍白又精致的脸庞贴在窗里。 另一个人从刚才就被两人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战战兢兢,当他面色僵硬的看向窗户时,也没管看没看清,光是看到一张惨白的人脸,就吓得一喝! 可等他看了两秒,随即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他用力拉了把自己朋友,“这不是那哑巴吗?哪有什么鬼!” 那人怀疑自己吓的耳朵听错了,腿还在打抖,不敢置信的重新看向窗户。 脸是白了点,但确实是那个哑巴! 操! 这特么丢死人了! 那人感觉自己的腿更软了,恼羞成怒的冲向老女人,揪着她的衣领:“你搞什么东西!哪来的鬼!玩我们呢!” 老女人似乎还没回过神,看到江复庭惨白的脸,再次在脑海里勾出了他刚才的样子,崩溃的继续叫,“鬼!有鬼!” 她不停地挣扎,指着江复庭神情有些崩溃, “就是他!有鬼!他就是鬼!他还说他要吸了我魂魄!” 另外两个人听到后面两个字脸都变了,揪着她衣领的男人,直接掴了她一巴掌,想把她扇醒,“你特么疯了吧!上午的事情还不够教训!瞎鸡掰乱说!” “不可能!不可能!我没……”老女人被他一巴掌醒了半分,自我怀疑的再次看向窗户。 江复庭仿佛盯上她的厉鬼,不看别人,就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那道阴森的视线有如附骨之疽直接戳进她的脑海,怕到深处,此刻就连眼前的画面都扭曲起来。 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画面,和眼前真实的一切交错在一起。 首先是慢慢血红的眼睛,然后是表情,那张俊秀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的脖子一直在变长,正从窗户的缝隙里挤出来准备吃了她。 老女人已经彻底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她双目失神了一瞬,再次开始凄厉的尖叫,“就是他!他过来了!他要吃了我!他过来了!”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五章:和鬼抢小孩 极为凄厉的惨叫把边上的两个人再次吓了一跳,那两个人顿时不寒而栗,瞻前顾后的又往江复庭那看了下。 确定窗户那只有安安静静的哑巴,各自才又松了一口气。 那个哑巴站在那的画面看起来很正常,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村子里的这些人不像其他人,看得多,经历得也多,他们特别信鬼神这些东西。 因此,不管是心思和神经都特别敏感。 他们看了几秒都没在江复庭身上发现什么奇怪的端倪,才收回视线,开始对着还在不断尖叫的老女人发愁。 那个女人像是彻底的疯了,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两个人索性不再沟通,暴力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拽走了。 江复庭默默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老女人离开的时候就像一只残破的风筝,在他们的手里脆弱飘摇。 说不给吃的,就是真不给吃的,从这伙人离开以后一直到傍晚那两个小时再也没有人在这附近经过。 江复庭直接给自己清理了一小块能坐的地方,一直屏神凝息,白唐的叮嘱他也记着,只由着身体的本能自助吸纳,没有刻意去源源不断的吸收。 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这村子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特别安静。 一到晚上,万籁俱寂,夏季本该拥有的蛙声蝉鸣都没有,偌大的山林显得毫无生机,挨家挨户大门紧闭,外面死寂一片。 他晚上本来就没打算睡,闭目的这几个小时已经将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 白日的淡然已经不复存在,眼眸彻底被刺目的利芒所取代掉。 接下来就是等,等到晚上十点的到来。 村子里这些人遮遮掩掩,他又不方便出门,只能拿夜间出行的鬼做突破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掉,屋外的温度不自觉得阴冷,大风一阵又一阵的呼啸过,卷着外面的树枝沙沙做响。 江复庭从这不对劲的氛围里察觉到了异样,但依旧半点鬼气都没有,估摸着这里的鬼必然和长生派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紧接着熟悉的“咚”“咚”声从远处响起来,和昨晚听到的一样,一开始听这声音还以为是有人在地上敲竹竿,稍微近点了,又像是敲木鱼。 直到更近一些,才能听出来,是有人在单脚跳。 外面过分安静,这跳动的声音在深夜里就过分的清晰,每一次落地都能稳稳踩到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醒着的人会下意识的去猜测,今晚它又要去骚扰谁家。 正在单脚跳的人似乎是选定了目标,突然加快了频率快速跳起来。 声音朝着江复庭的方向越来越近,不少村民在对村长家报以同情的同时,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过去。 其实只要遵守规 则,不出房门,必然是相安无事的。 只是对正常人来说,被鬼盯一晚上,就算死不了,也得吓出病来。 更别提睡觉了。 江复庭静静站在门口,声音似乎到了房子的正大门,然后又停顿了。 就在他以为那个单脚鬼会朝着他跳过来时,跳动的声音却朝着另一个相反方向的房间跳过去。 目标居然不是他。 失算了的江复庭,怀疑自己昨天的猜测可能真的有些自恋了…… 因为断了只脚而同病相怜,亏他想得出来,可能真的和白唐待久了,思维被同化了。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守在门后仔细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离柴房相反的方向就是卧室,看那个小孩那么纨绔的性格,估计也是早就一个人睡了。 江复庭忽然有不妙的预感,她不会盯上了那个小孩子吧! 那小孩讨厌归讨厌。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如果真的目标是他,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理。 他更加聚精会神,连一分一毫的动静都没有放过。 跳动的人似乎是找到了目标,咚咚!的声音忽然停下,接着是一声延绵的“吱呀——” 居然把门打开了! 村子里的人应该躲都来不及才对,怎么会自己主动开门! 不好的预感愈发的强烈,等那个跳动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一刻都不愿多等,指尖的浊气像蚯蚓一样从门缝钻出去,撬开了外面的重锁。 一推开门,他就感受到了空气里聚集着的阴冷,白天没有的浓雾将村子笼罩成了另一番模样。 他顺着声音小心跟上去,那道声音盘盘绕绕,拐到了村庄的后山上。 四周果然是寂静一片,只有枝头的树叶在黑暗的浪潮里相互摩擦,僻静到有种说不出的荒凉。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都想不到此刻眼前的景象和白天的景象会是同一个地方。 跳动的脚步节奏减缓了不少,像是边跳边停,让人出奇得觉得是在等人。 江复庭没敢一下子跟得太紧,前后至少拉开了一百米的距离。 再加上树丛密布的枝叶盘根错节,重重遮挡下,他连到底是谁被鬼勾走都没看清。 一直到跳动的声音再次停下,他格外谨慎的踩着脚底下的草地,双方的距离终于缩短了一些,茂密的树林里他也终于看清了远方背对着他的矮小身影。 虽然只是后背,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是谁,就是白天三番两次来找他麻烦的那个小孩。 只是那个小孩显然是完全被那个女鬼给蛊惑住了,一如昨晚的自己一样,他毫无自己的意识,呆呆得看着不远处的女鬼。 江复庭再次稍微走进了一些,一面思索着怎么把这个小孩带走,但不管 怎么操作肯定都会惊动到这个女鬼。 他对这个女鬼倒没有什么怕的,只是担心这个女鬼身后有操纵她的人,如果贸然上前,又会不会惊动到藏在背后的人。 江复庭在离他们还有十米远的时候最终停下,没有继续前进,再往前,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他借着山林里比较年长的大树掩着自己的身形,前面的女鬼似乎激动的在和小孩说着什么。 她的脸被凌乱得黑发笼罩,慢慢抬起头的时候发丝宛如瀑布自行拨散在两边,露出那张惨白的面庞。 黑洞洞的眼眶里空无一物,殷红的血液从眼眶里涓涓而出。 江复庭下意识的想到宁秋雨的眼睛,他发现这些人的死法真的是有异曲同工之处,这个断腿的女人很有可能也是被拐进来的。 这村子里的人还真是对眼睛有特殊的癖好。 女鬼说话的嗓门忽然提高了不少,前面还听不清,这会尖锐的声音直接飘进了江复庭耳朵里。 女人的声音刺耳又难听,但依旧听得出声音里的希冀:“儿子啊!跟妈妈走吧!妈妈带你去更好的地方,我们离开这里!” “儿子——你怎么不走啊?你快走啊,你不救妈妈了吗?”她说着还特意在小孩面前跳了两下。 江复庭这才注意到,她没断的那条腿歪歪扭扭的,中间的膝盖骨像是错开了一样,大腿和小腿像被强行拼凑在一起,看起来尤为怪异。 女鬼说话得时候扯着奇怪的笑,眼眶里的血甚至淌到嘴里了,看着格外血淋淋。 小孩似乎并没有被吓到,他木讷的看着眼前的女鬼,问道:“我跟你走了,爸爸怎么办?” “爸爸?”简简单单两个字却突然刺激到了女鬼的情绪,她顿时满含怨毒,阴沉沉的说:“你管他们做什么?这村子里的人早该死了,他们迟早要死绝的!儿子——你别犹豫了,快跟妈妈走吧,我带你去你从没去过的好地方。” 小男孩双目无神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在爸爸被诋毁的时候,察觉不对,神色微微挣扎,但他的心智怎么可能斗得过女鬼,仅仅只是痛苦得拧了一会眉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走吧——妈妈好痛啊!快过来!过来就能救我了,我们一起去快乐的地方!”女鬼怕迟则生变,继续催促道,尖锐像割铁片一样的声音在小男孩眼里似乎极具非凡的吸引力。 他抬起有些发沉的小脚,像拖着沙袋一样,非常缓慢的往前踱步。 脚步落地的时候,脚下会传来非常清脆的簌簌声,如同踩着风化已久的白骨,咔一下断裂开。 他仿若未闻,只是觉得头皮也沉甸甸的,头上像被什么东西笼罩着,又舒适又疲惫,他连多余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一直被 声音指引着前进。 每走一小步,他的小嘴就轻轻蠕动着:“妈妈。” 无神的眼里偶尔在念到这两个字时,会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光。 江复庭看他再次有所动作,察觉不对劲,继续小心跟上。 兴许跟着女鬼带小孩离开的方向,就能发现它的目的和藏躲的地方。 可等他这念头涌起还不到片刻,脚下传来“咔嚓”一声,脚底下似乎有什么坚硬得东西突然碎开了。 他脚掌瞬间紧绷,犹如现在踩着的是一堆锋芒无比的细针,而不是草地。 碎裂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在静谧的环境里却像一道枪响,清清楚楚的炸在了江复庭耳边。 他立马屏住呼吸,身体如同被人固定住,保持机械的姿势。 可任他再怎么掩饰,头顶上方依然传来一道刺目锋利的视线。 江复庭慢慢抬起头,不远处的女鬼正用她那双空洞的眼眶如芒盯着他。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六章:认鬼做母 大概是她的好事又被破坏掉,血红得眼眶里没有眼珠,但他依旧能感受到女鬼注视着他时难过愤怒的情绪。 江复庭心中一凛,既然被发现,也不多犹豫,他直接冲向小男孩身后。 就在他身形一出的同时,那女鬼被人虎口夺食,发出特别扎耳凄厉的高声尖叫,“啊!!!!!” 声音如同超声波一般直接掠过他的耳朵刺进了大脑,江复庭被这道声音刺得神识动荡,恍惚了一瞬,脑门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就在他注意力分心,动作被减缓后,女鬼高声叫完,抓着时机鬼影同样往这边急速冲来。 江复庭在此刻也不再掩饰,灰色的气体在身上骤然翻腾。 女鬼面色狰狞地赶到了他的跟前,她伸出森白的手要抓上江复庭的瞬间,正好触到了腾然跃起的浊气,她指尖像是碰上了一团无形又炙热的火焰。 灼烧的疼痛顿时蔓延开,指尖触碰的地方像是被泼了硫酸要化开一样,隐隐变得有些透明,女鬼再次竭力地发出惊恐尖叫。 她被江复庭身上突然的变化刺激到,情绪更加极端,伸出惨白的双手,不顾一切的直冲而上。 江复庭立马环住小男孩,往后迅速一撤。 小男孩还没完全从女鬼的梦魇里醒过来,在他的手上拼命挣扎,圆圆的眼珠里眼白的地方泛起一圈猩红。 “妈妈!妈妈!”他着了魔一样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女鬼,不断地叫道。 江复庭感觉手里的小孩力气过分得大,甚至比普通成年男人的力道还要强劲,好几次都差点被他从手里挣脱掉。 江复庭牢牢环住他的腰才没有让他溜掉,可小男孩深入梦魇还不领情,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往他手臂上咬。 他一面顾及着女鬼接连不断的疯狂攻势,一面要看牢怀里的小男孩,有些应接不暇。 女鬼突然迎面直上,浑身带着浓浓的血腥气,铺天盖地的朝他暴涌而来。 江复庭拖家带口地刚刚回避掉,手臂上就传来一阵皮肤被尖锐利器破开的疼痛。 他气得差点要把手里的小孩丢掉,硬忍着用了拍了两下小孩的脸,“你醒一醒。” 小男孩对他的巴掌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瞳孔里还是一片混浊,一直到冰凉的鲜血顺着牙齿和舌尖弥漫了整个口腔。 小男孩才似醒非醒得回过神,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恶心但又不让人那么排斥,他这才察觉嘴里正咬着一块肉,他慢慢松了嘴,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黑幽幽的一片。 女鬼发现自己的幻境被破解掉,浑身气势突然暴涨,她怒不可遏地看着江复庭,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我的儿子!还我的儿子!”女鬼这一次直接毫无保留,径直朝着他们冲过 来。 小男孩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耳边忽然刮起了狂风,身体被人带走了。 而等他们躲开的一瞬,女鬼已经站在了他们刚才待过的地方。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完全缓过神,眼里泛起浓郁的恐惧,脸色唰得变的惨白,他又惊又怕地看向朝着他们过来的女鬼。 看清了那张脸,小男孩的瞳孔顿时一缩。 江复庭感觉到手里的动静小了很多,挣扎的力道变的正常,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小孩总算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得吁了一口气,可这一口气还没有吁完,心跳却在下一秒猛地一顿。 只听到怀里的小孩在清醒的情况下,依旧对不久前才攻击过他们的女鬼大声叫道:“妈妈!” 这个声音不同于刚才被蛊惑时那么诡异沙哑,听起来通透明澈。 江复庭差点想把昨晚白唐跟他说的话,转述给这个小孩听了,可现在小孩神识依然清醒,他不知道后面到底会发展成什么地步,却不好再开口。 女鬼听到这声音疾驰到半空的鬼影忽然停滞,她空洞得眼眶里闪过一丝茫然,仿佛是自己听错了。 她四处环顾打量了一通,又看着江复庭手里的目标,疑惑了一阵,确定自己是真听错,神色一凌,再次往他们这边冲。 江复庭借着山林里错乱得树林里不断地奔逃,寒冷的目光是不是转身看一下身后的女鬼,思索是摆脱掉还是直接消灭掉。 要是消灭了,就怕真的有操纵人的话,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各种想法像雨后竹笋不断在脑海里冒尖又被他快速销毁掉,但给他考虑的时间并不多,女鬼的攻势显然愈加的激烈,她身上的力量仿佛源源不竭。 总不能在这里耗到天亮,那就要被村民发现了。 两相权衡下,江复庭挑了个风险性稍微偏小的,内心确定后,他另一只手心开始浓缩着灰球。 就在他要准备出手的时候,怀里的小男孩又冷不丁地叫了一句:“妈妈!妈妈!” 除了女鬼完全愣在那,江复庭动作都不由一滞,手里的浊气差点滑手。 他又不好开口说话,只能掰过他的小脸蛋,瞪着他。 小男孩见着一直抱着他逃命的人会是江复庭,眼里不由惊讶了一下,内心震撼之余,连因为白天事情对他的讨厌和厌弃都忘了:“怎么是你?” 也亏这小孩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还能注意到他身上的细节,一下子灵敏地反应过来问道:“诶?你腿不是瘸了吗?” 江复庭死守哑巴的身份,只能满含怒意的对他眨了眨眼。 他们停顿的这瞬息间,女鬼再次“咚!”“咚!”地往他们这跳。 江复庭忽视小男孩还贴在自己身上的打量,警惕地往后退 ,小男孩被他这举动转移回注意力,重新看向不断往他们靠拢的女鬼。 他神情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和白天的蛮横任性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他抓了下江复庭胸前的衣襟,迫不及待的说道:“你等等,你慢点跑,她是我妈妈!她是我妈妈!” 江复庭疑虑地看了眼怀里的人,严重怀疑这小孩是不是还有部分停留在幻境里,没清醒完。 可下一秒让他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发生了,女鬼每在小男孩说出妈妈两个字以后都会突然停住脚步。 她站在那里,江复庭也没再动,女鬼眼眶里血红色的液体突然加速了流动。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几乎是非常留恋的注视着自己怀里的人,温柔到似乎能将周围一切的黑暗可怕驱散掉。 小男孩在她深情的注视下,情绪愈发激动,甚至抽出了一只手忍不住对她挥了挥:“妈妈!我是李遇,妈妈!” 女鬼单脚站在风里,风一吹身影便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能被刮倒一般,可她又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站立,任风再大都能稳如磐石。 歪扭的脚支撑着整个人的分量,另一边该有东西的地方却空荡荡,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凄凉和萧瑟。 她一张嘴,更多的血从口腔里冒出来,看得人有些头皮发麻。 “妈妈!”小男孩激动的声音里带上了满怀痛楚的担忧,这声呼叫像把冰锥戳进了江复庭的心房里。 因白日事情对这小孩的偏见,似乎就因为这两个简单的字如云烟散掉了。 那只环着小孩冰凉的手,情不自禁捏紧了几分。 他皱了皱眉,看这两人之间的相互反应,并不像是单纯的幻境蛊惑,女人眼里的渴望和缅怀都是真切流露的。 包括小男孩的声音已经不能再清醒了。 难道还真是母子? 可既然是村长的老婆又怎么会沦落成这个样子,他脑海里突然回忆起那张恃强凌弱的刻薄脸,总不能也是因为失去老婆,而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吧。 看起来也不太像,从村长行为说话上的习惯来看,那种仗势欺人和霸道更像是骨子里散出来的。 但他总不能连自己的老婆都毒害,可一转念,又觉得不是真的不可能。 村里的土著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德行,他来了也不过短短一天,却已经看到了不少人性的凉薄。 这些人兴许早就被恶念和恐惧滋养成了嗜血的怪物。 又有什么,是真的做不出的。 女鬼彻底的愣在那里,大概是这个熟悉的叫声太久没有听到,让她有些恍惚,她好几次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像是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是一片黑红的世界。 遍地充斥着血腥和杀戮,那个世界里一个人活人都 没有,周围的花草树木像拥有了灵智经常满怀恶意的对着她笑,偶尔会出现一个面部溃烂肿胀的行尸走肉。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只知道自己疯魔了般,冲上去杀了他们。 因为只有这些东西死了,她才会不被伤害活下来。 在漫漫无尽的长夜里,她很害怕,害怕到发疯,可她唯一记着的事就是找她儿子。 可她儿子在哪呢? 她挨家挨户的在那些棺材样的屋子里找过去,可这些棺材建筑里只有挨个躺着的尸体,她没见到过她儿子。 兴许是儿子太过顽皮,所以溜到这些棺材里去玩了。她儿子还那么小,玩心太重她也能理解。 所以她每换一个棺材房,都要叫唤一下,等一会,兴许儿子玩够了,就自己跑出来了。 直到刚才,她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清亮稚嫩的嗓音就像从另一个世界贯穿进来,断断续续了好几声,就像一道白光一下子扎入了浑浊黑暗的视线,她内心顿时激潮澎湃,被彻底唤醒。 她有些懵懂地看着现在身处的环境,往日的记忆犹如洪水一下子将她覆没。 她倏然想起了什么,看着眼前的高高瘦瘦的小伙子和他怀里一直护着的那个小孩。 那是她的儿子! 是她找了许久,夜夜期盼挂念着的儿子! 江复庭只见到女鬼愣了半晌,终于舍得动了一下,他正要保持戒心继续后退的时候,胸前的衣襟在此时却被小男孩拽了一下。 他喜悦得都快说不清话,不知道是太过兴奋还是害怕自己认错了,小手在轻微发颤:“她好像认出我了!妈妈好像认出我了!你把我放下来,她是我妈妈,她不是怪物!” 女鬼在听到怪物两个字的时候,跳动的声音一顿。 怪物? 我变成了他们人人畏惧,避之不及的怪物?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七章:真是亲妈! 她还没死之前,村子里就已经有了夜晚十点宵禁的规矩,她知道李遇嘴里说的怪物是什么,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变成了这种东西。 眼眶里的血液奔腾地更加积涌,她突然咧着冒血的嘴张扬地笑起来,笑容大得几乎要咧到耳后根。 可怕的同时带着让人说不出的浓郁悲凉。 江复庭观察着她的神色,稍微松了下手,将李遇放回地上,注意到女鬼并没有多余异常的举动时,才放心让他脱离自己的怀里,但视线依然全神贯注的集中在那小小的背影上。 李遇大概是前面被吓到一会,这会又浑身激动,情绪起伏过大,双腿还有些发软,小小的步子都走得踉踉跄跄。 女鬼看着眼前磕磕绊绊过来的孩子,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接住他,那明明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啊,可如今近在咫尺,她却犹豫了。 她心乱如麻间,李遇已经停留在她的眼前,那副吓人的模样,他却丝毫不觉得害怕。 他早就习惯了村里整夜整夜的鬼哭狼嚎,或许一开始害怕,可再多的害怕,都在那漫长的思念里,难捱的日夜渴望里,被尽数淹没掉了。 害怕给不了他渴望的母亲,只有勇往直前,只有他自己去争取他想要的东西,他的坚定,才能让他走到自己的母亲面前。 他抬起头看清了女鬼被人剜得一片空洞的眼眶,里面血肉模糊,是被人用刀硬抠下来的。 女鬼察觉到他关注的地方,连忙捂住眼睛,别过头。 李遇任性得去抓她的手,一穿而空,他也没有沮丧,声音有点像撒娇:“妈妈的眼睛最好看。” 江复庭现在心里已经彻底的确定,女鬼和这个小孩的关系,慢慢踱步上去。 女鬼身体颤了颤,原本还想继续遮遮掩掩的,可听到江复庭的脚步声时还是回过头,正好对上他询问的眼神。 李遇被她这一举动引得开心了不少,只有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像个真的七八岁的小孩,依赖的目光几乎要黏在女鬼的身上,他不停的撒娇,捏着嗓子一直稚气的叫着:“妈妈!” 大概是叫到他自己都觉得烦了,他才停下,女鬼倒是听得很起劲。 他突然停下的时候,神情不自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只是这种落寞在她可怕的脸上转瞬即逝。 李遇像个牛皮糖一直粘着她,仿佛要将这两年来缺失的,一次性全补偿回来,妈妈的脸怎么看也看不够。 变成什么样都是最好看的妈妈。 他要一直看下去,他再也不要和妈妈分开了! 也许是兴奋过了头,或者他的反应有些后知后觉,他隔了好半晌,心头莫名其妙就炸开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酸楚,难过,委屈还有各种七七八八,都在这顷刻间被丢入 了这偌大的山林,然后一把大火焚烧得漫山遍野,从胸口一直燃至全身。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妈妈,你刚刚说要带我去哪?我现在不会犹豫了,你去哪,我就陪你去。” 江复庭被他突然提到的疑问敏感了不少,故作垂眉的护着李遇,目光却不经意在女鬼身上淡淡横扫过。 女鬼没想到他会提回到这茬,身形怔了怔,终于艰涩的开口:“小遇,那是妈妈梦里的地方。” 李遇显然不信,她方才说得那么笃定,肯定有的,怎么可能只是梦,“你刚刚说过,那个地方很快乐,以后就我们一起生活。妈妈,你要骗我吗?” 女鬼似乎有些心虚,可这一时片刻也编不出像样的措辞,只能僵硬地重复道:“刚刚梦里的东西,不作数。” 李遇似乎有些委屈,失望的拢下脑袋,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他双手相互捏着自己的手指,轻声嘟囔着:“又不作数了······” 声音虽然很小,却还是不遗余力地就勾起了女鬼藏在记忆里那些美好过往。 江复庭抬起手,手掌快落到他肩上的时候,忽然一顿,他总想到白天的事情,可又觉得这孩子倘若在正常的家庭里生长,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孩终究还是无辜的。 他轻叹一下,最终还是轻拍下去。 李遇察觉到肩上羽毛般的分量,看似轻得很,可又蕴藏着说不出的力量,他焦虑的心慢慢沉淀下来。 他再抬头时,眼里的慌乱都被自己沉得连多余的灰尘都没有,心思定下的那一刻他第一次尝到了成长的苦涩。 从舌尖苦到了心里。 女鬼被他的逞强惹得心口发疼,她心里泛起涟漪,有些动容,“你一个小孩,老想着乱跑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就别乱去。” 李遇被她教育了一下,面有不甘,像以往挨了训一样,毫无底气地顶嘴道,“我又不是小孩了。” “就算大人也不是随便去的。”女鬼口气忽然强硬起来,厉声反驳。 她严厉地说完后,望着那张憋屈的小脸,又有一丝懊悔,叹了叹,“你回去吧,那么晚了,还不睡觉,明早又起不来。” 这声嘱托同往常一样,并无任何不妥,可李遇却觉得,为什么连这么平常的东西都那么难以拥有呢。 心里的失望一下子深入骨子里,他有种浓浓的无力感。 才见到妈妈,可她就要赶自己走了。 他还想继续任性一下,瘪着嘴:“我不困!” 江复庭满心思都在女鬼说的去什么地方,当然希望这小孩能多叨几句,这个时候难得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 他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小孩。 女鬼的脸上却是有些不耐,急促得要赶人:“小遇,你别开玩笑了 !你再这样不听话,我就生气了。你赶紧跟着这个哥哥回家,以后晚上都别出来。” 她最后一句又特别强调了一遍。 江复庭对于夜晚究竟会出现什么愈发的疑惑,从这两日晚上来看,只见到了这么一个断脚女鬼,听她这意思难道还会出现别的什么? 李遇没有再回话,揉搓着自己的小手,越搓越使劲,所有的闷闷不乐全都撒在了自己的手上。 可还没等他说什么,江复庭和女鬼的眼色忽然同时一变。 下一秒山林就散发着说不清的磅礴气息,江复庭敏锐地察觉到气息来源,立马望过去。 正好是在山顶的那个白色建筑,旗帜在大风的呼啸下,海浪似的翻涌。 “哗哗——”的声音从山顶滚落在他们耳边。 那道大风正迅速的从山顶往下倾泻而下。 江复庭和女鬼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一定是跟女鬼恢复了自己的意识有关,必然是她摆脱了束缚引起了操纵者的注意了。 女鬼立马对江复庭交代了一句,“你快带他回去。” 李遇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不对劲,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妈?你要干嘛?你又要抛下我了吗?” 他非常克制的哽咽,瞬间就将女鬼心里铸造的盔甲戳得稀巴烂。 她永远记得在自己临死前的那一刻,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死了以后,小遇该怎么办? 可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想得依旧是小遇该怎么办? 心里所有的坚定在这刻荡然无存,但偏生还要做出决然的模样。 她逼迫自己说话的时候,面上多了违和的咬牙切齿:“我本来也没想到,今晚会碰上你,小遇,你乖乖跟爸爸过日子,好好听话知道吗?妈妈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就要去投胎。”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自己都听得出来毫无底气。 李遇还想上前,却被江复庭大力的手掌按住,他挣扎不动,可怜兮兮地看着女鬼。 他眼里尽是对母亲的渴望,是对母亲的爱慕,也是对母亲回家的期盼。 明明是充满温情的眷恋,在这种情况下,却像最锋利的刀子,她多看一眼都觉得疼。 江复庭的心全都提在了从山顶吹下来的大风,浓雾渐散,原本被遮得密不透风的山林,视线不知不觉的清晰。 可他下意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现象,雾霭四散,像专门为鬼神开路。 女鬼抬头望着上空,神色愈发阴沉,声音低得像说给自己听,“还有五天,又是月圆了。” 江复庭不及思考,山林里浓雾的消散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加快了。 他见势不妙,没有犹豫就单手捞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李遇。 李遇只感觉到身体忽然悬空,就开始快速移动, 以非常猝不及防的速度离女鬼远去。 “妈妈!!”他扯着嗓子大喊道。 女鬼一声未吭,对他离开的方向满含深情地挥了下手,仿佛毫无留恋,转身就潇洒的走了。 就让该想的,不该想的,全都葬在这里,从她思维清醒那刻开始,她就知道她待不久了。 可似乎幸也不幸,她至少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儿子,悲哀的是就只有这么片刻。 “妈!!!”李遇望着女人决绝的背影,无望地大喊。 他们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没有几秒,那道身影如熄灭的蜡烛彻底消失在黑暗尽头。 李遇觉得自己还没欢喜够,晚上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失而复得,而后又被挖空,心里总有个地方空落落的。 缺了一大块东西似的,他冥冥觉得,那块空出来的地方从今天以后,再也填不满了。 江复庭带他回到村长家里的时候,李遇的小脸还呆板地木着,他像一个木偶,面无表情,没有悲喜。 将李遇送回自己房间后,江复庭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小心带上门,在屋子里观察这小孩的反应。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八章:不为人知的祭祀 他承认,白天这小孩的表现过分,无理,甚至让他心生厌恶,但这一切都在刚刚那一遭后被他遗忘了。 外面的大风像是已经从山顶吹进了村子里,“呜呜——”的风声,像是无数的婴儿在啼哭,听得人头皮发麻。 风打在屋顶,外墙和窗户上时,就像数以万计的手掌在围着屋子用力拍打,“哐啷!”的响动尤为剧烈。 这一刻几乎没有人再睡得着,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在熟悉又剧烈的异动里苏醒,可没有人敢开灯,只能死死的将自己捂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外面乒乒乓乓的撞击声,砸到东西的动静混合在一起,有点敲锣打鼓的味道。 仿佛要在这寂静的夜里办一场惊动人心的盛宴。 原本的暗夜瞬间被掀起波澜变得吵闹,但吵闹并不是热闹,越是吵,越是让人心里发寒。 江复庭原以为这小孩至少要颓靡好一阵子,毕竟刚刚在山林里叫得那么撕心裂肺。 可没想到他很快就回过神,魂不守舍已经全然没有,脸上冷静得不像话。 江复庭注视着他的身影,看他从床上下来,然后对着窗外张望。 外面视线暗得连什么都看不清,可他依旧看得很认真,安静的模样和白天的张扬完全是两个人。 屋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拍打屋子的声音,哭嚎声和呜呜的风声,将这个村子搅得一团乱。 江复庭都要担心这个脆弱的平房会不会倒塌掉。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站在窗边的李遇忽然说了句不久前才听过的话,“十五又要来了。” 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很淡然,他仿佛对外面这个可怕的动静早已习惯,坦荡得毫无其他反应。 这句话,在这么短的时间段内让江复庭连着听到了两次,他想不多注意都不行。 李遇像故意说给他听得,讲完以后就回过头,只是身上并无做作的痕迹,他又爬回床上,背靠床头。 江复庭一直坐在床脚看着他,这种淡然出现在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身上虽不合理,可看起来又毫无违和感。 他白天展现出来的表现,就不像普通七八岁的小孩那样简单,思维本身也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包括现在遇到痛苦的事情也是,他会像成年人压着自己的情绪。 李遇在床上坐了半晌,终于回了点神,眼里的傲慢回归了不少,首先在意的就是江复庭的脚,“你不是瘸了吗?怎么跑那么快,你不会是装的吧?” 江复庭为了自证清白,特意把裤脚拉给他看,刚刚一番剧烈奔跑下伤口上的白布完全被血染红。 李遇的小脸上这才信了几分,可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他狐疑着嘀咕,“伤口是挺像那回事,谁知道你有没有装得夸张点。” 江复庭放下 裤脚,身体坐得端正,直面他时毫无亏心之意。 他发现面对外人,自己脸皮已经比城墙还厚了。 李遇见他只是一板一眼的瞧着自己,才想起这个人是哑巴。 刚刚状况危急,他又完全沉浸在见到母亲的喜悦里,自己来去走向完全被这人控制着,他直接忘了这人残疾的事情。 李遇没想到手机这茬,又从床上跳下来,在自己的柜子里翻了一通,才拿出练习本和笔。 他霸气的往桌上一拍,“你想说什么,就写这吧!我这会心情好,愿意跟你多说几句话。” 他怀疑归怀疑,但这哑巴不记白天的事,刚刚这种情况愿意拼命带他出来,就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没想到自己会欠哑巴一个恩情。 李遇顶着还未长开的小脸,学着大人双手负背,愁苦一叹,叹完发现,半天过去了,江复庭只是拿着笔看着空白的本子,只字未写。 “你没什么要说的?下午跟我爸吵架你不是很厉害吗?”李遇似有不满地说。 江复庭只是拿着笔,依旧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没想到原来这小孩会识字,只是这附近看下来,不像有学校,说不准就是小孩母亲教的。 能识字的女人多半也都是从城里拐来的,就是不知道做了什么,死得也那么惨。 他握笔思索的时候,李遇不耐烦的开始催,“你还没想好啊?没想好回你那……” 李遇说到一半,忽地一顿立马反应过来自己遗漏了什么,对着他瞪眼,质问道:“你怎么从柴房里出来的?!我爸不是让人锁上了吗!” 江复庭知道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该来的问题总得来。 他面上不起波澜,没用日常写的行书,而是一笔一划端端正正,仍然看着很漂亮,“锁老化,松了。” 李遇对着这个答案眨了下眼,小脸上眉头紧皱,还真有几分成熟的深思熟虑感,他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事有些匪夷所思。 锁老化就能那么轻易从里面打开? 但小孩毕竟还是小孩,明明怀疑,却还要站在对方的立场说服自己。 潜意识里的习惯会觉得大人说的都是对的。 就这么在自己脑海里天人交战一番,他归咎于这个哑巴长的人高马大,力气肯定也比他大不少,把门推开也不是毫无可能。 “哦。”李遇十分勉强的点头,算是接受了他这个答案,掀过这个话题。 对方先开了提问的口,江复庭也没再故作矜持,开始书写他的疑问。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坐姿仪态万方,脊背时刻都板得很直,不过是写个字看起来都让人觉得颇为赏心悦目。 李遇作为一个不爱学习,屁股在凳子待不过三秒的小孩,第一次觉得学习写字那么枯 燥的事情都可以那么好看。 他见江复庭低头没心思注意他,偷偷瞄人,学人颔首挺背,可依旧坚持不过三秒,立马颓废地弯下来。 心里对这个哑巴的崇拜莫名加深了。 这么枯燥又呆板的简单动作,是怎么保持下来的,他光挺那一下都觉得腰酸背疼。 江复庭几个简单的字写完放下笔,他能感觉到扎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 手指将本子往李遇面前推了推:“你们说的十五是什么?” 李遇早就猜到他肯定会问这个问题,故意拖了片刻,想吊足人的胃口。 可不管他怎么做,说什么,江复庭总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淡然,越是这样,在小孩子心性的鼓动下,越是想要打破这副平静。 只是力所不及,让他心里觉得更加憋闷。 李遇故意找着托词:“这个嘛——其实这些东西,你们这些人外乡人是不应该知道,知道的人,肯定也是出不去的了。” 他说着示威一般的对着江复庭挑衅的扬了下眉。 江复庭难得从自己吝啬的表情反应里,好心回他一个挑眉。 以李遇的智商来说,实在难以理解江复庭这个意味深明的回应,只能自欺欺人以为自己的突破行为有所成功,也没在这上面太纠结。 他把江复庭上下打量一通,面对这个恩人,也没想过多遮掩:“反正看你现在这处境,以后大家成为同村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跟你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江复庭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村长反正是百分百的心怀不轨。其他村民碍于村长在,只能心怀各胎,能不能拿到人到时候各凭本事。 他不动声色的端坐着,淡泊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端倪。 李遇终于要说进正题,他特意趴在桌上,压低嗓子,看起来多了几分神秘莫测: “我们这个地方啊,每个月的农历十五,都是鬼的好日子。只要到了那一天,这一整座山,全都会被鬼占掉。活人是万万不能出门的,就连白天也是。只要到了那天,肯定要下雨,能下个一天一夜。” 他低哑的声音和外面狂呼不停的大风几乎要融入在一起,昏黄的吊灯照在他黑黝的小脸上,皮肤都被染得有些泛黄。 圆圆的黑眼珠,被聚集在桌子上的灯光照得格外油亮。 江复庭听得正入神,抬头就看到这张被气氛烘托的略显诡异的脸,下意识愣了下。 李遇察觉他的本能反应,小脸勾起了看似天真又机械的笑,看起来像个活灵活现的木偶,让人情不自禁汗毛竖起来。 江复庭的第一反应是放下手里的笔,去抓他的手腕。 皮肤是热的,腕上的脉搏还在强力有劲的跳跃,他神色认真的探查李遇的生命体征 。 看起来真跟个村子里的村医一样,有模有样的! 李遇颇感无趣的收回手,他这招怎么不好用了?奇怪,明明以前一吓一个准的。 江复庭知道他千方百计的想戏弄自己,从下午这小孩就开始打这主意,一直到现在还不罢休,索性直接配合他。 看李遇兴致全无,他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视线扫向李遇背后的窗户。 外面的动静俨然已经闹得天震地骇,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要真一直这样折腾一宿,江复庭都要怀疑明早天亮,这山是不是都能被夷平。 他继续写道:“每月十五都是这样?” 李遇顺着他视线同样回头,对着外面张望,幼小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合年龄的风霜和世故。 他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又自我否定的摇头:“也不是。只有十五前那四五晚这样,十五祭祀做的好,反而是一个月里最平静的。大家对这一天基本上是怕也怕,可也最期待。” 祭祀? 这个词江复庭白天在那个已经疯了的老女人那听到过,没想到这会又听到。 他拿起笔,继续问:“为何?祭祀又是什么?” “为什么······”李遇皱了下眉,显然这问题有些超纲,他敷衍地回:“哪那么多为什么?我爸也不会给我讲那么多,我记事就一直这样了。至于祭祀嘛······” 他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亮光忽闪而过:“我好像听那些八婆聊天的时候偷摸提到过,被祭祀的人都是山神专门选中的,他们不会死,祭祀后会变成山神身边的人,一起护着这个村子。诶,哑巴!” 李遇突然叫道。 江复庭掀起长睫看他。 “这个世上都有鬼,那真的有神吗?”他那双黯淡的眼睛多了不少神采和好奇。 是每个小孩在展望遥不可及的未来时,都有的星光。 (本章完) ------------ 第六百三十九章:留宿 不知道为什么,他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江复庭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出白唐的脸,不过那个人似乎对这种东西向来不屑一顾。 他模模糊糊地回答:“大概吧,没见过,不予置评。” 李遇见过几个字不代表什么词都能理解,他后面四个字看得特别费劲,磕磕巴巴,自个估摸着也就那个意思,不懂装懂的点头。 江复庭还在继续写:“山神选人有什么要求?” 他的话题越来越深入,深入到李遇已经完全无法回答。 李遇突然机灵劲一转,想尽快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可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上:“你一直问这些干嘛?你不会一直对我们村子打什么歪主意吧?” 江复庭手心一顿,心里兀的一紧,思绪飞转想着自己刚刚哪里露了破绽,差点要将手里的笔捏断。 可转念又觉得不对,他不着痕迹的在李遇身上扫了眼,小孩脸上还是没心没肺的傲慢,才确定这个问题只是无心一提。 结果就那么巧的歪打正着了。 他敛了心思,解释着:“城里没有祭祀这种事,比较好奇。” 小孩觉得挺有道理,赞同点头,结果下一秒脸色变了变。 只见江复庭遒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他写完字,配上那淡然恣意的俊脸,细长的眼尾在小孩脸上一扫而过,带了点说不出的挑衅。 李遇被一波嘲笑,差点气得要冒火,又无可辩驳,他跟他爸性子方面还真的是亲生,一样的爱逞能。 结果面子没捞到,总是反被打脸,最后要靠泼皮耍赖蒙混过关。 只是李遇毕竟还小,遇事不多还算有底线,被人揭穿后,只有满腔的尴尬和羞意,红着一张脸也只会干瞪眼。 他没好气地说:“我愿意跟你说就不错了,这些东西你不管去问外面谁,不把你嘴缝起来都算优待你。” 江复庭见他被自己逗得急了眼,立马正色,点点头。 李遇见他愿意给自己台阶,也就勉为其难地顺着台阶下一下。 在头顶上有些黯淡的黄灯照耀下,李遇发现这哑巴越看越顺眼,似乎都没有了白天薄情寡义的味道。 江复庭看他神色缓了几分,便放下手里的笔。 估计这个小孩知道的也就这些,他也无意去了解那个女鬼是怎么死的。这孩子也算是无辜之人,心里的伤肯定还没愈合,他又何必无端端再去戳人痛楚,其他想要的答案等明天找其他法子好了。 他一瘸一拐的站起来,李遇见他这就要走了,心里不知怎么就失落了一下,也连忙站起来,问道:“你就问几个问题,这就走了?” 江复庭意识到这小孩哪是什么突然大发善意,给他提供情报,纯粹是想找个人 陪他一起熬夜而已。 他看了李遇一眼,没有迟疑地点头。 “哦。”李遇心思郁闷,不快地吐了这么一个字。 江复庭视若无睹,慢悠悠的往门口荡悠。 李遇见他居然干脆成这样,头也没回,身子忽然怔怔地站在那里,刚刚在山林里压下的委屈却突然涌出来。 江复庭离开时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熟悉,他想到自己妈妈外出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只是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以后,爸爸再也没在他眼前提过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信息。 他日复一日的等待,期盼着妈妈会在哪一天突然回家,只是日月轮转,春去秋来,岁月更迭,却再也等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从一开始最热忱的满心希望,到最后慢慢被熄灭,顺着时间的流转永远埋在了记忆里。 等他稍微大点了,明白了死这个字的时候,他才明白那个女人是永远回不来了。 她早已葬身黄土,兴许是化在了这个山林里,在他时常玩耍经过的道路上,又或许是被哪个凶猛野兽给吃了,凶猛野兽又进了他们的肚子里。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妈妈了。 可这个时候,江复庭的背影和记忆中女人离开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被他努力忘掉的画面一股脑的全喷出来,一下子占据了他整个大脑,更早以前刻骨铭心的岁月,全都流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记忆有多温暖,回想起来的时候,剜在身上就有多痛。 他用力攥着自己的小手,脚底像钻了泥钉,站也站不住,在江复庭带上门前,掐好了最后的时机,他干巴巴叫道:“你等等!你等等!你个瘸腿的,走那么快干嘛?” 虽然话难听,但江复庭到底还是停住了,他一手扶门,转头看过去,发现小孩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一圈,想哭却又不愿哭,硬生生强忍着。 江复庭又被戳了下心窝子,只能静等他说话。 李遇别扭的撇过脸,尴尬地看向窗外算不上风景的风景,艰难说:“柴房那地方有什么好的,第一次看到回柴房那么积极的人。” 江复庭假装听不懂,面无表情地看他。 李遇知道他故意,却还是不得不拉下脸,他爸爸向来没有真的关心过他,周围的小伙伴也只是怕他脾气,至于村里的那些大人,面上看着笑嘻嘻说着动听的话,可谁不是在暗地里看好戏,盼着他们跌入谷底好有他们饭后的茶余谈资。 这个小地方就是这么些东西,日积月累早就没有了人情冷暖,只有世态炎凉。 他绷着不自在的面庞,支支吾吾道:“你要不······今晚就······住我房间算了。” 李遇原本只是眼眶是红的,现在脸也有些泛红。 江复庭第一次见到这么别扭的小孩,隐约有点能理解白唐逗自己时的恶趣味。 李遇站在那等了半天,还没等到他的一个准信,抬头又想瞪他,正好见到江复庭掏出手机打字,他上前几步探头去看。 江复庭把手机拿低了些:“村长明天见到我不在柴房,怎么办?” 原来这哑巴刚刚是在担心这个。 李遇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没事,就说我非要缠着你陪我,我爸别的好处没有,唯一的好处就是什么都由着我。” 他说着顿了顿,任性道:“反正这些都是他欠我的。” 连带发红的眼眶都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涩骄纵。 不过按照他白天言出必行的态度来说,肯定也是说到做到的。 江复庭也没想到他来到这个村子,打通的第一个人会是一个小孩子,还是村长家的熊孩子。毕竟他连和收留他们的阿敏都没来得及多做沟通。 年龄虽小,但好歹也算是个有后台的人。 他最终还是没再拒绝,点了点头,又慢慢溜达回房间,把门关上,在凳子上坐下。 李遇看了他两眼,一步三回头的才回自己床上,他靠着床头看着坐如木桩,已经闭目眼神的江复庭。 他在思考要不要在床边给他腾个位置,想完又立马摇头,但又觉得睡椅子能舒服吗? “哑巴,你在想什么呢?”李遇观摩了一会,实在坐不住,试探性地问道。 江复庭纹丝不动,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仿佛一个雕塑一样。 李遇不信,这前后才几分钟,肯定是装的,他提高了音量叫唤:“哑巴,我要喝水,你去给我倒水来!” 小孩还挺会拿捏他性子,要是以往江复庭肯定对这无理的要求皱眉了,奈何他刚屏息凝神,在调息体内的浊气运转。 除非暴乱的鬼冲进屋里,洪水猛兽下山,不然他连半点搭理外界的心思都没有。 “哑巴!”李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站在他耳边故意一喝。 这下就算睡着的人都能被他叫醒吧,醒着的人耳膜都要被叫穿。 可是江复庭的身姿依旧稳如泰山,自行把刚刚令人头疼的尖叫屏蔽掉了。 要不是李遇还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和隔着衬衫依稀起伏的胸口,李遇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怎么弄都弄不醒,他一阵索然无味,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床上,他让这哑巴留下来是陪他解闷的,而不是来这里做木桩的。 坐上床后,两条小腿用力一晃,拖鞋登时飞的东一个西一个,他动作夸张得往床上一躺,发出撞击床板的“咯噔”一声。 李遇一脸憋闷,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把被子盖在身上,死命蹬了两脚,总算折腾累了。 他目光无神地望着 头顶上的天花板轻喘了一下,转过身,看着姿势还未有任何变化的江复庭。 忽然觉得这哑巴睡了也挺好的,以前就是妈妈坐在他床边看着他入睡。 不管伤心的,难过的,有多委屈,只要有妈妈一个温柔的眼神,他就能溺死在那如春风一样的温暖里面。 可没想到这样,这样的温暖居然是有时效的。 李遇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浅笑。 这会儿边上又多了个人,哪怕不说话,也莫名让他觉得安心。 看得久了他发现,这个哑巴不仅在他眼里顺眼不少,还真是长的特别好看,白天他光顾着给村里新来的人下马威,压根没注意这些。 他脑袋压着手,调了下姿势,明知道江复庭是不可能给他回应,还是又问了一遍:“哑巴,你真睡了?” 回应他的果然只有外面轰隆,哐当的声音。 他却忽然松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惘然,长叹了一声:“哎,真羡慕你们这些城里的人啊——” 江复庭的耳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这会李遇反而不像刚才谨小慎微的去关注了。 他扣弄着床沿的褥子,边线早就歪歪扭扭得裂开,露出里面发黄发黑的棉絮,他有意无意的扯几丝棉絮出来,又丢在地上,又继续扯。 玩了一会,才目光呆滞地说:“要什么有什么,真好。” (本章完) ------------ 第六百四十章:纠纷 李遇嘟囔的声音里带着属于孩子气的抱怨:“我听不少从外面被带进来的小孩说过,你们经常可以买新衣服,玩的也多,还有商场,有游乐园,还有动物园,学校都比镇子里的学校好。” “唉——”他又叹了一遍,忽然掀过身,再次茫然地看向天花板。 不知道是不是困意上脑,他说话声愈发的轻了:“我也没想过这些,就想要个健康的妈妈,怎么就那么难呢——” 李遇一个人东拉西扯的嘀咕了一会,后面直接声若蚊蝇,再嘀咕两句就听不到了。 江复庭一直在自己的神识里,外面发生的一切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小孩抱怨絮叨的声音在他耳边至少吵了半个小时,他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 到后面终于声音减弱,他听到李遇极轻极浅,半梦中含糊地呼喊了一声:“妈妈——” 他心里隐隐恻动了一下,直到空气里静默了好一会,他才睁开眼,目光扫过床上熟睡的人。 李遇睡着的时候眉头都舒展不了,像是端着心事。 江复庭走到床边,微微俯身的时候正好罩住了他头顶上的光线。 床上的人无意动了动,他还以为李遇要醒,立马警戒。 结果李遇只是抓了下自己的被子,不知道梦到什么,眉毛似乎拧得更紧,模糊不清的又喊了遍,“妈妈。” 他这才松了口气,心里落下的同时又不免升起一番同情,只好抬手,指尖在李遇的眉心按了两下。 江复庭手指冰凉,似一汪极地的寒泉,触到皮肤时,即便在梦里的李遇都能感觉得到透心的凉。 这股凉意像溪水从皮肤淌进每一个细胞,顷刻间扑灭了他心里所有的燥意与烦闷。 他眉角的皱褶不知不觉被抚平。 江复庭给他掖了下被子,端倪了一下,又回到桌子前闭目静坐。 屋外闹到天翻地覆,屋内人心惶惶,这一晚,只有白唐和李遇睡得特别安稳。 这种骇人的轰闹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才开始隐隐淡下去,一直到第一道光线破开雾霭,洒进了茂密的山林,一整夜的喧嚣才终于停歇。 李遇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江复庭闲着也是闲着,醒来以后保持姿势端坐着。 日头慢慢上移,其他房间的门,来来回回开了又关。 直到静坐中的江复庭,听到了脚步声往灶头后边的方向走,他顺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微蹙眉。 嘴角勾起极小的弧度,虽然还未睁眼,却端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果然没几秒,一声用力地踹门声,隔了几个房间都清晰地传进了这个屋子里。 李遇似乎被这声音惊到,他猛一皱眉,翻了身,人还没完全醒来,眼皮沉得睁不开,只好又睡回去。 就在他 刚要回归梦里的时候,灶头后面的柴房那传来穿透房子的咆哮,“人呢!这哑巴瘸着一条腿,还能跑哪里去!” 江复庭这才睁开眼,刚巧看到李遇一个激灵彻底被这声音吓醒,只是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他半眯着眼,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嚎回去,“一大清早,吵什么啊!叫丧啊!让不让睡觉了!” 江复庭没料到他会这么蛮横粗暴,感觉昨天白天见到的那个无法无天的霸王又回来了。 后堂传来往这边接近的脚步,听起来气势汹汹,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似乎想要将丢了人的气撒在自己儿子身上: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没教育你两天,就皮痒了是吧!天天在外面给我惹事!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瞎逛!” 村长的话音越来越近,一口气说完后,脚步已经停留在门外。 江复庭只看到李遇突然睁开眼,看了下自己,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噌”一下就从床上坐起,顶着一头鸡窝一样的头发。 就在李遇坐起来的瞬间,房门被打开。 他做贼心虚的猛地看向门口,心跳忽然提到了嗓子眼,他本来想着早起就跟他爸先开口的,可没想到睡过头! 昨晚想得那些腹稿,还没来得及显摆,就被这一推,直接推到九霄云外去了。 主动变被动,谈判之大忌! 村长推开门后,那番粗鄙地话还没说尽兴,正要继续,就被江复庭突然转过身来的脸惊得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他还特意多眨了两下眼睛,才确定自己真没看错,怒气一下子烧到了顶峰。 眼睛一尖,他立马抄起过道角落里的扫帚,直冲进来: “我说一大清早怎么没瞧见人!你一个腿瘸了的人,还挺能跑啊!谁借你的胆子!你在我儿子房间里想干嘛?你是不是想害他!你打的什么歪主意!” 他骂地口水飞溅,一通话下来,手里的扫帚已经朝着人用力抡了四五下。 江复庭坐在凳子上,不好移动太快,躲得了第一次躲不了第二次。 后背突然被抽中,一阵抽疼,他压着心里的不快,抬眼对傻愣在床上的人瞪了一下。 李遇这才半回过神,连忙从床上跳下来,拖鞋都顾不上找,上前拦道:“李良同志!一大早不是叫,就是打!你能不能清净点!” 李良一早发现丢了人,心情就差到极点,亲儿子还非要撞枪口,忍不住骂道:“他从柴房里偷溜出来,我不教训他教训谁?还有你!你也是猪吗?人家坐在你房里要害你,你还睡那么香!” “你骂儿子猪,不就连带你自己也骂进去了么。”李遇嘀咕了一下,见他爸似乎听到了脸色不太对,立马正儿八经地说: “他没害我,昨晚是我把 他叫进我屋子里的。” 李良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刺激得要晕过去,手指向李遇:“你脑子被驴踢秃噜了是吧!昨天说被他打的是你!我给你把人抓来好好教训,放他出来的人也是你!” 他本只想当着外人的面假意数落,结果越说越激动:“小祖宗!你玩我呢!” 李遇本来就理亏,被他这番直言不讳斥责的面红耳赤,随后做贼似的往坐在桌角的江复庭飘了两眼,请救支援。 江复庭假装自己没看到,虽然历经这一晚他们关系有所缓和,但这事是李遇自己作的妖,得他自己承担去。 也是该让他爸好好教育教育。 李良此时深刻怀疑,自己儿子是不是故意折腾他的,昨天搞得兴师动众,今天就变脸似的换了个面孔。 现在好了!让外面的人知道了不得笑掉大牙,有哪户人会家把大张旗鼓弄进来的人,又生生放回去? 这不是白给人看笑话么!他老脸以后往哪搁! 李遇只能抹起天真又乖巧的笑容,灿烂的像骄阳下面的向日葵一样。 李良却对他这副样子偏生毫无办法。 到底是欠他的,连教育自己亲生儿子都没了底气,有模没样。 他心里有一腔怨火无处可撒,把坐在一边安分守己的江复庭,又当了一次矛头。 手里的扫把立马又挥起来:“说来说去,都是你这哑巴害的,没你哪来的这事!” 李遇见他不依不饶,立刻再上前去拦,“我都说那么清楚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你要真想出口气,爽快一下,就打我好了!” 他嚎完以后眼一闭,脖子一伸,等着那扫帚往自己身上挥。 李良没想到他又会突然这么冲上来,硬是刹车拦住了自己挥下的手。 扫帚险些擦到儿子脸上的那刻,他自己都惊出一身冷汗,后背衣衫已经湿了彻底。 李遇眼睛还是紧紧地闭着,脸色发白,明明有些害怕,却不屈不挠地紧抿着唇。 他的五官和他妈妈长得有七分相似,李良在见到他这副模样时,居然恍惚了一瞬,不经意将这张小孩的脸和记忆里的女人叠在了一起。 再多的气,都在这一瞬被抽得一干二净,哑了火。 江复庭眼尖的察觉到了他气势的变化,私下正抬起的手指,又悄无声息地落下去。 他听到了李良无可奈何的叹息,像是每个为人父母都会有的无奈,随后那个扫帚只是轻轻落在了李遇的肩上。 李遇不知道他爸到底是怎么想的,又忐忑又好奇,将一只眼睛睁了一条缝隙出来打探。 李良被他这滑稽的小心逗得忍俊不禁,忍不住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看屁看!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找抽的小孩!” 他嘴上还是骂咧着 ,但李遇知道他的火气已经消得连半点残渣都没有,现在只是装腔作势而已,挨了踹还笑得没心没肺。 一开口,话就没个正经:“看我老子好看。” 他刚喊完,就见李良又抬手,他反应迅速地躲到江复庭后面,还不忘嬉皮笑脸。 李良上赶着去追他,横跨两步,正好和江复庭那张雕塑一样的脸面贴面。他兀地一顿,心里才平复下去的郁闷,变得有些复杂。 从昨天开始,他就打上了这个哑巴的主意,那会正好想借着这个矛盾,把哑巴关在自己家里,却没想到就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跟自己儿子的关系说好就好了。 再强行关下去也没什么好借口,说不定还引起人的警觉,想跑了怎么办。 这人虽然腿脚暂时不方便,但他还有两个朋友在,真要动手,还得先想办法把另外两个人都解决掉才行。 李良这样想着,对他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不管怎么样,面子上的要先保住,开口道:“都是我这儿子皮实的很,让你在我家受罪了一晚。” 对江复庭而言,住哪都差不多,无所谓受不受罪的。而且他也没想费力和村长计较,在没摸清头绪之前,不管和谁交恶都划不来。 他摇了下头,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 李良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感慨,这哑巴到底是心善还是心大。 两个面对面的人各自心怀鬼胎,假惺惺的示好,还没来得及深入交谈,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敲门,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村长,在家吗?”屋外的询问声有些耳熟。 (本章完) ------------ 第六百四十一章:莫名的狩猎 江复庭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时,李良已经步行到门口,打开了大门:“谁啊?” 他话刚问完,就瞥清了外面的人,手里的动作一顿,说道:“是你啊。” 江复庭和李遇同时在房间里探出了脑袋瞧向外面,正好对上了宁远从外面打量进来的视线。 “江庭!你没事吧!”宁远见到他激动地直接越过李良,先和他打着招呼。 江复庭一如既往地淡然,摇头示意无事。 两人眉目间,只见李良脸色不太好的干咳了一下,故意引起宁远的注意。 宁远听着声音立马反应过来,按照白唐对他的叮嘱,将手里的篮子递出去,笑道:“这是我和我同学的一点心意。” 还是会来事的。 李良面上对这些东西浑不在意,身体却很诚实,嘴上说不要,手上已经接过东西,后退了一步,不再堵门,把人放进来。 宁远见状还不等门大开,就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走进房间,他又问了遍江复庭:“你没事吧?” 还不等江复庭再摇一遍头,一边的李遇已经不乐意听了,搞得他们一家子真把人虐待一晚上了一样。 他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这问题什么意思啊?我们家好心好意招待他,又没真让他进柴房,昨晚还睡在我的房间,早知道这样,就该让他待柴房里,昨晚被那些孤魂野鬼……” 他最后那句没说完,就在李良的眼神下,自动止了声。 宁远眼里的异样转瞬即逝,江复庭熟练地装聋作哑,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随后用手机对宁远说道:“他说的真的,我没事。”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气色也和昨天差不多,全身上下······确实也没别的不对。 宁远就像验货似的反复打量了一通,这才点点头。 也不能怪他那么谨慎,昨天白唐回来一听到消息,脸拉得能有三尺长。 要不是江复庭走之前留了句话,压着白唐心里的怒火,他都怕白唐后一秒就把村子给铲平了。 反正他见了一次,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这会见人没什么事,宁远心里松了口气,他来这就是为了把人捞出去的,只要人没啥大问题,其他都好办。 结果还没等他先开口,李遇倚着门,漫不经心说道:“爸,人家同学都来了,你要不就把人放回去算了。人在这,中午还得多备一口饭,你又不烧,他也不像能烧的,留在我们这饿死么。” 他说完还特地骄傲的在江复庭身上扫了一眼。 江复庭发现小孩一旦愿意对你可爱起来,是无下限的,不禁抬手搓了下他的头发。 不知道一晚发生了什么的宁远,在看到这个和谐的场景时,有些目瞪口呆。 李良甚至都怀疑自己的儿子是 不是被人给灌了迷魂汤了,估计再转两圈连哪个是他亲爸都分不清。 他本来还想难为两下,但李遇那双央求的眼睛贴在自己身上,小心思再多都只好被堵回去。 他转过身,眼不见为净,无奈挥手,“去吧,去吧。” 其实这哑巴的同学不来,他估摸自己儿子肯定也会想办法把人放走的。 宁远还有些发懵。 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只是来这打了个照面,送了点东西,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把人放了? 结果等到他们回到了阿敏家,江复庭都坐在床上了,他那颗飘在心口的石头才落下来。 轻松到让人无法接受,亏他出门前还跟赶赴沙场一样,做好了所有完全的准备,结果除了那篮东西,什么都没用上。 江复庭好不容易能真的休息,放松身板往床头靠,却忘了后背上不小心被抽到的伤口,不巧压了上去,一阵抽痛。 他皱了皱眉,宁远刚好从外面拿了些瓶瓶罐罐推门进来,他立马又恢复了淡漠脸。 接过宁远递过来的药,江复庭闻了下,和第一次的味道确实不一样,这个应该就是白唐采回来的那些,拆着脚上的布,他问道:“白唐又跟着他们采药了?” “恩。”宁远点了点头,却看见他脚上的伤非但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还多了几条红肿的棱子。 他脸色有点难看:“他们还私底下打你了?!” 就说这些人昨天还不依不饶的,今天怎么突然好讲话了起来。 “没有。”江复庭淡淡的否定道,也没打算解释太多:“过两天就能退,你别跟他讲。” 宁远现在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他‘指的就是白唐,不太乐意地应下:“唔。” 江复庭听出了他的不情愿也没有道破,手里已经被血浸透的白布直接丢在了地上,额头上沁出了点密汗,唇色也有点泛白。 可能是长时间没有换,布料黏在了伤口上,刚刚只能暗暗使劲硬扯下来。 他稍稍喘息了一下,就若无其事的给自己上药,敷上去的时候,草药的汁液刺激到了伤口,他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只能一边上药一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白唐昨晚有没有发现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宁远的脸色瞬间比江复庭的状态还要白上几分。 江复庭猜到几分,却有意考验他,抬起头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怎么了?” 宁远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就被打倒,何况关于抓他妹妹的嫌疑人,到现在还没有丝毫的眉目,他怎么可能束手就缚。 他忍着心里本能的害怕,硬着头皮让自己接受昨晚那恐怖的乱象,声音有点不稳:“没事,白先生说,等晚上回来了,再和你互换信息。” 听 他这意思,白唐像是料定了他今天会回来一样。 不过也对,依照他的性子,即便没有昨晚事情的推波助澜,他都会想方设法回来的。 只是手段的问题而已。 “他今天中午不回来?”江复庭总算狠心上完了药,对宁远摊开掌心。 宁远配合的把干净的白布递给他:“不回。早上出门的时候,叫他的那些人好像说到,最近这几天都要狩猎。” “狩猎?”江复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掀了下眼皮。 宁远因为不确定,语气渐缓,努力回忆着早上偷听到的只言片语: “好像是再过四天村子里还有什么活动吧,今天基本上全村的壮汉都出动了,看着挺兴师动众。” 江复庭一听到四天后,立马想起了李遇昨晚跟他讲到的祭祀。 只是祭祀不是用的活人么,还狩猎做什么,掩耳盗铃? 用这种徒有其表的假象隐藏真实目的?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三两下就把白布缠好,绑上细带,从床上下来:“走,去前院晒太阳。” 晒太阳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单纯晒太阳,而且大夏天的太阳那么毒,有什么好晒的。 只是阿敏家住的位置在村里头不算太偏,来往经过的人也不少,村子里的小路一般都会在挨家挨户的前院经过,不会通到后院。 江复庭纯粹是坐在那里,对着太阳数着小路上上经过的人头而已。 可没想到,今天居然连一个经过的人都没有,男人就算了,去村外干活的干活,狩猎的狩猎,那女人呢? 难道还集体约到河边洗衣服? 一边的宁远坐到百无聊赖,甚至有点昏昏欲睡,结果没过多久,那双眼睛真的眯上了,头还时不时地往胸膛点一下。 大概是昨晚本来就没有睡好的缘故,江复庭也没再吵他。 他无人头可数,左顾右盼,视线情不自禁移向了山顶上的白色建筑,顶峰上的旗帜还在随风飘扬,丝毫看不出异常。 江复庭微眯了下眼,明亮的阳光照在他的凤眼上,毫无温度反而衬得更加凌冽。 就在他思索着要不要试探下那个建筑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破风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他的后脑袭来。 他身体微微一侧,就听到“嗒嗒!”的声音。 前方两米外的泥地里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碎石砸出了一个小坑,石头弹了两下滚到了一边。 江复庭不清楚是什么人干的,他面色冷冽的回过头,没想到看到了躲在树后的李遇。 李遇被他这记冰刃般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直接把头紧埋在树后。 弄清来人后,他面色稍缓,李遇感觉扎在自己头上的目光没那么犀利了,这才鼓起勇气重新探着小脑袋出来。 鬼头 鬼脑,越看越可爱。 江复庭冲他招了招手,李遇就马上把刚刚那一唬人的画面抛在了脑后,屁颠屁颠的跟上来。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江复庭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挺招小孩的。 李遇跑的动静挺大,跑进前院的时候正好把宁远给吵醒了,宁远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个混世魔王,立马一脸戒备。 即使江复庭对他打了个手势,他依然不敢随意松懈。 李遇也不屑于瞧他,转眼就往江复庭身上粘:“哑巴,你陪我玩一会。” 江复庭没有马上答应,他又不是来当奶爸的,转而用手机问道:“你朋友呢?” 李遇提到这事就郁闷,他捡起地上的石头,用手里的弹弓往远处瞄,抱怨道:“别提了,都被看在家里了。” 说完,手一松,那块石子非常精准的打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小小年龄,手法还出奇的好。 江复庭挑了下眉,望着石头飞掠的方向,低下头继续敲着屏幕:“为什么?” 以往李遇碰上向他打探消息的人不少,都是仗着他是小孩,问东问西,问得多了他也嫌烦,以至于给自己培养出了一套固定回答的套路。 他下意识地不耐回:“哪那么多为什么?” “江复庭一点也不急,想着打趣他的话:“天大的秘密都知道了,还缺你这么一个小的?” 李遇又捡了块石头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眉头微皱,反复琢磨了下,觉得他这句话仿佛还真的有几分道理。 (本章完) ------------ 第六百四十二章:又来新人 也是,祭祀这么大的事情都知道了,还真不缺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要真知道的太多,大不了让他爸想办法找个借口把他从阿敏家弄过来,留着给他作伴似乎也挺好的。 他内心动摇了一番,做着白日梦,脸上露出让人难以理解的痴笑。 他又对着远处打了一个石头,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村里又来新人了,男人不在村子,没人看着,只能把其他小孩都锁家里。” 江复庭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晒了大半天,连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全都回家看小孩了。 宁远在一边听到这话,耳朵立马竖起来,斟酌了下,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帅吗?” 李遇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看得宁远以为自己说错什么,差点冷汗直冒,然后非常认真地回答:“我觉得就算比你帅,那也肯定不会有哑巴帅。” 一本正经到江复庭听不出他到底是在拍马屁,还是居然真在夸他。 他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他们的商讨有些漏洞:“万一是个女的……” 李遇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痴笑多了几分,脱口道:“那我就让我爸讨过来给你做媳妇!” 浑然不觉得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有多么的突兀。 宁远近乎嘲讽的笑了下,牙都没换齐的小屁孩都替人担心找老婆的事情了。 江复庭倒是没有急于反驳,顺着他的意继续打探:“那你知不知道我这未来媳妇在哪?” 李遇看到这个问题眼睛顿时一亮,这事他兴许还真知道! 刚刚跑过来的路上就听到几个八婆说着什么,反正偷听这种事情虽然听不完整,但总能让他听到点关键信息。 他的小脸涌上一抹得意,就是我知道但不告诉你的模样。 但只要知道点什么,就是好事情。江复庭他们几个都是自己挤破脑袋闯进来的,待了两天是第一次撞上跟拐卖有关的信息。 搞不好还真能从被拐的那个人身上做突破口,毕竟现在村子里连哪些是专门做拐卖的人都不知道。 江复庭继续循循善诱道:“不是你要给我讨媳妇?” 李遇见他这么问,还以为他是想通愿意长久留在村子里了,小孩的心思本就不复杂,这么一想越觉得是这样,心里高兴了不少:“是啊?” 江复庭开始一本正经胡扯自己的要求:“长得丑的,我不喜欢;跟我一样残疾的,不行;秉性不善的,不可;谈吐学识差的,有代沟;身高低于165,太矮;饮食喜欢吃鱼,不考虑······” 他打字的速度飞快,一会就洋洋洒洒写了一屏幕。 李遇还有些字不认识,看的都没他写的快,蚂蚁一样的字占了满屏,就跟课本一样,多 瞧两眼就开始打哈欠,可江复庭的手却没有停的意思。 他近乎崩溃的立马阻止:“行了!我带你去看行了吧,娶个媳妇还那么挑,也不怕打一辈子光棍。” 江复庭给宁远一个眼神,让他一块跟上。 他脚步轻盈的一瘸一拐,紧随在李遇后面。打光棍什么的,他还真不怕。像白唐那样,一个人逍遥自在,也没什么不好。 李遇领着他们俩走得特别轻松,一路下来也就碰上了那么几个人,随便躲躲就躲掉了,轻轻松松找到了带人来的那户人家。 这家人跟阿敏家的房子长得基本一致,前后院大小也差不多,只是种得东西多点。 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走着,只见李遇在离那栋平房还十米远的土坡草堆里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宁远还以为前面突然有人了,心口蓦地一提,结果来回张望了下,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江复庭不明白这小孩的用意,低下头藏好身体,漆黑得眸子顺着杂草间的缝隙打量着外面。 李遇同样的小心往四周瞅了眼,才压着声音悄悄说:“人一般都关在柴房里,你真想去看就自己去看,我们三个人要都去了,很有可能被瞧见。” 江复庭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判断着这小孩是在试探他还是说真的。 李遇见他动也不动一下,着急地拍了他一下胳膊,不客气地说:“你傻了啊!” 说完,眼睛一瞪,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些好不着调的话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你不会害羞吧!现在害羞个屁,等见着人好不好看了再害羞也不迟!” 话虽没头没脑,但也让江复庭松了下心,这小孩确实是这么想,随即才点头答应。 他起身的时候再次往周边打量了一番,才拨开一小片草堆,小心往外走。 明知不会有什么人,但小心使得万年船,总不会错。 他还没走几步路,又听到李遇压着嗓子在草堆里叮嘱,“快去快回,别待太久,要是真碰见人,就机灵点,别像昨天脑子直得跟铁板一样。” 蹲在他一边的宁远嘴巴尴尬的开开合合,自己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全被这小屁孩抢走了。 江复庭回头对着连头都看不见的草堆里挥了下胳膊,紧接着就往前面的那个平房里钻。 他五感比平常人稍微敏锐一些,从刚才就闻到这附近有着说不出的味道,有点像腐肉味,又有点腥气,只是味道特别淡,像是早已融进土壤里,不是细闻压根察觉不出来。 这会走得进了,味道浓郁不少。 他毕竟也是蹲过一次柴房的人,对这个结构位置已经相当熟悉,不用找都知道在哪。 绕到房子后院的地方,这个视角下刚刚那个草堆已经看不到这里,他 利落地观察了下四周,加快脚步走到柴房后面的那个小窗户边。 这家人是有时常打扫的,窗上积灰并不厚,而且窗户半开着,露出里面发锈的铁栅栏。 江复庭没有马上暴露自己的身份,捡起一块石头,往里面的墙上用力一扔,“嗒”一声清脆地声响。 “谁?!”里面的人立马警觉道。 江复庭本能地蹲下来,还真是个男的? 也算个好消息,从逃跑的角度来说,男的不管从体力各方面来说,都比较占优势,而且情绪上也比较理性一些,他也好做心理工作。 “谁在外面?”里面的人仿佛不死心,又喝问道。 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感觉不太像轻易被人拐卖的类型。 难道是装腔作势? 江复庭静等了一下,直到里面出现了轻微的响动,头顶窗户上没有任何动静了,他才慢慢站起来。 结果没想到里面的人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还故意踹了下脚边的东西干扰。 等两个人都看清双方的脸时,不约而同的惊愕了一愣。 他怎么在这? 江复庭看到周祁时,心突地跳了下,但也是最先回过神的,大概是他之前提醒的和张艳有关的消息严舫听进去了,所以查到了这里。 周祁会出现在这,八九不离十也是来做卧底的。 他虽然明白,但是周祁却不明白,审视了他一眼:“你怎么在这?” 江复庭开口前又确认了下周围的安全,才说:“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周祁见到他就一脸头大,回回都能碰上他,心里烦得慌没有去细想他的话。 他一嘴教育的口吻,大有赶人的趋势:“你一个才高三毕业的人,暑假不好好去玩,来这管什么人贩的案子?” 等等! 他脑子突然灵光一现,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僵硬地看着江复庭,小心翼翼问:“那个叫宁远的不会也在这吧?” 江复庭见他忧心忡忡,又带一丝丝莫须有的希冀,好心地将他眼里的微光顺手掐掉,轻巧地应道:“恩。” 单单一个音节,在周祁那却有山崩地裂的威力。 他只感觉自己脑袋瞬间涨得跟气球一样,都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了,怎么还能碰上那个小祖宗! 江复庭见他愁眉苦脸,消沉到郁郁寡欢,解释道:“不会影响你,我们手里有自己的事。” 周祁统共也就和江复庭见过三次,每一次见面都会刷新一次认知。 特别是上次在局里的时候,厅长亲自打来慰问电话只是为了让他们放这个人,实在让人有些好奇。 尤其是站在他身后,看起来儒雅的男人,完全摸不透。 周祁逼迫自己接受了宁远也在这的事实,没禁住自己内心锤炼的疑惑 ,问道:“你们查的什么案子?” 这案子他跟了那么久,除了人口拐卖还能有什么。 江复庭正要提昨晚相关的事,他耳尖的捕捉到一丝轻微的脚步声,双目警惕的一凝,声音是从里头传来的! 他立马提醒道:“有人来了!”说完便蹲下。 周祁正在诧异,过了两秒后,这下就连他也听到了外面走来的脚步声。 那人走到门口以后似乎还故意停了一下,像在打探柴房里面的状况,而后外面的开门声叮铃哐啷地响起来。 江复庭紧贴着窗户下方的墙沿,借着不高的草丛掩着身子。这块地方是个死角,除非柴房里的人能伸出头来往下看。 但窗上有栅栏焊着,就算头想伸都伸不出来。 他从容的低着头,屏着呼吸,等着里面的人离开再起身。 “你刚刚在和谁讲话?”开口的又是一个中年妇女,声音像铁锥一样,又尖又戾。 周祁假装害怕的往柴堆里缩了缩,妇女每往他前进一步,他都要抿唇缩一下,尽管已经退无可退,但身体还是在努力往后靠,像是要钻进干柴的夹缝。 “你别以为你装聋作哑,我就什么不知道了!”她尖酸刻薄地说道,饱经风霜的干涩脸颊挤出一丝狰狞来。 周祁仿佛已经吓得失了魂,只有一股脑的摇头。 (本章完) ------------ 第六百四十三章:交接 他之前跟这些人接触的时候,性子就故意展现的温良懦弱,看着就很好拿捏,被抓过来之前,还挨了顿打。 对于这种性格的人来说,打一顿的教训很受用,这会自然应该怕到不行。 而且他长相本就没什么攻击性,虽然貌不惊人,但敛去工作时的锋芒,面容干净文气,看着就很好接触。 周祁演得恰到好处,那副样子显然都已经怕到不行了,可眼里还淌着一丝宁死不屈的味道来。 妇女对他的身份几乎没有任何怀疑,但是她刚刚经过通道的时候,确实有听到不太清晰的说话声。 她这会也是故意诈他,厉声威胁:“我刚刚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你老实交代,刚刚在和谁说话?!你要不说出来,我就打断你的腿,你这辈子都别想出这柴房!” 豹头环眼地瞪着,真有几分吓人。 换成一般人早就吓得全盘托出,也就周祁面上是六神无主,内心却稳如泰山。 他只是一股脑的摇头,不管妇女骂得再难听,威胁得再吓人,他都憋不出个屁来。 来回试探了几分钟都无果,妇女刚才的坚定也开始动摇。 自个还真听错了? 她一边往窗边走,一边非常警惕的留心着周祁神色的变化。 江复庭正蹲在窗户下方,听着几乎踩在自己头顶边的脚步,即便知道她不可能看到自己,心跳还是下意识地加快。 直到那脚步停下,刚刚还在吵吵嚷嚷地房间,忽然沉寂下来,静到屋里屋外的人同时绷紧神经,窒息感铺面而来。 女人站在窗前,一声不吭,那双浑浊的眼睛,将窗外所有能看到的东西,尽收眼底。 她看得又仔细又缓慢,时间被她拖得很长,本来就提着心迫切希望她离开的两人,也感觉有些难熬。 一直到树林间有一只稀有的麻雀,突然从密林里窜出,快速往远方飞掠去。 妇女下意识地将视线锁在那只飞鸟上,几个呼吸间,麻雀的影子就浓缩成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殆尽。 她半天都看不到人,即便再多的疑虑也只得打消。 妇女收回视线,睨了眼还窝在角落微颤着的周祁,凶狠的视线正好和他那双畏怯的眼睛撞上。 周祁像是怕极了,连和她一秒的对视都不敢,立马垂下头。 妇女面露凶光的看着他,眼里的歹意比刚才威胁时浓厚了许多,看着令人发寒,“你最好一直在这乖乖待着,要是敢跑出去,那就做好一条腿过下半辈子的准备!” 周祁吓得一个激灵,不假思索慌乱地点头。 威胁的话语一字不漏的飘进江复庭的耳朵,那双望不见底的瞳孔凝聚着浓浓的寒意。 他们这些人扣押人的手段都差不多,全靠暴力威胁。 连 一个女的戾气都能那么重,她手上到底沾过了多少人血,有没有张艳手里的那本名册那么多? 江复庭拨弄着脚边的杂草,拉拉拽拽,时刻留意着里面的动向,没有贸然起身。 等到房间里的锁门声响起,脚步远去后,他才拍了下裤子落上的灰,站起来不再多留,不然就算别人没发现他,李遇那边也得起疑心。 经过刚才那一下意外,江复庭这次没有再在窗边露脸,只是挨着窗户的栅栏,然后把声音压得很低对里面的人交代道:“我不好多留,见面的事别说出去,明天找你。” 周祁此刻也防着那个女人会不会突然折返进来,同样只是紧贴在墙面没起身。 他听清江复庭说的话后,捡起地上的石头在墙上敲了两下。 江复庭接到信号,片刻不停地离开。 等他回到刚才躲藏的那个丛堆,李遇果然在大呼小叫,唠叨他怎么去了那么久,就看两眼的事情,现在至少十分钟过去了。 江复庭早就把路上想好的措辞说给他看。 但李遇的脑回路很清晰,先是惊讶地低呼一声:“还真是个男的啊?”言语里还透着说不出的失望情绪。 随后才回归到该注意的点:“你怎么被人撞见了?她有没有看到你?” 宁远同样是神情紧张地看着他,现在三人就像一条船上的蚂蚱,一人出事三人遭殃。 江复庭淡然的摇头,用手机回:“没有正面撞上。” 他打完字,一低头,正好留意到李遇别在腰间的弹弓。 李遇察觉到他的视线,还特意在用手将弹弓晃了两下:“你挺有眼光的啊,看上我这个了!” 这个弹弓当初也是在那些被拐的人身上搜刮来的,玩了两三年了都玩不坏,而且特别精准,平时出门玩,他基本上都弹弓不离身。 江复庭不置可否,厚着脸皮点头。 李遇见他喜欢,就从腰上扯下来,捡了块石头,故意打给他看,吊足他胃口。 “啪嗒!”瞄完以后,小手一松,石头顿时脱手飞出,像个炮弹飞到了目标的树干上。 果然又稳又精准。 就连跟他水火不容的宁远都不由感叹一下,“挺厉害的。” 李遇被人夸了一下毫不客气,可下一秒就变了脸色,拉起弹弓,突然转过身来。 他把弹簧拉到极致,眯着一只眼睛,像是盯着猎物一样在江复庭和宁远身上来回瞄,只要一松手,随时就能让对方头破血流。 “你干嘛?!”宁远被他的突然倒戈吓了一跳,这小孩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李遇仿若没听到,依旧面朝他们端着随时撒手的姿势,纹丝不动。 宁远立马护在江复庭身前,准备当人肉沙包。 他就知道这个小孩不像什么好 家伙,好端端的大发善心,早上放了人就算了,这会还带他们找被拐的人?恐怕一直拿他们耍都不一定。 江复庭倒是一点也不急,他猜到李遇一是试探,二是捉弄他们玩,不然以他这急躁的性子,早就打过来了,干嘛还瞄来瞄去。 他拍了下宁远的肩膀,让人往边上靠了靠,对李遇用手机沟通道:“挺厉害,你教我?” 先夸再求。再加上前面李遇对自己打弹弓这个能力,可以说是自信到过负的程度,至少这个村子里的是没人打得过他的。 李遇并没有马上放下手里的弹弓,而是动作缓慢的对准了江复庭的脑门。 动作挑衅至极,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那只圆圆的大眼睛里,瞳孔聚焦到能映出江复庭气定神闲的脸。 几秒后,他不快地皱起眉,每次都期待着能从这哑巴的脸上瞧点不一样的变化来,但每次都是无疾而终。 李遇无趣地松下手,把石头往边上一打,随手将弹弓扔给他:“教你是不可能的,就借你两天玩玩算了,十五之前我肯定要拿回来的。” 江复庭故意将手伸偏,在怀里颠了两下才接住。 他还没来得及打谢谢两个字,李遇心有所感立马堵着他的嘴:“谢字就别了,最讨厌你们城里人这些假惺惺的客套。” 刀子嘴豆腐心的说得大概就是他这种人。 三个人回去的路上一点也不着急,反正都是闲人,这会没人管,一路边玩边溜达,可打闹得正起劲的时候,没想到撞上狩猎的男丁,提前回村了! 李遇连忙丢下自己手里的石头,拍拍屁股拔腿就往自家方向逃,江复庭和宁远趁着村里出来游荡的人还不多,同样加快脚步往回走。 结果两人前脚从后院的篱笆外面翻进来,白唐正好回来跟阿敏说完话,不徐不疾地逛进院子里,三个人好巧不巧地打了个照面。 江复庭和宁远在看到白唐那张探不出情绪的脸时,莫名有种小时候出去偷耍被抓包的心虚感。 白唐正好撞见他两从篱笆上匆忙跳下来的模样,脸上并没有多意外。 他步子悠闲,面庞温和地走过来,问着宁远:“才把人接回来?” 这话听起来不轻不重,但言语里的危险却像刀子一般,悬在了人头顶上。 宁远正想解释,结果被江复庭截口道:“村里有新人。”他说完还戳了下宁远的后腰,让人先走。 然而宁远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又不敢随便离开,白唐早上的交代是把人弄回来后,先让人好好养腿伤,而不是让人满村子乱跑,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可没想到他今天会回来那么早。 宁远面颊尴尬的微红,意识到自己杵在这也没什么用,立马胡诌了一个 脱身的借口:“我去看看阿敏姐那里有没有要帮忙的。” 他说完也不等干站着的两人吭声,就头也不回,逃命似的离开了。 白唐等人走了,终于开始冷嘲热讽,他眼睛在江复庭的小腿上转了一圈:“你在村长家待一晚上,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脚就好完了?又能跑又能跳的。” 江复庭担心隔墙有耳,先一瘸一拐的回到屋里。 白唐只见到这个演技炉火纯青的男人,在进房间的那一刻,那只一直拖着的脚,突然可以踩地,还若无其事的走了起来。 所以这家伙是真的连带自己都糊弄了! 他越想越气,怒意不禁浮于面庞,他一屁股用力坐在凳子上,凳脚在泥地上猛地一滑,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得亏自己还真的因为他脚的事情提心吊胆了两天,江复庭在他边上的位置坐下,自知理亏什么也没说,就安静给他倒水。 白唐一口气闷完,放下碗,对着木头一样的人,问道:“你没点什么解释的?” 反正已经知道了,江复庭反而很坦然,正色回答:“骗了就骗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骗个人还能理直气壮成这样,白唐觉得这人已经厚颜无耻到一种境界了。 但气闷的同时又有点无奈,转念想想,没问题总比有问题好。 (本章完) ------------ 第六百四十四章:被劝离开 他轻嗤一声,转而谈起了正事:“你从新人那里发现什么了?” 江复庭又给他的空碗倒上水,说道:“带进来的新人是周祁。” 白唐拿碗的指尖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了遍:“是我想的那个周祁?” 江复庭察觉到他不自然的面孔,肯定道:“就是你想的。” 白唐这下真的要怀疑这两人要么前前世有着什么命定的缘分,不然怎么又赶上了。 他只能又喝一口水,缓解心中的郁闷。 不过周祁会出现在这的目的,不用多想也能明白,肯定是查到和这有关的线索了,而且上次暗里亮了回身份,估计也干扰不到他们。 他偏头枕着脑袋,看向边上的人,“你是有什么想法?” 这小子会先跟自己提到这件事,肚子里肯定已经装了不少主意了。 江复庭对上那双一眼望穿自己的眸子,坦荡地放下手里的水壶,直接说,“我想找人的事情,托给他办。” “你说这个人啊。”白唐摸了下布袋,掏出那个已经被他折得皱巴巴的黄纸。 江复庭点头道,“一是周祁对嫌犯的了解比我们多,找人更快;二来,统一战线,信息互享,捉嫌疑人的事完全交给警察,也能帮宁远了掉一桩心事,我们自身也能省掉不少时间。” 他这番话,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好草稿了,方方面面全考虑进去,这是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 白唐听着他的长篇大论,盯着他清澈的眼睛,每当出谋划策的时候,他眼里亮的就像发光一样。 他筹虑的那么完善,自己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白唐勾了勾笑,指尖压着黄纸,往他那边移,“找个靠谱的帮忙也好,我们也能轻松点。” 江复庭接过黄纸叠得整整齐齐,才放进兜里。 白唐接着问:“我昨晚感觉到你的能量波动了,你在山上撞见谁?又发现什么了?” “也没撞见谁。”江复庭将李遇母亲的事情,极为简洁的一语带过,思索了下说道,“不过,山顶上的建筑不对劲。” 白唐对他提到的建筑有印象,“那个白塔吗?我听随行的人说过两句,那里是个神庙,还有神台,这些人信山神,笃信山神就在那里面。” 他虽然就采了两天的药材,但基本上借着各种时机和地形优势,将村子附近环绕的山全都探索了遍,就连死角也没放过。 江复庭虽然知道有山神,但碍于李遇的知识面太窄,没想到那个地方就是神庙。 他继续回忆着昨晚见到的,将李遇说得那些结合起来:“看来昨晚横行的鬼,大概率是神庙里来的。” 白唐终于听到了些不一样的消息,来了兴致,将凳子往他那边拉了拉,“怎么说?” 江复庭见他突然凑近,别过头看着前方的水壶,“风是从神庙里卷出来的。还有这个村子,每月农历十五有拿活人祭祀的习惯。” “祭祀?!”白唐听到这瞪大眼睛,反应和他昨晚如出一辙。 毕竟都是21世纪了,又不是在古时候,或者民风守旧的时候,这个年代出现祭祀这个词真的算得上罕见了。 还是拿活人! 他转而想起了今天那帮人突然叫他狩猎,白唐算了算时间,今天是农历五月十一,离祭祀时间不过四天。 他猜到几分狩猎的目的。 江复庭点头,继续将昨晚李遇说得那些转述给他听,顺便加了不少自己的推测,等两人聊得差不多,日头已经过三竿了。 白唐消化着他说的话,脑子一转,冒出一个有意思的想法。 江复庭见他不怀好意的笑,猜到这人心里头肯定憋了什么坏主意,问道:“你在想什么?” 白唐笑得意犹未尽,咧着嘴说,“你刚刚说,十五晚上风平浪静,是因为祭祀做得好。那如果祭祀没做好会怎样?” 兴许依旧风平浪静,又兴许百鬼横行,哀鸿遍野。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显然不认同这个意见,非常严肃地劝道:“不行,不能拿村里这些人命做赌注。” 白唐立马换了副松散浑不在意的笑,打着哈哈:“哎呀,我开玩笑的,你别那么当真!你看你脸又板起来。” “……”江复庭没有接话,一脸凝重地看着他。 他总觉得刚刚白唐说那话,似乎是认真的。 白唐没再看他,视线在屋子里胡乱飘,立马转移话题:“那什么……你脚反正没什么大问题,晚上就跟我出去转一圈好了,我今天发现了点长生派的线索。” 这个话题果然岔的很成功,江复庭直接追问:“什么线索?” “还不好确定,去看了就知道了。”白唐含含糊糊地说着,见他还想刨根问底,觑了他一眼,“怎么,你不想去啊?” 三言两语又开始故意歪曲他的意思。 江复庭不想多辩,正想再说点其他的正事,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一同看过去时,宁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午饭做好了,赶紧来吃饭。” 今天吃午饭的气氛很微妙,按照前两日的观察来看,阿敏是个心细,相当善解人意的人。饭桌上说话,调解气氛都是由她来。 而且她言辞温和,对于他们比较敏感的提问,也会用非常委婉好听的方式回绝掉。 只是今天似乎有哪些地方不一样。 她一直埋头吃着米饭,桌前的菜也没夹几次,目光出神,颇为漫不经心。 “当!”筷子不小心戳到了盘子边沿。 这已经是她这顿饭来,第六次夹空了。 白唐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样子看久了,他们三个人都要以为出什么事,忧心忧虑,食不知味的。 他把夹来的菜放在碗里,没有急着吃,“阿敏姐,你想什么呢?” 阿敏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在烟波浩渺的长空里乱飘,突然被人点名,就像吊着自己的热气球被戳破,身形顿时极速下坠。 她手一抖,连筷子都滚落了一个。 宁远坐得离她近,抢在她弯腰前,帮她把筷子捡起来,江复庭正好递过来纸巾,他擦了一下,才把筷子还给她。 宁远把筷子递回去的时候,问了一个跟白唐同样的问题,“是啊,你没不舒服吧?刚才做菜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 阿敏有些慌张的接过来,脸上对着他们露出凌乱的笑,硬压下眼里的仓皇:“没事,没事。吃饭……吃饭。” 她的笑容有多勉强,傻子都看得出来,何况状态和以往截然不同,一看就是藏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江复庭没有再动筷,见阿敏低头狼吞虎咽。 她不停地将菜和米饭像喂猪一般的拼命往嘴里塞,甚至连嚼都不嚼一下,看的久了,仿佛她吃的不是菜,而是见不得人的辛秘。 她此刻更像一个只会这一种机械动作的机器人,在无意识的重复工作。 江复庭看她恶心到干呕还在塞,忍无可忍地站起来,直接去夺她手里的碗筷。 阿敏却捏得死死不愿意松手,她的眼眶发红,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干呕,还是被心里那些复杂又沉重的思绪给压的。 江复庭见她挣扎,加了几分力强行拽过来,碗筷直接被摔在了地上。 “哐啷!” 瓷器碎裂的声音宛如洪钟,将阿敏从恍惚无措的暗潮里拉回来几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呆坐在那里,愣了半晌,才隐隐约约地回过半分神。 上午出门,那些人交代给她的话在脑海里历历在目,这些话就像布满尖刺的鞭子,无时无刻地鞭笞着她仅有的良心。 只是她的心早在去年儿子死掉时,就被挖空了一大块。仅有的这些本就微不足道,她根本抗不了多久,但好在她还没有完全麻木,知道害怕。 她的双手藏在桌子底下时不时发颤,那张面黄肌瘦的脸苍白到看不出原有的颜色,明显的异常藏也藏不住。 江复庭觉得事情不太对,他起身将客厅面朝前院的双开门全都闭上,扣上插销。 所有的光线都在大门闭上的瞬间被隔离开,屋子陷入了彻底的阴沉。 黑暗在即将要暴露出来的罪恶里反而是一种良药,阿敏在看不清的昏暗里松懈紧绷的神经,隐而不发的愁闷顿时压制不住,倾泻出来。 “我……”她艰难地开口,因为嘴里还有菜,声音含糊不清, “我没有……害过人,我也……我也不想害人。” 她十分费劲地说完这些话,身体都瘫软不少,她能感受到三双如芒在背的目光,几乎能将她戳穿。 这句话不清不楚,但是连蒙带猜也能揣度得八九不离十。 村子里有人等不及,想要对他们下手了。 但是他们三人也不好辜负阿敏的信任,就算知道了也不好直接点出。 白唐拍了下她的背,让她缓了缓情绪,诱导道:“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大家可以帮着一起解决,这样憋着多难受啊。” 只是这样的事情不是那么好开口的,阿敏好几次张嘴,都像被人掐着喉咙说不出来。 她要怎么说,说这村里的人想把他们卖掉? 还是说过了十五,他们想回都回不去了? 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救了他们,而后又要拿他们换钱,多可笑,这些岁数不大的小伙子又会怎么想? 她欲言又止了好几回,中气不足地一叹,仿佛认命一般,“你们今天就离开这吧,这地方又不是什么多好的地方。吃没好吃,住没好住,特别是你的脚。” 阿敏借着屋子里的昏暗,情绪不再遮掩,满怀愧疚的看着江复庭,“来回折腾的,也没见好了点。” 只是她那复杂又自责的眼神,全被江复庭收进眼底。 可他现在口不能言,刚上心头的宽慰话,只能全吞进肚子里,自己给自己消化了。 (本章完) ------------ 第六百四十五章:上山 白唐见她一直妄自菲薄,怕她再说下去,他们真没法厚着脸皮继续待,连忙劝道: “阿敏姐,你说得哪里的话。这个地方山清水秀的,空气也清新,城里天天乌烟瘴气的,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哪有这样放松的机会。而且我这个同学的脚啊……” 他说着拉了一下江复庭的衣袖,江复庭心领神会的站起来,摇摆走了两步,虽然走得不利索,但是比之前踩都踩不稳的夸张表演好很多。 白唐立马说道:“你看,现在多少能走了,比之前脚不踩地,已经好很多了!” 他怕阿敏看不清,又将江复庭拽过来,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再走马戏似的转一圈。 两个人为了哄人也算拼尽全力,江复庭只能硬着头皮,真的踉跄地转了一个圈。 这会距离近了,阿敏确实看清了,可是她苍白的脸非但没见喜色,反而更加忧愁。 “你们怎么就不听呢!姐比你们在这里待的时间长,难道还能害你们不成?你们!”她话说到一半就停嘴了。 而后她像是猜到什么,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睁大眼,低喃道,“你们……” 白唐笑盈盈地堵上他的嘴,“阿敏姐,看破不说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让你干嘛,你干嘛就行了。” 阿敏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几个小伙子就是冲着村子来的,“可你们才多大啊,这是玩命的事情!这些人没一个好惹的!” 白唐知道她是好意相劝,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们既然敢进来都是有自保的法子的。” 他的声音温暖又和煦,等阿敏放松下来,又慢吞吞问:“他们是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飘在阿敏耳边的声音听着细软,却像暗藏寒刃,让她浑身竖起寒毛。 她惊骇地侧过头看向白唐所在的位置,只是视线太差,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阿敏没忍住脱口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唐在江复庭眼神的警告下,稍微收敛了些,不再装神弄鬼,老实回答:“处了两天,那些人是什么样,我们心里也有底了,稍微猜一下,就能猜中。” 这个答案也是令她料想不到,这几个小伙子看着年龄真不大啊,心思这么细腻吗? 她扣了扣自己的指甲盖,无力妥协道:“过完十五。” 白唐听完这话立马回头,对江复庭露出耐人寻味的笑,这坏笑就跟他刚才想到在十五那天捣乱时的面孔,完全一致。 这顿饭吃的差强人意,只有阿敏一个人被撑的死去活来,然而阿敏被撑到的不仅是自己的胃,还有那个往日空泛的大脑,都被接二连三的重磅挤到堵塞。 饭后,白唐和江复庭都回去补了个午觉,为晚上的事情养精蓄锐,他们跟宁远交代 好,他今天的任务就是看住阿敏。 即便知道她不会有意把他们的事情说出去,但她是个心理素质差的人,生怕受了风吹草动的刺激,一不留神泄了半点,他们就全盘皆输了。 夜色的帷幕悄然落下,一如既往地将山林的视线遮得不见天日,抹掉所有的声音,倘若夜里出门不打灯,不敲铃,都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但于村子里的人而言,即便不到十点,也不会闲得没事出门。谁知道山里的野鬼会不会来了兴致,提前出来寻猎。 江复庭在白唐面前已经没什么好演的,换药的时候抬着腿更方便,他直接曲着膝盖架在床上,自行换起来。 白唐踱步到窗边,窗户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冷风立马见缝插针卷进屋里,将屋子里囤积的灰吹得满天飞。 外面的黑暗像墨水淌了进来,将屋子都染浓了几分暗色。 白唐姿态随意地将窗户掩回去,漫不经心地开口:“准备一下吧,外面已经没人了。” “恩。”江复庭从善如流地应着。 脚上的药已经差不多快换好,换药的事情基本都是自己动手,现在熟练到炉火纯青,干脆利落,速度也见涨。 说是准备一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准备的,能用上的东西都在白唐那个随身携带的布袋里,但两人相熟以后那个布袋也没见他用几次。 两人出门前调整好心态,随时都可以准备动身。 他把床上简单的收拾了下,被子鼓起一个大包,边上掩得严严实实,像是真有人睡着,随后把床头边上挂着的小灯泡打开,中间的顶灯关掉。 弄完这些,江复庭从床尾习惯性地将树枝捞过来,“好了。” 白唐觑了眼他手里都脱了皮的树枝,拉开门:“你还演上瘾了,拐杖不离身。” 江复庭下意识一顿,面色不改,继续自然往前走,淡淡回道:“方便。” 这会离晚上十点还早,两个人在山林不快不慢的溜溜达达,走的久了发觉周边的一切显得有些不真切。 昨晚江复庭行动匆忙,也没怎么仔细留意周边。 所有的树木花草全都藏在浓雾里,细看能看出几分轮廓。从外观来看,形是那个形,样也是那个样,但如果凑得近一些,多少能察觉一丝端倪。 仿佛实实在在的东西瞬间变为了泡影,虚立在那里。 江复庭提起手上的树枝,却发现自己手里的树枝也不知道何时起同样变得虚无缥缈。 白唐同样察觉到这些异样,微蹙眉头,直接伸手去探,却发现居然能碰上。 明明看似幻象,却又有触感。 “这地方有问题。”他收回手,眉间的沟壑深了几分。 江复庭拿树枝在前方的草堆里拨了拨,草堆可以顺着他手里 的枝条两面摇曳,得到的是同样的结果。 可他们一路下来,小心谨慎,不可能连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知道,更何况还掩过了白唐的眼。 他再次四处环顾了一番,慎问:“是幻境吗?” “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幻境。”白唐仅是异样了一瞬,继续翩然往前走。 两人越往山林上前行,雾气越发浓重,原本只是将东西遮得影影绰绰,现在连脚下的东西都看不清了,一伸手,连自己的手都隐在浓雾里消失不见。 江复庭昨天还没走到这个高度,没想到上面是这样的。 他怕和边上的人走散了,但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便问:“现在什么位置。” 说话时,微微侧目一瞥,果然就连边上的人都隐在雾里看不见。 他心里下意识发紧,白唐隔着那么一层雾障,见不着人都猜到他的所思所想,他动一动手指,鬼气化为一缕丝线像蛇一般窜出。 江复庭察觉到手里的异样,低头便看到中指缠着细如蚕丝的黑线。 记忆瞬间倒流回跨年那夜。 他心里涟漪微漾,随后就听到边上传来不以为意的说话声:“防走失儿童的绝佳方法,至于在哪······让我这个师兄看看啊。” 白唐闭着眼睛,将鬼气散开,可没想到这些浓雾不只是单纯的雾,看似缥缈,却有如屏障,他每散一分,都像是撞上了围墙,被硬生生给拦了回来。 看来有问题的不止是山林里的树,就连这雾也非同一般。 白唐冷嗤了一下,平静的面容稍微认真了几分,身上的淡淡鬼气不再像方才那么轻飘飘,如一阵罡风突然往四周割开。 靠强打强拆,和眼前的雾气硬耗了些许,他身上的鬼气才从浓雾里争取到一些缝隙钻出去给他探回来点情报。 刚才这么冲撞下,江复庭见到他们周身的浓雾稍微淡上了几分,别过头,白唐正好睁眼,从容道:“已经过山的一半了,离那个洞口也就一公里左右。” 两人再次踏步的时候,浓雾再次从四面八方簇拥而来,将刚才稀薄之处自动填充上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半点痕迹都不留。 手指绑了黑线,心里就不免多了分底气。 虽然看不到,却能真切的感觉到边上确确实实有人陪着,白唐只要动一动手指,他要往哪边走,他停下打算做什么,他下一步的意图,自己全能清楚知道。 心有所靠,江复庭因为浓雾引起的警戒也稍微放松下来,他留半分注意力在外面,寻思着问题,排遣这一时半会的无聊:“你今天狩猎为何提前回来了?” “摘草药就够麻烦了,狩猎还要摸爬滚打,费力!我就使了点小手段,让他们狩猎的时候方便点。”白唐满不在乎 的吐槽道。 想到前两天为了摸清这山林的地势和路数,也算劳心劳力,结果被刚刚那一发现,似乎所有苦劳付出都被打回原形,他就郁闷。 不过那山神究竟是什么路数,是长生派的人伪装的,还是请来的?如果是他们自己人伪装的,那一个小小不入流的门派还有这等能力,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江复庭此刻跑偏的疑问跟他差不了多少,他的关注点更多在狩猎到底起什么作用上。 他继续追问道:“狩猎的动物有什么特别的吗?” 白唐猜到他的意图,直接了当的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平时不太好逮捕的野物,只要是个活的就抓,反正一点都不讲究。” 江复庭低头斟酌着他的话,感觉这些人对狩猎的东西随意到有些怠慢的地步,只是这些人似乎浑然不知。 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祭祀这种东西从古至今本就该十分讲究,不说狩猎,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素酒,纸钱,都有其定好的规矩在里面。 狩猎不太像必须的,更像是有意掩饰其他的行为。 他没怎么注意脚边,不过就算注意到也看不太清,受伤的那条腿正好往前抬。 (本章完) ------------ 第六百四十六章:山洞探险 下一秒脚尖骤然传来剧痛,似乎撞上了前方什么东西,那东西像钢筋铁板一样,直接让他的脚发麻。 江复庭抿嘴把差点下意识喊出来的音,给咽了回去,变成了“唔”。 白唐察觉了他的异样,往他这边靠了靠,两人肩贴着肩,才隐约看清他有些僵硬的四肢。 “怎么回事?”白唐注意到他的腿有点不自在,目光直接往那瞟。 江复庭缓了片刻,发麻得感觉才好了点,就是脚指头还有疼,撞上的那一刻,就像钢板直接往他脚上抡,震得他脚后跟差点抽筋。 “没事。”他提脚往前探了探,“前面有东西。” 白唐抬了下手,用黑线直接将东西拽过来,结果东西还挺沉,绕是他都拽得有些慢。 藏在雾里的东西压着草地,被拖来时,“窸窣”的摩擦声尤为响亮。 直到一个黑乎乎的不规则的圆形被拉入他们的视线,那东西是背对着他们的,看着像一个不规则圆的石头。 只是从这分量上来感觉,后面应该还有,没有拉完。 白唐没了耐心懒得磨叽,眉头一挑,他手用力一扯,直接将剩下没露面的部分连根带出。 下面那部分果然是陷在了泥里,拉出来的时候,飞溅的泥沙像雨一样落下,带着说不出的腥臭味。 等飞起的后面部分落下砸在他们脚边时,江复庭脚尖下意识往后点,心口突然狂跳。 是一具已经烧得炭化了的尸骨! 死者生前是什么模样,早已经认不出来,骸骨上被烧得还有些残缺,从头到脚都是黑炭的颜色。 只是死者的左手里还紧攥着一把铁斧头,刚刚拽出来的时候居然没有落下,更奇怪的是,尸骨是连在一起的,而非散架。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江复庭被他手里的斧子所吸引,蹲下来端详了片刻。 斧柄是木头做的同样烧成了炭色,斧头不知道是不是氧化的,同样是黑漆漆的颜色,细看还藏着几分暗红。 尸体的骨头并不是想象中有东西紧密吊着,他同样化出一条丝线扯了扯,确实是连在一起。 看样子这尸骨也有很大的问题。 而且这东西并不像周边的草木给人一种虚妄感,尸体应该是真实的。 白唐往他边上凑了凑,只是俯身瞧了一眼,便没再多看:“看来……晚上出来作祟的,这些东西也在。” 江复庭出于学习的态度,认真又严谨地将这具残骸观察了遍,就连脚趾头的边缘死角都没放过。 最后在只有头骨的天灵盖上依稀看出来点名堂来。 他用浊气将上面沾留的土拂了拂,头骨后脑还残留点了他刚刚不小心踹上的脚印。 认真看会发现,天灵盖的中间有着深浅不一的凹痕,歪歪 扭扭的四个笔画,跟之前见到的长生派图腾一样。 “是长生派的尸傀。”江复庭得到这个答案的同时,抬眼看了下边上的人。 难怪跟块钢板一样,只是不小心踢到一下,就差点没把他脚踹断。 白唐脚尖有意无意地在头骨上捣鼓来捣鼓去,似乎终于蹭够了,才收回脚,“照这个发现,夜间的动静很有可能全都是长生派搞出来的。” “恩。”江复庭拍了下衣服和手。 他站起来时听到边上的人低声嘀咕着:“似梦非梦,有虚有实。” 白唐说完叹了叹:“妙啊!” 反正至少这幻境连他也一同蛊了过去,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又要怎么破解…… 他抬头看向山顶的方向,眼前虽然依旧是一片雾海,但那双明亮的眸子仿佛早已穿透了所有的荆棘和魔障,直指巅峰的神台。 答案大概就在那! 如果运气好的话,撞上那些鬼物是如何横行的,那就更好了。 江复庭对白唐刚刚那话也只是懂个大概,云里雾里,他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 现在还没到指定时间,这些东西只会像个没用的木偶,他思索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风险虽然有,但兴许真的能有什么突破性的发现。 他才转过头,就见白唐隐在雾里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突然冲他勾起唇角。 那道笑容里像灌了夏夜里的星海,忽闪的星星点点穿过了浓厚的屏障让他瞧得一清二楚。 江复庭的直觉告诉他,他俩大概是又想到一块去了。 “现在几点了?”白唐想定了主意,往前的步子变得更加悠然,之前还会掐紧时间,现在周边明明四下无影,反而左顾右盼起来,慢的像是在逛自家花园。 江复庭看了眼手机,“离十点还有半个小时,山洞还有多远?” “就前面了。”白唐往前方指了指。 江复庭有了踢头骨的前车之鉴,怕再踹一脚真能将好好一只脚踹成残废,再走路时就像个半瞎的人,用树枝将前方扫了扫,才放心往前。 他边走边估摸了下昨天山林异动的时间,说道:“如果出了山洞,一直往上,到山顶时应该能正好撞上鬼物活动。” 白唐沉吟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回道:“一会还是观察为主,离十五还有四天,我们时间还充裕。” “恩。”江复庭低低地应着。 手里的树枝刚好戳进了一个凹陷的地方,土质松软,没之前一路走来那么紧实,像是被人翻动过。 白唐跟着停下脚步,也察觉到了些端倪,他用鞋子在前面刨了两下:“就这边方向。这痕迹……下午有人抢先一步来过了。我们先继续走!” 江复庭跟着白唐拐了个小弯,后面的路是 一直前行,脚下踩的土全是松的,看来是一路都被人翻动过。 走了快百来米的时候,前方雾气减淡,虽然没有全然散尽,但侧目至少能看清边上人的身影。 江复庭凝着目光往前探去,尽头方向果然有个看起来特别幽黑的洞口,洞口两侧杂草藤蔓丛生,几乎要将这一丈高的洞口全盖住。 不少藤蔓从洞口的上方挂下来,像一片密密麻麻的珠帘和杂草搅和在一起,边上还有一根粗壮的树枝捣乱似的横插过来,将洞口上方挡了三分之一。 边角地方扎满了蜘蛛网,蛛网从洞口一直结到了草堆,将横向的树枝和藤蔓硬是连在了一起,反正看起来一团乱麻。 这地方就算是白天来看都算是很偏的,江复庭有些佩服白唐究竟是怎么找到这的。 白唐像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拿过他手里的树枝,在洞口附近的土壤里翻了两下:“我昨天采药就注意到这不对劲,今天狩猎使了点手段故意引到这,这块地方原来也有人骨,看样子是被人发现,提前处理掉了。” 江复庭心里一紧,担心他们身份被暗藏在后面的人揭穿:“有人看到你了?” “看到我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些小兔崽子都鬼得很!”白唐想到一个晚上连着两个发现都被人打乱了,情绪也没好到哪去:“估计自身实力强不到哪里去,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他们赶紧毁尸灭迹,以求自保。” 土里没翻出多余的东西,白唐泄愤似的踩了两脚,然后不徐不疾的拨开洞口的藤蔓,用手招呼了下江复庭:“不过嘛,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只要你做了什么,就会留下什么痕迹什么的······” “物质与物质发生接触后,一定会存在物质转移。”江复庭尾随其后,补充道:“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 啧!学霸光环又来了! 白唐故意哧着声,倨傲的扬头,不正眼瞧他。 江复庭个子比白唐高一点,哪怕白唐把悬在空中的东西掀开,经过的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碰上。 他不着痕迹地压了下腰,才走进去。 洞里和洞外就像两个世界,里面一点雾气都没有,岩壁不知道成形了多久,时间的冲刷下,边缘已经被风化的毫无棱角。 里面的空气比外面稍微阴冷潮湿了点,连点灰都飞不起来。 江复庭向深处望了一眼,却发现这个洞深到仿佛不见底,岩壁一直往里延伸,只能看到黑色不透光的一小点黑圈。 黑圈里面是什么没人知道,它像是一个蛰伏在暗处的怪物眼睛,在遥远的尽头凝视着他们,蓄势待发。 看得久了让人心生寒意。 江复庭散了点浊气往前方探了探,这次不像在外头一般寸步都挪不了。 那道气息像一阵大风不断往里飘去,很快就撞上了坚硬的阻拦物。 可这洞明明看起来深不可测,怎么可能那么快见底。 他微微皱眉,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又重新来了一遍,结果依旧是这样。 白唐正在周边的岩壁随意打量,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东西挡住了。”江复庭又试了遍还是这个结果。 白唐浑不在意直接大步朝前,也不管四周会不会残留些什么证据:“这附近估计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藏得那么浅显太容易被人发现,直接走到底看看。” “恩。”江复庭收回自己散开的能量。 山洞里十分空旷,虽然潮湿,可依旧寸草不生,岩壁角落连点苔藓都没有,光秃秃的一大片。 两人的脚步虽然极轻,可回音却如扩音器放大到他们耳边,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没走两三分钟,就见了底。 只是底并非是山洞的尽头,而是被一个十分强横的结界给挡住了。 (本章完) ------------ 第六百四十七章:尸山 这个结界和江复庭学到过的结界不太一样,他修的都是鬼道术法,跟这种正统道法,八竿子打不着边。 不过天下道法万千,殊途同归,只要参破了其中的规律和奥秘,破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足为提。 他伸手往前探了探,掌心触到结界的时候,眼前倏然白光闪起,一道如同幕布的巨大屏障凌空而现。 上面的符文密密麻麻,金光点点,犹如夏夜的萤火,顺着独有的规律上下来回交错运转,看起来夺目不已。 他掌心稍稍运转了点浊气,那灰色气体才从他的皮肤溢出,就像点燃了一般,突然炸开,将他的手弹回。 江复庭愣了下,看了眼有些刺痛的手心。 这就是正统道法的力量。 白唐似乎察觉到了他眼里的那抹异样,以为他心起涟漪,看似玩笑的挤兑:“怎么?被这种花里胡哨,虚有其表的正道吸引的走不动了,后悔跟我走鬼道了没?” 江复庭放下手睨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一个人故意瞎歪曲自己的意思。 人有的时候就是很奇怪,越是患得患失的东西,越是要故意推出去试探,明知他不是这个意思,就更要反其道而行之,像是要借此去证明什么。 好弥补自己的不安。 白唐先前一下子失去的太多,再次拥有时总是谨小慎微的,一点不对,就能让他心里激起千层浪,时刻做好自己的退路。 但江复庭不能完全理解他没头没脑的情绪,只当高人的性格都是这么古怪,所以阴晴不定在他心里也勉强说得过去。 他淡淡回道:“没有。” 白唐仿佛不全信,挑着眉不修边幅地看他。 正常人见到这些华丽又看似耀眼的东西,哪个不会心神向往,他不信这家伙一点都没动摇。 江复庭只好扭过无欲无求的脸,认真地解释:“你都说虚有其表,我怎么会感兴趣。” 这话有理有据,让人毫无漏洞可钻。 白唐算是接受了这个回答,却偏别过头,还一副要继续较劲的模样,他走到结界前对着上面飞舞的符文端详了一阵。 随后同样抬手,掌心停留在屏障的一寸外,黑色的雾气化成千万丝线有序而出,顺着他的心意往指定方向涌入。 他神情泰然,破着结界,慢条斯理地说着:“这种结界你破不了很正常,即便找到规律,但对方修为远在你之上,光凭力量就能将你阻拦下。” 话音刚落,那道幕布一样的白光渐渐衰弱下去,金色光点飞快得尽数熄灭掉。 结界破掉的瞬间一股浓郁得腥臭味铺天盖地的从里面席卷出来。 这味道在刚才拖出尸骨的时候闻到过,和那些翻出的土壤散出的味道也一样,甚至更早 以前。 上头的味道有些熟悉,直冲他们的鼻腔,闻久了像从喉管里一直往下烧到心肺。 白唐将迎面来的那些气味全都驱散掉,味道这种东西看似无形,但用得好了,同样能伤人,如果普通人在这,大概连半分钟都站不过,就能倒地。 他周身凝起黑雾顺带把江复庭也裹了进去,把难闻的味道隔开,继续朝里走:“你还记得刚进村时,阿敏给你的那个药罐子么?” 这个江复庭自然还记着,药罐子里的药泥异香浓郁,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出于警醒,他抗住了诱惑没让白唐给他用上。 他颔首道:“记得,那药确实有问题?” “恩,那药上也有这味道。”白唐说完脚步忽而一顿,低下头看着脚底不小心碰上的东西。 江复庭顺着他视线看去,又是一个和外面一样烧黑的尸骨! 形态模样并不比外头土里拽出来的那具好到哪去,上面同样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恶臭。 他转而想到白唐刚说过的。 药上为何有这味? 他立马回想到自己刚刚一脚踹到的尸骨,当时尸骸埋在土里,若非冒出了点头,被他又正好碰上,否则也不可能发现。 山林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在那个浓雾的覆盖下,掩得严严实实,就连白唐也不好察觉,如果强行破掉所有浓雾,动静搞大了,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 这草能有这味,多半是从埋了这种尸骨的泥地里长出来的。 白唐本身感知力就比他强很多,估计是在药罐里闻见了残留的气味。 “你这两天采药,像这种沾了味的草多不多?”江复庭立马问道,脚下的动作依旧不停。 果然没有两步远,岩壁角落又出现一个横在地上的尸骸。 白唐拧了下眉:“不止是药材,其实这山里绝大部分的花草都是。” 江复庭诧异了一下,侧目看他,“你给我摘的草药哪来的?” 白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当然是跑到边角的峭壁上摘的,土壤没有被完全污染的,也就那些地方。” 轻松的语气落入江复庭的耳里,却无形间多了不少分量。 难怪第一天中午回来的时候,蓬头垢面的,众目睽睽下他使不了手段,只能亲力亲为地爬到那些陡峭的崖壁上去给自己摘下来。 悬崖峭壁多难爬,江复庭不知道。但这个山林天生天长的,历经千万年大自然的洗礼和动荡,地势有多险峻他多少能猜想出一两分。 这样细想,他心里又开始过意不去。 只是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他很快将注意力回归到眼下。 越往里走,出现的尸骨越多。走到深处,仿佛见到了尸海一般,无数的人骨层峦叠嶂,堆成了连绵的山丘。 江复庭定 力再好,都看得心神震荡。 那一具具了无生机的残骸,也曾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究竟是有多少人命葬在这里,数也数不过来。 他只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寒冷,是在这众多人口死去时,生命流逝所感受的寒冷。 亦是死后冰冷的尸体无人问津,一具又一具的生命沦落为数字叠在一起的悲凉之冷。 那股冷意附着了浓浓的死亡之气,裹在了所有的尸体上,再飘荡在空中,有意无意的沁入江复庭的神识。 无意识散发的死气并无任何攻击性,却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的神识。 仅仅不过是呼吸间,那股浓郁的死气立刻侵占了他的大脑,他察觉不对,立马凝神,屏息将脑海里侵占的气息给震散掉。 方才还有些浑浊的眸子,立马明晰起来。 差点又着了道! “这些东西有点厉害,你时刻留点心。”白唐在一旁提醒道。 江复庭凝重了几分,“恩。” 他重新看向尸山,此刻思绪已经再清醒不过了,可复杂的情绪反而比刚才翻腾的更加厉害,迅猛如潮,浓浓地悲从中来! 再往前就走不动了,因为往里通行的道路全被这密密麻麻的尸体全部堆满,看得人头皮发麻,寒意渗骨。 所有的尸体无一例外都被炼成了尸傀,江复庭捏了捏拳,心里从刚才就涌着说不出的悲愤。 他看向脸色同样不太好的白唐,声音有些发涩,“这个山洞,乃至这整个山林,尸骨遍地。” 活像一个乱葬岗。 后面那句太重,他当然说不出口。 白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走过来拍了拍他肩:“村子里的活人是真的,这地方的尸量太大,不是一朝一夕拐卖就能堆出来的。你还记得第一次去的碧头村吗?” 那个被屠的村子! 江复庭瞳孔一缩,立马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这些尸体是碧头村的村民。” “大概率是的。”白唐沉吟道,忽而抹起冷笑,“这些人未寿终就寝,莫名横死,长生派要取的就是生魂,没想到连烂了的尸骨都不放过,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但这么多数量……”江复庭回头多看了一眼,眼眸愈发深暗,蕴着浓浓的寒意。 白唐似有所感的叹道,“大概有更多的碧头村,全都汇在这个地方吧。这里是人口拐卖的中转点,现在看,包括尸体也是。” 只是弄这么多的尸傀和野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江复庭抬头看了眼斑驳的石壁,满墙都是凹凸不平,毫无规则的奇怪线条。 石墙坑坑洼洼,全是时间风化的痕迹,墙上的沟壑有深有浅,层次不齐,重重叠叠又兜兜转转,沟壑间线连着线,细细去看,竟绘出一幅长卷的画来! 他往回走 了两步,发现整片石壁全部都是,仔细回想的话,入口处便有,只是当时没留意,就连往深处尸骨堆积如山的墙面也依稀透了点痕迹。 看样子,这画是从入口处直通到底。 只是上面具体表达的意思,单一眼并不能看透,可正当他要仔细揣摩的时候。 一声凄厉的呼救声,顿时从山林里贯穿进洞内! 那声音听着几分耳熟,惊恐的绝望犹如从深渊里挣扎吼出。 江复庭顿了下,立马辨出这声音是谁,他神情有些紧张,对白唐道:“是宁远!” 两人来到洞里虽然发现了些什么,可是非但没理出解决问题的头绪,反而觉得事情更加复杂,跟散得一团乱的毛线一样,疏不出头尾。 这会又来了个惹事精,白唐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不情不愿地微蹙眉,搭上江复庭的胳膊,轻风一过,转瞬来到了洞口。 一出山洞,外面依旧是雾气朦胧,每每要周转身上的力量时,不出所料的被雾气阻拦住。 强行消耗自身的力量来加速前进根本划不来,这个雾气更像是一个特殊的磁场,能将这山林里所有的能量全都干扰屏蔽掉。 不但他们不方便使用自身力量,就连鬼物的气息他们也察觉不到,两人只能顺着声音的方向一路狂奔。 (本章完) ------------ 第六百四十八章:赶不走 只是这浓雾实在是令人头疼,将四周掩得密不透风,宁远毕竟也是个人不是木偶,有东西追他,他自然也要四处乱逃。 以至于江复庭和白唐追踪的时候,呼救的声音时而在前头,过会又转移到了后头,就像在这山林里打转一样。 直到他们追逐的声音好不容易拉近了不少距离,宁远还在扯着嗓子在呼喊:“来人!快来人!你别过来!别过来!” 他的声音俨然有些中气不足了,毕竟拼尽全力逃了那么久,再清亮的嗓子都能喊到沙哑,体力开始渐渐跟不上,速度和音量都开始后继无力。 但令他捉摸不透的是,这个女鬼追了他老半天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每次他抱着侥幸,想要回头缓口气,那张鲜血淋淋,溃烂的脸又会突然紧贴在他的面前,吓得他当场魂飞魄散,不想跑也得跑。 江复庭也同样发现,随着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宁远的速度明显变慢了,显然是体力已经开始透支,他心里渐渐发沉。 既然隔得不远,也不管这一时片刻的消耗,他浊气强行涌出,硬碰硬得将周身的雾气冲散掉。 眼前立马浮现出隐约的不太清晰的景象,但也足够了,连带宁远减弱的呼喊也亮了一个度,他们能够清晰确认他所在的方位。 “就在那!” 江复庭确定好方向,灰色气体在两人身上形成了一片薄薄的布,一路横冲直撞,朝着宁远的方向激进! 那个女鬼显然也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其他人突然出现。 浓雾隔绝了一切气息,一寸外的东西她根本无法感知到。 等她察觉到端倪时,江复庭已经在不远处清晰的瞧见她的背影,手心气流翻涌,像一颗蓄势待发的子弹突然朝着她加速前进。 就在江复庭已经要抵达她身后,离她还有一根手指头的距离,她才觉得有些不对,立马回头。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心口一跳,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滞,抬手就将积蓄的力量直接朝前方挥去。 女鬼的反应速度很快,几乎是发现不对回头的同时,立马后退右手已抬,硬生生接下了江复庭这一击。 虚脱的感觉顿时从掌心对击的那一瞬,贯穿了她整个灵魂。 她下意识就觉得不妙,本就可怖的面庞,再扭曲起来时,显得有些狰狞。 女鬼借着推力,以击出的掌心为支点,轻轻一跃,便形如鬼魅腾空跃起,作势要逃。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正在狂逃的宁远也意想不到,他惊愕到脚步停顿,下意识回头去看,没想到在这不见天日的荒郊野岭居然会真的有人冒出来救他。 直到看清那突然激进过来的面庞是江复庭时,在胸口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有 了踏实的地方。 这样火候未到的孤魂野鬼还不至于让白唐出手。 江复庭步若闲庭的走过去,走到宁远跟前有意无意地将他护住。 在女鬼逃离之际,毫不犹豫尾随而上,只是这女鬼很奇怪,即便是他也留心到,对方没有任何要攻击的意思。 不然早在他们赶到之前就会对宁远出手了,刚才她那一击,也不过是为了躲命被迫还手,随后立马潜逃,丝毫恋战的意图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复庭,也没有下死手,他手化灰剑,硬生生将前方的浓雾辟出一条狭窄的小道来,寸步不离的追逐而上。 女鬼逃得也很吃力,身形在雾气的阻拦下,根本飘不了太快。 江复庭快追上的时候,忽然觉得女鬼的背影有些眼熟,心里只要起了一丝疑虑,思绪就会情不自禁地自行发散,直到再次贴近的那刻,他总算隐隐察觉到被雾气隔绝开的浅淡鬼气,同样是十分熟悉! 两个熟悉的感觉叠加在一起的一刹那,就像触发了记忆里的某个机关,快速将疑似的对象从他记忆里给拽出来。 女鬼的背影和记忆里的女鬼完美重合在一起,就连给自己自我否定的半点可能性都没有。 江复庭漆黑的眸子顿时一凝,他加紧速度,脚不着地的追到了极致,在赶上女鬼的瞬间,灰剑锋芒大起,凝着浓浓的浊气,贴着女鬼发丝间的距离,从她魂体擦身而过。 直击她眼前的浓雾上,厚如石墙的雾气,蓦然翻起了气浪,像灰烟一般飘袅散开。 女鬼被吓得愣在了原地,那剑只要再偏分毫,魂飞魄散的就是她! 那剑气里散出来的至上威压,让她灵魂下意识的畏怯,半天都回不过神,她转而又觉得这个可怕的威压似乎以往在哪遇见过。 江复庭趁她呆滞的瞬间,已经越到她面前,剑尖拨开她遮住脸颊,乌黑又细如丝线的长发,随后微挑起她的下巴。 女鬼明明是被扬起头,姿态却有着说不出的倨傲,她用那双溢满鲜血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待两人各自看清对方时,皆是一愣。 江复庭心中一荡,灰剑没有控稳,手指微不可查的颤了颤,连带剑尖都极轻地抖了下,差点削入对方的魂体。 女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是那双暗红的眼眶死死盯着他,嘴角勾起意味深明的笑。 江复庭知道这女鬼肯定也是认出了自己,只是没想到她那么快就会找到这个地方。 此刻宁远还在这,如果以这副模样道出她就是余幼仪的身份,知道了妹妹唯一记挂的人,同样沦落到这副惨样,不知道他又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来! 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 他有意想要袒护,驱她 离开,只是眼神再怎么暗示,余幼仪仿佛跟他硬杠上了,就是不走。 再多耽误个几秒估计白唐和宁远都会察觉到异样。 软的赶不走,那就来硬的! 江复庭重新提剑,剑锋汹涌着浓浓的寒意和眸色里的阴冷几乎要合二为一,再次往余幼仪的头上砍去。 余幼仪却似笃定了他不会对自己出手,身形纹丝不动,稳如泰山,抬头的时候眼白一片赤红,无惧无畏地看着他。 殷红的双目映进了江复庭乌墨一般的眼里,仿佛燃烧了熊熊火焰。 他手里的灰剑带着浓郁的毁灭之意,在即将落在余幼仪身上的那刻,终于顿住,停在离她头顶一寸的上方。 江复庭抿着薄唇,眼里的怒意早就化成了无数的利剑,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执拗的女鬼千刀万剐了。 他连连两次出手,都被自己自行掐断,招式虽然都在电光火石间,白唐却早就察觉到端倪。 这会看两边都静止不动,他直接走过来打破一人一鬼之间的僵持:“什么情况?看样子还是老熟人了?” 江复庭知道这事情避无可避,压下心里愤愤的情绪,收起灰剑,目光不经意扫过跟在白唐后面走来的宁远,淡淡道:“她是余幼仪。” 说完,视线收回的那一瞬,他看到那尾随其后的身影很明显的顿了下。 他果然还是清清楚楚得听到了。 宁远神色复杂的站在白唐后面,后面稀薄的雾气再次重新凝聚起来,压得他此刻胸膛有些透不过气。 他抬头再看向站在江复庭后边的女鬼,一时不知道做何表情,像个傻子呆愣在那里。 他的表情有点乱,脑子乱,心也乱。从头到脚,身体到灵魂都像一块被丢进了搅拌机里,混乱到连自己的手脚都分不清楚。 宁远一抬脚,都觉得自己像在飘,浑浑噩噩地似乎怎么都无法将眼前这个满面鲜血的女人,和妹妹让他去寻找道谢的女人结合在一起。 这个女鬼刚才还凶神恶煞地追逐他,仿佛不死不休一样,将自己逼入绝境,怎么会是她? 宁远身上的反射弧长得像绕着地球跑了一圈,他才恍惚得接受了这个女鬼就是余幼仪,忽而又意识到余幼仪也死了。 所以她妹妹投胎前心心念念唯一托付给他的念想——去请余姐姐吃顿饭,去好好感谢余姐姐,也完不成了。 这一切都和妹妹魂散的那一刻格外相像,仿佛一同化为了泡影。 他望着这个遍身是血的女鬼,之前打好的许多草稿,一句也说不出来。 也就白唐反应迅速,心无起伏,像以往捉鬼一样,对余幼仪质问道:“你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余幼仪似乎早就私底下摸过宁远的信息,她神色隐晦地看了眼宁远,“ 找到剩下害死我们的人。” 她说的不是‘我’,是‘我们’。 宁远在和宁秋雨有关的事情总是特别敏感,不自在的视线和她通红的眼眶对上。 余幼仪脸上虽然血迹斑斑,几乎看不出一块完好的皮肤,可她全身上下也就头部是完整的,身体坑坑洼洼,四肢不协调的拼凑起来,就像一个破碎不堪的洋娃娃一般。 两人的眼神对视被白唐敏感的捕捉到,他细细一想就知道余幼仪不是单纯‘偶遇’宁远这么简单,似笑非笑地问道:“那害死你们的人找到了吗?” 余幼仪虽然没见过白唐,但对方云淡风轻的笑却让她不禁心生畏惧,目光有些闪躲,“现在······还不确定。” “我不知道你来这个村子有多久了。”他说着望了望山顶的方向,时刻留心着上面的动静:“但是这地方,晚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我想,就算是你也招架不住,这时间也快到了,你也该走了。” 江复庭听到这话内心微喜,白唐八面玲珑,一眼就将事情利弊看的清清楚楚,余幼仪在此刻久待对他们而言只是有害无益。 但宁远显然不愿意就这么快速放过,他这么机缘巧合地撞上余幼仪,他妹妹被拐卖后的那些细节,还有她自己本身嫌疑的对象又查到哪了? 这些东西像蚂蚁一样一直挠着他的心口,让他无时无刻的惦记着。 他连忙道:“等一等。” (本章完) ------------ 第六百四十九章:把她留下 江复庭和白唐同时回头看他。 宁远尴尬了一瞬,觉得自己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大概一点分量都算不上,而且那些措辞根本来不及整理好,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他磕磕绊绊地说道: “能不能让她跟我们一块回去,她······我妹妹最后的心愿就是想要我们一家好好感谢她,我好不容易碰见了她,如果就这么错过了,下次不知道还能不能见上。” 宁远语无伦次地说着:“而且我觉得我妹妹还有很多事情,都没跟我提到过,她怎么过的日子,又是怎么逃的,她全都一句带过,她从来没跟我说过她那些日子有多惊险万分,我就想知道,她以前活着的时候,真实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一字一句仿佛都要被自己吞进去,目光里似乎藏着一把钩子,恨不得能将他自己拉回到宁秋雨死亡前的那几天。 他话诚挚至此,江复庭和白唐都不好强行拒绝。 余幼仪生前确实对宁秋雨关爱有加,照顾到无微不至甚至愿意以自己的性命相保,可现在她出现在这里的动机显然并不单纯。 她显然知道自己追逐的这个人就是宁远,但还是故意将他碾蹿地漫山遍野,又迟迟不动手,就是故意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可是引起他们的注意又是什么目的呢? 就像她说的她跟宁远几乎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两个人都是为了报仇。 可宁远手无缚鸡之力何必要招惹上他,要报仇发现目标,自己私下动手便是了。 还是说同样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行为受限,动手不方便,必须拉个合伙人进来。 但这些想法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终究也不过是猜测而已。 江复庭似有意无意地提醒,追问余幼仪:“你刚刚为什么要追他?” 宁远还沉浸在刚刚那股巨大的漩涡里,将他搅得神志不清,这下因他这一个问题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稍微清醒了几分。 是啊,明知道他是宁秋雨的哥哥,为什么不直接露面说清楚,何必这样遮遮掩掩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方才浑浊无神的眸子,凝聚了几分光亮,他带着疑虑看向余幼仪。 余幼仪早有应对,自然得垂头,咬了咬唇,似乎是戳到了她的难处,眼里淌出一丝自卑的情绪:“我没想过跟他说话,也没想让他知道我是谁。我就看到他入了深夜,一个人在山林里瞎逛,担心他出危险,所以故意吓他,想要将他吓回去。” 她语气越来越软,还多了半分委屈,好像真的被冤枉了一样:“结果没想到,这雾那么厉害,他找不着路,我也弄不清方向了。” 她三言两语将自己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祸端还引回到了宁远 自己身上。 江复庭没计较这些细节,而是转头看向宁远,面沉似水:“晚上不能进山,你不知道吗?” 宁远脸上抹过一丝慌张,直接证实了他进山是擅自做主的,江复庭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本来还以为,进山是因为被余幼仪蛊惑的,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大! 土生土长的老村民都没他这胆子,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孤身一人闯进来! 这次还算他运气好,碰到的是余幼仪,离他们的洞口也不算太远。 如果追他的真的是山林里那些尸傀和野鬼呢?如果他们之间刚巧离得远了些呢? 只怕他今天晚上喊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他。 等明天早上见到的就是他冰冷的尸体了! 宁远自知理亏地闪躲了下目光,身体几乎要被那道寒冷的目光冻地凝固起来,干涩地说道:“对不起。” 随后探了下江复庭发黑的面色,他心有畏意,可是在碰上了余幼仪后却愈发觉得晚上没有出来错。 这种念头一起,就像藤蔓,以他的执念为生,在他的体内疯狂生长。 江复庭听着这不情愿地道歉,丝毫不领情:“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这条命。” 他说完就将目标转回到了余幼仪身上,思索要不要将她放虎归山,若是放她回去,难保下次她会不会故意将宁远再勾出来,可如果同意带回来的话······ 他看了下边上的白唐,用眼神传递了下:总该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江复庭既然向他求救了,那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帮一下,白唐徐徐道:“你想让她跟你一块回去,却没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一道?” 他这话问到了点,宁远被余幼仪追逐了一路,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觉得余幼仪百分百盯上了他,所以压根没想过对方的具体想法是什么。 他目光小心的看了余幼仪一眼。 白唐继续说道:“如果不愿意来,那就别来随便打搅我们,影响我们办事,但如果来了,你得听我们安排,人身自由是没有的,除非等这事情过后。” 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剪得歪歪扭扭的黄色小纸人,掌心一摊,也不给余幼仪多加思考的机会:“你要是想通了,就自己钻进来,三秒时间,我们就走。” 余幼仪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白唐才刚数到2,就如一阵清风钻了进去。 宁远看了看那个黄色小纸人,目光里皆是好奇,探问道,“她进了这里面还能出来吗?” 白唐似乎猜到他内心所想,对他扬起十分和蔼的笑。 四周雾气渐凉,不知何时起不需要他们驱散,景物开始自行显出轮廓。 山林开始悄无声息地拂起微风,从一开始的轻浅 ,到现在他们都能清晰感觉到。 白唐貌似精力不足地打了哈欠,拍了下江复庭的肩膀,答非所问的叹道:“时间到了,该回村了。” 这会有宁远在边上,他们也不便再往上查探,上面风险太大,万一一不留神,出了什么意外,无暇顾及就麻烦了。 宁远似乎还想锲而不舍地再追问,他刚一张嘴,还没来得及吱声,就被江复庭一句话堵了回去:“你只要安分点,她就有机会出来。” 但安分是不可能安分的,宁远如果真的安分得住,就不会起那么多无缘无故的事端了。 他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村子里,也不可能接二连三的将人民警察围堵得无可奈何。 在某些方面他的执着简直让人深感佩服。 他们三人晚上回村以后,便各自睡下,外面再次像前一晚那般风声大作,飓风席卷了整个山林,鬼哭狼嚎再次盖过了整个山林,将本该寂静的夜晚吵闹的喧嚣不已,根本无法入睡。 江复庭和白唐虽然没有出门,但通过比前一晚还要嘈杂的动静来看,外面鬼物横行的数量变多了。 估计每临近十五一天,数量就会多上一分,一直到十五的时候,山林的鬼物应该会全部被放出来。 江复庭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但是按照白唐采药发现的数量来看,基本这片山林全都布满尸傀,更何况除了尸傀,还有长生派手里控制的野鬼。 到时候这些东西会不会彻底失控,闯入屋子里? 江复庭不禁挤了下眉头,显然在斟酌干扰十五祭祀这件事到底会不会太冲动了。 就在思绪散发的时候,他脸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又粗糙的触感。 他别过头,正是封着余幼仪的黄色小纸人。 他接过纸没明白,白唐突然将这个纸人给他是何意,“给我做什么?” 白唐对他笑得一脸慈祥,“我明天得再跟他们出去一趟,把这地方重新探一下,我不方便拿,交给你保管。” 江复庭知道那笑容没那么简单,哪里还有他不方便拿的东西,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认真道:“放我身上更容易丢。” 白唐面上更加轻巧了,他直接翻过身来,有意无意地引导着:“那就丢了吧。” 江复庭挑了下眉,更加不明他的用意。既然一开始就无所谓,干嘛绕那么一大圈,弄得这么大费周章。 白唐又往他凑了凑,完全没注意到两人距离多近,手臂几乎紧挨在一起,修长的睫毛在江复庭眼里清楚到可以一根一根数出来。 他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就不好奇,余幼仪到底想干嘛吗?” 江复庭来了兴致,全神贯注听他讲。 白唐继续道:“宁远这个人,有的地方跟你很像,自尊心强,明 知不可为而为之,越是不让他干的,他非要削尖脑袋往前凑。” 他看江复庭面色僵硬了一瞬,立马飞快说:“现在情况模糊不清,但你又处处将他可走的路封死,他肯定坐不住,自己挖也要挖出一条路,只要最后的价值高,不管风险多大,那他肯定就挖哪条。” 这条路无疑就是——余幼仪。 但确实,风险与收益向来都是并存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就这么故意放任他来偷纸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和余幼仪接触······ 江复庭明显还有所顾虑:“倘若事态超出掌控怎么办?” 宁远本身就是个不可控的炸弹,光是这样压着都压不住。 “那就让他炸掉好了。”白唐慢条斯理地说道:“余幼仪不是没脑子的,宁远就那点料,就算炸了又能炸出个什么名堂来?” 他顿了顿,语气随散,再天大的风波都能化在他的浅笑里,“说不定还没等他这个炸弹炸开,余幼仪就把他给捂回去了。” 在意什么,就受什么钳制,他们按不住宁远,就借手让按得住他的人来。 江复庭指腹轻轻摩挲着略有些粗糙的黄纸,应道:“好。” 第二天宁远果然不负他们所望,开始围着江复庭打转,他这样的人若是让他东西得到的太过轻易了,反而会起疑心。 (本章完) ------------ 第六百五十章:二次交接 江复庭还不得不尽心尽力陪他演到尽兴了,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总算是‘一不留神’让他把纸人顺走了。 上午十点村子里的人普遍偏少,男人该出去的出去,女人基本约到一块去洗衣服,十一点再回来烧饭。 江复庭掐好时机,提前将那写了代号的黄纸折叠成还没半个指甲盖的大小,外面又包了一层脏兮兮的旧纸,在后院的泥堆里搓汤圆似的滚了两圈。 裹到面面俱到,连夹缝都不放过。 弄完这些他又凭空颠了两下,直到没那么容易掉灰了,才自我嫌弃的踹在裤兜里。 顺带在泥地上随手捞了一把其他小石子一块装进兜里,捎上了自己的树枝,一瘸一拐地往周祁关押的那房子走去。 不见异动他就走得快些,若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把玩着手里的弹弓,装模作样的打两下,再摇摇摆摆仿似不在意的朝着目标方向前进。 路程走了一半,基本都和他预想中的差不多,就在他正想加紧脚步,没想到从远处突然像炮弹似的飞奔来一个人影! 小小的身影从远处树丛里飞出来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狂风。 江复庭手伸进口袋,在兜里的那堆石子里捣鼓了几秒,随手又拿了一块出来,面色自然的架上皮筋,将弓一下拉到底,对准已经快跑到跟前的人。 李遇在他拉起弹弓的时候,没两步就已经停到跟前,见江复庭半眯着眼睛紧紧瞄准他,小脸惨白了一瞬。 想起上次自己也这样瞄过他,一时尴尬的用嬉皮笑脸来掩饰:“哑巴,你怎么在这?” 江复庭本来就是故意逗逗他,见好就收的瞄准别的方向,随意一打。 石子“噌!”一下从手里窜出,风雨无阻不知道朝哪个方向飞出去,没听到撞上东西的声音,连落地声都没听到。 估计是落在哪个角落或者夹缝里。 他用下巴朝着刚刚石子飞出的方向微微一扬,示意自己在瞎玩。 李遇正巧观摩到他这稀巴烂的技术,都不屑于顺着他的视线去看掉哪了,嫌弃道:“你这准头也太差了吧!亏我刚刚还吓了一跳,以为你能打到我。” 江复庭认真点头,表示这么近距离打准人还是可以的。 李遇显然是不全信了,刚刚拉皮筋的姿势完全不对,贴在胸上,眼睛又是看着他的,他拿什么瞄,拿胸瞄? 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走过来老气横秋地提点道,“你这打的方式就不对,弹弓不是这样打的!” 江复庭见他要来拿弹弓,手一躲,李遇的爪子扑了个空,僵在那里。 两人对峙了一下,江复庭满不在乎的拉了下皮筋,表示自己不想还给他。 李遇见他那爱不释手的痴样,看似无可奈何地显摆:“你 们这些城里来的,一天到晚都忙着死读书,在玩上面还不如我们的脑子,我要不教你,你什么年代才能打到?” 他说话时那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可真是舍我其谁。 江复庭只好半推半就的把弹弓递给他。 这个岁数的小孩确实是爱逞能的时候,喜欢把自己的能力拔高了说,英雄主义强,总喜欢处处拔得头筹,做那个中心点。 最好走到哪,都是八面风光的。 抓着展现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因此教起江复庭来,还真的算是尽心尽力,李遇甚至有模有样的学着村子里那些教育外人时,那副说话的嘴脸。 江复庭只好配合着满足他这一时的虚荣感。 轮到他寻找目标物时,他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靠拢,偶尔会故意打中两个准的,满足李遇教人的成就感。 两个人一路玩闹,不知不觉又再次来到了关押周祁的那户人家。 李遇对昨天上午的事情印象还很深刻,看到周边熟悉的景物时,他立马反应过来脱口道:“诶?我们居然又走到这里了?” 江复庭早就料到他会有所反应,四周打量一圈迟疑半晌,才慢慢点头,像是才反应过来。 李遇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馊主意,视线先江复庭一步看向了周祁被关押着的那个柴房。 小孩的好奇心立马被勾了起来,他手痒的推了推江复庭胳膊:“你昨天瞧见的那个人怎么样?胖的瘦的?壮不壮?人灵活不?” 江复庭早就等着他问这句话,他什么反应都没给,一脸为难的回想。 被关在柴房里的人灵不灵活李遇不知道,至少这个哑巴这会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他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眼巴巴的望着柴房的方向。 江复庭看出了那双圆溜溜大眼里的渴望,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石头,想都没想就朝那个屋子打过去。 他准头故意往墙边打偏,正好擦墙而过,飞向了边上的草堆。 李遇差点没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吓飞掉,忍不住喝道:“你疯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这?!” 江复庭没有吭声,下巴往石头飞出的方向一挑,示意让他去捡。 这个小孩每次见到他就粘得很,甩都甩不掉。 李遇这种七八岁的孩子,正好是人生中第一个叛逆期,自我感很强,而且他本来就心智成熟的早,那些天天跟在他后头跑的小孩,他自己都瞧不上眼,嫌他们又笨又不懂事,丝毫不屑于跟他们玩。 也就江复庭这种,思维确实比小孩成熟,可人似乎笨笨的,刚好挺对他胃口。逮着人就一路紧跟,可没想到这哑巴居然让他去捡石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李遇对他翻了个白眼:“要捡你去 捡!” 江复庭被迫陪他玩了那么久,还演了一路戏,自然要收点利息,提前给自己准备一个扛意外的锅。 于是拿出手机,难得好言道:“你不是想见那人?你假装捡石头,光明正大去看,就算被人发现也没理由骂你。” 李遇忽然一顿,像被念经和尚点化了似的恍然大悟:“对啊!我昨天怎么没想到这主意!” 江复庭没有多表示,免得这小孩太过聪明,学会举一反三,反应过来自己另有目的。 他提起树枝往平房指了指,催促小孩赶紧去,顺便警惕的往两边张望了下。 李遇见到他神色紧张,也知道不好耽搁,一股血气方刚上来,便不再多想,直接往小平房里飞奔。 江复庭嘴角忽而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他伸进口袋,从剩下的石子里灵巧地摸索了一圈,拿了两个大小相似的出来。 仔细对比的话,还是能觑出一些端倪来,有一块石头没什么斑驳的沟壑,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两个石子一同上了皮筋,一个规规矩矩的放在皮筋的最中间,轻一点的卡在指缝里,无名指勾住皮筋的边上像拓宽了跑道一样,两个石子一块上了膛。 接着,他眸子微眯,拿着弹弓的那只手不自觉得沉下肩膀,皮筋拉到极致紧贴在了下颚边上。 他是不可能真让李遇见着人的。 毕竟周祁都没怎么在村子里露过脸,他也是唯一一个真的有警察身份的人。 找人的事情,让周祁这种行家来干,可以事半功倍,他们之间也能交换信息,还能促进警方的办案效率,一举三得。 即便是个小孩,他也不能拿他们所有人的风险做赌注,万分之一的危险性,都要扼制在萌芽状态。 江复庭右手突然一松。 两颗石子像炮弹似的一跃飞出,轻得那个竟然不偏不倚的从柴房窗口的栅栏里直接一穿而过! 而另一个则直接飞奔向草丛,重重砸到了李遇的胳膊上。 李遇的手臂立马传来一阵剧痛,整个胳膊都要被人卸下来一样。 他立马转头,看向不远的罪魁祸首,眼里几乎要瞪出火来。 江复庭愣了两秒才装作回过神,面色微窘地双手负背,藏起手里的弹弓。 李遇气得当即跳起来,脾气一上来,哪还记得会不会被人发现的事情,忍不住骂道:“卧槽!你能不能行啊!打不准,力气还那么大干嘛!还好砸的是我手,要是砸着我脑袋,你看我爸怎么收拾你!” 他这么嚎了一嗓子,一直蹲在柴房里的周祁也明白了什么。 周祁此刻保持着和昨天差不多的姿势,他缩在角落的柴堆里,双手抱膝,脑袋搭在双臂上,一副无辜又惶恐不安的模样。 他一直记着昨天 江复庭说的话,从早上就开始等,一直等到现在。 正思索着怎么和把他弄进来的女人周旋的时候,他后脑上方突然察觉到一阵异样的空气波动! 等他下一秒全身戒备,“嗒!”前面的墙壁传来清脆又响亮的撞击声。 接着外面又传来小孩子暴跳如雷地叫骂。 他怕惊动外面的人,本来想压着步子走过去捡,可转念又对昨天防贼似的老妇女心有顾虑。 毕竟昨天他和江复庭说话声并不算响亮,女人的耳朵都跟安了监听器一样,这会这小屁孩嚷得那么响,附近但凡没聋的都能听到。 更何况是那个女的。 周祁正这么料想完,看了眼自己背后一捆捆干枯的树枝,随手抽了一根出来。 他正准备用干柴去挑动滚在墙边的石头时,门口果不其然响起了重锁哐当哐当的声音。 没几秒钟,这个本就摇曳破败的门被用力推开,震得门框落了一层厚灰。 “怎么回事!一天天的!进了这地方就不知道安分点是吧?”妇女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仿佛要将他活吞了一样。 周祁捏紧手里的柴,畏畏缩缩的看着她,手里的干柴非常缓慢的拂了一下地面,一副被吓傻的模样。 女人见他这一声不吭,气就不打一处来!怒气像砸在了棉花上,一点反弹都没有。 她反而变本加厉的走过来,抢过他手里的干柴往他身上抡。 (本章完) ------------ 第六百五十一章:真实的幻觉 周祁见势双手慌乱地抱头,只是无处可躲只能缩了下身子,依旧结结实实挨了一棒。 本就害怕的身子,颤得更加厉害。他一言不发地捂实脑袋,翘起一根手指头,指了指窗外。 江复庭既然会选择用石头打进来,就说明他人肯定站在离这个房子还有点距离的地方,以他的性子,传完消息听到这边的动静,应该已经躲起来了。 果然,等妇女大步流星地走到窗边时,李遇早已从前边的草堆里一跃而起,逃命似的往江复庭那边飞奔,只给妇女留下个不清不楚的背影。 他也不是个傻的,心直口快地骂完那一嗓,察觉不对,当机立断就开跑。 江复庭等他骂完连跛带跳,将自己身体藏在附近比较粗壮的树后,等着李遇来。 李遇小腿跑得虽然像螺桨,脚底生风,但妇女紧贴着窗户,光看背影也能猜到是小孩。 整个村子里的娃,除了村长家他儿子,还有谁能那么胆大包天! 她气急败坏地抓着窗户上的铁栅栏,大骂道:“你别以为你是李良他儿子,就天天上我家来捣乱!你要是下次还敢来,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管你村长不村长的面子!” 李遇跑得马不停蹄,身后叫骂得声音越来越远,等那鸭嗓叫完后,他还不忘回头,对着柴房那方向做个鬼脸。 这会已经隔着一段的距离,那妇女还偏像看见了似的,骂得口若悬河,越发起劲。 李遇对这些口吐芬芳沾亲带故的脏话充耳不闻,他天天听夜夜听,耳朵都听起茧了,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好不容易找着了江复庭躲着的地方,一溜烟钻进去,彻底消失在那妇女眼里,留着她一个人对天对地对空气撒完剩下的气。 李遇压着脑袋拽着江复庭往别的方向跑了再说,生怕再被那个女人看到一样。 江复庭只好配合地压着身子,跟着他一块在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小路里潜逃。 李遇这会儿一直在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什么,他也没怎么去仔细听,只是敷衍地点头摇头。 思绪全都被心里那股奇怪又说不清的疑惑占满,一开始他还没怎么注意,这会细想发现李遇对这个妇女的态度似乎和村子里的其他人不太一样。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连村长都不放眼里的霸王,却对这个妇女有着下意识的忌惮。 这种害怕趋近于本能,下意识的就从他身上的言行举止体现出来。 反过来从妇女对李遇的态度来看,也丝毫不畏忌他是村子儿子的身份。换成其他普通的村民又有哪个敢这样,估计连躲都来不及,哪怕真不小心招上他,也得像送神一样的送走。 他低头沉吟的这片刻,磕磕绊绊总算从扎脚的草堆里 走出来。见边上有一块比较大的石头,直接过去随意擦了擦,也不管干不干净就坐下。 李遇回头的时候,江复庭直接眯起了眼睛,手指一松,树枝从掌心里滑落到地上。 落到李遇眼里就是感觉身体被掏空的疲惫。 只是这里的日头晒的很,边上遮光的树荫很少,一抬头火辣辣的阳光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晒的人皮肤生疼。 李遇眯了下被太阳刺痛的眼睛,用手在额前挡了挡,不情不愿的上前几步,用脚踢了下江复庭的鞋间。 他没好气道:“你要坐也别坐这,这里晒得很,往前走两步再休息。” 江复庭直接装起了聋子,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动。 他闭着眼睛,反而偏起头,面向空中那轮白日。热辣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被削去了所有的热度,只剩下纯净又唯美的白华笼在他身上,有种别具一格的美。 看得久了,连带周边的花草树木都沉淀下来,李遇甚至觉得刚刚涌起的浮躁,炎热都在这平和的画面里被化解掉了,反而有着说不出的凉爽之意。 江复庭闭眼本就是无心之举,原本是想着坐下来,把这小孩逗得不耐烦了,让他自行离开。 可没想到反而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突然入定了。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土壤里发出窸窣却又极其轻微的异动,伫立在山巅的破旧旗帜忽然无风自动,不断拍响,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在痛苦的挣扎。 一道微弱的白华突然从旗帜中冲天而起,被风一吹无声无息地散开,星星点点落在了山林间,随后重归平静,仿若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紧接着,江复庭胸口沉睡着的东西忽然轻轻一颤,像是某种说不上来的共鸣,突然被什么牵引了,只是这次没有上一次那么狂躁。 一股说不出的轻柔的力量从胸口涌出,洗涤着他的四肢百骸,连神识都不放过。 冰冷又舒适,如山涧深处的涓涓而出的清泉一般。 淌过身体的时候,似是踩在云端之上,四周皆是缥缈,头不着天,脚不沾地。 流过神识时,只觉万籁俱寂,四下无声,空气流动都消失了,就连风都成了虚无。 浑身从里到外,都如同处于虚无之地,让人真假难辨。 但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无心无根的空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燥热。 可是照在他眼皮上的阳光却消失了。 下一秒一股夜间闻到过的腥臭之气,劈头盖脸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像个麻袋一般将他蒙在了里面,不给他一丝透气的地方。 以至于他此刻满脑子都被这股恶臭给占满,甚至忘了正常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江复庭立马定了下心神,他 还来不及回味到底发生了什么,耳边又传来了噼里啪啦类似爆竹的声音,刚才的燥热也越发明显。 四周到处都是树木枯枝烧着的炸裂声,他仿佛自己都深处铜炉里,五脏六腑乃至灵魂都是灼烧着的疼,每一秒钟都被拉得很长,让他切身体会着身体被点燃的痛苦。 仿佛下一刻,灵魂就会被烧到形神俱散。 然而这一切不过刚开始,他此刻就算想睁眼都睁不开,偌大的山林如同成了人间炼狱,巍峨的山峦顷刻间化为火海,连绵火焰犹如一条吞噬山河的红色巨龙在山头压过,所及之处,皆是焦土,寸草不生。 江复庭已经分不清涌入鼻腔的是什么味,黄土烧焦的味道,尸体腐烂的臭味,还有那些化为浓浓黑烟的枝叶,全都汇聚在一起,将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遮得乌烟瘴气。 他被这浓烟呛得猛咳了好几声,身体似乎还在跟着这片山林燃烧,但烧得太久开始脱力,连咳嗽都显得有些后继无力,多了几分垂垂老矣的感觉。 胸口逐渐沉闷,如同被人注了厚厚一层水泥,堵得密不透风,到后面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江复庭心底一沉,觉得愈发不妙。 他强行运转体内的浊气,用力往那郁结的地方猛地一撞。 体内似乎传来碎裂的声音,胸口一阵钻心的剧痛,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从喉咙里呛出来。 他陡然睁开双眼,满身戒备还未完全从刚才的状态里抽身而出,瞳孔幽然射出两道犀利的寒芒。 白皙的脸庞毫无血色,垂在腿上的双手还在心有余悸的轻颤,舌尖上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只是刚才漫山遍野几乎要将天都要一块烧掉的熊熊烈火,仿佛是他的幻觉一般,消失殆尽。 李遇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他虽然成天嘴上喊打喊骂的,但终究是个小孩,哪里真见过血,吓得差点没跪在地上。 他哆嗦地上前两步,小心问道:“你刚刚没事吧?我怎么叫你,你都不理我。你不会······你不会。” 他说着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观察着江复庭脸色,分外吃力地把话说完:“有什么绝症吧。” 江复庭费尽力气,成功对他翻了个白眼。 随后只感觉身体彻底虚脱,刚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将他的精神力消耗得一干二净,这会疲惫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非常缓慢的摇了下头。 “那······那你还回得去吗?”李遇不自觉地放低声音,他感觉他这辈子对他爸都没这么低声细语过。 江复庭还是和刚刚那样摇了一下头,慢慢合上沉重的眼皮。 “你!那你别睡啊,我去阿敏阿姨那叫人带你回去!”李遇见他眼睛又要闭上,以为他要死了 ,吓得连忙大叫。 慌乱之下没了分寸,差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原地轱辘了两圈才跑对了方向,连嚎带叫的飞奔回去。 他这嗓门嚎的差点要赶上哭丧了,江复庭就算想睡,也被他喊得睡不着,可是身体又累的不行,只能吊着一口气,在大太阳底下浑浑噩噩地坐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冷意。 身体被舒适的温度包裹的一刹那,紧绷着的心绪全都怠倦了下来,他张了张干涩的嘴唇,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清晰的字就睡了过去。 江复庭这一觉直接睡过了晚饭,再睁眼的时候,太阳早已经落山,房间打开了吊灯,但看起来还是昏沉沉的。 他活动了下手指,发现自己的手被另一个冰凉的东西压着。 江复庭侧过头,白唐正好被他惊动一同转过头来看他:“你检查下,还有没有哪不舒服的?” 他顺从地闭眼,浊气在体内转了好几圈才睁眼说道:“没有。” “那就好。”白唐像是卸下了重负一般,口气下意识的一松。 江复庭察觉出他的异样,再次偏头看。 他心口一跳,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问道:“你今天上午是怎么回事?” 昨天狩猎的事情轻松解决,他上午原本按照惯例跟着采药队伍走,可没想到灵魂突然传来一阵共鸣的激荡,接着就生生烧起来。 是双生印传递过来的动静! (本章完) ------------ 第六百五十二章:他察觉了? 他顿时惊得汗毛都要竖起来,立马反应过来肯定是江复庭出事了! 可好好地怎么会毫无预兆的就有这么剧烈的动静,就算真不走运撞上什么人,他不可能连一点端倪都感觉不到。 那会白唐几乎是认定江复庭一定是不小心涉足了不该去的地方,才会招来灭绝性的灾难。 他也不管那些村民在背后的骂咧和指点,直接原地撂挑子,疯了般的往江复庭这边赶。 赶到时,江复庭已经精疲力尽在兀自强撑,一副时刻要睡着的模样。 白唐刚将人环住,这人似乎在自己怀里想说什么,但架不住实在太累,什么都来不及说就睡死过去。 他刚刚跑过来的时候一度以为,真的出事了,灵魂灼烧的感觉如此强烈,差点将他最后一丝理智都要烧掉。 可最终在大局面前绷住了。 他没有慌不择路,心跟灵魂却硬生生煎熬了一路,所幸那种异样在半途就褪去了。 这一烧,烧得两个人都心惊肉跳的。 白唐的脸色并没有自己好到哪去,江复庭察觉到这一点,思来想去也猜不到他是连带受伤的,只当他是单纯关心自己。 江复庭先是开口强调了一遍,“没什么大事。” 这话要是白唐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就掀过了,但在知道的情况下听到这话,觉得又气又讽刺,却还得硬忍着假装自己真的不知道,差点没把自己憋出内伤来。 江复庭看他面色如常,才继续道:“我阴差阳错下,不小心看到了些东西。” 白唐很快将体内翻涌的怒气平息下来,和面上无异,竖起耳根听他讲。 江复庭连自己都没太弄清楚上午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只能整理个大概:“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场大火,连着所有的山脉全部烧尽,没有生灵,只有焦土。还有到处的尸臭味。” 白唐立马问道:“看清楚怎么烧起来的吗?为什么会烧到魂魄?” 江复庭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会烧到魂魄?” 白唐自觉过于心急,不小心说漏嘴,他身形一僵又立马放缓,抓起借口是信手拈来:“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察觉到魂魄上的波动有点不对劲。” 江复庭问的时候本没多想,只是下意识察觉哪里不对就顺嘴问了出来:“哦。对了,你那会不是在山里,怎么那么快赶到了?” 问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唐差点在床头边上坐不住,脸上的笑都要裂了,一颗心在胸口狂跳,满心思都是,他察觉出哪不对劲了? 空气里静默了半晌,江复庭饶是再迟钝,也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侧目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白唐眼神有些发虚的往别处飘了飘,心里忐忑的深怕 被人揪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回道:“我在想你看到的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看到的?我带你回来的时候,那片地方没有稀奇古怪的阵法,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江复庭思索了下,将上午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自己脑海里回闪过,非常确定的指了指自己胸口。 白唐脸色倏然一变,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一下子被抛在脑后。他面上依旧无波,眼里却透着一丝冷冽的苍劲。 他还记着在鬼域里,神器碎片突现,差点没弄得天崩地裂。 这地方又引起碎片异样,难道也有什么东西藏着? 他凝重的皱了下眉,不再多想毫无根据的猜测。 等这段时间把这些事情了结掉,得想办法把他胸口的东西弄出来。 江复庭倒没他那么心急,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他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要跨过横在床沿的白唐。 白唐还没完全从自己的思绪里醒来,有些嫌烦的问道:“你下来干嘛?” “喝水,吃饭。”江复庭回头盯着他,一字一顿严肃地说。 就算没饭吃了,水总得给两口吧。 当然后面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死死地注视着白唐。 白唐撇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自己的鼻子。 江复庭润完嗓子,放下手里的碗,往黑漆漆的外头张望了下,忽而想起了什么,问道:“宁远回来没?” “还没。”白唐想着他没吃饭,也不好干坐着,也下了床,开门去厨房给他整点吃的。 没想到过客厅的时候,正好碰上阿敏还没回屋,出去时一人,回来时两人,手里各端着菜。 阿敏动作缓慢的放下手里的盘子,手却迟迟收不回来,她僵着身子站在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离十五也就三天了,你们要是又改主意了的话……” 她一张嘴说得还是那些话。 白唐及时打断了她:“阿敏姐,我们心里都有数,你赶紧去休息吧。” 但阿敏眉眼间满是愁容,欲言又止地将自己的双手塞回身体两边。 白唐给江复庭搭手整理桌上的摆放,弄完见她人还没走,继续道:“阿敏姐,人各司其职,这世上不管好事坏事,总有人要来做的。要是大家光捡好活干,那留下一堆烂摊子,最后压死的还是我们自己。你说呢?” 阿敏没有吭声,但白唐说的确实没有错。 这村子光一年的时间,究竟拐了多少人,连她都数不清了。三天两头的带回来,有的时候一个,多的时候一次能带两三个。 这些人里面,有些活不过半个月被拉走当祭品,有些成天想逃训不听话的,直接把人拆了拿器官换钱,大多数的都被买家买走,偶尔也有像她一样被村民自己 看上,强留在这。 这些人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但他们的人生在被拐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改变了,往后哪怕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 这样以吸食人血为生的村子,若不端掉,只会更加助长他们的气焰,受害人只会越来越多,或许有一天就会落在你们这些围观者的头上,拐卖你们的亲属孩子。 她神色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悸动,自己又在这里耗费了多少年的光阴,四年了吧! 这四年她失去了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没拥有过。 她三岁的儿子,才心生懵懂就被当成祭品,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样一想似乎也挺好,无牵无挂的走,不需要体会痛苦究竟是什么滋味。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机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白唐突然说道。 他这句话就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火星子,哪怕那么一星半点,也能将阿敏心里的枯草燃得星火燎原。 但阿敏却将这热烈的火光硬生压制了回去,她露出理智又牵强的笑:“那,有机会的话,再说吧。还有今晚一直到十四晚上,过了八点就别出门了。那些东西会提前出来,能早点睡就早点睡吧。” 一口气将要交代的话说完,阿敏半点眷恋也没有,客气道完晚安,立马掩着门离开了。 像是落荒而逃一样。 若是能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里,谁不想呢? 只是她的爪牙早就被拔光,怕到连半点奢望的勇气都没有。 江复庭在她离开就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对白唐认真道:“已经七点半了。” 如果宁远再不回来,那他就危险了。 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些鬼物出现的时间会提前那么多! 白唐坐下来,沉吟片刻,面上看不出表情:“等到八点。他如果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他。” “那我……”江复庭听清他用的是‘我’,不是‘我们’。 白唐不等他说完自己的话,截断道:“你才恢复过来,就在这守着,今晚别到处乱跑,听话。” 这话就跟大人教育小孩的口吻一样。 江复庭脸色果然一变,自己似乎又一次被人当襁褓中的婴儿对待,难免有些不快。 白唐察觉他情绪不对,慢半拍反应过来后,也差点想剖开自己的脑子,将这根深蒂固的思维换掉。 他往江复庭边上靠了靠,半分赔笑似的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找人这种事情没必要捎上你,也没有任何学习价值,我找到人也就回来了。你与其徒劳奔波,不如在家好好休息。” 说完,他笑容可掬地眨了两下眼,江复庭对他这胡言的补救本想充耳不闻,缄默了片刻,却还是应下:“嗯。” 这半小时如坐针毡,江复庭夹菜的动作却不慌不忙的, 看起来仪态翩然,像在品着佳肴一样。 外面渐渐开始起风,从一开始的簌簌,没多久就变成婴儿啼哭般的“呜呜”,紧接着数万怨魂的恸哭此起彼伏听得人肝胆俱裂。 阴恻恻的哀号和风声的悲鸣交错在一起,密密麻麻灌溉了整片山林,让人不寒而栗。 他吃完饭后,简单的收拾过桌子。 今夜的动静明显比前两日大了很多,江复庭甚至毫不怀疑连日这样下去,这些鬼物真能将这一片连绵不绝的山都翻过来。 两人都料定宁远八点前必然是赶不回来的,反而都不着急。时间看来更像个仪式感,只是到了这个点就该动身一样。 白唐趴在桌子上正捏着黄纸玩,江复庭翻看着手机,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却不觉得尴尬。 他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划过,眼里却是心不在焉。只要一闭眼,仿佛还能感觉到烈火在身边燃烧。 他之前在许平的记忆力感受过真实火焰灼烧的疼痛,可今天的却大不一样。 那片火焰燃烧的不只是身体,乃至他的灵魂,身处其中时,他有一种无言的心悸和绝望,带着强烈又不可挽回的湮灭感,万物转眼便是沧海一粟。 将他牵动进大火里无疑跟胸口里的碎片有关系,他现今已经知道他体内的神器碎片没那么简单,那么,他看到的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 第六百五十三章:窗边挂着一只 在两个人各自暗藏心事的时候,时间一拨就到了八点。 白唐随手将自己叠的不堪入目的黄纸扔一边,伸着懒腰,舒活了下筋骨,“我去去就回,你在家好好调养。” “恩,尽快。”江复庭叮嘱道。 白唐摆了摆手,结果才一拉开窗户,就突然从窗上掉下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女鬼! 她没有双手,只靠两条断了的腿倒悬着身体,长发像拖把一样垂到窗沿,用那双泡得眼球都要涨出来的眼睛,死死地注视他们。 白唐爬上窗户没好气的一脚将她踹下去,“挡道了。” 他不走大门就是顾虑着今夜鬼物太多,万一一不留神让他们钻到什么空子进了屋,那阿敏和他老公估计也得吓没命。 没想到一开窗,外面已经有等着他们的了。 江复庭就见他刚踹完一个,后面又立马来一个吊着舌头,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的男鬼。 只是那男鬼都还没赶到窗前,四面八方又涌来不少,光是赶走它们都让人心力交瘁。 江复庭攥着拳头,就算心知白唐的实力,在这么庞大的群鬼数量前,也不由有些担心,“你小心行事。” 白唐跳下窗,随手一挥,便赶走要挨上他的那群恶鬼尸傀。 他回头漫不经心挑眉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了,你就乖乖在家放心好了,都是些蚂蚁,爬不到我身上。” 紧要关头还嬉皮笑脸的,江复庭正开口,白唐猜到他要说什么,立马把窗关上。 随后,隔着窗户传来他毫无正经的打趣:“像什么想我啊,舍不得的话,等你回来再说我听啊!我去救人了!” 说到后面,声音随着他的远去越来越小,只剩下模糊不清又不耐烦的嚷嚷,“来!让一让,让一让啊!别挡道,都别挡我道。” 他那随和散漫的态度硬是把一个凶险万分的事情,给拗成了出门买菜一样轻松。 有一瞬间,江复庭甚至有一种自己回到福德巷的错觉,早起的小摊将来往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那时的白唐就是这样嚷嚷的。 等那不修边幅的吆喝声彻底销声匿迹了,江复庭才回到桌边,目光突然留意到刚才被白唐随手丢弃的黄纸上。 他拿起来看了看。 黄纸被叠的奇奇怪怪,又硬又厚,没比搓成团的废纸好看到哪去。有些地方还被来来回回反复叠了好多次,没有烂掉已然都是奇迹了。 纸团在他指尖的操控下,非常听话的来回滚动。 江复庭琢磨了半天,靠着一个夹角里突出来的小尖角,然后灵光一现,又细细将这纸团从头到尾看了遍,终于猜到白唐折的是一只鸟。 忽而心里感慨,这东西折的四不像,头不是头,尾不是尾的,连翅膀都没,也就自己能认出 来。 如果说雕塑家的手是被神吻过的,那白唐的手很可能就是神喝醉的时候,把脚当他的手安了。 他光猜谜一样的猜折叠的是什么,都快花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但白唐花半小时叠一只鸟出来,就真的只是叠着玩,还是······有其他用意? 指腹在粗糙的黄纸上摩挲了两下,琢磨不透,索性先踹进兜里。 他回到窗前,隔着一层朦胧的窗纸看向屋外,笔直得脊背像一把长枪伫立在狂风暴雨里,那双眉眼如同历经浮沉的长钩不留余地的穿向外面。 刚才被白唐驱走的鬼物,在屋外安静了不到片刻,又开始窸窸窣窣地往这边聚集。 窗纸上突然垂下一个黑影在他眼前面条似的来回晃动,江复庭稍微开了点窗缝,瀑布般的黑发再次垂下来。 倒挂着的脑袋,如摆钟左右摇晃,眼角的鲜血不断溢出,顺着她两边的额角倒淌下来,渗进发丝里,再缓缓滴落到窗沿,将窗边染得一片猩红。 是刚刚被白唐踹过的女鬼。 江复庭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弄脏的窗户,礼貌提醒道:“你弄脏了。” 晃荡的女鬼显然没有料到他这句话,左摇右晃的节奏都被打乱。 接着,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忽然挤出瘆人的笑容,脸颊上的肉不知道被泡了多久,浮肿到连原有的模样都看不出。 随便动一动,连皮带肉的挂在那,要掉不掉的样子。 五官淌出的血流动的也更加迅速,没过一会,窗台上就全染成了一片红色。 江复庭一门心思都在被血水泡的脏兮兮的窗台上,声音不由冷了几分:“我说,你弄脏了。” 声音里的不耐和寒意差点把女鬼给凝固住,那女鬼摇摆的身子突然一僵,脸上堆着的凶狠表情瞬间没了气势,看起来诡异的有些不伦不类。 连着吓了两次,都和她预想中的结果不太一样,她差点有些怀疑鬼生了。 但她这错愕没有持续太久,后面的援兵已经靠了过来,炙热的夏夜里气温陡然下降,四周全是森冷的凉意。 女鬼的底气立马恢复了不少,转而委屈一般低低哭泣着。 哭声如奔丧一般,又低又沉,带着说不出的哀怨,绵长得缭绕开,勾着每个人害怕的情绪。 时间久了,她仿佛不知何时越过了窗户,飘到身后,趴在江复庭耳根边上,不断的啜泣。 江复庭中过一次招,这会自然没那么容易轻易上当,他一凝神,心神一转,就将这凄厉又怨念的蛊惑给震散了。 这山林里的鬼魂确实和外头的鬼魂不太一样,蛊引人心的能力还真是个顶个的好。 女鬼没有得手,刚刚还戚戚哀哀的眼神顿时变得怨毒无比,迫不及待的想要冲进房间里生 撕了他。 江复庭依仗着她进不来,直接将凳子拖了过来,恶意满满的故意大开着窗,就坐在窗口一边啃着瓜子,一边欣赏着外面千姿百态的鬼。 从刚刚女鬼的表现来看,这些鬼魂不完全是没有自己的意识的,只是被人控制了而已,但还有一点的自主概念,不然就会像在宁远家里的那些尸傀一样,连危机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像个木偶一样做个杀人机器。 外面挤在一堆的鬼魂犹如被他挑衅一般,顿时变得更加暴躁,争先恐后一下子狂涌过来,远处不明状况的鬼魂还以为这边出现了突破口,见状也扎堆往这里挤。 浩浩荡荡的队伍越来越多,这座平房直接被围堵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连鬼都挤不下。 江复庭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待在自己屋子里的阿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己家怎么突然变成了鬼物眼里的香饽饽,全都扎堆在这里,她吓得只能紧紧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外面的呜嚎就像紧紧围拢在她的四周,裹着她打转一般。 江复庭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放下手里的瓜子,又看了眼时间,掐着白唐大概回来的时间点。 已经十五分钟了,应该也快了。 何况离窗最近的那几个鬼魂嚎了大半天也要嚎累了,使了浑身解数都拐不出人,开始想要另寻目标。 他拍了下手,翘起二郎腿,狭长的眼尾漫不经心的将就近几个鬼魂一眼扫过。 看似随意的一眼,却仿佛能将它们一瞬间尽数冻结掉。 漆黑的眼里忽闪过浑浊的灰气,充斥着上位者气息的碾压。 这个感觉它们经历过,每一个漫漫长夜里,那高高在上的神台上。 可这人身上怎么也会有这种味道! 江复庭没管这些鬼物打的什么主意,他也只是稍稍试探一下,从上午看到那个大火,他就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既然他可以借助体内的碎片看到点什么,那是不是说明这两者真的多少有点关系。 没想到这误打误撞的一试,就真试出什么名堂了。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兴许和神器还真有什么关系。 他抓准了这些鬼物趋于本能的忌惮和害怕,不慌不忙的问道:“房子有这么吓人吗?” 刚刚最爱现的女鬼,听了他这个问题直接吓得从上面掉了下来,本来就沾了一脸血,再爬起来的时候又是血又是泥的,真的是蓬头垢面,狼狈无比。 “吓成这样?”江复庭故作夸张的语气叹道。 几个被他震慑过的鬼,又惧又畏的面面相觑着,刚才还盛气凌人要夺命的可怕模样好像不是他们似的,这会扭扭捏捏,相互东拉西扯。 “好东西大 家一起分享。”江复庭一本正经地说道。 它们越是这样,就说明这些房子可能越有问题。 这里的房子挨家挨户几乎造的完全一模一样,外形也好,方向也好,除了村长那边的中心点,其他门户之间的间距也好,基本都相差无几。 他逼问得越紧,那几个鬼魂却愈发忌惮,畏畏缩缩。 他眼尖的揪住落在地上的倒挂女鬼,对方神情明显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江复庭好心地帮它们排除烦恼,直截了当的点名:“你那么想说,就你了。” 他说着,松散的抬了下手指,指尖涌出小小的灰色气体,如一小撮正在翻腾的火焰飘到女鬼跟前。 女鬼脸上的鲜血差点被他给吓干,似乎对这个气息颇为害怕,她想溜掉,但奈何鬼挤鬼,压得她想跑都跑不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外面那些乌合之众兴奋地鬼哭狼嚎,还迫不及待的想着法子往这里面钻。 她真的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女鬼很有可能是像宁秋雨一样,被长生派炼化过,只不过是个失败品,力量比较薄弱,所以只能在这山林里当炮灰。 江复庭不急着她回话,另一只手慢慢蹭着自己的下巴,反复求证着自己心里的疑点。 这样来看,这山上的鬼魂很可能大部分都是失败品,但那些尸傀呢? 从鬼物横行开始到现在,他却并没有看见过,是时间还没到吗? (本章完) ------------ 第六百五十四章:村长的秘密!! “想好了吗?”江复庭手指点了点,那一小团火焰似的灰气,穿过了窗户的边界,蹭一下跃到女鬼眼前。 女鬼血淋淋的脸庞都能被吓出一片白色,她浑身战栗了一下,像过了电似的从脊椎一下窜到了天灵盖上,汗毛顿时倒立,惊叫道:“等一下!等一下!” 她刚喊完,边上的众鬼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用同一种警告觑着她。 江复庭充分发挥雨露均沾的道理,以免其他鬼物心里‘不平衡’,指尖一一点过去,让他们各自品品太史力量的味道。 其他各鬼和那女鬼的反应几乎差不多,在嗅到灰色气体上充满压制性的味道时,面色倏然一变,只剩下本能的畏惧和惊意。 女鬼肩膀颤了颤,双目开始不敢直视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是···是棺材。” 江复庭没完全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可心里还是猛地突了一下:“什么棺材?” 女鬼面上的表情越发的惊惧,她张了下嘴,畏怯的看着眼前冷冰冰又让人压抑的建筑,她正要说出自己脑子里所思所想的东西。 突然从心口燃起了大火,那把火如潮水一样凶猛,一下子烧到了她的喉咙,蔓到了她的头顶。 “啊!——啊!”女鬼痛苦得瞪着眼珠,双手不断撕扯身上的东西,开始抓心挠肺的挣扎。 刚刚还能说话的嗓子,顿时变成了沙哑的哀鸣和呜咽。 她脸上浮肿的皮肤和肉被抖得几乎要落下,可还来不及落下,就开始冒烟,腾腾的烟雾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源源不断的冲出。 “啊!”她痛苦的哀嚎着,一呼一唤都犹如压在地狱深处的恶鬼,要蛰伏而出。 只是不等爬出来,连完整的一句话都未凑齐,她就化成了空气里的一缕烟灰。 江复庭压制着面上的起伏,心里却已然是波涛汹涌。 刚刚那女鬼要说的肯定是什么关键性的信息,她身上必然有着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禁制,但凡泄出一星半点的秘密,便业火引身,魂飞魄散。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周边群鬼都有些猝不及防,刚才还在他面前喊打喊杀,拼命闹腾的魂魄,下一秒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周边的几只诺诺地往后撤了两步,给刚才女鬼存在过的地方,腾出了一小块空地。 四周一时鸦雀无声,他们连寻猎的目的都忘了,一时呆滞在原地。 没过片刻,有些鬼魂和当初的单脚女鬼一样,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里亮起了难得一见的清明。 他们想要极力摆脱桎梏,可就在要冲破的时候,更为强劲的力量从灵魂深处压制回来。 一时间浑浑噩噩,安静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接着 就暴乱起来,挣扎的嘶吼和外围的鬼叫彻底混在一起,听着让人闻风丧胆。 数以万计的魂魄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动荡,不少鬼物像是失了心疯,开始自相撕咬残杀。 山林里顷刻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每一个鬼魂都势如水火,被逼到犹如惊弓之鸟,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浓郁的血腥和杀戮之气像一个不透风的巨罩笼在山林上,到处都弥漫着寒冷的杀意。 事情的发展显然彻底的超出了江复庭的预料,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连锁反应。 只是刚才那女鬼说的棺材到底是什么? 他紧锁着眉头,走到窗外,刚刚将这里簇拥的熙熙攘攘的鬼魂这会连半点踪影都没有。 远处幽暗深邃的山林里映入他乌沉的眼眸,山涧如同巨浪摇曳的树木无一不提醒着那里正掀动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 还不等他再多细想,几十米外的树丛中突然冒出一个快速移动的影子。 他内心仅仅是喜悦了一瞬,便恢复了波澜不惊,没有白唐的味道。 那个影子移动的速度很快,显然不是正常奔跑的速度,如果仔细去看,还能看到身影的背后还挂着一个血淋淋的女人,一同飞奔而来。 一男一女脸上皆是死里逃生的庆幸。 是宁远和余幼仪。 白唐呢? 江复庭皱眉疑惑的一瞬,余幼仪已经卷着宁远大风一般的从远处刮到了面前。 余幼仪的移动速度太快,宁远那张脸几乎被吹得变形,还不等他喘息,就被余幼仪粗暴又迫不及待的从窗户扔进来。 江复庭侧了下身子,宁远毫不意外的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顺便滚两圈擦了擦地板。 余幼仪丢完人,自己也脚不沾地的先赶紧钻进来,才有时间庆幸劫后余生。 一人一鬼皆是狼狈的瘫软在地上,半天话都说不出来。 江复庭打量着靠在窗边的余幼仪。 这是她第一露出死前完好的面貌,大概是因为怕吓着宁远,所以刻意为之的。 魂体明显因为过度消耗,变得虚弱而有些透明,只是没有附在纸人里她居然也能进来。 江复庭这才意识到,这几日在山林那些鬼物的影响下,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下意识认定所有鬼物,全都进不了屋子。 现在这样看来,是有特定条件的。 “白唐呢?”江复庭见还少一个人,也没空和他们嘘寒问暖说假惺惺的场面话,直接问道。 宁远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刚刚惊险的场面里回过神来,爬起来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引鬼,往,往另一个方向跑了,他交代说一会儿就回来,让,让我们再等等。” 至于白唐嘴里的一会儿到底是多久,基本看他本人心情而定。 宁远吃力地说完,撑起自己软绵绵的身体,半拖半磕的走到桌边喝了口水,总算回了点劲。 刚才跑的太厉害,体力已经彻底透支,这会坐在凳子上都不知道是因为吓的还是因为虚脱的,两只脚一刻都不歇的颤抖,按都按不住。 胸口的一颗心到现在还在拼命狂跳,一直要跃到嗓子眼,久久不能平静。 他这样说,江复庭也只好强行让自己安心等待。待他也坐下来后,才留意到宁远和余幼仪的状况都不太好。 除了惊魂未定的气色惨白以外,宁远脸上还多了两道细长的伤口,看起来应该是逃命的时候,不小心刮蹭到了树枝,衣服被泥灰滚得看不出原有的模样,裤脚撕开了几道破烂的口子,线条歪扭的挂着。 余幼仪的魂体明显也淡了不少。 两个人喘息了好片刻,似乎才反应过来什么,特别是宁远。 好不容易从九死一生捡了条命回来,这会脑子终于转了两圈,此刻面上又变成了另一番惊悚。 他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只觉得手脚抖得更加厉害,四肢冰凉的如同才从冰天雪地里捞出来似的。 宁远又狼吞虎咽地灌了口水,和余幼仪相视一眼后,有些亏心的看了眼江复庭。 江复庭知道他这番心虚是为何,直截了当摊了下手掌:“纸人呢?” 宁远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扭捏的拿出皱巴巴的黄纸人,不情不愿的交出去。 纸人放在江复庭掌心上,他却没马上收手,迟疑了半晌,好不容易做好视死如归的勇气,正准备张嘴。 江复庭一抽手,将纸人带过来,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你们跑了一天,发现了什么?” 他说着将纸人正反面都仔细检查了一番,果然在纸人的头部边上看到了一个裂口。 余幼仪的伤势不轻,这个纸人不可能还完好。 只要有裂痕也就没什么用了。 纸人被掌心托着,悬空而起,灰色的气体突然涌出,一张纸眨眼间就化成了灰烬。 宁远被他这兀然的举动惊的一愣,略有不敢置信地瞄了他一眼。 他就这么销毁了,是对自己这次草率的行动既往不咎了吗? 难道就默认下自己做的事了? 宁远分心的这一瞬,又吃了一记江复庭刀子般的视线,这才敛回注意力,立马汇报:“余幼仪当时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我们就直接去跟踪了,那个人……你应该也有印象,就是第一天进村刁难我们的男的,叫石志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被江复庭的视线盯得压力太大,又喝了口水,才继续道: “但是跟了他一整天,这人什么事都没做,就一直在山里瞎打转。也就傍晚的时候,他跟一个女的聊了会天就走了。这些人警惕 太高,我们也不好走太近,聊什么也没听清。不过……” 宁远的声音随着飘忽的思绪渐渐低了下去。 “不过什么?”江复庭追问道。 他皱了下眉,斟酌了下说道:“他们两个聊到后面,好像有点争执。再然后石志乐就不知道为什么去了山林,我们就顺路跟了上去。” 宁远说到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狂涌起来,现在回想起那个画面,他的眼皮都还在狂跳。前面才喝过两碗水,一时间因为紧张再次口干舌燥。 他克制着内心本能的害怕,压着微颤的手,再去拿碗。 又润了一小口后,他才缓过气继续道:“结果山林里一下子起了雾,我们就跟丢了,一直在打转。快到八点的时候,雾又突然自己散掉了。没想到!” 宁远收紧手里的碗,瞳孔因为害怕突然一缩:“雾散完后,那个山里全都是鬼!到处都是!余幼仪为了护着我,受了好几次伤。后面还好白先生赶过来,给我们开了路,我们才有机会逃出来,但一路跑得还是很呛。” 他说完这番话,就像是在记忆里又重新逃跑了一遍似的,一脸的疲惫和倦容。 也可能是刚才逃回屋子时,他整个人还懵在山林里可怕的场景里,没回过神,这会切身感受到了安全,疲惫一股脑的冲了上来。 “哦,对了。”宁远说完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雾刚散时,我逃跑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村长。但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本章完) ------------ 第六百五十五章:从地上爬出来的 江复庭侧目,带了点询问的意思看着余幼仪。 就见到余幼仪非常肯定的点头道:“确实是村长,我看清了。” 他的手指在桌上不轻不重敲了两下,总觉得似乎出现了什么漏洞。 阿敏是不可能骗他们的,既然说了晚上八点不能出门,那就不能出门,但村长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个时间点出门,还能往山上跑。 他突然从毫无头绪的思绪里捕捉到了什么,问道:“白唐往哪个方向跑了?” 宁远还没明白这问题的用意,他回忆了一下,慢半拍的意识到什么,瞪着眼睛说:“他好像也往山上跑了!” 江复庭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那山上肯定有什么古怪! 白唐不一定和村长打了照面,但一定发现了别的什么端倪,他突然想起上午见过的那个可怕的场景。 烈火冲天入地,吞噬着万物,在那炙热的滔天红光中,他依稀看到山巅的白色建筑巍峨立于其中,丝毫不受影响。 他手伸进兜,捏了捏那个叠的丑陋的飞鸟,觉得指尖有些发烫,视线幽幽的在桌上的手机瞟了一眼。 已经半小时过去了。 白唐。 心里刚默念完这两个字,他捏着折纸的两根手指像被蜡烛烫了一下,有些刺痛。 江复庭刚开始觉得指腹热是因为自己搓的,让自己别多想,没想到还真是折纸的问题。 他立马拿出这只丑不拉几的鸟,果然上面泛着隐隐的红光,下一秒就脱离他的手,拍打着那细针一样的双翅,在他眼前打转两圈。 宁远大概也没见过长相这么奇怪的东西,经不住好奇问道,“这什么东西?” 江复庭大约是觉得丢人,自己说出来都不好意思,低声回:“鸟。” 宁远僵了一僵,自己都觉得尴尬,仔细看了一遍,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东西就是鸟的事实。 他干笑了下,非常违心的夸道:“还,还挺像。” 这话假的是当在场的都瞎吗…… 江复庭用一副不必勉强的表情看着他,淡淡道:“正主不在这。” 真没必要,他都听不下去。 宁远只想就地找缝钻进去,马屁拍成他这样的,也是史无前例第一人。 江复庭不再逗他,抬头认真看了眼在空中飞的正欢的纸鸟,隐约猜到了些目的。 白唐确实不会无缘无故丢给他没用的东西,纸鸟出现异样的时候,正是他忧虑白唐在外面具体状况时。 按纸鸟的表现来看,兴许这东西可以定位白唐的位置,看来这人早就算定自己不会心甘情愿的待在屋子里。 江复庭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眼,外面的势头愈演愈烈,毫无平息的征兆,毕竟这么多鬼魂全都暴乱,就算背后的人想要控制回去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 他走向床尾,对他们交代道:“你们也忙了一天,早点休息。” 宁远就等着他这句话解脱,可见他把白天用的拐杖拿出来,心里咯噔一下:“你这会还要出去?” 江复庭回过头道,“恩,山里可能有点什么。” 如果换成是以往,他也不会贸然出去,毕竟白唐一个人就足够了,自己去了可能还给人添乱。 但他心里一直拨动着一根弦,似乎能在山里隐隐摸到点跟大火有关的事情。 说完,他多看了余幼仪一眼,想到之前宁秋雨提到过的种种,神色缓和了不少。 他难得好言好语的叮嘱道:“你也尽早恢复。” 余幼仪神色复杂的点点头。 等两人回去后,江复庭单手撑在窗台,纵身一跃,身形潇洒的落在窗户外。 随后一面警醒的观察着四周,倒退着往后走。 但随着他每后退一步,眼前的平房便缩小一分,也在他的眼里完整了一分,他那双深邃的瞳孔也寒的愈发吓人。 棺材? 他一直揣度着女鬼灰飞之前,说得最后一个词。 直到他退出了前院外围,后背靠在了一个生长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树上,才从不敢置信的呆愣里清醒了几分。 吹在身上的夜风跟刀子一样,又冷又刺骨。 之前他就觉得这个平房总有哪里说不出来的奇怪,结构简单到过分,只是前院后院的掩护下,干扰了人的判断。 现在仔细一瞧,还真的和棺材有八九分相似! 只是还不等他仔细多想,那只长相不伦不类的纸鸟似乎等不耐烦了,居然抛下他独自往山林里飞去。 江复庭沉下了脸,望着这座隐匿在黑暗里死气沉沉的房子。 这会在先入为主意识的影响下,只觉得这个四四方方的房子看久了有种渗进骨子里的凉。 他眯了下眼眸,眼里骤然闪过一道刺目的利芒。 不过纸鸟再没耐心,到底也没飞太远,发觉人还没跟来,还特意原地等了片刻。 他倒是没注意,这东西居然还有点灵性。不好让它多等,抓紧时间跟上去。 江复庭一路奔波,干脆利落的浊气外放,震退了不少要胡搅蛮缠的恶鬼,方式虽然粗暴,但效率也高。 只是鬼物太多密密麻麻,一个个阴森森的人头并肩接踵,从高处看下去像一片黑色的汪洋大海,看得人不寒而栗。 往山上奔波了一段后,江复庭留意到恶鬼的密度比下方稀疏了不少。 虽然数量少了,但上面的恶鬼不管是实力还是胆子,却是呈反比增长,单纯的震慑效果明显不大,有几个甚至直接出手挑衅他。 江复庭被迫还击了几次,可这些恶鬼经验老道全都是老油条,狡猾无比。出招后见势不 对,立马就跑,也不做无用的消耗。 但只要有一个来试探,后面就会有接二连三的跟风上前来。 江复庭打掉了出头鸟,这些恶鬼又做鸟兽散,简直跟活泥鳅一样,甩都甩不掉! 刚开始他还在庆幸这些东西还好胆子小,不然一番恶战下来,他连半山腰都上不去。 可时间久了,江复庭就觉得不对劲。 这些东西一个个都已经精得配合出一定的默契度,看起来胆子小的很,一会上来一个奶掉他的力量,分明是故意在消耗他的能力。 活脱脱的一个拉锯战。 何况鬼物数量众多,就算实力上不及他,但他也经不住这么庞大力量的消耗,等这些东西把他耗到油尽灯枯,他就是想跑,都跑不出他们的五指山了。 难怪宁远和余幼仪跑回来后,狼狈成这样。 而且,这些恶鬼的实力也是呈金字塔上升,越往上的越厉害。 前方的纸鸟还在片刻不停的朝前飞,越是危机四伏,他反而冷静得可怕。 散在周围的神识绷成了好几道琴弦一般,随便一拨,都能激起剧烈的铮鸣。 过了半山腰后,周围的冤魂已经少到屈指可数了,江复庭留意了下四周,发现自己已经经过了昨夜来过的洞口。 四周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到,下面闹得仿似锣鼓喧天的动静和这里仿佛截然两个世界一般。 他反而慢下脚步,片刻都不敢放松,漆黑的瞳孔闪着晶莹的亮光,如暗夜里的猎手在影影绰绰的树丛间小心打量过。 安静到有些诡秘,就连飞在空中的纸鸟都像是察觉到了无形的危机,降低了高度,扑棱的翅膀动作又轻又缓。 空中没有一丝微风,可他一抬头,却看见山顶上那片幕布一样的旗帜在腾空卷动飞扬。 危机蛰伏在空寂阴沉的角落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暗潮汹涌。 好像有哪里不对。 江复庭突然停下脚步,低沉地开口:“等等。” 纸鸟特别听话的立马停下,下一秒直接一溜烟地钻回到江复庭手心里,时不时的轻抖两下。 看样子是早就迫不及待想回来,只是碍于他一直没开口,只能硬逼着自己工作。 他有意安抚,手指在它粗糙的翅膀上轻拍了两下,结果纸鸟蹬鼻子上脸,讨好地拼命蹭。 江复庭及时制止它的胡闹,轻声问:“白唐在哪个方向?” 纸鸟抬起它那圆不圆方不方的头,挑了个路线,往山顶方向啄了啄。 “多谢。”江复庭客气地说完,还不等那得了夸赞的纸鸟激动的飞起来就把它捏回掌心,揣回兜里。 他刚一抬脚,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哒!” 江复庭身体一僵,顿在原地,像是被电击中一般,瞬间变 成一个木偶。 不对,他记得他过来的时候,分明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声音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咔哒!”“咔哒!” 像是特意为了回答他心里的疑惑,那道声音开始接连不断的响起来。 这个声音他在体育课经常听到,特别像打篮球前的舒展运动。 只是自己身后传来的动静,不像舒展,听起来更像是把骨头掰断! 那只抬起来的脚,被他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落回在地面上,如同脚下埋着一个地雷似的,小腿跟差点没绷到抽筋。 等后面的东西一通“咔哒”完后,江复庭清晰的感觉到,它朝着自己接近。 最后一丝侥幸都彻底从脑海里抹掉了,他保持纹丝不动,手心里渐渐酝酿出一个灰色的小球。 身后的东西似乎特别又大又笨拙,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都不由自主地震了震。 他虽然背对着,但从对方行走的节奏,可以稍微判断出那身形似乎有些踉跄,步子都走不稳。 脚步的落地声被拉得很缓慢,隔个两秒,才能听到下一步。 江复庭微弯着背,全身肌肉都在这一刻紧绷,整个人都像是被拉到极致蓄势待发的长弓。 等身后的东西站在自己背后的一刹那,他突然起跳,猝不及防的转身。 一个乌漆嘛黑的头骨离他的脸竟然不到一寸! 那个尸傀显然没想到这个人会突然跳起来转身,身体来不及反应,愕然在原地。 江复庭立马后撤两步,凝聚好的灰球直接往他的头骨挥去,头颅在毫无防备的攻击下,直接掀顶而飞,如烟花炸在空中,最后全化为了看不清的粉末,落入尘土。 他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顿。 (本章完) ------------ 第六百五十六章:铃铛 那尸傀只是愣了片刻,还不待弄清发生了什么,便首尾分离了。 剩下的身体没有了支撑点,所有的骨头一下子七零八乱散架在了地上。一块黑一块灰的,就像垃圾一样。 还没等他从这个尸傀上完全回过神,又一个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 江复庭条件反射的立马回头,果然不远处的地上,正有一块煤球一样的干尸,摇摇晃晃的从土壤里钻了出来。 它自己都还没站稳,空洞的眼眶便带着浓浓的贪婪紧盯着江复庭这边的方向。 正好和他的视线打了个照面。 那尸傀感受到他的目光兴奋得有些迫不及待,也不等自己骨头有没有拼好,就一拐一扭的朝着江复庭一路奔来。 这些尸傀的等级跟江复庭在镜子里时,宁秋雨用的等级差不多,都没什么灵智。 看来宁秋雨偷学到的就是这些比较浅显的技术。 而且这些人骨生前都是普通人,身体素质本就一般,骨头又被烧成这样,还没有当初那群有道行加身的尸傀经打。 他微一侧身,趁着那尸傀拙劣的从自己身边擦过时,手刀在它后颈上一砍。 尸傀晃晃悠悠的多迈了步脚,头颅又跟皮球似的滚落在地上。 这些才苏醒过来的尸傀,估计就是他昨晚碰上的那些。 江复庭略有嘲讽的踢了下脚上的骨头,山腰以下是鬼,山腰以上是尸,他们倒是划分的明明白白。 这念头刚起,就仿佛他这话有多大不敬似的,周围一下子噼里啪啦跟过节一样,他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一同朝他射来,可以戳得他万箭穿心! 一个尸傀从土里钻出来的时候动静还感觉不太明显,可当无数个尸傀一同破土而出,脚下的大地像是在地震,不断地摇晃发颤,地面仿佛一块豆腐,虽时要塌陷。 他甚至能听到从地心里传来隆隆的震动声,低沉而汹涌,从脚下一直到遥远的山林尽头连绵不断的蔓延开。 江复庭不由有些心惊胆战,不等他想好对策,他脚边的泥土就像是炸开了一样,冲天而起,泥沙和石子顿时如暴雨落下。 一个人骨正非常吃力的从地面上钻出来。 他立马后退,可没两步,身后又是一个钻出来已有一会的尸傀。 树林里的光线本就非常昏暗,葱郁的树干紧密的排列着,这会一下子多出那么多的尸傀相互紧挨着,挡的他连前方的树影都看不到。 根本无路可走。 层层叠叠的压迫下,他额头上不禁溢出密汗,但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根本不等他多思考,所有的尸傀仿佛都感觉到了这里有生人的气息,不约而同全往这边聚集过来。 从高处看下去,乌泱泱一大片,犹如汹涌的黑潮,朝 着同一个地方拍打狂涌。 江复庭压根没打算跟这些东西耗时间周旋,否则只会被长期围困在此,生生耗死。 就在身后尸傀率先飞扑过来的同时,他手里顿时化出灰剑,身体一旋,利落的从它后背砍下头颅。 一剑才落,而刚刚离他最近从土里爬出来的尸傀显然已经拼好,大步朝他迈来,而它身后两侧明显还紧跟着另外两只。 他没有停顿,直接主动上前,提剑同时突然跃起,脚尖踩着它坑洼的肩骨,直挑脊椎,头颅落地时身体立马后翻,灰剑对着后面两个突然横扫。 “嗒!”“嗒!”“嗒!” 接二连三的落地声听起来清脆又悦耳。 可就在他身体落地时,兜里的纸鸟居然滑落出来,在能量冲击的空气波动下,往另一个方向飘去。 他立马将灰剑刺向地面,身体借力多翻了跟头,眼疾手快的抓住,再次翻身时,目光正好不经意从参天的枝叶里扫过。 一道精光在漆黑的眸子里亮了亮。 地上没有容身之处,上树总可以吧,他就不信这些低能的尸傀还会爬树。 他这念头一起,便没有丝毫犹豫,往最近比较高的老树冲过去,一路下来还多扫了几个头骨。 这山林里什么都不多就上了几百年的老树多,没跑太多就寻到了一个合适的目标,他化成一条灰线甩在了就近的树枝上。 跳跃的时候借力一扯,跟个蜘蛛精似的稳稳落在了树枝上。 底下的尸傀见香饽饽突然从眼前飞走了,气得差点要跳脚,一个个气急败坏的围着这棵树打转。 甚至有几个尝试性的要往树上爬,但无一例外因为动作太过笨拙,才刚贴上树皮没多少,又拙劣得摔下去。 江复庭见此才稍微松了口气,在树上静坐了片刻,调回自己的状态,这才注意到自己另一只手心有特别扎人的触感。 他连忙摊开手,看着手心里‘奄奄一息’的纸鸟,大概是刚刚逃的时候下意识的使了点劲,本来就丑不拉几的鸟,半个身子都被他捏得瘪了下去。 纸鸟似乎察觉到了他‘关心’的视线,尚有余息非常顽强的动了动原本是细针,现在是干条的翅膀。 他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对这样的东西别扭的实在说不出多好听的道歉,只能很生硬的叱道:“你怎么不抓紧点?” 莫名被挨批的纸鸟:“······” 它也想抓紧点啊,但白唐这个憨批,折纸的时候压根没考虑到给它折两只脚进去! 江复庭觉得一定是自己心有愧意,不然怎么会感觉到,这个没有耳鼻眼的纸鸟似乎满怀委屈的看着自己。 反正不管什么原因,他最终挤出一丝吝啬的同情,好歹将瘪下去的地方折折捏捏恢复 了原来的状态,顺便稍稍改造了一些,至少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不堪入目了。 “这次躲好点,不然下次就是碎纸片了。”江复庭语气清淡的威胁道。 纸鸟又喜又惊的立马主动钻进他口袋里。 树底下还围绕着不少的尸傀,有些没有耐心直接无功而返,去别处游游荡荡,他低头观察了片刻,啧了一下。 估计天亮之前得一直在树上待着了,不然就算下去了,还得被围起来。 他心里叹了下,直接抬头目光眺向山顶方向,兴许是站得高望得远,就连竖在空中的像杆长枪一样的旗帜都在这浓郁的夜色里清晰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悦耳又模糊的“叮铃”似乎从很遥远的边际传来,江复庭以为自己听错了,立马沉下心,仔细辨别着。 “叮铃!”“叮铃!” 那声音悠长又悦耳,听起来似乎是很遥远,却又仿佛在山里的每一处角落,像贴在耳边一样。 好像是铃铛。 这地方哪来的铃铛? 听得多了根本辨不出方位,好像环在脑边,四处都是。 难道就是这东西控制着尸傀的行动,他低头又看了眼下方为数不多的行走骷髅。 可想完又觉得不对,在尸傀苏醒之前,他很确定没有听到过这个铃铛的声音,只有刚才开始。 他重新闭上眼睛努力去听了一遍,不仅毫无所获,那铃铛声反而像是尖刀从周围扎进来,听得他头疼欲裂。 江复庭只好暂时放弃,不知道这东西到底什么用的情况下,他只能继续提心吊胆,以免意外出现,他也好全身而退。 等树下的尸傀稀稀拉拉的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动身。 暗夜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在山林的枝头上不断地窜动,他脚尖点上枝叶的时候,只见树枝微微一颤,漾开一小圈淡淡的灰气,便静止如常,仿佛连阵风都没来过。 江复庭在多次穷途末路实战的逼迫下,现如今已能将浊气的控制精准到分毫不差,收放自如。 他行走的路径就是纸鸟指引的白唐所在的方位,可没想到半天下来,白唐的气息半点没感觉到不说,刚才扰得他头疼的铃铛声,反倒越来越响亮了。 这下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就在耳边似的。 难不成那铃铛还是白唐弄的? 他胡思乱猜间,又借着灰丝飞掠过了几棵老树,总算在不远处的树底下见到了一个缓步行走的人影。 江复庭当了一路的蜘蛛精,终于能正经的当个一时片刻的人。 他挑了个角度比较好的树上,静静在茂密的枝叶里暗藏下来,隐匿了全部气息,只剩下黑漆漆的身影彻底融入于暗夜里。 即便走得近了,也只会以为是树叶间笼罩下的阴影。 树底下 的那人佝偻着背,看起来干瘦干瘦的,身上的衬衫有些宽松,风一吹就能连人带衣服的卷走。 他身形有些摇晃,步子因为恐惧而有些哆嗦,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看,生怕后面会有什么东西突然扑上去撕咬他。 也就在他回头的时候,江复庭有些不敢置信的认出了眼前这个人。 村长! 宁远和余幼仪两人确实没有认错。 李良对于自己被人跟踪的事情浑然不知,他干巴的手上似乎提着什么东西,那东西泛着亮莹莹的冰冷金属光泽,被黑暗渲染出森森寒意倒映进江复庭的眼中。 而他每走一步,就要敲一下手上的金属,“叮铃!”从他手中飞快扩散开,整个山林都袅袅着余音。 这铃铛居然是在他手上,江复庭神色意外地盯着他。 沉思半晌后,他这才注意到方才路上将他缠得焦头烂额的尸傀,却一个都不找上他!仿佛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尸傀特别厌恶或者排斥的。 江复庭犀利的目光像胶水似的粘在他走一步敲一下的铃铛上,将原因果断归结到这上面。 就是这村长好好的,为什么大晚上的上山?还有他手上这铃铛又是哪来的? 李良行走的速度并没有比乌龟快到哪去,走了老半天总算远离了他的视线,江复庭小心从树枝上站起,正准备再次动身,后颈却突然传来一丝阴嗖嗖的凉意,还不等他回头,熟悉的气味铺天盖地从周围卷来。 (本章完) ------------ 第六百五十七章:天籁还是夺命? 那道身影无声无息的落在他的身边,连脚下的树枝都未下沉过,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半点分量都没有。 不等他开口,白唐细声细语的贴着他耳边道:“嘘,先别吱声。” 江复庭只好把刚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专心致志的看着远处的动静。 只见李良突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一个妇女从山林深处走了出来,那道身体出来时并未有任何异象。 李良和妇女简明扼要的交谈了几句,随后李良突然晃动起手里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急促响起,串连成片,犹如天籁之曲覆在了整片山林上空。 下一秒李良的身上突然出现一层厚厚的光罩,在和妇女一同进入山林深处时,一道红色的屏障在他们眼前冲天而起。 火光在他们眼前像个挂满了整个天堑的瀑布,浩荡又壮观。 两人钻过屏障时,那一层燃烧的火焰像水流顺着他们的躯体滑过,像是一只浴火的飞鸟接受着神圣的洗礼。 等两人彻底进去后,那道屏障瞬息便熄灭下来,里面还是茂密的树林,和外面对比起来别无二致,如同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确定这会不太可能再出现其他的人了,江复庭这才开口:“还要跟进去吗?” “不去了。”白唐也不再隐迹,直接慵懒地吊着两条腿在树枝上坐下来,“那结界不一般,进是能进,但硬闯肯定会被发现,就在这等等吧。” “恩。”这会难得有空放松一下,江复庭终于有闲心思,操心起别的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白唐在他身上四处乱摸乱看,江复庭挡了几回没挡住,被他纠缠的烦了,不耐道:“你找什么?” “哦,就我叠的那只鸟。”白唐安分的坐好,却轻佻的勾了勾手指。 那笑容好看归好看,可就是痞坏痞坏的,江复庭忍着翻白眼,将兜里的纸鸟拿出来。 那纸鸟跟着江复庭一路举步维艰,万万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活着见到亲妈,被拿出来的瞬间挣脱了束缚,直接往白唐脸上扑。 虽然没有眼睛,但两人似乎都能从它的动作里感受到痛哭流涕。 白唐强行把它扯下来,看笑话的问:“你怎么它了?” 江复庭尴尬了下,一本正经道:“没怎么。” “诶!我怎么感觉它变好看了?”白唐能问出这话,说明他的审美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单纯手残而已。 他拿着纸鸟东拉西扯观察一通,惊喜叹道:“还真变好看了啊!难怪那么兴奋,是不是太感动了?” 纸鸟怯怯看了江复庭一眼,立马缩回脖子,关于自己为什么变样屁字都不敢憋,心道:不敢动!不敢动! 硬生生从一只鸟吓成一只鹌鹑。 他兴致勃勃的玩了一 通,才对江复庭解释道:“这东西是互通的,我在它身上留了我的印记,不止你可以借它找到我,我也可以反过来找到你。” 江复庭见那纸鸟乖得很,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刀子眼,点点头,转而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别的?” 他这一路光是寻人就寻到了现在,其他的细节根本来不及去看。 白唐悠然的晃着腿,沉吟片刻,转头正好迎着月光,他四周被阴影笼罩,只有白皙的脸庞被照得透亮,泛着晶莹的光泽。 “有是有,但我也没见过,有些拿不准。”他思索的时候,微眯了下眸子,眼里有流光溢彩:“我把上午没跑完的地方全跑了遍,结果晚上看和白天看还真有点不一样。你看边上这些树。”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将周围扫了一圈。 昨天来时这些花草树木还藏在浓雾里,今天全都清晰的从雾中脱颖而出。 看着绿树成荫的,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和昨天很像,看久了让人觉得不真切,可又触手可及,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坐在这。 “这一片山,大部分地方都是这样,但有八个地方稍微有出入。那八个地方都是一片荒地,我来时根据地势和位置大致的衍化了一下,有点像阵法。” 白唐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大概是自己都不能完全确定:“不过,这阵法过于庞大了,长生派这种三流门派不可能有这种实力才对。” “兴许……”江复庭想到刚刚看到的屏障和白天的幻觉,这样顺着蛛丝马迹捋下来,可能真不是幻觉。 他深思熟虑地开口:“那力量是借的。” 白唐被他这个大胆的猜测引得侧目瞧了眼边上的人,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长生派十几年师从之处,就是大派。 当初的掌门叛门而逃,自立门户,现流传下来的道法,控尸之术都是偷拿出来的。 连背叛师门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借点力量这种事情对比起来就显得有些鸡毛蒜皮,不足为提了。 “到底是骡子是马,十五那天一溜就知道了。”白唐蜷起一条腿,身子倚了上去,无聊地拨弄着两边的树枝。 江复庭看他气定神闲,想必是早就有了主意,“十五那天你怎么安排?” 他将手里把玩着的枝叶折了一小段:“我打点了两个村里的人,十五那天他会给我们搞两个外围的活,到时候见机行事钻到里面去,能留下来就行。” “那善后?”江复庭疑惑道。 毕竟这里的村民数量并不少,虽然有半数人一生下来,行径劣迹斑斑,但也有些许无辜之人。 这些人本不该被搅入这趟浑水,陪同那些人受罪。 “倘若能直接揭穿他们操控的方式,自然是不用考虑多余的 善后,万一失败就强行镇压或许都不用等我们,他们自己都会准备后手。” 白唐浑不在意的回道,悠然的语气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虽然这么说,但江复庭那颗心却总是悬在那里没有着落,他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又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他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白唐突然拉下他的手,将他拽回神。 指了下从山林深处出来的人影,白唐压低声音道:“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只有他一个,那女的呢?” 他一同往远处凝眸瞄了一眼。 确实只有李良一个人出来,而且状态完全不似刚才。 进去的时候还挺像个大活人的,出来的时候就失魂落魄的,气息奄奄仿佛被人抽掉了半条命一样。 本就苍老的脸颊一下子颓然下来,眼里一丝的光彩都不剩。 就这么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一个人的气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复庭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觉得他摇晃前进着的身影,随时要倒下来似的。 那个身影不断的缩小,在这广阔的山林里缩成了一粒小小的尘埃,风一吹,连最终落在哪了都不知道。 记忆里那个气焰嚣张的人,好像就再也回不来了。 “要不要再等等。”江复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片刻都不曾移过。 白唐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点点头:“那就再等一会。” 结果又十五分钟过去了,那个妇女依旧没有出现,他们见证了史上最缓慢的行走速度。 李良就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时间在他身上被拉的很长,似乎每走一小步都要回溯大半的光阴似的,踏行的距离就像一个毒蛊会吸走为数不多的命灯。 江复庭又被白唐催促看了下时间,确确实实过了十五分钟,可李良顶多也不过走了百米的距离。 就连叮铃叮铃的敲铃也像是放了慢速的音乐,声音被拉得很长,带着说不出的空凉和绝望。 “她应该不会出来了。”江复庭塞回手机说道。 白唐站了起来,但他的目光依然还停留在李良身上:“那就走吧。不过这人状态不对劲,来时精神没这么差吧?” “恩。”江复庭斟酌了下说:“我明天去李遇那打探一下。” 白唐了然,回道:“好,我明天白天再过来,把这几个有端倪的地方再做确认,结果差不多的话,兴许这几个地方也可以做备用的突破口。还有啊……那个……” 他话到后面突然支吾了起来,江复庭转头一脸奇怪的看他。 只见白唐扭捏的摸了下鼻子,脸颊还漂浮着浅淡的红晕,像是要干嘛一样。 江复庭不明所以,只觉得被人这样看着怪不自在的,蹙着眉催促:“你有话直 说。” 白唐挂着甜腻的笑,眼巴巴的看着李良手里的金属,小心哼唧道:“你明天去找李遇……要是顺便的话——把那个铃铛弄一个过来。” 他这话刚说完,江复庭脸色立马不太对,这个铃铛显然不是凡物,李良自己也心知肚明,怎么可能会大方出手借他们。 白唐还开这口,显然是打上主意,不用正道去取。 “我不可……” 他话还没说完,白唐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威逼利诱着:“你难道不想去山顶弄清楚上面到底有什么吗?或许连十五之夜护住村民的法子都能轻松找到。” 他这引诱的内容异常拙劣,连悉心打草稿的精力都不愿多投半分,反正一听就知道是不切实际,不着落处的胡扯。 可明知道这是白唐杜撰的,光前面那一条对江复庭来说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确实一直以来都想去山顶上看看,弄明白那个建筑到底有什么,无风自动的旗又藏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引了他身上的碎片,将他牵进了那场可怕的大火里。 拒绝的话就像长了针眼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白唐见他沉默,忽闪着桃花眼满含希冀的看着他。 江复庭在两面夹击下,最终昧着良心,像是逼良为娼似的答应下来,不过还是说道:“用完就还回去。” “那是自然的。”白唐见他答应乐呵呵地笑着。 而下方,李良行走在夜里的小小身影终于远去,慢慢的融进了黑暗中。 (本章完) ------------ 第六百五十八章:‘讨债’的上门 第二天一早,白唐按照前一晚所说的去踩点,宁远也不再掩掩藏藏,从白唐那讨要了一个新纸人,带着余幼仪再次出门跟人去了。 这次他言之凿凿,亲口保证,就他一人不再随便进山。 不过按这山林里的阵仗,他就算想进,凭这缚鸡之力也进不去。 江复庭在前院里晒着太阳,他身体的重量全挂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悠然地摇着凳子。 他原本想尝试着能不能再看到昨天的那些东西,却连一点多余的异象都没有。 昨天的一切就像机缘巧合下的偶尔,只是被他给误打误撞上了。 太阳的光线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往头顶上方移,晒得久了,单凭着光感和热度就能确定现在的时间。 接连着几天沐浴在毒辣的日光下,并没有让他的皮肤黑上几分,如果凑得近点,甚至可以看到他白皙的脸上泛着浅淡通透的雾气。 他一边等待着,一边自然的吸纳着山林的阴阳之气,自行在体内运转。 不过这山林的至刚阳气似乎比城市里的浓郁很多,吸收起来毫不费力,感觉就像原本应该淘沙很久的金子,却突然被他撞上了一座金山,遍地都是。 难道自然环境好的地方,连阳气的质量都要好上几分? 江复庭毫无理据地瞎捉摸着,本来只是顺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思维随便发散一下,可没想到歪打正着,想着想着突然觉得不对! 哪怕环境再好,纯阳之气可能遍地都是么? 这是金子,又不是沙子,而且还是纯度最高的金子! 既然不可能,那山林里的纯阳之气又是打哪来的? 他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头顶上刺目白晃晃的烈日。 差不多也到了他可以出门的时间了,他抿了抿唇,心里冷不丁又涌出一个念头:这难道就是这些鬼物,白天不能现身的原因。 从《道法万千》上来看,鬼物不能现身于太阳下,通常就是两个原因:一是道行不够,二就是白日里的至阳之气过旺会将他们死死地压制住。 很可能余幼仪找上他们,也仅仅是想为了行动方便,毕竟光靠晚上,村民一个都不出来,就算想查点什么都查不出来。 而且余幼仪和这些鬼物最大的区别,便是余幼仪能进房子,但凡本属于这山林里的鬼物,都进不来。 他冥思苦想间,已经顺起了脚边的树枝,磕磕绊绊地走了大半。 去李良家的路上他倒没有非常过分的遮遮掩掩,毕竟李遇那个能捅破天的小嘴,怎么可能把自己和他玩的关系遮得住。 基本上村子过半的人,都知道李遇最近跟哑巴玩的好,跟个牛皮糖似的拼命往人身上倒贴。 大部分人嘴上不说,却心知肚明的认为,村长家里的人多半 是看上这个哑巴了,早晚要出手买回来的。 因此路上偶尔会有一两个不小心碰上的人,也不会去阻拦他。 甚至偶尔有个多嘴的,还会虚伪地堆起热情的笑容,主动冲他打招呼:“去找李遇玩啊?” 江复庭只好带着三分礼貌,剩下七分依旧是淡漠地点头。 不过这个点村子来往的人本来就不算多,他走到村长家门口时,统共也就碰上三五个人。 他停在大门口,敲了两下门,静等了会。 没有人开门。 做哑巴就是这点不好,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叫,只能安安静静地在外面等着。 江复庭只得又使了点劲敲了几下。 等了片刻,却依旧没人开。 村长不在家挺正常的,可没想到李遇居然也不在家。 他出来的时候,在空地那片绕了一圈,半只浑猴子都没有,也没见他的身影。 难道今天还有其他他们不知道的活动? 按目前状况来看,打探村长的消息已然是不可能了,只能先想办法把铃铛弄出来。 至此,江复庭在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偷鸡摸狗的做贼心虚。 以往行动自信,就连掉进鬼窟里都能处事不惊的姿态,这会念头浮起的一瞬间,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明明脚步轻得已经连鬼都看不到,警觉性高得连半只蚂蚁都进不了他周身三尺,可仍旧要一步一回头的左顾右盼。 生怕后面会突然冒出个不该出来的人,给他捉个现行。 他半摸半索地走到李遇房间的窗边,贴着墙壁静站一会,犹如赶赴沙场,神情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脑袋探向窗户,犀利的视线快速在屋子里一扫,确实没有人在。 指尖探出极细的灰色,江复庭幽幽的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去,打开了窗锁。 锁开的一瞬间,他没有迟疑,一把推开窗,单手撑着窗台跳进去。 江复庭回手带上窗户,屋子里好不容易透进一丝光亮,再次被他隔绝掉,只剩下乌漆嘛黑一片。 跟阿敏家一样,大白天的客厅门一关,就什么见不着了,还真跟个棺材似的。 现在也不是多想的时候,落地的同时他便开始快速判断。 李遇的房间断然是不可能藏铃铛的,他非常果断的走出房门,先冲向客厅。 那铃铛形态并不算大,而且历经时间有些久了,只有在李良敲铃的时候,才会散出能量的光泽,如果有心要藏的话,在对这个东西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确实不太好找。 江复庭在客厅里摸索了一阵,农村的客厅一般都很简洁,正对大门,中间摆着一个很大的八仙桌,进门的墙壁上都会挂着一幅几乎占满了整面墙的挂画。 画面里是一个端坐着的人,这人 看起来苍老不已,虽是闭着双目,但隔着画面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宇轩昂。 他一手捻着拂尘,另一只手拖着一个白色月牙,月牙形似打着弯的蝌蚪,由圆至尖,圆润的头部中间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小圆圈。 光是这样看着,就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他总觉得这东西有些像阴阳太极图的半边。 画面的最右边还题着一排毛笔书写的竖字:敬长生祖师爷,上阳元灵天尊。 这人就是长生派的创始人。 江复庭多看了两眼,将这人的长相特征记了下。 大概是多少经过大门派熏陶和洗礼的人,从衣冠和形态上看还是挺道貌岸然的,衣袂翩翩,也算有几分仙人之姿。 不过这村里的村民不是都信山神么,要挂也该挂山神的画像才对,怎么挂起了长生派祖师爷来了。 他端详了片刻,脑洞一开,将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份串在一起。 不会山神和长生派的创始人都是同一个人吧? 这样就不难理解山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大量的尸傀和被控制的幽魂了。 那铃铛也必然是长生派门内独有的法器,于普通人而言,就宛如神物一般,不可随意侵犯的。既然是这么重要的宝贝,要藏也该藏在隐秘又不会亵渎到他的地方。 最好还能时刻供着,好庇佑自己一家。 他心里有了大概的范围,便没再去那些不可能的屋子里去浪费时间,直接走向李良的卧室。 可没想到他的屋子都跟防贼似的反锁着,江复庭一把按下去,居然没推开。 即便深知无人,他还是习惯性的四下打量了一下,指尖才在锁洞点了一下,浊气像是蚯蚓似的爬进去,两秒之后,“嗒!”一声。 他一推门,一股陈旧又夹着体汗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就连烟味都不知道是积压了多久,缠着潮气,陈到又臭又呛,闻得人下意识的恶心。 江复庭强忍着这令人窒息的味道,逼迫自己淡然的踏进房间。 这间屋子甚至还没有一个小孩子自己收拾的房间整洁。 就不谈漫天飘絮的灰尘,最基本的衣服铺的满地到处都是,那些衣服究竟有多久没洗了不知道,绝大部分都是沾着泥块,大片大片的脏到变了色,聚在一起还有说不上来的酸臭味。 活脱脱的一个生化武器堆。 江复庭以前还经常嫌弃白唐的生活习惯邋遢,这么一对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在这个地方片刻都不愿意多待,尽量加紧时间快速翻找铃铛的下落,却没想到在屋子里来回翻了两遍,一点着落都没有。 除了屋子是一个人最隐秘最有安全感的地方,那还能藏哪? 李良的房间陈设同样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没有 抽屉的方桌,还有一个待在角落里烂到只剩一页门的衣柜。仅有的一页门,门轴似乎还松了,门半开着悬在空中,像在苦苦强撑。 江复庭站在门口处,将房间一览无遗。 他对李良的了解不算太多,李遇也很少谈及。仅有的印象也是他不由分说,蛮横无理对自己进行滥用职权关柴房的事。 如非要说上一丝丝不同的话,那就是李良面对儿子时的溺爱和无条件信任,以及······ 昨夜不过是前后十分钟的时间,整个人却笼罩着风前残烛的味道。 这样的人太不了解,亦无法揣测到他接物纳物的习性。 就在他正一筹莫展时,从大门处突然传来了剧烈地敲门声,“咚咚咚!” 听着不像敲门的,更像气势汹汹上门挑事,来砸门的。 “咚咚咚!”踹门的声音还在接二连三的响起,外面的人每敲一下,就像打鼓的人锤子砸在他的胸口上。 普通人家拜访怎么可能这样! 江复庭见势不对,立马冷静下来,迅速地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却发现这一套房子里面简单到居然没有藏身的地方! 就连厕所灶房都不好躲。 这敲门声气势腾腾的,谁知道外面究竟会有多少人,会不会大张旗鼓的进来搜房子,要是真搜房子,搜出他来,那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李良你给我出来!别以为躲着就什么事都没了!你躲不掉的!”外面的人似乎没有了耐心气势凌人地喝道。 声音是个女的,仔细辨别的话,会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本章完) ------------ 第六百五十九章:村长失踪? 但眼下江复庭显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顾及这些,就在他环顾完屋子以后,外面的女人嚎完话,见里面无人应答,竟然毫无耐心的捣鼓起门锁来! 显然这个女人是真的有偷鸡摸狗的手艺的,没有三两下,他就听到了门外叮铃哐啷的声音。 应该是缠在门上的重锁被打开了。锁链打开后,外面的女人几乎没有丝毫停顿,下一秒就把魔抓伸下了门锁。 江复庭看着此刻正在被捣鼓着的门锁,万般紧张下,瞳孔慢慢凝起,锁孔里的传来“咔哒”“咔哒”的捣鼓,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催命符。 得找个他们不敢搜的地方躲! 他一转头,正准备重新快速环顾一圈,视线在经流过那幅墙上巨大的挂画时,却突然一顿,黑幽幽的眸子在这昏暗的房子里忽然一亮。 挂画下面有一个一米高的储物柜,柜子上放着一些果盘,两边各有一个烛台,中间还放着一个铜制的香炉,香炉四四方方的看着挺像一个鼎。 看来储物柜是被李良当成供台来用了,只是上面的蜡烛和香似乎早就烧完了,空气里连残余的气味都没有。 江复庭刚刚搜过这个柜子,知道这个柜子里只有少数几包用油纸包着的蜡烛和香,可以容人,当即毫不犹豫,打开柜子门钻进去。 这些人既然信山神,那必然不敢随意冒犯供台这边。 而就在他合上柜门的一瞬间,“咔哒!”外面的大门正好被蛮横的冲开。 紧接着发出一声极轻的“叮铃!”,细到像是一根针落在地上似的,根本没有人注意得到,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平复的心脏,立马又被提到了刀尖口。 这个声音若是放在以往,他也不一定会注意得到,即便是听到了也只会当听错了,可昨晚切切实实的被敲铃声洗脑了那么久,就算在他眼前摆上一排不一样的铃,他都能凭这么一下声音给挑出来。 既然能听到这个声音,那就说明铃铛的确就在客厅里,一定是自己疏漏了某个不起眼的地方了。 就在他屏着呼吸思索间,外面的妇女已经领着三个年轻男人冲进了客厅里。 那妇女吆五喝六地喊着,一点面子都不给人:“李良,你给我出来!你别躲着!你既然是一村之长,就该知道这事牵系到我们全村子人的命,你不能为了你一己私欲,就害了全村的人!” 江复庭躲在柜子里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拧眉回忆了一下,恍然想起这人究竟是谁! 不就是看压周祁那家的女主人么。 那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人模人样的正经话。 女人盛气凌人的喊完停顿了一阵子,屋子里依旧是静悄悄的,就连几只苍蝇飞过都能听出来。 她面有不甘的 粗略看了圈房子,继续威逼道:“我告诉你!你背叛山神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拿我们村子里成百上千条命同你一起陪葬! 她话音愤慨,有理有据,听得边上被她带来的三名男子都是一脸义愤填膺,争相叫道: “你凭什么搞特殊,我们村里哪家哪户不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因你一个人,要我们所有人一块陪你受罪!” “你既然是村长,当然要以我们村子的发展大局为重,你要只会利用这个名头给自己谋权谋利,你还算什么村长啊,连我家养得一条野狗都不如!” “就是啊!你是村长,难道你命就金贵点,我们是普通村民,我们贱命就在你眼里那么不值一提吗?” 几个人接二连三骂了一通,却依旧不见屋子里有半点异常的动静。 带头的妇女皱了下眉,她抬手打了个手势,另外三人像个听话的鸡仔立马噤声。 整个房子一下子又恢复了之前空无一人的安静。 她背对着大门站着,屋外强烈的阳光正好从她背面撒进来,将她的背影照得透亮,正面却愈发显得阴沉。 江复庭所待着的柜子是正对大门迎着光的,阳光刚好铺在了整面的祖师爷挂画上。 柜子被八仙桌挡了点视线,只露出上面那一小部分,但因为经久失修,凑得近些,可以顺着双门间的缝隙,看到里面依稀掩藏的人影。 他正在柜子里琢磨着这些人刚刚说的话,为什么说村长背叛了山神,还要全村人陪他受罪? 昨天晚上不是山神对他做了什么吗? 可还不等他弄清楚,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外面的人盯上了似的,后颈下意识的有些发凉。 他顺着门缝微微抬了点头,正好撞上妇女正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这边! 那双视线如同早已经捕捉到了他,透过那狭小的缝隙如刀子穿入,狠狠刺向他的眼球。 江复庭的心跳顿时猛烈一突! 下一刻妇女抬了下手,对边上的三人指挥道:“你们先去搜一下,那两个人有没有藏在哪?” 她号令一施完,边上三人立马非常狗腿的各自分配房间去搜索了。 等三人都各自去忙后,她放下手,步子非常缓慢的朝挂画这边接近,犹如去取陷入自己陷阱的猎物,生怕惊扰了对方。 江复庭肃然的看着她接近自己这边,心里反而不慌了,满心思都是如何让自己头上的祖师爷,显灵的方式能正常点。 不过这女人直觉出乎异常的厉害,他略有些担忧,如果自己真的借用祖师爷显灵,会不会被戳穿。 只是还不等他细想那么多,随着这个女人越走越近,那张粗糙得面孔竟然有几分眼熟。 妇女停步在他的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扇柜门的 距离,可她却在这时候抬起头,看着祖师爷的挂画,非常庄重地拜了三拜。 江复庭却并没有因为他这个举动就随意放松警惕。 果然女人拜完的下一秒,重新垂下头,这个距离不管眼睛瞎不瞎的人,都能看到柜子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了! 正当她的视线要瞟过来的时候,刚才散开去搜房的三个男人,动作麻利地聚拢回来,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秀娥姐!都搜遍了,半点人影都没有!” “我连厕所都看了,也没找到人!” “我刚跑了趟柴房和后院也都没。” 妇女侧头含糊地应了下,视线正想有意无意地往这飘,就被一个眼神好的男人注意到。 “秀娥姐,你不会是想查这个柜子吧?” 他这么一提,另外两个人反应再慢也注意到了,一同打量着她,再看了看墙上巨大的挂画。 虽然只是一幅人像,但就是莫名有着说不出来的威慑力! 吴秀娥没有吭声,她既然没有否定,那就说明她确实有这个意图。 三个男人差点被她这胆大包天的想法给吓死,刚刚率先开口的男人立马阻拦她:“这怎么说都是山神的供台,搜不得啊!” “李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妄为到直接冒犯山神吧!这说不准,今晚小命都难保住!得罪山神,没了庇佑,他怎么活过晚上!” “秀娥姐,您理智点,千万别乱来!直接得罪山神,哪怕是您也有可能受罚,千万别逞一时冲动!” 这些人张嘴闭嘴一口一个山神,看样子是只认山神,不知道长生派是什么东西。 在另外三人尽心尽力的劝阻下,吴秀娥的神色终于闪过一丝动摇。 其实这些人说的有道理,她倒也不是非看不可。 只是刚才在门口借着光的时候,她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一个不清晰的影子,而且总觉得那柜子里凉嗖嗖的,看久了让她渗得慌,里面像藏了什么不该藏的东西一样。 三人见她迟疑,以为她不甘心,还依依不舍,又像个枪炮似的轮番劝了一顿。 吴秀娥听得不耐烦了,连多待的心思都被他们给磨没,转身道: “我知道了,你们把消息放出去,让他们都多多注意李良和李遇两人,只要见着踪迹了就跟我说。放话的时候机灵一点,别把找他们的由头给传出去,免得引起慌乱,就说他们失踪了。” 那三人本来就唯她马首是瞻,见她终于放下了那不该有的念头,自然更加千依百顺,一同朗声应道:“好!” 等这几人彻底走远,离开有了小片刻,江复庭才确认安全缓缓推开柜门。 他面色白皙,瞳孔乌沉,大概是因为柜子里空气流通并不好,憋得太久,薄唇颜色也有些偏深, 浑身散发着森然的冷气。 昏暗的屋子里,突然有个人从柜子里爬出来,看着真有几分吓人。 他站直身体,想到吴秀娥方才恭恭敬敬拜挂画时的虔诚模样,觉得颇有讽刺。 他侧过身,用满不在乎的眼神睨了眼画里的老头。 忆起刚刚那些人的对话,这些人倘若知道夜里害人的鬼物和尸傀,就是他们万众敬仰的山神干的,还会用这么膜拜的眼神看着他吗? 他们所供奉的山神,只要他们不听话,就会收回神通,杀绝他们。 这哪是山神,山鬼还差不多。 他收回不屑一顾的眼神,开始重新细细打量起这个简陋的客厅。 刚才正常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过了,对于一个有信仰的人来说······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墙上巨大的挂画,挂画正对着门,刚才是开门的时候铃响了一声。 他直接往门背后走过去,就两页木门,鉴宝似的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乍一看确实没有什么名堂,当他目光从门顶扫过时,却发现门框的顶部,四面有细细的凹痕,连成了一个正方形。 因为这门本身就是经久失修的,坑坑洼洼有点烂痕都很正常,而且用得久了,基本都有深浅不一的划痕在,如果不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他提手,动动手指,灰线自体内而出,往上掠去,涌进缝隙,将外面割成盖子的木板一拉,就见到一个小小的铃铛躺在里面。 他万分小心的将东西取下来,难怪那只有那些人开门的时候叮了一下,估计是踹门的时候太暴力,刚好震到门框了。 (本章完) ------------ 第六百六十章:村长要倒台!! 铃铛和昨晚在山林里看到的样貌差不多,有些旧,如果不是见李良用过,他大概也想不到这个看似普通的东西,还有这个能力。 他瞧了两眼,确认自己没弄错,不再多耽误时间,用白唐借他的布袋装好后,片刻不停地离开。 这会出来后,江复庭的行动小心了许多,路上出来溜达的人显然比之前多,几乎每个人都绷着肃穆的神情,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闲散气息。 看来是李秀娥已经让他们把话放出去了,只是没想到她说话的公信力居然也那么强,这才没过多久,几乎满村子的人全知道了。 他一路有些吃力的躲躲藏藏,那些村民精起来就跟盘踞在上空的鹰一样,一点异动,都能让他们马不停蹄的咬上来。 冒着有几次险些被发现的风险,江复庭总算晃到了关押周祁那家人附近。 他这次过来都不敢贴着墙,从头到尾都藏在草丛里,随后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进去。 很快,又有一个石头从里面被丢了出来,滚到了他前方不远处。 江复庭用手里的树枝捞了捞,将那石头小心刨过来,在手里颠过分量后,小心拆开。 在看清上面写的名字的瞬间,他不由自主的愣了下。 吴秀娥!居然会是她。 那双深邃的眼眸不禁沉了几分。 这个妇女应该不止拐卖,或者和张艳接触那么简单。她不畏村长的身份敢颐指气使,而且话语权那么大,肯定还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江复庭手心升起一小团灰气,将藏着信息的纸销毁的干干净净。 他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手在布袋里摸来摸去,摸半天也只有黄纸,只能勉为其难地拿出来用,随后用狼毫笔写道: 此人极有可能是张艳密切联系的上家,村中威信力高,可留心。 另外,无论你如何行动,晚上过八点,正月十五当天万不可出门,切记!如遇生死危机,请用此符。 江复庭和周祁本就不是一路人,周祁愿意帮自己本就是情分,而他能提供的也只有这些。 而且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每一笔人情债都算得清清楚楚,以免承了不该承的情,日后给自己生一堆麻烦事。 他快速写完后,将纸揉成团,又拿出三角形的召唤符叠在一起,潇洒一扔。 即便不用回头都知道又是空心入网。 干完这些,他一面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再次马不停蹄往村长家附近折返。 这个叫吴秀娥的妇女肯定有很大问题,她既然铁了心不惜闹大动静都要把人找出来,肯定不会甘心随便离开。 一定还在村长家附近守着! 至于李良和李遇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吴秀娥肯定也知道,她身上到底藏了 多少事情? 江复庭愈发凝重,脚步下意识的加快,就在他刚窜进前方的草堆里时,身后不远处倏然响起一个妇女的惊呼:“等下!刚刚那边是不是有人?” 他身体刚落稳,随着这句脱口响亮的话语,如坠冰窟立马冻结,连呼吸都漏了一拍。 另一个女人似乎并未看清,含糊道:“没有吧……我怎么……好像没看到。”她说着还特意多张望了两下。 “肯定有!我刚看到!你别忘了秀娥姐是怎么找人通知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是只蚂蚁也要亲自确认!”声音洪亮的妇女言辞俱厉的说道。 “行,反正就看一眼的事,要真是要找的人,我们还完成任务有的轻松了。”另一女人也没怎么坚持就顺从道。 江复庭像一条毒蛇低匐在草丛中,瞳孔紧凝的亮光像尖锐藏毒的细针,等敌人近身的瞬间,抓稳机会快速反扑。 两个女人的脚步声一点点的朝着这边越来越近。她们不约而同的踩得很轻,像是怕惊动了猎物。 他匐在地上,手掌紧贴在满是石砾的草堆里,对方接近一步,他就紧张一分,手指不由紧曲着,指甲陷在泥土里面。 突突的心跳又重又缓和她们的步伐几乎调成了同一个频道。 “沙!”“沙!” 就在两个人即将走到了他的跟前,他已经轻微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紧攥着,手里抓了满满一把泥土。 等着两个人堪破他时,做最后挣扎的准备。 他前方拔高的草堆被渐渐拨开,窸窣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乎要接近他的耳边。 深埋在草堆里的身形依旧纹丝不动,锋利的视线顺着杂草间的缝隙,时刻关注着前方两人的动向。 抓着泥土的手微泛起浅淡的灰芒,开始积蓄力量,好趁自己被发现的那一刹,接着泥土当烟雾弹来用。 此时,那两个女人已经停在了他眼前,说话专横看着比较年长的妇女率先伸出她粗糙的手,一点点撩开前方半腰高的杂草。 就在她的手压下草堆,快露出里面暗藏的人影时。 身后突然传来其他女人的说话声:“你们原来在这啊!我说怎么找半天没找着你们。” “怎么了?”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拨到一半的手本能的收回来。 “秀娥姐在村广场召集所有人到齐,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呼唤她们的那个女人说道。 年长的妇女听了不由冷嘲热讽一波:“还能有什么,不过就是祭祀那些事情,每个月听,耳朵都听起茧了,以前都是村长组织,现在村长不在,她倒是积极的很。” 唤她们的女人听到她这狂妄以下犯上的话,差点没被吓死,连忙看了看两边有没有偷听的人,这才小心提醒道:“ 别乱说话,得罪谁也别得罪她!” “本来就是!”年长的妇女仿佛还嫌不够,非要一次讲个爽快:“你看一大清早就叫我们来找人,人家那是村长啊,也不说什么原因,这么兴师动众的找,村长那老鳖翁不要点脸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村长犯了什么事了!” 她说完觉得不够,还补一句:“我看她就是想趁着人不在,她想!······唔!唔!” 剩下的信息江复庭没那造化听完,那妇女就被人捂上嘴。 叫唤她们的女人幸好心肠子没那么黑,不像大多数人,好不容易捏着人把柄就将人欺负的死死,来吆三喝四。 她捂着那人的嘴,神情肃穆的叮嘱了最后一句:“秀娥姐吩咐的事,我们只管完成,要是被别人发现你们嚼她舌根,那你们舌头也待不到明天了。” 年长的女人自己当然知道这个理,只是图一时之快而已,虽然不爽,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捂嘴的女人这才松了手,对她们催促道:“那赶紧走吧,村里的基本都到齐了,也就缺几个人。” 另外两人情绪一上头,就忘了刚才要找人的事情,这会又被人一催,当即片刻不停,跟了上去。 江复庭在草堆里已经待得后背一身冷汗,今天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接二连三差点被人发现。 等几人走远了,他才拨开草堆,先探出了上半身再确认一遍安全,这才站起来。 这会反而是最安全的,路上过去一路畅通无阻,基本所有的人都已经聚集在了村广场。 不过这个险象环生的草丛也算没有白蹲,毕竟要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先去村长家里的话,肯定要扑空,到时候还好不好再找到吴秀娥的行踪就难说了。 他赶路的同时,心里也不禁有些佩服。 在这种农村里,吴秀娥作为一个女性,能在这个村子里有这么强大的号召力和执行力,难度无异于蜉蝣撼树,她显然不是等闲之人。 村广场距离村长家里并不算太远,反正比较热闹的地方就是那个圈子。 江复庭在到达广场的外围就停留下来,不远处聚集着紧密挨着的人群,虽然毫无次序,但都十分认真的听着他们正前方的一个女人讲话。 吴秀娥说话并没有用广播,也没有用话筒,完全是口头演讲,就跟村口一堆村民聚在一起唠家常一样,江复庭隔得又远,不能完全听清她讲的什么。 只依稀凭着几个模糊的字眼,猜到她一再强调找到李良和李遇的事情。 但围聚在一起的村民听完她的话后,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害怕和气愤交加在一起。 今天已经是农历十三了,虽然吴秀娥并没有说明缘由,只要求必须在十五之前找到人。 但和 十五有关的事情,除了祭祀还能有什么事,在场的这些村民不全然是个傻子,猜也能猜到几分出来。 有几个脾气不好的,当众发起怒来。 “就凭他是村长,他就能干这种要害死我们所有人的事情!必须把他抓出来,不然我就放火烧了他家,干脆先给山神赔罪!” “像他这种自私自利的还当什么村长,平时没少在我们身上捞好处,现在到这种关键时候坑的还是我们!我们就是他养的羊吗?随便他怎么薅羊毛?” “我也同意!要是他傍晚之前不回来,把他家烧了算了!能不能活过今晚,就让山神来裁决!” “烧了他家!” “烧了他家!” …… 振振有词的声讨像海浪一样重重拍起,好好的普通会议,没几句话下来,变成了裁决大会,还是以打砸烧的方式。 江复庭又坐在了一棵树上,仿若世外之人,悠然的看着下面的这场闹剧。 他没想到白唐的布袋里还藏了不少的糖果,剥了一颗塞进嘴里。 反正吴秀娥说话声音太低,他一直没听清,这下这些村民一副义愤填膺要为民除害的慷慨激昂之词,他是听得一清二楚。 啧,放火可是犯法的。 不过这些人说话内容和前面躲在柜子里时偷听到的内容挺像的,这村长到底是干了什么事,才能激起所有村民的抗议。 他背叛山神什么事了? (本章完) ------------ 第六百六十一章:独闯山顶 一想到昨夜看见的苍老了几十岁的人影,就不由让人有些唏嘘。 江复庭含糖含的云里雾里,广场上刚才还煞气冲天闹哄哄的人群,已经被吴秀娥几句花言巧语快速安抚下来。 他看着吴秀娥从容不迫的沉稳模样,女人历经风霜的脸上有着和外形年龄不符的精明。 吴秀娥的年龄看起来并不算太大,三十不到,只是体态稍微偏宽,看着有些憨。 那张脸庞也是毫无攻击性的长相,看着很好接近,但是一张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跟个传销头头似的。 江复庭咂巴了一下嘴,见拥挤的人群开始渐渐散开,似乎会是开完了。 他直接将嘴里的硬糖“嘎嘣嘎嘣!”咬碎,跟吃脆骨一样快速咽了下去,然后目光死死地盯着吴秀娥离开的方向。 他没有贸然动身,而是借着身处树上看得远的优势,多蛰伏了一会,确定了她行径的路线。 居然又上山去了。 而且稍稍观察了一下,会发现她的山上路线跟他们摸索出来的小路不一样。 原本江复庭还以为自己和白唐走的已经是最迅速的捷径,但吴秀娥的爬山速度显然还要快很多,轻松得如履平地。 看起来是常常走这山路,比那些经常出门采药捕猎的男人还要熟练。 他暗暗记下了她行走的路线,以及几个比较有特征点的地方,直到随着吴秀娥的深入,女人的身影在密林的遮掩下,彻底看不见。 这个时候略显难熬,自己跟踪的目标人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视线,可广场附近依然还有几个逗留聊天的人,迟迟不愿意回去。 头顶上方的太阳不知不觉攀爬到了五十度角。 快十点了,还不回去洗衣服。 他指尖相互摩挲了一下,正垂到身侧时,不经意碰到树杆上干裂出来的树皮。 江复庭下意识的扣了一小片下来,指腹蹭了蹭,神色不明的思索着什么。 那双狭长的凤眼突然忽闪过一道促狭的光,他捏紧那一小块树皮,抬眼将视线聚集到正聊得乐不思蜀的那群人身上。然后拿出弹弓,对准里面的唯一一个男人。 眼膜微眯,他拉开皮筋,射程的终端锁定在男人的脸颊上。 松手的瞬间,树皮“咻!”一下,架空如烟花似的窜出去。 不到两秒,就听到那边传来又惊又气的惨叫“啊!!!” “那个小兔崽子!” 被打到脸的中年男人痛得立马捂住脸,他暴怒的四处张望一下,然后低下头看见了地上的树皮,气到颤抖的捡起来。 双眼顿时被怒意充斥得通红,“哪个王八蛋打的!给我出来!敢打老子,看老子弄不死你!” 边上的人见他捂着的地方没一会就高高隆起,立马上前,瞧见在他手 心快被他捏碎的树皮,说道:“你这肿得那么厉害,肯定不是扔来的,弹弓打的吧!” 其他人听到弹弓两个字,立马眼睛一亮:“能肿那么高,距离也不近,我们这村子里弹弓打的好的,也就李良他家的小崽子。” 剩下的人立马从他的话里反应来什么。 几个人一大早连得空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指挥着到处去找人,结果几乎家家户户都翻遍了,村子的角落也跑了通,连半点人影都没有。 只要是和李遇有关的东西,虽然是无端挨了揍,但突然从天而降,也让被消磨得毫无耐心了的他们,突然涌起了半点希望。 毕竟是和村子里所有人性命攸关,没有一个人可以例外。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性命,只因另一个毫无牵扯之人的过错,而一同陪葬。 谁不想能多活两天? “肯定是!肯定是他!”刚刚还有些颓然的人,精神一振附和道。 被打的男人也不顾自己挨打的原因了,追究责任都抛在了脑后。 他紧捂着脸,又气又激动,满脑子只充斥着一个念头:“找!快找出来!把他找出来!这小崽子肯定跑不了远!” 江复庭默看着下面几个簇拥着的人,没两分钟像是得了藏宝图似的,各自带着说不出的欢欣和喜悦,按约定的方向分散去追找。 广场总算是空无一人,恢复了寂静。 他没有再多耽搁这宝贵的时机,果断一跃,单手撑地稳稳落下在地上,随后朝着刚刚吴秀娥走过的路线,紧跟上去。 那条路下来,确实比他们之前摸索出的道路好走不少,再加上他移动速度快,没有用太长时间就跟上了吴秀娥。 自打感受到了一次当蜘蛛精的好处,江复庭的行动基本都是待在树上完成。 吴秀娥的体力显然也比一般人好上不少,爬了那么久的山,她脸不红气不喘的,速度跟普通人小跑的速度一样,一刻都不见停顿。 村子虽然本身就是在山中的一块平坡上搭建出来的,但按照正常的人马不停蹄往上爬的速度来算,也得要耗上三四个小时才能到顶。 但这会还不到一小时,江复庭就再次跟着她到了火光结界的入口处。 他和前晚一样,屏着呼吸,掩身在树丛里,茂密的枝叶将他的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 白天的山林和晚上不太一样,阳光充沛,绿荫成片,看起来郁郁葱葱的,有着说不出的旺盛的生命力。 昼夜就像是两个极端一样。 吴秀娥快到结界的时候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随后在那突然闪现出来的火幕面前停下。 就在江复庭以为她要拿出铃铛的时候,没想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吴秀娥就像一条蛇似的,人皮 和衣服像变成了一层薄薄的面皮,一点点的从她的身上蜕下来。 原本有些偏宽的体型,眨眼间变成了一个纤细的身材,飘逸的长发随着她身上散出的能量缓缓飘动。 直到微光落幕,才显出她原本的模样。 她穿着短裙,衣着稍微有些暴露,光洁的脊背和修长的大腿在阳光的沐浴下,如羊脂一般熠熠生辉。 吴秀娥抬起手,闭目低声吟诵了一小段符语。 掌心前方的灼热顿时散开,她泰然自若地慢慢往里走,身影彻底融入了结界中。 江复庭一时愣在树上,显然有些消化不过来刚刚看到的真相。 吴秀娥居然是长生派的人! 不对,这村子如此排外,以吴秀娥展现的公信力来看,不可能是外来人员。 这样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村子里真正的吴秀娥早就死了,被这个女的给取而代之了。 难怪每次见到这个女的,就有种说不上来的与众不同,她在某些方面上的直觉也比普通人要强上很多。 江复庭在树上慎之又慎的斟酌了片刻,手边无辜的树枝被他抓在手里晃来晃去,已经快要断掉了。 进了结界就是别人的地盘,被人发现的概率就会高很多,但吴秀娥在这个时间点不惜露出本尊也要去山顶,肯定是有什么要事。 如果自己就此放弃,硬拖到晚上才上的话,很有可能会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 内心僵持下,他再次抬头看了看顶上的建筑,先去探一番,能捕风捉影到一些东西自然最好,但是只要察觉情况不对就立马撤退,绝不多逗留! 想定主意后他便从树上轻松跃下,这次他没再像之前刚进城的乡巴佬似的,亲自拿手去探。 快速摇完铃铛,冲天的火光和昨晚见到的一样,如雾气般顷刻间就蒸发了。 保险起见,江复庭用树枝往前探了探,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放心踏入。 就在脚迈入的瞬间,他立刻意识到里面的一切确实和外面不太一样。 从外面来看,这个地方到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但走进来只有雾气腾腾,就连周边的花草树木一概消失的干干净净。 浓雾如夜间一样,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是白天,所以看起来是白茫茫的。 这会别说跟踪人,能把自己身处什么位置弄清楚就很不错了。 他用浊气试探了好几番,但无一例外都像是打空了似的,所有的攻击如同被卷进流沙里,一出手就在翻腾的雾气里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江复庭只好充分发挥着遇事时刻先冷静的原则,索性不骄不躁的站在原地掏起了白唐给他的布袋。 他本来以为里面能有很多宝贝,但他忘了白唐是个吝啬的人,给他袋子又 不代表连带里面所有的东西全给他。 掏了半天没有指南针,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罗盘。 好歹也算有点能用上的。 江复庭自我安慰着,掌心涌出灰色的气体,钻入罗盘内。 可没想到,下一秒指针跟陀螺似的疯狂转起来,根本没有落定的方向。 也不知道是这个罗盘老化到完全不能用了,还是他身处的地方端倪太可怕了。 反正唯一能确定他方位的东西也没用了。 他无可奈何地收起来,这个地方手机也不出意外的毫无信号,他回头看了眼,发现连自己入口的地方都消失了,只剩下满天的大雾。 江复庭又剥了一颗硬的奶糖,舌尖慢慢回味着,双眸略有享受的眯起来。 刚才自己那几道攻击消失的方向是出口,还是什么? 就在他刚这么想的时候,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力量突然从他背后极掠而来。 江复庭后背一凉,快速俯身,灰球带着寂灭的气息正好紧贴着他背,在他身上一擦而过,再次消失在浓雾里。 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 第六百六十二章:哪都有你?! 他浑身紧绷着,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心有余悸,眼角因为刚才的千钧一发,渗了不少的密汗,握着拐杖的手下意识用力了几分。 刚才突然飞扫过来的攻击,确实是他亲手打出去的,怎么又回来了,重点是还强横了几分。 他脑海里掀起了狂潮高速运转着。 这难道是阵法? 江复庭切身所接触的东西十分有限,阵法碰到过的次数也不超过五个手指头,天下大道就连阵法也千变万化,种类何其多,要是一一排解下来,他可能已经化成灰了。 但按照他的了解,长生派自身也不擅长阵法,复杂的奇门遁甲自然不用多考虑。 这阵法看起来可攻可守,追求两相皆宜,使起来肯定会比普通阵法难上一些,以长生派的水平来操控,肯定会有明显的漏洞。 就在这时,从他的正左边又有一道灰球带着强横的气息再次冲出! 这次不管是力量上还是速度上明显比刚才的要快上许多,他反应迅速地压着身子再次成功躲掉。 幸好他一直半蹲着,不然以这次出现的速度,可能真的要被击中。 这种阵法,方位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就算有个好的罗盘都不顶用,难怪刚才指针转得跟陀螺一样。 他也没学过这些,推算方位是不可能的,只能靠直觉来半打半猜。 江复庭观察了片刻,庆幸自己运气还算好。 从两次被弹回来的攻击来看,应该只是打到了中门,如果是撞上死门的话,不可能还这么平静。 “咻!”第三道同样的攻击猛地从右后方再次袭来,他迅速侧身,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轻松避过,灰球一路无阻地冲进前方的浓雾里。 就在他认为依旧如同前两次平静无波,警惕接下来攻击的躲避时,四周忽然涌起剧烈的能量波动,雾气开始像海浪一般的翻腾拍打,甚至隐隐有摩擦出火花的趋势。 这又什么情况? 他被这剧烈的异动惊了下,立马抬头。 “轰!轰!”一道道灰色的球体像雨点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也飞速反应过来什么。 应该是刚刚躲掉的那一击,正好钻到变化着的死门里去了······ 江复庭对于自己这开了光的脑子已经无言以对,开始了疯狂躲闪。 一道道攻击快到只剩下灰芒从周身一闪而过,然而死门一开,除了找到出口,便再无其他脱身之法。 雾气翻腾间的火花也越来越剧烈,周遭甚至可以看到肉眼可见的震动! 他躲避的同时,目光紧盯着冲自己飞来的攻击,开始感觉似乎有些不对,气息是那个气息,攻势也很强,但就是差了点什么。 浊气不同于普通的力量,自阴阳相分,便 从未出现过。自己能修炼这个也是机缘巧合,这个阵法能那么轻易将自己的攻击复制出来? 若真能的话,那这亘古之力就不可能这么罕见了。 眼前突然连着几道灰芒,从不同的角度像流星似的冲过来,江复庭躲得应接不暇,眉眼闪过一丝厉色。 反正已经闹成这样了,也无所谓生门死门,强行闯一把算了。 他凝起灰剑直接迎面而上,果然和灰芒碰招的瞬间,从浓雾里窜出来的灰球毫无反抗之力,软绵绵地陡然消失。 空气里的浓雾翻腾到渐渐有些失控,就像是明明凝不出和江复庭完全一样的力量,却非要一根筋的强行聚集出击。 火花和雾气顿时开始暴乱不已,浓雾在自我的损耗下,有些地方居然慢慢变薄,依稀露出外面的景象里。 居然就这么瞎猫碰上死耗子给破了。 阳光洒在山顶的白色高台上,却没有半分暖意,看久了只让人觉得脊背发寒。 神庙里,一个年轻的男人揣着口袋缓慢踱步,在阵法暴乱的瞬间,他敏锐的察觉到异样,眼皮半垂下来,一抹狠厉之色在他眼底忽闪而过。 “师姐,有老鼠钻进来了。”他的声音温柔又亲和,说着看向身边面容秀丽的女人:“你去还是我去?” 吴秀娥对他这副谦逊的模样并不领情,只觉得惺惺作态,假的很。 明知道除了她,也没有别人去,还要装模作样的问一番。 她有些倨傲地不正眼瞧他,加快自己的脚步,把人甩在身后:“我去!你守好你的庙。” 一道强劲的罡风从神庙里掠出。 两边的视野随着浓雾的散开,慢慢映进眼里,眼前的一切和江复庭的预想不太一样。 唯一料中的,就是过了这个阵法就是山顶。 难怪昨晚李良的进出那么快。 可还没等他多迈两步,突然察觉到不远处有一股力量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是被人发现了! 江复庭双目一凝,迅速判断着有利的方向。 只是山顶的一切和山林中的盛景全然不同,没有枝繁叶茂就连根杂草都不见一棵,一眼望去全是荒芜,无风无雨,只有烈日骄阳,和脚下的一片焦土。 看起来死气沉沉,但空气中又带着浓郁的生机,待久了让人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仅有的建筑就是山顶中间的白色高台。 在他瞬息的转念间,那道陌生又充满杀意的气息,即将赶至。 他不再多做犹豫,敛好自己的气息,避免被人洞察出多余的端倪,开始狂速往高台的方向飞奔! 从知道自己被人发现的那刻,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么原路撤回,若是来不及撤回就立马通知 白唐,鱼死网破。 可等他正极速的接近高台,渐渐看清这个建筑时,刚刚才步入绝路的他,突然抓到一线生机! 之前在山下看到的白色四方建筑就是所谓的神台,神台搭建在神庙的前面,比庙还要高一些,甚至能把庙本身挡得一丝光头透不过。 人靠在神台边上就如同一只蝼蚁,不正眼瞧,微不足道到难以发现。 他果断往神台边上靠。 陌生的气息此刻已经赶至他刚才逃出的阵法中。 江复庭绷着神经时刻留心着四周的方向,精神力不着痕迹的铺散开,像春日里的棉絮轻轻覆在周边的每一个角落,小心又细致地捕捉着动向。 吴秀娥在阵法附近徘徊了一阵,并没有马上离开。 她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她记得出来的时候,这里确实有别的气息,就这么几秒功夫,能跑到哪去? 她又细细在阵法附近排查了好几遍,确定真的没有人,才把目光锁向别的地方。 这个地方寸草不生,唯一的地方,也就是神台和神庙。 她刚从神庙里出来,断然是不可能躲在那的。她略有迟疑的看向神台,慢慢朝着那边走过去。 江复庭探到她的脚步,吴秀娥每走一步,他就十分小心的往相反的方向挪一步。 他的皮肤和岩壁紧贴在一起,神台终日沐浴在毒辣的太阳下,却没有丝毫热度,阴冷得像冰砖。 可就在这个时候,吴秀娥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加快脚步往这边冲来。 江复庭的心眼立马蹦到了喉咙口,绷紧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扣在了背后的石壁上。 就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吴秀娥又鬼使神差的停下了。 不等他去揣摩什么,头顶上方传来有如雷鸣的“隆隆!”声,片刻后周边的一切被巨大的阴影笼罩,视线突然变得灰暗无比,只有头顶上方愈发激烈的响动如雷贯耳。 他隐约地猜到了什么,瞳孔一缩,是插在神台中间的那支旗! 吴秀娥为了把他弄出来,也真是拼,看样子也是打定主意他就躲在这。 江复庭的心缓缓沉下去。 从阵法里出来的第一眼,他就注意到这面惊天震鬼的旗帜,就像一块遮天布几乎能将这一大片神台罩住。 那上面不知道究竟沾染了多少无辜的性命,无数人的怨念和鲜血将旗帜染到发黑。 这会在吴秀娥的驱动下,每飘动一次,滔天的寒意自旗帜而出,翻搅着周边的气流。 紧接着无数厉鬼的哀鸣和咆哮,杂乱无章地响起,高亢又痛苦地哀嚎像被丢了一个漩涡,不断地搅在一起,越来越多,一重高过一重。 在她的指引下,被释放出来的恶鬼如脱缰了的野马,兴奋地到处撺掇,它们像是被围困饥饿已 久的野兽,哪怕一点生灵的味道,都能让他们兴奋到失神。 吴秀娥睥睨地看着他们,略有嫌弃地开口:“这个地方有生人,谁能抓到算谁的。” 她原本也不想动旗帜,有些大材小用,但这人能把气息隐匿的那么好,要么不是等闲之辈,要么就真的是他们感觉错了,真的只是老鼠而已。 得令的恶魂在生人的诱惑下,更加兴奋,四处乱飘,一时间神台彻底被阴冷的气氛所包裹。 江复庭听着这轰闹的动静,巴不得能在石壁上扣个洞,把自己塞进去。 随着逐渐有鬼物往他这边飘来,他手脚开始有些发凉。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越是危险的时候,他脑子里就跟闪电似的,噼里啪啦各种方案光速闪过。 他突然想起李良昨晚拿铃铛进山的画面,其中一个鬼物十分凑巧的飞掠到他身旁,正好赶上他拿出铃铛,眼里的兴奋顿时变成了忌惮,铆足了劲才刹住自己飞起来的脚。 其他鬼物同样注意到什么,不约而同纷纷停下,掉头又找其他目标去了。 吴秀娥在原地等了片刻,都没等到陌生的能量波动和惨叫,开始自我怀疑,扪心自问。 难道还真是他们多心了? (本章完) ------------ 第六百六十三章:信徒 她没有急于撤离,硬耐着性子多等两分钟,见实在挖不出什么人来,只好收回满天乱飞的厉鬼,又在神台附近多看两眼,才无功而返。 等到她真的离开后,江复庭才稍微松了口气,他的后背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没有再随意动身,缓了口气,才顺着吴秀娥最后离开的方向,小步跟上去。 过了神台后面就是山神庙,和村民居住的房子一样,同样也是四四方方,看起来是个巨大的长方形,顶部中间稍微拱起了一点圆弧,弧度非常平缓落在四方边角上。 整个庙全是由木头搭建的,不知道是不是专门上了色,颜色看起来十分深暗,一眼望去阴沉沉的,就像个巨大的棺材。 一直到挨着庙宇的大门,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地方就相当于一个办公场所,长住是不可能的。很可能是白夜班轮守机制,保证24小时有人在。 庙宇门口昏黄一片,所有的光线全都被遮挡,像盖着一块巨大的黑布。 他一步一小寸地潜入门口,身体一同融入在阴影里。 脚下的步子被他压得很轻,在这种空无一人的密闭空间,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像入了扩音器被放大。 庙宇的陈设和普通庙宇一样,正门进去就是一个两丈高的巨大神像。 神像和村长家的挂画一样,敬的就是长生派老祖宗。 只是供台前只放了一个蒲团,看着也是唯一比较干净的东西,应该是经常使用的关系。 这些东西他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继续小心往里走。 还没等他绕到拐角处,里面突然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 江复庭下意识停下脚步,他背贴着神像,竖起耳根仔细听了一会,是一男一女在细声交谈。 女人不用说,肯定是吴秀娥。但为什么男声也觉得有些许耳熟。 他借着胆子往里多走了几步,神像背后突然多了些光线,淡淡的木香从后面一点点袅绕过来。 闻起来有些沁鼻,甜而不腻,清香不涩,还有点难以形容的吸引,让人情不自禁放松神智,卸下戒备。 只是品到后调透了一丝丝极其浅淡的血腥。江复庭有些许涣散的眸子骤然凝回来。 长生派控制人心的能力果然厉害!之前在阿敏的端来的药材里险些中招了一次,刚才如果不是被血味激醒,恐怕又得中招。 他凝神屏住呼吸,把刚刚不小心吸入的药力慢慢遣散掉。 这个位置已经不好再随意往前,两人交谈的说话声已经清晰了不少,虽然听着费力,但好歹逐字逐句都能分辨出来。 木香是从神像后方的门外传来的。 神像背面就有一个后门,后门出去是一片四合院似的长廊,中间的空地有个长方形的青鼎,里 面压满了黑土,黑土上插了一支长香,至少是普通香的两倍长。 这种香燃得很慢,一支六个时辰,交班正好续上,神庙可以偶尔无人,可以偷闲告假。 唯独香不能断。 须日夜坚守,哪怕是风吹雨打,不小心熄了都不可。香断的后果,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是祖师爷言辞俱厉叮嘱的,无人敢去尝试。 而这里也是神庙唯一有光线采纳进来的地方,再往后面就是神庙的出口。 “三长老有说什么没,李遇那小子应该是逃掉了,万一找不回来,这次祭品就少了一个。” 吴秀娥像在溜园子,脚步慢悠悠的,明明在村里还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这会一开口就跟唠家常一样。 她身边的男人面上也无任何急色,看向鼎里飘着青烟的香,“没说,长老的意思很明白,要是有人跑了先给下马威,以示警戒。然后再稍微给点甜头,不过罚为主,甜头不能给太多,多拉几个人也没事。” 江复庭随着男人的开口,呼吸一紧,面上有些不敢置信。 他抿了下唇,后背紧绷,整个手臂都贴在了墙上,粗糙的木头上还有不少倒刺扎进皮肤。 第一句还能质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等那男人把话说完,他就知道绝无可能。 居然是蒋黎! 这个消息于他而言,还真是最大的惊喜。 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 他们两上辈子结的是什么隔世的仇,这辈子还非撞在一起不可了。 吴秀娥听到他的话踌躇了一下,慢慢停下脚步,侧过脸同他看向一处,略有迟疑地问道:“多拉几个会不会太过了,我的意思是万一……刺激过了头,怎么给甜头都没用,他们毕竟不过是普通人。” 蒋黎听到后面这话,勾起唇角,轻讽道:“他们是普通人?何以见得,手也没比我们多干净。再说了,你觉得三长老要的是他们的敬仰吗?” 吴秀娥皱了皱眉,显然不是完全同意他这个说法,但他说的又是事实,无从反对。 蒋黎温和的笑着,好心给她解释:“吴师姐,独裁者从来都不需要多忠诚的信徒,天底下哪有忠心一辈子的人呢?只有足够的恐惧,才能让他们害怕和臣服。” 他说的话完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内容,甚至和以往在长老和其他同门面前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吴秀娥听完以后错愕的回头看他。 蒋黎带着眼镜,所有的暗潮涌动全都藏在那薄薄的镜片后面,凝聚在一起,化为脸上温文尔雅的笑。 “这个就是三长老的意思。”他语气平和,并没有因为她的打量有一丝慌乱。 吴秀娥这才了然的点点头,心里刚起的一小撮疑惑,还没来得及发芽就被扼杀在源头 。 她应道:“我明白了,我会照长老的意思来的,他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暂时没有了。”蒋黎说着从长廊里走下来,向中间的青鼎踱步着,他望了望头顶上刺眼的太阳:“这两天特殊时期,晚上也是我在,有什么异样联系我就行。还有我听说最近村里来了几个自己钻进来的年轻人。” 他怎么知道? 吴秀娥诧异了下,转而想到昨晚村长来了一趟,那老头子嘴巴就跟捅了篓子一样,说的比她还快。 她知道蒋黎顾虑什么,但被人快了一嘴,脸上表情多少有点不好看,像突然被人在背后告状了一样:“你放心,这几个人已经被盯了好几天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蒋黎假似不在意的说着:“昨晚值班的师兄早上跟我说,晚上尸傀和恶鬼有异动,交代我这两天多留心,我还以为村子里潜进来了什么人。” 吴秀娥听到这话,立马就拉下脸,合着从刚才开始提到这事开始就一直明里暗里指责她工作失职了! 她语气里透了一丝怒意:“师弟有话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你是想说是我玩忽职守,还是干脆想说我跟那些进村的人还有一层关系,故意放人进来捣乱!” 蒋黎见她说怒就怒,立马讨好得赔笑,有模有样地作揖: “师姐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村民都是单纯的人,万一被人骗了,引狼入室,又或者有人觊觎我们已久,夜间专门进来挑事也不一定。昨夜还好没出什么大事,若是十五那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后果不是我们担待得起的。” 他后面几个字咬得极重,想让人不听都难。 蒋黎这话进退有度,后面那句确确实实把吴秀娥震慑到,她吃了一憋,无可辩驳,只能转身冷哼一声。 他对吴秀娥不冷不热的态度浑不在意,前面的话说到位,已经占了三分理,脸上的笑容也更加谦逊: “师姐这样的人,不管对事对人都是一丝不苟,自然不必说。但也难保不会有小人乘虚而入,也劳烦师姐多多费心,平安过了十五,大家都好放松自在。” 这会话说得这么漂亮,吴秀娥再给人下脸色,就真的成了借着前辈的身份欺压晚辈了。 她又不是同门里那些无聊的人,不好好修炼不说,经常以欺负捉弄新人为乐。 她只好不快的开口:“行了,你也别老拿长老那套压我,我又不是没脑子,轻重缓急,该不该做的,我分得清楚,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大步朝着神像的后门走过来。 江复庭正时刻绷着神经贴墙偷听,没想到这两人前一秒还要吵起来的样子,这会说走就走。 捕捉吴秀娥说到回去这两个字时,他迅速的做出 反应,压着步子小心地往外撤离,得亏神像高大,借着神像挡了下身影。 走出神庙的一瞬间,吴秀娥正好从后门踏进来。 听到吴秀娥的脚步,他后背几乎要渗出冷汗,克制着狂跳的心。 在走到神台附近的那瞬,他一刻也不多耽搁,借着地形优势毫不迟疑的加快脚步,脚下生风地快速离开了。 他在神庙上待的时间不算太久,下山一路没碰上什么人,回到阿敏家的时候十一点还没到。 屁股刚在院子里坐下,还没有两分钟,阿敏就端着一个红色的面盆走来,洗完的衣服压得满满当当,在盆子里几乎堆成一个小山。 阿敏对于他晒太阳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他点头温柔的笑了笑,随后把盆子放地上,先去一旁弄晾衣杆。 所谓的晾衣杆也全是竹子做的,两边的柱子是用比较粗的竹子,底下用一个又重又厚的石头打桩和竹子绑在一块,光看那个石头的分量都是可想而知的沉。 她有些费力的将柱子拖到自己要晒衣服的地方,江复庭起身想去帮忙。 阿敏受宠若惊的连忙躲开,急切又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你就坐那休息就行,这活都干了几年了,一个人早就习惯了,我有的时候饭吃的多,一次性抗两个都行。” 她说完把另一个柱子也拖到一定距离外的地方,然后利落地将晾衣服的竹子架在上面。 弄完这些很快,也不过十来秒的样子。 (本章完) ------------ 第六百六十四章:坦白 说实在的那个柱子并不轻,叫宁远这么个成年人来,虽然能扛起来,但动作多少会拖泥带水。 但从阿敏的动作来看,她早就习以为常了,日复一日被打磨的又结实又壮。 可她原本也应该是需要人去呵护的小女人。 江复庭见她已经开始晒衣服,只好重新坐下来,一前一后的晃悠着椅子,观摩起她晒衣服时的样子。 白光落在阿敏的背影上,落在她挂好的衣服上,隐隐约约甚至能看到衣服上,还有她额头上蒸发的水汽般,仿佛一幅画。 如果村子里的生活仅仅只是这样,宁静又祥和,那其实也挺好。 每家每户到点袅起炊烟,山林除了绿荫可以充满人的烟火气,最好还有鸟叫,这么一大片山,除了家禽和野兽,连半只飞鸟都没有,总觉得像是缺了点什么。 没了那分灵动感。 只是想到连这样透着些许怪异的平和,都是每月用祭祀的人命换来的,江复庭心里就五味陈杂。 他脑海里猝不及防地蹦出了,不久前才偷听到的,蒋黎和吴秀娥的对话。 倘若哪天知道了他们一直敬仰的山神,视人命为草芥,想得不是帮助他们,而且怎么多取点魂魄,他们其实跟圈养在自己家院子里的鸡鸭鹅并没有什么两样,说不准哪天被屠宰的就是自己。 那他们又会怎么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信仰,才能让他们这么心甘情愿的托付自己的一切,乃至性命和灵魂。 随着思绪的飘离,阿敏晒衣服的背影不禁模糊了几分,他有些难以理解的感慨轻轻一叹。 而她正好晒完了衣服,弯腰去捡地上的盆子时,似乎听到了他这声叹息。 只是声音低到若有若无,轻到有些虚幻,又想到他是个哑巴,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只是起身时,难免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江复庭没有躲避,坦然又得体的对她浅笑了下。 阿敏起初只是好奇,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他对着自己笑,不由一愣。 她大概那么多天来,没见到这个小伙子笑过,一直以为他因为自己身上的缺陷所以性格比较自闭,也就李遇那缺根筋的可能没见过哑巴,觉得稀罕,才天天找他玩。 平时不管吃饭还是做什么,都比较没有存在感,甚至有的时候吃饭都在房里,大多数时候都跟没这号人一样。 也就当时带他去见他同学那一次印象比较深,只记得这个小伙子不仅挺帅,脾气也很拗。 现在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吸引人的笑容,她就算一个三十来岁了的人,心跳都要漏掉半拍。 “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阿敏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笑,连忙理回错乱的心思。 江复庭停下了摇椅子的动作 ,看了她一样,大方点头承认。 自从知道这两个人对村子打着主意,阿敏就一直提着个心眼,但这个心眼倒不是天天用在怀疑他们上面。 而是替着他们提心吊胆,万一做什么事情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再或者又得罪了哪家人结仇上门找麻烦了,或者他们哪天才能撞着南墙心甘情愿的离开。 现在见到这个不怎么沟通的人还有话要说,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话了。 她反应机敏的拿盆往屋子方向甩了甩:“那去屋里说去,我干了一上午的活,外面晒死了。” 江复庭点头捡起拐杖,慢悠悠跟在她身后,等进了屋子,关上大门。 “哐当!”客厅再次被黑暗吞噬掉。 阿敏本能转身想去开门,手却被拉住,一时没明白他的用意,不由问道:“你关门干嘛?” 江复庭没有马上松手,他非常理智的沉默了一瞬,然后清了下嗓子,淡淡开口:“阿敏姐。”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阿敏听到这声音吓地差点原地蹦起来,瞪着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视物能力不过就是普通人的能力,大门一关,对她来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此刻耳边突然冒出一个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对她来说无疑跟家里进贼了一样。 只是自己的手还被人抓着,她惊吓之后,情绪在仅有的思维里稍稍落定下来,意识到刚刚说话的人是谁,转而又变成了另一种惊吓。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叫道:“你会说话啊?!” 这话叫完反应过来自己说话声太响了,紧捂着自己的嘴。 江复庭之前就在心里反复深思熟虑好几次,碍于后面的事情可能都需要直接沟通,没打算再瞒。 他略有些歉意的打开客厅的灯,“不好意思,一直骗了你。” 视线突然亮了起来,阿敏看着眼前被放大的棱角分明的面孔,有点没回过神。 她除了惊讶,已经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不是!那你……为什么非要装哑巴……你就只是为了进这个村子……那你这脚!” 她语无伦次得说到后面,突然想到什么。 江复庭立马开口:“伤是真的。” 关于伤的原因他也没想说太多,但光这一个会说话的事,对于阿敏而言就足够有冲击力了。 她步子有些凌乱地走到桌子边,接了杯水,心绪动荡的喝着。 等了好半晌,她才算勉强平静了些:“那你要问什么,你突然不愿意在我面前装了,肯定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吧?” “恩。”江复庭不可置否,坐下来深看了她一眼,看得她都不自在到有些发麻,才开口:“我想了解一点关于山神的。” 一提到山神两个字,阿敏刚 才还有些松散的坐姿突然拘谨了许多,她指甲不停扣弄着杯子的边口,轻轻问:“你想了解哪方面的?” “我最想知道的。”江复庭没有卖关子,逐字逐句地提道:“就是祭祀。” 他这话一问完,屋子里突然变得寂静无声,所有的声响都在忽然间被抽干了似的。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突然跳了下,一闪一闪,照在阿敏有些发白的脸上,一明一暗,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 她垂着眼,有些艰难地说:“你怎么问起这个,你把你们要找的人找到带走,知道太多,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 “如果我们要做的就是和祭祀有关的呢?”江复庭直言不讳地淡然道。 阿敏猛地抬头,不敢相信的看他。 祭祀? 他们不是来找人吗? 等等! 她突然回想起上一次几个人待在客厅里谈话时的场景,他们似乎也没有明说,他们就是来找人带人走的。 只是自己下意识的就这么认为了,毕竟几个人都是学生,她本能以为是他们的同学被拐进来,所以来救人的。 她面上透了掩不住的不安和慌乱,几乎要将手里的杯子给捏碎:“你们到底想干嘛?你们不是来找人的吗?祭祀可是跟山神有关的事情,外乡人本来就不应该知道!你要是打上了祭祀的念头,触怒了山神,那是要命的啊!” 她说到后面情绪越发不可控制的激动,这种激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较劲,怎么都劝不回人的懊恼与无奈,还有自身的畏惧。 她要是知道他们不仅打着祭祀的注意,还想把所谓的山神给掀了,估计要吓得原地去世。 江复庭并不心急,开始旁敲侧击的问:“阿敏姐,你见过山神吗?” 阿敏也是被拐卖进来的人,受了二十几年的社会主义教育,原本切切实实是个无神论者,但在经受过村子的毒打后,不信也信了。 既然有这漫山遍野的鬼,那山神又怎么不可能。 只是说见的话,人家既然是神,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见到。 她知道江复庭问这个,肯定是质疑神的存在,踌躇了一下,最终老实回答:“没有。” “既然没见过,那祭祀又何以见得真的祭给了神明。”江复庭故意将言论往与他们相悖的方向上推。 “祭祀是真的!我之前跟你说过,如果没有这些祭祀,十五那天!”阿敏说到这,眼神渐渐有些惊恐,仿佛那个后果是她亲眼见过一般。 “整个村子都要陷入绝境!” “就是因为晚上那些东西?”江复庭淡然问道。 “那些东西?”阿敏被他这轻巧地语气刺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只有没经历过现实毒打的人,才会在提到怪物时, 觉得天方夜谭不可信。 她生怕他真的去做些想不开的事,好言相劝道:“江庭,我告诉你,晚上在外面飘荡的东西都是真的!如果不是给山神祭祀,这个村子连这片刻的安宁都没有。” “你们祭祀,山神替你们镇鬼。”江复庭从她的言语里得到了一直以来怀疑的答案。 “是这样。”阿敏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 只是话已经说到这了,与其挤牙膏,索性不如自己讲完。 她面色为难地来回揉搓自己手里的杯子,最终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下,轻声道: “我其实……也是听本村人嘴里八卦的。差不多十年前,这个山林起了一场大火,没人知道那火是怎么起的,把这一片山全烧完了,当时在山里上千个人全死光了,房子也烧没了,只有外出的百来个侥幸活着。” 大火两个字让江复庭差点没坐住,就连呼吸都微不可查乱了几分,修长的睫毛轻微颤动。 他的身体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幻像里,四周都是滔天的火光,冰凉的皮肤被烧得要化了一般,连耳边的说话声都变得有些不真切。 所以他看到的并不一定是幻象,而是真的。 “江庭。”阿敏察觉他的不对,突然叫道。 (本章完) ------------ 第六百六十五章:寻上门的麻烦 江复庭被她的声音拉回来,揉了下眉心:“没事,我在听,你继续说。” “哦。”阿敏将信将疑地点头,担忧的多看他一眼,继续说:“后来那些死的人全化为厉鬼了,搅得整片山不得安宁,剩下的村民不堪其扰,也有少数几个真的被鬼吃了,于是山神发怒显灵了。” “只是山神说山里恶鬼过多,光靠他一人之力,只能压得了一时,如果要长久平静,每月得献两个未满12周岁的孩子,被祭祀的孩子说是会化为山神座下童子,和山神一起镇压恶鬼。” “所以,村里未满十二岁的孩童,都不会让他们参观祭祀,因为他们随时都可能是下一个祭品。” “每个月都要一个孩子,哪来那么多孩子?”江复庭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半分由头。 阿敏谈到这里再多的忌惮也没了,转而变成不可抑制的愠怒:“村里大多数人,本来就在那场大火里,烧得差不多了,更别提孩子。”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所以他们开始买小孩,可后来发现,以他们的能力,凑在一起也买不了几次……他们就开始自己去拐,开始只是拐来给祭祀用的,意识到拐人来钱快后,挨家挨户都参与到了拐人来赚钱这件事情里。” 所以这些人可怜吗,似乎是可怜的,但可怜不代表他们就可以借此剥夺他人的生命, 他们本可以选择离开,另择栖处,他们只要稍微努力一点,就可以重新开始更好的生活。 可他们留了下来,当他们选择墨守成规,一成不变,选择了屈服慵懒和短暂的安逸,将充满罪恶的魔爪伸向其他无辜的人时,他们就和放火烧山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们和那些日夜恐吓缠绕他们的恶鬼一样,有着同一副丑陋的面庞,披上雪白的羊皮,带着血淋淋的刀子去伤害每一个弱小的人。 就像阿敏。 只是没想到她生了一个儿子,也奉献在了祭祀里。 而她的人生早就被这些人生撕了好几道无法愈合的大口子,岁月的劲风就从那些口子里面刮进来,时不时的将她洗礼。 洗礼的过程很痛苦,抽筋拔骨一般,只是时间久了,现在连痛苦也麻木了,她眼里的光彩不知不觉黯淡下来。 江复庭捏了捏手指,听起来轻淡的话语却是沉甸甸的,压着心头。 他指甲不小心用力,捏痛了肉,才从跑神里回来:“祭祀的名额,是怎么确定的?” 他本来以为是随机的,但自从上午这些村民喊打喊闹的抓李遇开始,他就猜到,每一次的祭品是谁,早被所谓的山神指定好。 阿敏喟叹道:“村长会在神使的指引下,进入神庙,山神会轻自将祭品人选传达给他,第二天再把祭品的人选宣布出来, 将人看护起来。只是这次……” “这次怎么?”他抬了下眼。 “祭品的人选到现在都迟迟不公布。”阿敏有些发愁的叹了叹。 她跟大多数的村里人一样,怕祭祀不能顺利进行,怕山神动怒,不再庇佑他们,到时候整个山林全都被恶鬼侵占。 江复庭目前知道的就是李遇,至于另一个祭品,他也不清楚。 他心里沉了几分,感觉这并不是好兆头,会不会出现其他什么变故? 他转而问道:“你有没有注意过,祭祀的流程是什么?” 如果能清楚具体的祭祀方式,哪怕真出了什么变故,兴许也能有一两个应对之策。 阿敏点头,正当她要开口时,“咚!咚咚!”激烈得砸门声突然响起来。 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外面那些人,气势汹汹的叫嚷声。 “阿敏,你是不是在家,你给我出来!你把你家里的哑巴藏哪里去了?” “快把那个哑巴交出来!你别以为躲在屋子里,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们早就知道一个外乡人能安得什么好心,他把李遇弄哪里去了?” 更多七嘴八舌的叫嚷和砸门声,混在一起像个炮弹似的一通乱炸。 阿敏被吓得立马站起来,手里的杯子没拿稳,“哐啷”一下,倒在桌子上。 她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这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来找你?李遇又怎么回事?” “李遇是这次的祭品,现在失踪了。”江复庭沉着的说道。 “什么?!”阿敏听到这话,面上的表情和生噎了个鸡蛋一样难看。 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压着声音干涩地开口,“那!那李遇怎么回事?你做什么了。” 江复庭扫了眼被敲得不堪重负的大门,冰冷得视线像是要从木门一穿而过,漆黑的眸子暗了几分:“我也不清楚。” 但这些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将矛头指引到他身上,他在村民面前行事算是比较低调的了,又不会说话,脚也不好。 突然针对他,必出于什么目的,或者有人指引。 阿敏当然是信他的,听到他这话就知道江复庭可能是被人冤枉了,立马冷静下来。 她站起来,匆匆来回走了几圈。 “轰!”大门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下,门上的木头被撞得竟然裂开了一条条长短不一的缝隙,木纤维和粉尘在颤动中不断抖落下来。 她吓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一颗脆弱的心脏不断狂跳。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外。 呼天喊地的高亢声讨一层叠过一层,越来越响亮,“快把人交出来!交出哑巴和李遇!” “阿敏你要是再不开门就是和村里的为敌,你跟哑巴一样都是帮凶,你要害死我们了!” “别 因为你们一两个人,搞得我们全村人给你们赔命!” “快把门撞掉!房子拆了都要把人挖出来!不管怎样都要给山神一个交代!” “撞!快撞!我就不信他们还能一直躲着!” 外面的人越发失去理智,丧心病狂的高喊着,跟索命的恶鬼一样。 “轰!”那些人不知道找了什么东西,大门再次像刚才一样被猛烈一撞,裂纹慢慢变大, 阿敏被这剧烈地动静震得身子一抖,江复庭知道事不宜迟,不再多想,走上前,先想办法弄清楚是什么情况。 可他步子才迈开一步,就被突然跑到她身前的女人阻拦住。 阿敏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屋子里推,急急忙忙地说道:“你别出去,老老实实在屋子里躲会,我出去会会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一个人。” 他话都没机会说完,阿敏的嘴跟机关枪似的扫过来:“不用,你要出去了,这些人看到你不得跟揪着老鼠一样,怎么肯松口,我好歹在这村子里待了那么久,苦劳也算有,他们也不会怎么样!” 说完用力将他往里面一推,果断关上门。 “嘭!” 江复庭看着眼前突然被合上的门,外面的脚步声像是踏着赶赴刑场的道路,踩在他的心口上。 但是阿敏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直接出去,只会让事情更槽糕,何况现在也不清楚外面那群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吱呀——”大门被缓缓打开,阿敏顺手关上客厅的灯。 拥挤在外面的人像蚂蚱一样争先恐后的蹦进来,阳光还来不及照进屋子,黑压压的一群人就一涌而上,将屋子挤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手上握着不少家里种菜打猎的家伙,金属带着浓浓的锈味,泛着阴森森的冷光,让本就阴冷的屋子寒意倍增。 乱七八糟的人里突然一个佝偻着脊背的男人率先站出来,目无下尘得扫了一圈屋子,阴沉地质问:“我儿子呢?那哑巴又在哪?把人给我交出来!” 阿敏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良怎么会在这? 早上秀娥姐不是才通知说他跟李遇一块失踪了吗?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你儿子在哪,我们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儿子。”阿敏一下子面对这么多气焰嚣张的人,反而一点害怕都不知道了,不留情面的回怼道。 李良也没想到她会这个态度对自己说话,但阿敏一脸坚毅,问心无愧的样子,再加上她还是一个女人,他也不好强来。 于是他决定先来点软的,好言好语地讲道理:“阿敏,你在这村里待了几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当然知道。但你那么久没有碰外乡人,你怎么知道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些人 都不是好东西,你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我有眼睛有耳朵的,我也不是三岁没断奶的娃。”阿敏说到这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明里暗里指着,自己的小孩看不住,还乱咬别人。 她骨子硬起来,说话的底气都不一样了,继续说道:“我这颗心也没烂,好人坏人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李良被她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差点想当场掀桌,硬是忍住了。 “阿敏,人家要是真的想骗你,当然要披一层好看的羊皮,你怎么可能认得出来。”李良维持着最后的耐心,挂着那不伦不类的违和假笑,争辩道:“你知不知道那小子干了什么?” “他肯定是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我儿子是祭品的消息,把我儿子给藏了起来。他这是要害死我们全村的人啊!阿敏,你那么聪明的一个姑娘,别被那哑巴给骗了。” 他说到后面有些激动,脖子都涨得粗红,不停地拍着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本章完) ------------ 第六百六十六章:你儿子在哪,你不知道? “阿敏!快把人给交出来吧,我们来这本来就不是针对你,只要人交出来,我们马上就走,砸坏的门我们也赔给你!” “你要是不交出来,难道你也想背叛山神吗?他替我们村子守了那么多年,没有他!我们哪来那么多年的平静生活。” “就是啊,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全村的人,全都在十五那天落入那些恶鬼的口腹吗?村里还有其他无辜的孩子怎么办?” 那些人再次接二连三地争相劝阻着,这些话,若是放在以前,她可能真的动容了。 可她刚才和江复庭谈过,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哪里误解了! 在周围三言两语的夹击下,阿敏喃喃摇了摇头,“你们说是他绑的,你们谁看到了?空口无凭,你们用的哪只眼睛看的?” 她目光怔怔地看着他们,手指将拢在周边的那一圈人挨个扫过去,用力得恨不得能在这些人身上戳个洞出来。 看看他们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明明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是他们,江庭昨天上午被背回来,就在家里睡了一天,出门都是今天上午的事了,他哪来的时间去藏人? 她这话问到了点,一时间周围有些鸦雀无声。 气氛尴尬得静谧了一小会,所有人面面相觑,互相推推拉拉。 藏在人群里的一个女人突然开口:“我亲眼看到他上午去村长家里了。这还不够?” “对,我那会跟她一块,我也看到了!” 有了第一个人开头,边上的那人立马理直气壮地叫道。 阿敏愣了愣,这句话打得她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辩驳。 “你听到没,有人看到!”李良揪住了机会,眼睛都亮了几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因为听到了和儿子有关的信息,所以喜悦的。 但阿敏只看到那双眼里藏着深不可测的自私和恶臭。 李良见她不说话,像个反扑的野兽,好不容易咬到一个漏洞怎么也不松口。 他更加咄咄逼人地说:“而且自从他来了以后!我儿子几乎天天腻着找他玩,我都不知道他对我儿子到底下了什么迷魂汤,天天找!天天找!跟着了魔一样!” 他说着转身,就对着边上一圈人拍了下胸脯:“我儿子什么德行,大家应该都清楚,人机灵,就是脾气差了点,真的玩的好的,多吗?” 随后他又自说自话地无奈感慨:“我知道,当然不多!他性格脾气那么拗,跟个混世魔王一样,其实你们大部分人心里都不喜欢他。可这几天也就这个哑巴跟他最近,连我这个爸都不认了,你说除了他有机会下手,还能有谁?!” 这一腔振振有词的话,让阿敏彻底懵了。 他说得有理有据,让人完全无法辩驳, 周围的人因此而哄闹的更加厉害,仿佛被人按了开关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阿敏别藏了,肯定是他!都有人亲眼看到了,而且那哑巴和李遇玩的好,我们全村子的人都知道,难道这几天下来,我们所有人都聋了瞎了不成?!” “你是不是跟那个哑巴早就串通一气了,所以一直掩护他,等十五那天跟外人连起手来,借山神的把我们全都弄死,你就好跟着这群外乡的人远走高飞了!” 说这句话的是一个女人,她早就对阿敏心生妒意了很久,嫉妒阿敏比她长得好看,嫉妒一个明明是被拐进来的女人还那么容易就遭人疼,嫉妒她家的男人会心疼她对她好!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就变了味。 不再等同于刚才那些声讨那么简单,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格外的奇怪,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不再像以前一样热忱和真诚。 那些眼神慢慢的开始夹杂着冷漠,生疏和难以言喻的审视,看得阿敏后背汗毛都竖起来。 她的性子一直比较温和,不敢反抗,像绵羊似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此刚被拐进来的时候,让这些村子里的人特别省心,这些人也因此对她的好感度比较高,甚至都没怎么为难过她。 她懂事能干活,适应的也快,没那么会挑三拣四,村里的人也没多久就把她当自己人。 可这下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将她几年间在村里建立的信任,轻而易举的瓦解掉了。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外乡的终究是外乡的,他们的信任只是浮于表面,就像用泡沫铸垒的高台,一点点的风吹一吹,就能崩塌。 一直站在门后的江复庭,听到这话反应迅速的意识到不对,外面短暂的安静无处不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他不能在再里面待下去了,多待一分钟,阿敏的处境就会糟糕一分。 到时候别说正常生活,会不会被人恶意推波助澜,彻底划到和他一起的绝境,那些人会不会真的就认为她包藏祸心,毁了她都不一定。 而李良明明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加害他儿子的,还大张旗鼓的率人针对他,故意误导他们,肯定就是针对自己,或者掩藏着什么。 他达不到目的,肯定不会轻易的收手。 “你别胡说!”阿敏有些红了眼,垂在身边的双手有些发颤,瞪着眼前的人:“山神可都在看着呢!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你们以为他不知道吗?随意诬陷不怕遭报应吗?” 刚刚开口的女人本来就是信口雌黄,一听到山神两个字就被镇住,不敢随意吱声了。 其他人不知道她的亏心,继续一唱一和地威胁。 “是不是胡说,把哑巴交出来!你一直遮遮掩掩,难道不是虚心?” “不交我们自己去搜!” “去搜!” 事态的发展愈发的失控,阿敏听着周边跌宕起伏的高亢叫声,被震得后退两小步,她有些无措的看着周边的人。 李良露出一脸得逞的丑陋嘴里,跟着那些人附和:“那哑巴肯定有猫腻!把人搜出来!” 干哑得嗓子还混着胸腔里的啰音,周边的人举起手里的家伙,还不等他们动,房里的门突然开了。 “咔!” 门轴老化的吱呀声在这叮叮当当的金属木棍碰撞里显得尤为突兀,所有人不谋而合的将视线集中在打开的房门那。 江复庭依旧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模样,外面已经吵到狼烟四起,一触即发,他云淡风轻的率先抬起那条受伤的腿,跨出门槛,不徐不疾地走出来。 虽然身形还是有些摇摆,但多了几分说不出的不染尘土的味道。 李良见到他,还不等他走过来,就冲上前拦住他的去路,生怕这个路都走不稳的人,下一秒会像泥鳅滑走一样。 他一张嘴,就是刁难的语气,讨要着人:“你把我家李遇藏在哪去了?你是不是故意把他藏起来,你说进这村子到底是想干嘛?” 他一连串炮弹似的质问,面上看似着急,眼底深处却藏着不屑,恶意在心底快速的蔓延生长。 等了那么久,就是等这个哑巴出来,这锅他不背也得背,要怪就怪他不会说话,他运气不好!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如果他不死,那到时候死的就是他的儿子! 就拿他去向山神赔罪吧,有个人用,总比连一个祭品都没有来得好。 但江复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慌张和激愤,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看似随意淡然,却像把无形的尖刀,毫不犹豫地捅到了李良的心底,将他所有难堪的一面一刀剜出来,看得清清楚楚。 随后江复庭拿出手机,打着字,身子的重量倾在一边的桌子上,浑不在意地递给他看:“你儿子在哪,你不知道吗?” 李良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一时愣在原地。 他真知道了? 不可能!自己藏得那么小心,他很确定一路都没有人跟他!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江复庭就像一个站在戏台外的人,意味深明的看着他表演,继续打着挑衅的话:“表情太心虚了,你说有几个人看破你了?” 他这话又尖又毒,扎得李良惶恐顿起。 看完这话。李良立马回头,神经兮兮地窥伺着周围所有的人,一旦疑心上来,那些充满指点的视线明明是看着江复庭,此刻却仿佛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恶意像是跨过了这个瘦高的小伙子,一同射穿在他的身上。 将他所有的恶念全 都当众扒出来,体无完肤的公之于众。 “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李良受不了这些质疑的视线的压迫,大声叫道。 江复庭没有任何表态,一言不发的看他挣扎。 李良被他的视线看得后背全是冷汗,生怕在人前暴露了什么,叫嚷得更加剧烈:“你们还看什么看,把他带回去,我就不信逼上一把,他还不老老实实交代!” 围拢在边上的人早就有此意,蠢蠢欲动了很久,李良这会一言令下,毫不犹豫就要上前。 就在他们要动身的时候,外面突然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一个女人。 “村长!出事了!哎呀!出大事了!你们别全都围在这!赶紧出来!” 那女人一路嚎叫,叫得惊天动地,声音跟着她的脚步由远至近疾驰而来。 她不知道跑了多远,一口气连片刻都不敢停,横冲直撞地挤开了人群,结果跑昏了头,忘了大门口还有道门槛,结结实实地迎面摔了个狗吃屎。 (本章完) ------------ 第六百六十七章:接连不断的锅 村长见她这么大的人还不如一个三岁点的小娃,路都走不稳,连句关怀的话都没有,略有嫌弃的回头,斥道:“怎么回事?毛毛躁躁的,都多大的人了!” 跌倒的女人半点斥责的话都没听进去,片刻都舍不得耽误,缓了口气总算把舌头捋直了:“死人了!” 她又咽口唾沫,跟窒息了很久似的,抢了口氧气,大声叫道:“死人了!” 这会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抢到了‘死人了’这三个字上,一时间都忘了他们是来干嘛的,就像前一秒舞刀弄枪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怎么回事?!”李良听到这三个字,头都跟着大了三圈,眼睛一黑差点要晕过去。 那女人缓了片刻这才留意到站在李良后面的江复庭,刚才还慌乱无比的眼神,顿时变得怨毒无比。 她愤愤地指着江复庭,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肉给扣下来:“就是他们这些外乡的人!是他那个朋友!他朋友把石志乐给杀了!不少人全在那围着呢!你们快去看啊!”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氛围倏然再次陷入剑拔弩张的状况里,不少人先是不敢相信的一愣,只有少数几人虎视眈眈的看着江复庭。 在村子里公然杀人,是绝无仅有的,哪怕连本村里的人都没有干过,即便是真的动手,也是为了教育那些不听话的被拐人员,那也是一同商量过,或者默认的。 更何况现在是一个外乡人,杀了自己村里的人,直到女人再次迫切地催促道:“你们还傻站在这里干嘛啊!快去看看!人都躺在路上凉透了!” 这些人才从这消息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 阿敏半天都无法相信这个消息,愣愣地看着江复庭。 江复庭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他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是白唐,可转念一想,便立马否定掉了。 他们这样的修鬼之人,不能作用在生人上,这个是天地规则,谁也不能侵犯。 何况就算可以,按照白唐的性子,这些人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蝼蚁,根本不屑于去动手。 可宁远似乎更不可能,他拗归拗,但不可能去杀人! 那是谁? 还有人在故意诬陷他们? 突然冒出一个毫无头绪的意外让他心里直接悬到了谷底,他只能维持着面上的稳重对阿敏摇了下头,让她放心,千万别多想。 完全脱离掌控的事情发展,让村长也愣了愣,难道这些人还真有什么问题? 他听到噩耗的一瞬间,也只是惊了一瞬,可下一秒就暗喜了起来,连天都在帮他!真的是天不亡他们李家! 这下这些小伙子就算一人有八张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突然推了一把江复庭,狠狠地命令道:“走!我倒要看看你 们这些外乡人要玩什么把戏,你藏我儿子,你朋友更厉害!连人都敢杀!” “走!不能让他们得逞!” “就是!我们拿他们当客人对待,他们把我们当傻子耍得团团转!这是恩将仇报!” “山神是不会宽恕你们的!把他们丢在山里,让他们自己接受山神的处罚好了!” 屋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咒骂着,如一个被人捅了的马蜂窝,一窝蜂地嗡嗡散开。 这些人已经完全被上脑的怒意给支配,连半点理智都没有,也不在意江复庭是不是个伤患,一路连拖带踹,硬是将他快速拖到了现场。 等赶到现场时,他不知道被谁突然用力推了一下,穿过前面几个挡着的人,直接跌进了案犯现场的中心。 他刚站稳,抬起头,目光看清了现场的画面,身体不由怔住。 地上躺着一个纹丝不动的男人,血液从他的额头流淌下来,弄花了他黝黑的脸颊,流进他的脖子里。 他的衣领,上衣的上半部分全都被血染成了深色。 更多的血液顺着他的身体,直接融进了底下的泥土,泥土和杂草同样被滋染成红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而更加的生机蓬勃了。 宁远此刻站在他的身边,他手上拿着一个大块的石头,石头的尖角还能看到暗红的血迹,他的衣服上有喷溅的红色水滴,鞋底也是红的。 那双明亮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颜色,无措的看着从人群中突然挤出来的江复庭。 当他手里的拳头不小心砸到石志乐的脑袋时,当温热的液体像泉水突然喷出,溅到他的脸上,他的衣服上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就连大脑都被这浓稠的液体覆盖了似的,彻底停止了运转,他总觉得皮肤上到处都是那黏人的温度,怎么也甩不掉。 从血液沾到他身上的那一刻开始,世界就彻底被染成了红色。 宁远双目有些失神,他艰难地蠕动了下嘴唇,声音又低又沉:“我没有。”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率先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白唐,江复庭在看向白唐时,白唐正好从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收回视线,似乎是注意到来人,同样转头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周边的人到底是经过风浪的,见到地上的尸体,除了意外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害怕,恶心,以及对死人的恐惧,这些东西伴随着人性的泯灭早就荡然无存了。 他们有的只剩下惊讶,不解,以及权威被外乡人挑衅后的愤怒。 “就是他杀的!”人群中唯一一个目击者,壮着胆子走上前来,指着有些发抖的宁远说:“我刚刚经过这附近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叫,等我过来的时候,石志乐已经被他打死了!” “我也可以作证,我 们好几个人都可以作证,当时除了他在这,没有别的人了!”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杀了人!还把李遇藏起来,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着歪主意!” 指责的声音接踵不停,像是飓风一重又一重地呼啸在他们的耳边。 “我没有。”宁远喃喃道,不停地晃着头,“我没有!” 他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石头,上面的血迹像一群蜈蚣爬得密密麻麻,血痕淌到他的指尖,似乎要顺着他的手指爬到他的身上。 他记得他们两个人争执的时候,这人还活着,他还有气! 石志乐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连他也不知道。 宁远只感觉自己不经意跌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卷得他晕头转向,越陷越深,他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挣扎不出来。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敢杀不敢承认!”边上的人不停歇地继续冲着他嚷嚷。 他近乎无助的看着他们,被边上的人喊得久了,就连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 真的是他杀的吗? 他杀人了? 江复庭对边上的一切充耳不闻,哪怕是在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第一反应依旧是相信宁远。 他犀利的视线在尸体上细细打量过,石志乐的身体看着一片红色,有些触目惊心,但是失血量并不算太大。 仅仅是破了额头不可能是致命伤,脑后也没有其他血流情况。 而且宁远的体型和对方比起来,甚至还不如对方。 石志乐还是经常上山砍柴打猎的人,从体格上来看,反而比宁远还强上一点。 宁远这一击很可能是情急之下,出于防备而还手的。 他身上的衣服同样也有些凌乱,脖子上和手臂上有着深浅不一的掐痕和划伤。 就这么一击杀死石志乐是不可能的,江复庭认真的排解下来后,冷静了不少。 既然不可能是宁远杀的,那肯定是其他原因导致他的死亡。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注意到,尸体的魂魄没有了。 从村民的反应来看,石志乐和宁远发生纠纷的时候,就有村民发现了。 他死亡的同时,就已经有其他村民赶到了,到信息传播开,他们抵达现场,甚至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但从正常情况来讲,人死后魂魄反应有一定的时间,一般在1-2个小时左右才会离体。 在尚未离体之前,尸体通常会覆盖着一层稀薄却又非常紊乱的魂体,魂体的成型度也和死亡时长有关,可现在尸体是空的。 除非有人刻意引导,或者取走了。 真正导致他死因的很可能就是趁此直接取走他魂魄的人。 那个人又会是谁? 他视线略带疑惑的看向白唐。 白唐从江复庭沉思的那一瞬,就猜到了他 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欣慰的给了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随后他看向宁远,半点慌张之意都没有,“没事,他们说什么,就先是什么好了。” “可是我没有!”宁远以为就连他们都不信他,眼眶顿时红了一圈,捏紧手里的石头,急忙辩驳道。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白唐理所当然地说着。 宁远意外了下,“那你为什么?” “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认为就能解决的事了,而是他们只相信他们认为的。”白唐叹道,声音轻得像是从天边飘来。 “他们承认了!”离得近的村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激动地叫道:“我刚刚听到了他们说话!他们亲口承认,就是他杀的!” “杀人偿命!” “没错!让他给死者偿命!我们村里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暴怒的征讨再次此起彼伏的响起,团团围绕在他们耳边。 “行了!行了!什么杀人偿命!”一个干涩的声音打破了哄闹的动静,那声音恰到好处地捏着官腔,训道:“他既然敢在这关键的时候在村子里乱杀人,扰了山里的宁静,那就交给山神来定夺好了,是死是活,全看山神的旨意!” 周围的声音像枯叶渐渐落下来,变得窸窸窣窣。 (本章完) ------------ 第六百六十八章:请神 山神这两个字像带着千万斤重的分量,随便一提都能压得他们透不过气。 “行!那就让山神来定!” “快去通知秀娥姐!” “把人都带到村广场去!” 宁远只见到好几个村民突然围拥在他身旁,按着他的手,他身上被套上了不知道从哪来的粗麻绳,三两下就被粗暴地捆得结结实实。 心里越发没底,不安和焦躁在心里跟他身上的麻绳一样,将他的心狠狠拧起来。 他略带无措的看向江复庭和白唐两人,结果那两人都是淡然的回他一个安心去吧的眼神。 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什么意思,身体就被人用力一搡,半推半就地往前走。 江复庭和白唐被其他村民围拥着,所幸杀人的不是他们,不用享受被绳子捆绑的待遇。 只是这些村民跟吃了枪药一样,说话走火,走路也走火,动不动推他们两下,非要把那火气撒在他们身上才肯罢休。 火气的种子却是他们心底的惧意,是对他们对山神的敬仰和害怕。 他们生怕山神翻脸动怒,抛下他们不管,任由他们在十五的夜里自生自灭,只能企图用这样卑微的方式来讨好,去得到山神对他们的怜悯。 江复庭还没到放弃演技的时候,依旧瘸着腿走着,他的手臂被白唐无微不至的搀着。 两个人觑着边上紧跟着的人,白唐逮着机会,故意绊了一脚,顺势贴着他耳边说:“他们是把丢了的李遇推到你身上了?” 江复庭听见他的话,点头默认。 白唐没再说话,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连脚下的步子都不自在慢了些。 直到江复庭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不着痕迹的拉了他衣角,将他不知飞向何处的思绪给硬拽回来。 白唐才腆着脸给他回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 边上的村民见这人都这时候还笑得出来,一个个都是一副看见了傻子的表情。 那些又是看戏又是讽刺的目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就跟个没事人似的,又贴着江复庭边上,鬼扯的叹道:“啧!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其实也不算全然无辜,毕竟他才去别人家里偷了铃铛。 这话也只能江复庭自己憋在肚子里腹诽。 等他们赶到村广场的时候,吴秀娥已经收到了通知,空荡的广场上架起了一个小号的方鼎。 不过鼎的外形看起来都差不多,应该也是长生派独有的法器。 这次鼎里没有点香,里面明明空无一物,却燃烧着熊熊火光。 翻腾的火焰不同于普通的大火,焰心中间是纯净无暇的白色,摇曳的时候不自觉散发着未知又危险的气息,光是站远处看就让人不由的心惊。 江复庭在远远就感觉到鼎里的火光,眼皮陡 然一跳。 燃烧出来的气流像是要将空间融化掉,就连空气都是扭曲的。 随着距离越近,火焰在他的眼前慢慢放大,和记忆里那个烧尽山林的火海重合在一起。 不论是气息,还是那种可以将万物毁灭的力量,都一模一样。 白唐也从鼎里的火焰中,嗅到了一丝威胁的味道,转而收起了刚才玩世不恭的散漫。 他凑在江复庭边上,轻声问道:“你之前说你看到过的那个大火,不会就是这个吧?” 江复庭收回目光,又点了点头。 边上的村民发现他们两人的交头接耳,大声警告:“你们放尊敬点!别乱说话,山神一会就到了!” 两个人立马非常默契地装聋作哑,默不吭声地看向广场中间。 宁远被推到了那口铜鼎的前面,他还没靠近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高温,仿佛就站在火炉边上,随时要化了一样。 更别提这个时候就这么近距离的站在铜鼎边,上面袅动着的火苗像一个火蛇,他总觉得下一秒就会窜头而出,一口吞了他。 推他的人自己都受不了这要命的热度,拔腿就往后面跑,惜命的样子讽刺又滑稽。 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似的。 江复庭切身感受过这个烈火有多可怕,有着担忧的看向白唐。 白唐维系着从容不迫的笑,左顾右盼了下,满不在乎地轻声道:“没事,要真有什么意外,我会见机行动。” 刚刚那个吼过他们的男人,可能是长了千里眼或者顺风耳,又逮着他们呵斥道:“你们是聋了吗?!让你们别说话,听不到是吧!” 他目眦欲裂地瞪着他们,说话口气竟然有几分教导主任的味道。 江复庭继续充耳不闻,时刻关注着站在鼎边的宁远。 吴秀娥抬头装模作样的望了眼天空,嘴里低吟着咒文缓缓闭上了眼睛。 赤红的火光在她身前袅动,将她的身影勾勒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来。 紧接着,就在她睁眼的瞬间,鼎里的火如同一下子加了肥厚的燃料,忽然大涨,几乎窜天而起。 宁远被吓到,后退了两小步。 也只有江复庭和白唐都是看戏似的表情,这火除了拔高尺寸,就没有其他多余的变化,故意弄出这种夸张的动静就是为了唬普通人的。 果然,就在火光四起的那一瞬,几乎所有村民都被洗脑了似的,目光灼灼地盯着铜鼎,眼里又敬又怕。 随后,他们几乎同一时间跪下来,一脸虔诚地齐声唤道:“山神!” 铿锵有力的声音浩荡地扩散开,听的人心神一荡。 吴秀娥高昂的抬着脸,火焰的高温将她的面容扭曲起来,她抬起双臂高声吟诵着他们听不懂的符文,如歌如 诉。 鼎里的火光继续大涨,拔高了好几丈,逐渐勾出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跟江复庭看到过的神像和挂画一模一样,面容略显老态,看似是一个和蔼的老人,但眉眼里有着说不出的锋芒。 江复庭本以为她是在召魂,结果等了半天除了那外形,连多余的残魂投影都没有,他面色古怪的看了眼边上的人。 白唐这会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就差来点瓜子果盘嗑上一嗑。 此刻村民满心思都在这个几丈高的火人上,他又贴过来小声说:“别怀疑自己,是真的啥都没。”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群跪着的人前面,本就显得格外的扎眼,这会又理直气壮的交头接耳,那些村民只觉得自己的信仰仿佛被人踩在脚底,玷污了一般。 一个个都阴戾地瞪着他们,巴不得下一秒就把他们丢在火里去。 宁远在他们两人气定神闲的影响下,心里的波荡平复了些许,只是眼前的大火烤得他汗流浃背。 额间的密汗不断顺着脸颊砸到肩膀上,他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有一滴突然滑进他的眼角,刺得他干脆闭上眼睛。 他想尽办法转移自己注意力,默默回想和妹妹以前的生活,每一个场景似乎都带着独有的魅力,将他不安的地方填补得满满当当。 恐惧在这珍贵的回忆里,也渐渐开始略显无聊了。 火人只是吴秀娥拿来吓吓村民的噱头而已,但光是这样,也足够普通人胆战心惊的。 她背对着所有人,嘴角勾出不屑的笑,随后手臂交叠抱胸,对着铜鼎开始虔心祷告:“您是我们敬仰的山神啊!是我们的天,我们的地。可如今,您敬爱的子民,被凶恶的外人残杀,被无知的野兽践踏,您的神威正遭受蝼蚁的质疑!” 她抬起头,坚定地念道:“我们真切的恳请您,为您敬爱的子民做主,洗涤不白之罪!” 等她说完这话,所有的村民全都低低地垂头匍匐在地上,他们的额头紧贴着地面,掏出他们一颗完整而热忱的心,看起来庄重又肃穆。 “恳请山神为我们做主!替他洗涤不白之罪!” “恳请山神为我们做主!替他洗涤不白之罪!” ······ 浑厚有力的祷告声,如同水里的波光,一重又一重地扩散开,传得整个山林遍地都是。 枝头上的树叶被震得轻颤,路面的石子像在油锅里不断跳动,飘起的尘埃自行凝聚成了大风,在广场席卷而过。 即便知道山神是假的,江复庭在氛围的感染下,也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就是信仰之力,他们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毫不犹豫的付出。 即使付错了也在所不惜。 他怔了怔,一时间心里涌出难以言喻 的情绪,这会明知这些人是奔着让他们死掉目的去的,也不由心生肃穆之意。 吴秀娥搭在胸前的指尖不着痕迹的动了动,火光突然如同尘埃散开,下一秒不同的火苗化为飞鸟在空中舞动,最后缓缓拼成一个字。 “祭!” 村民们察觉到空气中的波动慢慢抬起头,即便是不识字的,也能把这个字当成独有的符号认出来。 他们神情一阵激动,面露喜色,随后动作十分整齐地磕了三个头。 火光这才像大雨一般落下,最后彻底消失在铜鼎里。 吴秀娥做完这些,故作疲惫的摇晃了下身子,有气无力地转过身,对着村民说道:“山神的旨意很明显了,拿这个凶手做祭品,你们谁还有意见?” 她声音听起来很虚,但是话音里的压迫却是不怒自威,让人不敢心生抗意。 吴秀娥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意有所指的停留在站立着的两个人身上。 其他村民连半点意见都不敢有,顺着她的视线一同看向前面瘦高的两人。 本来还以为这两人多少会抗拒的挣扎,没想到居然也安安静静的缄默不语。 仿佛是被刚才突然现身的山神给吓到了,一时无措,直接愣在那里。 也对,别说是城里人了,但凡正常人见到了这个现象都能被吓到,估计被这么冲击三观的事情刺激了下,连话都可能讲不利索了。 (本章完) ------------ 第六百六十九章:找呀找呀找儿子 两人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起疑的地方,吴秀娥抬手在人群里挑了两个壮汉:“你们把这个祭品看起来,祭祀前好吃好喝的供着,千万别死了伤了,也别吓着了,知道吗?” 他们要的是一个好的生魂,没有受损的生魂,而不是神经兮兮脆弱不堪的。 被吩咐的两人,胸有成竹地拍胸脯应道:“放心吧,秀娥姐。肯定会让山神满意!” 成为祭品之后,两个人拉宁远的动作也规矩很多,至少没有之前那么粗莽了。 宁远被带走的时候,还能有闲心思回头看他们两眼。 从外人那看来,像是害怕和依依不舍似的。 江复庭平静地对他颔首,给他对了个口型:放心。 宁远一眼就读懂,抿了下唇,掩起眼角的担忧,回过头,坦荡地跟着壮汉走远。 一个祭品的事情已经解决,现在就剩另一个祭品了。 李良藏在人群中,激动的难掩喜意,山神果然是在眷顾他的!山神一定是听到了他的祷告了,所以才会选择了站在他这边! 那个小伙子那么轻易被解决掉,现在就剩下这两个人了。 他目光怨毒的看着前面的两人,没想到吴秀娥也正好撇过来看他,目光犀利无比,就这一眼便洞穿他的想法。 李良不等她先开口,酝酿好满腔的愁意,端着架势急切走过去,抢先一步诉苦:“秀娥啊!” 他声音悲痛地说:“我家那小兔崽子,我也是真找了,毕竟是我亲儿子,他生是朱山村的人,死是朱山村的鬼,我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把他随便往外丢!” 他一边说一边万分愤慨地指着江复庭:“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儿子藏起来的,这个吃里扒外的!我们给他吃的,给他穿的,还好心收留他们,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我跟你说,他一开始没安什么好心,他就是想要弄死我们!” 他前面的话全都是信口雌黄,也就最后一句话说到了点上,真到不能再真。 然而村民哪句都信,唯独不信最后一句。 要说弄死他们,不过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手不能挑肩不能担,一个个都是细皮嫩肉,这么个荒郊野岭,就算想智取都难。 而且相处了几天下来,到底有没有本事,他们心里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但到底是为的什么要把李遇绑起来,这事他们也想知道。 刚才被李良鼓舞得一时冲动,半分都没有了的理智,这会在见了山神之后,多少也冷静了些。 吴秀娥本就精明的很,自然也没有全然相信他的话,昨晚李良从神庙里出来,神色就颇为异常,不知道私底下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不徐不疾的问道:“他为什么要把李遇藏起来,你告诉他们祭祀的事了?” 李良没想 到她会向着外人说话,哽噎了一下,他心里一虚,脸颊和耳朵就跟喝了酒一样,醉醺醺的红,连同舌头和脑子都能打结。 他语无伦次的强词夺理:“有人说早上亲眼看到他进我家的门了!他难道不就是去找我儿子的麻烦吗?再说了,村里人都知道我儿子是个事精,都巴不得躲远点,也就他,明知道我儿子不是善茬,还喜欢天天倒贴在我儿子上面,你说他没有目的!我才不信!” 这话虽然毁己伤人,但也多少算有点理。 吴秀娥没有当面挑他的漏洞,走到江复庭这边,打量了下眼前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她也不过是听村里的人言语相传,并没有当面亲眼见过,两个看起来都文文气气的,并不像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 她思索了阵,眼波停留在个子比较高的男人身上,对方身上看起来并未有什么异样,但又像在哪见过一样,总觉得有些说不上的熟悉。 江复庭面不露怯,坦荡的随意让她看。 兴许是前头进结界的时候,她多少察觉到了点自己力量上的气息,这个女人在某些方面有着出乎意料的直觉。 就连藏在柜子里时,都能被她发现,更何况破结界的时候,浊气散的那么明显。 他神情看似自然,脚跟却不自觉地绷着。 吴秀娥像只苍蝇似的,绕着他身边来回转了好几圈,实在发现不了什么,最后只能放弃。 只是对方给她的感觉并不太好,心底的那抹疑虑一旦升起,就像在一块白净的纸上染上污点,怎么也擦拭不掉。 李良见她开始起疑,趁热打铁继续煽风点火地说:“秀娥,你别看他人模人样的,这小子脾气和骨头都硬得很,你就是打他,他都不一定说。” 他搓了搓手掌,言语低三下气了不少,略带恳求道:“我是这样想的,这样的人既然教训也没用,要不干脆也交给山神裁决算了!像这种人留在村里有害无益啊!而且万一我儿子找不回来,这次的祭品凑不上数,我们整个村子都得遭大麻烦。” 他说的看似很委婉,但言语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拿这个小伙子代替他儿子去当祭品算了。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其中的意思。 白唐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话,那笑容和煦不已,被盯着的李良却只觉得后背发寒,就跟在夜间行走山路似的。 江复庭到这个时候也完全猜出了他的用意,不过是不想自己的儿子死,想拉个垫背的而已。 李良被两道能将他活剥的目光看得实在受不了压迫,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别过头,一脸讨好的对着吴秀娥求助。 吴秀娥也不是个傻子,里面的弯弯绕绕一眼就分辨出来,她只会做对自己有利 的选择。 祭品的人员是根据时辰和天象,在村里所在的人员中挑选出一个最合适的来做祭品,哪里是他一张嘴说换就换的,他倒是挺会打算盘的。 她没有去理会李良眼神里的暗示,对着江复庭开口道:“你如果真的藏了人,就把人交出来,山神对祭品的筛选有极为严格的要求,也不是你想能顶替就能顶替的。” 后面那句话,直接把正要张嘴的李良,给堵得差点上不来气,当场噎死。 江复庭漠然地摇头。 吴秀娥那边都不想站,她要的就是李遇这么个真实的人。 随后,对着欲言又止的李良说:“山神面前,没有人可以说谎,你能向山神起誓,你刚才说的句句属实吗?” “我!”李良瞪着眼睛。 他脑子一时死机,所有的线路乱接在一起,又噼里啪啦的把自己脑子里所有的东西烧的一干二净。 再多辩解的话,在面对山神这两个沉甸甸的字时,都被一下子压得分崩离析。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他干瞪眼,刚才还大言不惭的人,这会连半个字都不吱一声,一个个都面色古怪了起来。 白唐在一边沉吟已久,露出意味深明的笑,细声细语地突然说:“我可能……好像知道他在哪?” 李良听到他这话猛地转头看着他,震惊到差点没崩住自己的表情。 随后他立马镇定下来,催眠着自己。 不可能! 他不可能知道!这不可能! 自己不到天亮就藏的人,不可能有人会看到。 这样反复催眠了好几次,他又快速在脑海里过了遍自己做事的流程,确认真的露出任何马脚。 稍微定了定神,他才对着白唐怒喝道:“你说的什么屁话!你要是知道怎么不早说!现在在这唬谁呢?” 白唐往江复庭边上靠了靠,像真被他吓着了似的,自己都不确定的又问了遍:“江庭,那个叫李遇的,是经常找你的那个小孩是吧?” 江复庭熟练地配合,轻拍了下他后背,点着头。 “那应该就是。”他小声说。 “你放屁!”李良立马接着他的话骂道,把他的声音盖过去,恨不得堵着他的嘴。 江复庭立马一眼扫过去,随意的一眼饱含着无形的压迫,李良不敢再多吭一声。 吴秀娥当没看到,继续问白唐:“你在哪看到的?” 白唐扯了扯江复庭袖子,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有点害怕的轻声说:“我带你们过去吧,这山路那么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李良听完,更加激动,就差像条疯狗生扑上去:“我告诉你,你别想耍花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鬼心思,你是不是想跟你的同伴一样,把我们引到没人的地方,一块杀了! ” 白唐立马竖起手掌对着铜鼎,一字一顿说:“我向山神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说完眼神略含挑衅的看了李良一眼,李良怔了怔,张了下嘴但半天没声音。 吴秀娥都懒得看他的垂死挣扎,以防万一还是在现场点了几个比较靠谱又壮士的年轻人,一同跟上去找人。 白唐掺着江复庭一路弯弯绕绕,有些垂直不过百来米的距离,被他兜了一大圈。 江复庭本来还以为他有什么目的,后来注意到他神色里的玩味,才意识到他的目的。 这人什么目的都没有,纯属想出口受罪的恶气,故意耍他们玩的! 但吴秀娥毕竟是个精明的人,同样的招数第一次能解释巧合,第二次解释说是自己忘了,第三次说标识物弄错了,还有第四次第五次以及后面种种…… 走到后面江复庭都能看到她额头上十分隐忍的青筋,似乎随时都要暴走,跟在他们后面的村民也是敢怒不敢言的。 (本章完) ------------ 第六百七十章:又是这个山洞 白唐挑的路又不是好走的路,全都是吃力陡峭的高地,来回几次,十分消磨体力。 江复庭在他的搀扶下,又勉强的攀上了一个又高又滑的台阶,吴秀娥终于忍不住了。 她直接大步过来,横在两个人面前,那张粗糙的面庞皱起来略显狰狞,威胁道:“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意思?如果再不老老实实找人,就别怪我直接就地给你们挖个坑,活埋了。” “不是!不是!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被吓着后一直有些迷迷糊糊的。”白唐胡扯着瞎解释,“所以还没醒过来。” 越说,吴秀娥的脸色越难看,她脚底下的石头甚至被她用暗劲踩出了细微的裂缝。 白唐迅速堆起了讨好的笑容:“不过!我现在想起来了,现在真想起来了!” 吴秀娥随手就从一边的树枝折下了粗硬的树枝,指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最后一次机会,没有下次。”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白唐将不要脸这三个字发挥得如火纯青,他笑魇如花的伸出白皙的手,将几乎要指在他鼻尖上的树枝小心推了下。 “哼!”吴秀娥收手傲慢地冷嗤一声,侧过身子给他们让步。 白唐笑完就牵着人继续朝前走,江复庭微微别过脸,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对边上嬉皮笑脸的人瞪了一眼。 看似冷冰冰的,眼里却半点恼意都没有,只有无可奈何。 -闹够了? 白唐回了一个很明媚的笑,却一点不掺假笑意直达眼底,靠在他边上,轻声说:“没够。” 江复庭皱了皱眉。 还不等他表态,白唐立马继续说道:“放心,我不闹了,正事要紧,留着力气过两天再闹。” 看他这意思,似乎后面的计划都已经安排好了。 不过,他又是怎么知道李遇在哪的? 难道一早就猜到李遇是祭品了吗,可这似乎也不太可能。 他压回满腹疑虑,最终还是点点头。 白唐一眼洞穿他心里塞藏的心事,环上他的肩膀,懒洋洋靠着,信心十足地低声道:“你放心吧,晚上这群人肯定会给我们也安排上一个好房间,到时候边喝边看夜景,慢慢聊。” 被人关押的事情,硬是被他说出闲云野鹤的味道来。 仿佛真的是出来旅游,只是换了间旅馆而已。 吴秀娥见两个人突然勾肩搭背的,走上来冷嘲热讽道:“怎么,还聊上了?” 白唐脚下一个踉跄,转过头,一脸疲态的委屈:“秀娥姐,我实在走不动了,在我朋友身上靠一会。” “你朋友腿不好,要不靠我身上算了。”吴秀娥丝毫不领情。 白唐立马站直,腰不酸腿也不疼了,“不了!男女授受不亲,我现在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那就 走快点!”吴秀娥睨了他一眼。 江复庭简直不想理他,这是无端又给自己找事,他一个演腿瘸的,还要走快点,比正常走路都费力。 李良一路下来心里都是七上八下,一开始看白唐一路瞎走,他还庆幸了一下。 笃定这个人肯定不知道,所以故意在山里瞎转忽悠他们。 可自打刚才被吴秀娥警告了一次后开始,他就发现他的侥幸又一次落空了,这一路虽然走得很慢,但这条路确实没有错! 确实是他藏儿子的方向! 这就说明他知道!他居然真的知道! 他死死地盯着白唐的背影,那双沧桑的眼里此刻酝满了歹毒的恶意,迫切地期盼着他最好下一秒就出事。 最好他前面能突然出现一个深坑,摔死在里面。 或者得罪吴秀娥,直接杀了他;再或者,村子里又出了什么堪比人命的大事,把他们叫回去。 总之,只要能拖延住现在的一切,怎么都好。 他们每前进一步,他甚至能听到指针在他脑海里倒计时的声音。 不断的,一分一秒的提醒他,告诉他,要完了! 他要完了! 他儿子也要完了! 他们全要死在这! 李良猛地哆嗦了一下,浑浑噩噩地醒过来,脚下突然绊在一个破出土壤的树根上面。 等他反应过来,世界一阵颠倒,人已经飞速扑出,下一秒,他的脸上,掌心,膝盖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石头似乎将他的衣服划破,刺进了他的皮肤里,他被疼痛刺激的彻底清醒过来。 李良反应迅速的倒地,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哎哟!哎哟!他娘的什么鬼东西!哎哟喂,摔死老子了!疼死我了!” 早走在他们前面的队伍立马停下来,回过头看他。 离他比较近的人,见他痛苦倒在地上打滚,跑回去,准备伸手拉他。 李良闭着眼睛瞎叫,假装没有看见,一翻身,拍掉他的手,继续打滚惨叫,这叫声撕心裂肺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摔折了。 被他打了一巴掌的人,一时愣在原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吴秀娥早就见惯了村里人撒泼无赖打滚的模样,半点同情都没有,摔一跤能摔成这样,还真是奇了。 她淡然地说道:“小张,村长摔成这样,也走不了了,你扶他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们自己先上去了。” 李良听到他们自己上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动作顿在那里,一时连痛都忘了喊。 等所有人都面露疑色的打量着他,他又装模作样的哎哟了两下,举步维艰的站起来,一脸痛苦又坚强地说:“要去!必须要去!那可是我儿子,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不在!” “那继续走 吧。”吴秀娥甚至连关心的话都没说,转身就往上走了。 李良迈了下自己的腿,膝盖和掌心破皮是真的,而且口子应该也不小,一动就传来火辣辣的疼。 他倒吸一口气,“嘶”了一下,眼眶一红,泪水立马开始打着转。 抬起头的时候,就连眼前几个三不管的人影都蒙上一层水汽,模糊了起来。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他忍不住捶胸顿足,好赖都做尽了,他儿子难道就真的躲不了这一劫了吗? 作孽啊!作孽啊!他李家唯一的后代,好不容易燃起的香火就这么断掉了。 李良无可奈何地仰着头,看着这熟悉的山林,树木在他头上打着转,转的他头晕眼花甚至想呕吐。 看的久了真真假假都分不清楚,他轻吐了一口气,像是把所有的郁结和仅有的念想都吐出来。 身体和灵魂一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活了几十年,没想到最后就留着这么一口气。 他无能无力地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非常吃力地跟了上去。 身上的气力都跟着刚才那一口气,一同飘出,化在了虚无缥缈的空中。 白唐没有再兜兜转转,后面的路找寻的很快。 走到后面时,江复庭就意识到这个地方,眼熟到他也来过,居然是那个山洞的方向。 他左顾右盼了下,白唐拐了个弯,果然是把大家往去山洞的僻静小路上领。 这个地方吴秀娥来过,也应该说印象深刻,可怎么会在这。 她越往前走,脸色也不太好看,不断打量着前面的两人。 只是心里的疑惑牵扯宗门里十分重要的秘籍,她怎么也憋不住,隐晦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这的?” 白唐头也不回的回答:“采药的时候。” 他的语气轻松平常,并没有任何不对,吴秀娥不动声色的疑虑压回下去,没再多问。 如果是放在昨天,她这无缘无故的问些没头脑的话,江复庭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出于村民考虑问题的角度,多留点心,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她现在是长生派的人,问题的重点放在怎么发现这,显得有些刻意了,要是间接的打探他白天在做什么,反而觉得正常些。 除非里面有什么,需要他们时刻警惕的东西。 小路上的人骨这次掩藏的很好,深埋在泥土里,连一星半点的异样都让人看不出。 只有两边尤为茂盛的枝叶像无数只手,迎接着罕见的人群,不断晃动着。 像这种地方,平时村民都不太来,别说晚上了,哪怕在白天都是枝繁叶茂到遮天蔽日,连半点光都透不下来。 没来过的几人有些畏首畏尾,看向四周的眼神多少有些暗藏的惧意。 江复庭 和白唐走到洞门口,才发现身后跟着的脚步声有点远,回过头,几个人都是步履蹒跚,比一个腿脚不灵活的人走得还慢。 脸上强撑的气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不伦不类。 两人捡着等待的时间稍作休息,只是白唐都还没来得及挑地坐下,吴秀娥就已经看不下去后面几个扭扭捏捏的大男人,不断地催促。 “你们快点,别真碰上什么东西,落单的人反而更危险。”她捏准他们的弱点,直戳戳地恐吓到他们最害怕的地方。 那几个人脸色顿时青了几分,当即加快步子往前走。 等稍微赶上了点,白唐无微不至的替两人撩开洞口垂下来的树枝,进去以后也不等身后其他人进来。 他抓准时机,脸上露出痞坏的笑,逮着身后的人踏进来的瞬间,一松手。 长如发丝的藤蔓突然全部落下来,落叶蜘蛛网一下子全掉落在进来的那几人身上。 身上被诡异的触感包裹着,紧贴的皮肤,藤蔓正好卡在一个人的脖子上,就像凭空出现一撮长发,缠住了他的脖子。 他顿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啊!!!” (本章完) ------------ 第六百七十一章:里面有死人 前方三人一同被这夸张的男人惊叫怔到,难得默契的脸上各有嫌弃。 “怎么了?”吴秀娥刚才就因为他们的墨迹有点不耐烦了,这会忍无可忍,隐隐有点要爆发的趋势。 尖叫的那人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吓到自己的东西就是藤蔓而已,当即尴尬的涨红了脸。 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飘。 他十分窘迫地连忙说:“没事!没事!是我看错了,我看错了!” 说完就加快脚步抢在了他们前头。 可还没等他们走到底,前方又传来一声土拨鼠的尖叫,时长还比之前的长了不少。 那人神色惊慌跌跌撞撞的掉头跑回来,一脸见了鬼的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里面……里面有好多死人!还有!” 吴秀娥不等他剩下的说完,冷的睨了他一眼,他一个激灵被迫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江复庭和白唐之前就来过这地方,自然清楚里面有什么,但还是假装第一次知道面容微异了一下,随后又平复下来。 后剩下的几人,听到好多死人,脸色顿时白得像刷了一层油漆似的。 这些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山林里的那些孤魂野鬼。 他们刚才本来就在门口被那人的尖叫嚎得有些神经衰弱,这下再好好加一刀,脆弱的神经直接支离破碎了。 作为唯一最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的吴秀娥,这会也不好太过淡定,她佯装不安的问道:“你别又跟刚才一样,看都没看清楚就瞎叫,嘴比眼睛还快!” 男人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暗讽,登时面红耳赤,但碍于里面的东西实在是太过骇人,他连去跟她计较的多余心思都没有,急切地辩道:“是真的!这会真看清了!你们进去看了就知道了,那么多!” 他急之下挥手在空中乱比划,深怕这些人就是不信他,急道:“哎呀!你们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李良听他这么说,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立马将自己放在跟那人一块的同一阵线上:“秀娥,看他那么说,肯定错不了,要真有什么东西,光我们几个进去也危险,一个不小心就是送命的事。” 男人见他是唯一一个站出来说话的,略带感激的看他,底气也足了不少:“村长说的有道理!就咱们几个人,出了点什么事,就是给人送人头!” 吴秀娥轻蔑的扫了圈这几个畏畏缩缩的大男人,连哼都懒得哼了,觑了眼,就自顾自地直接往里面走。 一行几个人,心里各自都打着自己的小心思,和在一起就跟一团浆糊一样,这个时候就是谁说得上话,就听谁的。 吴秀娥光是扔给他们一个孤傲的背影,就能压得他们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了。 后面的几个人只能半推半就,十分不愿地继续跟上去。 她也算勉强照顾了下村民的绪,步子刻意减缓了许多,江复庭在这闲庭漫步的速度下,有了时间,再次分神留意到了两边的岩壁上。 上面连成线的沟壑,有深有浅,抑扬顿挫,像是真的刀削斧凿画出的艺术品。 能画出这样的东 西,那笔究竟能有多大,笔尖该是怎样的锋芒,才能绘出这样惟妙惟肖,波澜壮阔的内容。 具体是什么他一时半会弄不明白,直到看的久了,随着步子流转过的画面,像是会吃人似的,把他的魂魄深深吸引住,他却并未觉得有任何不适。 画里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那气像是来源于天地万物,似有似无,看着缥缈又浩瀚,玄妙的让人无法捕捉。 江复庭不自觉就入了神,连挣脱的意识都没有,跟嗑了迷药似的,双目痴到有些涣散,连边上人的呼唤都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里,彻底听不到了。 直到白唐十分用力的捏了把他的腰,他甚至都能从那拧巴的手感受到白唐不满的绪。 他回神第一反应不是给白唐其他回应,因为有一个非常细小的咯噔声不着痕迹的钻进了他耳朵里。 刚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眯了下眼睛,凝神认真去听了一番。 没过多久,又发出咯噔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似的。 “怎么了?听到什么了?”白唐留心到他一动一动的耳尖,虽然幅度特别小,但还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耳尖动的时候,他心升歪念,想伸出魔爪,因为可,他产生了想捏两下的冲动。 但想到自己要是真的伸手,江复庭可能会活吞自己的样子,到底还是忍住了。 江复庭一直专心听声音,并没有空去关注他的小心思。 白唐跟人时,出于谨慎也只不过是跟到了山洞门口,没有再进去。 所以只知道人在山洞里面,至于具体在哪,还得靠他们现场发挥。 而且他们那天晚上过来,山洞都没机会探到底,就被像山一样的尸傀给堵得水泄不通了,连给他们继续往里钻的空隙都没有。 江复庭听清了声音的来源,抬头看了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从那画里面抽回神以后,他的听力似乎好了点。 暗暗扫了圈边上的人,他意识到这个声音似乎只有他听到了,连白唐都没注意到。 几个人下意识跟着他抬头看,但头顶上方除了岩石,什么都没,声音方向应该还在里面。 越往里走,声音也愈发的清晰,咯噔的声音没有任何节奏,只是十分偶然的突然掉下什么的时候,才会响起。 声音回在山洞里,一圈又一圈,像开了一个传声器。 这会就连其他人也能听清楚了,听清声音的同时,这些人看清了脚边逐渐出现的东西,即便之前打过了预防针,有了心理准备,面容依旧难看的集体扭曲了起来。 后不知道是哪个走路朝天看的人,脚底应景的直接踩到了什么。 “咔!”碎裂的声音就像砸在他们后背上一样,倏地让人毛骨悚然。 几个人吓得险些掉了一层皮,不小心踩到人骨的人立马跳起来,连路都不会走,扶着岩壁,脚底发软打着颤。 带头的三人几乎要习惯了他们的大惊小怪,继续往里走。 可结果跟那天晚上一样,除了没有结界以外,到底依旧是一堆盖成山一样的尸 骨挡住了后面的去路。 咯噔的声音就是从顶上失去了平衡摇摇坠,随后跌落下来的白骨传来的。 随行的几人跟在后面看见尸海,差点一同蹬腿,眼睛一翻,加入尸海的一员。 “人在哪?”吴秀娥并未见到人,语气有些不善。 她陪他们转悠了那么久,不是来跟他们闲耍的! 江复庭一同疑惑地看向白唐,人呢? 白唐顿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抬头看天看地看空气,这话问得好,问到点,又不是他塞的人,他怎么知道? 他视线有意无意的飘向了躲在最后面的李良,自从摔了一跤后,他就变得毫无存在感,跟哑巴了似的,也就刚才搭几句腔。 李良本就做贼心虚,被他这么意有所指的一看,整个心都在发毛。 他梗着脖子徒增底气,叫道:“你看我干嘛!现在心虚了吧?这里连半个多余的人都没有,我儿子呢?怎么不编了,他现在在哪?!” 江复庭听不得他咆哮,他声音本就是烟嗓,有些沙哑,嚎起来的时候就像喉咙里贴着一块滚烫的铁,听着就磨人。 他横眉冷看了李良一眼,挣开白唐搀着的手,慢慢往前走。 那堆压得密不透风的尸骸和之前来看到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 先前过来的时候,都没见七零八落的,那么容易掉,看起来像是被人挖过,又仓皇堆起来,所以有些松动。 而且除了那个咯噔除了骨头掉下的声音,好像还在敲什么东西似的。 他侧耳又仔细听了一番,但这会儿却又没有了。 江复庭停在尸堆前,伸出手正要随机抓上眼前的骨头时,后又传来那几个男人的惊叫:“你干嘛!这些东西是能随便碰的吗?!” 他手指一顿,充耳不闻,在尸堆的正中间一把抽出一个偏大的白骨。 骨头被抓出来的瞬间,面前的骨堆仿佛失去了支撑的中心点,突然稀稀拉拉的倒塌,不断散落下来,不少骨头像石头一样往他后滚过去。 后面的几个男人看着停在脚边的白骨,像踩着老鼠尾巴一样,立马后退一步,结果后边也是骨头,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差点瘫软在地上。 白唐见他的举动,知道他不会无端这样,走上前去看。 尸骨就像山体突然滑下的泥流似的,从最顶上一直坍塌到下面,慢慢露出里面的一个尖角,尖角的暗红和骨头的灰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吴秀娥眼尖的留意到端倪,不等零散的骨头落定,立马上前,就将上面剩余压着的人骨粗蛮的拨散。 渐渐从里面露出一个颜色深暗,边角老化到有些开裂的棺材。 这个地方自己再熟悉不过,怎么会平白无故多了棺材在这。 李良在人骨散落下来的瞬间,和边上的人一样,整个人都吓软了,只是他恐惧的和他们恐惧的不一样。 那双枯槁的双目死死盯着尸骨中间四方的木棺,眼皮因为惊慌而轻微发颤,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落目在最后满怀期望的遗物上。 事已至此,他除了躲在后面,什么都做不了。 ------------ 第六百七十二章:棺材里的男孩 江复庭留意到棺材边上凿开的小孔,像是用钉子临时硬锤出来的,小孔周边全是粗糙的木质纤维,这样的小孔并不少,全打在棺盖上,绕着棺盖密密麻麻排列了一圈,洞眼里黑漆漆的,看着像无数只眼睛在凝望着他们。 这李良为了藏儿子真的够拼的,这样的损招都能想出来,难怪那些骨头压的那么松散,就是为了留点缝隙,将空气透进去。 白唐百感交集的啧啧了两声,视线意味深长在现场所有的人身上扫了一圈。 这里面最无辜的人也就是这个小孩了,剩下的人哪个不是推波助澜的肇事者。 后面的人愣了大半天才勉强适应了这糟糕的环境,这会见着棺材了,眼睛瞪的比珠子还大,不敢置信的叫道:“不是吧!人藏在这里面呢!哪个缺德的能把活人塞进去!” ‘缺德的人’此刻正满怀绝望又沉痛的心,脆弱的抬起手指,跟着颤抖的说:“我,我儿子······难道,就在这里面?” 吴秀娥没有回应他,直接掀开了棺盖。 盖子被挪开的瞬间,发出“吱呀”的开裂声,一团木灰应风而起,像雾一样顿时飘散的到处都是。 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紧紧的蜷缩在棺材的角落,大概是一晚上没有睡好,早上到现在又滴水未进,那张小脸看起来格外的憔悴。 李遇的眼睛本身就又圆又大,只是状态不好,眼窝下的皮肤没有了水分,干瘪又有些凹陷进去,黑眼圈浓得眼珠一样深,眼白布了不少赤红的血丝。 乍一看,这样的脑袋从棺材里露出来,多少有几分吓人。 李良也没有料想到不过从凌晨到现在而已,短短几个小时,李遇的模样就像是变了个人。 他胸口像被人特别用力的拧了一下,有一团火在里面不停的横冲直撞,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大脑,思绪都被烧糊了。 他满脑子都只剩下,李遇这副憔悴又可怜的模样。 “遇儿啊!遇儿啊!”他像痛失幼子的野狼,哀嚎了一下,就连忙冲上去,动作凌乱地将李遇从棺材里拉出来。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一下子弄成这个样子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又急又悔的弹着李遇衣服身上的灰,用力抱了抱他,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李良深深体会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还好,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他都是想的什么馊主意! 真的是疯魔了才把儿子往棺材里塞。 那现在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李遇被他抱着,目光怔怔的看着岩壁边上的白骨,这几个小时一直跟这些东西做伴。 再多的恐惧溢到定点,也全都被抚平了,他像是习惯,又像是麻木。 李良 叽里咕噜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他只觉得有些吵闹,站在后面的人用各种不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有害怕的,有不解的,也有打探的。 他却什么都感觉不到,灵魂上像被盖了一层罩子,所有东西都和他隔绝了开来,就连半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江复庭从这小孩子无神又茫然的眼里发现了一丝不对,他拖着受伤的脚走过去,想去拍李遇的背。 只是掌心还来不及落在他的后背上,就被李良充满戒备的猛一侧身,成功躲掉。 白皙的手掌略有些尴尬的僵硬在空气里,又被他不着痕迹的收回去。 吴秀娥连半点给他们叙旧的机会都不给,走过来直接说:“行了!祭品找到就没事了,赶紧带走,免得又出什么意外!” 她说完还特意满眼警告地看了李良一眼,眉目里暗藏着的杀气让李良心有畏惧的松了紧箍着的手。 李良心有不舍的磨磨唧唧,又是拉李遇的衣服,又是十分缓慢的拨了一下李遇的头发。 心里的愁苦不断积涌,大概比山林的溪涧还要长,一路往下淌,不知道流向何方。 浑浊的眼里泛起了一丝浅薄的雾气,他非常努力的将李遇的脸蛋印刻在脑海里,他怕一年后,五年后,更久以后,忘了该怎么办。 没了人,本就在心上挖空了一块,记忆中留下的脸不过是给自己在空缺的地方盖了一层薄薄的沙,图个念想。 可这么一层脆弱的沙又能维持多久呢,风一吹,大概跟人一样,最终全化成了土里的灰,连个影子也不会剩下。 李遇从出来的那一刻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到被后面几个终于要离开这里而如释重负的村民带走时,依旧一言不发。 他的嘴像被人封了胶,脸上也像被打了层厚厚的蜡,连多余的表情都挤不出来。 江复庭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一直到他们消失在那微弱的光源里,他丢掉手上的骨头,看了眼白唐。 -回去吗? 白唐又是懒散地往他身上一靠,整条胳膊都搭在了他的肩上,细声说:“你太天真了骚年。” 他虽然紧贴着江复庭,目光却偷窥似的往吴秀娥那边方向扫了下。 还不等江复庭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吴秀娥转过身十分冷淡的看着他们,对着身后的剩下的人命令道:“这两天因为这几个外乡人闹出来的幺蛾子太多了,放另一个房间也关起来,吃喝先招待着,等过了十五再说。” 这几个外乡人现在都知道了祭祀的事情,再出村子肯定是不可能,但最近她手头实在是太忙,根本抽不出多余的心思去安排掉这两人。 事情只能先继续再往后压。 麻烦事真的是越压越多,她不快的皱了下眉,好活赖活都 是她来干,到时候出了事,第一个追责的也是她,反正是两头都讨不到好。 也不知道那个叫蒋黎的,到底哪里入了长老的眼了。 吴秀娥说完就烦闷地往外走,剩下的几人都没了先前的气势,压着江复庭和白唐两人都是难得的客气,破天荒的有了点所谓的待客之道。 看压的地方十分简陋,现在农村已经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房子了,面积很小,四周十分简单的用砖头堆砌在一起,顶棚是用木头简单的吊了梁,再堆上枯草枝叶和乱七八糟的瓦砾一盖,跟茅棚看着差不多。 唯一比茅棚好点的地方,就是盖的严实,不漏风,但在这炎热的夏季里却能要掉人半条命,坐在里面像是被扔进蒸箱里似的。 这样的茅棚房子村里只有两小座,原本是供祭品一人独享一个,但碍于今夜看压的人多,单人房是不可能的了,按照不同的要务分配,十几来平米的房间,两个祭品凑合着挤一挤。 江复庭和白唐经过那个已经关了人的房子,走向另一间。 这样的房子只有一扇窗,窗还很高,经过的时候并不能看见里面。 唯一的视角,就是出入的大门,然而大门也没大到哪去。 铁门已经锈得完全变成了褐红色,站远点都能闻到上面的铁腥味,一大片一大片的斑驳像是泼了一盆血水上去。 走进点,还能在锈迹斑斑的地方清楚看到劣质金属凸起的密密麻麻的小颗粒。 看压的人打开上面的重锁,“叮铃哐啷”地硬拔开干涩的插销,因为门的尺寸不契合,开门时,门框和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像是剪刀的刃口在平滑得木质桌面上刮过一样,难听的声音让江复庭微蹙了下眉,以至于连屋子里又脏又臭的环境,都可以暂时性的忽略掉了。 “行了,别看了!赶紧进去吧!好歹留了条命在。”看门的壮年,见他俩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开始催促。 那人还看似安慰的指了指隔壁:“怎么着,都比隔壁的拿去做祭品好吧,至少还能多活蹦乱跳两天。” 白唐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拍了下他肩,掌心里一道黄光忽闪而过:“老哥说的在理!” “你干嘛呢!”壮年肩头被他拍的一阵刺痛,立马甩开他的手,不善怒道。 他瞪了白唐一眼,立马拉着肩头上的衣服,扭过脑袋拼命看了起来。 什么都没看到却还有些不甘心的硬扒拉几下,扯过边上的同伴问:“你看下,我这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同伴敷衍的瞅了两眼,除了皮糙肉厚还有那几两不知道是肥肉还是肌肉,“没有!” 壮年似乎还不相信,多拉扯了两下,什么都没有摸到。 奇怪!他明明记得刚刚好像有针一样 的东西,扎了他一下来着! 难道这感觉都能弄错了。 反正自打进山洞里开始,就浑身不舒服。 他又莫名其妙的回想起洞里那堆森森白骨,脸色骤然难看了几分。 这才将信将疑的捋好衣服,又恶狠狠地对白唐警告着:“赶紧进去!来这里就别再去想什么花招,最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白唐还要开口胡扯,江复庭忍无可忍的拽了他一把,一口气将他拖了进去,强行结束了他无聊的捉弄。 “哐!”铁门被无情地关上。 狭小的空间顿时昏暗下来,若非制造得极为吝啬的窗户还能透进点光来,人在里面待久了,真的连基本的时间概念都没了。 被消除了时间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紧跟着会慢慢消磨掉人所有一切的妄想,情感,进而麻木,记忆衰退。 久了甚至不知今夕是何年,最后连自己到底是谁,要干什么都会不知道了。 江复庭还没开始嫌弃,白唐已经先踢了踢脚边脏兮兮的杂草堆,“咦,怎么什么都有,还有垃圾!我去!这里还有死老鼠!啊!” 他突然一声高亢的尖叫,躲在了江复庭的身后,指着刚才站过的地方说:“那里有骨头!好怕怕啊!” 还不等江复庭开口告诫,戏太过了,外面看门的已经受不了他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忍无可忍地喝道:“安静点!再叫信不信我进来把你嘴给堵上!” (本章完) ------------ 第六百七十三章:寻找突破点 白唐十分听话的闭了嘴,顺便放了个屏蔽声音的结界,这才正常了三四分。 他拂了下手,黑气自动给他清了片干净的地方,随后毫不顾忌的坐下来叹道:“哎呀!累死我了!” 江复庭在他的边上同样席地而坐,也不顾墙脏不脏了,后背往上一贴,慢慢放松下来。 演那么多天戏,他都要累死了。 坐下来后,两个人居然真的都缄默下来,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似乎稍微缓了点神,江复庭拿手肘碰了碰他手臂:“你后面怎么安排的?” 白唐望着前方的另一面墙呆了呆,他摸起地上的一节枯草根,在手里把玩着:“跟一开始的计划稍微有点变动,我也没料到李遇就是祭品这一茬。”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江复庭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凌晨啊!”枯草在白唐手里优雅的转了几个圈,“你那会睡得熟,我就没叫你,我本来想去提前探查地形的,没想到撞上李良在干这事。” 他说到这,自恋的冲江复庭挑了下眉:“还好我聪明,挑了这个点出门,不然今天要是找不到这个小孩,肯定还得出更大的幺蛾子。” 江复庭见他这沾沾自喜,一点小事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僵硬地转回头不理他。 白唐得寸进尺的拿膝盖故意碰了碰他的腿:“哎!你说这李良也真是脑回路清奇,我都没想到藏人还有这种操作,能把自己亲儿子塞棺材里,换做是我,我都干不出来啊。” 江复庭没有立马接话,他对李良这个人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 李良是那种典型令人厌恶的市侩小人,为了小营小利毫无原则,甚至泼皮无赖耍到极致的那种。 但一想到那天晚上他从山林出来,脆弱不堪的模样,之前在他身上遭受过的一腔火气,全扔在了棉花上,软绵无力。 “走投无路吧。”他低沉地说,淡然的话语却难得掺杂了几分人情味。 尽管这人情味少到只有一星半点,随着突然飘进来的那一丝丝风,一吹就没了。 白唐略有意外的转头正眼瞧他。 他的眉骨突出,十分立体,因而眼睛也比一般的东方人深邃许多,仔细一想,确实比前两年见面的时候,长开了不少。 认真思考的时候,眼神特别深沉,像一望无际的大海。 白唐没再开玩笑,低下头,将地上的灰全拢在脚下,手边换了个长点的枯枝,开始鬼画符的乱画。 事实证明艺术这种真的完全凭天赋,江复庭都对自己深以佩服,再次从白唐四不像的画里,居然认出了山脉,等高线,村落,以及他标注的八个方位。 白唐辛苦画完,迫不及待的丢掉自己手里的枯枝,自我体贴的揉了揉肩膀:“好了,能 看懂吧。” “能。”江复庭一说完,白唐就对着他不要脸的笑。 他无语的别开脸,认真看着地上不伦不类的地图。 丑是丑了点,但该表达的东西,还是表达的挺清楚的。 八个方位画的特别深,他突然想起昨晚白唐跟他提到过的阵法,“这八个阵点,已经找到突破点了?” “恩,这个阵法看起来简单,但是借的力量很厉害,全是至阳之气构成的。”他说着自我嘀咕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么多至阳之气是哪来的。” 后面的话声音不大,却恰到好处的给江复庭敲了个警钟,这个异样他昨天和前天都有感觉到,包括今天在铜鼎里看到的火焰也是。 这种力量不可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提炼也需要时间,就看长生派现在拥有的力量到底有多少。 但能撑得起这么大一片山林的阵法,想来应该也不少。 白唐大概能猜到些他担心什么,继续说:“放心,他们既然迫切的需要在十五这天祭祀,只要破坏了他们的常规行动,肯定会干扰到什么,那他们行动里的某一环,就不会那么完整了。” 这样的分析确实没有问题,但万一他们也藏着后手呢?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想起偷听的对话里,那个从未现身过的长老,提醒道: “我上午去了趟山顶。” 白唐立马抓住了他的小辫子,指着他说:“你居然又背着我擅自行动。” “事出有因。”江复庭捏住他的手指,“那个女人是长生派的一员。” 白唐抽回自己的手,仰着头傲然地哼着:“我猜都猜到了。” “恩。”江复庭毫不意外的轻声应着,“蒋黎也是长生派的。” “这我也……”白唐的舌头大概是打了层蜡,溜到有些收不住,说到一半才回头诧异道:“现在确定了?!” “确定了。”江复庭坦荡的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可惜那眼神在他身上挖了半天,都没挖出一丝八卦的味道,白唐只好索然无味的收回去。 江复庭继续说道:“他们上头还有个没现过身的长老。神台没有发现什么,不过,上面有个旗,可以装不少魂魄。” 白唐摸了摸下巴,不出意外地说:“那个是魂幡。夜晚被控制的鬼,白天应该都在魂幡里待着。至于长老什么的……” 他不屑一顾的笑了下,压根没放在眼里,也就是他们的手段值得多留点心。 “都不值一提。”白唐点了点图上的位置:“除了阵法,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护住宁远和李遇两个人,同时,在预防意外发生的情况下,保护住小孩,毕竟孩子都是无辜的,而且出了意外,小孩又在现场,是一个很可怕的干扰因素。” 江复庭沉 吟思索了下,果断道:“阵法你去,宁远和李遇那边我去,至于小孩的事情。” 他说着突然想起了阿敏跟他说过的话,眸子一凝:“还真有两个人能干。” 白唐愣了一下,意想不到的看着他,因为这三件事前两件只要他们两个,稍微动下脑子就能解决。 唯独第三件事情是最麻烦的,挨家挨户的小孩数量并不少,而且跟他们不熟,能不能听他们话也说不准,组织起来相当耗时间。 江复庭没跟他兜圈子,直接了当的说:“祭祀有规定,未满十二岁的小孩禁止参观,只能待在家里。能组织撤离的两人,只有阿敏和周祁。” 白唐脑子转得飞快,立马接道:“阿敏负责组织小孩,周祁联络外面的警队负责撤离。” 江复庭认真点头。 白唐思索了下,鞋尖在地上的灰里蹭来蹭去:“那现在……最后要解决的事情,就是怎么跟他们接上线了。” 江复庭想到白唐在刚才进门时做的小动作:“你刚刚在那人身上拍了什么?” “哦,那个啊!”他不以为意的说道:“就是迷魂符而已,不过那人挺敏感的,我都没机会对另一个人下手,光他一个人没用。”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学着白唐挑眉的动作,浅浅的勾了下嘴角:“一个就够了。” “恩?”白唐看着他,这几天他一直在负责往外跑的工作,有些细节还有些不明所以。 他没有急于回答,将那些事情在脑子细细过了遍,才开口:“李良都能想得到把儿子藏在棺材里,不到祭祀的那天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现在李遇被看起来,藏人带出去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他唯一的希望······” 话说到这,白唐也大致明白了:“唯一能帮他的也就是山神了。白天山上太惹眼,按照他的习惯,应该还会选择傍晚······对了!那铃铛!” 他琢磨到了重点,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江复庭掏出破布袋,仿佛手上的真的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随意丢给他:“就在那里面。他知道了我上午去过他家,肯定会猜到什么,傍晚肯定会上门。” 白唐接过来,在手上颠了两下,拉开袋子,伸手在里面掏着:“我们帮他把儿子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看他当时那样子,你说,他是恨死我们,还是感激我们?” 他有些讥讽的挖苦,仔细观察起手里的铃铛来:“看样子就是个招邪驱邪之物,虽然时间久也算是个好灵器,长生派的人挺大方啊,这都舍得借给普通人用。” 江复庭没理会他后面东拉西扯的感慨,就着正事继续道:“就算恨,根也出在李遇身上。我们护住他的根,他当然心甘情愿帮我们。” 白 唐掏布袋的动作缓慢下来,像是在认真听讲,点了下头。 随后他的眉宇渐渐拧起来,江复庭正要以为他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时,就听到他抱怨道:“我放里面的那几颗糖呢?” 江复庭神色微顿,面有心虚的扭过头,又看向前面被厚厚的污垢蒙出花来的墙面,不轻不重的飘了一句:“当然吃了。” 既没扯皮,也没掩饰,就这么理直气壮的讲出来了。 白唐捏紧手里的布袋,那可是他的存货啊,多年来的接单经验告诉他,存货就是用在这种无聊又乏味的关键时候上的,这小子就这么随便给自己吃了。 江复庭被他炽热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下口袋,把剩下的还给他,似乎还有些不屑的傲慢,嫌弃的吐了个音:“喏。” 三颗硬奶糖在他的手心上躺着,白唐硬是看出来一种,奶糖大家族受恶人迫害负隅顽抗,最终侥幸残存三个的凄凉感来。 好歹还剩三个,他满怀珍惜的小心揣进自己口袋里,有种悲从中来的肉疼。 (本章完) ------------ 第六百七十四章:两个大帅哥,怎么都不考虑 他脸上的悲痛和难舍难分,像是几辈子没见过糖的人一样,看得江复庭忍无可忍,脱口道:“出去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不劳烦了,买糖钱我还是能抠点出来的。”白唐不屑的睨了他一眼,倍感惜的捂紧自己口袋,将话题拉回来:“周祁那边怎么接线?” “不出意外,他明天也会亲自上门找我们。”江复庭非常有把握的说。 他跟周祁这个人虽然接触的不算太多,但周祁的格特征十分明显,严谨、责任心很强。 自己这两天基本都是跟他在固定时间联络,明天突然不出现,多少会引起他的疑心。 再加上今天的事闹得那么大,他那里多少也能听到一些风声。 而且以他的能力,那么多天过去了,多少能抓住机会获得一些自由活动的空间。 这样基本大头的麻烦都能解决了。 白唐点了点头,但面上并未见轻松之色,他也说不上来哪里怪。 按照现有的了解,吴秀娥的修为也并不算特别出彩的,哪怕再加一个人,蒋黎,就算按照当初东窗事发的时间算他的入门时长,顶多也不过半年。 可这山林里的尸傀和恶鬼的数量,是相当庞大的,哪怕是再多十几个这样的他们,都不一定能完全控制下来。 那他们又是怎么做到能那么稳的控制住这些鬼物的?肯定还有什么有所依仗的东西。 还有他发现的那个阵法具体是做什么用的,现在也尚未可知。 主要是今天事态紧急,很多原有的计划都被打乱。 不过这样说起来,石志乐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被人夺了生魂,早不夺晚不夺,偏偏那个时候。 难道故意针对他们? 太过细节的东西现在也没时间再给他们探究,只能自己细心堤防,慎之又慎。 白唐理不出头绪,单手托腮,侧过头嘱咐道:“等到了祭祀那天,还要稍微警惕点,除了魂幡应该还有其他那压制这些鬼物的东西。” “好,我会留心。”江复庭应道。 很多事但凡牵扯到了一众无辜的人,再简单的事都会麻烦起来,因为后牵挂着的东西太多,他们会像无数个没有开关的炸弹,只要稍稍丢进一个火星子,顿时就会起一片连锁反应,全然炸起,即便不死也能脱掉半层皮。 夕阳带着余晖渐渐在空中的另一头落下,天空在落时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烧成一片红色,随后又悄无声息的融入夜色里。 白天村里的火朝天,跟随减消的暑气,不知不觉散在了空气里。 经过了上午连番的折腾,所有人早就心疲惫,上倒头就睡,同时又因为祭品的确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说不出的安心。 安心之余又有些庆幸,十五那天总算是有着落了,幸而这次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却唯独除了其中一个。 屈指可数的幸运被瓜分的一干二净,这一次,所有的暗全都笼罩在这里。 李良近乎疯狂的在自己家里不断的翻找,客厅也好,卧室也好,还是灶头和柴房也好。 可是都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他的铃铛呢? 铃铛呢! 被血丝染得通红的眼白,充斥的已经不知道是盛怒还是悲痛。 不断翻找的双手,在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碰撞间,划开了几道细窄的口子。 即便明知道自己是铁定将铃铛藏在了门框上面,可是那上面没有! 他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真的上了年纪,随手忘了放哪了? 可屋里前前后后被他掀了个遍,就连柴房里的垃圾都被他倒了个底朝天,却连半点铃铛的影子都没。 两条本就干瘦的腿,酸软的像软胶似的,此刻连站都站不稳。 他有些踉跄的回到客厅前,双目无神的抬起头看向门框,眼里两簇一星半点的火苗,渐渐熄灭下去。 体被抽干到毫无支撑点,李良像个纸人渐渐滑落下来,他忘了后面凳子早就被他一脚踹倒了。 体和灵魂一同扑了空,他跌坐在地上,间传来一阵撞击的痛意,像重重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将他四处乱飘的思绪一个激灵,粗暴的撞了回来,他脑子颤得嗡了一声,像水波似的慢慢开,又悄然落下去。 刚才被怒意和焦急冲散的一锅乱的理智,总算回来了几分。 他的视线依旧怔怔地盯着门框的方向。 从凌晨一直到现在,所有的事渐渐理出一丝脉络,淌过他剧烈起伏的膛。 一定是他! 肯定是他拿的! 这几个外乡人,分明就不是普通人! 凌晨太阳还没完全出来,鬼物虽然开始退散,但山林多少还有残留,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怎么做到能在这些鬼物里活下来,还跟踪到自己! 还有那个铃铛,上午只有那个哑巴来找过他,除了他还有谁! 李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有些不敢置信的慢慢摇了下头。 居然还真被他给猜中了,这几个外乡人果然动机不纯。 他得去拿回来,他必须去拿回来! 拿回来才能上山,他就不信山神在村里待了那么多年,会不管这事? 他借着倒在他手边的凳子,吃力又踉跄的站起来,微微抖动着的手不知道是因为无力还是激动,压在凳子上,凳子都在震动。 随后他大步地迈出门,不顾一切的走出去。 村子里的饭本就吃不太惯,更何况现在吃的还是牢饭。 江复庭吃饭依旧点到为止,抬起头正好看到白唐整个人倚在桌子上,手撑着脑袋,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碗里捣鼓着。 “米都是夹生的,过分了,过分了!说好的好吃好喝招待呢?”他喋喋不休的抱怨道。 江复庭耳朵被吵得要生茧,实在忍不住,开口道:“想吃好的,去当祭品。” 他捣鼓着的手顿住,抬起脸来,竟然异常认真又渴望的说:“我还真想啊!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他突然自恋的摸起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不解道:“你说这山神,眼神是不是不太好,不会近视吧?这么英俊潇洒的两个大帅哥在这里,他居然都不考虑一下。” 江复庭可能闲着也是闲着,听他满嘴跑火车,也没见恼,还故意挖苦着:“你十二岁?” 对于一个早就过了三十而立的人来说,这话不仅尖还带毒,戳得白唐体无完肤,脸马上拢了下来。 他突然拿起手里的筷子,凑过子,用背面猝不及防地在江复庭额头用力一戳,“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江复庭额头立马起了两个红红的筷子印,然而他错愕了一下,还没完全回过神。 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刻意被人碰过脸,这会居然被人借用筷子给亲密接触了。 片刻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浅淡又鲜有的愠怒:“你!” 剩下的话还没给他机会发作完,外面突然传来嘹亮的说话声。 “这不是村长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都快入夜了,这个点还在外面乱跑,忒危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看门人的口气极为,但话里都是赶人的意思。 李良压根没把这两个心高气傲的人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仗着跟在吴秀娥手底下做事,所以目中无人而已。 吴秀娥那娘们有什么好的,山神也不过是看中她的皮囊和年轻,等年老色衰的那天她还不是被随便丢掉,到时候还有其他的女的替代她为神使。 他们还真想傍她一辈子的大腿? 他横了下眉,这人他是不见也得见到,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态,常年偻着的背,硬是被他强行掰直了一些。 他含蓄的勾起讥诮的笑:“你们既然叫我一声村长,那我好歹也是村长。” 李良非常熟练的摆起自己的官威来,继续道:“秀娥那丫头都三十多了吧,你们说她还能当几年的神使,可我这村长是实实在在的官家饭,我虽然也一把年纪了,但离退休少说还有个十来年,你们说是吧?” 他语气虽然不轻不重的,但方才还不屑的两个壮汉,脸上的笑开始有些挂不住了,眼里多了几分权衡。 “哎!这就对了。”察觉到了这两人气质上的变化,李良伸手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宛如一个慈祥的长辈:“人都被你们看起来了,我一个半只脚进黄土的人,还能做什么?打也打不过,斗也斗不过,我来就是想找这几个外乡人的小伙子弄个清楚。” 他说到后面这句,不咬牙切齿,看似强咽着愤慨的绪,搭着肩的那只手下意识用力几分:“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接近我儿子,这么欺负我们李家!” 看门的两个壮汉略有迟疑的相互对视了眼,踌躇着到底要不要放人进去。 火候还不够。 李良突然抹了一把脸,抽泣了起来:“你们也知道,我是老来得子,媳妇前两年没了,现在就这么个独苗。山神守了我们村子那么多年,献给山神,我当然是一万个愿意。可人心都是长的。” 他声音跟着体的频率一同颤抖,本就沙哑的声音说到某个音节时,突然就失了声:“大家都是有儿子女儿的人,要是你们自家的娃,被人那样埋在死人堆里,你们就受得了吗?” 他这番话刚好戳到了两个看门人的心窝上,凶神恶煞的脸多了不少动容之。 本就一个村子里的,他们这样干也不过是为了防止这些人出去捣乱,毁了祭祀,遭受无妄之灾。 可李良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拦就显得他们薄寡义了,而且自己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 “哎呀!行吧行吧!快点的啊,弄清楚就马上出来。”其中一人实在受不了他这声并茂的洗脑,无可奈何的妥协,大门三两下被打开。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六百七十五章:脱离看管 傍晚残余的光线稀稀拉拉的撒进来,带着夜间即将到来时独有的潮气,一点点渗进这破败的屋子。 江复庭和白唐在里面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早就知道他到底来干嘛,两个各自没抬头,相互间还赌着刚才的气,默不吭声的发着自己的呆。 李良脸上的和气在大门被重新关上的瞬间顿时烟消云散,转而被阴沉的恨意给取代。 “我的铃铛呢?”他本就憋着一腔火气,这会看两人都爱答不理的面孔,强压了一路的火再也憋不住一次性全窜出来。 他心急如焚,连多半秒的犹豫都等不得。 见两人没有立马回他,他不耐烦地冲到江复庭面前,质问道:“我的铃铛呢?!” 白唐抠了抠耳朵,被吵得有些烦,皱眉说:“他是哑巴,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坐。” 李良自从琢磨出了这个眉清目秀的人恐怕更不简单,就对他那副人畜无害的面孔有了半分的免疫力。 他冷哼了下,完全不去瞧他一眼。 白唐也没放心上,软骨头的还靠着桌子,碗里的饭已经快被他捣成浆糊了:“铃铛重要,还是李遇的命重要?”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个响雷,“轰”的一下砸进李良本就薄弱的防卫里。 他眼眸惊愕的一凝,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回头细细打量他们两人。 判断这两个人是出于求生欲瞎掰,还是认真的。 江复庭那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依旧分辨不出什么,他规矩又客气的抬手,对着空余的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良的视线在这两人身上飞扫着,眼底开始浮现挣扎。 白唐一副地主姿态,笑眯眯的用筷子点点那个空位,催促着人:“村长,跟我还客气什么,几分钟的事情而已,就能救你儿子一命呢!” 李良揣在兜里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迟疑间,在白唐话语的鼓动下,把心一横! 也对,多听两分钟又不会掉块肉,听就听罢。 他一脸施舍的踱步过去,在空出的地方席地坐下,语气不善的说道:“你们要是敢骗我——”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完,但语气里充斥着的危险杀意,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骗不了你。”白唐那信心十足的说。 这胜券在握的模样,让一脸怀疑的李良都莫名的安定和信赖起来。 难道这家伙还真有什么法子? 对方拿出了诚意,他也不好再恶意刁难,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会愿意帮他把儿子救出来,干涩地张嘴:“那你们······想要怎么做?” 这种需要人帮助的情况下,白唐也没再隐瞒,大大方方说道:“捣点乱而已。” 李良反应稍微有点慢,说完琢磨了一番要捣什么乱,没几秒倏地瞪大眼睛。 他猛地站起来,乒铃乓啷的将他手边的餐盘掀翻在地,叱道:“你们疯了!” 他被这话吓的有些惊魂未定,觉得自己被人耍了,火气又上来,用力踩着自己脚边的残羹剩饭泄愤,有些畏忌的指着两个人:“你们特么的逗我呢!我就知道不该相信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 他的反应 和当初阿敏从江复庭嘴里听到消息的反应,如出一辙。 白唐不急不躁,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仿佛一只笑面虎:“别激动啊,村长,我们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怎么会逗你。”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完李良彻底僵在了原地。 白唐添油加醋的继续鼓舞,说着大不敬的话:“再说了那个山神真的值得你们那么尊敬吗?你也不动脑子想想,他要真是神明,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人命去祭祀,难道只要不祭祀,万鬼横行时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子民们,饱受鬼物的迫害么?” “即便他就算是神,也算不上什么好神,还值得去尊敬么?”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眼里的轻慢都不屑于去掩饰,语气冷的没有半分温度: “也不过是靠吸人血谋生的权位者而已。你觉得,你再去找他,他舍得对你发他那稀有的慈悲之心么?” 李良听着他这一连串大逆不道的话,惊到什么也说不出,浑浊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他保持着手指着他们的姿势,脸色白的像面糊似的,四肢的血液全都向着心口奔腾倒涌,手脚一阵冰凉,就连眼珠子转动起来都尤为艰难。 但江复庭和白唐两人认真的表情告诉他,确实是真的,没有开玩笑。 他们是疯了吗? 他们难道不知道会招来什么后果吗? 山神的怒火,还有漫山遍野的鬼,会将他们啃的连渣都不剩! 他猜了这几个人所有的可能性,唯独没猜到他们是直接冲着祭祀来的。 李良看着眼前的两人,像是一脚擦空坠入一个深渊里,对茫然的未知第一次心生惧意。 他想立马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脚底如同被人打了桩,怎么也挪不了。 于是从身体乃至到心里,莫名的屈服于这种被动的不安和未知感中,呆若木鸡的坐了下来。 他喉咙滚了两下,发出无力的声响:“你们······要怎么做,如果山神降罪,所有人都跑不了” 他艰难的重复了遍:“所有人都跑不了。” 白唐皮笑肉不笑的揶揄:“你们可是他圈养了那么久的粮食,他怎么舍得全部弄死。” 李良顿了顿,依旧反应迟钝的隔了半晌才羞恼上来。 作为一个人却被当成家养的动物来看待,就像这么多年来提心吊胆,悉心苟活,残留下这么仅有的尊严都被当猪狗对待一样。 只是他不敢相信,一直以来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会是这样的人吗? 是吗? 往日发生的种种,包括现今摊在自己身上的事,却又不得不让他动摇。 江复庭指尖带着独有的节奏时不时敲着桌面,声音清脆,连贯起来,还挺悦耳的。 在这单调又乏味的敲击声中,李良反而愈发的平静,总算回归了几分思考能力,他理智地问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白唐抬手指了指门外,“看见左边那个人没?——你把他引掉,不用太久,十分钟就行。” 李良转过头,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不解问:“为什么是左边的?” 白唐面色认真的对着那人端详了片刻,就在江复庭都要 以为他要诌出什么比较有哲理性的借口时,他突然说:“因为他太吓人了。” 说完,不正经的就往江复庭这边缩了缩,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我怕怕。” 江复庭忍着他一时上头的恶趣味,强压着想要跳动的眼皮,配合地对李良点头。 李良捏不准他的性格,真真假假辨不清楚,心里还没能从先前的惊涛骇浪里完全回过神来,半推半就的信了。 “就十分钟。”他扯着沙哑的嗓子说道,“多一分,我也做不到。” 随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像抗了一层砖头似的,用尽力气推开了铁门。 白唐快速的从布袋里掏出两张安魂符递给江复庭,小声确认着:“时间够用吧?” “恩。”江复庭倒是不担心自己,另一个关押的地方并不远,来回要不了太长的时间,倒是破坏那个阵法有点难度。 他收起符纸,回想起之前和那些变异的魂魄交手过的种种,顿了下,还是提议道:“我的力量对他们提炼出来的至阳之气有牵制作用,你要不借点。” 白唐多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现在知道反哺了,算没白养了那么久。 他心里倍感宽慰的想着,嘴上还是欠得不领情:“就你那点喂猫的力量,自己留着消化吧,我就不拿来塞牙了。” 呵! 江复庭一言不发地冷眼瞅着他,这家伙永远是不知好赖的蹬鼻子上脸,老喜欢搞得自己热脸贴冷屁股。 但每次认真琢磨,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将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时候,想到深处又心软了。 再多想点,又想到了自己勤奋修炼上,那就等自己超过他的那天。 他慢慢眯起眼睛——等自己超过他的那一天。 骨子里有着执拗的想要被认可,又心潮澎湃的期望着——天塌下来,终有一天能由他这个个高的顶着。 于是那双盯着白唐的眼睛,在思绪的影响下,逐渐发生了变化,多了点说不出的强势和霸道。 白唐不自在的侧过脸,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抽了,刚才那一瞬间又稀里糊涂的把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人混淆在一起。 他掩着心虚,毫无底气地吐槽:“一点都不知道尊师重长。”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两人动作一致地抬起头,顺着门框底下缝隙透进来的影子,判断着外面的动向。 细碎的脚步和断续恭维的谈话声渐渐远去,直到声音彻底听不见,四周慢慢归于沉静,江复庭的后背自发的绷直:“可以动手了。” 白唐慢悠悠抬起自己的手,黑芒在指尖闪烁了下。 外面的人突然转过身,沉重响亮的开锁声叮叮哐哐的传来,伴随着刺耳的开门摩擦,壮年像一个人偶似的站立在那。 他逆着光,只能看到身上笼罩着一大片阴影,那双看向他们的眼睛毫无神采,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我先走了。” 等江复庭闻着声音再回头,方才还坐着的人,蓦地就从桌前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轻淡的话语荡在他耳边。 他也没再多耽搁,立马站起,珍惜这仅有的十分钟尽快行动。 fpzw ------------ 第六百七十六章:探牢房 这边的地比较荒,本就算不上什么好地,再加上被关押的祭品,多少和山神有关,无人敢侵犯。 如果不是吃饱了撑着,也没人愿意来这。 一路上过来基本没什么需要刻意去防备的人,唯一要注意的就是看门的人。 但相比上午闯过结界险些被发现的事情,已经不值一提,他轻巧的就从前门躲过视线绕到靠窗的那一侧。 窗户跟关押他们的那个房子一样,都是朝北,正对大门,十分吝啬的一个小窗户,顶多一个脑袋大小,高度还很高,大概也有两米左右。 好在江复庭个子本身就占了一米九,他随手扒拉了一块石头,站上去,刚好能探上他的脑袋。 窗户依旧焊着栅栏的那种,这个窗简洁到连玻璃都没有。 他一眼过去,就能瞧见宁远正开启单机模式,非常机智的提前对李遇做起了心理疏导工作。 不得不说,宁远扯了那么久,多少还是有点效果的。 李遇虽然还是面无表情,木着一张脸,但好歹没有出来时那么生硬了。 江复庭将手里的石头轻轻朝宁远身上丢。 宁远的单机状态成功被打断,当即朝他这边转过头来,看清人时,虽然不出意料,却还是不由一愕。 李遇是真的没想到他会来,那张死气沉沉那么久的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他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窗户上的人。 江复庭特意对他用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李遇缓慢的点头。面上的惊讶很快平息,继而浮现出另一种茫然。 他甚至隐隐得感觉到了,这个哑巴,很快就会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了,他像是提前预知到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无措,已经在心房四周铸起了高高的围墙。 好在接下来的狂风暴雨里,坐怀不乱的摇曳,时间紧迫,江复庭连半路热场的话都没寒暄,只是余光落在李遇身上多留了几分意。 拿出白唐给他的安魂符,他扔了进去,符纸在他手中浊气的控制下,乖巧的停留在宁远眼前。 李遇差点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被眼前这神奇的一幕,狠狠冲击了下。 他小手十分用力地掐了下自己大腿上的肉,痛得他一个激灵,差点以为自己把自己扣掉一块肉。 直到宁远将悬在空中的两张符拿过来,递给他,人手一张,他才略有些恍惚的捏着手里的符,抬头和江复庭的视线正对上。 在这种情况下,江复庭已然无法装聋作哑,只是面对全心相交的李遇时,那颗吝啬的心,涌上了难能可贵的歉疚。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话到嘴边就略显生硬:“抱歉,一直骗了你。” 李遇的眼睛果然不可避免的再次睁大,回落的心情,再次涌起各种复杂难 以名状的情绪。 合着不管是从他爹,还是到自己身边交托一颗心去玩耍的人,到头来都没有真正的在意过他。 他们自以为是的给自己搭了马戏圈,让自己在里面追逐奔跑,这些人站在圈外看自己时,是不是像糊弄个傻子? 一腔热情和真心被践踏后的愤怒,一起狂涌上他的大脑,冲得他气血沸腾。 他一天已经惊了好几次,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情再去惊,惊完那一瞬,又平静下来,将不甘和质问藏在面死如灰里。 最后居然连一句话都没讲,甚至连以往惯会的冷嘲热讽,都抠搜起来。 江复庭没机会解释,也无从解释,先挑重点说:“动手时间就在祭祀那天,引出人后,你护着李遇先躲。余幼仪是不是还在你那?” 宁远非常自觉地将身上的纸人拿出来,一道薄弱的魂体从纸人里慢慢飘出,女人脸上的气色还有些苍白,但相比之前已经恢复了不少。 江复庭简明扼要的将行动阐述了一遍,然后补充道:“余女士,到时候就劳烦你掩护他们两人离开。” 余幼仪不假思索果断应下,“好。” 她应完之后,似有所感的一叹:“等这件事完了,你们该怎么把我抓回去,就怎么抓回去吧,现在最后一个该死的也死了,我也没有什么记挂的了。” 虽然死的算是个意外。 江复庭回想起那个无魂的尸体,忽然有些明白白唐交托给他的为什么会是安魂符,而不是别的。 很有可能长生派只是借着祭祀的名头,来取生魂,而且从石志乐的死来看,他们的手段已经相当熟练了。 江复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抓紧问道:“他被取生魂之前有什么异样吗?” 余幼仪和宁远相互觑了一眼。 她思索了下面忌惮的开口:“当时冲突爆发后,原本宁远是打不过他的,我本想出来帮忙,谁知道他突然傻在那里,但宁远已经收不回手,就拍了一砖上去。结果他倒在地上的那下,一下子冒出了很浓的阳气。” 之后就是江复庭赶到那边的画面了。 “对了。”宁远突然想到什么,插话进来,“我那天晚上说,看见石志乐跟一个女的吵了一架,就是今天装神弄鬼的女的。” 这样看来,很有可能石志乐早就和吴秀娥因为祭品或者拐卖的事情产生了一定的冲突和矛盾,刚巧宁远也在查他。 吴秀娥肯定稍微注意到了什么,所幸借刀杀人,一箭双雕,借这个矛盾,把他们这些人一次性全钓出来。 江复庭皱了皱眉,看样子他在神庙里偷听到的对话,也不全是实话。 吴秀娥无非是想息事宁人,小事化了,所以才故意知情不报,将疑虑压下来,自行动手了断,不然蒋 黎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 从对话内容来看,蒋黎明显是偏向长老这一边的,不过也只是嘴上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 加上他们原本的谈话方式,各是借着自己的一方权势去压对方一头,现在又是各藏心事,这么分析下来,长生派内部的关系枢纽,就很值得推敲了,虽然面向世人极为隐蔽,但真实处境,兴许没那么无坚不摧。 既然吴秀娥的业务能力那么强,祭祀当天基本也是吴秀娥来动手了。 他沉思的时候,指腹相互摩挲着,随后抬起头,沉稳的说:“我知道了。” 基本上该交代都已经交代清楚了,他这才稍缓下来,却留意到李遇的目光灼了他几分钟,到现在还像胶水一样黏在他的脸上。 视线里的质问和恼意半天过去了丝毫未减,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何况是李遇这么大的孩子,早就有了自己的思维和想法,却在初生萌芽的时候,连番受挫,他又会怎么看待成年人的世界? “李遇。”他第一次正面直视,轻声叫道。 李遇听闻他的声音,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难过的,总之也可能悲愤交加,身体不由一颤。 刚才还赤裸裸的视线在凌乱的思绪里,意外的柔软了几分。 他别扭的侧过头,生硬又利落地说:“谢谢。” 随后顿了顿,补充道:“为我妈妈的事,也为我的事。” 江复庭心里蓦然一荡,所以就这么一时片刻,无需自己多言,他早就将前因后果捋得清清楚楚了。 从那个断脚女人开始,他就真的没有起疑吗?怕不见得,只是对自己的喜爱大于了那份疑虑,所以将那份心思藏起来了。 江复庭心里最重的那块石头,在意外之中,被高高捧起,随后又轻轻落下,连点波澜都没泛。 交代完这边的事情,他快速赶回到关押自己的地方,被控制的壮年纹丝不动的站在门口。 他面无表情的,乍一看仿佛认真工作,严正肃穆的样子,仔细瞧却还是能留意到瞳孔里的异样。 江复庭回到房子一推开门,正好看见白唐背对着门口,他身形懒散的靠着桌子,手里不停的转着筷子玩。 江复庭意外了下,没料到他居然还会比自己早到,直接问:“阵法已经破坏掉了?” “那当然。”白唐抬了下手指,黑芒又不经意地在他指尖闪烁了一瞬。 门口的壮年极为乖顺的动起来,给他们关上门。 “哐!” 伴随着叮叮当当又熟悉的锁门声,又一个黑夜长着血盆大口,将他们囫囵的吞了下去。 农历十四,万籁俱寂。 这一夜,睡好是不可能的了,窗户能漏风雨,自然也能将更多争先恐后想要围观他们的鬼 物,看得清清楚楚。 不怕是一码事,但是睡觉时被一堆东西围观,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江复庭正百无聊赖的靠着墙头,后半夜起就和白唐以相互损人为乐,消磨着时间,总算熬到了黎明。 这里的墙壁似乎终年都是阴冷的,包括神台也是,无论是多么炽烈的阳光,经过了多么强烈的长期暴晒,热度仿佛总是能在落在房子的那一刻,被外面的空气给不自觉的化解掉,留下无止境的冷。 寒气透过他后背的薄衫一点点的渗进皮肤,期待的久了,仿佛能将人的骨头冻掉。 两个人身子下挑了些干净的枯草堆来当坐垫,至少舒服点,不会咯得慌。 白唐又玩起了干草,那么一小片叶子,被他极有耐心的顺着上面的经络,撕出无数条来丝来。 他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带停:“你说外面这两人,就这么在外面待一晚上,什么事都没有,手里肯定也有什么宝贝吧。” 这人真的是无聊,天天惦记别人的东西,就跟大人非要惦记小孩手里的汤一样。 江复庭头都没回一下:“长生派那么有钱?到处都有铃铛这种法器。” 白唐立即露出戏谑的笑容,怂恿道:“到底是不是,把人弄进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万一真有什么其他没见过的好东西呢?” (本章完) ------------ 第六百七十七章:最后的准备 江复庭一侧脸,就能看到他熠熠生辉的脸上写满了,求贤若渴这四个大字。 只是求的东西是金钱。 白唐见他无动于衷,煽风点火着:“何况我们这次出来本来就没个委托人,没有资金赞助,干的活还比以前麻烦,吃力不讨好啊——” 他感慨的仰起头,一副被岁月蹉跎了的心酸模样,“要是撞见什么有意思的道具,顺路收过来也未尝不可,说不定能换点钱,就当添利息了,对吧?” 江复庭见他理直气壮地侃侃而谈,漠然的收回视线:“不对。” 白唐还想在叭叭的争两句,江复庭毫不留情的打断:“就算你外快都拿来添补巷子里的人,地府一个月的工资不够你饭钱?” 白唐非常有灵性的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一个外编的,连低保都没有,抠不拉几,就知道压榨我这个底部劳动人民,别让我倒贴钱都不错了。再说了······” 他臭不要脸的觑着江复庭:“我现在不是还拖家带口了么,这糊口的工作越发严峻啊!” 这厚颜无耻,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江复庭硬是保持着自己的修养,面不改色的淡淡说:“谁糊谁?” 语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倨傲和挑衅,白唐不由一讪,但不能输在志气,嘴硬道:“看见你们这些资本家的嘴脸,我就——” 他话没说完,江复庭就别过头,意味深明的看着他。 去他的贫贱不能移! 白唐随着他的视线,未说出的话十分及时的打了个拐,就是刹车太急,腔调都变了个弯,跟唱歌似的:“心生敬意,向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络绎不绝!” 这波彩虹屁夸完,他忽然觉得这个抱大腿的剧情似曾相识的熟悉······ 十九年前,馋这人的‘身子’,十九年后,馋这人的钱! 世界果然是个圈,只是从馋身子到馋钱,他到底被生活敲打成什么样了。 江复庭听不进别人对他的彩虹屁,也唯独白唐说的再胡扯,他偏喜欢听,不禁和颜悦色,眉宇间的刻板也松缓了不少,连带背后一直靠着的石壁,都没这么凉了。 “江水就不必了,龙王庙都经不起你冲。”他顺着白唐的话揶揄道。 毕竟白唐一趟外快赚得也不少,能做到月光也挺厉害。 边上的人听完满不在乎的哼了两下,多少人求着他雨露,他都不给,这小屁孩还挺会蹬鼻子上脸。 哼完他脑子一跳,突然又正经几分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余幼仪现在恢复的怎么样,还在宁远边上待着吧?” “昨天气息稍微有点弱,明天能恢复的差不多。”江复庭立马回道。 白唐顺着草垫躺了下来,双手枕着脑袋:“那就好。祭祀一 旦开始闹,先救人,我给你开路,你再替他们清掉一些杂碎,后面就让余幼仪护着他们冲出村。” “恩。”江复庭认真的听着他事后的料理安排。 “还有。”白唐的音调忽然轻了几分,但听起来却又格外的沉。 难得见他吞吞吐吐,江复庭追问道:“什么?” 白唐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那个蒋黎毕竟算是认识的人,如果到时你跟他打上照面了,你怎么办?” 这话问完,气氛一下子凝沉了不少,就像前面所有的聊天都是为了铺垫这句话一样。 他顿了下,很干脆的回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认识的方式分为好几种,宽泛点一种朋友,一种仇人,他和蒋黎的关系就算自己已经从那件事里走了出来,不拿他当仇人,可他却不一定了。 何况他现在走的路,早已经掉入暗无天日的荆棘里。 做恶之人,无关乎年龄,总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本应该拥有更辉煌的人生,如今却走上这样的路。 到底是有着感慨和惋惜。 江复庭像是为了转移这一时片刻的注意力,学着白唐去摸一根边上的枯草来玩,指尖刚触到草根时,一块小石头“咻”一下,从后窗飞掠进来,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石头直直地点进昨夜的剩菜里。 连点声响都没有。 “这哪家的投手,太会挑地了吧!”白唐看着毫无食欲的餐盘,单调乏味的绿色里忽然被点缀了一粒黑色。 江复庭转过头,正好看到费尽力气在窗台上探了半个脑袋的周祁。 他额角凸起了几根青筋,双手撑在窗台上,脸颊因为屏息提着劲而有些涨红。 周祁吃力的趴在窗户上,全身的重量全都依托在那双手上。 忽然有些庆幸,幸好平时队里的操练比较认真,没有怎么翘过,感谢领导!感谢祖国! 不然这扇窗上他都呆不了多久。 江复庭看见周祁的时候,稍微意外了下,没料到他这么早而且这么快就找到他们了! 很有可能是冒了些风险,趁着鬼物没有散干净,就提前出来了。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啊?一个晚上,全军覆没?”周祁饶是已经亲眼看见了人,也不免有些惊讶,他压着情绪里的疑惑问道。 来之前还以为自己要么消息听错了,要么理解错了,直到他真的找到了这两个人被关押的地方。 “我们是诱敌深处,不是全军覆没。”白唐善解人意的耐着性子纠正道。 周祁没跟他计较这些细节,他挂在窗上本来就坚持不了太久,还要忙着说话,要再来跟他掰扯几句,那就等着掉下去的瞬间,被人捞走好了。 他小声问道:“现在到底 什么情况?你们到底是来查的什么,我听村里人说祭品上了山就回不来了,你们这是拿自己生命安全开玩笑!” 周祁忍了半天随着话倒豆子似的出来,情绪也差点没憋住。 江复庭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冷静地说:“你放心,我们不会随便开玩笑。” 他语气平稳,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周祁对上他严肃的面容,差点以为见着自家队长了,不由愣了愣。 江复庭站起来,正色面对他,继续认真的开口:“这里面牵涉的复杂,一时片刻说不明白,你既然来了,正好有件事只有你帮得上。” 周祁想都没想,立马问:“什么事?” “明天祭祀时,把村里的小孩全都撤离掉。”他说着把绑在小腿上还有些血迹的白布撕了一小片,丢在窗户的栅栏上。 “你带这个去找阿敏,她知道是我,会协助你组织儿童,你联系好对接的人,把小孩都带出去。” 周祁还以为他是在救援被拐卖的孩子,接过栅栏上的白布,留意到上面刺目的血迹,皱了下眉:“那还有一些本村里的小孩,怎么辨别出来?” 江复庭直接道:“不管是不是村里的,全都撤离。” 周祁捏紧白布,顿了顿,显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用意,确认道:“全部?” “对。”江复庭凝重地看着他,目光笃定:“全部。” 周祁锁着眉头,对手里覆了层灰,浸了血迹的白布,沉着眸子思索了两秒,重重地说:“好。” 等周祁离开后,再也没有人来见过他们,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单独开辟出来的小天地,无人问津,如果不是门口看押的人定时送饭,大概他两要是不小心横死在里面,都没有人知道。 难得的清净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压抑。 以往被关押在这里面的人,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等待着祭祀来临的那一天。 生命突然被套上了倒计时的加锁。每流逝一点,都是在心口上划开一道口子,生命不自觉就少了一分。 直到祭祀那天,在众人的瞻仰下,以极其隆重的方式,拉上最后的帷幕。 十四的夜晚异常喧嚣,仿佛城市里最奢靡之处的灯红酒绿,只是换成了鬼物的盛宴,响彻到天光,才意犹未尽的慢慢停歇。 阳光被远处卷来的云层盖得严严实实,透不过一丝亮度,原本炎热的气候,却无处不透着阴冷,厚厚的云层和山顶的雾气相融,天地直接连成一片,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就连家家户户的公鸡也不再打鸣,整个山林都陷入诡异又沉重的氛围里。 没片刻,四周忽然卷起了强劲的大风,带着凌冽的呼啸声,一重又一重地接踵而来。 风卷残云,尘埃四起。 江复庭和白唐各 自听到了慢慢朝这边走近的脚步声,不约而同的睁开眼。 “到时间了,把人带出来吧,这两天没出什么幺蛾子吧?”吴秀娥在两个人身上审视了一眼。 两个壮年毫不犹豫的朗声回答:“秀娥姐放心,连个吵人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两个人看起来异口同声,面无异色,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是隐隐闻到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出于谨慎,吴秀娥特意在两人身上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圈,实在抓不出什么不对来,才松口:“行,把人带出来吧。” 等人走远了,左边的那个壮汉看着她的背影,眉眼立马拧了起来,不屑地说:“你看到她刚才那眼神和说话口气没,什么意思!” 他有些不爽地掏出钥匙,因为心情不好,开锁的动作都粗暴很多,“哐哐!”的像是拿了把重锤在砸门。 嘴上的态度也没见得比手里的动作优雅,他继续轻蔑道:“搞得我们像干了什么对不起村里的事一样,妈的!一个老娘们,天天嘚瑟的那个样,看着就不爽!” “轰——” 他嘴上骂完,铁门也终于被拉开。 (本章完) ------------ 第六百七十八章:救出孩童 明明祭品只是隔壁房子里的人才是,这两个人却仿佛面对两个将死之人,毫不避讳。 走进来的时候,另一个人也是满不在乎的冷嗤着:“前天那李良说得也没错,也就是长的稍微过的去点,被山神选做神使而已,我们顶多也就忍她这么一两年,到时候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 至于具体怎么报复,全都藏在两人猥琐起来的笑容里。 两人走进来时,江复庭除了清楚的听到了他们毫无底线的话,也碰巧看到了他们脸上挂着的下流笑容。 也得亏今天没有吃早饭,他忍住想朝他们脸上吐一把的冲动,冷冷地看着他们。 “行了!别看我们了。真那么爱看,一会好好看看风景,都最后一眼了,就别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这种五大三粗的糙汉子上。” 刚才率先开口抱怨的壮年说完,嘿嘿一笑:“当然,你们路上要是见着哪家好看的姑娘,多看两眼也是可以的。” 江复庭听都听不下去,索性不再理他,让他自讨没趣。 他借着边上的凳子,撑着身体,要站起来,白唐做出一副连日来都没有休息好的疲态,吃力地去扶他。 那人果然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他的脚上,似有所感的说:“可惜了,到临死前还跛着条腿。” 演了出戏,他们两上山途中也算彻底享受到了祭品待遇,一路下来,那两人也没好意思再为难他们。 顺风顺水,看花看草。 不知道是不是江复庭的错觉,白日不仅出现了浅淡的雾气,就连周遭的景物也似乎和夜间时的一样,变得有些半真半假了。 江复庭在经过的时候,特意探手,扫了下浓郁的草丛。 草尖像棉花似的,在他的掌心里海浪般的涌过,挠得手心有些痒,触感依旧很真实。 他侧头用目光询问白唐的意见,白唐端详了一阵子以后,只对他轻声说:“多留心,这山本身肯定都有问题,你跟我说这山十年前起了一场大火,你那天又碰巧看到了,这烧山之火起因也未必简单。” 他声音沉了沉,“你救人,我拿人,我们速战速决。” “好。”江复庭抬头望着山顶上的魂幡。 在大风的鼓动下,暗红色的旗帜翻腾的尤为剧烈,带着惊天的破响,有如雷鸣,一声又一声的在苍穹里炸开,不断地回荡在山林里。 作为参观者,他们两人是到的最早的。 神台高有两丈,三百来平米,外形四方,内有挑高的圆台,圆台中间便插着数丈高的魂幡,仰头看,直通云霄,旗帜和四周的雾气搅在一起,像融成了画。 江复庭之前也只是在边缘粗略的望了一眼,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没有切身那么近距离的看过。 单从外观,不考虑其 用途的话,确实让人心神震撼。 神台的阶梯是隐在墙里,绕着四方的边缘,盘旋而上,到顶正好将四个方位走了遍。 至少一路走下来,庄重感十足。 哪怕是不信鬼神的人,走在这样严肃刻板的石阶上,也会不自觉的被洗礼一通,下意识的燃起敬畏之心。 上面现在空无一人,一眼望去,就是空荡荡的青石板地。 江复庭和白唐一到顶,就能看到被绑在圆台桩子上的两人。 宁远和李遇也看到了他们,视线一同往这边看来。 白唐在看押的几人出乎意料的目光中,对着圆台那边友好又兴奋的挥了挥手。 看押的几个壮年愣了愣,这人怕不是个傻子,都要被献祭了,到底有什么好兴奋的。 算了,傻人有傻福。 身后的两人将他们领到了,圆台的正对面。 正好是个全场最佳的位置,四周所有的动向,都可以收尽眼底,包括祭祀的过程,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江复庭猜测,原本给他们安排这个位置的目的,应该就是想借着祭祀的过程来,震慑他们一下。 结果想不到这下这些人的刻意,居然会不经意之间促进他们的行动。 白唐乐得脸上都快笑成向日葵了。 他又抬头望了望天,有意无意的感叹道:“哎呀,今天天气也挺不错的,” 江复庭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无声的点头默认。 确实是个好天气,没有骄阳,也少了许多几日以来尤为刺人的至阳之气了。 满月时,果然天地阴气重一些,按这山里和气息的表现来看,今天应该也碰巧是他们最弱的时候。 后面看押的两人听到白唐说天气好,又都抬头看,也学着一块抬头。 连个太阳都没有,这天气好个屁! 两人同时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一脸盛怒的又看向前面两人,结果江复庭和白唐还在悠闲的欣赏天。 于是面面相觑了下,只当这人大概是被吓傻了,提前失心疯,只要不乱来,都懒得花心思去管他。 村里的人虽然没有彼此提前约定,却十分有秩序,带着说不出的默契,手里各捧着一个四方青鼎,步姿拘谨含着胸,陆陆续续走上神台。 江复庭的目光顿时被他们人手一个的青鼎吸引住了。 眼熟到好像在哪见过,他顿了顿,记忆立马翻涌上来,是去李良家找铃铛时见过的青鼎。 那时候也就是匆匆一瞥,他也没考虑过铃铛会被藏在青鼎里,毕竟是专门拿来给山神上香的,李良胆子再大,也不敢直接这样去冒犯山神。 想到香这个字,他脑子里不知为何又突然想起,在神庙里闻到过的刺鼻味道。 他微蹙了下眉,总觉得隐隐间似乎要抓住什 么东西,但是又差了点什么。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神台之上,已经不知不觉站满了人。 毕竟都不是第一次来看祭祀的,这些人的站位都非常讲究,横竖左右间隔一米,而且对得很齐。 简直比他们课间出操还要整齐,就跟打了人形木桩一样,从他们这个角度望过去,有种说不出的壮阔感。 等神台里的人站齐以后,从台阶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脚步声。 沉闷的声音像脚踩泥沙,领着千军万马从远处滚滚而来。 所有人顿时被声音吸引去了目光,面有敬畏地看着从出口不断飞奔出来的壮年。 他们徒手擒着猛兽,气势磅礴的顺着神台的边缘,如同一直驰骋在草原的狼王飞奔,嘴里发出响天彻地最原始的吼叫。 等所有人都赶齐以后,在领头人的带领下,有序的钻入人群,紧密的围拢在圆台的最边缘。 吼叫声并未停下,像是汹涌的海浪,一声盖过一声,如雷贯耳的穿透在整个山林里。 村子里,周祁早就在村民动身的同时,趁乱和阿敏提前见上了面。 来往的人流那么多,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多了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大家都满门心思,往山顶上赶,深怕自己迟到了。 等赶到山顶,哪怕真的发现少了个人,也来不及了。 在那么肃穆又充满神圣感的地方,谁敢随意开口说话。 阿敏凭着平日以来的温婉性格和孩子间相处也十分融洽,大部分小孩对她都有着出于本能的信任,喜欢。 她理智又有条理的以出门玩耍的名义,先将村子里住所最偏远的孩子叫出来,再依次往外走。 每带出来一个小孩,都要强调一遍出去玩耍的事情。 如果碰上的是被拐卖的,就说是因为大人不在,所以做陪同照顾他们的。 这些村里的小孩什么时候被人专门伺候过,听到还专门分配人伺候他们,自然是一万个乐意,转而更加兴奋。 没有半个小时,这些小孩已经汇聚的差不多了。 周祁已经在村门口和过来的同事处理好交接和注意事项,五辆面包车贴着独有的警标,有序的停在村门口。 最前头带车的黑色轿车副驾驶座里走下一个身材略微臃肿的人,那人手上还掐着未抽完的烟,他用力吸了一口,才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尖磨灭掉。 一开口就是油腻的官腔:“小周啊,你这工作效率可以啊,才潜伏了没几天,就把这把被拐掉的小孩都解救出来了。” 这个人就是县里派出所的所长,业务能力一般,也没什么建树,也怕惹麻烦,一有什么事情,都以私了为主,反正能别闹大的就别闹大。 闹大了县长的政绩不好看,他也麻烦,典型 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生财,反正不像当警察的,倒更像个和平大使。 周祁看了两眼在阿敏带领下,整整齐齐从村子里出来的孩子,一个小孩正好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衣服已经脏得不行了,但从他的走姿和气质来看,明显就是被拐来的。 他对小孩温柔的勾起笑,伸手揉了揉对方枯燥的头发:“快去吧。” 小孩知道他是救自己的,没有大声乱说话,只是喉咙有些发堵,眼眶一下子红通通的。 他面怀感激的看着周祁,然后用力地点点头,继续跟着队伍往前走。 周祁对他挥了下手,然后拉了一下所长的胳膊,左顾右盼的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的树底下。 他斟酌了一下,慎重地开口:“那里面不全是被拐卖的,有些是本村的。” 所长正重新掏出了一根烟,被他这话吓得手一抖,烟一滑,凌空连忙刨了两下才没浪费掉。 等手里捏好以后,才缓过来劲,他不敢置信地说:“什么?!” 他激动的打了两下自己的手,继续道:“你昨天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跟我说,‘所长,我已经成功找到所有被拐卖人员了,请明天早上尽早开五辆面包车来支援我组织受害者撤离‘你是这么说的!” 周祁掏了一下耳朵,感觉耳膜都差点被他音量穿透:“山里的村民今天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活动,估计要闹出点人命,出于安全起见,先撤离所有未成年儿童。剩下的人现在全都在山顶。我一会还得留下。” (本章完) ------------ 第六百七十九章:祭祀开始 周祁说完有意的顿了顿,看着他那张谈‘命‘色变的脸,戏谑一笑:“所长,看你那样子似乎很想留下,要不陪我呗,搞不好这事完了,还能记一大功呢。” 他绘声绘色的学着严舫平时查案时那不要脸的劲。 所长的脸在他的好心提醒下,又白了几分,努力的维持着尴尬又不失礼的微笑:“那就算了,小周同志,这么多小孩,里面也有不少失踪人口,一个一个排查过去,任务量也大着嘞,我就不打扰你了啊,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他说着还佯装熟悉的拍着周祁的肩膀,挺着腰板,不经意端出一副领导的气质来。 周祁心领神会的一笑:“那你借辆车给我吧。” 他说着毫不客气的指向最前面的那辆轿车:“就那辆就行,面包车太大,我一个人开回去太招摇了,而且到时候装不了那么多人,还大材小用,您说是吧?” 所长脸上的假笑差点没绷住,可碍于人家手握此次案件的命脉,而且还是市局里委派来的人,绷不住也得努力绷着。 好言好语的模样简直跟慈祥的老大爷一样:“行!行!钥匙在一队队长那,他开的车,你去问他要。” “好,那就谢谢了啊!”周祁笑得跟花一样。 他笑得越是开心,所长的心里就越堵,跟生吞了几块无法消化的石头似的。 安顿完之后,村口难得一见的片刻喧嚣再次归于静谧。 车子接二连三的启动离开,等到最后一辆车子,、都开走时,阿敏突然打开窗,探出头来,眼泛泪光,有些哽咽地叫道:“你一定把他们三个带回来!一定带回来!” 周祁对着她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挥着手,回道:“你放心!肯定一起回来!” 车子开的很快,阿敏张了张嘴,似乎还在喊什么,只是连人带声音眨眼间就被车子带走了,拐进了九转十八弯里,怎么也听不到。 周祁拿着车钥匙在手里垫了两下,眼眸里亮光一闪,立马钻进车子启动。 他没敢随便开进村子,一是怕被发现,二是阿敏嘴里的祭祀,他虽然是个坚定的爱国青年,不迷信。 但说实话自从接了江复庭的纸条后,然后又在这村里过完了第一晚,坚持了二十几年的建国以后不准成精的观念,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他在村外的山路里兜了一圈,总算挑到了一个看向山顶比较好的视角,然后在车子的储物柜里翻找出一个望远镜,看到食物的一瞬间兴奋了一下,这两天在村里天天清汤寡水,人都要吃佛了。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激动的拆包,一边啃起了面包,一边快速调好倍度。 神台周边的狂风越来越大,旗帜在疯狂摇摆,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拼命地挣脱出来,甚 至开始从里渐渐传出厉鬼的尖叫。 万鬼悲鸣,狂风呼啸和旗帜舞动的破空声,混乱的交叠在一起,像是炸弹一样不停地在头顶上方轰炸开。 那些村民深怕这个大旗倒下,无数的恶鬼争抢而出,更加畏惧的垂下头,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只有紧密围拢在圆台边上的壮年们,还在奋力嘶吼,有如被挑衅了王座的兽王,巴不得将自己下一秒就奉献出去,浴血奋战,俘虏它们。 李遇饶是再无谓,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盛景,双腿有些发软,但是碍于被绑着,即便脚软也滑不下去。 他突然开始怀疑,都这样了,还逃得出去吗? 他们两个就像是被囚禁的鸟,锁在了这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那些人鬼夹杂在一起的呼叫,对他而言就如同送终的哀乐,环绕在他的周边此起彼伏。 宁远就紧挨在他的边上,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害怕,用尽巧劲才终于碰上了他的小手。 李遇被这突然触上的温热碰的怔了怔,才从无望的情绪里醒了神。 “你在害怕吗?”宁远突然温柔的问道。 李遇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不止自己一个,身边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时,内心深处不知道哪来的安全感像溪水一样涌上,一点点的抚平了他发软的四肢。 他坚强又平稳的开口:“刚才怕,现在不怕了。” 这话刚一说完,四周的嘶吼突然停止了,一时间只剩下旗帜的扑棱。 世界就像骤然被关了一道闸,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呼吸一紧,空气里顿时多出了剑拔弩张的味道,紧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神庙的方向。 江复庭和白唐早已感觉到一股能量波动,已经回过头。 只见吴秀娥直接顺着神台的岩壁攀爬而上,在离神台还有几寸时,为了显出几分仙人之姿来,她陡然一跃,借力腾空而起,打了两个旋,随后以飞掠的姿势,轻飘飘的落在神台上。 白唐看的直摇头晃脑,连连喟叹着:“什么叫专业,这才叫专业,问逢场作秀哪家强,道家之中必属长生派啊。” 也不知道是讽还是夸,他还特意碰了碰江复庭的肩膀:“看清楚没,以后多学着点,技术炫一点,我以后也好涨价。” 江复庭立马回头瞪着他,之前涨过一次价,现在又涨? 白唐似乎料定他会拒绝,勾起一张痞坏痞坏的笑,还想张嘴。 江复庭看他那口型总觉得拖家带口这四个字,今天有听第二遍的征兆,立马捂着他的嘴,用眼神警告着:行了,我知道了。 白唐这才满足的收起自己的坏心思,开始严阵以待的看着吴秀娥不徐不疾的穿过人群,走进圆台。 她仰起头,长发随着大风在飞舞, 平摊手掌,像一只要翱翔的大鸟。 这一次她没有再装神弄鬼,闭上眼睛又一次吟诵着所有人听不懂的咒文。 魂幡里原本正撕戾嚎叫,呼之欲出的恶鬼,似乎稍稍安分下来,没有刚才那么骇人,就连旗帜舞动的幅度都小了很多。 “跪——”她的声音清亮又冗长,三百平的神台,就连边角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江复庭就这么看着眼前几百号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变矮,像是黑云一下压在心头沉了下去。 这些人就连下跪的动作都像训练过似的,整齐严肃。 跪下之后他们的脑袋仿佛像枯萎的花朵,一直凋垂着,再没有抬起来过。 “放鼎——” “咚!”村民整整齐齐的将手里的青鼎一同放在地上,几百道声音汇聚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沉抑。 “生灵开路!驱邪散祟!” 紧挨着的壮年仿若一个刽子手,拔出别在腰胯的镰刀,利落又干脆的划破手中猎物的喉管。 红色的血液像是一座座漂亮的喷泉,从四面八方往圆台一齐喷涌。 刀刃划破喉管的瞬间,这些猎物就像下跪着的村民,脑袋永远的拉拢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血液在飙向圆台的同时,也喷溅到了每一个壮年的身上,先被风吹冷的四肢,在热血的灌溉下,升起微弱的温度。 红色的液体仿佛无数条河流,一直往圆台的下方汇聚,血液往四周漾开,来自各种不同猎物的液体全都融在一起。 他们因为大自然的食物链关系互相厮杀了一辈子,最后却以这样滑稽的方式,不分彼此。 李遇看着不断朝自己脚底边蔓延过来的血液,像是坐在云霄飞车一般,心跳顿时疯狂加速,凌冽的大风吹得他头晕目眩。 他脸色有些苍白的强忍住想吐的欲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上香!” 吴秀娥勾了勾唇角,终于到了这一个关键的时刻,前面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增加祭祀的仪式感,加强山神在村民们心里的真实性和印象。 只有点了香以后才是一切真正的开始。 不过这次,让江复庭意外了下,所有人无动于衷,只有杀猎的壮年一同将手中动物的尸体丢在眼前,随后漠然而安静的站在那里。 他和白唐对视了一眼,与此同时,一股浅淡陈腐的香从不远处一点点飘到神台上。 江复庭当即眉头一蹙。 “这香有问题。”白唐立马低声说道。 无数的白烟皆从后方的神庙里一缕缕的飘过来,进入神台时化为一根根的长香,自行挨个插入青鼎的瞬间,亮起一道白芒,随后又黯然下去。 等所有人的香尽数点完,空气里却多余了两道白虹,直接朝着圆台中间的两人飞去 。 一瞬间,江复庭的心脏几乎要跃到了喉咙口。 他按捺着紧张的心情,双目死死盯着飞掠的白虹,妄图发生不对的时候,随时动身。垂在两边的手臂紧捏着,就在他准备调动力量,要积蓄在手心时,白唐突然握住他的手。 “别急,再等等,这个香顶多是蛊惑迷魂的用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贴着江复庭耳边说道。 江复庭攥紧的拳头这才稍稍松缓了些。 随后他脑海像是过了道闪电,终于捕捉到了自己一直疑惑的空缺点。 迷魂! 但这个迷魂显然比他们的迷魂符强悍很多,不过长生派本身修炼就是以控制尸鬼为主,这方面比较厉害也不足为奇。TV首发 他的目光重新从神庙的方向一路追随,再次落到村民跟前的青鼎上。 他抬头往圆台中间看去,宁远和李遇的目光忽然涣散,毫无焦点,那双眼睛明明是对着他们,却又没有了之前的神采,空泛泛的。 果然也被迷魂了。 之前一直没有线头的思绪,不知不觉的冒出了一个尖角,他顺着尖角抽丝剥茧,隐隐明白了什么,旋即转头看向白唐。 (本章完) ------------ 第六百八十章:难以置信! 白唐先前的疑虑是对的,那么庞大的尸傀和恶鬼的数量,光靠这么寥寥几人,那么再厉害也不可能全然控制住,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另外控制着。 这东西显然就是香。 何况家家户户都有摆上这个青鼎,这个香很有可能就是控制着这些恶鬼不能进房子的原因。 他还记得第三天夜晚跟窗边的女鬼交谈时,细想的话,对方说完棺材,其实并无大碍,但当她想继续说下面的东西时,却发现说不出口,乃至灰飞烟灭。 这样看来她当时想说的,很有可能就是香。 只是当时事态不明,情况又紧急,就掉入了错误的思维里,本能以为是棺材两个字引起的。 白唐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勾起轻松又明媚的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先看着,那可是我亲手画的符,就凭这些妖魔鬼怪,要破我的符还嫩了点。” 江复庭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圆台方向。 吴秀娥已经重新闭目,她快速掐起手印,复杂的手印从她行云流水的动作里多了几分赏心悦目。 倏地,飓风顺着神台以顺时针的方式盘旋而起,将神台仅仅的包裹住,四面卷起的罡风像一个囚笼,将这里围困住。 白唐双手抱胸,像公园看戏的老大爷,悠然的开口:“正式表演开始了,你准备好没?” 江复庭的视线从前头就未在圆台上离开过,他点点头,听得出就连简单的一个“恩”都酝满了一丝不苟。 大风已经将四周铸起了结实的屏障,吴秀娥再睁眼的同时,她的双手像是冒着源源不断沸了水的白汽,直接朝着圆台中的两人冲去。 若非阴差,普通人并没有强取生魂的能力,哪怕是阴差,强行勾生魂都是不易之事,甚至还会伤到自己的魂体。 大多数活人魂魄要离体,只能靠走阴,而且走阴本就不是什么正道,存在一定的风险。 更别提现在吴秀娥强行要把生魂从体内挖出来,这种痛苦并不比抽经扒皮好到哪去,所以每次取魂之前,提前把魂魄迷惑了,被取魂之人跟被打了迷药差不多,就完全感觉不到痛了。 而她催发出的白汽里有至阳之气,可以在抽离魂魄时,护住魂体免受动荡,以免一个不小心就把魂体打散了。 白汽像雾一般将圆台上的两人遮住,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很多,抽魂对她来说已经熟练到像吃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吴秀娥面上的表情显然也轻松很多,她踏血来到圆台前,伸手掌心对准上面的两人,将给村民洗脑的台词念出来: “尊敬的山神,您的子民敬仰你,爱慕你,他们愿意守卫这一方天地,去永远的追随你,化为山林的精灵,一花一草一木,以求后代生生不息,福泽延绵。” 跪在地上的村民将头埋的更低了,吴秀娥话音一落,掌心里飞出两道白芒,直接掠向两人的眉心。 白芒入体的瞬间,宁远和李遇的身体同时震了震,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 吴秀娥收回手静等着两人的魂魄自动离体。 白唐见她这么自信,不禁揶揄的笑道:“你说,她一会发现魂取不出来了,得什么表情?” 江复庭碍于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冲他轻挑了个眉以做看戏的回应。 三秒过后,圆台中间风平浪静,连半点熟悉的异象都没有。 吴秀娥脸上的若无其事开始有些绷不住,没有起伏的脸上,渐渐面沉似水。 怎么回事? 是哪里出纰漏了?不对!不可能,就算出纰漏,也不该取不了魂才对。 她努力压下紊乱的内心,再次出手,两道白芒再次飞掠进两人身体的同时,就像冰块掉入了大海里,又一次悄无声息的化开。 吴秀娥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会有取不了魂的一天,手心里的白芒已经接二连三的出手了好几次。 跪在地上的村民似乎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意外状况,几个胆子稍微大点的,悄悄的抬起头就看见吴秀娥此刻正满头大汗的对着圆台上的两人疯狂攻击。 抬头的那人心里蓦然一紧,一直以来高不可攀的神圣敬仰出现了极为细小的裂缝,名为狐疑的东西乘虚而入,钻入他的脑海。 随着时间的推移,察觉到怪异的村民也越来越多,以往点香之后,要不了半分钟祭祀就完成了,今天怎么那么久了还没好? 人群中但凡只要有了一个起头的,那就会病毒式的成倍扩散,第二个,第四个,慢慢的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吴秀娥只觉得脑子一片发涨,愣在那里,阴沉的端详着宁远和李遇。 一定是这两个人的魂魄提前被人动过手脚了,但会是谁干的! 她将所有的村民都在脑海里筛查了一遍,但都被她一一排除了,这些人她相处了那么久,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不可能有这个能力。 就在这个时候,她脑海里突然幻灯片似的插进来一个,笑容亲和的面孔,她猛地回过头正好不偏不倚的对上白唐的目光,此刻他脸上正挂着戏谑的笑,面上的轻慢似乎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过。 她登时怒发冲冠,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白唐不等她开口逮准了时机,故意要堵她话似的,率先大声挑衅道:“这祭品是没有用了吗?山神好像不喜欢啊,看来你们对山神的判断也没那么准么。” 他这话一说完,一道道目光带着薄薄的刀子一同往他 射来,像要把他当稻草人戳穿似的。 白唐一脸无辜的继续辩解:“我说得也没错啊,不然这两个祭品怎么还好好的待在这,也没见他们变成精灵啊什么的。” 刚才还面露凶光的一些人,神色立马迟疑了起来,转而略有隐晦的看向吴秀娥那边。 吴秀娥万万没料到这些人有一天会用这种目光对待自己,气得差点跳脚,直接忍不住喝道:“山神一直以来勤勤恳恳守护着这个地方,你们如今居然因为两个身份不明的外乡人而质疑山神,摇摆不定,你们有良心吗?对得起山神这些年的付出吗?” “就是!别被外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这几个人本来就目的不纯,你们别忘了上面这个拿来祭献的还杀了我们同村的人!”人群里突然站起一个一直都比较拥护吴秀娥的男人。 他这番话不无道理,硬是将刚刚动摇的民心重新稳固下来。 “是啊!他本来就想害死我们,现在故意挑拨离间,居然胆大包天到利用诋毁山神,杀了他们都不为过!” “他故意杀人,藏祭品,现在还要冒犯山神,必须杀了他们!” “杀了他!” “杀了他!” 这群人像是疯魔了一般,满身戾气的嘶吼着,呐喊着,将平日所有的愤懑不满都借着这个时候,拼命宣泄。 他们如同生活在远古时期的野蛮人,恨不得现在就扒掉上面两人的皮,吸食他们的血肉。 “既然如此,那我就顺应民意,替山神做一次裁决。”吴秀娥这话一开口,边上所有的村民一个个都神情激动,呼吸急促的看着她。 她怨毒的目光却落在了白唐修长的身姿上,“此人因目无山神,一而再再而三无理冒犯,不但不思悔改,还妄图诋毁山神的声誉,现以火刑,先祭山神,以儆效尤!” 如果真的是这两个家伙搞得鬼,那么只要杀了这两人,两个祭品不管施了什么歪门邪术都会不攻自破了! “烧了他!” “烧了他!” …… 周围立马翻腾起络绎不绝的响应,这一刻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神圣的,他们因自己是山神的人而感到无上的光荣,他们不觉得他们是在杀人,只觉得自己是在为民除害! 吴秀娥微挑着下巴,睥睨地看向这边,命令道:“把人压过来。”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主动侧了下身,还特意给边上的人行了个方便。 白唐被人架住时,在他耳边又轻又浅的留下一句:“找机会引她当众出手,暴露她身份。” 等江复庭听完幅度极小的颔首,只留下白唐若无其事大摇大摆往前继续行走的背影。 “烧了他!”“烧了他!” 周围民众的应和尚未停歇,如浪涛声不断地拍打在江复庭 的脑门,不容拒绝的倒灌进他的耳朵里。 他神色凝重的关注着前方的动向,体内的浊气暗自涌动,慢慢往手心凝聚。 白唐被推进了被血液浸染的圆台前,他从容地回过头,目光穿过了人群,对着江复庭勾起一抹浅笑。 江复庭对上他的视线,手心里的浊气凝的很小心,怕被人过快的发现气息,只能抽丝剥茧的从体内引出。 吴秀娥忽然走到白唐面前,正好横在了两人视线的交锋处,断开了两人唯一的联系渠道。 江复庭并没有着急,他保持着平稳的心态,手里的攻击已经酝酿了一大半。 前方的吴秀娥快速的掐起了手印,他继续死死的盯着,不敢放松。 一直到她掐印的动作停下的那一刻!江复庭的心蓦然一紧,瞳孔跟着紧缩,他迅速的抓稳了时机,手里的浊气凝成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像子弹一样猛地窜出。 “轰!” (本章完) ------------ 第六百八十一章:狸猫换太子 圆台之处,顿时一阵炸响,灰白交锋的光罩昙花一现,滚滚的浓烟在大风的卷动下随风散去。 围观的村民根本来不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圆台突然之间无缘无故的炸裂开了。 可好好的怎么会炸开呢? 直到掺着尘埃的浓烟散尽,圆台那里只剩下还在原地站着的白唐和绑在圆台上的两人。 吴秀娥呢? 就在众人疑虑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她单膝撑地,出现在所有人视线里。 “这人谁啊?” “秀娥姐呢?” “她是干嘛的?这人怎么从天上掉了下来?” 吴秀娥在七嘴八舌的议论下,面色阴沉的站起来,将那双怨毒的视线倏地转来对向江复庭。 江复庭却是面不改色的轻拍了下衣角,毫不回避的直视着她,身上冰冷的气息自行将对方的恶意冻在距离三步之外。 白唐学着他们刚才正义凌然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说:“你们不知道吗?她就是吴秀娥。” 他说着看了眼在场呆若木鸡,脸上写满不信的村民们,夸张的叫道:“天哪!你们居然真的不知道!她就是吴秀娥,你们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她,她只要说话,听声音也能听出来吧!” 吴秀娥差点被他婊里婊气的说话方式,给气晕过去。 她捂着胸口,愤愤地瞪着他,险些没呕出心头血来。 她的真容长相很标致,可以说的上是亭亭玉立,貌美如花,村里有不少人几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美女,问话的语气相比之前烧人的态度,简直可以算得上柔情似水了。 “秀娥姐,你到底是谁啊?原来的秀娥姐呢?” “你是不是谁带进村里藏着的人,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既然能跟山神沟通,你是不是也是山神看中的神使?” “你知不知道原来的秀娥到底去哪了?” 好好的祭祀被人折腾的跟听证大会一样! 吴秀娥焦躁的捏着眉心,仅有的耐心也逐渐被边上的七嘴八舌耗得一干二净,她压着声音,淡淡的说出了更为重磅的消息:“你们心里的那个秀娥姐,早就死了。” 边上所有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皆是神情一愕,难得可贵的连追问的话都忘了说,一时间反倒戏剧性的安静下来。 真的想继续问的人,反而在这种情况下不敢吱声了,一开口就能成为众矢之的。 深怕真的是自己弄错了,日后无端的给自己招来寻仇的祸端。 “那,那你是谁?” 人群里响起一个细声细语的声音。 所有看向吴秀娥的目光都因这一个问题而灼热起来。 在那么多视线的围剿下,吴秀娥的眼角忽 闪过一抹讽刺的光,她不紧不慢的踱步到人群里。 犀利的眼神在这些村民里扫过,每一个被她锋芒点到的人,顿时噤若寒蝉,重新垂头。 她眼底的讽刺更加明显。 蝼蚁就是蝼蚁,借双翅膀就真以为自己能成为鸿鹄了?一无所知的拜在山神脚下安安心心求生,难道不好么? “我是谁?”她眉目恬淡,但一开腔,就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从整齐的村民中穿过时,呼啸的大风好似略过了她,衣衫和头发纹丝不乱,像走在另一个不染尘世的小道里。 她自问自答的说:“你们不是一直都知道么?怎么怀疑起来,连山神的意愿都不信了。真正的吴秀娥早就死在了那场火里,山神现身,同时委任我来替代她,守卫这个村子。” “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对着苍天感慨一句,而后目光如炬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你们倒是因为几个外人,一下子翻脸不认人了。” “那······那你直接进村就行了,为何要假扮成秀娥姐的样子?”刚刚提问的人,鼓足勇气声若蚊蝇的开口。 吴秀娥旋即转身对着他,她挑起横眉,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人:“凡人还妄图目睹山神和神使的真容?” 明亮的声音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直接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上,威严的话语里带着让人无法承受的恼意。 江复庭和白唐作为两个局外人,目睹了整场戏,像这种没有是非判断力的村民,本身就好糊弄,更别提利用真实的鬼神。 人都是怕死的,特殊时期只要杀一儆百,用人性对死亡的恐惧,对永生和至高无上的向往,将这些人当家畜,圈养十年都不会有人心疑。 她说着抬起右手,正想对刚才说话的人取魂时,一只纸鸟突然从山林一角里冲出,极速的掠到吴秀娥跟前。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肯定是蒋黎传来的,但自己这个师弟向来都是极为谨慎的人,若非紧急情况,绝不会因为不必要的事情而打乱祭祀。 她立马接过纸鸟,片刻不停的拆开。 视线在纸上扫过的同时,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气场突然紊乱,她心神一荡,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那双眼睛不可置的睁大。 不可能! 这阵法怎么可能被破掉,这可是长老和掌门倾尽全力一同布施的! 纸上却白纸黑字的写着:阵法有损,正在修复,速战速决! 她捏着纸鸟的手不由紧了紧,眼眸微眯,没多做犹豫,将自己手上的纸条销毁掉,随后满含杀气的看向圆台中间的两人。 腾腾的杀意仿佛凝成两支 开了刃的长箭直接朝着两人射去。 江复庭和白唐从她气势上的惊变中,立马察觉不对,两人同一时间回神时,吴秀娥已经往圆台上冲,一股浓烈的至阳之气在她身上如波光散开。 这是要强行取魂! 江复庭面色一沉,还不等他动身去阻拦,白唐已经借着距离本就近,立马上前截住她的手。 吴秀娥万万没想到他会那么轻松就拦住自己,两人交锋之间,她的视线和那双漆黑的眼眸擦肩而过,却发现白唐的眼睛像是一个寒冷的深潭,黑幽幽的望不见底,对方的实力如同一个无底洞,让她根本无法窥测。 吴秀娥呼吸都乱了半拍,身体仿佛都能被他那一眼给冻住。 她眉眼间闪过一丝狠色,既然不能一招取了祭品的魂魄,就先把这个棘手的给解决掉! 念头涌动的瞬间,她立马反手抽回自己的攻击,身体向后一仰,迅敏地躲过白唐正抓向她的掌心,勾手就朝白唐挥去。 白唐云淡风轻的勾了下嘴角,抬手就轻松化解掉,视线留意着圆台中间失神的两人,随后在村民前摆放着的青鼎上扫过。 他漫不经心的和吴秀娥交锋的同时,还颇有闲情逸致的转头提醒:“江复庭,把场上所有的香切掉,这些东西是迷惑宁远和李遇的根源!” 他话音一落,江复庭早有准备的将灰色的气体从身上渐渐的扩散开,那些气体像蝌蚪似的游向每一个村民身前的青鼎。 接触的瞬间,香仿佛冰雪融化了似的,连带空气中袅袅着的奇异香味都消失不见。 香断的同时,被绑在圆台上的两人有了几分苏醒的迹象,几秒之后,两人颇有些吃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略微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吴秀娥的面容顿时变得愈发难看,白唐看起来软绵绵的毫无攻势,但是动作不紧不慢游刃有余似乎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接二连三的挑事让吴秀娥的火气直冲天灵盖,连头发都要烧起来,她怒急攻心的看着捣乱的两人,面上皆是浓重的恨意。 但是碍于实力悬殊,她就算想杀了白唐,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秀娥脸上的神色飞速挣扎了一瞬,随后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眼神一凝,比先前果断不少。 她当即再次抬手,行云流水地结着手印,紧接着,“轰轰!”“轰——” 脚下的大地发出了可怕的共鸣,地面都要颠覆过来似的,地上的石子像在油锅里不断地跳跃,山林的异动过于庞大,站在那里的片刻甚至要怀疑下一秒会不会倾山倒海。 江复庭紧拧着眉头,闻到了一丝浅淡又有点熟悉的气息, 就在他揣测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白唐几乎在异动响起的瞬间,对着他喊:“她现在在招尸傀!快去抢魂幡!” 下一秒白唐消失在原地。 脚下的大地不断在摇晃,四周匍匐在地上的村民,连跪都跪不稳,双手撑着地面,身形像块豆腐似的东晃西晃。 令人作呕的死气渐渐从山林中扩散出来,窸窣又沉闷的脚步声陆陆续续的响起,随后连成了一大片。 无数道影影倬倬的身形从地底如春笋一般拔节而出,站在山林里,像一大片见不到尽头的竹林。 白唐消失的一刹那,吴秀娥刚好召唤完。 她睁开眼睛,眼里阴沉的仿佛将空中所有的乌云,全都压在了里面,视线在白唐离开的方向停顿了一下,可转念又想到下面暗藏的尸傀数量不是几十几百,而是数万来计,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压制的完。 除非他真的厉害到一定境界,而且不管山上这么多条人命的死活,他当然可以选择一举歼灭,将山林铲平。 这些人瞻前顾后的羁绊太多,就算再厉害又能怎么样。 江复庭在听到白唐的话后,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圆台中间的魂幡上,在吴秀娥催动完尸傀后,魂幡里的怨魂仿佛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激,再次开始剧烈地涌动。 (本章完) ------------ 第六百八十二章:万鬼悲鸣 他稍微靠近几步,就能感觉到逼人的寒气和森然的冷意。 无数道怨灵的渴望和暴戾,一阵阵从魂幡里溢出,像个没有感情的巨兽,不断吞噬着周边的一切,来想尽办法壮大自己。 在白天催动山林里的尸傀,本就是史无前例,而且不是部分还是全部,加之现在只有吴秀娥一个人控制,根本不能全完压制住。 但刚才情势紧急,催的有些急,甚至妄图一块将魂幡驱动出来,结果没想到非但没催动成功,现在似乎还出现了反效果。 江复庭慢慢的接近着魂幡,他瘦高的身影在这几丈高的建筑前,显得格外瘦小,就像是一根筷子想去撼动一棵大树,乍一看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趁着吴秀娥还在思索怎么压回魂幡内暴乱的恶灵时,江复庭深吸一口气,抓住时机,对着圆台中间直冲而去。 这个时候不用多说什么,甚至不需要多考虑,都能猜测到他是冲着圆台中间竖着的魂幡来的。 电光火石间,他离旗杆只剩下几寸的距离。 江复庭立马伸出白皙修长的手,就在他的指腹要碰上旗杆上面发锈铁斑的一刹那,吴秀娥不再对自己的实力有所隐藏,从他身后快速掠来,竟然先他一步抓到了旗杆。 她用力一提,旗杆却只是晃了晃,便纹丝不动。 只是她抓上旗杆的瞬间,旗帜里所有的恶灵仿佛是被关押饥饿了数十年的饿狼,它们开始疯狂的戾鸣,和周边嘈杂的风声彻底融入在一起,吵得在圆台的几人心绪烦乱不已。 江复庭被前方突然传来的这一声高昂的狼嚎鬼叫,震得心头一紧。 这个时刻也不再去管身份不身份的事情,一旦魂幡被吴秀娥拿到成功使用,不仅对他自己不利,更会对这些数百个在这一板一眼跪着的人不利。 他立马回过神,只见吴秀娥神色有些恍惚,看样子也是明显被这些集体的恶灵给攻击到了。 这下真的是连多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吴秀娥抓到旗杆也就一两秒的时间, 蕴着天地之力的灰剑突然凭空而出,朝着吴秀娥抓着旗杆的那只手忽无预兆的砍过去。 她面色惊变,手中再次猛地体力,咬了咬牙。 魂幡依旧没有拔出来,杆底就像是长根发了芽似的,一直扎进地底深处,更别提它本身就这么高耸入云。 她这一个动作看似无意,却给江复庭抓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机,躲闪的时机就因为她这一停顿,转瞬即逝,灰剑不偏不稳的要落在她的手上。 这一秒,吴秀娥的心脏顿时一跃到嗓子眼上,几乎要从她的喉咙里窜出来! 江复庭却及时的 收了手,另一手仅仅是轻轻往吴秀娥后肩一拍,她便如临大敌似的慌神一松手,就连身体的平衡都维持不住,向圆台下方跌落下去。 “啪嗒!” 吴秀娥结结实实的屁股朝地坐了上去,钝痛从臀部传来,夹杂着自尊心破裂的羞恼一块冲到了她的头顶。 她眼眶猩红的盯着江复庭,忍着想要把他生撕了的冲动。 纤细的手指紧捏成拳头,手心慢慢凝聚的力量部分泡在了地上的血水里,发出呲啦啦的声响。 过招的时间看似漫长,其实也不过眨眼间的事情,台下的村民甚至根本来不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这个被捡回来瘸了腿的哑巴,脚忽然好了,不仅能蹦能跳,还能脚下生风,估计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跑的更快。 底下慢慢浮起的躁动并没有阻止江复庭的行动,他更加冷静的凝视了魂幡片刻。 上面缠绕的怨灵什么类型都有,除了鬼气还有乱七八糟说不清的死气和怨气,世间各种幽暗的气息全都大杂烩似的搅和在一起,硬是融成了比黑色还浑的大染缸。 光是看着,他头皮都下意识的发麻。 长生派这么多年来究竟是干了多少见不得人,丧心病狂的事情,才能收集到这么多阴邪之气。 魂幡上无数的恶鬼像是嗅到了不一样的生人气息,转而变得比刚才更加兴奋。 之前在吴秀娥的手里还巍峨如山,撼动不了丝毫,这会自己激动到不断嘶鸣,旗杆时不时地颤栗着。 翻涌的气息在里面恶灵亢奋的催动下,像一阵狂风直接劈头盖脸的朝着江复庭涌来。 他眼底一沉,但转而想到如果魂幡真的有什么致命的危险,白唐断不可能随意嘱托给他。 于是,不再多做迟疑,他伸手直接抓住旗杆! 自身的力量和魂幡里的邪气撞击在一起时,旗杆像是当头被空中落下的雷霆劈中似的,剧烈一抖,随后发出刺耳延绵的悲鸣。 声声悲鸣蕴满了各种说不尽的愁苦和悲怆,凄厉的嘶吼有如镰刀架在了身上,见证着自己的剥皮挖骨,疼痛无比。 无尽的哀嚎听得人心神大乱,人人的脑海里像是莫名被点起了一道无名之火,肆意的燃烧和蔓延,吞噬着他们仅有的微不足道的本能。 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村民,眼里渐渐浑浊,失去了自我思考和判断能力。 吴秀娥当即扔出几张符咒挡住了恶灵的绝地反击,临时架起了一个防御的结界。 她的双手因为恐惧而不断的颤抖,看向江复庭的面容只剩下惊骇,怎么也压不回去。 控制了魂幡那么多年,她 从未见过魂幡这么兴奋,不论是战斗还是防御,都是那么不冷不淡的。 唯独现在,仿佛看到了难得一见的灵丹妙药一样。 这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同样惊骇的还有此刻抓住了魂幡的江复庭,他虽然面无波澜,但藏在他身侧抓着魂幡的手抖得都不像是自己的。 那只手酸软无力,此时此刻被汗水浸湿了大半,就跟刚在溪水里徒手来回游了好几遍差不多。 手臂上和额前还时不时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皮肤刺痛的地放还在不断跳动,好似要炸裂开。 杂乱的阴邪气息挑中了他此刻的衰弱点,源源不竭地往他身上攻击。 江复庭没有急于拔杆,而且吴秀娥刚刚在杆子上吃了个大亏,这次倒回归了几分理智,没有再贸然前进,也给他多争取了几秒喘息的机会。 旗帜不知觉间舞动的更加厉害,短短几秒,魂幡在他手里的分量重了好几分,好似一直在加倍速度往里面灌铅一样。 无数的魂魄全都争先恐后的往他手心这边积涌,各种不同的情绪,杂念,想法甚至包括记忆一下子聚成一个炸弹,在他脑子里“轰!”一下全部炸开了。 江复庭只觉得脑子里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但是这些还在往他身上挤。 来回没个一小会,他就觉得自己要炸裂开了! 他十分吃力绷着自己仅有的神智,艰难的抬起头,汗水顺着额角滑到他修长的眼睫上,将视线的上面一小部分遮住了,景物映到眼睛里波光粼粼的。 脑海里承受的东西势如洪水,很快就超过他的极限,他拼了命的让自己回过神,使出的劲头似乎要把手里的旗杆捏碎,手背上的青筋隐约凸起,但旗杆连一丝被损坏的迹象都没有,随后在吴秀娥不敢置信的注视下,将旗杆拔起。 杆底离地的一刻,整个山林都像被抽走了驻守的根基,脚下的地面起伏的像碎裂的泡沫,只要随便来场大水一冲就能随时坍塌成粉末。 所有人都面色诚惶诚恐的看向他这边,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但此刻的惊变,近乎本能的让人觉得不太好。 地面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地震,不断的出现各种细小的裂缝,像无数条迅速膨胀的蜈蚣往四面八方蔓延,最终连成巨大遍布了整个山林的蛛网。 江复庭运行着自身的力量强行压制着魂幡里躁动的恶灵,在吴秀娥惊愕的凝视下,一步一步地缓缓朝她走去。 这些村民百分之百是不可能听他劝的,只能先将异动的魂幡控制住。 他停在距离吴秀娥三步之外的地方,手里紧握着铁锤般沉重的 旗杆,语气没有波澜的问道:“怎么控制魂幡?” 话音一落,周围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这人居然会说话! 就近的几个人嘴巴直接张得能塞几个鸡蛋进去,仿佛被人从头戏耍到尾,下一秒眼里便烧起了羞怒的火光,恨不得当场将他化为灰烬。 “这人果然是骗我们的!” “看来他进我们村子,一早就打上山神的主意了吧?” “我就说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来我们这附近山区玩,那会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这马后炮打得也太响了吧!先赶紧想想怎么帮山神解决掉这些人!” “就是!这魂幡里可是放着山神好不容易封进去的鬼,要是被他放出来,那我们就完蛋了!” ······ 听着这些熙熙攘攘的碎念,江复庭微蹙了下眉,真心觉得应该让这些人先好好看清楚尸傀是谁放的,再去救他们! 他不屑于跟这些无知又无理取闹的恶民解释什么,但这种情况下容不得他有其他选择,他只能转过头来,刀子般的锋芒在四周飞扫过,随后生冷地说道:“我看你们不仅是耳聋眼瞎,心都被蒙了。” 跪在边上的村民听到他这么犀利的话语,立刻激动的跳起来,随后被边上吓得魂飞魄散的人紧紧拉住,在他耳边嘀咕着什么。 那人不知道听他说了什么,面色一变,敬畏地重新跪回地上,就是看向江复庭的眼神满满的不屑和睥睨。 江复庭视若无睹的继续道:“刚才是谁催动的尸傀,你们没看到吗?你们的山神能控制夜间闹事的鬼物,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她拿了你们多少条人命,祸端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本章完) ------------ 第六百八十三章:江学长,你怎么那么单纯? 刚才还想和他言辞俱争的人,被他铿锵有力的话语,一句又一句的说得面色发白,这会居然半天想不出辩护的词来。 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周边忽然寂静的鸦雀无声,站在一边的吴秀娥面上露出几分癫狂之意。 刚才那个人她打不过,可这个小伙子就不一定了。 虽然他自身的力量神秘莫测,但境界在那里,比自己还低上一阶,修道的世界里不像学校学习考试,差一分,下次细心点就能弥补的。 每一阶的差距都是实力的一个分水岭,弱的势必会被强的压着打。 他就是再有天赋也不可能越阶打得过自己! 吴秀娥瞬息间就给自己灌注了强大的自信,她的眼眶愈发赤红,就在她要拔出腰间的法器时,另一道力量带着浓郁的死气从山林一角急速的朝这边追赶。 对这陌生的气息,江复庭多少有些记忆,之前在跟蒋黎交手的时候,浓烈刺鼻的死气便是这个味道。 他望着山里出现的黑影,心里也随着那个不断放大的影子,不断砸下几块沉重的石头,将他心口塞得满满当当。 吴秀娥同他难得默契的收了手,没了刚才一触即发的阵仗,回过头等着蒋黎过来。 两个人并没有等太久,许久未见的熟悉面孔,双方都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正式见面。 蒋黎从远处极速奔掠而来,随后一个旋身,脚尖着地,轻飘飘的落在了青石板地上。 他对吴秀娥毕恭毕敬的作揖行了个礼:“吴师姐。” 吴秀娥方才吃亏的事情早就被她撇在了脑后,见人来,她将脊背端得笔直,像屹立在冬日的雪松似的,随后抬手随意的拂了拂,以示不必多礼。 蒋黎这才温温的一笑,站好身姿,弯着的眼角却冷得不带一丝笑意,慢慢看向江复庭。 长生派做事风评向来都不好,唯独这仙风道骨的做派描绘的十分有模有样,一举一动都带着难以形容的脱尘气质,看的人不得不心神向往。 蒋黎五官的变化不是很大,只是有些地方稍微长开了一些,看起来更加明朗了。 整个人唯一翻天覆地的就是他的气质,和半年前稚嫩的书香味完全不同,现在就如同人被扔在了一个浑浊的大染缸里,染缸里汇聚着各种荆棘和阴毒的杀人利器,他终日沐浴在鲜血中,源源不断的阴邪之气是他的药引。 长此以往,本该温润的眉眼覆着一层比邪祟还要浓烈几分的阴郁,但凡被他直勾勾看着的人,都会掉入无端的恐惧,让人不寒而栗。 他半酸不苦的笑了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得体:“江学长,好久不见啊。” 大风呼呼的将他的声音卷到耳边,头顶上扑棱的旗帜鞭炮似的响彻苍穹,江复庭没有马上回他,而是静静的看了他片刻,才说:“好久不见。” 一如既往的疏远和简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蒋黎每次看到他这副事无所谓的面孔,心里立马就会燃起一小团火,尽管自己已经十分的克制和理性。 但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如果不是他,自己家里又怎么 会遭此变故。 现在的自己应该还在过暑假,在研究自己感兴趣的课题,又怎么会待在这种不伦不类令人作呕的门派里,做着身不由己的事! 这个人明明就是罪魁祸首,可他为什么面无波澜,置身事外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一样! 恨意像一座极具爆发力的火山,时刻都在喷薄的边缘,蒋黎死死地压住心里的躁动,由于太耗心神,额角淌了几滴汗,他紧捏自己的手。 这才将刚刚几乎失控的情绪,有如潮水一般退回去。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语气平和的说,“江学长真是每一次出现,都会让我惊喜。” 一旁的吴秀娥不可思议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下,才确定他们没有开玩笑,确实是熟人。 只不过这个“熟”字,平添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义。 面对对方暗里的夹枪带棒,江复庭越发平淡,毫不留情的回道:“彼此彼此。” 连多余的态度都没给一个。 蒋黎脸上的从容差点没有绷住,不再假惺惺的寒暄,他视线转移到他手握的魂幡上:“学长手上拿的可是我们长生派的法器,这个法器早就认我们长老为主了,你还是将这东西还回来吧。” 是吗? 他仰起头,扫了眼上方威风凛凛飘扬着的旗帜。 原来是有主之物,难怪自己刚刚抓住的瞬间这个东西那么激动,差点没吞噬自己。 他身上的气息和威压还在不断的释放,硬生生的将魂幡里数以万计的恶灵压迫了回去。 只是这种方式也是暂时的,等到他力量衰弱,或者这些恶灵回过神的话,就毫无用处了。 “我还你?长生派会就此撤离,永远不干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吗?”江复庭轻佻的明知故问。 蒋黎一面惊讶于他真的能把这魂幡牢牢的治住,一面又觉得他说的话可笑至极,简直是痴心妄谈。 他讥讽地笑道:“江学长,你怎么还那么单纯。” 江复庭本来就没想从他那得到痛改前非的希冀,同样似笑非笑的挖苦着:“难道活得像你一样?” 蒋黎的脸立马拉拢下来,仿佛天上所有的乌云一下子通通都压在了他的头顶上,又厚又浓。 他再也绷不住之前的谦和,一字一顿地念着:“江、复、庭!” 仿佛咬着这几个字,都能将其人生嚼活吞了似的,随后对边上的吴秀娥叮嘱道:“一会我分散他注意力,你尽快去取祭品的生魂。” 他说着捏了捏手心里的一个白色的象牙,那个象牙早就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只是尖端有一个小口。 江复庭只见到眼前的人,突然抬起了手,手握着食指大小,白色月牙形的东西,嘴巴对着象牙的小口,吹埙一样的吹了起来。 一声冗长辽阔的号角声,延绵不断的传进了山林里,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山涧的每一个罅隙。 那号角声刚一落完,“轰!”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后方的神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紧接着,“咔哒!”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噼里啪啦的炸开来。 这声音他已经熟到 不能再熟了,但是没想到神庙里都会藏着尸傀,而且从散出的死气来看,比一般的尸傀要强上不少。 他没有慌乱,漆黑的眸子平淡无波,几乎可以将眼前的一切吸进去。 一只手控制着魂幡,他另一只手分神幻化出灰剑的瞬间,尸傀已经驰骋着风速一般,从神庙中冲出,顷刻间就飞到了他的眼前! 它的手臂像是用铁块做的,一曲肘,硬邦邦的胳膊直接朝着他的胸膛砸过来。 江复庭避身的时候留意到,尸傀黑洞洞的眼里,隐约有暗光浮动,气场上也和以往见过的死气沉沉的尸傀不一样。 看起来多少是有些自主意识在的! 实力和灵敏度也强上不少,比之前木头似的尸傀棘手一些。 那边的吴秀娥见江复庭被绊住,面色一喜,当即毫不犹豫的冲着宁远冲去。 她周身被白光包裹,像挂在空中的一轮白日,闪电似的移动间,身后留下未来得及散干的白汽。 就在快要接近宁远的同时,她再次伸手! 李遇见到前方快速盖过来的阴影,猛倒吸一口凉气,心眼一下子窜到头顶,脑子一阵发麻。 宁远面色无波的看着她,眼睁睁的看着白皙的掌心落在自己的眼前,撑开的五指仿佛要把自己吞进去。 就在吴秀娥以为自己要亲手抓出他灵魂的瞬间,宁远的身上突然黑雾腾腾,像烟雾弹一样炸出来。 一道虚幻的黑影,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从雾气里若隐若现。 他还没叫她,怎么就自作主张的跑出来了! 宁远心里倏然一紧,压着声音问道:“你怎么现在就出来?还不是时候!快回去!” 余幼仪背对着他,如临大敌的目光,死死盯着吴秀娥,身后之人的话随着大风一吹而散,半字都没进她耳朵,满腔的视死如归燃烧着难以言喻的热枕,她坚决地开口:“现在不是时候,那怎样才能算是时候?” 吴秀娥神色复杂的愣了下,万万没想到,在这山里竟然还会有没被控制的鬼魂。 紧接着,她立马晃过神,浑身上下白光灼灼的涌起。 眸间划过一丝狠厉的杀意,准备不由分说的要将眼前的鬼除掉。 只见那张清秀的脸庞微凝,显出几分英勇就义来,看起来真有点除魔卫道的味道在。 余幼仪丝毫不怯,迎面而上! 只是两人之间的实力悬殊,余幼仪本就敌不过她,加上虚弱的魂体没有完全恢复,交手了几个来回,就明显的处于下风,好不容易恢复了大半的魂魄很快就透明了大半。 吴秀娥如鱼得水的避掉她的攻击,在她身侧一擦而过,随后轻薄的勾着唇角,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显露出来的能力有虚无实,这么一轮番的消耗下来,弱到根本不足为提。 电光火石间,每多交手一次,她心里的猜测就肯定一分,脸上张扬的傲然也渐渐掩不住。 她开始分出心思,继续暗暗催动魂幡,两者兼顾时,身上却连衣褶都没太大的变化。 “咻!” 趁吴秀娥不注意时,一道黑光像飞刀似的忽闪而来,森森的冷意如同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从四周卷起,吴秀娥立马从兜里掏出三张黄符,一起往空中一掷! fpzw ------------ 第六百八十四章: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三张符纸有如雷霆,从各个方位朝余幼仪一块劈。 余幼仪的脸色顿时一变,当即涌起全身的力量准备拼死全力一击,只是竭尽全力依旧有如蜉蝣撼树,很快就被扑面而来的白芒尽数吞没。 巨大的能量波动引得正在交锋着的江复庭下意识的回过头来,骤亮的白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余幼仪!” 一片白茫茫的视野中,不远处响起了宁远惊急的高呼。 他怔怔地看着空泛的前方,努力从一大片白色虚无中捕捉自己牵挂着的人影。 刹那间,所有人的心魂全都一同牵在了白光中心的那一点。 就在白光即将落幕的瞬间,又一道全然陌生的气息从远处流星一般,由远至近。 仅仅是几个眨眼,便冲入白光里。 “轰!” 各种不同能量的撞击,一同炸开! 三道气息的余浪往四面八方卷着沙尘奔腾而开。 江复庭立马凝起灰剑,往前方横扫,粗略解决掉阻碍自己的人,准备往回赶。 但是这些灭不尽的尸傀就像蟑螂一样讨厌,一有漏洞,很快就有其他更多的尸傀补上位。 他用力捏了捏剑柄,面若寒霜的扫了圈周身几个围拢着的尸傀。 蒋黎站在圈外,因为控制尸傀消耗的太多,脸色并没有好看到哪去,但依然强撑着气定神闲的笑。 他悠然的开口:“看哪呢?先过我这关再说。” 这话刚落,另一面的白芒仿佛暴走了似的,接二连三的窜起,像是被人逼到了走投无路,在做最后的困兽之争。 方才那股陌生的气息带着极为强烈的凶性和杀意,寸步不歇的步步紧逼。 蒋黎说完,惊疑的扭头过去。 只见纯净的白芒中,一道如水墨一般浓厚的黑焰在熊熊燃烧。 黑焰之中依稀可见到一个纤瘦的人影,那个人影只有一条腿,在不顾一切的烧着自己的魂魄,来换取最后仅有的力量,拼死相逼! 李遇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眼前像闪电一般在他眼前来回躲闪的女人。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炙热,呼吸开始急促,体内翻江倒海的涌出难以名状的情绪,一时间百感交集。 那些情绪宛如一头韬光养晦已久的巨兽,在这一瞬挣脱了他内心的束缚,将他从头到尾一口吞下。 就连声音都一同被吸走了,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喃喃道:“妈妈。” 又轻又低,挨着他身边的宁远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他,刚才那两个字他听得一丝不差,但还是抱着难以置信,怀疑的态度。 他看到李遇近乎痴迷的看着前面渐渐衰弱的独脚女鬼,那种痴迷是与生俱来的,近乎本能的依恋,满心满意,心而神往,简单又纯粹。 但宁远能清楚看 到,李遇映在眼里的那两团黑色火焰,正随着独脚女人的衰弱而缓缓熄灭下去。 吴秀娥对于自己会被两个孤魂野鬼给步步紧逼,始料未及。 她凉薄的笑了下,眼底露出些许的疯狂之意,随后抬起纤纤玉手,这一招她原本没想到用在普通的野鬼上,根本就是浪费,但碍于现在情势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微挑着下巴,嘴里再次诵起晦涩难懂的符文。 全身的白光顺着她周身疯狂的压缩,在她面前隐隐化成了长生派的图腾。 令人窒息的力量,从悬在空中的简单字体里不断扩散开。 江复庭被蒋黎这边缠得根本脱不开身,这几个尸傀明显专门进行过刻意的训练和磨合。 比起山林里那些横冲直撞的尸傀,这些就是个烦人的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余幼仪和独脚的女鬼被这云泥之别的力量,压得魂体一颤,无法自如的动弹。 宁远和李遇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也能从那道字体里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随着那个图腾快速的凝实,李遇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压了一块又沉又重的巨石。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眸子因为惊慌急剧地收缩,渗出的冷汗快把自己淹没。 “妈妈!”他大叫着,漆黑的瞳孔被独脚女人的背影填满。 “妈妈快跑!别管我们!” 独脚女鬼的背影突然怔了怔,而后身上的鬼气疯狂的涌窜起来,像一道源源不竭的溪流,从她的灵魂深处将她所有的力量抽出。 “妈妈!”李遇急切地大吼。 他恨不得能挣破缠在身上的绳子,像是借着声音就能让自己的力气再强上几分。 他强烈的想要奔到那个瘦弱的女人边上,他想要拉开她,让她远远的离开这,让她别再做无谓的牺牲! 可是眼前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只自顾自的运转着身上的鬼气。 腾腾的黑气由溪水一点点的汇成泉水,身上的鬼气抽干时,她感受到了由内至外的疲乏。 整个人像是空了,只剩一个壳在飘。 若非周身缭绕着的鬼气支撑,怕是现在就会形神聚散。 李遇看着那道只剩下轮廓的魂体,仿佛自己的一切都在那一刻抽干了。 他一时间呆在那里,话也说不出来,眼里只剩下无休止的不安和慌乱。 仿佛好不容易再次见上面的女人,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他们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她出现到现在都还没正眼瞧自己一眼。 他还有太多的想法,太多来不及倾诉的思念,她就这么狠了心彻底抛下自己吗? 李遇一想到以后彻底没有了妈妈的日子,忽然觉得身体被扔进冰窟一样寒冷,冷意从心底一直升到他的喉咙,麻痹着他的大脑,他 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妈妈快走!你快走”他用尽全力地去嘶吼,像一只囚笼里的困兽,撕心裂肺的咆哮着,他无法挣脱现在的一切,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本能呐喊。 独脚女人的背影却扎了根,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她的脊背挺直了些,并没有因为一只脚而东倒西歪。 随着吴秀娥身前的字体快速成形,李遇焦急的小脸最终被绝望冲破了最后的防线。 你快走啊!快走啊!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你再不走,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妈妈! “妈妈!”他听到了自己颤抖的破音声,仿佛能将自己撕碎。 叫喊声如同一把刃口残破的匕首,往在场的每个人心口狠狠地割去,江复庭被这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震的心神一颤。 动作停滞间,被蒋黎抢了先机,余下的尸傀纷纷朝着他的漏洞之处一涌而上。 蒋黎借着他周身的空隙,突然近身。 江复庭顿时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自顾不暇的回防时,魂幡不小心脱手! 就在这边局势颠倒的瞬间,吴秀娥身前的图腾散出极亮的光芒,她猛地脱手,径直往前冲! 李遇无可挽回地呆呆看着,宁远抿着唇紧紧握着他的手。 “轰!”激烈的碰撞声骤然响起。 白芒再一次如同巨幕将这山林尽数覆盖,在它不远处积蓄已久的鬼气一同爆发,像个圆球不断扩大。 只是不等它壮大,很快就被白芒吞噬的一干二净。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个白芒要将一切泯灭的时候,一道阴风从远处悠然踏来。 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如同一个大人遏制随意打闹嬉戏的孩童,在空中轻巧的拨了两下,就轻描淡写的将所有危机,化在了空气里。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前一刻,半天回不过神。 刚刚那一触即发的硝烟弥漫,仿佛是众人一同大梦一场,随着梦醒烟消云散。 吴秀娥依旧站在原地,只是一扫先前的傲然,变成无尽的惊恐。 她身体还在不断发抖,四肢软如同泡在泥潭里,软绵又无力。 尘埃随着时间落下,渐渐显出眼前飘荡着的魂体,她的恐惧却丝毫未减,从内心深处继续蔓延。 怎么会,这个是长老亲传的技法,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破解掉! 刚刚的力量难道是那个笑盈盈的小伙子? 不,不可能! 她定了定心神,慌乱地想着。 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修为,还是鬼修! 她还处在难以置信的震惊中。 独脚的女鬼仿若失神的垂头看了下自己,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魂飞魄散。 余幼仪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庆幸劫后余生,她立马返回圆台去给两人解绑。 独脚女鬼见她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趁着吴秀娥没回过神,上赶着帮忙。 李遇的目光一直贴在她的脸上,深怕一不小心错漏了分毫。 他将母亲的模样用自己的念头在脑子里细细描摹了一遍,然后又一遍。 和上次见着时的一样,不过这次离得更近了,看得更清楚了! 妈妈果然是最好看的,和当年离开时一样,丝毫未变。 他情不自禁的勾起满足的笑。 男孩明媚又安详的笑意投进独脚女鬼的眼里,她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随后微不可查的继续。 “傻孩子,笑什么呢?”她尽可能温柔地问。 “妈妈。”李遇扬起脸,压着心里的酸楚和难过低低地说:“你刚刚……是不是不要我了?” 说到后面,终究无法控制的破碎了几个音。 独脚女人面上的笑容忽而僵硬了一下,而后变得狰狞,空洞的眼睛不可控的淌出血痕。 她努力想要传达自己的爱意,她努力的想要表现出更好的那一面,可最终却变得混乱不堪,溃不成军。 原来心里筑起的防线早就在李遇呼喊的时候碎的一塌糊涂。 跪在地上的村民才历经了一场可怕的劫后余生,接二连三的在吴秀娥难看的表情里半懵半懂的回过神。 刚才是差点死了吗? 山神的神使要杀他们? 山神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存在的吗? (本章完) ------------ 第六百八十五章:是你选择了深渊 疑惑的视线越来越多,像无数把凌迟的刀子往吴秀娥身上剐。 接连不断的质疑激起了她心底的怒意,她居高临下的扫了眼四周的人,骨子里的心高气傲不再虚掩,气势一下子全然炸开。 “你们是在怀疑山神的决断吗?” 清朗的声音酝着强劲的力量,重重地压在所有村民的头顶。 这些人已经分不清是敬意占多,还是畏惧占多,在她的威胁下,一个字都不敢多吱,唯唯诺诺地再次垂下头。 跪得太久的人,身体早就弯得没有了脊梁骨,又要如何站直? 江复庭从先前的阴风里闻到熟悉的气息,心里彻底定下,知道白唐会分神留意这边,再无所顾虑的对蒋黎全力出击。 蒋黎本身的修为并不高,是完全借着尸傀来护身,只要尽快突破尸傀,出其不意近身,就能将魂幡夺过来。 他冷静地扫过边上的尸傀,纠缠了那么多回合,多少也发现了点这几个尸傀的不足之处。 随后在蒋黎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他身形突然掠出,率先冲向就近的尸傀。 果然,在他不出意料的情况下,尸傀再次先抬受伤的脚对着他横扫过来! 其他尸傀不约而同先动生前受伤较重的肢体,向他出击。 这一波的几个尸傀在炼化的时候,为避免弱点,刻意将伤势最重的地方强化掉,看起来完美无缺。 但是死者的伤终究不可修复,最强的地方,亦是最脆弱的。 他半眯了下眼眸,直接朝着它的腿砍去,随后趁着它的行动力暂缓,从夹击的尸傀间,迅速滑到它身后,灰剑快得像一道光,只见到灰芒一闪,剑锋已经从尸傀的后颈挥下。 干瘪的头颅落在地上,滚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江复庭没有就此收手,一连快速破了好几个尸傀,最后一个断了它的手后,直接跃到了它的正后方。 灰芒扫进头骨,骨头“咔嚓”从剑锋中裂开,剑尖正好直指着前方的蒋黎,余下的浊气势不可挡的往前冲去! 蒋黎迅速反应过来,侧身躲掉。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控制更多强横的尸傀,旋即带着魂幡转身往神庙方向逃! 江复庭没有多想,乘胜追击。 两个人一前一后钻进了神庙,浅淡又熟悉的香味再次从里面袅袅而出。 江复庭心神一凛,这次很快就判断出,这个香味就是先前吴秀娥在外面点的香。 等他绕过庙里拔高的神像,钻进后门,迎面就是庭院中间偌大的四方青鼎,鼎和外面村民人手一个的小青鼎一样。 中间插着一支两根手指粗,近一米长的香。 他目光停留在上面,脚步下意识的一顿,蒋黎突然在青鼎前停下,然后转过身。 那双淡薄温润的眼 睛,分外专注地凝视着他。 所有的恨与怨相互揉搓,全都聚在里面,暗藏汹涌,在两人对视间,尤为克制的隐隐散发。 他已经无处可躲,神庙后面出去就是众多低阶的尸傀,此刻正被白唐压制着,贸然闯出,就相当于亲手将自己送入虎穴。 这样一想,他反而镇定下来,从容地看着眼前一如既往寡淡的人。 刚刚围困江复庭的时候,他已经趁机用了传唤符,只要拖到长老过来,那一切都还有希望! 蒋黎心里坚定不移的笃信,白唐就算在年轻一辈中再优秀,也不可能比宗门内的长老还厉害。 这是两个人时隔那么久,第一次平心静气的面对面。 他不着急逃,江复庭也没将他逼到走投无路,只是跨过门槛,举剑站在那里,稍稍打量着他。 蒋黎面庞残留的青涩已经褪却的七七八八,深沉和本有的世故愈发圆滑,深深雕琢在他每一寸五官里。 成熟的气质在这个应该继续放纵的青春里,显得尤为格格不入,仿佛孑然一身立于严酷的风雪中。 再多的恩怨都被江复庭暂且搁置一边,私人情仇自然没有神台上数百条性命来得更加重要。 他垂下手,不再拿剑指,严肃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仿佛被人戳中了笑穴,蒋黎忽然哑然失笑。 江复庭微蹙着眉,脸上有些许不耐,却还在等着他一个明确的表态。 蒋黎轻笑了几声,瞅着他难看的脸,心里的积郁一下子畅快不少,这才施舍地开口:“江学长,我敬你一分前辈的身份才叫你学长。你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了?” 他上扬的嘴角不自觉的敛了起来,眉眼里尽是难以自持的侵略和恨意:“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还清楚的记得从前的种种,是谁把我推上这条路的?” “是你!”他突然吼道,手指狠狠的指向江复庭。 像要在那张寡淡的脸上戳一个洞出来,他的眼角不再温润,而是两把淬了毒的箭矢,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将所有的愤懑,所有的恨意,全都宣泄出来。 将这半年来所遭受的每一份屈辱和痛楚,一片一片的剜在他的身上,让他切身去体会自己所承受的痛和罪。 不对,自己连家都没有了,他还有家。 妒忌,怨恨疯狂的在他体内燃烧,蒋黎的双眼被阴郁染成了一片黑暗,江复庭在他蛇蝎般的注视下,顿了顿。 蒋黎继续叫着发泄:“我就见不得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以为你的手还那么干净吗?在你把我推下深渊的那一刻开始,我所害的,连带伤害的人,全都有你的份!” “江复庭。”他语气忽然平缓,眼里深藏的恶意化为巨蟒,像要一口吞了眼 前的人:“我以后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你给我的阴影。我不会让你独善其身,逍遥快活的。就算我死了,我也要让你永远记着,刻在你的灵魂里,永生永世都抹不掉!” 他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最深的恨,往江复庭心口烙去。 听着他像疯子一般的话音,江复庭从开始的心神激荡,到现在平静无波。 他脸上如同结了一层数丈深的冰川,巍峨不动,连半点多余的神态都不施舍,凉薄到有些可怕。 他淡淡地开口:“没有人推你,是你自己跳进深渊的。” 手里的灰剑被他重新提起来,这次他不再有一丝怜悯,不再对这人抱有一丝改头换面的妄想,也不再遗留分毫的后手。 充斥着寂灭的浊气在剑锋层层萦绕,威胁的气息慢慢扩散在空气里,驾风扑向蒋黎。 蒋黎收起那疯魔一般的执迷不悟,面色一紧,鼻梁上的镜片忽闪过一道白华,紧接着,至阳之气在他身上倏然涌出。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顿时横冲直撞! 激烈的交锋间,江复庭快速捕捉到他的弱点。 蒋黎的力量看似强横,但并不是他本身的,借来的东西总归不会那么得心应手,而且总有耗尽的时候。 江复庭以退为进,剑尖划过,身形极速后撤! 果不其然,蒋黎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锲而不舍紧追其上。 一只细手猛地从漫天的沙尘中破出,江复庭抓准时机,趁他不可回转时,脚尖一扭,剑锋在极速地扭转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在剑身铮铮的那一刻,他旋身从蒋黎身侧擦过。 灰剑划过胸前,蒋黎一触即退,但剑芒已经挨着他的衣襟,轻而易举的将他的衬衫划破,刺向皮肤。 几滴血液应势溅出! 在蒋黎惊愕间,江复庭顺手用剑柄用力砍向他的手腕。 腕部顿时传来筋骨崩裂的疼痛,蒋黎咬牙忍着剧痛,心中发狠,将魂幡握的更加用力。 情势逼迫下,连反应都加快不少,他向后错了半步,让江复庭接连伸出的手竟然扑了空! 察觉蒋黎眼里流露出来的疯狂,江复庭暗觉不好。 等他再后撤时,蒋黎显然是准备杀敌一百自损三千,暴乱的力量突然在两人之间凝起。 在那力量砸过来的瞬间,江复庭立马扔出几张白唐画的防护符,急速的往边上躲。 符纸仅仅抵消了大半,剩下的大半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继续尾随他袭来。 江复庭留意到在场唯一可以遮掩的东西,借着青鼎的外形,像一条活鱼飞滑到了鼎后。 躲闪时,体内的浊气已经蓄势待发,待他站定,挥起长剑,滚滚的浊气从剑中翻腾冲出。 在青鼎上和那 道至阳之气,结结实实的撞在一起! “轰!” 两股不同的灰白能量炸出色泽简单却又绚烂不已的烟花,周边的草木似是受到了剧烈的刺激,疯狂的摇摆。 房梁上的瓦砾在强大的震动下,不断颤动,“哒哒”作响。 “咔——咔——”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隐隐的裂开,一直缠绕在空气里的浅淡檀香突然消失了。 江复庭在余波的冲击下,险些被逼退到门外,他拍了下身上的灰尘,慢慢抬起头,尘埃随风落定,却不见蒋黎的人影。 摆在庭院正中间的四方青鼎出现了长短不一的裂纹,从鼎口一直往下,像一张蛛网几乎爬满了整个青鼎,仿佛这青鼎一碰就能散成一堆废铜似的。 一直矗立在青鼎中的长香,消失的连半点影子都不剩。 他往前走了两步,视线越过破碎的青鼎,蒋黎已然来不及撤退,单手撑地,狼狈地单膝跪在地上。 原本紧握在他手中的魂幡,在刚才命悬一线的刹那,毫不犹豫的脱手落在地上。 他紧紧盯着地面,神色凝重得像踩在了薄冰上,一口气哽在喉咙不敢吐出来。 江复庭疑惑了下,顺着他的视线,留意到旗帜出现了大大小小撕裂开的口子。 紧接着,里面浓郁的鬼气突然间失控,发了疯似的暴乱起来,争先恐后的从旗帜里疯狂涌出。 一时间,万鬼嘶鸣,无数的冤魂层层叠嶂,盖过了原有的乌云,沉抑得仿佛暗夜将至,把山林围拢的密不透风。 (本章完) ------------ 第六百八十六章:鬼香断,万鬼狂! 四周被白唐强压下去的尸傀,如同挣脱了另一种桎梏,激烈亢奋的脚步声像天边的滚雷,轰轰隆隆的响起。 更多掩藏着的尸傀不断拔地而起,四面八方都混淆着令人心颤的破土声,和冤魂们错综不齐又刺脑的哀嚎声。 偌大的一个山林,一息之间沦为人间地狱,草木的绿意让人不觉生机,只有阴冷,人命成了鬼物觊觎已久的养分。 深深的恐惧从跪在地上虔诚的村民中,无休止的蔓延开,在每个人心头久久不散。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江复庭怔了怔,山林中翻天覆地的动荡,根本不给他多余的时间去思考。 他顿时面沉似水:“这怎么回事?” 蒋黎同样被眼前的乱象震到,他保持着单膝着地的动作,仰头呆了片刻,视线滞缓的挪动到了碎裂的青鼎上。 脸上再怎么不动声色,脑子里却陡然嗡鸣了一阵,将他的思绪搅得凌乱不堪,唯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 香灭了! 他闷声的片刻,江复庭心头一下子窜起了火。 那些在此时此刻置身在水深火热中的村民,能有几个这样的片刻? 他扬起剑,倏然大步走到蒋黎跟前,毫不犹豫的挥下去! 剑气带着森冷的寒意,如芒刺背的从蒋黎耳畔渗进去,锋锐的剑刃紧紧地贴在他的脖子上。 那一瞬间,对死亡本能的畏惧像一群蚂蚁,一下子爬满他的骨头。 他攥着拳头,心有不甘地抬起头。 江复庭冷冷地看着他,语气里透着隐忍的怒意和不耐,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蒋黎极小幅度的动了下,剑刃似是压进了他的皮肤,诡异的浊气顿时侵入他的身体,刺得他皮肤和灵魂都是一阵刀削的痛。 他的视线逐渐阴鸷,在敏感的察觉到江复庭的急切时,再次突然大笑,带着穷途末路的疯意,逐渐高亢的笑声和此起彼伏的刺耳鬼哭重合在一起。 江复庭只觉得眼前的人,同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别无二致,他拧着眉头,忍着手里灰剑真砍下去的欲望。 蒋黎似有所感的左顾右盼,讥笑道:“江复庭,你太圣母了!都这时候还有闲心思去管别人,难道还嫌这些人平时虐待你们还不够?好好管好你们自己吧!” “鬼香已断,这山里所有的鬼物全都会失控。你那朋友就是再厉害,他斗得过这一大片山的鬼么?” 阴戾的声音如锥子将每个字挨个敲在周围人脆弱的神经上,江复庭捏紧了剑柄,剑锋像是触到了坚硬的磐石,怎么也砍不下去。 动作里一秒的迟疑被蒋黎察觉到,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被脖子上鲜红的血液衬得尤为刺目。 江复庭强压着内心燃烧了大片的猛火,才将手上的动作克制 住。 即便白唐压得住数以千万计的鬼物,但是其他人呢? 惊恐的哀嚎在环境失控的瞬间,就已经随着大风铺天盖地卷得到处都是! 他听着耳边嘈杂的声浪,眸子里的冷意像极地的寒风:“劳你费心。” 就在他话音刚落,一声凤鸣似的破空声,从后方如闪电划上苍穹。 江复庭立马回头,高空之上,一道白虹已经炸开,硕大的光华顷刻间覆盖了整片山林。 哪怕是遥远的地方望过来,都亮得尤为瞩目。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过来,吴秀娥搬了救兵! 而救兵大概率就是那个素未蒙面的长老! 等他转回头来,蒋黎笑容里的得意和幸灾乐祸,填满了他眉眼里褶起的沟壑: “江复庭,你还傻在这里干嘛?留下来看戏吗?本着校友的情谊,我好心提醒下你。” 他看出对方眼里的顾忌,肆无忌惮的微扭了下发酸的脖子,嚣张道:“要跑就趁早!等长老来了,借你们一百双翅膀都飞不出去。” 江复庭一声不吭,意味深明的凝视他。 白唐的斤两他再清楚不过,这么一个小门派的长老何至于放在眼里,但从刚才蒋黎那番话开始,他顾虑的是无辜的村民,尤其是拿来做引子的宁远和李遇。 现在山中已经乱成一锅臭粥,再加个人进来,谁也保不准到底能不能把人护住。 他甚至没有多做权衡,先拿走地上的魂幡,直接收了剑气,旋即转身,准备赶往祭台。 蒋黎却是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不识好歹的再三阻拦,强撑最后一口气,也要削掉江复庭一层外皮,甚至不顾后果,也不管到底能不能再沾到他半分汗毛,只要拖到长老过来, 只要长老过来! 坚定的信念和村民在面对山神时的狂热信仰,别无二致。 他的眼眶因为那一丝疯意,而染上了一抹猩红,满心满眼都是拦下眼前这个人! 江复庭本就因为担忧祭台的情况而心思烦乱,被他接二连三的纠缠恼得生出杀意。 他灵巧地躲过蒋黎水蛇一样的缠绕,灰剑携着浓浓的杀气,快速斩断了周遭粘人的牵扯。 剑尖冲破层层峦嶂,直抵蒋黎的咽喉,忽而停下。 熟悉的灰色剑气再次亲密的贴着他的肌肤,蒋黎倏然瞳孔一缩,剑芒闪过来的瞬间,他真以为会直接刺进来。 全身一下子炸满了鸡皮疙瘩,他不再胡乱吭声。 “你不要以为我真下不了杀手!”江复庭的语气冷得像块冰。 声音吹到蒋黎的耳边,将他整个人,乃至心脏都冻结到停了拍子。 江复庭见他愣在原地,终于不再随便造次,这才抓紧时间,一路飞奔回祭台。 他摆脱蒋黎的纠缠也不过不到片 刻,但这会祭台附近的乱象,已经在吴秀娥和白唐破天荒的携手下,被压制住了。 漫山遍野的鬼物,都在白唐浩瀚的鬼气和威压下扼制的死死的,不敢随意动弹。 只剩下不知死活,已经分不清处境的村民,在慌乱中抱头鼠窜。 而在惊吓中失了智的人,连边上的亲友拉都拉不住,像脱了缰的野马,浑然不觉的往山林中疯了似的横冲直撞,融在茂密的树影里,杳无音信。 江复庭赶到祭台时,白唐仿佛入了定,他看似单薄的身躯如同一杆浴血百战的长枪伫立在狂风暴雨里。 此刻白唐所有的精神力罩在了整片山林上,连成了无形的巨网,将山林的鬼物笼的无处可去,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神去做别的。 在他感知到江复庭过来的第一时间,骤然睁眼:“带他们先撤!” 这句话直接打破了从方才一直维持着的诡异和谐。 “好!”江复庭直接领命,往祭台中间冲。 吴秀娥见势直接连暴走的尸傀都不管,立马动身阻拦:“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她一边朝着江复庭奔来,一边尖着嗓子怒叫道:“蒋黎呢?这个没用的东西!法器管不住!人也拦不住!干什么吃的!” 强劲的白光在她变化的手印中凝成一点,直接劈头盖脸的朝着江复庭飞过来,动作仓促到有些敷衍。 他身子一斜,轻易地躲闪掉,连回击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抓着吴秀娥身侧的破绽,灰剑将再次迎面而来的攻势会心一挡,直奔前方。 可还没等他赶到祭台中心,祭台一侧忽然滚起陌生的能量波动。 陌生的气息仿佛在瞬息间,由远至近,一踏抵万步,不到两个呼吸就涨到极致,带着另一股强者的威亚,坐落而至。 “江复庭,后撤!”气息降临的同时,后方响起白唐焦急地大声呼喊。 还不等江复庭完全从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反应过来,那股浑厚直接朝着他,迎面闪来! 他登时运足浊气,在话音落下的那刻,身形立马暴退。 然而对方的速度显然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根本不等他多挪几步路。 那力量就跟呼啸的风一样,“呼!”一下绕到了他的身后。 江复庭只来得及感受含着沙子的罡风,从他身边擦过,接着致命的压力从他后脑上方,不留余力的铺下来,将他裹得透不过气。 脚底像陷在了泥里,迅速扎下茁壮的根,根本无法动弹。 江复庭本以为来人会直接出手,若是那样,他肯定毫无反抗的机会,但奈何来者心高气傲,要在他面前摆弄境界差的威压,反倒给了他翻身的机会。 他嘴角勾起极浅的弧度,浑厚又古老的气息顿时倾泻而出,像突如其来的磅 礴大雨,将来者的气息浇灭的荡然无存。 背后遮天蔽日的身影明显错愕的一怔,江复庭趁机身形闪到一边。 吴秀娥面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意,在那么多变故的纠缠下,此刻仿佛久旱逢甘霖。 “三长老,先修阵!”她兴奋地喊道。 江复庭在一边争取到喘息的时间,才心有余悸的看清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那人在吴秀娥的一声话下,毫不犹豫的结着手印,飞速变化的动作在空中只来得及看清残影。 一段段晦涩复杂的符文在他的指印间,顺着灵气的波动成形而出,迅速向山林间扩散开。 强烈的气流掀起了他的刘海,露出额头上两条蜈蚣一样,爬到眉骨的疤痕。 那疤像是从额前,硬生生斜着将脑袋削下去的,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随着符文像尘埃源源不断地落入土壤里,一股沉寂已久的炽热和磅礴的生机,在地心深处蠢蠢欲动着,像一株撒了激素的秧苗,忽然间破土展露,茁壮成长。 几个呼吸间,空气中弥漫着的阳气愈发浓郁,灼热到能透过人的肌肤,看似无形却能将五脏六腑焚为灰烬。 (本章完) ------------ 第六百八十七章:哥哥,救救我妈妈! 台上知晓状况的几人,怎么也没料到,阵法会修复的这么快。 四下鸟兽散的村民,如同他们平日里捕猎的野兽,从山顶往下,落荒而逃。 远远望去,稀稀拉拉快速移动的黑点,像奔腾的兽流。 不同的不过是昔日被围捕的对象变成了人。 随着空气能量急剧变化,每一人的肌肤下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像是被猛然放在了高温里沸煮,血管膨胀开,就连脸上惊恐的表情都变得怪异而扭曲。 江复庭的心头顿时涌上来难以言喻的心悸,这种炽热感在心神恍惚间,带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一时间,记忆里烈焰连天的火海,突然从他脑海里喷薄而出,他仿佛再次身临其境,整片山林再次被火焰吞噬。 焦木炸裂开的声音和鬼哭狼嚎揉搓一团,堵住他仅有的清明。 就在他微愣的片刻,三长老已经迅速修完阵法破损的地方,埋遍了整个山林的大阵彻底启动。 白色的光幕从山林边缘冲天而起,将这一片天地裹得严严实实,连半只蚂蚁都爬不出去。 白唐的面色顿时凝重不堪,现在这个地方的至阳之气过于浓郁,和他身上的鬼气相克,山上这么庞大数量的鬼物俨然有了压不住的趋势。 不安流窜的人群里,开始渐渐混入躁动的鬼物。 等江复庭压回被拨乱的心神,四周早就瞬息万变,像极了人间炼狱。 他抬起头,三长老正好收回手,明明是时值四十左右的年纪,那双眼睛却像枯木一样,塞满了风霜和世故。 随意的一眼,如同沾满锈迹的铁钩,直接捅进人心里。 江复庭心中警铃大作,用力抓住手里的魂幡,等对方脚尖轻挪的那一刻,他将所有的浊气运到脚上,往自己判断的一侧,猛地躲闪。 他刚在另一侧落定,三长老已经出现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伴着一声剧烈的轰响,地面都被砸出一个小坑。 这次不再等他多喘气,人形炮弹再次冲着他直击而来。 杀意毫不忌讳的暴露在呼啸的风里,江复庭再次和他对视上,就在对方再次冲来的同时,神庙里的蒋黎已经借着外力,强行恢复了一半,一同从后方极速掠来,第一目标明显就是自己手里的魂幡。 江复庭此刻就是陷入围困之地的小兽,左右都无处可去。 在这种身陷绝境的逼迫下,他心里蓦地升起了同归于尽的一腔热血,血液像在水壶里烧得沸腾,在他体内翻江倒海。 但这次不等他有所动身,一股凉意从不远处幽然而至,眼前的光芒还未闪到极致,就仿佛陷入泥地,无声无息的灭掉了。 等他看清时,蒋黎已经狼狈不堪的跌落在不远处,三长老退到十步之外,瞪大的眼睛写满 了不敢置信。 白唐无声无息地背对着他站立,嘱咐道:“快带人走,我来断后。” 语气看似漫不经心,但只有他心里清楚,山里的鬼物数量过于庞大,光压制都已经很难了,就连他都不能保证还能坚持多久。 江复庭当即不再犹豫,上脑的热血劲还没下来,面对阻拦的吴秀娥时,出手都速度凌厉了许多。 三长老显然被白唐刚才爆发的力量震慑到了,没再随意动手,他望着江复庭这边的状况,突然留心到一直小心守在李遇边上的独脚女人。 这女鬼虽然神智清醒,但灵魂上明显烙着他们长生派的印记。 内心喜的掩不住,他指着祭台中心命令道:“快控制那个女鬼!” 吴秀娥立马反应过来他的意图,控制整片山里的鬼是不可能,控制这么一个还做不到么? 更何况这女鬼是那小孩的母亲…… 她当即吟诵起长文。 江复庭眼疾手快的解开绳索,只是等不到他领着李遇和宁远下祭台,守在李遇边上的女鬼突然爆发出痛苦的哀嚎。 她紧紧捂着脑袋,那烫手的符文深印在她的灵魂深处,此时此刻,像是要汲取她的神识,从脑子里拔节着长出花来。 明明没有了肉体,她却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抽着神经的剧痛。 她清晰的感觉到那股力量,再次慢慢抹掉她好不容易回来的意识,她的记忆,她的感知。 “啊——啊——”李遇的母亲挣扎地大喊着,抗拒着那企图控制自己的力量,血淋淋的脸上挤出了狰狞的痛苦。 江复庭正牵着李遇跳下祭台,李遇被这声音吓得猛地回了头。 “妈妈!” 他倒吸一口气,惊慌的呼叫道,女人刺耳的吼叫如同碎玻璃扎进了他的心里,连皮带肉都一瞬间变得模糊。 “妈妈——”他甩开江复庭的手,一边惊叫,一边往前冲。 “你等等!”江复庭一把拉住他。 “不能!我不能等!”李遇怔怔地晃了下脑袋,像入了魔一般。 他等了那么久的妈妈,不能再等了! 一刻都不能多等了! “啊——”独脚女鬼突然自行远离他们,后退了一小段距离。 她蜷着身子,干瘦的五指埋在头发里,用力地拉扯着发丝。 脑子里的符文却不会理解她的痛苦,不留余地的一点点继续侵蚀着她,正在慢慢的将她重新变成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怪物,让她跟山野里的那些东西一样。 但是即便到这一刻,她仅有的,残存的意识,全都是儿子,不能伤害他,不能伤害他! 这一声撕喊直接将李遇早就溃不成军的心,炸得四分五裂。 “妈!”李遇哑着声音叫着,力气忽然出奇地大,险些又一次挣 脱江复庭的束缚。 江复庭感觉到旁边小孩的崩溃,只能让宁远配合强行将李遇连拖带拽的带走。 李遇单音节的哭喊和女鬼的痛嚎,揉搓在一起,在他喉咙里化为了令人窒息的郁结,让他差点吱不出声。 他压着声线,淡淡地开口:“她现在不是你妈妈了,她成了尸鬼。先下山。” 李遇听到这话情绪只是更加的激动,“她不是,她是我妈妈!” “哥哥!你是好人,你们那么厉害,救救我妈妈!” “你们帮帮她啊!求求你了。” 帮? 现在这个情形下,保住他们这些人的命都不错了,又要如何去保一个,已经被人控制了的鬼? 江复庭只能一言不发的领着宁远拖着小孩往前走,他总觉得手心里拽着的不是人,而是比山还沉上几分的期许,那份期许险些拖得他走不动路。 李遇双脚不屈不挠,脚尖硬抵着地面,从祭台的中心圆台上,过了中间的血池,到观台,鞋底一路拉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只是不等他们走得太远,蒋黎借着倒在白唐视线之外的地方,偷偷摸摸的重新爬了起来。 他换了个角度继续装死,等着江复庭他们接近时,突然从地上弹起,乘虚而入! 江复庭反应敏捷地挡在宁远身前,只是一直抓着李遇的手在蒋黎几次三番的纠缠下,不小心脱手了。 坏了! 他念头刚窜起,还不等对宁远交代一番,身后就响起小孩迫不及待地呼喊:“妈妈!” 这时,眼前再次飞来白芒,江复庭心里骤然一紧,心脏险些从喉咙里跳出! 他猛地侧身一闪,等再回头的时候,李遇的脚就像上了火箭,直接飞了出去。 “李遇!你疯了!” 他话刚吼完,落在一边的蒋黎露出狡黠的笑,目标一转,直接对着李遇奔去。 宁远只来得及反应手里的人突然脱手,身边的两人就都化为残影,从他眼前掠过。 就在这个时候,独脚女鬼突然挣脱了符文的桎梏! 术法失败后的反噬让吴秀娥一口鲜血喷出。 三长老反应迅速的掐好时机,他知道自己和白唐之间实力的差距是云泥之别,但刚刚对峙的那片刻,他捏准了白唐此刻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压制山林的鬼物上。 还得分神顾全大局,此刻还要盯着自己,他捕捉到对方清秀的眉宇间,压制着的吃力。 赶在吴秀娥失败,独脚女鬼挣脱,可以自如行动乱跑的瞬间,他像个蚯蚓,捡着空挡,在白唐不备的时候,从他眼皮子底下闪过,直接冲向独脚女鬼,将她挟持住。 这一边在电光火石间,江复庭冲出的同时再次挥剑,剑气乘风而起,如群马奔腾而过,蒋黎不出意外直接被剑气 撂倒。 江复庭从背后紧紧抱住张牙舞爪的李遇,怀里的人像一个掉进火坑里的章鱼,连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危机都不知道,仅凭着本能在激烈挣扎。 可就在他奋力挣脱的那一秒后,却突然鬼使神差的安静了下来。 不妙的预感从江复庭心里油然而生,等他察觉一丝异样,再次看向祭台时,三长老模糊的身影在圆台上闪现出来,他一把抓过正欲逃跑的独脚女鬼,脸上涌起难捱的亢奋。 李遇睁大的眼睛,被惊慌和恐惧填得满满当当,他张着嘴,喉咙里仿佛被不知道多少的棉花堵得严实,软绵而无声。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连带周边所有的声响都被吸走。 独脚女鬼被抓住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妈妈第一反应是看向自己,那双空洞的眼睛,全都是让自己快跑! 快跑啊! 她即便在生命快燃烧到尽头的时候,最后一道光都是给自己点的,李遇的眼睛顿时被一层薄雾给覆盖。 江复庭紧搂住他,一滴温热的液体漾在皮肤上时,他愣了半秒,准备撤离的动作滞住了。 (本章完) ------------ 第六百八十八章:梦有醒的一天 三长老控制着手里脆弱不堪的魂魄,只要他稍稍用点劲,手里的女鬼就能溃散的连灰都不剩。 身前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一群人,这会不约而同的被了点穴似,一个个绷着身体,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看着他。 他扬起一脸得逞的坏笑,仿佛已经将这些人踩在了脚底,他毫不怜惜的单手抓起独脚女鬼,面对众人威胁着:“来啊!怎么不来了!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吗?” “你!”他突然恶声恶气地指着江复庭:“识相的话,最好自己乖乖过来当祭品,今天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不然……” 他收紧了些手里的力气,独脚女鬼只觉得整个灵魂都被绑在了烤架上,要炸裂开一样。 她痛苦地皱起眉头,连身上涓涓的血都流不出来了。 这时江复庭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手里的人,遂抱得更加用力,仿佛生怕手里的珍宝溜走。 三长老继续阴沉沉地说道:“像她这样的女鬼只是个开始,这个村子里,所有的生命,他们都会因为你们的错误选择而付出代价。” 后面的话明显是威胁他们。 李遇等了片刻才从恐惧中回过神,哽咽的喉咙终于出了点破碎的声音,像是内心所有的担忧倾泻而出:“妈妈!” 刺耳的声音划过了整个祭台。 白唐没有动作,但身上暴涨起来的锋锐气势,显然是准备出手了。 三长老虽然手里捏着把柄,但依旧对白唐有着本能的畏惧,他后退半步,继续威胁道:“这女鬼现在在我的手里,你说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动作快?” “你别伤害我妈妈!”李遇再次挣扎着叫道。 “好啊,不伤害也可以,叔叔说话算话,你只要乖乖过来,你妈妈就没事。”他变脸的勾起虚伪的笑,硬挤出来的和蔼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跟戏里的丑角哭一样。 但这句话对李遇来说,就像沾了充满诱惑力的蛊,引得他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只剩下一股脑的横冲直撞。 只是还不等江复庭他们阻拦,被囚于三长老手中的独脚女鬼,就艰难地挣扎起来。 李遇小小的身影隔着两个人再也无法触及的距离,映进她的眼睛。 “你别过来,我不需要你过来。”她一开口,还是如以往一样淡漠的话。 一字一句都含着针扎在两个人各自的心口,李遇只觉得头脑发沉,像灌了水泥,连晃起脑袋都变得艰难又吃力,他难以接受的看着女鬼,手脚并用的在江复庭怀里死命挣脱。 他什么都不要,他要跟她的妈妈在一起! 他不是没有母亲的孩子! 他不是捡来的,他跟别家的小孩一样,都一样! 李遇力气没有江复庭大,他突然低下头,躬着身子,张开血 盆大口,对着那白皙的手臂,用力一咬! 上下牙关,像两排锯齿割破了江复庭的皮肤,扎进了他的肉里,而小孩仿佛意犹未尽,上下磨了磨,牙齿又往肉里的磨得更深了几分。 似乎要硬生生咬掉一块肉下来。 “嘶——”江复庭猛地倒吸一口气。 剧痛的刺激下,抱着李遇的手差点松掉,随后又反应过来,将怀里的人捏得更紧,才没让人揪着机会跑掉。 “李遇!你在做什么!”独脚女鬼的声音被她情急之下,用力扯出了一丝沙哑,透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愠怒。 “你快跟他们走!你不走,是想要我讨厌你吗?要我一辈子讨厌你吗?你!” 她话还没吼完,就被人牢牢的扼制住喉咙,剩下那些更戳心的,带着利芒倒回了自己肚子里。 李遇怔了怔,这才从刚才十恶不赦的魔怔中清醒了几分,他嘴里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液体渗进了牙缝,舌根,整个口腔都充斥着说不出来的呕人的味道。 他的无理取闹被妈妈讨厌了。 他缓缓松开嘴,就看到眼前的那一块血肉模糊。 泪水覆盖在他眼眶里,视线和思绪一同搅得凌乱不堪。 乖乖的…… 我会乖乖的,你别讨厌我。 他微颤着松了手,碰巧碰到了江复庭冰凉的肌肤。 妈妈,我走,我这就走。 可他心里忽然有种无法表述的笃定直觉,似乎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个直觉从升起就快速在脑海里嗡嗡胀满。 三长老看到他动摇的神色,阴郁之色立马浮于面上:“你给我闭嘴!你儿子还能死的快活点。” 他一收力,独脚女鬼只觉得魂魄要被人抽干,意识模糊的连身处在哪都不清楚了。 残破的魂魄虚弱到不断发颤,涣散的眼神却自始至终,全都停留在李遇身上。 李遇抬起头便是这一副凄惨的模样,他的脚在这一刻陷在了泥里,身子越来越沉,泥土一直埋过了他的胸口,压得他无法喘气。 女鬼被迫仰着头,双目不屈不挠的看着他,像个垂暮之人,艰涩地开口:“你……走!……快走!” 江复庭此刻只能牢牢地抱着李遇,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在这几个字下顷刻间就被抽尽了活力,如同烂泥,倚着他的双臂才勉强撑住身体。 他微微侧目,看向不远处的白唐,对方淡漠的脸上不露多余的神色,眼角里却藏着蓄势待发的怒意。 李遇是他们的软肋,独脚女鬼却是李遇的另一条命。 她如果死了,李遇会怎么样,他们猜不到,或一蹶不振或厚积薄发。 但是他所珍爱的东西会彻底消失在这世间,再也不复返。 心里必然也会有一份期许跟着她的毁灭, 消失掉。 这会一辈子刻在李遇的身上,纠缠着他,在夜深人静或一人独处时带来无尽痛苦。 牵系的东西太过沉重,他们也不敢随意出手去赌,只能默默等待,等一个恰到好处,毫无错漏的翻转时机,将女鬼从长老手里救过来。 只是这个机会吝啬的连开始都没降临过。 独脚女鬼说完这话,脸上突然浮现果断的狠劲,空洞虚无的眸子,突然大放神采,她身上仿佛亮起了光,所有的美好和希望全都快速聚集在她的身上,将乌烟瘴气的山林吹散,投射出无尽的白虹。 三长老顿了片刻,面有菜色的扭曲,等他想把手里的女鬼丢掉时,却发现她的黑发像极速伸向的藤蔓将自己围拢的严严实实。 暴乱的能量开始四处乱窜。 江复庭迟缓一瞬,立马反应过来这个女鬼要做什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不想因为自己成为所有人的牵绊,反正她都是无用将死之人,至少最终消散的方式可以自己选择。 与其在恶人手里残喘,不如燃掉自己最后的光辉,求取他们生的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对白唐,对江复庭而言,作用并不大,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有压迫感。 独脚女鬼突然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映在三长老里,她就像个疯子。 那么多年来,所有的怨与恨,爱与不舍,都在这一刻偿清了。 她终于解脱了。 可李遇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母子之间的感应让他察觉到,那根一直拉扯着他们两人之间的线。 忽然间,崩断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难受,不安,悲痛? “快带他走!” 女鬼决然地喊出最后一句话,声音响的同时,白唐已经从一侧闪到另一边,捡垃圾似的从地上拎起了什么东西。 在女鬼话落完的那一刻,他拎着错愕的吴秀娥闪到江复庭的身旁,鬼线同时缠在了江复庭和宁远的身上,带着他们迅速撤退。 只要是有修为的人,自爆那一刻所产生的力量是可怕的。 那是她平生的一切,在最后的时间骤然压缩,一同轰炸开。 三长老急红了眼,一颗随时要炸开的定时炸弹,现在紧绑在他的身上,这是和生命抢时间的时候。 虽然是区区小鬼自爆,但哪怕不死他也得脱一层皮。 他被逼到走投无路,在脑海里倾其毕生所学,一时都没有找到脱身的办法。 而此刻,白唐已经带着他们瞬移到半山腰。 瞬移这种技能,原本就只能带一个人,人太多会大大减弱瞬移的效果,以至于后面变成了疾驰,五个人影像一道风,在山林间蹿过。 江复庭十分小心地呵护着怀里的人,不多时,他们后背方向骤然 亮起一道白光。 一行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山顶之上,白光像蘑菇一样炸开。 李遇的脑袋趴在江复庭的肩上,割风声像无数把刀子从耳边飞过,他怔怔地看着后方,那道光几乎要刺瞎他的眼睛。 然后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一切都伴着光芒亮起的那一刻,同烟花一样,四分五裂。 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回来,那些美好的记忆和幻梦一样,成了一场梦。 梦有醒的那一天。 光芒迅速的从山顶中心往外扩散,笼罩了整片山林。 所有人只觉得前所有未有的冷,大片光明的另一面,隐藏着数不尽的阴影。 江复庭抬起手,挡住李遇的眼睛:“别看。” 他感觉到手心里,男孩浓密的睫毛非常克制的颤了颤。 只是话音一落的瞬间,轰烈的爆炸声却以另一种更加隆重的方式,敲击着他们的耳膜,时刻提醒着他们发生的现实。 白唐为了护住身边的几人,此刻已经无暇去顾及山林里的其他村民。 那些脚程反应快的,已经逃到了半山腰,聪明的会自己找个洞躲起来,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反应迟钝,跑得也慢,是生是死,只能看造化了。 (本章完) ------------ 第六百八十九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敛回了自己的精神力,毫不停留的往山脚下赶。 计划里并没有料到会突然杀出李遇的母亲,以这样的结果逃离,已经大大超出自己预料了。 现在还不清楚那个长老到底死没死,如果没死的话,这山林里拼命活下来的人,依旧脱离不了危险。 轰鸣的声音持续了四五秒,和耳鸣一样,仿佛运行世界的机器生锈停滞了,只剩下绵长不尽的嗡——一直到异象彻底拉上了帷幕,江复庭松开手。 身前的人从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像被安上了休止符,不声不响,连点多余的躁动都没有。 就好像随着光四散开,渐渐融入万物的瞬间,一同消散了般,静得让人感觉不动存在。 江复庭拍了下他的肩膀,微张了下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是个会主动安慰人的人,但此刻就算想安慰,也被杂乱的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手心按着的肩膀传来冰凉的温度,像大理石一样冷。 吴秀娥在白唐的手心里摇摇欲坠,苍白的面色像糊了一层纸。 等赶到山脚边缘后,白唐随意一松手,她噗通一下,跪坐在地上。 长老死了吗? 不可能!三长老哪怕在宗门里都是名列前茅的能者,放在外界,都算得上高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死掉! 但是…… 她颇有震撼地抬头看着山顶,不安和恐惧一点点的蚕食掉她仅剩不多的自信和骄傲。 在修道人的自爆下,能有人那么轻易的活下么? 江复庭侧头看她时,才发现身前的人终于对外界有了点反应。 李遇一同转头的瞬间,他看到了李遇湿润的眼眶,以及映在脸颊一侧隐隐泛光的泪痕。 吴秀娥仰头的那副怅然若失,圈进了李遇哀恸的眸子里。 接连的痛苦和失望在他心里挖了巨大的坑,他对吴秀娥再多的恨意也填不满他所失去的。 她带头在村子里作恶了那么久,从自己母亲的死,到现在的消亡,每一条步向深渊的路,每一笔债,都是她的功劳! 他如今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她会被警察抓走吗?”他手心用力地捏着衣角,粗糙的布料纹理能把他的皮肤磨碎。 吴秀娥听到警察两个字,匍在地上的后背隐隐颤了颤,她慢慢回过头,勾着难看的笑。 眼里是面对蝼蚁时,才能依稀生出的傲慢,随后她情不自禁地“嗤”出声,跟漏了气的气球一样。 李遇被这轻慢的声音点燃了心里的怒火,他想要扑上去,想要撕碎她! 想要她把那个已经消失的人还回来! 把自己失去的,被摧毁的一切,全都还回来! 察觉到身前人的异样,江复庭收紧了力气,将身前差点冲出去的人控制住。 他感觉到冰凉的肩膀紧紧地绷着,而无法发泄的情绪,全都剜在了幼小的身躯上。 白唐睨了眼地上的吴秀娥,出来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才将她顺出来做筹码。 嫌弃归嫌弃,但碍于另有用处,也只能忍着。 他搭上了李遇的另一边肩,似是安慰的轻拍了两下: “当然啊,恶人自有恶人磨,犯错的人当然会被警察抓走。” 吴秀娥的笑转而变得嘲讽,不屑之意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 她就是故意要激怒李遇,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李遇在极怒之下,反而平静下来。 刚才明明还是一副要咬碎自己的模样,此刻却像个观猴的看客。 吴秀娥连嘴上的痛快都没得逞,而且对方还是个小屁孩,挫败之下,反而被他挑起怒意。 她拍了拍脏兮兮的手,冷哼着:“别天真了,警局那地方能关得住我吗?” 江复庭直接横了她一眼:“废个修为的事而已。”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吴秀娥冷冷打了一个寒战,她的笑被冻在脸上,咧不下去又收不回。 最后只能佯装逞强地说:“废了又怎么样,不废又怎么样?你以为你们还能出得去吗?” 她说完,抬起头。 乌云在大风的席卷下一散而空,湛蓝的天空如同染了蓝色的墨,细微的尘埃漫天沉浮,山间人群的哭嚎声,低呜得像是幽魂。 隐隐中,一道无形的光罩波光粼粼,将生的希望彻底隔绝开。 她张望着,眼里涌出痴迷的向往,那是纯粹的力量,是通往强大的道路。 “看到没?支撑这个阵法的力量,是世间最纯粹的至阳之气,大阵开启,整座山都是炼炉,没有口诀,不论妖魔鬼怪,就是我们掌门来了都出不去。” “你们啊——”她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像看着一排死人:“还是趁早在这山里挑一块好地,免得到了后面,死了都没个像样的地方埋。” 炼炉两个字彻底激起了江复庭的戒备,他甚至开始怀疑,十年前山上的大火不可能是无端端的,那火焰几乎烧红了天,寂灭了所有生灵,能灼掉一切灵魂。 绝不可能是普通的火。 当成炼炉这事,兴许十年前他们就干过。 江复庭后背有些发寒,吴秀娥前面为了给自己争取生机,什么话都敢说,但唯独这个肯定是真的。 空气里的至阳之气,压得人心火难耐,他明显也注意到白唐脸上的不适。 虽然白唐面上不会表现出来,但出来的时候,他依旧从他眼里的一丝煎熬感受到了。 至阳之气和白唐的鬼气相克,更何况是那么大的能量,这就好比将一桶冰火堆里烤,硬生生地消磨掉。 “哦。你费心了。”白唐淡然的口气 和江复庭前面对蒋黎的态度如出一辙。 他说完往边上多走了两步,“这阵我都拆了一次了,也不怕拆个第二次。” 吴秀娥只当他过于自负,出于抬举,才好心地解释了一嘴:“大阵没运行之前,当然好破,运行之后,至阳之气相互流转,融为世上最强硬的屏障,哪怕渡劫期的绝世强者来,都——” 她话还没说完,便惊愕地瞪大眼睛,然后神色里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惊恐,只见白唐仅凭着双手,就将眼前蕴着可怕气息的屏障像水帘一样拨开。 他绷着凝重的面色,眼角透着一丝疲态,本就发白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 指尖涌出的浓郁鬼气,像九幽之下的冥水,浩瀚壮阔,为他们划出通往外界的一条生路。 江复庭反应迅速的将怀里的李遇推给宁远,“带他出去,去找一个叫周祁的警察。” 宁远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错步进裂开的通道里,他一把接过跌进怀里的李遇,转过头,担忧道:“那你们呢?” “解干净这危局。”江复庭说完,知道白唐也坚持不了太久,忽然叫道:“余幼仪。” 一道薄弱的鬼影从宁远的身上徐徐升起,不等江复庭开口,她铿锵有力的承诺有如刀刻:“你放心吧,路上我会一直护着他们,直到安全为止。” “走吧。”宁远牵着怀里的人,正要转身,李遇一直垂敛的眉眼却忽然抬起来,他黑幽幽的瞳孔里藏着些影影倬倬的希望:“喂!哑巴。” 他叫惯了,哪怕知道江复庭是装的,也改不了口了。 仿佛这样叫,还能回到之前一样。 他从头到尾都一直揪着自己的衣角,从未放松过,掌心的皮肤被他掐得红彤彤的,隐隐可以看见血丝,低沉的声音像掩在土壤里,从罅隙中好不容易挤出来:“能把我爸爸带出来吗?” 江复庭直视着他的眼睛,被他那抹疑虑来回审探,毫不避讳的直言:“只要他现在还活着。” 李遇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但黯淡下去的光还是溢于言表,“他出来以后是不是也要被警察带走?” 江复庭顿了顿,看着他愁苦的面庞,最终还是“恩。” 他眼里的星星点点,像萤火一样明明灭灭,最后悉数沉溺在水底,不泛波澜。 李遇缓慢地点点头:“那你们……早点出来。” 白唐一直抬着双手,一动不动地僵了半天,都能将自己杵成木头了,才不耐地催道:“行了,快走吧,叙旧的话等我们出来再说!再拖拖拉拉谁也走不了!” 他说话语气看似和平时一样漫不经心的,但没一句唬人。 在这种被至阳之气彻底包裹的环境,消耗的鬼气根本无处补足,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宁远当即 不敢再多留,拉着人就走。 白唐收回手时,不着痕迹的深吸了口气,太久没有这样费力过,身上的力量如同活泉沸腾了一般。 江复庭察觉到身边人的兴奋,他别过头看了两眼,结果却留意到他身后的一大片景色仿佛被火烧化,模糊了一大片。 茂密的树木和花草,就像一副被打湿了的水墨画,层层颜色被泼得漾开,五颜六色的晕染在一起,渐渐融成一个颜色,随后变成了一片虚无。 从山顶开始,一路倾泻,往下覆盖。 成片的绿荫不断被黑褐的焦土取代,盎然的生机荡然无存。 他不由紧缩了下瞳孔。 白唐从他黝黑的眸子里看见了浪潮般的壮景,像一盆黑水从山巅空中灌下。 他倏然回头时,焦土已经漫到了他的鞋底,先前的盛景就像是多日以来的幻象,大地寸草不生,只剩下荒芜的岩壁,和暴露在视野里的怪石嶙峋。 吴秀娥突然朗声笑起来:“看到没!你以为你有多厉害吗?你刚刚那个举动,加速了大阵的运转。刚才不走,现在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你们全都要死在这!全都要死在这!连残魂都不会留下!” (本章完) ------------ 第六百九十章:弃子 她像个索命鬼,阴毒地叫嚷着。 江复庭当她是空气,充耳不闻,想起先前在丛林的怀疑,低喃了句:“是幻象。” 白唐听出他言语里的迷惑,往前踱了两小步:“这幻象里也掺了至阳之气,自含生机,亦真亦假。” 江复庭微蹙了下眉,一个在心头压了许久的疑虑脱口而出:“长生派哪来的那么多至阳之气?” 他话问完,两人的视线一同锁在了吴秀娥的身上。 吴秀娥有心堵他们,故意让他们不快,施舍了个白眼,随后挺直腰板,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这么多年,他们拿了那么多的生魂,和这个多少有点关系。”白唐抬头看向山腰村子的方向,脸色沉下来:“先上去摸一下什么情况。” 江复庭从白唐手里接过鬼线,他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美人到他手里也就是块木头,他一路像拖囚犯一样,毫不客气的拽着吴秀娥往前走。 风从顶上飘来时,掺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 这个味道就是他们之前在夜间,从翻面的土壤里闻到过的陈年尸臭,只是现在再无遮蔽之物,全都暴露在空气里,悠悠扬扬到处飘散。 哪怕闻得再久,都让人无法适应,下意识的让人神经性的厌恶。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令人作呕的不仅是这个味道。 越往上走,光秃秃的土地越显得荒凉,没有树木的遮挡,萧瑟的风像贴在人耳边似的,吹得人有种说不出的发寒。 一直到离村口越来越近,村子里没有了昔日繁闹的景象,围拢着村口的栏杆和篱笆都没了,只有一个风吹日晒的石碑竖在门口。 四方的平房整齐错列,远远望去,像一个硕大的坟场,冰冷又萧条。 这就是他们连日以来住的房子。 江复庭的脸像覆了几层寒霜,他没有直接进去,躲在巨大的岩壁后面暗暗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白唐顺着他停下的步子,一同掩在他身后探望。 山林的鬼物不知道被什么法子重新控制住了,残骸横七竖八的歪倒在地上,遍地堆满了森森的白骨。 野鬼漫无目的地往山顶上聚集,看过去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缓缓往上飘动。 “看来他也逃出来了。”江复庭的声音又低又沉。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所谓的三长老。 不然这些东西不可能会这么乖乖的停下来,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又打得什么主意。 那个长老一看就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损失那么严重,不捞点什么回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缕缕白烟从各家的烟囱里袅袅升起。 “那些房子不对。”白唐说完沉默了一下,才肯定的说:“是小型祭台。” 不 是棺材,而是祭台! 江复庭很快从他话里反应过来什么,心口像被人扎了一下,不安从狭小的口子里一点点漫出来。 他立马回身,收紧了手里的鬼线:“你们设那么多祭台做什么?” 吴秀娥早就虚弱的不行,被拽得往前倾了两步,差点面朝地上摔下去。 她呼哧了一口气,看着江复庭紧张的神情,半死不活的咧着唇,“做什么?你不是猜到了吗?” 而那双亮莹莹的眼睛像毒蝎,蛰伏在黑暗里,幽冷的光直达人心底的软肋。 她的眼神和桀骜的态度告诉他,自己刚刚的猜测没错,阵法绝不止汇聚阳气囚住他们那么简单。 他的视线从一个个祭台横扫过,忽然想起了自己不小心看到的那场大火。 那火能在十年前烧一次,当然能烧第二次。 江复庭用力的捏着手指,像要把眼前的人撵成粉末,指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他压着火气挤出几个字:“解法呢?” 吴秀娥早就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她生是长生派的人,死是长生派的鬼,平日里门派小纠纷再多,也不可能做出出卖宗门的事。 她高昂起头颅,任风割在脸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名门正派的行侠仗义之士。 她不屈不挠地说道:“想要解法啊!只要你们愿意把自己的尸体亲手送上山,解法不就来了!” 江复庭被她激得勾起了唇,他个子本来就比较高,觑着她的时候,不经意就将她的高高在上踏在脚底。 他冷哼道:“这尸首……我要送了,他敢接吗?” 森森的声音像长在幽冥深处,以恶鬼为食的怪物,刺得吴秀娥被盯在原处,后背一下子窜起寒意。 白唐忽而一手环过江复庭的肩膀,搭在他身上,意有所指的对吴秀娥开玩笑:“欸!你说,在你们长老心里,你值不值得起这个大阵的解法。” “我当然!”吴秀娥才脱口,话到一半便卡在那里。 白唐戏谑的笑容刺痛她的眼球,她鼓起的底气一下子溃不成军。 她将视线挪到一旁:“值不值又怎么样?生死都是长生派的人,哪怕真为门派死了,也是我的荣幸!” “是吗?”白唐意味深明的反问却让她更加心虚。 他四处张望着,像在找什么东西,有意消遣道:“长生派是你的一块宝,可惜啊!人家只把你当蔽履。你那长老明明没死,那么半天过去了,却连半点找你的想法都没。” 吴秀娥不自觉低含着下巴,挣扎道:“自然是被事情绊住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不用你说,也会救我出去。” 江复庭正冷眼旁观,耳朵忽然敏锐地捕捉十分细微的响动,他抬眼往远处看去,山腰到山顶隔着几百米的 高度,只是连半个遮掩的东西都没有,顶上两个竹竿一样的人影静静伫立着。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两双视线像箭矢,精准无误的瞄准了他们。 “你等不到了。”他轻描淡写地回应着吴秀娥的话。 “你什么意思?!”吴秀娥本就心思浮动,虚掩着什么。 以为江复庭还在不死心的诈她,她情绪突然有些激愤。 她话音一落,却注意到两人视线都在往上看,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心跳漏了半拍!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了山上被缩小的两个人影,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 长老没死! 只是那惊喜刚积涌到一半,便落入千丈洞渊。 蒋黎居然也没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甚至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出现重影,直到飞快地来回眨了几遍,一个不确定的念头在心里徐徐升起。 失望,难过,怨愤,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翻搅在一起,让她无法清晰的思考。 但她宁可真的不能思考,只是思绪却如水流一般自行连串在了一起。 长老能毫发无损的从自爆里逃出来,他肯定是有什么保命的手段,可他为什么要装穷途末路? 他明明可以在那个时候,一起救出她和蒋黎。 可是他现在的选择…… 自己是弃子吗? 为什么是我?! 吴秀娥的眼眶逐渐泛红,一下子被这爆炸性的揣度,炸得嗡嗡作响。 她自欺欺人地摇着头,将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剔除的干干净净。 不可能!不会的! 自己入门那么久,蒋黎进师门才半年!就算两相权衡,被抛弃的也该是他! 再说了,长老无端端的为什么要放弃自己,他肯定还在自己身上给予了厚望,等着自己从这伙人身上得到什么,来扭转局势! 她找尽理由一点点地说服自己,动荡的心在自己的蒙蔽下,才慢慢稳落下来。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只是这艰难的催眠好不容易才完成,一道传音将她好不容易铸造的堡垒轻易摧垮。 “大阵已启,你们尽早投降,还能留个全尸。” 说话之人,明显是三长老,声音是中年男人独有的低沉,像擂鼓一样罩在几人头顶。 白唐对着吴秀娥笑了笑,后者脸上的坚毅在不断地瓦解。 她甚至已经猜到这人要回什么话。 “喂!”白唐兜着手,用传音散漫的回道:“你们还有个弟子在我们手上呢!要不我们公平点,拿你小徒弟的命换我小徒弟的命,怎么样?” 嘴上是那么说,但凡不聋的都能听出他语气的玩味。 毕竟长生派这种三教九流养出来的弟子,来一百个都抵不过自家养的徒弟好。 拿他比, 已经算是纡尊降贵抬举他们了。 白唐故意这样说,只是为了突破吴秀娥的心理防线而已。 江复庭一直在一旁留心着吴秀娥的变化。 在白唐说完这话后,她的神情就情不自禁紧绷起来。 那是薄弱却又坚定已久的信仰和向往,是她赖以生存的依靠,是她的一切。 山顶之上,沉默了一瞬,她倒希望停顿的时间漫长一点,至少证明自己在他们心里是重要的。 但很快,熟悉的声音就响起来: “身为我长生派的弟子,当然有守卫门派的责任。如今我们门派遭大难,必须有所取舍,能为我派做牺牲也是她的荣幸。” 掷地有声的言辞没有半点犹豫和眷恋,吴秀娥身形微不可查的一颤,那一刻,体内被搅碎得模糊不堪。 白唐讥讽地笑了笑,眼里的睥睨一览无遗:“那横竖都是要死,拖两个垫背的也挺好的。” 对方明显特别忌惮白唐,生怕他下一秒就取了自己的狗命,当即叫道:“你敢!” 他回手从身后乌泱泱的人群中抓了一个小孩过来,威胁道:“你看到了吧?没发现这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吗?他们一个都没跑掉,全在我这手里!” 他手里的人似乎在挣扎,江复庭和白唐明显看到一个娇小的人影,像蛇一样扭动着。 三长老不耐烦地扇了他一巴掌,那人直接被他打的晕头转向,才安分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回了几分胆,继续叫嚣道:“你们要是明白人,最好趁早自己乖乖上来投降,不然……这里的所有人都要跟着你们陪葬!” (本章完) ------------ 第六百九十一章:壁画里的世界 白唐还想再说些什么,江复庭拽了下他手腕,成功堵上他的嘴,随后神色凝重的摇头,让他别再激上面的人。 对方手里握着那么多的人质,万一情绪一激动,杀人真的跟屠畜生一样,那就麻烦了。 “这些村民是他自保的手段,在他的底牌彻底启用前,至少是安全的。”他冷静地分析着。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长老本就沉不住气,见他们不回,就以为他们被震到,追着说: “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思考,明天早上八点如果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江复庭和白唐无言相视。 两个人都从他的话里得到重要的信息,明早八点。 三长老愿意给他们宽裕的时限,必然是他底牌的启动时间没那么快,阵法里的威力估计要到明天才能彻底发挥。 在那之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白唐的实力远远高于他之上,即便现在有大阵限制,他也不敢赌。 “走吧。”他好整以暇地揣着兜,悠哉的离开石背,另择一条路走。 吴秀娥还在刚在莫大的打击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愣了愣,脱口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白唐回过脸,嘲弄道:“这穷乡僻壤,现在连最后点人都没有,卖了你也没人买啊!” 吴秀娥会意过来他言语里的嘲讽,脸上立马浮上一层薄红,抿嘴憋着一通气。 她羞愤交加的定在原地不肯动,江复庭懒得同她佯装客气,拽了拽鬼线,拖驴似的硬拉着人走。 白唐一边观察一边寻找落脚的地方。 原来的村子现在全变成了小型祭台,住人是不可能的了,外面没有了林子,无法避身,必须重新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兜转之前,不经意逛到了李遇当时躲藏的附近,几人干脆钻进了那时的山洞里。 这一次来,里面空荡荡的。 曾经满地的骸骨早就全跑出去,只留下一地被翻动的千疮百孔的松软土壤。 浓郁的泥腥味飘散的到处都是,下意识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吴秀娥从进了山洞的那一刻开始,便同上次一样,言行举止本能的有些拘谨,仿佛是在顾及什么。 但两人一路通到了底,都没有发现其他异端。 江复庭随手清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三人挨着岩壁坐下,吴秀娥被束着手,也做不了什么,警惕的离这两人隔了段距离。 白唐点了个鬼火照明,看到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戏谑:“我们一不劫财,二不劫色,三不吃人,躲那么远做什么?” 江复庭从头到尾就跟看犯人牢头一样,白唐说完,他一扯鬼线,吴秀娥不情不愿的将屁股往他们那边挪了挪,活脱脱的一个被强迫的良家妇女。 “你说你 一个姑娘何必跟着一个不入流的门派,干着杀人放火的事情。”白唐闲来无事,戏耍着眼前跳跃着的鬼火。 幽冷的火光如同一个调皮的孩童,在他的指尖缠绕,这潮闷的洞穴,温度顿时骤降好几度。 冷白的火苗映进吴秀娥的双目里,将她的身体越烧越冷。 她不由哆嗦了一下,垂在鬓角的发丝都跟着颤了颤,忽然觉得凄凉的有些应景。 她自嘲地笑道:“长生派的弟子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从八岁起,就已经在长生派里。” 她顿了顿,才将那个沉重又可笑的字说出口:“它是我的家。” 这个答案是两个人都意想不到的,但也正因为没有父母,了无牵挂,长生派才能做到一直隔世那么多年,不让外界知晓。 再经过日以继夜的洗脑和培养,他们早就没有了正常人的三观和认知。 “你的家却抛弃了你。”江复庭漠然地夺走了她最后一点奢想。 十几年的辛苦磨砺,废寝忘食,却如黄粱一梦。 吴秀娥在门派里天资算是中上,从小师从长老,她以为她多少是特别的,却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和其他普通弟子一样,还不及一个入门不到一年的人。 她微仰着头,自暴自弃地苦笑:“是啊!生来就是被抛弃的命。出生是所有人的累赘,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拥有了什么,却发现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梦,圈禁了自己的一辈子,在当初被人带走的那刻,她以为自己走向了天堂,到头来却是一个充满杀戮的深渊。 一旦步入,这辈子都回不了头。 她说完这些,便极为疲惫的将整个后背都靠在了岩壁上,凉意透过衣衫渗进她的身骨,维持着她清醒的思维。 但她却闭上眼睛,开始缄默不言。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从吴秀娥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是不可能了,她整个人都处在无意识的防备状态。 江复庭和白唐索性也开始调整状态,休息片刻,再做商议。 时间无知无觉的就到了傍晚,森然的鬼火将漆黑的洞穴照出一丝昏暗的光。 江复庭率先睁开了眼睛,准确的说,他是被被迫唤醒的。 每当他调运体内的浊气时,胸口里沉眠的碎块,就会隐隐悸动,像是要苏醒,紧接着有一股说不清的熟悉气息,将他的灵魂包裹。 那道气息在他的耳畔反复呢喃,低语诉说,声音明明就在身边,却又遥远到有些不真切。 他听不懂那道声音在低吟什么,但似乎能意会到那里面言语的急切,接着心神就会下意识的被支配。 随后,他惊悚地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灵魂和躯体了。 那道意识让自己睁开眼睛,站起来,往前走。 一直 到脚步停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刻着怪异图案的岩壁旁。 深浅不一的画面,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在他眼前悄然变化,一些从未见过的东西,像潮汐淹没了他。 意识被飓风卷起,如同一个热气球极速上升,高悬在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四周慢慢变得混沌不堪,抬头望不见天,低头踩不到地,紧接着,他的感知也被慢慢剥夺掉了。 他开始听不到,看不到,摸不到,闻不到,像是坠入了黑暗,却又连黑暗都没有。 一片虚无。 无边无际,宇宙一样广阔无垠的虚无,可是没有星辰,没有引力,没有光。 灰蒙浑浊的一切像没有尽头的海洋,它不会流动,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江复庭的灵魂深处升起本能的不安和惶恐,但与此同时,那种奇妙的亲切感也越来越清醒。 他已经无法计量自己在这个环境里待了有多久,好像苍老到万古更迭,又似乎只是一眨眼。 他从一开始的焦虑,渐渐的变得平心静气,再到最后和这个环境融为一体。 慢慢的,他顿悟到,这里就是浊气诞生的地方,是万物之始,这里就是混沌。 很久很久以后,那些抽象又虚无的东西,自行催生出了一些变化。 开始出现一些混浊不清的粒子,那是物质的最初。 它们什么都不是,却又是一切。 这些粒子以难以探寻的速度和轨迹自由活动,大概又过了很久,混沌之中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道青灰色的光芒像灯塔一样亮起,江复庭顺着光源看过去。 起初只是拳头大小辐射过来的微光,随着时间的迁徙,青芒越来越盛,一直到照亮了整片虚无。 抬眼所过之处,尽是那青灰色的光。 又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沉寂,一丝清脆又悦耳的“咔咔”声响起,好像鸡蛋裂开,此起彼伏。 光源之处,一缕沁鼻的幽香蔓延开,遍布各处,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淡雅的清香丝丝缕缕渗入他的灵魂,如同清冷的泉水,当头浇灌下来,将他身上所有的污浊全都汇到了胸口。 积压的越多,藏在体内的碎片越发兴奋,像一个饥渴已久的野兽,随时随地都能迸发出来。 那光亮在到达极盛的瞬间,迅速湮灭下来,世界又恢复成原有的虚无。 好似先前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只有一朵青幽的莲花,静静悬浮在那里,散着浅淡的暗光。 乍一看,并不起眼,但就是这么远远的瞧着,他都能感觉到上面散发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单是那青光,就能将周边亿万年不变的浑浊,照得层层扭曲,宛如黑洞。 江复庭突然着眼留意到四周,好像有 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虚无不再是纯粹的虚无,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气。 他甚至重新拥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是过于久远,远到他这次真的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数万年的光阴,就这么在他的身上过去了。 一点,一点,像水滴,缓慢地流过。 莲花中间结出了一颗莲子。 第一股成型的气,从莲子中徐徐飘出,幻化成形,有了最初的灵智,这是世上的第一个生灵。 莲子外衣石化,变为齑粉,溃散于无形,融于混沌内,无处不在。 从此混沌有了质的变化。 而剩下的莲花与莲叶突然开始发生了惊天的巨变,许是莲芯落地归根,浓郁的芳香再次从莲花中散开,铺天盖地的占满了每一个角落,然后渐渐的包裹着他的灵魂。 江复庭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一种跌入了温水里的感觉,那种暖洋洋的水流点点滴滴的从他灵魂里漫过,每淌过一点,难以言喻的舒畅都可以引得他浑身战栗。 身体里的碎片在这气息一遍又一遍的洗涤下,似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血脉,突然引起了剧烈的共鸣,开始疯狂的颤抖。 它贪婪的吸收四周的能量,眷恋的依偎在熟悉的海洋。 莲花与莲叶结出坚硬的外壳。 这就是神器? (本章完) ------------ 第六百九十二章:开天 他望着不远处悬在空中,散着青灰光芒的莲花,意识涌动。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想,青色的莲花在空中转了几圈,飘散的香味和能量如同水波,一圈又一圈的荡漾开。 江复庭心神猛然一怔! 被冗长的时光消磨掉成粉末的思维,在这一瞬间骤然凝聚在一起。 他半懵半懂的意识到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是当初在山洞岩壁上看到的晦涩莫深的画! 那画里的内容,看样子就是生灵的衍变和神器诞生的由来。 他飘渺的意识开始留意到这混沌里的仅有的那个生灵。 再次在空寂冗长的岁月里,幻生幻灭。 只是这次不再那么虚无,多了一道生命之光。 渐渐的,那个生灵许是寂寞了,许是参破了什么,在平平无廖的某一天,他突然可以调动这混沌里的灵气。 一把巨斧伴着恐怖浩瀚的灵气,从他的手中孕育而生。 江复庭的意识盯着他手中的斧头,顿时反应过来什么,他灵魂中的碎片和浊气随着他情绪上的惊愕,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自身的波动,居然在碎片的影响下,干扰到了周边的环境。 混沌之内的灵气似乎以他为中心,突然开始疯狂地涌动,卷起磅礴的漩涡。 那生灵显然是注意到这边的异动,他还未完全孕育成形的灵智告诉他,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现象。 江复庭只看到他忽然高举起手中的斧头。 混沌内,所有的力量跟随着他的斧头,随波翻涌。 他周身顿时升起骇人的气旋,恬淡的眉宇间,广阔寂灭的气息渐渐散开。 紧接着,那生灵忽然提着手中的斧头,对着这片混沌,漫不经心的一划。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了。 所有的声息,包括刚才还流动的灵气,全都顿在原地。 整个世界好像突然被打上了休止符。 江复庭尽管此刻没有气,可还是习惯性的屏住了呼吸,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跟着周围的静默,停滞下来。 嗒!嗒!嗒! 他心里有一座钟在有节奏的敲动。 几秒之后,无声的世界里,混乱的浊气忽然翻山倒海的颠覆起来。 混沌不堪的各种粒子好像遇上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沙尘暴,开始漫无边际极速飘散。 身处这样的环境下,江复庭甚至毫不怀疑,好不容易沉寂了亿万年才诞生出来的生命轨迹,兴许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只是慢慢地,他突然留意到,这些疯狂活动着的能量和气息,运动的轨迹并不是毫无规律的。 起初并不是很明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气体在慢慢上浮,有些气体在慢慢下沉。 他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跟随着无声的炸开, 意识里嗡嗡了一阵,跟随着眼前逐渐清明的空间,一同豁然开朗。 阴气上浮,阳气下沉,世界由一生二。 开天辟地! 而就在阴阳骤然而分之时,世间诞生的第一道阴阳之气,吸收了灵气,极速汇聚,生了灵智,再次幻化成形。 渐渐凝成了一个圆盘。 圆盘黑白相间,如水纹一般从中间一分为二,半白半黑,初始的太极图。 江复庭见到这东西,觉得有几分眼熟,他细细思索了一阵,正当他反应过来是从哪个画里见过时,四周瞬息万变! 他的意识忽然极速下坠,剧烈的失重感,让他的心口一直悬在喉咙。 可下面仿佛是一个无底洞,坠落半天都不着底,直到一丝刺眼的白光扎进视线,他的灵魂狠狠地撞击在软绵的躯体上。 声音像潮水回归,陌生的触感再次涌起时,他甚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自己在虚无里待了多久,久到眼前这些真实的触感变得不真切。 亦真亦假。 物质的概念是最初的灵识赋予的东西,这样一想,绝对的真假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那双漆黑的眸子,不经意散着骇人的浑浊之意,踏着经久的岁月,悄然而至。 波澜不惊的漠然下,是锤炼了万古的风霜。 简单的一眼,好似穿透了古往今来。 白唐被他的眼神彻底震到了,他身子一僵,连忙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江复庭看着四周略有陌生的一切,白唐清秀的面庞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 可半天过去,大脑里一直浑浑噩噩的。 实在是塞的东西太多,里面装了亿万年的东西,就这么一时片刻,他怎么也无法迅速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到眼前这个人是谁。 他疏离的眼神,让白唐顿时回到两年的那个夜晚,好像两人第一次相遇一样。 江复庭从对方难以遏制的惊异中,察觉到一丝揪心的难受。 这种难受让他毫无起伏的心,像被钩子一通拉扯。 那句你是谁的疑问,他半天都说不出口,到了嘴边变成了异常干涩的:“还好。” 白唐假装没事的抬手,正欲搭他的肩时,被他下意识的侧身规避掉。 那只多事的手,就这么尴尬的僵在了原处。 空气里的气氛一时静默下来,怪异得连呼吸都让人觉得不对。 江复庭难受到多待一秒都觉得不自在,他索性转身往洞外走:“我出去冷静一下。” 欣长的背影离去的时候,不带半点犹豫。 白唐默然地看着他,随着渐去的脚步声,心口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一块卷去,那无处安放的空荡油然而生。 他的视线紧贴在单薄的身影上,看着那影子慢慢 缩小,直到消失在黑漆漆的尽头。 江复庭行至洞外停下脚步。 外面没有风,没有光。 他看着层峦叠嶂的山林,因为没有成片的绿植,险峻的地势一览无遗,石崖像是被刀斧一斩而下,峰不插天,涧不流水。 很静。 这种空无一物的静,却在此刻让他莫名的安心,才泛起的焦躁很快就抚平下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什么,好像自己在那漫长的岁月里忘记了什么。 可是回溯的内容实在是过于浩瀚,像一汪洪流,将那些如尘埃的回忆,冲得零零散散,无迹可寻。 明明就觉得在手边的东西,可一伸手,却又扑了空,任由它从指缝中溜走。 他瞅着自己的手指,心意一动,浊气便从指间跳出。 这个气息,和那自己待过的冗长岁月里的气息一样,有种与生俱来的契合,好像自己就是它。 他顺着在虚无里习来的本能,指腹轻轻一搓。 浊气忽然一分为二,应着心意化为火苗,悬在指尖,不断跳动。 它是万物。 江复庭下意识的去按了下自己的胸口,明白了那里藏着什么东西,是混浊青莲的碎片。 虽然还在体内沉眠,但他忽然发现,之前一直让人难捱的抵触消失了,不知从何时起,融在了自己的身体里,相辅相成,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体内查探一番,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心口不止有结界,还有破碎掉的禁制。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拧着眉,自身的气息抚过上面的符文时,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每一个符文中都蕴藏着极为纯净的鬼气,那力量的强横显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 可是当他试图将那残碎的禁制抹除干净时,难以言喻的心悸像锥子一样搅着他,和刚才睁眼看到那人时的感觉一样。 他想本能的去亲近,但那揪着他的难受情绪,却又让他望而生退。 一直到他在洞口站了好半晌,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从这洞口的这一头流转到那一头,他无意识的摸了下口袋,拿出手机。 奇怪的很,明明是不知道的东西,但身体就是有固定的记忆,解锁,使用,特别自然而然。 接着他打开了社交软件,看到聊天记录里联系最频繁的人,写着白唐。 这两个字似乎带着独有的魔力,行着光年的速度,可以从格外遥远的地方,像一条银河淌过来,星星点点占据他的脑海。 不知从何处忽然涌起了无端的风,一下子吹到了他心里。 吹散了蒙着厚厚一层的浑浊岁月,他忽然感受到了拨云见月的清明。 眼里仅剩下的浊气也一散而空,他放下手机,立马转身。 月亮 已在西头,月光像抓了一把沙金,撒进了洞里,把白唐白皙的脸庞晕染得分外柔和。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自己竟然浑然不觉? 江复庭有些意外的一愣。 白唐散漫的靠着岩壁上,双手依旧不修边幅的插着兜。 他微眯着桃花眼,月亮像是躲进了他的眼里,柔和的月光从眼眶溢出来,眼角泛着薄红,晕出几分微醺之态。 两人无言相视了几秒,白唐才悠然开口:“怎么样,你好点没?” 江复庭对着这张熟悉的脸,两人之间好像多了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稍稍僵持了片刻,才适应下,回道:“好多了。” 白唐蹙眉端详了他片刻,但是脸上表情显然不太好看。 那会在洞里调息时,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察觉江复庭的气息不对,睁眼时,他已经站在岩壁前。 再醒来,他眼里的沧桑和世故让人心惊,难以捉摸,再也不是那个一眼望透的少年。 白唐觉得有些愤懑,愤懑自己的疏忽大意,还好没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忽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他低叹了下:“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 第六百九十三章:回归 江复庭朝他走了两步,想把那无端的膈应缩短。 他停在白唐跟前,才发现,哪怕离眼前这个人再近,也无法将自己看到的,历经的那些东西抹去。 他平淡的口气,带了点妥协的意味:“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待得有点久。”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白唐想着,直接问:“发现什么了吗?” 江复庭点了下头,走回山洞。 他抬起手,指尖按在岩壁毫无规律的纹路上,随着步子,一点点抚过,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染尘世的清冷:“这上面描绘了神器的衍化。”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叮铃,像是金属跌落在地上,回音在山洞里水波一样扩开。 他蹙眉看过去,鬼线已经从白唐手里飞出,猛地一拉,将偷摸躲藏在后面的人飞拽出来。 因为自己做贼心虚,吴秀娥被拖出来的时候,慌乱的脸颊一片惨白。 “哟!偷听来的东西好听吗?”白唐阴阳怪气的对她打着招呼。 吴秀娥吓得睫毛一直颤,垂着眼皮,有几分楚楚可怜:“我才走过来,没听到什么。” 白唐忍不住“哈!”了一下,一副你骗鬼的表情。 江复庭端详着她,突然往她跟前慢慢踱步,吴秀娥被他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吓得要往白唐后面缩。 白唐见状,恶趣味的将她故意往前推。 江复庭从她无措的眼里看到了几分遮掩。 他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这上面的东西。” 不是问,而是指证。 “我……我不知道。”吴秀娥一惊,眼神更加躲躲闪闪的。 “不知道?”他不经意提高音量。 吴秀娥心里一阵胆寒,明明就一个晚上,这人在气势上给人的感觉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将她捻成灰。 江复庭伸出指尖,“那这满山的至阳之气,是怎么提炼出来的?” 浊气从他指腹一跃而起,轻而易举的一分为二。 灼热充满生机的白色气体,在他的手心不断摇曳,顺着他的意思,往吴秀娥的脸上靠近。 “你怎么也会?!”吴秀娥倏然睁大眼睛。 她现在已经不只是震惊了,而是惊恐。 长老和掌门费尽千辛万苦弄出来的力量,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易的弄出来? 江复庭不屑跟她解释,将指尖上的气散掉,“现在还不知道吗?” “我!”吴秀娥苍白地张了下嘴,却发现自己无可辩驳,连谎话都扯不出来。 “我什么我啊!”白唐受不了她这吞吞吐吐,不耐烦地说。 他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岩壁上。 上面的纹路坑坑洼洼,浑然天成,歪扭的线条在他眼里实在是和普通的石头纹 理没什么区别。 吴秀娥被斥得登时面红耳赤。 她顺着白唐的视线一同看向斑驳的石壁,上面的图文如同清心咒,抚平她方才的所有不堪。 她仿佛真的在望着神明,由内散发着敬畏。 每个人都渴望得到神的垂怜,但人是贪心的,他们在希望神给予他们吝啬的垂怜时,同时再大发善心给予他们额外的东西。 有的人渴望财富,有的人渴望永生,有的人渴望自由, 而他们渴望的是力量。 没有真正的信仰是绝对虔诚的,他们带着或多或少的功利性,企图从至高无上的神身上,剥削点什么。 而得天独厚的神器,自然成为了他们可以拥有这些力量的利器。 脱掉这层冠冕堂皇的外衣,里面都是腐烂的心,谁能比谁干净。 这样一想,自己严实的嘴,也不过是一张好看的遮羞布罢了。 事已至此,吴秀娥莞尔一叹:“我也是从长老那听说的。” “掌门早年间正在逃亡的时候,无意间进入了这个洞穴,他在洞里闭关了一段时间,留意到这上面的图案,于是他记撰下来,带回去破解,才发现……” 她顿了下,眼眸闪烁着:“这上面说的,是神器的诞生。而门派内的高层相传,他能破解出是神器,也是因为曾经偷走的一个秘宝,机缘巧合的十分相像。” 这话说的那么明白,一听就能猜出来。 白唐对着上面乱七八糟的图案,接道:“那个秘宝就是神器。” “恩。”吴秀娥点了点头,眼里尽是痴迷之色:“虽然神器不全,只有一半,但光是那个力量,都是穷尽我们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所以其实就和之前见过的那个三流道士一样,都是为了激发神器的力量,而采取的极端手段。 神器现世,掀起的是腥风血雨。 江复庭虽然背着她,但吴秀娥说的每一句话都没听漏。 他觉得好笑又讽刺:“救人的才算得上神器,害人的,哪配?” 语气里的冷意让吴秀娥大气不敢出。 那充满亵渎的话语从他嘴里出来,神器好像真的没那么高不可攀了。 他的指腹一点点体会着石墙粗糙的手感,回想到在村长家里见到过的挂画。 白发苍苍的老头,手里托着一个形似月牙的宝物。 “是阴阳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吴秀娥愈发不敢直视他,低垂着头。 白唐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讥讽道:“你要是清楚,你现在就站不到我们面前,而是在阴曹地府报道了。” 吴秀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发作又不敢,只能忍气吞声地咽回下去。 江复庭将岩壁上的图案细细打量一番后,对白唐招了招手。 白唐 见这招小狗的动作,有种分外熟悉的似曾相识感,杵在原地不动,干瞪他。 这是对师长的态度? 江复庭浑不在意的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事,要出去讲。” 有事就有事,在我面前还摆什么谱。 哎,算了,谁让我人帅心善,自己带的徒弟,哭着都要捧着。 白唐纵使心有不满,还是默不吭声地将吴秀娥扔回去,随后半推半就地跟上。 江复庭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择了一条蜿蜒的小路,自顾自的往前走。 在画里的世界待得太久,他已经很久没有脚踩实地的感觉,连走路这种平凡不过的小事,都变得十分耐人寻味。 一直月亮都快下了西头,黑乎乎的天空里像是破了布,透了几丝光进来,将头顶照出深邃的墨蓝。 白唐实在没了遛弯的兴致,催问:“去哪啊?再不说,太阳都要出来了,到时候等着看烧人呢!” 他像是被惊醒,脚步一滞,背着身说:“我有破阵的法子。” 白唐挑了下眉:“好啊,说来听听。” “你刚才看到了,我对浊气的使用已经融会贯通。但是,我自身的力量,和大阵里的力量相比,远远不够。所以!” 他说着沉默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来:“我需要借你的鬼气,和大阵里的阳气相融,等分散掉大阵上的力量,你就能轻松破了阵法。” 只是借力量这事风险极大,不是全心全意信赖之人,谁敢将自己的力量借出去。 而且最后的破阵,还得压在白唐身上。 这种事情不管放在谁身上,都应该慎之又慎的去考虑,他说的时候甚至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 可没想到,他话刚说完,白唐连半刻的犹豫都没有,随口就应下: “好,我知道了,还以为多麻烦的事呢,借力量的时候告诉我就行了。” 江复庭错愕地看他,差点要以为这个人是不是没听清楚自己说的什么。 可对方神采奕奕的眼里填满了真诚、果断,让他到嘴的疑问又坠回到肚子里。 “多谢。” “哎呀,我好歹是你师父,那么生分干嘛!”白唐屈肘打打闹闹地顶了下他胳膊: “咱两还分什么你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是掉进刀山火海,我也得冲着这份责任给你捞出来。” 江复庭这次没有再刻意避开,手臂被碰到的地方像烧起来一样。 白唐就像天际边角的那道光,扯开一条缝隙,要洋洋洒洒的落进来,照在黑暗的角上。 刚才还落在他心里的那条一望无际的沟壑,仿佛不再那么遥不可及,竟然些许的拉近了些。 他轻易的将他所有的信任丢出来,那自己的呢? 看着白唐瞳孔里的逆光,江复庭 突然开口: “那个地方是虚无。” 而在开口之前,他原以为这些东西说出来会很艰难。 在漫长时间的滋养下,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作为人的一部分,比如该如何去和他们相处。 在那亿万年里,他的存在不过是一道灵识的身份。 他被时间消磨出了习惯。 可开口以后却发现,原来有些东西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对着这个人流露出来。 白唐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认真侧耳倾听着。 “是世界之始。我见证了物质的诞生,气的来源,看到阴阳相分,以及神器是怎么来的。” 他低沉的声音像浸润在大地里,饱经风霜,却不失力量。 那是什么样的世界,白唐不知道。 总之,前十八年的日子,他如同在吃裹了蜜糖的莲子心,所有的甜抽丝剥茧完给别人以后,剩下的苦,他留在夜深人静里慢慢嚼。 而虚无。 大概就是无滋无味,如果非要拿吃的比,那就是在吃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天天如此,熬了年年岁岁,你自己都不知道哪天是尽头。 这样一想,白唐觉得自己都能一秒变成入空出尘的僧侣。 相比无欲无求,他宁可吵吵闹闹,这样更像活着一点。 那种空无一物,反而充满了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前所未有的透不过气。 “哦——所以你刚才不会是把我忘了吧?”白唐有意调解气氛,眯了眯眼,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 (本章完) ------------ 第六百九十四章:吃里扒外的东西 江复庭后背一僵:“对。” 白唐顿时板起脸故意训:“好啊!连我这个师兄都敢忘!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话听起来恶声恶气的,可却十分入江复庭的耳,熟悉的热意一下子就将那时间的隔层冲散了。 “这不就是不敢,所以记起来了。”他顺着白唐的话说道。 白唐捏了捏拳头:“得亏你想起来,你要是想不起来,我把你拆了丢深山老林里喂野鬼!” “真喂了,去哪里找我这样的徒弟?” “满大街,捡一个!”白唐胡咧咧地说完,又补充道:“捡不到好的,大不了再等个十八年!” 江复庭正要回应他的打趣,突然反应到这句话的话外音:“再等个十八年?” 天边不知不觉泛起了鱼肚白,第一道晨光彻底冲破了黑夜屏障。 阳光照在江复庭转过来的脸上,半边映在光辉中,另外半边落在黑暗里。 白唐愣了愣,随后扬起别样的笑:“等你魂魄回炉重造呗。” 说着捅了捅江复庭的胳膊,口无遮拦地调侃:“难道你等不及成年,就想跟着我跑?” 那笑里的无拘无束,把江复庭记忆里模糊掉的人影雕琢的愈发生动。 他恍惚了下,看向日初的方向,好像昨夜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大梦。 太阳一点点的从东方爬上来,将前夜的阴霾驱散,湛蓝的天空中不夹一片云朵,干净得有些纯粹。 “时间差不多了。”江复庭掸了下落在衣角上的灰,“走吧。” 等他们两个都回到洞口,吴秀娥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 到了八点,山顶之上准时的轰鸣起滚雷声,满山的尸傀被注入了新一天的生命力,纷纷复苏,朝着山顶涌去。 三长老的传音一同准时响起:“准备了一天,是你们自己走上来,还是我们抓你们上来?” 白唐不嫌事大的叫嚣回去:“你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我哪张嘴告诉你我们要上去?” 那三长老没想到他居然真敢这样挑衅自己,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 白唐对着江复庭小声嚼耳根:“看来是脑子不好,说他,他还那么高兴。” 他声音压得在低,可传音却通着,显然是故意让山顶上的人听得。 果然三长老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怒气将他的脸颊烧得火一样红。 他阴涔涔地开口:“脑子不好是吗?” 他趁手从身后抓出了一个女人,站在高台最上面,好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逼迫道: “我倒数十个数!你们如果还不上来,今天就先拿这个女人开刀!” “我倒要看看!一会脑子不好的,是我!还是你们?!” 他手里的女人低声啜泣着,哭了一晚上,嗓子都变得喑哑 。 此刻被人抓在手里,连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不断发颤。 白唐结束传音,盯着山顶,直接问向身边的人:“你削弱大阵,大概需要多久?” “最多十分钟。”江复庭严谨地估算道:“能争取到吗?” “十分钟啊——”他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半个小时都可以。” 江复庭见状,慎重地叮咛了一嘴:“你不要小觑,我知道你厉害,但你是借给了我大部分力量,对方也难保不会没有其他底牌。” 白唐听他絮叨,不以为意的切了一下。 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用力按住他的肩:“我很惜命的。一定比你想象的还要惜自己命,你大可放心。” 江复庭觑着他,肩上被按着的地方沉稳有力,便不再多言:“好。” 两个人商讨完,白唐忽然将一旁置身事外的吴秀娥拉过来,“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吴秀娥猜到他想做什么,可赎罪二字听起来讽刺得过于刺耳了。 她自嘲一笑:“就我那罪,赎得完么?” “能赎一点算一点,怎么?”白唐说到一半,话锋变了个调: “你难道舍不得你那门派,还想心心念念的付出,讨点回去的机会?” 不知道是被人一语说中了卑劣的奢想,还是气得,吴秀娥感觉身上的气血忽然翻涌起来,连头带身体都开始发涨。 她嫌身上鬼线拽得太紧,不舒服的扭了扭:“不用拿这些话激我。你把魂幡交出来,冤魂我来控制,你们抓紧时间去做你们的事。” 江复庭对着白唐点点头,白唐同样没有丝毫犹豫,从布袋里拿出来丢给吴秀娥。 她身上的束缚被松了绑,利落地接过来,餍足的在手里翻看:“破是破了点,多少也能用。” 紧接着,她忽然抬起头,一丝精光从眼里忽闪过:“你们倒是挺相信我的,也不怕我拿了魂幡就跑!” 白唐压根没当一回事:“行啊!跑得掉算你的本事。” 这直戳人心的话,再次提醒吴秀娥认清自己几斤几两。 又没在他们嘴里讨到痛快,她挥了挥手里的幡,消了几分尴尬,才道: “你们最好尽快,这幡太破,我也拖不了太久,那些东西迟早压不住,会受命出来作祟。” 江复庭看向白唐,但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白唐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 估计哪怕天塌,都能面不改色。 而这时,山上的人已然没有多余的耐心,三长老提着手里的人,居高临下的往下看。 “十!” 苍劲浑厚的声音从山顶上盖下来。 他手中的女人,脸色差到早已发青,倒数的声音就是阎王的催命符。 她甚至开始认命,绝望到不再挣扎,一双涣散的眼 睛,没有焦点。 江复庭眼眸一凝,心意一动,古老雄浑的气息千丝万缕的从体内爬出,像蚕茧一样将身体包裹。 他将自己的身体乃至血肉和骨头,都融于浊气里,把自己化成一个媒介。 利落的倒数声还在继续。 “五!” 江复庭闭上眼睛,身心都化进了空气里,与四周的一切合二为一。 “四!” 白唐。 他顿时用神识唤道。 一股阴凉的气息像海浪拍打而来,源源不断的鬼气好似没有尽头不断往他的身上涌。 他的身体从来没有接受过那么庞大的力量,顿时被冲得一个激灵,立马敛息运转,当即不敢多耽误一分一毫,尽数冲向大阵。 浓浓的鬼气像乌云一样遮天蔽日,直冲云霄时,引得山顶的两人心头一颤,退意顿生。 三长老仰头的时候,连剩下的二都忘了数,他又惊又惧地望着眼前瀑布一般倒飞云端的鬼气。 在鬼气撞上大阵的一刹那,好像那磅礴的鬼气砸在了自己的头上,让他心神一荡,有些恍惚。 一颗高悬的心蹿到了三尺高。 好在他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出现,大阵纹丝不动,没有任何皲裂的痕迹。 他这才心有余悸的定了定神,放下心来,又惊又喜下,劫后余生的侥幸笑容没比哭好看到哪去。 支撑这大阵的可是绝无仅有的至阳之气,还不是一星半点,现在这整片山,全部都是! 他一个修鬼的,怎么可能干得过! 他越想越这么觉得,心里一绷一弛下,嘴角咧着的笑更为夸张,当即骄纵自恃地傲慢道:“你们别再白费心机了,有这多余的力气,还不如留下乖乖送上门。我心情好,还能大发慈悲,留你们全尸。” 白唐在江复庭周边画了个护身结界,调转体内剩余的鬼气,邪气一笑:“那我真是谢谢您嘞!” 说完,他对一边的吴秀娥使了个眼色。 吴秀娥当即会意,扬起手里的魂幡,用力一震,与此同时,嘴里开始吟诵起咒文。 刚才晴空万里的天气,顿时瞬息万变,厉鬼狂卷着风云,将这一片天压得乌沉沉,哀怨的哭嚎盖过了风声,像杂乱无章的低唱和婴儿的啼哭,让人不寒而栗。 三长老捏着人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盘桓在山腰处的无数冤魂:“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骷髅一样干瘦的手指,深深陷入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被掐住喉管,对方的指甲好像刺入了她的皮肤,一阵阵扯开的疼。 可是声音和呼吸全都被那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摁住,勒着她的喉咙。 她翻着白眼,所有的气全都憋在胸腔里,如同一个气球,随时都要炸开。 一直站在后面 的蒋黎有些看不下去,他没有围观猎物死前挣扎的变态兴趣。 他直接走上来,作揖请殷道:“师父,弟子去了结了她。” 三长老没有吭声,他拿出一道符,从怀中捻出一道剩余的残魂,一道烧了,临时做出一个魂香丢给他。 蒋黎熟练地低头弯腰接过来,恭敬地说:“定不辱师命!” 在魂香的指引下,山林里尸傀复苏的咔咔声,像拔节生长的竹笋,浪潮一样遍布得到处都是。 蒋黎点着魂香,带着阴冷的笑一路朝下飞奔。 尸傀不断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汪洋,轰轰烈烈地往下涌,重重叠叠得脚步声,像千军万马,从远处掀尘而来。 吴秀娥手持魂幡,屹立在浩然的声势中。 她悉心留意着前方的动向,在尘土越来越近,即将滚滚而至时,突然高举起手里的幡,万鬼受了指令,盘旋在她的上空,开始兴奋地叫嚣。 她挥了挥幡,郑重地对白唐说:“我尽力而为,后面靠你们自己了。” 话一说完,她一分也不多待,领着魂幡,朝前迎面而上,将人往别处引。 (本章完) ------------ 第六百九十五章:馋你身子? 白唐等她走后,直接瞬移到了山顶的祭台上。 因为身上大多数的鬼气全都引走,自身的行动多少会被影响,导致他有些滞缓。 就在他出现在长老身后的那一瞬,长老第一次捕捉到了他瞬移的踪迹,猛地一回头,扔了一张符过来。 白唐像风一样躲掉,锲而不舍地去救他手里的人。 长老一开始对他有着本能的忌惮,出手非常保守,一直有所保留。 可来回过了几招后,他意外发现,白唐展现出来的实力大不如之前。 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忽然留意到山腰的某个地方,汹涌的鬼气还在不死心地强行冲破大阵。 他这才彻底明白了用意,无惧无畏地笑:“我还真以为你们能有点什么本事,现在看来,是我手高眼低了。” 白唐勾了勾唇,压根不屑和他多说,直接冲上去。 他现在身上的力量虽然不多,但是鬼气使用的精准度上却是融会贯通,心神合一的。 鬼气化为细长的锁链,长驱直入! 长老看到锁链时,下意识的一怔。 这东西是! 锁链直冲他的胸口,像一把夺命的钩子,在即将挨至他眼前时,他突然有种命不久矣的的垂暮感。 心悸的同时,他立马闪身躲开,只是动作到底慢了半拍,手臂被蛇一样的锁链擦过。 衣袖顿时裂开一个大口,他脸色一阵苍白,感觉体内的生机都被人抽走了。 白唐成功得手,狡黠的对他忽闪着眼睛,“轻敌是不可取的哦。” 长老显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修复了。 他像看着一个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怪物,沉默半晌,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到底是?”他嘴里好似吞了把钉子,鲠在喉咙里,含含糊糊。 白唐收回锁链,在手里晃晃荡荡的转圈,不着调的咧着嘴:“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 “吾乃——”他眼里含着冰冷笑意,锁链顺着他的心意,在手里游走,蓄势待发。 长老顺着他的话音,神色微敛。 下一秒,白唐一抖手,锁链嗡一下打得笔直,如同一把钢硬的箭矢,直驱而来。 伴随飞至眼前的锁链,白唐阴冷的声音犹如附骨之疽,飘忽到他耳边: “拘魂无常!” 即便有了一半的心里准备,他在亲耳听到的瞬间,还是不可置信的瞳孔一缩,内心已经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不停地后退,锁链却如蛇一样紧追而上,丝毫不松口,冷汗不断从他额角划下。 他活了那么多年,鬼差多少也打过几次交道。 无常的锁链自然也和普通鬼差的锁链不同,管你是什么人,被锁链勾了魂,那就乖 乖认命去地府吧。 而就在这时,白唐的手忽然一提!锁链在白唐的手里倏地打了个弯,从长老身侧绕过。 长老猛地一回头,锁链形如鬼魅,游到了他的腰侧,攀上他的身体。 他如临大敌地连扔好几张符咒,却都成了废纸,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白唐信步飘到他身畔,幽幽地说:“我的锁魂链要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能破解掉,那我在地府的老脸往哪搁?” 他被白唐轻呼出来的气激到,鸡皮疙瘩顿时从天灵盖爬遍全身。 白唐就像个捕到兔子的老虎,意犹未尽的绕着他兜兜转转,继续道: “哎呀!刚才忘了提醒你。哪怕我就剩百分之一的鬼气,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长老蓦然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什么!他的脸立马跟打了一层厚蜡一般,青灰一片。 所以,这小子前面不过是在戏耍他! 被羞辱的难堪感觉如同火引子,一下子点着,烧遍了他全身。 他已然知道自己是瓮中之鳖,没了生路,反而无所顾忌,口不择言道:“你既然是地府无常,不去拘捕魂魄,来管人间的事情做什么?” “是想拘啊!”白唐摸了摸鼻子,指着吴秀娥那边,大言不惭道:“这不是没得抓了,所以找你这个主使兴师问罪了么?” “你说你,就为了这么个区区神器,妄害那么多生灵。”他掰着手头瞎算,啧啧叹道: “十八层地狱牢底坐穿,都不够你赎啊!要不我大发善心,专门给你开个阿鼻地狱。” 长老正想说:放屁,世间那么多鬼魂,怎么可能就这些? 结果听到后面的阿鼻地狱,顿时噎在那里,宁可自己魂飞魄散! 可那传说中的阿鼻地狱,又岂是一个无常说开就能开的? 他半信半疑地偷瞄了眼白唐,对方玩味的笑容里掖着的威胁,却是真的。 正值壮年的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头上的白发盘根错节,眼里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了大半。 白唐叽叽歪歪地“哎哟”了一下,“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要不你觉得自己宁死不屈的话,学学昨天那女鬼自爆,将毕生所学,奉献回自然,也不算丢人。” 可这个长老要能是个硬骨头,还用得着白唐好心提醒,早在被白唐捆住的瞬间就已经自爆了。 说到底还是自私自利,惜命的人。 怕死,怕穷,欺软怕硬。 他心里憋的那通气,一直上上下下,都快通了奇经八脉,却不敢发作,咬牙切齿地说: “我要死了,你觉得你们能活着出去吗?” 白唐一只脚踩在一边石头上,拽了拽手里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当即匍匐在长老的胸前,缓缓蠕动。 长老被戳得心惊胆战, 大气都不敢喘,深怕它破膛而入,现在就把自己的魂抽走了。 白唐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不会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吧!” 他冷笑道:“我是馋你身子,还是馋你钱财,还是说你比较厉害,吃了你能增加我修为?” 他每说一句,长老就被羞辱的面颊红上一分。 白唐轻拍了一下他的肩,温声细语地说:“你看,你什么都没有。那我为什么留着你命到现在呢?” 长老当即梗着赤红的脖子,叫道:“当然是!” 可他话到一半,从白唐笑盈盈的表情中,发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可他所依仗的,以及能依仗的,只有这个大阵而已。 他们难道? 不可能!他就是无常那又怎样?大阵里的阳气除了至纯以外,还掺有神力。 除非他们也有神力!可他们又不是神! 白唐饶有兴致地欣赏他精彩的脸部表情,越笑越温柔,如同清晨枝头沾了露水的光线一样。 他不再消磨眼前这人,颇为好心的冲江复庭那边挑了下下巴。 长老纵使不愿,却还是咬牙乖顺地回头。 山腰间,一道瘦高的人影伫立在洞口。 浓郁的黑色气流,就像天空破了道口子倾泻下来似的,壮观的宛如天河。 那雄浑的鬼气仿佛永无止境,还在源源不竭的往大阵输送。 长老被这景象惊到,心里却还跟先前一样鄙夷着。 可等他原地看了两三秒以后,脸上的惊讶就被另一种惊恐给取代。 这种畏意和得知白唐身份时的畏意不一样。 他再次看下山腰的男人时,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恐惧像怪物一样吞噬了他。 白唐不咸不淡地开口:“还觉得这个大阵坚不可摧么?”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 一定是自己看走眼了,一定是自己哪里感觉错了! 大阵怎么可能被削弱! 他们又不是神! 可是大阵上的能量确确实实的在不断稀薄。 “俗话说,一切皆有可能。”白唐一本正经道:“看着年长,还是要多读书啊!” 跟读书有个屁关系! 三长老心里已经被狂风骤雨卷得凌乱不堪。 他们既然有了破阵的法子,那牵着自己这条命是为的什么? 他突然被山边另一处鬼哭狼嚎吸引了过去。 那双沟沟壑壑的眼皮慢慢往上掀,将他略显浑浊的眼珠全都显露出来。 浪潮一样的尸傀和冤魂们在相互拍打,谁胜谁败,完全取决于各自在一头对立的两人。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身后无辜的村民,身形一滞。 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洪流般的冲击,他十分可笑地笑起来。 居然是为了保这些蝼蚁! 他们这么费尽心机,拖延时间破阵,不敢杀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有控制这些鬼物的法子,控制了自己,不就等于控制了鬼物。 让这些庸人们,可以免受其害! 哈! 他这么高高在上的长老,居然会有一天得幸于这些蝼蚁,才能苟延残喘。 这难道还不可笑么? 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简直要笑死了! 白唐耐心得很,在一边看着他笑,反正到了后面,他也辨不出这人到底是哭还是笑了。 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声嘶力竭的宣泄,如同一只步入荆棘的野兽。 笑了片刻,长老终于停下。 他微微喘息着,指向那群颤颤巍巍簇拥着的人:“你以为——这群人有多无辜,他们手里各自沾了多少人命,你知道吗?他们该死!” 他指尖不断在这群人身上移过去,被点到的人,分不清是惊恐还是羞愧,像鹌鹑似的紧缩着脖子。 长老脸上的鄙夷浓的似染了墨:“看到没?这就是你费尽心机要保的人,他们愚蠢!懦弱!自私!要真比起手段来,他们比我还能狠!” 他睨着那轻蔑的目光,“至少啊——我对亲人手足是下不了手的。” 这一番话,直接将巨大的遮羞布,从这群人弱小的人身上扯下。 这些在此刻缩头缩尾的村民们,一个个面色难看得如同长期浸泡在粪池里滋养过。 又脏又臭。 而白唐早已习惯了这种臭气熏天的染缸,他轻描淡写的收回视线,讥笑道: “照你的意思,我还得歌颂你?” (本章完) ------------ 第六百九十六章:神器现世的原因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三长老厚着脸皮,虚伪道:“大可不必!我也不过就是替天行道,替天把这些下等的蝼蚁提前清理了,免得污了这世界!” 他挑着下巴,居高临下地往山下俯瞰:“看看这些肮脏的东西,他们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倒不如拿他们的邪恶之身,祭炼神器,也算是对这世界有所贡献,奉献他们那微不足道的价值!” 那冠冕堂皇的样子,让白唐几乎快要分不清,是这个人故意颠倒是非黑白,还是自身早已步入迷障,不分黑白了。 他眯了下眼睛,别过视线,多看一眼这人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你口口声声说蝼蚁,你何尝不是蝼蚁过来的,你说他们是罪孽之身,他们本是平凡之人,这罪孽难道不是你硬逼着他们披上的?” “你生生给他们打造了一座人间活狱,到头来嫌他们污浊,你这手段——真够干净的啊!” 他后面几个字一点点嚼着,几乎能用牙齿将眼前这个人磨碎。 长老对于白唐的指责满不在乎,他骄傲地仰着头: “这些没用的垃圾,还没资格让我提手段。你清垃圾,难道还讲究用什么扫把?当然是怎么省事怎么来!他们现在能被我们所用,已经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顿了顿,骨子里的倨傲,让他的风烛残年都闪耀起来:“被我们审判,也是他们应有的归宿。” 这样的人早已在自己偏颇的执念里,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白唐都觉得跟这种人辩出是非,是在作践自己,他索性冷言道: “阳间有司法,地界有判官和阎王。你们长生派又是干涉他们的宿命,又是审判他们的生死,管得有点宽了吧!” 长老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阳间的司法要是有用,你说这些人现在还有机会待在这里吗?至于地府——据我所知,地府现在可没那么太平啊。” 听着他话里话外的弦音,白唐面色渐渐沉下来。 修道的人和地府多少有些浅层的来往,长老少许了解地府的事也是正常的。 只是自己身为地府的无常,却被人当众揭露出来地府局面,就像在明面上指责他渎职一样。 他捏了捏拳,声音单薄的有些不近人情:“知道不太平,你们还借机生事。” “你说,我们生事?”长老的声音忽然沙哑的像个老旧的破风箱,幽幽的复述着这两个字。 他定定的对着白唐看:“这是天道!” 刚才还昏朽的瞳孔里,一道难言的精光猛地亮起,似有两把毒箭要将白唐射穿,又如一头濒危地野兽,在垂危之时,眼中骤亮的荧光好似回光返照。 “九天之上再无神明,下至九幽又是一锅乱粥。天不像天,地不像地! 神器却在这个时候现身了!你以为神器为什么突然现世?那是因为——” 他越说越激愤,好似自己就是被那天道眷恋之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三界气数将尽!得神器者,将成新神,统领三界!延绵苍生!” 那铿锵有力的话音刚一落下,一道阴冷的黑光像从九幽之下喷涌出来一样,恐怖的寒意和威压成片的散开,覆盖了整片山林,甚至将正在山另一边对峙着的尸傀海洋都吓得萎靡了不少。 长老瞪着一双眼睛,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间还来不及落下,就被周边包裹的寒气给震散掉。 他甚至根本不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作为修道者长期以来对危机的直觉,告诉他。 刚才险些就命丧黄泉! 此刻的白唐正漠然地看着他,令人颤畏的威压不断在他周身翻涌,甚至将他附近的空间隐隐扭曲掉。 他手持一把血红色的镰刀,刀身一片猩红,上面浸染的每一点斑驳痕迹,无一不透露着它曾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杀戮。 那森冷的杀意像毒蛇一点点攀上白唐的手臂,纸片一样的刀锋紧贴在长老的脖子上。 “你这些话是从哪听来的?”白唐冷声道。 这是他十九年来,第一次在人前展现出自己的这一面,第一次拔出屠灵。 长老被架在脖子上的刀逼得浑身悚然,膝盖一软,摇晃了一下,像棉花一样跪坐在地上。 他硬着头皮,声音干瘪的有气无力:“自……自然是窥得天机者。” 窥得天机? 白唐的目光闪烁了下,他忧心了十几年的事情,就这么被人无端端地掀开了。 将近二十年的苍白和平,眨眨眼,便可轻易被人撕了粉碎,而底下糜烂得根,千疮百孔全都暴露出来,逼着他去看。 他们当年牺牲了多少才将这世道得以延续下去,却没想到才十几年,各种乱象就已经盘根错节。 他补得了漏洞,却补不了天生地长的气运。 “好一个窥得天机者!好一个延绵苍生!”白唐低低地叹。 沉郁的声音压在心头,化在尘埃里,像一个观尽沧海的老者,在穷途末路边,无可奈何地挣扎辗转。 他横了长老一眼,那一眼看得人心头一惊,风霜无限:“那你说,是何方能者,窥得天机?” 长老在他的声音下,被迫迎面看他,只感觉心里所有的弯弯绕绕,都在他的注视下无处可遁。 白唐看着他张了下嘴,没听清他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头顶上方忽然响起了洪流一般的轰鸣声,顷刻间盖过了一切。 外面的阳光飘起了一层刺眼的白雾不断从阵外渗透进来。 他成了。 白唐立马回头看向山腰中的人。 这种大阵一 般有自我修复的能力,江复庭此时还像一颗雪松,不好松懈地站在那里。 鬼气还在不断以他为媒介,往大阵里输送。 两人上下隔着几百米,白唐都能顺着洒下的光线发现他苍白的脸色,显然是透过他身体的鬼气力量过于霸道,他的身体开始不堪重负了。 江复庭似是感应到山顶的视线,挑起下巴,看向山顶上的身影。 他微微颔首,示意白唐可以动手。 就在这时,另一道属于长老力量的火光携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闪电一般从山顶上突然划过,掠向山林的另一边战场。 长老暴喝的声音如同雷鸣,噼里啪啦的轰下来:“蒋黎!杀了那叛徒,替为师回门复命!” 蒋黎临危受命,稳稳地将朝自己飞来的东西接住。 他紧紧捏着,身份牌上精雕细琢的纹路,在他手心摩挲,留下深浅的印记。 那不仅是身份的象征,还有力量,还有门派委以重任的期望! 他贪婪的吸收着身份牌上灌输的力量,慢慢抬起脸,阴冷地看着站在前方的吴秀娥,浓浓的杀意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跃而起。 “师姐,结束了!”他兴奋地勾起唇角,毫不掩饰眼里的毒辣和欲望。 白光在他满身杀意的燃烧下,浪潮一般漫开。 他手里的魂香方才还细长一根,吐纳间,已一燃到底,化为了烟灰,扩散在空中。 身后的那片尸傀,第一次一下子得到这么充足的养料,在能量过于充分的滋养下,原有的正常躯体无法容纳,随即各自开始不同的身体变异。 而后黑压压的一大片暗流,压倒性的扑向冤魂。 吴秀娥被这电光火石的突变震了震,她还在回味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黎已经掠身至她的跟前。 她只来得及看到一束刺目的白光,随后就被照得睁不开眼睛。 “嘭——” “轰!!!” 轰炸声放烟花似的,接二连三一片盖过一片! 光幕还来不及落下,余波的冲击从四面八方劈头盖脸的砸来。 溅起的尘土像泛起了大雾,一瞬间遮天蔽日。 江复庭刚才在看到山顶有东西飞出的瞬间,原本是想收手,去帮吴秀娥。 但还不等他动身,山顶上的人一前一后的突然冲向大阵! 大阵被破的同时,吴秀娥那边已经生死相搏,再下一秒他就嗅到了白唐强横又霸道的气息。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山顶那片到底发生了什么,四下已经是这番模样。 白唐的攻击过于骇人,即便是余波也不能让人轻视。 他立马躲回山洞里,洞口顶部的岩壁在剧烈晃动,粉尘和碎块不断往下掉,仿佛随时要崩塌。 洞外不断有从高处滚落下大块的石头,将 外面砸出巨大的坑,更有甚者,直接将崖边唯一的路直接砸断,越来越多的石块像暴雨一样不断下坠,将洞口渐渐堵得连光都透不进来。 这一片山,都好似被劈开,要裂了一样。 江复庭挑了个暂时比较安全的角落,紧紧等候着。 而随着外面的动静慢慢小下去,他的心一同沉进了水底。 他不担心白唐,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山顶上那群人,能存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倘若真的出了意外,那他们这番努力就全都付诸东流了。 他背靠在冰凉地岩壁上,任由上面寒冷的潮气肆虐自己的身体,将自己陡然升起的担忧缓缓压下。 江复庭至少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洞中待了十多分钟,外面才彻底归于平静,顺便他也歇了够。 他面无表情地睁眼,然后迈开脚,不等他多走两步,酸胀的感觉从小腿根,唰!一下涌上大腿。 他面色古怪的拧着眉,又动了下胳膊。 这酸爽! 那刀削般得眉宇直接皱的跟这会拧巴的身体一样。 (本章完) ------------ 第六百九十七章:差点被砸死 起先还没有感觉,这会休息了一阵,躯体超负荷的后果反而全部一股脑的炸开,他像被一群人痛殴了一顿一样。 他稍微走个两步,身体就跟脱了水的海绵似的,步履蹒跚,摇摇晃晃。 原本一两分钟就走完的距离,硬是耗上了十来分钟,才磨蹭到了洞口。 自身的力量本身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他伸手在洞口边缘排查了片刻,挑个比较稳固的地方。 浊气从掌心淌出,将边角上的一小部分石头化为粉末,久违的阳光终于穿透进来,随后他双手用力一撑,跃上石头堆积的小坡,身体落在石坡的那一刻,本就酸的手脚一受力,身子踉跄了下,差点从外面的石坡上面贴面的滚下去。 他眼疾手快地用手肘抵着,才避免了狼狈的惨剧发生。 江复庭在石坡上小憩了片刻,拍了下胳膊和腿上的尘土,才跃下来。 下方已经看不到完整的平地,到处都是崩裂开的土地和大大小小堆积着的石块。 他甚至还来不及站稳,习惯性地往远处一眺望,便被此刻山林的惊人景象所震到。 原本的山虽然荒芜,但好歹算是正常的山。 可现在连绵不绝的山峰间,突然出现了巨大的缝隙,好像真有一把斧头,生生将这一片山脉,一分为二。 断峰的裂口似是被锯开的,坑坑洼洼的悬崖峭壁是它斑驳的切痕,被横空砍下的地方,还有不少石头在不断往下掉落。 江复庭惊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一口气全往脑子里涌,冲得他头脑晕眩发胀,四肢一阵阵冷得他发麻。 照这种情形来看,那些村民别说生还了,估计连尸骨都化在了尘土里。 就是不知道白唐现在到底如何了? 他被眼前景象洗礼,片刻都不敢多休息,走走跳跳的择了一条算是比较像路的小道,加紧时间往上赶。 可越往上走,越和下面斑驳崎岖的道路尽不相同。 别说石头了,放眼望去如履平地,就剩下漫天的灰土被风卷得纷纷扬扬。 江复庭每多前进一步,就觉得脚下的土地重了一分。 这寸土下面,已经不知道洒了多少鲜血,祭奠了多少生灵。 再往上,他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因为连原有的神庙和祭台的影子都见不着,全都被挫成了粉末,和沙尘浑在一起,到处游荡。 脚下生硬的触感也变得愈发软绵,黑黄的沙土厚如积雪,好似如烟的大漠,一望无际。 再往上,视野也被沙石遮挡,他仅凭着对白唐气息的熟悉和感知,愈发加紧了脚步。 他从快走,逐渐变成了狂奔。 沙子不断迎面而来,却如同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在他周身一寸的地方流水一般绕过。 直到他 终于要赶到山顶,空气才依稀清澈。 那里有一个模糊纤瘦的身影,掩在风沙中。 即便心中自知这人会没事,但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江复庭的心里还是很奇妙的一松。 他像匹野马,一路朝前飞奔,那道身影也越来越近。 就在心头雀跃的两个字即将蹦出时,却卡在了干涩的喉咙口。 前方的一大片乌泱泱的人头,像一块重铁绊住他的脚步,让他减速停下。 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所以出现幻觉了。 可慢慢往前挪动时,那片人还乱哄哄地待在原地,他们惊恐又无措地坐在地上,不少人面有呆滞,完全无法从刚才发生的事情里回过神。 在江复庭距离他们只剩下几十米的时候,他看到了罩在那群人外面的结界。 只是结界已经像蛛网一样密密麻麻都是裂痕,可以想象在刚才那样骇人的处境下,为了护住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好在,全部都没事!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从他的心口沸腾出来,在血管里不断的燃烧,好像要爆开,他滚了滚喉咙,眼眶有些发涨,脚步不自觉地顿在喧嚣的尘土里。 站在人群里悠然的白唐却突然回过头,他举起了胳膊朝着挥了挥,口不择拦地叫道: “你来了还傻在那干嘛?没见我在安顿人呢!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师兄的亲自来迎接你!” 这话成功地将江复庭心头才升起的悸动掐灭,胎死腹中。 他随散地往前走,因为身体的酸痛,脚步还略有僵硬,走进结界的时候,里面连一个受伤的都没。 等看完这些村民,他才慢条斯理地打量起白唐。 四肢健全,头脑正常,气息平稳。 他心里的担忧全部尘埃落定,问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长生派的那几人呢?” 白唐见他一来就好似兴师问罪,也没见他关怀一下师长,蔫了兴致,顿觉索然无味: “蒋黎杀了吴秀娥溜走了,至于长老那个杀千刀的疯子——” 他说到这一眯眼眸,现在还有点牙痒:“他还真留下一手底牌,要把这里的人拖下水,我跟他斗了一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不过,他大概是连渣都不剩了。” 江复庭一听到底牌两字,心里立马被揪了一下,神色一凌,语气也更冷了:“我就说了让你不可大意。” 还好你人没事。 不过后面这句被他藏在肚子里。 可白唐又不会读心术,被这话恼得心头一火,更没心思去琢磨他,他直接转过身不管他,走向人群里,烦道: “大不大意我自己都担下了,处理的也挺好,不劳你这么挂心!” 江复庭听出他语气不对,自觉自己不应该这样说话,加紧脚步跟上去:“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白唐还在气头上,不愿回头:“你们这些文化人,话里话外藏的意思太多了,我脑子笨,听不懂!” 他说着解了结界,招呼地上的人:“都起来吧!老的和女的先走,男的守在后面,山下有人带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江复庭默不吭声地跟在他后面,替他守着秩序。 突然,一个老头大概是蹲得太久,有点贫血,起身的时候一个踉跄往江复庭身上跌。 江复庭毫无准备,身体本就有些疲态,被撞上的那一刻顿时天旋地转,后背朝地,像砸在了钢板上一样疼。 而那个老头如同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压着他的肋骨,让人喘不上气。 四周的沙尘再次起了雾。 “咳!”江复庭又是不能呼吸,又是前胸后背的夹着酸疼,这会还吃了一嘴灰,咽不下吐不出来,全卡在喉咙里。 一嘴沙沙的感觉跟爬满虫子一样难受。 偏偏压在身上的这老头,自己都跌得浑浑噩噩的,起也起不来。 江复庭窒息到眼冒金星,耳朵都要出现幻听了。 “怎么回事?” “压着人了!” “底下那个……不是,那个哑巴吗?” “哑巴个屁!先把人扶起来。” 边上的人三三两两的簇拥过来,直接把江复庭仅有的氧气都抢走了。 “什么情况啊这!一秒不见,就落魄成这个德行了!”白唐一脸看热闹的挤进来,率先拉开上面的人。 江复庭终于可以呼吸,立马侧过来按着胸口大口喘息。 “咳!咳!” 每咳一下,肺里都好像有一把大锤砸在肋软骨上,一阵阵钻心的疼。 他咳得一脸苍白,不知道的都要误以为他命不久矣了。 白唐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气也被那刺耳的咳嗽声震没了,揶揄的念头落回了自己肚子里。 这一通连喘带咳持续了十来秒,江复庭才缓过了劲,他翻过身来,双手撑地支着自己的上半身,胸膛微微起伏。 一整张发白的脸,只有颧骨这憋出了浅淡又不正常的红晕。 差点丢人丢大发了! 他缓缓眨了下沉重的眼皮,没死在和长生派的厮杀里,却差点被人砸死。 这要真去了地府,别说见阎王报道,见到白唐他都抬不起头来,至少要当某人一年的笑柄。 白唐见他脸色稍微正常了些,伸出自己的手,给他当橄榄枝:“感觉好点没,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也不跟我说?” 江复庭抓住他的手,还不等自己使劲,身体就被白唐带起来,起来的时候没有一下子站稳,脚底虚浮的蹒跚了一下。 他步子凌乱的又后退了一步才站稳,然后松了手:“没事,好多了。” 白唐显然不信, 上下仔细打量了他好几眼,也确实没看出什么大问题,眼神才松懈下来:“那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江复庭摆了下手,拒绝道:“不用,先把他们安顿了,不然周祁那些人没准要上来搜山了。” “行吧。”白唐拗不过他,只能妥协。 然而下山的路本身并不简单,如果只是他们两人也多少轻松点,但现在需要下山的人数,几乎要组成一个大部队。 大部队里又有三分之一是比较弱势的群体,光走回到曾经的村子,已经快中午了。 白唐守在后面负责顾全大局,有什么意外他也好及时做出最迅速的反应。 他也因此把江复庭强撑无事的背影看的明明白白。 这才反应过来,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他光想着江复庭可能在山洞里得到什么机缘,但那机缘再大,多的是心性和顿悟上的磨砺。 但江复庭的修为本质上却还是原来的境界,而他那种境界又如何承担自己这么庞大的鬼气? 他的身体没有因此损毁掉都算不错的了! 主要是他那会的气场一下子太强悍,唬得自己一时粗心大意,居然完全忘记这茬了! 白唐心里这才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 就好像得知,不久前才被人骗着蒙上眼睛,浑然不觉的被前方的人牵着走了条险象环生的钢丝。 还好什么事都没有。 但他的背还是紧绷着,这个时候再去问,依江复庭的性子肯定不会多说什么,还给他一些莫须有的负担。 白唐歪了下脑袋,不知道窜出什么鬼点子,突然脚步轻快地往前大步走。 江复庭刚把一个妇女从陡峭的石堆上掺下来,后背就被人忽然拍了一下。 他头都不用回,也能猜到是白唐:“怎么?” (本章完) ------------ 第六百九十八章:回家 “我累了,找个地方歇一下吧。” 江复庭认真看了下四处环境,下了山腰路面已经完全不成型了,要么土地崩断,要么石头堆积如山,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落脚的。 他回道:“你再忍忍,到了山下就能休息。” 拒绝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把白唐原来打好的腹稿堵得毫无发挥的地方。 不过江复庭的体力,确实慢慢到了临界点,到后面的速度越来越慢,助完最后一个人从断层的石堆上下来后,他的手脚已经麻得不像是自己的。 再一抬腿,完全没有了知觉,他面色一变,又快速掩下,假装若无其事的往前走,步伐格外僵硬。 白唐这会一直留心他的情况,那点异样没躲过他的眼睛。 他直接开口说:“你坚持不了就休息一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好好爱护,那可是糟蹋你父母的心意啊!” 江复庭望了眼余下的路,乱是乱了地,但地势已经趋于平坦,不会有先前那么难走。 他面不改色地回道:“还好,到了和你一块休息。” 白唐想敲晕这个油盐不进的人,看看这人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别等到了目的地,人废了,他家里人一起找他来算账,江家现在家大业大,到时候他都没地谋生了。 白唐脑补了一连串从电视上看来的豪门仇怨,脚程又落在了江复庭后面。 他对着江复庭的背影琢磨一番,露出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接着,又跟到江复庭身边,勉为其难地说:“哎!看你也不容易,我这个做师兄的就牺牲一下自己,背你回去吧。” 说实在的,这话对于现在的江复庭来说,诱惑确实很大,但尊严摆在那里,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让另一个男人背。 他侧过头,看着白唐纡尊降贵的模样:“不用你牺牲,我走得了。” 白唐面色一僵,就差跪在地上,匍在他面前,求着他上自己的背了。 说得多了,又怕戳到他苦苦掩盖的自尊。 “喏!”白唐晃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江复庭瞅着这白晃晃的手臂在自己的眼前荡,就跟饿了一个月的人看见猪肘子的吸引力一样大。 他犹豫了片刻,杠不过自己的身体,最终腕了上去。 一路长途跋涉下来,好歹算是走到了山底。 密密麻麻的将本就不太好的路围堵得水泄不通,闪烁警 灯晃瞎了人的眼。 周祁老远见到两人的瞬间,便立马迎了上去。 “你们可算是出来了,没想到早上这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山体事故,要不是宁远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相信你们,我都要搜山了。” “哎哟!管他叮嘱不叮嘱,你们再晚半个小时,我都要带人进去搜了!” 他嘴里跟塞了把机关枪,突突突得直开,把锤炼了将近半年的稳重全抛没了。 江复庭给了白唐一个果不其然的眼神,倚着白唐的重量继续朝前走,简单的解释:“没了山路,下来不方便。” 周祁一副很懂的样子,用力点了点头。 江复庭和白唐怎么说都对这案子做了很大的贡献,他十分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两旁边。 手想往上搀,又觉得不合适,只能无措地缩了回去。 在两个人走到车门边时,他十分机灵地给他们开车门:“累了一天了,快进去好 好休息。” “谢了。”江复庭客气地点了下头,坐下的瞬间,身体已经疲惫到六亲不认,直接半躺下来。 等警方盘完人数,再回到市里已经很晚了。 他和白唐再吃过晚饭,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 初夏的夜里,蟋蟀的声响已经掀开了夜晚的奏响,高高低低,像拍打的海浪一重又一重。 裹着青草香的闷热,从四面八方裹来,洗涤着疲倦的大脑,带着热度的夜风迎面拍在脸上。 江复庭脸上的疲倦一扫而空,连内心都陡然清醒了几分。 在那无望的时间长河里,他第一次觉得生命这种东西,是这样美好又绚烂。 哪怕是地上的蚂蚁,是这些东西让这个世界有了精彩。 他从未像在这一刻,充满了回家的**。 他突然理解了,大年初一那天白唐在他家门口说的“真好。” 和那些望不见尽头的虚无相比,没有所谓真的跨不过的沟壑。 误解,冲突,仇恨,所有人性的缺陷,在那烟波浩渺里,都显得不值一提。 人与人之间的时光,这么一对比,短暂的不过是昙花一现。 能拥有那片刻的曙光,能牢牢抓住珍惜,就已经是相当幸运且幸福的事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走到饭店出来的十字路口时,江复庭突然停下了脚步。 白唐回过头来,一脸莫名地看他:“怎么了?” 话一问完,察觉他表情有些不对,又追着问:“不舒服还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看着他,认真说:“我准备今晚回自己家。” 突然的决定让白唐意外了一下,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这么晚了,你爸妈也睡了吧,想回去明天回去也行。” 江复庭不知怎地,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上一次半夜回去,林锦在客厅里打着瞌睡等待他的画面。 他鬼使神差地肯定道:“她不会。” 白唐不明白他说的‘她不会’是哪来的底气,只是他那双黑色的瞳孔里,忽然熠熠生辉,亮起了一直让自己羡艳的光。 白唐默了默,也没再劝阻:“那你去吧,到家给我回个信息。” 江复庭点点头,拦了辆的士,就往家里赶。 到熟悉的小区门口,总觉得像上个世纪的事了一样。 偶尔还有三两个进出的人,大概是出来半夜纳凉,或者组团吃烧烤回来的。 他走到自己那栋单元,并没有急于上去,而是抬头张望了一下。 拔高的楼层捅向天际,这么挨着眼睛近距离看,像是要倒塌下来,压得人难以呼吸。 家家户户的窗格,明明灭灭,他找到了自家的那一层,最大的那一扇就是客厅的朝向。 窗帘已经拉拢上,却依旧能透出里面微弱的暗光。 那光在此刻,仿佛穿过了玻璃,游过了黑夜,温柔又缓步地踏进了心里。 他不再多耽搁,走进楼内。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江复庭一直保持着轻手轻脚,他打开门,没开玄关的灯,几近无声地换好拖鞋。 在走到客厅边缘的时候,他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很浅,却如巨锤敲着自己的耳膜。 江复庭停下,深吸了一口气,才蹑手蹑脚地继续往前走。 客厅只是亮着一个瓦数并不高的 探明灯,看着有些昏暗,但又带着无法形容的温馨。 只见一个淡妆的女人深窝在沙发里,她垂着头,鬓角的发丝从两边落下遮住了眼睛。 不过一段时间未见,却是隔了好几世那么漫长。 林锦因为操劳明显瘦了很多,脸颊上的肉一少,颧骨一突出,再厚的粉底都遮不住时间的痕迹。 她有些凹陷的眼眶,凹进了江复庭的心里,好像心里都被剜了一大块。 自愧和疼惜一下子涌了上来。 江复庭十分小心地在她身畔坐下,但沙发轻微的异样依旧让林锦从警觉的浅眠中醒来。 自从去年经历了一遭蒋黎家里的事情,林锦的睡眠一直不太好,脑子里总会有一根神经,24小时,每分每秒的悬着,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立马惊觉。 她猛地一抬头,看清了边上坐着的人,错愕地愣在那里,以为自己是睡糊涂看错了。 林锦按压了一下眼眶,再睁眼时,江复庭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她边上浅笑。 坏了! 不是梦!那就是幻觉! 这真的是想儿子,把脑子想出毛病来了! 她直接用力拍着自己的脸,妄想把眼前这个‘幻觉’赶紧拍掉。 江复庭被林锦越来越夸张的反应唬到,连忙抓着她的手:“妈!” 林锦被他叫得一懵,企图分辨这是幻听,还是真的。 “你要是我亲儿子,你掐我一下。”她懵懵地说。 江复庭当她没完全清醒,开了天花板的吊灯,坐下来说道:“我掐您干嘛。” “你不掐我,那我掐你。”她话一说完,不给江复庭拒绝的机会,就上手在他胳膊上狠狠一捏。 嘴上说着自己儿子,下起手来是真没当自己亲儿子看待。 “嘶——”江复庭立马倒吸了一口气。 他四肢的酸胀本来就没那么快恢复过来,这么一掐,脸都差点没绷住。 林锦不好意思又心疼的揉着他胳膊,又不敢置信地叹道:“真的啊——不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原本以为,他儿子因为专业的事情和老江不对付,至少要出去待上一个月。 毕竟老江那边—— 虽然一开始大发雷霆,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 不过,这父子两本身沟通就不多,就算真有个什么真心话,也不会和对方说,大多都是从自己嘴里转出去的。 可儿子此刻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在这,确实把她惊着了。 江复庭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林锦又一下子站起来,往厨房走:“对了,你一段时间没回来,送牛奶的倒是一天没落下,今天的刚好还剩着,我去给你热一下。” 他酝酿到嘴边的话,变成了简单的:“恩,好。” 灶上的奶锅咕噜咕噜翻滚着,气泡破裂的声音抵着里面的玻璃瓶,敲击地乒乒乓乓。 江复庭瞅着锅边溢出的蒸汽,林锦在耳边说一些琐碎又家常的话。 毫无营养,却又能一点点的滋润到人心坎里去。 “你大学了有什么东西要买的,要用的,记得跟妈讲,我提前给你准备好,免得开学前慌张,落东西了。” 江复庭有些忍俊不禁:“我上学以来,落过几次东西?” 他这几分钟下来,把接连几天紧绷的身子都松懈得彻底,连带说话也放松不少。 fpzw ------------ 第六百九十九章:父亲的心结 不过,意思虽然表达的很清楚,但操心大概是天下所有母亲的必修课,总有无止境的意外和万一。 林锦关掉灶台,将密封的奶罐从锅里取出,用凉水冲了冲:“凡事总有个万一,一个不小心落了什么。” “哪那么多的万一。”江复庭配合的打开碗柜,拿出一个玻璃杯:“我本身也不缺什么。” “那就看你自个了。”林锦也不便多说,她慢慢将牛奶倒出来。 母亲的心确实是永远操不完的,曾经担心他成长,担心他学习,然后又担心他的健康,现在还担心他看不见的未来。 自己只是想在还力所能及的时候,多做点什么。 免得哪一天老了,做不动了,儿子就是想要也给不了了。 她也是近日以来,才缓缓反应过来,原来人的衰老不只表现在外表。 她在脸上盖住了岁月的痕迹,但她盖不住自己风尘仆仆的心。 他们做长辈的,日子过一天,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少一天。 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倒计时,像他们这样走了半程多的人,在这个时候没有格外特别的追求。 唯有平凡和相伴,反而会去加倍珍惜。 江复庭接过牛奶抿了一小口,任由那暖洋洋的温度滋润着内心,随后,又在林锦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他放下杯子,连勇气都鼓动了几分,舍得主动去谈自己一直避着的人:“对了,爸呢?最近还在忙?” “忙是忙的,比前段时间好多了,每天能回家。”林锦简单的收拾着,语气忽然有点犹豫:“不过——” 江复庭对她的变化很敏感,当即抬眼追问:“不过什么?” 林锦纠结再三,琢磨着要不要说,盯着手里洗刷的杯子略微有些出神。 “妈?”江复庭心里沉了沉,轻声呼唤了下。 她被叫得一顿,手正好磕在了水池边上,这才惊觉自己的心不在焉。 随后,甩了两下手,将杯子放好,她有些含糊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把年纪的人了,经常熬夜这么工作,身体上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 林锦的话,像一根用了长久钝锈的针,一点点往他的心里头打磨。 江复庭却不敢打断,认真听着。 她看着他没有变化的脸,才略微偷松了口气,继续道:“你爸前段时间检查身体,就是肝有点不太好,也不算多严重,但上年纪的人恢复起来又不如年轻人,需要静心去养。” “我劝过他,但他性子你也知道,你们两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认死理的人。” 林锦说着叹了口气,突然十分认真地注视着他:“儿子,我说这些,你应该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江复庭被她那无波的双眼,端得怔在了原地。 他不清楚自己有多长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的看一眼自己的母亲了。 上一次她眼里还闪烁着女人独有的熠熠光彩,可这一次,淡得像一滩死水。 但上一次,又是多久以前。 去年? 前年? 还是好几年前? 从来没去在意过这些细节,准确的说,他也没有特别留心的去在意过身边的谁,他们发生了什么以及种种细节。 但时间却不会因此而特意为你停下。 所以,一眨眼,时光竟然这样快了么? 江复庭 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经意摩挲了两下,“他现在休息了吗?” 林锦的目光随着他的提问一亮:“还没,在书房里工作。你要不……” “我去看一下他,打个招呼。”江复庭不等她说完,主动提议道。 林锦几乎要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很快压下自己面上的诧异,点点头:“行,是该去看看。” 但又担心两人话不投机,又争执起来,她多叮咛了一句:“差不多就行了,也别太打扰他工作。” 江复庭明白她的顾虑,应道:“我知道。” 上楼的时候,怕真的影响到书房里的人,他每一步都踩得格外小心,脚底就像一只猫。 一直到走到书房门口,他突然停下,没有再动。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偶尔还会响几下翻阅文件的声音。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对江潮的印象便是这般,每天都是忙不完的工作。 准确得说,从没见过江潮正儿八经的休息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扶上门把,轻而又轻地按下去。 昏黄的灯从门缝里洒出来,将门外的走廊映出一个狭长的轮廓。 江潮的心思完全专注到自己的工作里,以至于江复庭走到了他的跟前,都没察觉到来人。 江复庭见他正焦头烂额,片刻松懈的时间都没有,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随意打断他。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 就连他自己都没留意到,当自己习惯性地敛起气息时,无声无息的。 如同一个死人,让人完全察觉不到存在。 等过了十几分钟后,江潮手里的工作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摊开双手开始伸懒腰。 江复庭这才清了下嗓子,来刷自己的存在感。 原本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低沉的“咳!” 江潮拉伸到一半的双手,蓦然僵硬在半空中,冷汗从后背油然而生。 他猛地抬起头,正好见着江复庭站在灯下,面孔被照得白皙。 他的呼吸猛然一滞!那双手微不可查的一颤。 江潮吓得座椅“噌!”一下往后退。 木凳和地板刺耳的摩擦声,让他晃了几分神回来,脸上略有惊喜的诧异。 可脑子里立马回想起专业的事情,那吝啬的惊喜又被他压了回去。 他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收拾着桌面:“怎么知道回来了?” 江复庭看他又要忙碌起来,伸手帮忙:“自己家为什么不回?” 江潮冷哼了哼,利落的从他手里将文件抽走,自己整理:“在外面野够了?现在知道是自己家了。” 江复庭对他的冷嘲热讽浑不在意,挺着腰板站一旁,厚着脸皮正儿八经地回道:“一直都知道。” 江潮手里动作一顿,发觉自己儿子一段时间不见,不知道跟谁学的,嘴上越发没有遮拦。 他掀起眼皮,觑了江复庭一眼:“既然知道是这个家里的人,也没见你让父母少操心。” 还没聊几句话,就明里暗里的指向了扎在两人之间的刺。 江复庭进门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准备,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毕竟眼前这个人,是曾经一直默默对自己委以重望的父亲。 而自己又亲手将那份重望打碎。 “我不喜欢商业里的 尔虞我诈。”他缓缓开口。 浅淡的声音透了几分清冷,听起来真有几分洗尘脱俗的味道。 在江潮的注视下,他沉默了一瞬,不紧不慢地继续: “也见不惯那些人为了蝇头小利,偷摸着做一些违背底线的事。也不想自己的某一天,为了维持自己的利益,不得不去阿谀奉承这些人。” “比如之前的宋明辉。” 江潮大概是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怔了怔,又回味了一番他的意有所指。 他忽然一叹:“你不做的,这个世上总有人会替你做,也不会因为你不做了,就没有了。到头来,金山银山,也进了别人的口袋。” “而且啊,这些东西不是绝对的,宋家虽然烂到了根子里,但你得承认他给社会带来了多少的经济效应,推动了多少发展,光他家企业的就业人数,都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家庭。” 很多事情和东西似乎都是矛盾的,包括人本身也是矛盾体。 他坏,可又不能否认他的价值。 当人们在指责唾弃他的同时,又享受着他曾经创造出来的好处。 成就是因为贪婪和**的本性,最后的落败,却也是因此。 而江潮行事警惕,可以说是谨小慎微,该做的不该做的,向来区分得明明白白。 他这样的性子,将企业发展成现在这个规模,也已经是极限了。 江潮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慢慢道: “我们家一直以来如履薄冰,做的产业基本都是响应了国家持续发展要求。江复庭——要比干净,说良心点,没有哪一家大型企业能比我们家更干净了。” “在商业里人和人都是利益既得体,没有永恒交心的朋友,等你待久了,你就会发现,你的这个要求奢侈却又毫无意义。” 江复庭一边听着,一边不慌不忙地拉开他对面的凳子坐下:“意义也不是绝对的,它没有统一的答案。” 他看着江潮的眼睛,从对方深褐色的瞳孔里看见自己。 明明那么清晰。 可江潮却在这个时候有些看不透他,好像他的身上不知何时起罩了一层雾,那雾越来越浓,将他在心里原有的轮廓慢慢模糊掉。 江复庭见他默不作声,直接了当地说:“我志不在此。您觉得有意义的事,对我来说恰恰相反。须臾几十年,比起活在别人的意义里,倒不如在自己的意义里更有充实感。” “您觉得呢?” 大概吧—— 江潮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他依旧是闷不吭声地琢磨着,手指在两边的扶手上刮来刮去。 其实他早在前两天就想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和人生,他又不是那种固步自封的人。 不过是养大的雏鸟,突然要自己展翅飞走了,心里难免觉得有些空。 重点是你还不知道他以后要往哪里飞。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心里叹了又叹,想再多说点什么都觉得累。 似是歇够了,吐了口气,江潮才坐直了些:“你的选择,我也不好干涉。不过有一点我也明说,既然你自己放弃了这条路,那有些东西也不是白拿的。” “等未来哪天——我和你妈,真的不在了,除了这套房子留给你,别的可都没了。” 江复庭垂着眼,平平无奇地回答:“您的东西,按您自己想的安排就行。” fpzw ------------ 第七百章:杨林生思春了 他这话实在是无欲无求,滴水不漏,让江潮最后一拳头,也打在了软绒绒的棉花上。 江潮仅剩的所有妄想,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他捏了捏眉心,没了心力去和自家儿子再唇枪舌战,摆了摆手:“行了,那么晚了,赶紧回去睡吧!” 所以这事算是彻底过了。 江复庭到底松了一口气,深暗的眸子里涌上一丝关怀。 江潮察觉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还纹丝不动,懒洋洋抬了下头:“你还有什么事?” 江复庭这才留意到,江潮的脸上盖着一层不正常的枯黄,和秋季的落叶一样。 他想起林锦在楼下说的,肝不太好,神色一时有些晦暗不明。 江潮被他这么端详着,心里一阵疑虑。 江复庭却突然站起来,略有生硬的对他叮嘱:“您注意身体,早点休息,别让妈操心!” 说完,脚下带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江潮看着被关上的门,忽然哑然失笑。 搞了半天,是要关心自己? 看那别扭的劲!又不是跟小姑娘表白。 江潮想着,神色忽然又变了变,这个时候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自己老婆那么过早操心儿子谈对象的事了! 没了这层最大的隔阂,之后的日子仿佛回到曾经一样,无平无波。 恬静又美好。 一晃眼就已经上了大学,由于专业的关系,江复庭的大学生活比起高中而言相当悠闲了。 他一没有学业压力,二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 身上的气场虽然也成熟了不少,没有高中时期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仰慕他的人依然不敢随便去骚扰他,基本上有非常充裕的时间去接白唐扔给他的单子。 至于白唐,自从山里回来以后,他直接撂掉了大部分担子,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起来。 泡在地府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夸张的时候,连着一个月音讯全无都有。 江复庭神乎其神的直觉告诉自己,白唐这撂担子,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极有可能是地府出了什么乱子,而且这乱子不是一般的麻烦。 但白唐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显然也是不想让他涉及,他也不好自讨没趣地去问。 问了肯定也不会有什么答案。 悠闲又充足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大二,而经过之前在山洞里那场机遇的精神洗礼,他的精神力已经到达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也可能因为精神力的同步影响下,他的修行在以非常可怕的速度在狂升,短短一年,又突破了一层境界! 与此同时,北方的夏季再次走进了尾声。 到了十月底,早晚带着微寒的秋风,一遍又一遍将大地的燥热反复洗涤。 最终,连最后一丝残存的暑意,都被秋风卷得支离 破碎,夏季被迫偃旗息鼓。 江复庭此刻还穿着短衫穿梭在校园里,和早晚开始披外套的同学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除了穿着,他个人本身都在大学生活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除了正经的上课和考试时间,他在学校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如果不是一直有个年纪第一的成绩挂着,没见过他的人几乎要以为他是不是真的在这个学校了。 而他的成绩和他的神出鬼没,也引得他名声愈发大燥,在不少同学心目中,有点像传说中的人一样。 走在路上的时候,光是穿着和颜值就会引得不少人频频瞩目欣赏。 “哎!那是不是江复庭啊?我是不是看错了?” “哪儿啊?我天!还真是!” “有生之年系列啊——” “今天不是礼拜五吗,他下午不是没课吗?居然还在学校,简直奇迹了。” ······ 江复庭对周边的话充耳不闻,加快脚步往前走。 等他前脚刚赶到图书馆时,一个火急火燎的身影从另一边方向风一样的冲过来。 “你没久等吧!” 那声音一叫完,就引得四面八方的人一齐回头望他们这看。 “也刚到。”江复庭留意到投递过来的视线,大多都有些不满,叮嘱道:“稍微小点声。” 杨林生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也有点不好意思,立马点点头。 然后笑得没心没肺,对着周围的人打着抱歉的手势。 至于杨林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丰泽高中好歹也算是市内的重点高中,再学渣的成绩,比起普通高中又好上不少。 加之江复庭高三下学期,固定每星期给他补课,最终的考试成绩相比学期刚开始至少高了四五十分。 再加上他还有体育特长生的身份,直升名校问题基本不大。 而他为什么没去丰泽大学,而是来了长都大学。 原因在一年前的时候,他还特意一脸光荣地对江复庭解释过——他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学习生涯抱紧江复庭的大腿。 于是,他本着“舍我其谁”的精神,算是彻底把江复庭这个香饽饽牢牢地抱在了怀里,当上了他大学唯一一个哥们。 嗅到了他身上的汗味,江复庭微蹙了下眉:“你没换件衣服?” 杨林生知道他对气味敏感,可自己这不是也没办法,无奈道:“我也想换,但来不及啊!” “八校的篮球联谊赛越来越近了,我们那教练逮着我们课余时间不撒手,拿人那是当牲口来使唤啊,别说换衣服,我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江复庭对他的抱怨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只抓了前面的重点:“联谊赛?什么时候的事?” 杨林生没有说话,用 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江复庭又莫名其妙的白回去。 “不是!你还真不知道啊!”杨林生惊讶地没控制住音量。 这会已经进了图书馆,周围所有人都不大高兴地往这边看。 江复庭立马瞪了他一眼。 不过杨林生说的事他确实不知道,最近两个月,他除了课业,基本就没在学校待过。 自从过完七月半,地府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鬼小鬼跑出来以后,遗漏掉没回去的剩了一大堆在阳间游荡。 白唐又是至少一个多月没出现,算上这个月,已经整整两个半月了。 他光是替白唐看守清理这片地界的鬼,都能忙得脱掉一层皮。 而这期间,也没见有其他的鬼差上来搭把手,帮忙捉点回去,以至于他一度怀疑地府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乱子,导致管理系统瘫痪了。 杨林生被他生硬的瞪眼怔住了。 乖乖!这人也真的是神了! 从前在高中的时候,什么都管,无所不知,简直整个学校都像掌控在他的手里。 现在三不管起来,就跟不是这儿的人一样,一问三不知! 他很快压下心里头的诧异,小声解释:“最近我们学校和另外几个知名高校在搞联谊呢,什么天花乱坠的活动都有,篮球赛么,肯定是最火的,到时候你来看我比赛嘛!” 江复庭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堂吉诃德》下来,“如果有时间,我就去。” “别啊!一定要来,谁知道能不能打到决赛,能争取看到我飒爽的英姿,就抓紧时间看,免得没机会了。”杨林生一脸卑微的挨在他身边。 江复庭目光扫过书架,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这话我录下来了,一定发给你教练,让他了解一下什么叫不思进取。” 谁知道杨林生越挫越勇,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查过你课了,下个月那天你准有时间,只要你愿意来看我比赛,我这小小的身体,牺牲就牺牲吧!” “就为了让我看个比赛,值得吗?”江复庭半开玩笑地回道。 杨林生以为他动摇了,不假思索地说道:“值!只要你愿意来,怎么不值?” 江复庭指尖一顿,从书架上收回来,别过脸别有深意地看着他:“是吗?那你说,怎么个值法?” 杨林生顿时被他看得冷汗直冒,刚才的大义凌然像个纸老虎,一吹就散了。 他有些心虚的说:“有哥们支持,比赛的时候当然更有动力一点。” 江复庭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拿出手机编辑着什么:“除了不思进取,还有心态不端,消极对待比赛。” “你怎么越说越扯淡了!”杨林生不知道他给谁发信息,寒毛都要炸起来了,压着声音低吼道。 要是真发给自己的教练, 他下午训练别想活着走出篮球场了! 江复庭还颇为好心的给他看了眼手机。 杨林生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看清了上面的接收人号码。 “艹!算你狠!” 还真给教练发。 江复庭不紧不慢地把手机收回来,实话说,对待怎么管束杨林生这一方面,他比杨林生的亲妈还要炉火纯青。 他继续浑不在意的找起自己要的书来,“你要不说清楚,我就真发了。” 杨林生神色交加的变了好几通,顶不住他强有力的威胁,败下阵来,妥协道: “其实就是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她是人偶社团的,跟我说仰慕你很久了,希望能有机会和你单独见一面。” 江复庭沉默了一下,忽然沉静下来的一两秒,吓得杨林生差点都不敢呼吸了。 就在杨林生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他慢条斯理的说:“所以你毫不犹豫的把你的好哥们卖了。” “哪能啊!”杨林生熟练地捏起谄媚的笑:“这不是看那同学挺可怜的么,我不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 “借由你想私下能联系到我的人,也不少吧。”江复庭说道。 杨林生的心蓦然一紧。 他手头上要看的书已经挑完,说着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身后一直小心担着自己的人,继续道:“怎么独她能享受不同的待遇?” 杨林生满脑子胡扯的借口,被他这直言不讳堵得水泄不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喜欢她?”江复庭一叹。 这挑明的话语像一颗炸弹,在杨林生的脑子里轰然落下,然后绽放出无数朵绚烂的烟花。 接着,他的身体像被开水当头一浇似的,红晕从他的脚跟嗖!一下窜起,升到了他的头顶。 手臂,脖子,脸颊和耳根,都是肉眼可见的红。 “是……是……是吧。”他舌头结巴得跟打了个死结,怎么也捋不直。 (本章完) ------------ 第七百零一章:图书馆的意外 江复庭将他这青涩模样收尽眼底。 自己虽然无心考虑恋爱这种事情,但到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且自打接单以来,各种形形色色,牛鬼蛇神都见了不少。 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那女生也是聪明的很,喜欢自己,又知道杨林生喜欢她,应该说了不少可怜兮兮的好话,才利用杨林生来见自己。 不过杨林生的脑子,也是单纯的有点出奇。 喜欢的人利用他去见心仪对象,他居然也能答应。 他这会突然不说话,杨林生心里又打起了鼓,“你……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江复庭无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万万没想到,这个人是真的没脑子,不仅要开导他学习,还得开导他感情。 “我问你,如果我跟她好了,你会怎么样?” 杨林生完全当他开玩笑:“怎么可能!你不是不会!” 可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因为江复庭此刻十分严肃的看着他。 看得他怀疑自我,心里都有些发怵。 不是吧!不会吧! 江复庭从他不知作何反应的无措里,得到了答案,这才神色稍霁:“生气,不高兴是吧?” 杨林生一时没有吭声,因为刚才心里的第一反应确实是这样。 江复庭又直戳人心地问:“那你答应她做什么?” “还不是……她喜欢你……”杨林生这话说得底气全无。 江复庭听着他迟疑的话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恍然了一下,随后才缓缓道:“喜欢不代表卑微,相互尊重是起码的。” 杨林生又愣在原地,用他的单细胞脑子,消化着江复庭刚才说得话。 江复庭见他彻底沉浸在弯弯绕绕里,拍了下他的肩:“回掉她,换个值得的人。” 说完以后,留杨林生一个人在原地出神,率先往前走。 只是还不等他往前多走十米,才穿过两个书架,迎面就突然冲撞来两个女生。 其中一个女生倒还好,另一个女生显然魂不守舍的,像梦游一样,连前方有什么东西都不看,直接要往他身上撞! 江复庭眼疾手快的往书架通道里多走了两步,这才避开。 谁知道那个女生竟然一根筋,还朝着他刚才站着的地方走。 还不等他提醒,“轰!”一下,那个浑浑噩噩的女生,直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书架上。 撞完的女生身形东倒西歪的踉跄了几步,眼见就要往地上摔! 她边上的同学,立马伸手去拉她! 结果谁成想,人不但没拉住,还被那踉跄往后倒的女生,绊住了脚跟! 她立马本能地顺手找就近的东西扶,刚好搭上了刚才被撞得书架。 可惜这书架前脚被人撞,后脚还没来得及立稳,又被另一股劲使劲扒拉。 这下直接朝着他们这一侧倾倒下来! 站在这附近的学生,连忙撒开腿往边上跑,而站在书架外边的学生,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 摔倒的两个女生明显已经来不及跑! “哗啦啦!” 一本又一本厚厚地书像泥石流一样不断砸到地上。 江复庭眼见书架要压下来,瞳孔一缩,飞快奔到那两个女生边上。 就在他背过身子,躬起腰的一瞬间! “砰!” 他几乎能听到实心的书架,砸到骨头的闷声,好像背上的骨头都炸开了一样。 他咬了咬牙,额头上因为疼痛沁出了几滴冷汗。 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同学,因为害怕双手抱头,闭着眼睛,紧紧地蜷缩着。 等了一两秒,发现想象中的东西并没有砸下来,才鼓起勇气试探性的睁开眼。 正当她们两人不可思议的眼睛对上江复庭的刹那,边上围观的人接二连三的涌来帮忙。 杨林生宛如一个没看好幼崽的老母鸡,挤进了重重人群,又是担心又是愧疚地和其他人先把书架扶起来。 然后一脸操劳的问道:“你没事吧?我就反应慢了半秒,你这动静也太夸张了!” 江复庭摇了下头,看向眼前被其他人扶起来的两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不好意思直视着他,不停地弯腰对着他道谢,谢完以后又对着周围的人挨个道谢。 蜷着的腰,加上因为丢人而涨红的脸庞,活脱脱的像一个煮熟的虾米。 等到周围的人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散开,两个女生才蹲下来,慢慢整理落在地上的书。 江复庭见状,没有马上离开,给了杨林生一个眼色,示意帮忙一块捡。 杨林生原本是来吃瓜的,结果吃瓜吃到自己朋友不说,现在还得被迫做劳工。 只好不情不愿地蹲下来,配合他们一块捡。 那两女生闻见动静,抬起头来,连忙说道:“不用了,我们自己捡就行,刚才要不是你们帮忙,我跟我朋友今天肯定完蛋了!” 江复庭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简洁地回:“举手之劳。” 大概是他说话方式太过简单,堵得人连客套话都无处可钻,又或者是气场太大,光杵在那里就不怒自威,反正两个女生也没好意思再说话,只埋头专心致志,抓紧时间捡书。 杨林生不是个闲得住的人,哪怕手闲着,嘴也无法闲着。 他受不了这压迫人心的安静,没捡几本,就开始往江复庭这边凑,一脸八卦:“怎么回事?打起来了?” 至于他的心里,已经脑补了一通,两个女生为了同一个喜欢的男生,在图书馆里相互厮杀的一场年度大戏。 江复庭好巧不巧的抬头,看见他那神采奕奕的脸,将手里的那一摞,重重往他手里一放:“理到书架上。” 杨林生无趣地瘪了下嘴,斗不过他,只能乖顺行事。 一排书架的书并不少,即便四个人一块整理也差不多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中途图书管理人员特地过来看了好几次,在两个女生明确他们自己整理以后,才没来打扰。 一通书整理下来,对于杨林生来说,并不比篮球训练轻松。 他甚至要怀疑翘掉训练,难得陪江复庭来图书馆是不是明智的选择了。 好不容易弄完这些,那两个女生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感激的。 尤其是那个冒冒失失的,她壮着胆子,朝江复庭多走了两步:“真的是不好意思了,今天那么麻烦你们。我是大三经贸系的,我叫陈意欢。” 另外一个女生一同打了个招呼:“我是她同学,我叫高雪。” 江复庭没有多说的打算,象征性的点了个头。 杨林生见着长相不错的女生,便多眨巴了下眼,开始俗套的搭讪:“看着有点眼熟啊!” 两个女生听完一顿 ,随后互相觑了一下,没有吭声,只是礼貌的冲他笑。 毕竟人家帮了她们不是。 杨林生见她们略有生硬的笑容,单细胞的脑子居然拐过弯来,挠了下后脑勺,连忙解释道:“不是,真有点眼熟。” 他说着眯起一条缝的眼睛,忽然因为想到什么,骤然一亮:“你两是不是人偶社团的?!” 那两个女生神色诧异了一下,叫高雪的率先开口:“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说嘛!”杨林生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我有个朋友就是这个社团的,我去你们社团逛过几回,你们有些人我稍微有点印象。” 两个女生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看起来在听他说话,目光却时不时地往江复庭脸上偷瞄。 就差把想要他联系方式的心思,直接用笔写在脸上了。 江复庭假装什么都没感觉到,给了杨林生一个眼神:“行了,你书挑好没?” 杨林生一脸奇怪的看他:“不是说——” 他话没说完,在江复庭的注视下,直接拐了个大弯,像唱歌似的,然后连忙附和着:“哦!挑完了!挑完了!不是赶着还有别的事么?快来不及了,赶紧走吧!” 既然人家话已经说成这样,两女生就算心有疑虑,也不好贴着脸皮再做纠缠。 “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两个人有些恋恋不舍的转过身。 许是女孩子都喜欢扎马尾的原因,转身的瞬间,发尾会随着身体的动作,热情的甩起,露出雪白的脖子。 江复庭突然留意到,那个叫陈意欢的后颈那,有一道乌沉沉的黑块,浓得如同泼了一瓶墨上去。 “请等一下!” 他微皱了下眉,突然开口。 先是被人下逐客令,再是又突然叫住,两个女生都带着一脸莫名其妙,却又心藏窃喜地回过身来。 杨林生却在一旁有怨难言,毕竟刚才让自己赶人的是他,现在留人的也是他。 这到底玩哪出戏? 现在诱惑女生的套路都这么深了吗? 江复庭没有直接说要干嘛,他单纯地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将陈意欢由内到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可除了她后颈那覆盖着的浓郁鬼气,再没有任何端倪,连灵魂都没有丝毫影响。 这么浓的鬼气,总不能是碰巧沾上的。 他心里涌起说不明的怪异,但实在找不出其他问题来。 陈意欢被他这种要将人里外尽数剖开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阵发怵。 她怯生生地开口:“怎,怎么了吗?” “最近没去过奇怪的地方吧?”江复庭也没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问。 陈意欢被他突然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可不知是因为对陌生人本能的警惕,还是因为害怕,她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没有啊。” 高雪注意到朋友的异样,不着痕迹的往前跨了一步,挡在陈意欢的身前。 她丝毫不惧的和江复庭四目相对:“我朋友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复庭收起自己犀利的目光,气场才稍显缓和,没了刚才那么咄咄逼人的味道。 他摸了下口袋,掏出印有接单网站的名片:“目前暂时没有问题,看好你朋友别去奇怪的地方。如果有问题,及时联系上面。” 高雪侧过头看向陈意欢,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fpzw ------------ 第七百零二章:校园怪闻 陈意欢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盯着江复庭递过来的手,一时有些出神。 那双目无焦点的眼睛,像深藏了一头吞噬黑暗的巨兽,可怕又无声无息。 就这样,两边忽然各自沉默,空气略有尴尬的僵持了两秒。 高雪连忙用胳膊搡了一下身侧的人,陈意欢这才大梦初醒一样的回过神。 她看着江复庭递过来的名片,有些慌乱的接过来,看也没看,直接揣在了兜里。 高雪从她身上收回疑惑的视线,但也没有多想,随后对江复庭说道:“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就真的走了。” 江复庭云淡风轻的点着头,一直到目送这两个女生消失在书架通道的尽头,才撇开目光, “那女的怎么了?”杨林生鬼头鬼脑的,还在瞅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忽然想到江复庭递出去的名片,猜测道:“有东西跟她们?” 关于捉鬼的事情,江复庭也没有刻意隐瞒,虽然杨林生之前被抹掉过记忆,但是身体大概留下了一些条件反应,直觉也比普通人强。 加上他自己某段时间,捉鬼频率实在是太高,两个人又一来二去的相处,没过多久就被杨林生察觉端倪。 “还没确定。”江复庭没有妄下定论。 “诶!不过——”杨林生眼睛一闪,又不知道想到什么鬼东西。 “不过什么?”江复庭面色淡然地问。 “你别嫌我乱八卦啊!我也是从朋友和前辈那听来的。”他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往来的人从他们边上经过。 这才贴在江复庭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这个学校有个关于人偶社团的奇怪传言。” 江复庭波澜不惊地回:“哪个学校没点传闻。” “不一样。”杨林生越说越小心:“一般传闻都是先死人,再闹鬼。这个是先传闻,再死人。” 江复庭听到死人两字,当即一皱眉。 杨林生十分有眼色,压着声音补充道:“每年都会莫名其妙死上一个两个,算到去年为止,统共有四个人了。” 如果从意外死亡来看,这个数量不算少了。 学校难道没有行动或者报案去查吗?就任由事态发展? 他虽然还是一言不发,杨林生却跟钻到了他肚子里似的,猜到他所思所想,直接上手把他往角落里的位置拽。 江复庭难得没有排斥,任由他拽到座位上。 杨林生挪了挪屁股,拿书挡着自己的脸,搞得好像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深怕被人发现。 他继续偷偷摸摸地说:“就是因为查不出什么名堂,才会被传得越来越邪门。” 江复庭不喜欢他这种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直接问:“所以是什么传闻?” 杨林生这会反倒不吭声了,拿出 手机噼里啪啦打着,然后递给他看。 江复庭接过手机,蹙着眉头,下意识的念道:“你是阿哥,我是阿弟。” 杨林生吓得全身寒毛倒竖,连忙道:“你看就行!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拿手机打!” 江复庭无波无平的看了他一眼,但杨林生的表情实在过于惊悚,他只好默默地看。 可随着他把内容浏览完,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来,像有一片乌云压在他头上。 你是阿哥,我是阿弟 你是阿弟,我是阿哥 有一天,奶奶抱了个人偶娃娃 阿弟啊阿弟,你为什么哭啊 他怀里抱着阿哥的手 阿哥啊阿哥,你为什么哭啊 他背上背着阿弟的头 奶奶拿起剪刀剪掉了娃娃的手 奶奶举起斧头砍掉了娃娃的头 咔嚓咔嚓咔咔咕叽咕叽 缝缝又补补 娃娃笑得乐呵呵 咯咯咯,我是阿哥,还是阿弟啊? 江复庭有些不舒服的把手机还给杨林生,不清楚编这个童谣的人到底是什么用意。 “所以那两兄弟被做成人偶了。”他言简意赅地说。 明明是自己打出来的字,杨林生却像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一脸嫌弃地眯着眼睛,赶紧删掉,然后不停点头。 江复庭琢磨了下童谣里的话语:“死人跟人偶有什么关系?” “听说只要看见过这个童谣里人偶的人——”杨林生那害怕的模样好像自己亲身体验过似的。 他面色略白的咽了咽口水:“都死了。而且,念过这个童谣的人,也死了。” “我听学校里的前辈说,如果不幸碰到人偶,还问了你问题,千万别回答,不管哪个答案都要死!” 江复庭面色古怪了起来:“不答,它就会放过人?” 杨林生顿了顿,支支吾吾说:“要真不回答,它会追问你到回答为止……” 江复庭瞅着他飘忽的目光,就当刚才说得全是扯淡。 但大概是碍于他此刻比较闲,出于追求事物的严谨态度,他指尖敲了敲桌子,又问:“那传言又是哪传出来的?” 杨林生越说声越小:“听说是有人看到的……” 果不其然,江复庭立马接道:“不是说看到人偶的都死了吗?” 杨林生本来就是道听途说的内容,就算真想说个所以然来,也现编不出来,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了两下:“这么较真干嘛,不都说了,是听说!” 最后两个字他还特意加重语气强调。 他的垂死挣扎终于让江复庭舍得高抬贵手,不再计较:“以后没凭没据的东西,就别乱传。”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杨林生心口不一地忙应着,然后转移话题: “走走走!借完书,我请你去吃饭,你 现在跟神仙似的,一个月都瞻仰不到你几次面,我得把你的大腿抱紧点。” 江复庭习惯了他满嘴跑火车,也没有拒绝他,拿起桌上的书站起来便往借书台走。 从某些方面来看,杨林生的性格跟白唐稍微有些相似,天不怕地不怕,没个正形。 只是一个靠谱,一个不靠谱。 而想到白唐,过完这个月底,可就有整整三个月没有音讯了。 啧,消失了一个季度,真的是够久的。 不过要真没什么大事,自己也不会去把他从地府召过来,毕竟以他那性子,如果不是被缠得脱不开身,怕是一刻都不愿意在地府多待。 等两人结束了简单的晚餐后,杨林生接了个电话。 本着重色轻友的原则,他毫不迟疑地抛下江复庭,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相好。 至于他的相好,此刻正在人偶社团的活动室里,忙着准备下个月人偶展览的作品。 长都大学的社团类型相当多,为了充分让社团有良好的发展空间,校方特意腾出一整栋综合楼,专门提供给学生组织社团活动。 杨林生不是第一次来这边的社团活动室了,他熟门熟路的往前走。 他长相本身还算不赖,在校队里也比较出名,有一半的人能认出他来,会主动打招呼。 一路笑到了人偶活动室附近,他才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脸。 刚才还有些程序化的笑容,忽然多了几分真诚在里面。 这一层楼基本都属于人偶社团的活动空间,在三年以前,原本是有其他社团同处在一层楼的。 但由于后来出现了和人偶社团有关的诡异事件,其他社团不敢再长期处在同一层,慢慢地就搬迁到其他楼层了,导致剩下的教室和办公室,全都变成了人偶社的储物空间。 这会这个点也不算早了,即便人偶社的学生也离开得差不多。 杨林生的相好就是因为传说,不敢一个人走,这才打电话把杨林生叫上。 不过,即使像他这么心大的人,在走到这个楼层的瞬间,都会感受到一种说不出又难受的阴冷。 特别是现在天气渐凉,一入夜,这种冷意就好像时不时有一只冰冷的手,紧贴着你的头顶。 然后,一点点的,从你脑门里抠进去,让人从骨子里发冷。 杨林生每次一走到这附近,脚步就会下意识的放慢。 头顶天花板的灯稍微有些老旧,灯罩蒙着一层灰,罩下来的光都是灰蒙蒙的,洒在前方模模糊糊,总是将前方的物品拉出一个狭长昏沉的影子。 乍一看,好像远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在暗中窥伺着你。 尤其是人偶社在开始繁忙的筹备时间里,大大小小各种装扮体型的人偶,因为在屋子里放不下,全会拥 挤到挨着走廊的窗边。 一眼望过去,一整排精致漂亮的人偶娃娃紧贴在窗前,每一个娃娃睁着又大又圆却是死人般的眼睛。 它们装扮着时髦的头发,画着浓艳精美的装,穿着设计并不比真人差。 粗略看,就好像是真人一般。 唯独走近的时候,那层不自然的白皮肤,才能让人分辨出来是个人偶娃娃。 杨林生来来往往那么多次,第一次对人偶娃娃产生了兴趣,他鬼使神差的凑到窗前,然后像是着了魔,越凑越近。 那张脸几乎要粘在玻璃上,和人偶娃娃那张漂亮的脸,像是要贴在一起。 他鼻子紧挨着玻璃,呵出的气晕在玻璃上,泛起了苍茫的白雾,将眼前的娃娃盖上了一层朦胧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娃娃黑溜溜的圆眼睛好像活了一般,闪过一丝促狭的光,漆黑的眼珠似乎动了动,就连僵硬微笑的嘴角,都多了点意味深明。 红艳滋润的双唇,好像泼了一层鲜血,波光粼粼的几乎要从它的嘴角滴下来,接着,那个精致的娃娃突然咧开唇,对着他灿烂的笑。 杨林生顿时汗毛直竖,吓得倒喝一声,噌一下往后退了两步。 鸡皮疙瘩像无数只虫子爬满了他整个身体,等他回过神再重新去看时,那个长得最漂亮的人偶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连唇角的弧度都和先前一样。 杨林生心有余悸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然后战战兢兢地又多瞄了一眼。 (本章完) ------------ 第七百零三章:人偶活动室 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提起的心这才稍微松下。 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他夸张地哆嗦了下子,努力舒缓掉因为刚才的恐惧而升起的紧绷,赶紧把那些奇怪的念头抛到脑后。 肯定是跟江复庭这样的神棍待久了,自己都变得疑神疑鬼了。 杨林生当即在心里默念了几十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才晃晃悠悠的继续往社团正门方向走过去。 现在还待在社团活动室里的人并不多,除了他要见的朋友,巧得是今天下午在图书馆碰见得那个叫陈意欢的女生居然也在。 而更巧的是,陈意欢原本正在专心致志的制作人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察觉到有人进活动室。 她好巧不巧地抬了下头,视线正好和进门的杨林生对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发生的事而感到不好意思,她目光和杨林生接触的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一个怪物似的,慌忙地立刻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瞧见。 杨林生被她搞得一脸莫名其妙,但此刻满脑子都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也没多注意。 他满不在乎地收回视线,一路直走到底,直接停留在背对正门的女生边上。 女生的手很白皙,看起来并不像是干粗活的,除却手指和手背贴着的创口贴的地方,有不少大大小小已经结痂了的划痕暴露在空气里。 杨林生看得一阵心疼,但女生浑然不觉,一心一意彻底投入在人偶制作里。 她前人偶的皮肤泛着一层不自然的油亮光泽,肤色显然调得不够好,黄得有些假,看起来有种塑料质感。 相比起刚才在外面窗边看到的那个人偶来说,可以说是非常一般了。 但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到底像亲生一样,哪怕再难看,女生脸上都充斥着异常满足的幸福。 “帮我拿一下她的手指。”她突然轻声说。 在这个安静到只剩下刀片切割刮蹭和缝补的活动室里,显得尤为突兀。 杨林生藏在裤兜里的手指,突然颇为不自在的扯着兜里面的布料。 原来听到我来了啊! 他在心里有些哀怨的自我抱怨,然后回道:“她的手指在哪?” 说完,他反应迟钝的意识到,这样的对话似乎奇怪得让人有些瘆得慌。 就在他越想越不舒服的时候,女生换了一根手里的针,开始调整人偶衣服领口的细节。 她沉吟了一下,不徐不疾地回:“好像就在放工具箱的桌子上吧,你找找看。” “哦。”杨林生对她手里的作品实在毫无兴趣,目光略带羞涩的在女生脸上飞快一扫而过,然后看向一旁堆得乱七八糟的桌子。 钢尺,各种类型的刮刀和美工刀,还有粗细长短不一的针头和线,还有奇奇怪怪的配件。 他光看到这些杂乱的东西,一个头就变得两个大。 男生成长的童年一般都是赛车,航模,变形金刚之类的,布娃娃和手工活这些花花绿绿的他实在提不起半点欣赏的兴趣。 而这些带着锋利口子的道具和布料,在他眼里也实在分不出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只能一股脑的在本就杂乱的桌子上乱翻。 “工具箱边上……”杨林生自言自语的低喃着,正好看到有一块碎花布高高的拱起。 他伸手兮兮地在拱起的地方,压了压。 压不下去,下面的东西有点圆,又硬硬的······ 肯定是手指! 他如同享到胜利的果实,心潮澎湃的掀开,可那只抓着布料的手刚掀到一半,就猛地顿在原地。 “卧槽!这什么东西!” 杨林生惊悚地连手里的布都拿不稳,直接掉在地上。 他吓得脚步又后退了两下,白色的碎花布上当即被他踩出两个脏兮兮的脚印。 只见桌子上两颗完整的眼珠正对着他,眼白的部分遍布着蛛网一样的红血丝,瞳孔是深褐色的,连眼珠里的虹膜和黑色晶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杨林生被惊动的时候,一条腿正好踢到了桌角,两只眼珠还对着他来回晃了晃,像在对着他招手。 他刚才好不容易压回下去的鸡皮疙瘩,再次涌了起来。 女生察觉到他的动静,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悠悠看过来:“这个啊——眼珠啊。” 她理所当然地说完,然后对着他兴奋的笑道:“是不是很真!这个是我们社长做的,厉害吧!你看我的技术,就知道我不可能做出那么相似的东西!” 杨林生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喃喃道:“社长?” “喏!”女生对着活动室最角落的一个地方,挑了下下巴:“就那个人,看到没?” 杨林生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看,角落里的灯光很暗,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的光线全部吞噬掉了。 一个材修长的男生藏在暗处,似乎和黑暗彻底融在了一起,和周边的一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此刻正在摆弄着前的人偶,那个人偶和杨林生在走廊上看到的漂亮人偶给人的感觉很像。 栩栩如生,仿佛注入了生命,下一秒就能动起来。 那个人偶的眼睛正好面朝自己,看得久了,杨林生再次有种她就是在盯着自己的错觉。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边上女生语气里的崇拜掩都掩不住,好像做出那个人偶的人是她一样。 杨林生看那个人偶看久了,心里不免有些发毛,立马收回视线,点着头含糊地说着:“是厉害的。” 大概是活动室太过静谧的缘故,两个人的说话声压得再低,都落入了角落里的原主耳中。 那个男生忽然仰起头,转过脸来,对着他们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黑暗的角落里,也就在这个时刻像打了聚光灯似的,聚焦到他白皙又精美的脸上。 杨林生看到第一反应,就是漂亮! 他也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男人。 男生本人就像他制作的那些人偶娃娃一样,精致得让人有几分恍惚,好像他本就是一个趁手做出来的完美作品。 漂亮,干净,无暇。 就连简单的微笑,都是最标准的弧度,让自己的美绽放到极致。 但是这种美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多美好,仿佛对方上有着探不到底的气息,带着无尽的寒意。 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杨林生脑子里猝不及防的蹿出这个诡异的念头,平稳的呼吸自行乱了阵脚。 他连忙定了定神,从刚才奇怪的思想里跳出来,然后礼貌的点了个头。 对方只是淡然的笑着,随后转回去继续制作手中的人偶。 杨林生严重怀疑一定是自己昨晚游戏打得太晚,所以今天动不动就心神惶惶的,然后他在心里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十二点一定要睡! 他刚这样想完,就发现一边的女生还有些痴迷的望着男生的背影。 一缸子的醋哐一下就在心里翻开了,她不是暗恋江复庭么?怎么又对这个社长含脉脉的! “咳!”杨林生酸得自己嗓子痒痒,干咳了一下。 那女生这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见自己一直被杨林生盯着看,尴尬像一把火在心里头突然烧起来,炙烤得她体发,面颊通红。 就在她飞速的想着要找点什么缓解自己的尴尬时,不远处响起了陈意欢的细声细语:“那个……” 杨林生和女生不约而同的看她。 陈意欢指了指他们桌角那块地方,慢慢说:“你们的手指,掉在地上了。” 话题突然跳转到手指,杨林生错愕地愣了下,然后下意识的就往地上看。 灯光被桌子过滤掉了一大半,照到地上时只剩下晦暗不明的一小部分,桌腿又将桌底蒙上一层影。 五根长短不一的手指,泛着生硬的油亮,横七竖八的静躺在地上。 形状和颜色虽然一般,但是女孩子做的东西,在细节上却不得不让人叹服。 每一根手指的指甲盖都涂上了鲜艳的红色,在黑暗的桌子底下闪着血一样的光。 杨林生盯着那几根手指,心里一番天人大战,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蹲下桌角,然后一个一个捡起来。 那冰凉又僵硬的触感,在入手的一刹那,他已经深感懊悔! 为什么要上来接人,乖乖在楼下等人,就不香吗? 非要作死! 捡完手指以后,他恍若度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明明是凉爽的秋夜,他的后背却已经被汗打湿了。 下午训练的时候,他本就没来得及换衣服,此刻又出汗,自己都能闻到上粘腻的汗臭味。 杨林生所有的耐心和定力,仿佛都随着流出的汗水,即将压制不住,快一同宣泄出来。 他将手指放在桌上的时候,态度不是很好,稍微有点用力。 “啪!”手掌拍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手指在他收回手的瞬间,十分讨巧地滚动,隐隐又要往他这边靠。 只是没来得及多滚两圈,就被一只白皙的手一块抓走。 杨林生看了眼那个女生,克制着自己的焦躁,催促道:“你大概还要多久?再晚点,就赶不及去吃夜宵了。” “马上,我收拾一下就好了。”女生知道他喜欢自己,但见他面色不太好看,也非常识相地不再消磨他的子。 她一边快速收拾着东西,余光小心探着他的神态,等他稍微缓和了点,才放慢手里的动作,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今天训练怎么样?” “还好吧!下午训练到一半有事,请假了。”杨林生有些疲惫,找了个边上比较空的桌子,直接靠了上去。 女生非常敏感的捕捉到他的细节,故作关心地轻柔问:“恩?怎么了?不舒服吗?”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零四章:奇怪的声音 杨林生反应慢了大半拍,都没拐过弯来,以为她在问自己为什么翘掉训练,散漫地答道:“没有,江复庭难得在校,我陪他去了趟图书馆。” “哦。”女生收拾东西的手忽然一顿,一道炽热的光芒在她眼中一闪而过,连呼吸都不经意急促了几分。 她尽可能保持着自己平淡的状态,继续问:“对了,他知道篮球联谊赛的事了吗?” 杨林生“啊”了一下,一提到这个,就想到江复庭下午的叮嘱,开始有些心烦意乱,随后又觉得自己态度有些不太好,补充道:“我说过了,他现在知道了。” 只是女生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奢想里,根本无暇去注意他这转瞬即逝的小心思,脸颊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含着羞涩,小心翼翼问道:“那……他到时候会来,看你比赛么?” “不清楚,他说看情况。”杨林生随意地回道,“你理好了吗?” “好了,好了。”她将脸上闪过的怅然若失盖的严严实实,立马收好桌面,“走吧。” 杨林生主动替她把比较重的工具箱提上。 女生背好背包,叫了下站在不远处的人:“陈意欢!” 陈意欢一门心思全都在制作人偶上,突然被点名,惊得手一抖。 手里的针没有留神,直接从布料里穿过,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另一只手的肉里。 刺痛之下,她猛地一缩手,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向边上的两人。 女生只是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对着她打着招呼:“我们先走了啊,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弄完就赶紧回宿舍,别待太晚。” 陈意欢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再加上最近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好像总也睡不够一般。 只能出于友好,牵强地浅笑:“好,你们放心吧。” 等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地离开以后,难得溅出几滴水花的活动室再次安静下来。 萧瑟的秋风像女人的双手,从窗户的缝隙里挤进来,轻抚着她的脸颊。 陈意欢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惴惴不安地扫了一圈活动室,加上她和社长在内,活动室总共也就只剩下五个人。 可她却有种说不出的,空无一物的死寂,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被吞噬掉了。 而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只是最近越来越频繁,频繁到她怀疑自己有些精神失常。 她总觉得,这个活动室里,除了社员和这些人偶,似乎还有一个她看不见的人,在关注着她。 这种难以捉摸的直觉,让她的神经时刻的绷着,越拉越紧,只要再多一分意外的刺激,她脑海里的那根弦随时都可能断掉。 就在她完全沉浸在对周围事物警惕的心里时,角落里的社长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 怪物,讳莫如深的双眼在黑暗里亮起精湛的光。 他的眼睛藏在众多人偶后面,随后慢慢弯成月牙形,细心关怀道:“陈意欢,你怎么了?” 他话刚一问完,剩下三个正在制作的社友,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僵硬地扭过脑袋,朝她这边看。 陈意欢却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只是担心别人发现自己的异端,立马摇头否认:“没事,就是入秋了,感觉有点冷。” “这样啊——”社长也没说什么,看了眼窗外的夜空。 黑暗好像长了脚,风一吹,就要爬得满屋子都是。 他不置可否地点头认同:“是转凉了,早晚记得多加点外套。你们女生不能光为了好看,把人给冻坏了。” 话到后面多了几分调侃,教室里紧张的氛围,不经意就缓解了不少。 “好的,谢谢社长关心了!”陈意欢心里莫须有的恐慌也被这番轻巧拨散。 她集中回注意力,仔细观察起自己的作品,她做的人偶是鲜有的男性。 从美观和技术的体现上来说,大部分人在制作人偶娃娃时,喜欢选择女性。 因为女性能借助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将所谓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技术层次上来讲,女性人偶的细节上也会更多更繁琐,因此技术要求也会比较高。 从以往人偶展览获奖的作品来看,第一名基本上都是女性人偶独揽,只有偶然那么一两次才会有男性人偶拿第一的情况。 可陈意欢却偏偏选择了男性。 人似乎生来就是这样,自己越缺失的,就是自己越渴望的。 而他们渴望的东西,就会从他们的作品里体现出来。 只是陈意欢渴求的并不止是单纯的男性躯体,而是男性身上的力量,权利,果敢。 这些东西是她这辈子,都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越是这样,在她的作品上,这种欲望表达的就会愈发露骨而疯狂。 比如眼前的人偶,他赤裸着上半身,麦色的肌肤金灿灿的,宛如秋季的夕阳洒在了稻田上,一眼望过去,一大片泛着莹莹的光,好似一田地的碎金。 每一块皮肤下,都隐藏着硬邦邦的肌肉,肌肉高高的隆起,散发着男性独有的荷尔蒙。 流畅的肌肉曲线,从它高扬起的脖子开始,往下游移,流过斜方肌,锁骨,手臂上的弘二头肌,背部的蝴蝶骨头,再到结结实实的八块腹肌。 这几乎是所有男性都梦寐以求的身材,瘦而有料,每一处的肌肉下都蕴藏着充满爆发力的力量。 人偶穿着一条休闲裤,裤带陈意欢刚刚才给他缝上,还没来得及系起,闲散得挂在裤腰这,一眼看去有种放荡不羁,充满欲望的野性。 她思索了下,才拿起桌上的粘 胶,开始补充裤子的细节。 陈意欢原本想再多做十分钟就好,不管这一步有没有完成,都该回去了。 可没想到心思一投入到人偶制作里面,就完全忘了时间这回事。 时间就这样在她手里不紧不慢的动作间,从她手指的罅隙中,偷偷溜走。 等她再回过神时,是因为好像听到了身后有人在敲地板。 “咚!咚!” 可大晚上的会有谁敲地板呢? 活动室里的其他社友吗? 她迷迷糊糊的从全神贯注的心思里脱离出来,漫无边际的思考下,又觉得不可能。 谁会那么无聊敲地板? 陈意欢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随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而那敲地板的声音,似乎有意跟随着她的节奏,在她放下东西的一瞬间,居然也停下来了。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特意停在那里,竖着耳朵格外认真的听。 可听了半天,偌大的活动室里居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有些诡异。 看来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她重新拿起放回桌上的道具,可那声音好像就是盯上了她,要故意捉弄她。 就在她拿起了东西的一瞬间,“咚!咚!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一直提心吊胆的缘由,这次比刚才那一次听到得清晰多了。 而且那声音似乎还在移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没等几秒,她感觉“咚!咚!咚!”就是从她的身后传来的。 她的后背顿时汗毛直竖,这一刻也不清楚是不是心里作用,在怀疑有什么东西在她身后跳的一瞬间,陈意欢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身后有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很高,从她的后背笼罩下来,压下一层浓浓的阴影,那个影子越来越近,好像有一股微弱的气息,慢慢地在靠近她。 那道微弱的气流,好像是呼出来的气,不断地吹嘘着她的脖子。 陈意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恐惧从她的脚底直接炸开,充斥着她的脑袋,她一时间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微张着嘴,呼吸却摒在那里,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她目光飞速地扫过地上的影子,可影子确实只有一个正坐在凳子上的自己以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偶娃娃。 在巨大的惊恐下,就连大脑的运转都跟着加速了不少。 她怕身后万一真的有什么东西,惊动了它。 于是立马双手捂着肚子,假装身体不舒服,然后一脸苍白的从凳子上突然站起来,假装找人似的,猛地往后一转! 可身后却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她肩头本能一松,果然还是自己太神经质了,一惊一乍的。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社长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感觉像是被人强行打断了 好几次思绪,有些无可奈何的开口: “陈意欢,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吧,别熬坏了身体。” 陈意欢自知今天晚上有点吵,听他说完也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红得好像打了一层腮红。 她低下头,正要羞羞怯怯地回答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了余下的几个位置,察觉到了一丝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活动室里算上社长,还剩下刚才的那五个人。 只是另外三个人,这次好像没有听到她制造的噪音,十分专心的继续在做手里的人偶。 而那令她说不清的违和感,就是从这三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前面那会倒还好,她感觉不是很清楚,可这会她发现,这三个人是不是太过于专心了。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 陈意欢在脑海里飞快的琢磨着,心头猛地一跳,意识到那种让她不舒服的违和感是什么。 就是假。 一点都不像一个真实活着的人。 他们的动作和姿势,先前怎么样,好像现在还是怎么样,连多余的一个角度都没有变化,甚至包括他们手里制作的人偶的进程,都毫无变化! 陈意欢身上的鸡皮疙瘩随着她深入的思考,前胸后背满满都是,她突然感觉越来越冷,特别是外面的风一吹进来,好像在冰窖里一样刺骨。 她忽然意识到,坐着的这三个人,比起人,他们更像是人偶! 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想,她强撑着自己身上薄弱的勇气,尝试性的再次将视线往距离她最近的那个社友身上慢慢挪。 等她看到那个人的瞬间,那个人十分巧合地转过了头。 (本章完) ------------ 第七百零五章:可怕的社长 一双了无生机的眼睛看着她。 那双眼睛黑漆漆的,让人望不见底,皮肤在吊灯的照应下,一片苍然的死白,如同一个凉透了的尸体。 陈意欢被这惊悚的画面吓了一大跳,她没控制住自己的害怕,低呼了一声:“啊!” 双脚如同瞬间灌满了铅,抬也抬不起来,她磕磕绊绊的后退了两步,运气不巧的又碰上了凳腿。 被撞到的凳子,如同不倒翁倚着蹬腿晃荡了两下,然后“嘭!”一下倒在了地上。 这下剧烈的动静,引得活动室内剩下所有的人都回过头,一同看她。 陈意欢干涩的咽了咽口水,不安又歉疚地看着剩下的两人,回应着他们的视线。 可她突然发现,剩下的两个人和刚才率先回过头的那个人一样,全都是了无生机的面孔,如同一个死人。 只有社长! 她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社长平时看起来漂亮又有距离感,但和那三个奇奇怪怪的人比起来,此刻只有社长一个人是正常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陈意欢,仿佛在布满荆棘的黑暗里抓到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往社长那边走,只是一抬腿,才发现自己的脚因为过于害怕,早就被抽干了力气。 那只脚动一下就不停地打着颤,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不是自己的。 可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入了陷阱生命垂危的小兽,向着仅剩的那一点光亮,做着垂死挣扎。 社长看着她拼了命的往自己接近,突然挂起标准的笑,异常温柔的问:“陈意欢同学,你不舒服吗?” 不知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又或者是刚才的画面太过骇人,让她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陈意欢在他的这个笑容里,突然停下了自己迫不及待的脚步。 他明明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这里像个活人的人,可却在此刻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危险。 “咚!咚!咚!” 敲击地板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次陈意欢听出来了,不是敲地板,而是有什么重物在不断地往地上砸,好像是一个人的分量,一下又一下。 那铿锵有力又沉闷的声音让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一股脑的涌上大脑,冲得她大脑乱哄哄的,甚至无法思考。 “咚!咚!” 那声音再一次快速地朝着她接近,没隔几秒就来到了她的背后。 陈意欢一时愣在了那里,不敢前进,不敢后退,四周还有三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社友。 可十分钟之前,那几个社友看起来还是正常的。 那真正的社友呢? 难道一晚上跟她待在一起的,都不是人吗? 陈意欢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一阵恶寒,浓浓的惧意几乎要将她逼疯,她神色慌 乱的打量着四周,哪也不敢随意多迈一步,谁也不敢主动去接触。 “咚!咚!” 她背后的东西越跳越快,落在地板上的每一下,就像踩在她此刻脆弱的神经上,前方一直站在暗处的社长,显然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陈意欢看清了他漂亮的脸蛋,没有一丝血色。 他五官精致的和那些他做出来的娃娃一样,完美无瑕。 只是漂亮过了头,也是一种缺陷,拼凑在一起,反而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畏意,让人觉得这种东西,不像是可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 此刻的他似乎没了耐性,好像是被陈意欢身后的东西干扰到了,他对陈意欢招了招手:“陈意欢,快过来,快来我这,这里安全。” 陈意欢险些就迈腿,朝着前方走了。 只是当她正准备抬脚的时候,身后“轰!”的一下,格外夸张的响动像是砸在了她的后脑上,把她一个激灵,砸醒了。 她顿时撇掉脑子里混沌不清的杂念,再次认真看向社长,突然发现那张惊心动魄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裂痕,如同一个漂亮的瓷器突然裂开了一样。 陈意欢光是看到那些裂痕,就好像那痕迹长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好像也察觉到了难以想象的痛,一阵头皮发麻。 接着社长脸上的裂痕在迅速扩张,没几秒就爬满了他整副面孔。 很快,他脸上的皮似乎沾不住了,开始摇摇欲坠,翘起了一个小角,露出下面的肌肉纹理和血管,隐隐有往下掉的趋势。 惊惧交加下,陈意欢的胃里顿时开始翻山倒海,还没消化完的晚饭都要吐出来。 她疲倦的捂着自己的腹部,感觉到一阵阵痉挛,胃里像是被一只大手抽着的疼。 可社长仿佛浑然不觉,还在朝着陈意欢走,只是刚才波澜不惊的语调,在急躁的语气下不自觉的升高了。 他一边走一边说:“快过来啊!怎么不来我这里?我这里安全!” 陈意欢看着他接近的身影,连话都不会说,只是不断地摇头。 她挤出空余的时间,视线在活动室剩下的空间里给自己寻找躲避的空间。 社长的声音随着她的无动于衷愈发焦急,他的声音愈发的拔高,凄厉! “你过来!你为什么不来我这?为什么不来我这?你不喜欢我了吗?我不漂亮吗?” “不!不!”陈意欢惊慌地看着他,张皇之中不敢回头,身后的跳动声也没有停下。 她猛地推开身前的桌子,挑了一个杂物堆得比较小的过道,横冲直撞地往外逃。 “别走!你别走!我好可怜!我好孤单啊!你快来我这!”社长见她拔腿就跑,眼白像涂了一层血,鲜红鲜红的,二话不说就紧 追上去。 他一脸怨毒的看着跟在陈意欢身后,不断发出噪音的东西,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东西生吞活剥了。 陈意欢疯了似的往活动室门口飞奔,可原本就几十米长的教室,却在这个时候被拉得走不到尽头,出口明明就在那里,她却怎么跑都跑不到。 瑟瑟的夜风不断从窗外吹进来,刮蹭着她的脖子和耳廓。 原本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三个社友,突然站了起来,一同迈着僵硬又机械的步子,朝着她走来。 活动室里所有的人偶,全都在这个时候睁大了他们的眼睛。 圆圆的眼球,像无数个黑洞,全都看向奔跑中的陈意欢。 陈意欢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油然而生的绝望。 “你别跑啊!快来陪我!快来陪我!我好孤单啊!”社长的声音越发的高亢,他捏着声腔,好像一个崩断了弦的二胡,刺耳又沙哑。 陈意欢紧捂着自己的耳朵,拖着千斤重的脚,她看着可望而不可即的出口,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而身后“咚!咚!”的声音也愈发的夸张,好像是从几十米的高处落下。 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声音里的焦急和无处可撒的怒意。 真是疯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去管一个鬼的心情。 活动室里的所有人偶娃娃突然动了起来,他们如同一个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走着蹒跚的步子,滑稽又诡异。 他们慢慢的围拢在一起,裹成一个圈,将陈意欢囚地无处可逃。 陈意欢无措地站在那里,四周已经没有路可以去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注意到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咚!咚!”的撞地声消失了。 前后左右,全剩下了活动室里的人偶娃娃。 它们全都睁着平日里最令人骄傲漂亮的大眼睛,只是眼珠里没有半点生机,油亮鲜艳的红唇在灯光下泛着瞩目的光。 下一秒,它们一起张嘴,唱着人偶社里每个人耳熟能详的童谣:“你是阿哥,我是阿弟;你是阿弟,我是阿哥。奶奶抱娃娃,阿弟阿弟,你为什么哭?” 陈意欢崩溃地蹲在地上,但任由她怎么捂着自己的耳朵,那一重重的歌唱声,都像波浪一样,幽幽地飘进她的耳朵里。 “他怀里抱着阿哥的手。阿哥阿哥,你为什么哭?他背上背着阿弟的头。” 歌唱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娃娃黑洞一般的眼睛,突然流淌出几滴鲜艳的血来,它们一张一合的小嘴里,不断流出涓涓的血液,血液将它们的红唇染得更加的艳丽,染红了白色的牙齿,滴到它们精美的碎花裙子上。 “奶奶拿起剪刀剪掉了娃娃的手,奶奶举起斧头砍掉了娃娃的头。咔嚓咔嚓咔咔咕叽咕叽。缝缝又补补。” 娃 娃们不约而同的咧开滴血的嘴唇,笑起来:“咯咯咯——咯咯咯——” 那笑声如同魔音,不断洗涤着她脆弱的神经。 陈意欢意识一阵恍惚,四周精美的娃娃接踵连肩,像是在围着她跳。 它们脸上的笑越来越夸张,嘴角的弧度几乎要咧到下颌角。 一张流动着鲜血的嘴,仿佛将它们的脸一分为二,下面全染上了红色液体。 一双穿着帆布鞋的脚突然停在陈意欢眼前,温柔又阴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响起:“我是阿哥,还是阿弟啊?” 陈意欢浑身颤抖地将自己的头深埋在膝盖里,无措地大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社长幽然的声音,不断的机械重复着:“是阿哥,还是阿弟啊?” 可怕的提问带着阴冷的寒意,将她的大脑填得满满当当,甩也甩不掉。 一遍遍的提问,悬在她的耳边。 她眼里渐渐漂浮出对疑问的茫然,短暂的迷惘,将她心头的恐惧都掩盖住。 陈意欢睁着空洞的眼睛,抬起头来,看向社长那张残破不堪的脸,低声自喃着:“阿哥还是阿弟?” 社长的嘴角慢慢扬起血淋淋的笑,陈意欢用机械的脑袋思索了下,回道:“你是阿哥。” 她刚回答完,围着她的人偶娃娃突然兴奋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磨耳高亢的笑声让她如梦方醒,她迟钝的回过神来,惊恐地瞪大眼睛。 社长慢慢俯下身,碎裂的脸庞流下鲜血,啪嗒啪嗒滴在陈意欢惨白的脸颊上。 她连重新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狼狈地匍匐在地上,往后退。 社长伸出修长的手,他的手瘦得如同一个骷髅,力气却出奇地大,猛地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往活动室的角落里拖去。 (本章完) ------------ 第七百零六章:哪来的其他人? “不!不要!不要!” “救命啊!救命!” 陈意欢趴在地上,近乎哀求的惨叫,她双手死死地扣着地面,指甲几乎陷进地砖里面。 可仍然阻止不了身后人的拖拽,每拖一分,她的指甲就会在地面上留下尖锐的刮痕。 那刮痕和社长脸上的裂痕一样,一直蔓延,最终消失在活动室的角落里。 ······ 陈意欢的无端消失,一直到四十八小时以后,才被人察觉。 起初,她的好朋友高雪只是以为她在忙活人偶的事情,所以没时间出门。 可她的电话和社交账号一直处于失联状态,连着旷课都没有出现。 高雪才察觉事情的不对劲,这才告诉班主任,校方当即就报警。 学校连着一个星期都会有警方的身影来查案问话。 陈意欢所有相关的朋友,甚至包括萍水相逢的人,她的爱好习惯,作息,一切的一切,有些就连认识的人不知道的事情都被警方挖了出来,可依旧徒劳无功。 那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她最后出现的唯一一个地方,就是人偶社的活动室。 杨林生和他的朋友,作为陈意欢失踪当天有过短暂接触的人,毫无例外的被警察拉过去问话。 一直到五天之后,又是一个礼拜五,江复庭再次约了杨林生吃饭。 十一月初已经开始进入深秋了。 昨天刚好来了一波强冷空气,大风像婴儿啼哭的声音,从夜晚喧嚣到现在。 坐在餐厅里的时候,那呜呜的声音不断重击在窗户上,近乎要把玻璃敲碎。 两人吃完从餐厅走出来时,浑身上下好不容易屯积起来的暖意,瞬间被风吹得四分五裂。 江复庭现在对气温这种东西彻底处于免疫状态,他淡然的暼了眼一边冻成筛子的杨林生,不冷不淡的关心:“要风度不要温度。” 杨林生感觉自己脑门都要被吹裂开了,一张嘴,冷空气就猝不及防的灌进嘴里,吃了个透心凉。 “艹!”他没忍住骂道,说话都是带颤音的:“这鬼天气,早上冷也没那么夸张啊!谁知道中午更冷了!” 江复庭懒得同他多说两句,说了也是废话,然后看了眼时间还早,提议道:“图书馆太吵了,今天找个别的地方看书。” “那你等等,我看看啊!”杨林生拿出自己的手机,去校园网搜寻起来。 但不等他搜到答案,江复庭突然注意不远处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朝他们接近。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多心了,可随着对方的接近,他从对方果断的眼神中确认,是来找他们的。 他微拧起了眉,下意识的保持警惕,结果那两个人只是看了自己一眼,直接对向了边上 的杨林生。 杨林生此刻还在埋头在手机里,找什么清净的地点,对于突然出现的两个警察浑然不知,直到其中一个人叫道:“杨林生。” 那人说着顺着将自己的警察证亮了一下。 杨林生听到那声音就一脸烦躁和排斥,头还没来得及抬,脚先立马后退两步,一脸厌倦地说:“你们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跟她不熟!见到只是碰巧而已!” 他暴躁的态度自然也引得两个警察不满。 刚才叫住他的警察明显压着脸上的怒意,吸了一口气,才从同事手中接过一个证物袋,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吗?但是在受害者丢失的现场,发现了你的脚印,而你的脚印又出现在了受害者使用过的布料上。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随着警察的话语,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学校最近有警察在查案子,他是有听说过。 但杨林生怎么会跟案子扯上一块,而且从杨林生刚才的表现来看,他被找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愿意让自己知道,肯定也不会隐瞒自己到现在。 他只好唐突地打断警方的调查:“抱歉,我是他同学,能了解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两个警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复庭都是面不改色的沉着。 他光是没有表情的端在那里,就给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那两个警察相互觑了一眼,眼神交换着意见,最终还是松了口,挑拣着不轻不重的消息说: “你们学校有一个大三的女生突然失踪了,我们现在正在排查所有和她相互的人员。不瞒你说……” 开口的民警前面还气场十足,这会到了嘴边反倒有了一丝说不清的顾及。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的同学有一定的嫌疑。他是最后一个和受害者有过相关交流的人。” 杨林生随着他们的话,越憋越气,脸颊都被怒意冲得红几分。 他忍无可忍地叫道:“我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我那天是去找我的朋友的,我跟她一块离开的!而且离开的时候,当时活动室里除了我们以外,加上失踪的那个女的,还有五个人!” “我怎么就成了最后一个和受害者有交流的人?” 那警察似乎对他这些话毫不例外,翻着之前记录的资料,一字一顿道:“没错,你上次是有跟我们说,你找的那个朋友,叫黄橙橙。” “对!是!”杨林生立马应道。 那警官突然用力关上手里的本子,厉声质问:“这也是我们今天来这的原因。” 杨林生被这猝不及防的转变吓了一跳,已经有些弄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了。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人。 那警察继续缓缓 地说:“杨林生同学,你为什么要说谎?你难道不知道查案的时候,说谎就相当于做伪证,是违法的吗?” “什么玩意儿?!”杨林生直接睁大眼睛,拔高音调。 他觉得要么是自己耳朵有问题,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所以幻听了。 一方面是惊讶自己说的大实话,怎么就成伪证了,另一面自己怎么就违法了? 江复庭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 杨林生犯法加做伪证,从他的角度来说,是毫无可能性的,不是单纯的出于朋友的角度。 而是杨林生的智商——它允许不了杨林生能干出这些惊为天人的事。 但同样也很麻烦。 因为从现在的事态看来,警方显然是陷在了信息差的误区里了。 可杨林生的智商——同样也允许不了他自己洗白自己,证明无罪。 他此刻的表情落在警方眼里,只是为了脱罪而进行的一场夸张的演戏。 毕竟是一个大学生了,现在的年轻人,在这个年龄段思想心智都发展的相当成熟,信息渠道获得来源相当宽泛,有基础的反侦查意识也很正常。 那个警察抖了抖手里的资料,睨了杨林生一眼,显然是要先在气场上给人一个下马威。 他的语速缓慢,却沉稳有力:“根据我们的调查,黄橙橙本人说,一个星期前的晚上,她并未出现在人偶社团里,而是约了其他朋友吃晚饭,随后去看了场电影。” “放他娘的屁!” 他话还没说完,杨林生就激动地叫,引得边上不少人好奇的看过来。 而那些学生看到了身着警服的人,相继三三两两的停下脚步,开始围观。 两个警察显然也被他突然失控的情绪震到,愣在那里,连反应都忘了做。 杨林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亡羊补牢地解释:“那女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肯定是有别的什么目的,或者想要撇清自己的关系,所以才故意诬赖到我身上!” 说话的警察用警告的眼神横了杨林生一眼,杨林生见状,还想再辩解些什么,被江复庭及时的拉住了手。 命案这种事情,不是光凭一张嘴就能定罪的。但同样,也不是靠一张嘴就能轻易摆脱嫌疑的。 不管什么,都需要强有力的证据,包括怀疑也是。 他定了定神,稍稍往前跨了一小步,不着痕迹的拦在杨林生的身前,不慌不忙的开口:“这两个人的证词既然对不上,证词的真假已经确认过了吗?” 他询问的语气,已经相当委婉了。 警察身上的屈火无处可发,只能冷冷的哼了一声,继续说:“这种基础工作不需要你们提醒。黄橙橙的朋友那已经查证过了,那天晚上确实和黄橙橙吃过晚饭。” “我们 从她的社交软件查到了当晚电影购票记录,吃饭地点和电影院的监控,也同样出现了她和她朋友的身影。” “杨林生,你现在还在什么可说的?做伪证——到底是为了掩饰什么?” 杨林生的脸随着他们的话语越来越苍白:“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可置信地回忆着,摇了摇头:“我很确定,那天晚上就是在人偶社见到她了!走的时候,因为人数不是很多,我清楚记得还有五个人!” 那警察见他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死不认账,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直接灭掉了他最后不可能回转的希望。 他探着杨林生的神色,淡淡地说:“你说剩下五个人,去掉失踪的人,另外四个我们也通过监控确认过了。那天晚上八点以后,除了你,再也没有任何人进出活动室。” “所以。”他看着杨林生逐渐惊恐的眼睛,沉稳的声音此刻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的怪物:“哪来的其他人?” 寒意像游走的蛇,不断攀上杨林生的后背,直接将他的身体冻在原地。 (本章完) ------------ 第七百零七章:吃人的人偶 “怎么会……”他傻在原地,愣愣地发呆。 警察振振有词的话语让他自己都动摇了,险些怀疑是不是真的记错了。 可他转而想到那天晚上,角落里回过头对着他笑的男人,好像在黑暗里突然被点燃的一盏烛火。 那阴冷的火光在他的脑海里跳跃着,就这一时片刻,他整个人已经冷汗淋漓。 他看得很清楚,怎么会没有人! 杨林生甚至在自己的脑海里再次认认真真过了一遍当晚的场景,接着,他的脸覆上了一层病态的苍白,连带仓皇的眼神都溢满了不安。 没有人的话······难道是? 剩下的那个字,在他心里就如同一个可怕又无法触碰的禁忌,压在他惶恐的心里,怎么也不敢浮上心头。 江复庭注意到他神情上的异样,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真的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 他冷静地对杨林生问道:“你别急,重新回忆一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林生魂不守舍的掀起疲惫的眼皮,目光游离的看向他。 他那面不改色的沉稳,犹如一座屹在肩头的一座泰山,只是杵在那里都给人一种扎实的安全感。 然后将杨林生心中刚起波澜的惊惶,风轻云淡的压制回去。他慢慢镇定下来,失焦的瞳孔继而缓慢的重新凝聚。 那一天—— 他的思绪被江复庭海一样深沉的安全感有条不紊的引导着,刚才无措的语气,也变得轻缓:“我上午有两节课,上完课后,中午去吃饭,一点半开始篮球队训练。然后因为跟你约好了······我就翘掉训练去见你了。” 他说到这的时候,目光迟疑的看向江复庭。 实在是从警察那里得到的消息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导致他都在怀疑自己对那天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深怕连自己那天约江复庭的事情都是假的。 好在江复庭感受到他说话时的不确定,点了点头:“然后我们去了图书馆。” “对,还在借书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书架倒了,你还救了两个女生。”他说着一顿,补充道: “失踪的那个女生,就是那天我们在图书馆里碰见的,性格比较软的,你当时还提醒她,如果有意外,记得联系的那位。” 他说这话时,眼神时不时地小心觑着那两个警察的眼色,不确定自己这话到底该不该说。 果然等他说完时,两个警察和江复庭都在同一时间皱起了眉。 “她失踪了?” “提醒什么?” 两边几乎是不分先后,同一时间开口。 江复庭很快反应到杨林生话里的漏点,怔了怔,侧目看着杨林生。 杨林生被三个人一同如狼似虎的盯着,都不知道先答那边,只能畏怯地缩 了下脖子,先说:“恩,就是她。” 质问的民警片刻都不愿放过,再次追问道:“你们刚才说提醒她,是怎么回事?提醒什么?当时还发生了别的事情吗?” 杨林生的脑子不允许他胡诌点莫须有的东西,更何况提醒的东西本身也不见得有多靠谱,他怕说了自己的伪证罪加一等,真的变成了为了脱罪连牛鬼蛇神都掰扯出来了。 他只能将求救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扔给江复庭。 江复庭不出意外的接住,在刚才警察察觉端倪时,就飞速的准备好了说辞。 他若无其事地回道:“她当时撞上书架,就心不在焉,离开的时候并不见好转,所以多嘴提醒了一下。” 这话说地有理有据,滴水不漏,而他脸上实在瞧不出遮掩的虚意,让人无缝可钻,只能将这事暂时略过。 不过,江复庭也得感谢这个警察,要不是他锲而不舍的追问,他大概都忽视了,当时发现那个陈意欢后颈那出现异状的事情。 这样仔细一回味,那名同学的失踪,可能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而杨林生不过是误打误撞上,刚好被人利用,当了一只替罪羊。 那警察也没再把无用的注意力放在江复庭上,转而又引回到杨林生上面:“你继续说。” 杨林生翻了个白眼,那过程他觉得自己都已经说了八百遍,反着都能倒背如流。 不说被人当做态度不端心里有鬼,说了又被人当做说谎做伪证。 这年头当个实在人怎么就那么难啊! 他在心里怒气冲冲地愤慨一通,不情不愿的继续道:“然后我两去角落里看了会书,再然后就吃了晚饭。吃完晚饭,我去直接去活动室里找黄橙橙了。” “至于你手上的那块布,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上去的!”杨林生一嘴有言难辨,那憋屈的模样就差捶胸顿足了:“可能是不小心踩的!谁知道啊,就特么的那么巧了,刚好是她的东西!” 那警察当他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老实在这瞎掰,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他正要张嘴说什么,江复庭趁着他发作前,打断道:“抱歉,打扰一下,你们是哪个单位里的?” 这两警察刚才亮工作证的速度实在太快,连上面的头像都看不清,更别提看到上面的字。 说话的人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屑去解释,没有耐心的再次拿出自己的警察证出来,特意好心停留了几秒,问道:“看清了没?” A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江复庭点了下头,拿出自己的手机,“麻烦再等两分钟。” 杨林生和那两个人都被他突然的举动没搞明白到底要干嘛,一同静默下来。 然后只看到江复庭拿起手机走到一 边打了个电话,等他走回来的时候,眼前的那个警察手机又响了。 警察接了电话毕恭毕敬的“嗯嗯啊啊”一通,挂了电话,江复庭正好走回来。 那人用一种敬畏又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他,吞吞吐吐的才硬憋出了一句:“不好意思……” 江复庭完全没当回事,从工作角度来讲,这两个人可以算是相当尽职尽责了,他根本没道理去怪人,随后淡然地回答:“跟你们没关系,案件原因,能理解。” “那就不打扰了。”他客客气气地打完招呼,就拽着自己的另一个同事马不停蹄的离开。 杨林生看着那两人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脸错愕,并不比刚才警察脸上的诧异少。 他盯着两个快速消失的身影,张了张嘴:“卧槽!看不出来,你还有局子里这层关系啊!” 江复庭十分冷淡的回了他一眼:“你想多了,这案子本身就不对劲。我只是跟一个朋友提了个醒。” 至于那个朋友——自然是周祁。 周祁从实习开始就是严舫一手栽培起来的,不管是在学校里的专业课到后面的实战,表现都相当的出色。 加上他自己本身也足够上进,这一年多的成长,可以说是相当神速了。 跟在严舫屁股后面,大大小小破了不少案子,但案子太多,有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有命案。 只要有命案,和江复庭撞上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因此,这一年多下来,江复庭和市局打上的交道,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 到后面,两边除了各自不同的身份,只要撞上了相关案子,反正最后的结果目的不同,也不存在局里抢案子的情况,干脆相互合作起来,信息证据共享。 市局命案破案率和破案速度上升了,江复庭处理单子的时效也变快变轻松了,赚得钱也多了。 简直一举多得。 杨林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对他来说,江复庭能力和生活是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他只要抱牢这大腿就行了,最后只做了一个敬佩的表情,表示:“您真厉害!” 江复庭对他这狗腿的讨好充耳不闻,只是问:“你最近身上没有不对劲吧?” 杨林生刚才才抛到脑后的疑神疑鬼,再次飙升上来,一想到一礼拜前,他可能跟好几个鬼待了几个小时,神经都要炸了。 他有点欲哭无泪地回道:“没有,啥事都没有。但我觉得我今晚肯定会做噩梦!” “没事就好。”江复庭将信将疑的收回视线,说明杨林生身上的事情,确实只是意外而已,躲在暗处下手的人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只是学校里既然真的有这些奇怪的东西,为什么半点气息都没有? 没有鬼气,也没有死气。 他 突然想到了之前长生派利用神器强行炼掉魂魄,掩住气息的事。 总不能又是—— 应该不可能! 他立刻在脑海里否定掉,按照白唐之前得到的消息,一年前他们这么一闹腾,长生派一个小门小户损失了一个长老,可以说是相当大的重创了。 正常应该偃旗息鼓的调整几年,才会重新出来行动。总不能这世上,还要其他遮掩气息的法子。他在心里琢磨了下白唐离开的时间,已经三个月了。 十五又要到了,这个月不知道白唐会不会回来一遭。 江复庭很少待在学校,也很少关注校园内的动向,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多少牵扯上了杨林生,所以一听到路过的人讨论和失踪的女生有关的事情,他就会下意识的留意。 从餐厅到校园大门口,都有人谈论。 大部分的说辞就是,失踪的女生其实是被鬼给吃了,吃了她的肯定就是活动室里的那些人偶! 而且她被人偶吃干抹净,现场只留下无用的衣服。 也正是因为女生当时身上穿着的衣服落在活动室里,才会被警方判定,女生最终失踪的地方就是在活动室内。 他从晚饭点进去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这些话被传播的人说得绘声绘色的,仿佛每个人都是亲眼看到了一样。只是人都已经死了,却被人当做恐怖故事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有些不舒服的沉下了脸,开口问道:“这些话都是从哪传的?” (本章完) ------------ 第七百零八章:又见高雪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是我,我又没看到。”杨林生现在背锅背多了,随便说句话,他都像看到了一口大锅要往自己身上套,连忙撇清。 说完他顿了顿,然后往江复庭靠近了些,小声说:“听说是又有人亲眼看到了。” 那是真巧,每次害人的时候,都能有人亲眼看到,再把谣言散播出来。 然而这种谣言一般都是靠口口相传,然后以讹传讹,越来越夸张。若真的要追究散布的源头,恐怕查证起来相当艰难。 只是这样做对那个人到底有什么好处,利用不实际的东西引起每个人心中的恐惧,好掩盖自己的罪责吗? 江复庭没有再做无用的多想。 这样的谣言,应势而起发酵的格外迅速,要不了两天就能传得整个大学到处都是。 只是每个人一天的关注点和兴趣不尽相同,只要不刻意用手段去维持,沉寂的也很快。 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当初被人传得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悚人故事,就彻底冷却下来了。 大家的课后时间又变成了该聊天聊天,该学习的学习,想玩的就玩。 没人再去关注,有一个女生也曾是他们的其中一员,也该有说有笑。 时间的力量太过强大,一不留神,就将女生原有的痕迹洗涮得一干二净,连半点都不残留。然后覆盖上其他新鲜的东西,供人新鲜娱乐。 而八校联谊的活动,也在初冬来临之际,悄无声息的拉开了帷幕。江复庭最终还是拗不过杨林生痛哭流涕的诚心恳求,答应了看他的篮球赛。而光是初赛的比拼就已经是相当热血沸腾了。 球场内高亢撕着嗓子的助喊声,穿透了体育馆的顶部,响透了半边天,几乎能将体育馆顶部的天花板震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寒冷的冬季并没有给人清冷的怠倦感,年轻人的热血似乎都能和季节对扛,将大自然给予的冷意燃烧起来,烧红整片校园。 到第三天的决赛时,是的,没错,长都大学破天荒的进了决赛,简直是开校有史以来,最高战绩。 而对手毫不意外,是丰泽大学。 对于长都大学的莘莘学子来说,这球赛输了都不丢人,对于一个不擅长体育的学校,能进决赛就是有生之年系列了。 上半场的分数倒还好,杨林生做了后卫,死咬住分数,但等到下半场,对方开始调整战术换人,杨林生被控,体力也逐渐吃不上劲,比分被不断拉开。 虽然分差拉大了吧,但丝毫不影响长都的学生们助威的劲,好歹他们是东道主,气势做主,输啥也不能输气势! 连着三天,都是“加油”声,都是冲着掀飞天花板的劲嚎得。 江复庭坐在内部的观赛台,耳朵里堵住棉花,都止 不住男男女女打了鸡血的尖叫。 脑子里一直被吵得嗡嗡的,仿佛连唱了几台大戏,一直到比赛结束,那些喊叫声的后劲还在他的脑海里余音绕梁,至少能再环上三日。 最后结果不出意料的输掉,但亢奋依旧浮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半天都消不下来。 哪怕出了体育馆,嘴里谈论的还是和比赛有关的内容。 “长都大学那个八号球员太牛逼了吧!他之前是哪个高中的?” “听说是丰泽吧!” “厉害啊!那盖帽简直帅呆了!” “哎!是丰泽的怎么不去丰泽上大学啊?” “听说是追人的——” “啧啧!爱情的力量。” 虽然谈论的话语到后面越来越扯淡了,江复庭对这些胡扯的话已经有了极强的免疫力,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拉了下头上的帽檐,不紧不地站起来。 只见一个水瓶突然从球场方向,炮弹似的飞过来。他眼神一凛,稳稳地接住,对着矿泉水端详了一下。 自己又不打球,不知道杨林生这家伙,给自己扔水瓶干嘛。 他抬起头看过去,杨林生一脸憨憨的对他晃着手:“我先去换衣服,你在这等我,还是跟我一块过去。” 江复庭没有说话,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最前面的观坐台,然后手在看台边的围栏上一撑,身形一跃,便轻松地翻了进去。 他用杨林生给他的水瓶随手一招:“走吧。” 等他们回更衣室的时候已经比其他球员晚了一会,人虽然不是很多,但男生夹杂着浓郁荷尔蒙的汗液味,侵略性的充斥在空气里,久久散不掉。 江复庭挑了个外边点的座位,等杨林生收拾好。就在他刚拿出手机的时候,手机好巧不巧地震动了一下,锁屏上缓缓探出了一个消息提示的界面,是一个小型APP的聊天窗口。 大学的学业比较轻松,他闲来无事的时候,把白唐的那个接单网址做了一个手机端的版本,白唐现在很少在阳间待着。 这个号基本也都是他常年登着在用。 他打开消息提示,开始跟对方进行简洁明了地沟通。 等杨林生换好衣服出来时,这单基本上也聊得差不多,直接定好了各自见面的时间。 不过从对方简单的自我介绍里来看,居然也不过是个大学生。 然而在白唐长期的熏陶下,他率先思考的是,对方是不是真的有经济能力承担委托费的问题。 真的是被荼毒太深,三个月没见面,还能影响到他的思维。 “走吧。一会去哪?”杨林生松松垮垮地将双肩包单肩跨着,外套也大大咧咧的提在肩头。 再配上他那寸头,有点不务正业街头混混的味道。 江复 庭好整以暇地站起来,“我接了个单。” 杨林生从他言简意赅的话语里,得到一个令人疲惫的答案,惊疑道:“这就去见雇主?” 他才打完一场高强度的球赛,神还没回,别说庆功宴,给个一小时躺一会总行吧! 这片刻不给人消停的,真的好么? 江复庭从他质疑的脸上,看出了几丝拼命遮掩的苦恼,轻描淡写的说:“你可以留下休息,没有非要你去,去了还添乱。” 杨林生才颓下去的气势,就被‘添乱’两个字打击得再次爆发一腔热血,简直比兴奋剂的功效还要好。 添乱?他怎么能是添乱? 虽然他们两个人美好的友谊全是靠他的死皮赖脸没底线维持,但好歹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是只有添乱一个功能。 他虽然机灵劲上一般,但又不是智障,好歹多少能懂点什么的好吗? “不累!我怎么会累!”杨林生立马笑呵呵地接道:“运动使人快乐!更何况刚才那么大量运动,我身上现在分泌的多巴胺正无处释放呢!” 江复庭看着他强撑着精神的面孔,再配上贱兮兮的奉承,无可奈何一叹。 杨林生对于他而言,大多时候就像一个正处在快速成长期的孩童。 无处安放的好奇心,充沛的精力和冲动,以及对于信赖之人莫名粘人的属性,导致每次江复庭想甩掉他的时候,最后都挫败于他那一根筋的单纯冲动上。 “走吧。约在校外的一个茶吧。”江复庭说道。 杨林生脸上硬堆着的笑,这才真诚了几分。 茶吧好啊,茶吧环境舒服能休息又有吃的,简直太好了! 他不断自我洗脑催眠着。 只是可了惜了,校外的茶吧并不能算多高端,只是顶着茶吧的名头而已,消费的基本上都是大学生,所以不管是从软装上,还是到饮食用品上,基本都是普通的茶水甜品为主。 再多的······也没有更多了。 江复庭对门口的迎宾人员报了个卡座的牌号,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往里走,走过拐角的时候,冷不丁的注意到杨林生脸上的挫败和索然无味。 不过这种卡座设置的隐私性倒是挺好的,每一个座位间都有一堵厚厚的隔墙,水晶帘子一放,看起来就是一个单独的包厢了。 领路的工作人员侧身停下,拉开了水晶帘子。 一个熟悉又面容姣好的面孔,随着眼前波光粼粼的珠帘被掀起,慢慢展露出来,在双方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三人脸上各自露出不同程度的惊异。 尤其是杨林生和对方,两个人惊讶的险些在空气中交错出火花来。 工作人员非常及时的轻柔细语,将这诡秘的氛围快速划破:“你们里面,有什么需要的,直 接手机点餐就行。” 江复庭十分有涵养的道了谢,等工作人员离开后,才走进卡座,面对面的坐下。 杨林生则是随随便便地一屁股挤上去。 江复庭在学校里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从上次在图书馆意外救了两个女生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哪怕是失踪的女生跟他萍水相逢过,可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关系非亲非故的,如果不是当时莫名其妙把杨林生卷了进去,他连了解的兴趣都没有。 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时隔半个多月,居然让他们又见上面了。 只是这一次和上次完全不同。 失踪的女生再次不会回来,而当时神情正常的女生,留到现在,显然已经有些不太正常。 高雪和陈意欢失踪前半个月的状态看起来很像,脸上毫无血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才两个多星期的时间,整个人仿佛缩水了似的,瘦了整整一大圈,面颊的颧骨下方微微陷进去,深凹的眼眶配上黑眼圈,看起来像极了行走的骷髅。 “又见面了。”江复庭自行倒着茶,翩然地打了个招呼。 杨林生此刻就是想调解气氛,自己都被这僵硬得氛围给凝住了,只是友好地笑笑:“你好,你好!” 高雪低垂着头,过长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眶,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藏起来,将连日以来把她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东西掖住。 “我是……从那天你给意欢的名片上,联系的。”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时刻提防着会惊动了什么东西。 “但是,没想到会是你。” (本章完) ------------ 第七百零九章:童谣 江复庭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琢磨到了,而且从她现在的表现来看,很大概率,是碰到了和当时的陈意欢一样的问题。 他嗅了一下茶香,并不是那么劣质,才抿了一小口,润着嗓子。 不同于以往在学校的疏冷,他轻缓地开口:“我也没料到会是你。” 就连说话方式也和在学校冷漠的感觉不一样,高雪有些意外的将头向上微微抬起了一点弧度,端详着眼前的人。 江复庭姿态端正的坐着,看起来得体又优雅,身上的气质确实没有在学校时那么拒人于千里了,但却又有另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如果非要找个词的话,就像一个十分优秀完美的工作人员,不论是言谈还是举止,都卡在了最好的分寸线上。 他会让你觉得舒服,自在,有归属感,让人能全心全意的将自己托付给他,从而提升交易中的信赖度,更加有效率的促进单子的完成。 而这也是江复庭这一年来,从数不清的单子里,飞速成长的一方面。 可你如果想要越过雇佣这层关系,在两人之间的关系突破点什么,那只会是石沉大海,什么都捞不着。 高雪又在江复庭充满探索的眼神中,有所顾忌的低回了头。 他留意到高雪身上不安分的拘谨,耐心地引导着:“你尽管放松,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慢慢说,我们有一下午的时间。” 一下午的时间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长。 双方光是磕磕绊绊的聊了几句闲话,一直在乌云里躲了一整的太阳终于舍得出来,吝啬得给大地施舍了几十分钟的阳光,然后又跟见情人的姑娘似的,重新躲回了乌云里。 总之,跟来抱大腿的杨林生,歇也歇够了,硬生生甜品配茶将自己的肚子灌饱,中途还跑了两趟厕所。 高雪终于舍得开其金口,不再绕弯弯,一五一十地道来。 她纤瘦的手指挂蹭着磨砂质感的杯子,每动一下,手背上的骨节就像细细的竹竿,爬在手上,瘦得让人有些触目惊心。 她空洞的双眼里浸满了浑浊复杂的情绪,恐惧好不容易压了下去,那种难以诉说的愧疚和沉痛,又开始在心里隐隐作祟。 她疲惫的开口,只要提一口气,说一句话,好像就要调动她全身的力气:“其实在陈意欢失踪前的半个月,她曾经跟我提到过些东西。” 惨痛的往事,在她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再次血淋淋得被摊在了眼前。 她艰难地闭了下眼睛,“只要一到晚上,她总说有人在跟踪她,有人要害她,还说……老是有一个声音,趁着她一个人的时候,说一些奇怪的话,问她一些奇怪的事情。” “可是我却不相信她!”她 一说到这,就一脸痛恨! 她痛恨自己的愚蠢,痛恨自己的迟钝,痛恨自己明明是她的朋友可却连对她应有的信任都没有。 哪怕自己不相信,可如果她多细心一点,那陈意欢是不是就不会丢了?是不是就能逃过这一劫? 江复庭难得亲自动手煮茶,他享受着清雅的香味,给高雪沏了一杯: “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受害者,不要给自己增加无谓的负担。哪怕你当时明白,你觉得能做什么?又要如何去救她?” “如果冒然告知身边的人,你又觉得有几个能信你?难道他们不会把你们当疯子?” 高雪被说得一时语塞,她端坐在那里,脑子里如同一锅乱炖的大杂烩,双目也有些出神。 杨林生在一边实在是吃够了甜点,嘬了一小口茶,打算拿一通胡扯给自己解腻,插嘴道: “所以说啊!本身就是人各有命,没必要碰到什么事,就往自己身上生搬硬套,那是闲人作得慌。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大概是他跟着江复庭,参与的各式类型的座谈会旁听得不少,突然依样画葫芦的胡扯起来,还真有分像样的轮廓。 而江复庭也难得听到他正经的说人话,没有揪着他乱插嘴的事,若无其事的将话题拉了回来: “那么,可以说一下和你自己有关的事了么?” 高雪的位置紧贴在窗边,她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在乌云笼罩着的沉郁里,缓缓抬起了苍白的脸颊。 她慢慢地开口:“之前跟踪过陈意欢的那个东西,开始跟踪我了。” 那死气沉沉的双目跟着声音开始颤抖:“就在她失踪后的第五天,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意欢的失踪,导致我神经过敏,自我代入,想得太多。” “可连着好几天,每一个晚上,一开始只是在我回寝室的路上跟着,可后面那东西开始越来越肆无忌惮。” 高雪双手紧捂着脑袋,竹竿一样的手指深陷在发丝里,像要捅到自己脑袋里去:“它开始跟进我的寝室,后面好几次,我半夜起来的时候,窗前都会有个黑影,我能猜到就是那个东西。” “后来它会跟我进卫生间,洗漱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无时无刻在我背后,又好像藏在我的影子里。到后面那个影子会直接站在我的床头,一整夜一整夜的盯着我!” 高雪的情绪随着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恐怖回忆,逐渐失控,眼里的惊惧一点点吞噬掉她仅有的理智。 “就在前两天晚上!” 她突然停顿下来,害怕又出神地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好像忌惮的东西会从眼前的杯子里爬出来。 江复庭顺着她的视线,伸手挪了下她眼前的杯子,打断她的出神:“前两天晚上怎 么了?” “前两天晚上……”高雪像个复读机自我低喃了一下: “我睡觉的时候,那东西突然走路发出了声音,它慢慢走到我耳边,我当时很害怕,只能把自己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它蹲下来,就贴在我的头边,开始跟我说话。” 江复庭目光一闪,心里似是将内容猜到了半分,看着她问道:“它说什么?” “它、它说。”高雪的嘴巴艰难地蠕动着,像是嘴唇被人缝了针,怎么也无法将后面的内容吐露出来。 江复庭已经将语气放得十分轻缓,不急不躁地引导:“说了什么?” 可此刻的高雪就像被人定在了那里,除了拼命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强行抗衡自己心里的恐惧,怎么也不开口。 她会死的! 她一定会死的! 坐在一边的杨林生难得脑子开了窍,冷不丁地多嘴蹦了句:“不会是流传的那个童谣吧?” 高雪如同被人解了穴,条件反射地弹起了脑袋,又惊又怕地抬头看他。 杨林生的尾巴差点要翘到天上去,骄傲地总结道:“得了!说的就是那童谣。” 江复庭不明白这么个小事情他有什么好得意成这样的,没心思理他,继续问:“说了之后呢?” 高雪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当然不回应它,只能假装自己睡着了。可那东西后面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只要我独处,它就会出现,在我耳边反复的念,反复的问我最后一个问题。” 她说完终于拨开了刘海,用无助又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们,就像一个被围捕的小兽,被逼到穷途末路。 “我真的觉得我快要撑不住了,哪怕我没死在它手上,我肯定会疯掉!可是那东西不会放过的,它肯定不会放过!我肯定会死的!” 高雪说到后面,激动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她在拼命的,用尽全力的挣扎。她还不想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掉,她这辈子平平无奇,无功无过,就只要正常的活下去而已! 江复庭停顿了一下,并没有马上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那天从图书馆离开以后,陈意欢身上留下的浓郁鬼气让他稍微留了点心,那几天一直在私下观察着学校的异样,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这个校园内可以说是很干净,除了偶尔路过的孤魂野鬼不小心残留的气息,并没有任何值得人怀疑的点。 但现在看来肯定是藏着什么东西,只是有着傍身的手段,所以将自己的气息遮掩住了。 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从各个角度和雇主的安全性斟酌了一番,江复庭才开口道:我需要细查一下学校,但细查不会那么快,这两天你不要独处,保持身边24小时有人,有意外立马联系我。” “可是……万一……万一。”高雪支支吾吾地看着他,似乎还想提点什么请求,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江复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从包里摸出两张符递给她:“一张护身,一张安魂,使用一次就失效,但关键时候能保命。” 高雪在遇上这档子事情之前,好歹算是个无神论者,虽然三观已经被颠覆了好几天,可现在看到了压在桌上的两道符纸——还是迟疑了半秒。 跟着她的东西有多么可怕,她已经见识过了,可就凭这两张黄纸就能保命,会不会太名过其实了。 江复庭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要信不信的人,淡然道:“收着就行,用不上自然是最好的。” 但不怕一万,总得防住那万一么。 命只有这么一条,经不起折腾和试验。一个不小心,就嗝屁了! 高雪慢慢琢磨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动作缓的像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拿过符纸,小心翼翼地叠好,随后道了声谢。 谢字说完,那小嘴还张着,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只是在喉咙卡了半天,都没说出来。 结果把自己紧张出一身汗,然后又端起杯子,把嗓子里卡着的隔阂润下去,这才轻声细语问:“方便问下,多久能抓到……” 她说到后面话锋转了一下,终究不敢说出那个字,变成:“那些东西吗?” 江复庭盯着她焦躁不安的面孔,沉稳有力地说:“我不能随意给你一个时间,但我会尽快。” (本章完) ------------ 第七百一十章:贵社招人吗 尽快这个词,可以是明天,也可以是后天,也可以是一个星期后。 总之可以把人扔进水深火热里,反复煎烤,让你悬着那一颗心,望不见下面的底。 高雪仿佛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被抽干净,连掩饰失望的精力都没有,任由它爬满脸庞。 她像是没了支点,无力地驼下背,勾起难看又牵强的笑:“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江复庭和杨林生不约而同盯着她离开的身影,从珠帘间的影影倬倬,一直到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简单的面谈结束后,无滋无味的茶吧,两人也没兴趣多留。 江复庭将杯子里剩下的茶水一口闷完,果断站起来:“我今天请不了你,你先去队里的庆功宴。” 后面逛校园的事情杨林生也没兴趣多参与,而且吃了一下午的甜品,腻歪了一嘴,肚子感觉上好像饱了,但就是差了点什么,也没再纠缠。 两个人走出店门,就分道扬镳了。 而细查这事就比较废时间了,毕竟鬼这个东西,有点遮掩气息的能力,真要藏起来,简直太好藏了。 随便挑个教室,附在什么东西上面,一直到晚上再出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江复庭从进校园大门开始就放慢脚步,细细探索。 不知道的人,只觉得他居然会有闲情逸致在校园里慢慢溜达,这种画面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罕见。 从他溜达开始,就有不少目光往他身上看,江复庭忽然在想,早知道看完比赛,就不把那个帽子还给杨林生了,多少能替自己挡点麻烦。 本就耗时间的工作,被这么一耽误消耗的时间更长了。 他逛到后面,只好着重分析,挑挑拣拣,将可能性和危险性最大的几块地方筛选出来,优先仔细检查,这样效率多少高一些。 从失踪人员分析,活动轨迹基本就处于教学楼,图书馆,寝室,以及做社团活动的综合楼。 教学楼从学校整体设计上来,挨着校门,江复庭顺脚就先将教学楼扫完。 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他看了下手机时间,图书馆这个时候已经快关门了。 他突然将目光优先放在了一直被谣传的很厉害的人偶社上。 江复庭简单回忆了下,失踪者当天发生的事情,那天他和杨林生吃完晚饭大概是七点半,结合警方和杨林生的言辞分析的话,七点半这个时间,按照常理来讲,人偶社肯定是没有人了。 只是杨林生不知道这个事情,被情感冲昏头脑,所以过去了,那么陈意欢肯定是被人引过去的。 而杨林生能看到其他人,说明那鬼东西肯定是已经准备动手了,结果被杨林生的出现打断,才不得不装模作样。 从其他社团活动时间来看,下午四点到六点,一般是社团活动的高峰期。 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等人清空,再做好准备迅速动手,多少还是有点局促的。 除非对失踪人的情况了如指掌,才敢这么下手,江复庭默默地思索着,脚步已经走到了隶属社团综合楼的楼下。 综合楼的热闹程度堪比商场,不停在楼梯上上下下交错着的 人,将楼梯汇成一个奔腾的人流。 在这刚入冬的寒冷季节,硬是相互挤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兴奋的红晕浮在每个人的脸上,基本上每个社团都在加紧时间准备八校联谊的比赛和活动。 江复庭的出现引得不少人的回头,他无暇顾及,目标明确的直接往楼上走。 越往上,人流越少。 而等到他的脚步停留在人偶社的那一层时,基本见不着几个往来的人,安静的仿若和楼下是两个世界。 他微蹙了下眉,对于这个夸张的变化,心里泛起一层迷惑。他不徐不疾地拐过楼梯通道,走向长廊。从活动室挨着楼梯口的窗户里,可以依稀看到一张模糊的人脸紧贴在窗前。 那个人纹丝不动的挨着窗,双手扶在窗上,仰着一张脸,用这奇怪看起来酸疼的姿势,保持了很久,直到江复庭经过了窗边都没动弹一下。 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得人浑身一震,他下意识的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别过脑袋,目不转睛的欣赏。 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居然是个假人! 饶是他的眼睛,都被欺骗了一瞬。可这世上居然真的能有人做出,跟人完全一样的人偶?他往窗边踏了几步,凑近看了下。 无论是人偶的五官,皮肤,形体还是肌肉这些细节,都显得过于逼真了。 哪怕近看,皮肤表面的组织,眼球里的晶体,包括一根一根的眉毛,几乎和人一样。 唯一让人能觉得它是人偶的地方,就是毫无起伏的胸膛,以及挂在活动室门口的人偶社这么个指示牌。 如果没有这个指示牌,说它是美化敛容后的尸体都不为过。 江复庭看得久了,只觉得有些阴冷,那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让人相当不舒服,仿佛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活了回来,正在一动不动地打探他。 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搜了下魂,和人偶娃娃的身体,确定真的是非生命体,才放弃探索。 他扭回头,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余光还是会有意无意的落在窗边各式各样的人偶上,但越看越让他心惊。 摆放在窗边的人偶各式各样,但有好几个都是逼真的过分,明显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这人到底有多厉害,才能做出那么多个极其精致的作品。 他目光穿过了窗边人偶紧密挨着的缝隙,看到里面站在各自空间里人正在创作的学生。 人数并不多,等走到活动室门口时,清点下来,顶多也就是十来个人。 刨掉那些没来的,这个社团最多也不可能超过三十个人。 相比起其他社团的人数,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了。 就在他迟疑能不能进去的时候,一阵对话声从综合楼的另一边楼梯通道处传来,声音不停歇的往这边移动,对话声也越来越响,江复庭侧过头看过去,两个男人正相伴着往这边走。 只是谈话太入神,还没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他。 “你做的那个基本形体结构没什么问题了,手脚比例再稍微调整下,和身高有点不协调。五官的问题也不大,就是没有什么特点,建议再多观察一下人体,不然到最后也只能是完成度比较 高的作品,称不上艺术。” 说话的那个人是长相非常漂亮的男人,就连他的声音都和本人一样,春风化雨般,轻柔又让人舒服。 江复庭目光是对着活动室,但是余光和听觉基本集中在走过的两人上。 长相突出的那人,明显从气质上就和其他的学生不太一样,再加上刚才那一番从善如流的指点,肯定是社团里说得上话的人。 “好的!我就说我做的时候,看着挺好的,但是就感觉差了点什么,就是没有亮点!看着好看,但放在一堆作品里又找不着了。”那男生一点就通,敬佩地啧啧叹道: “陆长枯,不愧是你!你说你艺术方面那么厉害,怎么不去考专业的美院呢?在这社团里,有点浪费天赋啊!” 陆长枯笑了笑:“本来就是当爱好,不足为提。现在的社会发展,选个趁手的热门专业才好赚钱。” “你这样的手艺,还怕赚不到钱?”那男生怪叫道:“现在都那么多作品了,毕业前先搞一波免费的个人展,打打名气,弄点艺术界的各个人脉,打好基础,以后光开展,都够你捞钱的!” “艺术这种东西……谁知道呢?有的举世闻名的人,还不是死后才成名,那钱到头来进的是别人的口袋。多少沾点运气成分,风险太大。”陆长枯云淡风轻的回道: “比起运气,我更喜欢将风险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更有安全感。只要有了钱,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几年的蛰伏,能换取一辈子更大的利益,那何必急于这短暂的几年。你觉得呢?” 男生在他的话中思来想去,觉得不无道理。要是连自己吃上热饭都保障不了,还谈什么追求爱好。 他揣摩完,慢慢点了点头,游离的目光正好注意到了站在活动室门口的江复庭,脱口道:“这人是谁?” 陆长枯顺着他疑惑的语气,一同将视线转过来。许是因为都不是普通人,各自带着神秘的第六感,也可能是聪明人和聪明人的见面总能撞上点火花。总之,在江复庭和陆长枯的视线,在对撞上的瞬间,江复庭脸上的淡然慢慢冷却下来,陆长枯亲和的微笑僵在了嘴角。 双方近乎是出于本能的觉得对方并非善茬,那种敌意像是大自然中与生俱来的上下级食物链关系。 只要碰上,就是剑拔弩张。 陆长枯不着痕迹的将自己脸上的情绪掩藏好,维持着自己翩然的仪态上前问道:“你好,请问是找人,还是有其他什么事情?” 江复庭毫不避讳的用目光审视着他:“我有一个朋友说学校里的人偶社很有意思,我一时好奇,所以来了解一下,没想到果然很有趣。贵社团现在还招人吗?” 陆长枯挂着得体的微笑,滴水不漏的打着太极: “招自然是年年在招的。不过招募时间都是在开学的前两个星期,现在已经过了招募时间了。你如果真的对我们社团感兴趣,可以先回去练练手艺,等学期开学再来报名,免得到时候因为手艺不佳,被刷下去了。” 江复庭面不改色的回道:“好的,多谢。您是?” 陆长枯略有傲慢的伸出右手:“人偶社的社长,陆长枯。” ------------ 第七百一十一章:夜半偷闯 江复庭原本只是敷衍的去回握他的手,可就在手掌碰上的瞬间,大拇指不小心地碰到了他手腕肌腱的地方。 过于光滑隆起的触感,在他指腹上一扫而过,江复庭心里当即一顿,收回手的一刹那,目光似不在意的往他手腕上一瞟。 一道从腕部横割开的巨长的伤疤,在江复庭眼中一闪而过,又隐回陆长枯的袖子里。 江复庭一脸从容,就当什么都没看到,简单的自我介绍,“大二,江复庭。” “久仰大名。”陆长枯腆着含蓄的笑容。 反倒是他一边的男生有点站不脚了,惊喜地开口:“你就是江复庭啊!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学霸!我说你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校园网上老是能看到你被人偷拍转发的照片!” 前面还有些紧迫的气氛,被这愣头青年一腔热血的话,顿时击散。 江复庭把身上的敌意收敛不少,随意地回:“追捧的人夸大其词而已。” “是你太谦虚了,每样功课轻松拿a,听说有些带研究生的导师看了成绩都是赞不绝口,够厉害了!”男生的嘴就像开了闸的洪流,止也止不住。 江复庭在杨林生那听够了各种花式彩虹屁,这种平平无奇的彩虹屁听起来都嫌乏味。 趁他停顿的时候,他再次打断:“过奖了。既然现在加不了社团,我也还有别的事,不打扰你们了。” “好的。”陆长枯还是那副虚假的友好面孔,若非是江复庭那神乎其神的直觉和敌意,他自己都能被蒙过去。 陆长枯这副漂亮好皮囊实在太好用,将那些弯弯绕绕和深沉藏得严严实实。 江复庭从走廊离开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身后有一双虎视眈眈的视线在盯着他的后背。 那眼神就好像在他身上钉了钉子,跟着他离开了走廊,绕过了露天的楼梯通道,一路跟到了一楼,一直到他将自己的身形藏匿在簇拥的人群里,那如芒刺背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江复庭站在楼梯口的内侧,挑了个刁钻的角度,望向楼上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 那个叫陆长枯的,就像一只隐匿在深土里的毒蝎子,嗅着食物和敌人的气味,趁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冷不丁的就会突袭,向猎物注射毒液,再生吞活剥了。 江复庭此刻并没有急于离开,从杨林生后来在茶吧里更细节的描述上来看,这个社长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在当时的活动室里,和杨林生不相干的几人中,只有陆长枯给了一个很明确的生活反应。 这说明,陆长枯当时极有可能就是在现场的。 只是他到底是怎么不留痕迹的离开的,或者那个陆长枯到底是不是人?都很值得去深思。 再假设如果真的是他动的手,那按照物质交换定律,现场肯定多少会有点遗留痕迹。 他必须得想办法,进入活动室勘察。但在面对陆长枯这种天生敏觉的狩猎者,他需要的是比狩猎者本身更多的耐心和布控。 这一耐心的消耗,让他从五点半,一直等到了晚上八点。 其他社团的人基本都已经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几个小时前还人声鼎沸的大楼,这会寂静得有些空荡。 只有走廊和楼梯通道的应急灯,亮着微弱不太清晰的光。 由于楼底下实在是过于空荡,只要人偶社的社员一出来,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的身影。 江复庭不得已找了个综合楼附近的常青树,躲在树上靠枝叶掩着自己的身形,监视从综合楼内出来的人。 过了八点后,月光费力的从云层里挤出来,略带施舍的在树梢上落了几丝,将叶尖泛黄的绿叶子,映出一层金子般模糊的轮廓。 那金黄的光晕,又透在了江复庭轮廓分明的脸上,掉进他漆黑的瞳孔里,他的双目中燃起了金灿灿的光点。 他就用这样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连着几个小时未歇停的关注着综合楼必经的路。 又是半晌过去,人偶社的其他成员似乎都离开的差不多了,但独独没有等到陆长枯的身影。江复庭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开始有些微微的焦躁。 他一直耗神等待的人没等到,手机却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 等他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不合时宜和烦躁全都被那两个字一哄而散了,似乎天底下再没有比这两个字更大的惊喜了。 他都不等铃声多响片刻,立马接通,手机的听筒紧贴在耳廓的一刹,却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生硬得吐了一个:“喂。” 白唐那不吐不快的性子,和以往没有丝毫偏池,哀声怨气地叫嚷:“你也太冷淡了吧?三个半月没见了,你就对你的师兄只有一个‘喂’字?稍微有点诚意好吗?” 诚意? 江复庭顺着他的意思认真一想,成功发挥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领:“地府的事情解决完了?” 白唐忍住挂掉他电话的冲动,琢磨这小子就是故意的:“地府那堆烂摊子,猴年马月都解决不完!不过最近问题暂时不大,我明天就能回。” 明天? 这可真是大到不能再大的惊喜了。 江复庭这会就连隔着云层看月亮,都觉得月亮又亮了几分,低头看路边枯萎的野花野草,都变得格外顺眼。 他垂着眸,视线还粘在那条路上,应道:“好,晚上回?” “怎么可能!我当然尽量早点出来,赶着吃上一顿晚饭!你是不知道连着三个半月,清汤寡水的,地府里只有变着花样的香油蜡烛,我再吸下去真跟庙里的僧侣没区别了!” 白唐开了尊口,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江复庭十分会来事的说道:“我明天提前给你订个地方。” 白唐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也没再继续在电话里叫苦不迭,终于舍得关心起电话那头的人:“诶?我怎么听着有风声?你这会人在外面?” 江复庭没有多想,脱口道:“在树上。” 白唐被这意料之外的答案怔了怔,在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秒,才揶揄着:“这三个多月没见,江小公子的兴趣爱好,倒越发童真了啊!” 江复庭的脸皮在白唐的打造下堪比城墙,他毫不客气地说:“过奖过奖。” 他话音刚落,就瞧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步子悠然的从综合楼的出口溜达到了必经路上。 他没工夫继续闲扯,对白唐交代了一句:“我这边有事,晚点回你!”就连忙挂了电话。 陆长枯这种人的美,是浑然天成的。 无论是单从长相,还是到这个人的行为举止和不经 意散发的气质,都会让人为之折服。 可败也败在他阴冷的气质上,他本身就像同时兼容着两个极端的矛盾体,赋予了美的同时,又夹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浓重危险。 这也导致他在人群里的风评也是两个极端,喜欢的很喜欢,不喜欢的特别厌恶,但依旧不能妨碍他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 比如路上偶然碰上几个经过的人,都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江复庭在陆长枯的身影消失在眼里后,又等到这片路上的人暂时没有了,才抓准时机,立马一跃而下,再一次飞快地冲进了楼梯通道。 为了防止被多余的人看到,他上楼梯时一路压着背,躲在扶手下,直到片刻不停地奔到了人偶社团的那一层楼,他才稍微缓冲了片刻。 出于谨慎,江复庭再一次在走廊边缘,确定了没有其他的人,这才压着步子十分小心地往活动室门口走过去。 因为人去楼空,楼梯间晚上开的又是声控灯,整座综合楼都彻底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里。 稍微多余的声音,就会引得走廊和楼道里的灯亮起来,只要灯一亮,肯定会被人发现。 他屏着呼吸,贴着窗户踱步往前,黑暗里,一排排挨在窗边的人偶,仿佛在睁大眼睛盯着他鬼祟的行动,行着注目礼。 江复庭就这么在一排人偶娃娃的注视下,气定神闲的走到了活动室的门口。 他游刃有余的用浊气撬开了门,动作十分小心地往里面推。幸好学校里的硬件设施经常维护,毫无老化的情况,门被推开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声响。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再悄无声息地将门关上,可就在他关好门,回过头的一瞬间,一道欣长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那人半弯着身子,手上拿着类似刀片之类的东西,对着他眼前的物品做着奇怪的切割举动。 江复庭的呼吸猛地从肺部提到了喉咙口,就在这时,那个人突然放下手中闪着冷光的刀片,慢慢的直起身板,顿在了那里。 接着,那人抬起了一只脚,身体像一个生锈的机器,十分缓慢的挪动,微微侧过身。 江复庭毫不犹豫地迈开腿,闪到窗边的人偶娃娃边上,敛了呼吸,选了个僵硬的站姿,如同边的人偶一般,借着昏暗的夜色,将自己融入人偶的一员。 而就在他刚站好的一瞬间,那张机械的脸,幽幽地回过头来。 瘦长的身影沐浴在黑暗里,那人的双眸正好迎着月光,窟窿一样的黑眼珠泛起金色的星点。 他似是疑惑的打量了好片刻,确定门口没有人进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回去继续拿起桌上的刀片。 对着自己身前的东西,一点一点地锯起来。 刀片像在切割什么坚硬的东西,他手上的动作每每用力的来回,就会从他手中传来刺耳的摩擦声。 那声音每一下都像割在自己的骨头上,听得人头皮发麻。 江复庭对着他的背影升起一丝疑惑,那切割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怪异,不得不让人往一些奇怪又恐怖的地方上想。 但就在刚才这人回头时,借着微弱的月光,江复庭将这个人的脸看得十分清楚。 因为人偶社的人数本来就不是很多,下午那会来活动室时,他并没有看到过这张脸。 fpzw ------------ 第七百一十二章:多出的局外人 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活动室? 而他此刻诡异的举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凶手? 陆长枯······难道真是无辜的? 他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下午与陆长枯对峙时的脸,怪异难言的感觉,像海浪一样,不断在他口起伏拍打,心里总觉得这个事不是这么简单,肯定是哪里的猜测错了。 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弄清楚眼前这个人是谁,到底在做什么? 兴许是江复庭充满探索的凝视,实在是太扎人,就像一把飘着寒意的冰刃一直悬在那人的后颈上方。 那人如机械反复的切割动作,再次停滞下来,江复庭立马意识到自己疏忽的细节,随即把自己的眼神涣散掉。 黑眸里的最后一丝光点都掐灭后,他宛如一个真的死物。 被凝视的人这次并没有立马转,他独自一人僵持在那好半天。 寂静的活动室内,连一丝切割的声响都没有,只剩下那人微弱绵长的呼吸声,一圈圈的在活动室里漾开,像有一只沉眠的巨兽藏在某个晦暗的角落。 只是并未嗅到猎物的气息,他才扬起头颅,迈开脚步,开始在活动室内巡视领地似的,一点点地扫视过去。 就在他形离开原地的刹那,江复庭清楚地看到了摆在那人前的东西,是一个非常残破的女人躯体! 那女人四肢被残忍的分离,断裂的双腿像垃圾在地上东倒西歪。 左手从肩部被平割开,还未来得及割断的右手,半边分离,留下半边摇摇坠的如同一条破布在肩上。 江复庭从这令人不适的画面里,艰难找到了唯一一个令人舒适的点。 那就是这残破不堪的躯体上,没有血液。 物体的切割面也没有人体组织,只有灰白的石膏和一些给接触面增加柔软度的棉花。 不过是个普通人偶。 确认那物品的一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高悬的心放下。 但这人挑社团里的人不在,偷偷进来破坏人偶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难道跟社团里的人有什么私仇怨恨,故意毁坏别人的作品? 不等江复庭想出答案,那人已经在活动室里转完了一圈,回到原地。 那人盯着眼前被自己破坏的乱七八糟的人偶,似乎气还没出够。 他伸出手,再次摸向桌子上的刮刀,就在他的指腹碰到刀柄的那一刹那,清脆又充满节奏的脚步声,从外面走廊尽头的楼道里一点点传来。 江复庭刚落下的心,这会如同被吊到了刀山上,心神顿时一紧,他锋锐的眸子看向才拿起刮刀的男人。 只是那人明显没有江复庭那么敏锐的听觉,他破坏完人偶的四肢,又开始破坏人偶的躯干。 刀片从人偶的腰部落下,慢慢割开厚厚的表皮,拉锯切磨的刺耳声再次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江复庭的错觉,在那人落刀的一刹那,他似乎从人偶睁着的眼睛里,感受到一丝难以隐藏的痛苦。 仿佛此刻割的不是普通的人偶,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外面的脚步声,随着距离的接近,也开始逐渐清晰。 这会饶是眼前这个人,也能清楚听到。 他立马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刮刀,做贼心虚的左顾右盼,寻找可以藏的地方。 江复庭的心里已经绷成了蓄势待发的弦,脚底开始暗暗着力,以防意外突现,可以随时应变。 而眼前的人因为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合适的藏之地,开始手忙脚乱。 沉稳的脚步有如击鼓,一下,一下,精准无误地点在每个人最脆弱的地方,不着痕迹的就将人的心防击碎,拔从容的影慢慢接近活动室的窗边。 江复庭趁眼前那人慌乱找躲藏之地时,无声无息的跟在他后,迅猛辗转了几个方位。 最后找到堆积杂物的死角,他将自己和那些被报废的失败品紧挨在一起,钻入蒙了一层灰的残布中。 就在他藏好的瞬间,慌乱的那人在跌跌撞撞间,误打误撞的碰开了活动室里的另一扇门。 灰尘像沙子一样扑鼻而来,冲进了口腔,喉咙当即像钻了成群的蚂蚁,江复庭立马紧捂口鼻,忍住差点咳嗽出来的冲动。 在陆长枯那深沉的目光探进窗户的一刹那,那人一脚踩进门缝,蛇一样滑进去,小心把门掩回去。 “嗒!嗒!” 沉缓的脚步像一根竹竿敲打着地面,敲击的回音在长廊里不断扩散开。 江复庭从这规律又独具风格的脚步里,隐隐判断出了来的人可能是谁。 可是他既然离开了,为什么又无端端的折返回来? 东西落在活动室了吗,还是察觉到活动室不对,刚才的离开只是故意把人诈出来,现在专门回来瓮中捉鳖。 在这种况下,即便已经猜到了来人,他紧绷着的心依然无法轻易松下。 谁也无法知道,陆长枯到底怀揣着什么心思,他到底是不是那个杀人凶手? 而且现在活动室的储藏室里还藏着另一个不明份的人。 在这种况未明,风险也无法预测的状况下,哪怕江复庭心态经过再怎么样的千锤百炼,都显得有些难熬。 “咔!” 活动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来人几乎毫不遮掩有人来了的意思。 陆长枯就像一个狡猾捕猎的老手,推开门的那一刻,嘴角勾起了运筹帷幄的笑。 他此刻逆着光,地上的影子被拉进活动室里,影子又斜又长,几乎要将整个活动室分裂开。 他迈开脚,往里走,上充满威胁的兴奋气息,好似熊熊燃烧的火焰,四周漂亮的人偶明明无动于衷,可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们上的惧意。 先前自信傲慢的气场,顿时收敛的近乎全无。 就连毫无变化的漂亮五官,这下再看过去,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有些黯然失色。 “啪。”陆长枯进门时,干脆利落的顺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黑乎乎的活动室,被骤亮起的灯光,照得宛如白昼。 江复庭被突然的灯光,刺得下意识眯了下眼睛。 因为上盖着一层布,他对亮度很快就适应了过来,开始透过布上映进来的虚影,观察着陆长枯的行动。 几乎是毫无意外的,那模糊的影只是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就往被破坏的人偶方向走了过去。 缓慢的脚步似是隐忍着怒意,从声音判断明显没有刚才轻快了,转而沉闷了几分。 看来刚才那举动奇怪的人,破坏的就是他的作品。 陆长枯脸上的浅笑逐渐变得冷,他慢慢蹲下来,十分温柔的捡起地上的残肢,目光里无意间流露出的怜惜,仿佛此刻手里的不仅仅是普通的零件,而是他的骨。 他小心的将残肢拼凑好,手指攥起了拳头,脸上的亲切然无存。 “让我看看······是哪个小老鼠那么胆大包天,敢来人偶社偷腥了。”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轻柔的话语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活动室内的人自己心里门清,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陆长枯手心里又用了几分力,手指间的关节被他按的跟鞭炮似的,连着“咯嘣”响。 对躲在暗处的猎物放完警告的话语,他毫不迟疑的迈开了腿,开始真的抓‘老鼠’。 当时忙完社团的事,离开时,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端倪。 但巧就巧在,这个综合楼在所有综合楼的最后一排,再往后就是一条路,边上一片花园。 哪怕走远点,稍微抬头往综合楼这边看,楼层比较高没被树丛遮挡的窗户和走廊也能很清楚的看到。 更别提陆长枯天生视力就很好,只要窗边稍微闪过几个不正常的影子,他都能万无一失的捕捉到。 那个闪动的影子,正是闲来无事,在活动室里溜溜达达转圈巡视的男人,陆长枯随手顺起了桌子上被人用过的刮刀。 木质的刀柄被打磨得非常光滑,表面还覆了一层蜡,他碰上的时候,能感受到刀柄残留着上一个人的余温。 他一边踏着缓慢的步子,刀锋在木桌上又轻又缓的划出一条长痕,划到底后,又顺着边角一路划到墙上。 “呲——呲——” 他继续顺着步子,一路往下划,墙皮被金属割开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那声音连贯的片刻不停,像有什么东西就在头顶上,将你的头皮一点点的划开。 但回应他的只有四周的寂静无声。 他一点都不慌忙,反而在想象着自己的猎物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的样子。 他极了捕猎时,一点点折磨着猎物的心理,喜欢亲眼看着猎物崩溃,跪下求饶,面对他时的束手无策。 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不是平时学校里的好好学习,拿第一和奖学金就能获得的。 那刺耳的摩擦声离江复庭挨着的这面墙角越来越近。 江复庭的脚跟用力地绷着,如同上了弦的箭矢,瞄准着前方,等敌人偷袭的那一刻,迎面而上。 慢慢的,陆长枯走到了落灰的死角前。 这里堆满了废弃物和失败品,相比活动室里那些精美漂亮的人偶娃娃,这里更像一个人偶的坟场。 但碍于直接丢掉会浪费资源,只能暂时堆砌在这里,积月累下,堆得越来越多,这些东西又无人问津,这个死角便成了堆杂物一的地方。 陆长枯轻描淡写的在脏乱的残布前一扫而过。 江复庭的后背绷到了极致,他冷静地沉着气,隔着布料半透明的纹理,和对方的视线交织上。 陆长枯手持着刮刀,目光和脚步就像凌迟的号角,步步紧。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一十三章:捉迷藏 越是这种紧迫的关头,时间仿佛被加持上慢倍速,一分一秒都变得难熬起来。 只要对方没放过,没有任何人能保证,猎手会不会在下一秒突然察觉异样,立马行动。 直到陆长枯的视线终于离开了这一块区域,他携着刮刀继续悠哉的往前走,比先前轻快的脚步透露着他隐隐的兴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江复庭留意他行走的方向,正是刚才那个男生无意间躲藏进去的储藏室! 大概是另一面墙堆满了人偶,陆长枯刮不了墙,只能委屈自己刮桌子玩。 那悚人的摩擦声也再次蔓延开。 他褪去了刚才的慢条斯理,一路直接通向储藏室。 扑鼻的灰尘争先恐后的从虚掩的门缝中相拥而出,陆长枯停下脚步,没有立马推开。 那双阴柔的桃花眼凝视着门缝,像是已经透过这扇门,欣赏到里面战战兢兢的猎物。 “躲好了吗?”陆长枯抬起手,手里的刮刀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门框边的墙。 “要不……再给你一次最后选择的机会吧。你是自己出来呢?还是我把你揪出来?” 他手里的动作终于停下:“勇于承认自己犯错的是好孩子,我可以既往不咎;可如果执迷不悟的话……那我只能向学校告状,到时候奖学金,优秀学生评比不提……” “还能喜提一个处分,大学的处分好像没那么容易消吧,哎!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毕业,工作单位也能看到你的在校履历吧?” 他话刚说完,里面的人似乎真的被震慑到,败下阵来。 狭小的门缝被一点点的缓慢打开,拥挤的灰尘像是好不容易拥有了突破口,洪水一般翻腾涌出。 一只惶惶不安的眼睛从昏暗中的门缝里探出,里面的人伸出一只略粗糙的手,颤颤的扶着门。 “你……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不对!你又怎么知道我会来活动室?”男生躲在门背后,不敢直接出来,有些心虚地问。 陆长枯收敛了刚才森然的气息,那浅淡的笑里好似一汪清泉:“碰巧被我从外面看到而已,我本来还以为活动室进小偷了,结果一进来就发现居然有人恶意损坏作品……” 他说着,看向里面的眼神多了点讳莫如深:“我就猜可能是哪个嫉恶如仇的校友了。这活动室就这么些地方,外面没有人,也只有这储藏室了。” “这回答,你还满意吗?”陆长枯笑咪咪的将眼睛弯成月牙。 男生神色不明的看着他,紧绷的身子像一只如临大敌炸毛边缘的猫。 他僵持在那里,一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出来。 陆长枯给他的感觉不是特别好,像一只笑面虎,看着笑盈盈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潜意识里的危机感让他始终不敢放下戒备。 尽管这事自己错在先,但在这个情况下,他反而像一只入了虎口的羔羊,无处可藏。 他皱着眉,迟疑了半晌才开口:“跟我满意不满意有半毛钱关系。” 说完第一句,他的胆子也没由来地壮了几分,索性豁出去:“没错,就是我做的!你要告诉学校你就说吧!反正老子就是看你们人偶社不爽,对你这个社长更是不爽!阴阳怪气的!男不男 ,女不女!” “特别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人偶,妈的!一个个跟诈尸了一样,真的是恶心透了!” 他的口不择言让陆长枯噙在嘴角的笑,渐渐凝固。 男生将心里头所有压抑已久的话一吐为快,察觉到眼前的人表情有点不对,这才惊觉自己说得有些过头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无脑的倒了出去。 陆长枯压下心里的不悦,精致的脸上透露几分隐忍,他捋了下鬓角的发丝,绕到耳后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亲和。 “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 男生觉得反正已经撕破脸皮,连脸上的厌恶都懒得遮掩,语气不善道: “你不用这么假惺惺的!大部分人吃这套,我不吃!我眼睛不瞎!天天脸上挂着这么一副假面具,演得不累么?” 这话不知道哪句戳中了陆长枯的脊梁骨,他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阴沉的眼底像汹涌的海浪,直接拍打在男生心头。 看得人惊心动魄,大气不敢喘。 男生好不容易捡回的勇气,又被这暗涌的浪潮拍回了自己肚子里。 奈何陆长枯表面上的气场已经相当剑拔弩张,个人修养实在太好。 不过与其说修养,应该说他这个人的隐忍,拗得有些过分。 比如江复庭的个人修养在这一年已经被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磨砺到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境界。 但不代表无限忍让自己的底线,只要被人冒犯,他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回转的空间。 而陆长枯不是,在利益所得内,他没有所谓的底线,不管是于别人,还是于己。 在这种个人底线明显已经被侵犯的情况下,他仍然尽力保持着语气的亲和:“大多数人喜欢就行了,像你这样的小部分,我干嘛浪费自己的心思去在意。” 他说着扶上门把,暗中使劲往里推,“所以这就是你破坏我作品的原因?” “呵!怎么可能?”男生坚持不懈的抵着门,冷嘲道:“我又不是疯子,光凭心里喜不喜欢就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看来他还是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不光彩的。 “那什么样的动力,促使你做这种下三滥的事?”陆长枯眉毛一挑,咬到后面几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 男生脸上一青一白的来回变换,咬牙道:“陈意欢。” 陆长枯的笑慢慢覆没在暗涌的阴冷里。 躲在死角的江复庭,听见这熟悉的三个字,心里一怔,瞳孔不由一缩,全身注意力都在此刻集中在他们的对话上。 “看你的样子,是还记着这个人。”男生见他终于有了不同的面部反应,心中如同大获全胜,畅快不少。 陆长枯握着门把的手一僵,眼里蒙上一丝疑惑:“你是她?” “我跟她……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男生垂下眼,将自己的孤寂和心疼隐在门后:“她或许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喜欢她两年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都牵着我的心。” 陆长枯听到连朋友都算不上,才僵硬的身子松懈下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意外神色:“你是觉得,她的失踪和我有关?” “难道不 是吗?”男生突然扬起怨恨的脸: “她原来那么阳光明媚的人,开始浑浑噩噩,魂不守舍的。我在她闺蜜和朋友那打听,只知道她最近经常泡在社团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上课时间,几乎还有五六个小时全献给了社团!” “结果她突然失踪了!”他自嘲一笑:“她成了大家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几个人真的关心她到底去了哪?她到底活没活着?他们只从这件事里,找寻到了填补他们乏味生活的刺激感!” “可不可笑?”他定定地看着陆长枯,眼里的苦涩浓得淌进夜色里。 陆长枯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种问题于他而言毫无意义,所有人都不过是跳梁小丑。 只要那么一点新鲜又与众不同刺激,这些人就会如获珍宝,所有人都要在这上面得到点什么。 男生被他一言不发的镇定,激得更加愤慨:“现在过去那么久了,她家里,学校都放弃了,警方虽然明面上按失踪人口处理,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跟死了差不多了。” “她最后失踪的地方在这!她的衣服被人剥掉扔在这!她失踪前,着魔一般把自己时间消耗在这!这件事,我就算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眼里的愤怒像只猛兽,几乎要吞掉眼前的人,一字一顿地说:“你还觉得,她的失踪跟你们社团,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吗?” 陆长枯抵着门,漠然的看着他在门里悲愤的怒吼,低声说:“抱歉!” 突然的道歉让正在宣泄的男生一怔,就在他以为陆长枯是不是想通什么,是不是被自己的真心打动,终于舍得亲手扯开自己虚伪的面纱时,陆长枯淡淡地说:“我作为人偶社的社长,没有很好的关心到我社友,导致在她身上发生了可怕的意外,这是我的失职。” 男生脸上的表情逐渐在他的话语下,略微扭曲起来。 这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陆长枯却视若无睹,继续道:“虽然我也不清楚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当时学校和警察该问的也问了,该查的也查了,如果你是为了寻找她失踪的原因,那我再次对你感到抱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男生在他滴水不漏的表象里,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陆长枯突然侧身,意有所指的扫了眼横陈在桌上的破碎人偶,又道:“希望今晚你的行为,能让你心中的不满多少有所宣泄。如果没有,那我依旧感到十分抱歉。” “够了!”男生忍无可忍地打断。 他的眼眶和眼白因为悲恨交加泛起了一丝丝的红色,“你演给谁看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样演!” 他用通红的眼睛瞪着陆长枯:“有意思吗?” 陆长枯眨了下眼,脸上隐约的不解,似乎并不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下嘴,脱口又是一声:“抱歉。” “我说够了!你耳朵聋了吗?你听不懂人话吗?!别演了不行吗?!” 男生轰一下拉开了门,歇斯底里的吼,这突然提高的音量,把藏在碎布下的江复庭都怔了怔。 “那天下午……”他喘了口气,好像心里搅着一把刀子,痛苦地说着:“我全都看到了。” ------------ 第七百一十四章:呼吸的距离 陆长枯的双目闪过一丝沉,他轻柔的音调丝毫不变:“能看到什么呢?我没有暗恋她,也不会做些奇怪的事,我跟她不过是普通的社友关系。” 他轻飘飘的顾左右而言他,就像一只柔软的手,却捏得男生喘不上气。 男生紧攥着手里的东西,强压着心里的愤怒:“你这种人也没有暗恋她的资格!她出事的前半个月,还好好的,可有一天下午,我看到你单独约谈了她,你给了她什么东西。” “后面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满门心思全在人偶社上!” 陆长枯意味深明的看着他,仿佛在思索什么,慢吞吞地回道:“出事前半个月,似乎正好是筹备人偶展览人选的时候。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印象。” “那天她有事比较急,我只能临时叫住她,我告诉她。”他说着,用那种赞叹又鼓励的语气复原当时的景: “你的天赋很好,如果能参展,你的作品一定会为你打开人生新的大门,兴许你会流芳百世,永远被世人记住。如果你愿意,我诚心邀请你参加这一次的人偶展。”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陆长枯缅怀似的露出一脸温柔的笑:“因为她太优秀了,我的印象很深刻,所以这些话,我自己也牢牢记在脑海里,原封不动的,一字都没改呢。” 男生明显不相信他的花言巧语,质问着:“可为什么那天过后,她就变成了那个样子?她像是疯魔了一样,没没夜的泡在人偶社?!” “这个……”陆长枯很认真地想了想:“兴许是我给她的期许太大了吧,她太想完成好这件事,所以压力过大,才会出现这样的况。” “至于你刚才说的,我给了她什么,不过是一本我用笔记本做的人偶心得而已,只是有可能被警方当证物搜走了,我也不能很确定。” 男生形有些虚弱的晃了晃,他依然无法去相信,这个人真的就这么清白,脸上的恨意还在艰难的垂死挣扎。 陆长枯一脸无辜的继续说:“我是诚心的,如果你想得到什么信息,大可以去问警察,现场所有地方之前都被搜过了,我再厉害总没有他们这些专业的人来的厉害。” “你如果对我的疑虑无法打消,你可以在白天将社团里所有的人都询问过去。” 他基本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敞开到明面上来,你不信什么,你就去查什么,我既不拦也不掖着。 总之问心无愧,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男生被他信誓旦旦的话语说的一愣,没有发泄干净的怒气,全都打在了软泥上,被自行消化吸收。 刚才还燃烧着的信念,渐渐寥落下来,有失望,也有连来的疲惫,全都交错在一起,一股脑的熄灭了他心头的火焰。 可以说,社团这条线索,是他找到陈意欢最后的希望。 可是他真的弄错了吗? 这个社团跟寻常社团一样,对社长的敌意也不过只是自己的偏见? 是自己为了图一个可以归根的答案,强行将错妄加在别人上? 他在陆长枯的注视下,松了扶着门的手。 陆长枯脸上的关怀这才真心实意了几分:“你的心我能理解,忽然之间痛失所,放在谁上,都会很痛苦。你因为善良,其实已经足够理了。” “但你不是这样的人,现在做出这样失智的事,也不是你的本意,不是吗?” 男生另一只捏着小刀的手都松了几分。 陆长枯轻柔的声音像极了催眠,带着独有的魔力:“闹够了,发泄够了,就回去吧,别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猜测而毁了自己。你的人生和前途,还很漫长。” “当!” 男生无力地松开另一只手,小刀落在了两人的脚底之间,在灯光下反着冰冷的光。 他从陆长枯的话里慢慢冷静了下来,盯着落在地上的小刀,这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后怕像洪流从后背席卷上脑。 他突然有些无措的僵在那里,声音下意识的有些惊慌:“你……你会告诉学校吗?” 陆长枯半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小刀,善解人意地说:“你放心吧,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 他用指腹抹掉刀锋沾上的灰尘:“每个人都有犯错后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既然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为什么把你往绝路上?” 男生有些惭愧的低下头,血液被羞愧涌得沸腾,他磕磕绊绊的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随便来打扰你了,造成的损失……我会赔偿的。” 陆长枯收起了刀子,“谈不上打扰和损失。误会能解开就好,至于那个人偶,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杰出的作品,坏了就坏了吧。坏一个人偶,能将敌人换成自己的朋友,难道不是笔划算的买卖吗?” 男生简直要被他的通达理羞到,想要当场刨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自己的恶劣行径和对方的光鲜大度比起来,将自己映衬的更加不堪。 而江复庭依旧默不吭声地将自己捂在碎布里,将这场大戏从惊心动魄的开场,听到了低落的结束,又从他们激烈和个分明的话语里,自动将两人的初步印象各自在脑海里补齐了。 找事的男生,看着充满狠劲,但是心思单纯,容易冲动,被人利用。 而那个陆长枯,就和他下午第一次见面一样,意料之内的不简单。 气场不简单,行事阅历不简单,包括思想也简单不到哪去。 江复庭原以为在这种剑拔弩张的况下,这两人之间会起大冲突,但陆长枯实在太过于谨慎。 宁可被人莫名羞辱一番,也硬是把这件事云淡风轻的化解掉了。 他的隐忍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包括他说话时有意无意的引导能力。 这种格的人最好是没有犯罪因子,一旦有,像这种高智商,心强悍的人,对警方来说相当棘手。 如果他没有犯罪因子,以后到了社会上,成就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这样的人,实在是太适合在大染缸里生存了,他就像大染缸专门打造出来的产物。 漂亮,精致,能屈能伸,能将所有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全都用起来。 等到男生离开以后,江复庭沉着心里的耐心,静等着陆长枯离开。 但陆长枯丝毫不着急,他在活动室里兜着圈,把玩着手里的刀子。 刮刀杂耍一样腾空而起,转了几圈,又落下来。 他看也不看,自顾自走着,手指随意一抬,就接住刀柄,继续往上一抛。 就这样玩了好几回,随着停下的脚步,他也终于玩了尽兴,没再向上扔。 游离的目光在活动室里溜了好几圈来回,并未发现其他异端。 陆长枯这才放弃探索,收拾好破碎的人偶,略有嫌弃的摞在一块,打横抱起,慢慢往江复庭所在的废物角走。 江复庭随着他往这边接近的脚步,再次提起心眼。 对于这种谨慎,敏感的人,只要稍微有一丝松懈,那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好在陆长枯并没有多看,他走到死角,将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扔。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断裂的残肢正好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江复庭的口,然后又一弹,砸到了他的脚背。 江复庭忍着口窒息般的疼,连呼吸都不敢出。 而人偶的躯干压在了碎布上,大概是分量和扔的力气过大,碎布的一边被压得滑落下来,刚好滑到了江复庭的边,露出他肩头一角。 他的心跳顿时像过山车一样冲到了最高点! 陆长枯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突然眼皮一掀。 两人的视线隔着一层薄薄的碎布,再次交锋上! 陆长枯似乎发现了什么,抬脚就朝江复庭走。 他每走一步,江复庭脑海里的警铃就在疯狂叫嚣,频繁的警报拉到极致,脚后跟再次用力绷起来。 陆长枯停下脚步的时候,两人几乎面贴着面,江复庭隔着一层布,都能感觉到他温的呼吸扑在脸上。 他更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死人。 陆长枯端详了一会,没端详出什么名堂,只能收回踮起的脚。 布上的碎花已经沾了灰,加上图案本就夸张杂乱,他没看清里面江复庭的脸,只能顺着下垂的布料判断出大致的轮廓。 陆长枯敛回莫名的神,低声嘀咕了句:“谁做的那么高的人偶,不好控形不说,现在失败了,还多浪费那么材料。” 江复庭僵硬的后背稍微松了点。 结果陆长枯又突然回过头看他。 江复庭再一次深切体会到这个人到底有多难缠,或者说对人的心理掌控到底有多可怕。 而这一次,陆长枯总算是欣赏够了,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溜溜达达的关上灯,将门口的门带上。 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哪怕是他在关门,锁完门,从长廊离去,江复庭始终都觉得那一双眼睛就像正在捕食的夜鹰,片刻不离的锁在自己上,做着随时随地绞杀自己的准备。 以至于陆长枯离开了至少十几分钟后,江复庭才敢有所放松,扯掉上的碎布,从死角里走出来。 活动室已经再次回归了黑暗和寂静。 出于谨慎江复庭贴着窗边的墙,他侧过头,借着窗户,将外面所有能看到的建筑和空地,一一筛查过去,这才卸掉一半的防备,继续行动。 连着出现两个人,已经彻底打断了他原有的打算和思路,但也算意外深入了解了陆长枯这个人。 从陆长枯刚才的表现来看,活动室外面确实没有什么特别可遮掩的东西。 剩下他不了解的,就只有那个落灰了的储藏室。 而从刚才的对话来看,陆长枯的反应既谨慎又完美。 但储藏室真的有东西的话,那个男生肯定会透露出异样来。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一十五章:和真的人一样 江复庭原地沉吟了一下,随后肆无忌惮的走向储藏室,他始终觉得陆长枯刚才的表现实在是过于谨慎了。 起初他觉得是格使然,但真的有人会在普通况下,将自己的底线随意给人侵犯吗? 何况,当时陆长枯的语气明显不是特别好了。 而陆长枯明显不是一个真的懦弱善意的人。 至于他口口声声说的,将敌人变朋友这笔买卖,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拿自己被触碰的底线去换朋友,也谈不上是个划算的买卖。 一个重视只重视利益的人,无用的朋友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不仅没有价值,有的时候还会成为负担。 那个男生上,也很显然普通到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怎么可能划算? 至于男生上的刀……江复庭微蹙了下眉,怕是陆长枯比他还会用刀,怎么可能会怕这种东西。 在这种毫无价值的人眼前,还值得陆长枯费心思这么去对待…… 兴许储藏室真的有什么他怕被人看到的东西。 江复庭走到门前,储物室的门依旧是虚掩的,看着实在是不起眼,和周围堆积着的杂物挨在一起,只会让人觉得是报废掉的垃圾间,就像刚才他躲藏的死角一样。 正常况下,不会有人愿意主动靠近。 他推门的动作下意识的非常小心,里面的灰尘劈头盖脸的裹住他。 幸好有了提前的心理准备,他没有被灰呛到。 江复庭轻手轻脚的往里走,随着深入,他不由怔住了。 这并不是一个储藏间,而是将和另一间教室共用的墙打通了一个门。 教室原有全部的窗全被封上,砌了砖头和水泥。 一眼看过去,还是能从水泥风干程度不一样的深浅面,分辨出痕迹。 大大小小的人偶围着墙面,环成了一个圈。 江复庭即便是进门时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也被这人偶的数量震慑到了,而且每一个人偶做工都非常精致,一点都不比活动室窗边的人偶逊色。 走进来的一瞬间,饶是他都有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一群站着的死人围观一样。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始终保持着警惕,慢慢往里走,每过一个人偶都难得有闲逸致的欣赏着,逛了一半下来,他只有一个想法。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真的人! 这些作品明显都是出自一个人手里的,问题是假设陆长枯是大四的人,即便他有四年的时间在人偶设里完成作品。 但是这么多数量,而且每一件都这么完美,一般人做得到吗? 哪怕他有极致的天赋,哪怕他勤勉努力,那也不止是强这么简单,放在普通人里,可以用“可怕”来形容了。 他几乎将每一个作品都看了过去,这个教室说是储物,这么看下来,更像一个小型展览馆。 在视觉疲倦的况下,看得多了,他心里也没有什么起伏波动了。 唯独角落里掩藏在众多人偶后面的一个作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东西被一张光洁的白布盖着,干净的连一片灰都不沾,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有屯灰的痕迹。 唯独这块区域,干净的不像话,仿佛有人经常来看,定时清理。 他目光锁定白布的瞬间,下意识的就往那边走。 心里的波澜告诉他,那东西肯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在这种漂亮人偶泛滥成了普通东西的屋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盖着白布的人偶,就像在一个深夜暗岛上,忽然亮起一座灯塔这么吸引人。 即便没有鬼气那种东西,肯定也和其他人偶不一样。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直觉是对的! 就在他走到那簇拥的人偶前,扯掉上面白布的一瞬间,江复庭再多的冷静,都裂开了几丝。 他在原地愣了片刻,才清醒过来,抓着白布的手,不用力,差点没把布扣坏。 眼前的人偶,长了一副陆长枯的脸。 那张一模一样的脸,让他险些以为陆长枯又在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藏在了这里面。 但他很快就冷静的意识到,这个陆长枯没有呼吸。 确确实实是个人偶没错。 可这会即便心里判断出是个假人,面对这个和陆长枯一模一样的东西,他心里还是有点回不过神。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以描述了,人偶本做的过于真。 如果自己是陆长枯,就好像在面对一个,这个世界上突然平白无故出现的另一个自己。 而且还是另一个自己的尸体。 吃惊,并且十分怪异。 江复庭开始对着这个人偶细细打量起来,越看心里多少也开始敬佩。 这种程度的人偶,只能用活灵活现来形容了。 他扫过每一个细节,从头发到耳饰,再到穿着,和他此刻的站姿,和真人几乎一样。 正是这种真到和真人毫无违和的完美,反而让人产生更加剧烈的排斥和违和感。 但陆长枯为什么要制作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偶? 他顺势又环顾了一下整个教室,一个大胆的猜测油然而生。 难道为了作品的真实,他所做的人偶,全都以现实生活的真人为样板,是慢慢反复雕琢出来的?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将白布盖回去,把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全都恢复成了原来的状态。 第二天,江复庭并没有急于马上调查陆长枯。 实在是这种人警惕太过厉害,没有准备,只要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到。 但这也恰恰说明他有问题。 星期六并没有课,他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查询关于制作人偶的资料。 这一查就到了下午,中午要不是林锦强行拽他吃饭,他恐怕真的要废寝忘食了。 至于要给白唐定饭店的事,也在脑后抛得一干二净。 只是耗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查到特别有用的信息。 他埋头闷在电脑前,梳理着今天查到的所有相关资料。 不管是从人偶制作,还是人体蜡像,再或者是手办的加工办法,都没有非常明确的表示,可以完全和真人一模一样,但同时也没有否定。 换句话说,这种东西技术太强了,即便目前市场上找不到,也不代表不会有藏龙卧虎能做出来的人。 而鲜有的技术极佳的作品,基本上都会被放在展览馆里参展。 这些作品因为经典又优秀,江复庭在网上都能搜到作品和真人比对的图片,确实一样。 但怎么看都没有陆长枯的作品有灵? 陆长枯的人偶,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一个干巴巴的死物里,多了一抹魂。 但这个魂又不像人的灵魂有灵智,又确实将他的作品和普通的人偶区分开了。 从网上的资料来看,如果要保证真的程度,制作模型的材料一定是复合型的,不可能是单一取材,而且材料消耗量十分大,有些材料可能需要进口,没那么容易买到。 江复庭靠着椅背,琢磨的时候,手指像弹钢琴似的在扶手上,流水的敲击。 就在他思绪疯狂翻涌时,敲门声将他的头脑风暴戛然而止,他扭过头,不用想都能知道来人:“妈,有事吗?” 林锦推开门,探出半个脑袋,眼里亮着神采奕奕的光。 看起来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好事。 她压着兴奋的心说:“白先生来了!都好久没见到他了,没想到突然上门拜访了,我估计就是专程来找你的,你赶紧下去看一下!” 江复庭拧着眉,脑子里只留下他今天大概要从地府回来的记忆,正想着他突然来干什么,便顺势问:“他来……” 这话还没说完,他终于从忙昏了头的脑袋里,拨出一丝清晰的记忆,立马话锋一转:“坏了。” 他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林锦只看到自家儿子,突然没头没尾的吐了两个字,便去翻衣柜,以为要出什么事了,急忙问:“什么坏了?” 江复庭没心思解释,只顾捣鼓着衣柜,问道:“您手上有没有哪家饭店的会员,免排队的,最好海鲜。” 林锦想了想,翻了下自己手机上绑定的卡,不确定的说:“好像有的,你怎么突然想到吃海鲜了,你不是不吃鱼……” 她嘀嘀咕咕完,正好从手机里翻到了他要的卡,手指一顿,眼睛一亮,抬头问:“呀!儿子!你终于脑子开窍了,带白先生去是吧?我还真知道一家他肯定喜欢的。” “你等等,我去房间给你拿卡啊!”她说着就转过,小姑娘似的迈着欢快的小步伐离开了,嘴里还乐得嘀嘀咕咕,“总算是长大了,舍得放下段真心多交点朋友了,朋友有了,女朋友肯定也不远了……” 江复庭正拿着衣服的手,蓦地一顿,对于林锦三两句不管什么话题都能扯到谈对象的事上,这点他确实是服气的。 特别是大学以后,这个年龄已经没有了早恋的枷锁,林锦和他同班的同学一样,仿佛脱了僵的野马,肆无忌惮。 他无可奈何的随手挑了件外,换好衣服打开房门,林锦眉目含笑的站在门口。 江复庭什么都来不及说,手里就被塞进一张vip卡。 “好吃,好玩,钱不够用就跟妈讲!”林锦这番话,简直是巴不得自己儿子稍微长歪一两条枝杈。 落在那些败家的富二代里,那就是有得圣恩。 只是江复庭实在没有败家的基因,将卡片装进钱包里,他平平无奇的应着:“好。” 要钱是不可能的,他没什么物质追求,花钱的地方本来就不多,接单赚得钱也不少。 抛掉偶尔替白唐看着点巷子花掉的钱,依然剩了不少。 不过说到钱,江复庭思索着,一会要不把自己那张收佣金的存款卡交给白唐,就在无聊的心事在肚子里溜了两圈的时候,他的脚已经走下楼梯,到了客厅了。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一十六章:大排档 白唐闻着脚步声,转过头来,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呀!那么久不见,变帅了!” 他厚着脸皮,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再帅一点,真的要比我帅了,你再努力努力就能超过我。” 江复庭没兴致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跟他争风吃醋:“不了,长不过你。” 语气平淡,毫无诚意,敷衍至极。 白唐听得不乐意,拧起了眉,一脸探索地端详他,从他走过来,看到他坐下,那眼神就跟饿了几天的狼一样,半天不收回去。 江复庭浑泛起了不自在,入鬓的眉毛一挑:“你看什么?” 白唐感慨万千的一啧:“我昨天从电话里就听出来了,几个月过去,你对我毫无想念之。今一见,果不其然。” 他说完,又痛心疾首的连啧两下。 江复庭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从哪里凭空得出这个结论,可能是在底下待得太久,气浸染,脑子秀逗了。 他从茶几上抓了把东西塞进白唐手里,希望能堵住他的嘴。 但是白唐在底下憋屈的太久,普通吃的已经无法安抚他受伤的心灵,他言又止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被人哄着的小孩,一时间更加惆怅。 他一脸幽怨的说:“看吧,迫不及待的想打发我。” 江复庭收回的手像被点了,蓦地一顿,侧过头正脸看着白唐。 他觉得这个人就是闲得发慌,随即一皱眉:“你要实在无聊,桌子上的干果罐里有一堆瓜子仁,够你数着玩的。” 白唐果然兮兮的闭嘴,可惜了江复庭刚才说的那句话,被刚好过来的林锦听到。 江复庭耳后根立马传来了林锦的训话声:“儿子,白先生好歹是你长辈,不好这样跟他讲话的!” 江复庭:“……” 白唐兮兮的笑咧的更开了。 江复庭只能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哪一天能实力赶超白唐,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报。 林锦看他不吱声,就当他认罪,也没多嘴,将自己拿的两条围巾人手一个: “现在天冷了,特别早晚,都带上啊!你们两个那么冷的天还穿那么少,也就仗着自己年轻,到年龄大了,落病根,有你们苦吃的。” 江复庭淡淡的应了下,默不吭声地接过来围上,他只要多说两句辩驳的话,林锦能在这种小事上对他开炮。 果然林锦换了撬嘴的目标,又对白唐集中火力唠叨: “白先生,你也是要多注意体,虽然现在看起来年轻,体好歹是自己的,自己多惜才对。” 她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江复庭一眼:“别像我儿子,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都把体豁出去了,也没见得谈了半个对象。” 白唐勾起甜甜的笑,活像一个大尾巴狼:“阿姨,你放心吧,我自己惜着呢,您送的围巾我也喜欢的很,会更惜的。” 林锦被他哄的心花怒放,连忙说:“围巾也拿上了,那你们要吃饭,赶紧去吧,别去晚了没位置了!” 白唐下一秒立马回过头看他,问道:“不是已经订好了?” 江复庭强行维持着脸上的云淡风轻,正开口,林锦机敏的猜到什么,立马给儿子解释,结果雪上加霜:“可能我儿子今天太忙,所以忘掉了,今天在屋子里闷了一天都没出来。不过他手上有张卡,不管有没有预定,只要没人,都能吃上。” 白唐望着江复庭逐渐窘迫的样子,缓缓地“啊——”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说:“江复庭,你也有出岔子的时候啊。” 江复庭仿佛被人手握天大的把柄,耳根子都透红了。 他将挂在手上的外穿上,站起来就走,清淡的哼着:“走吧,位置到处都是。” 十几分钟后,所谓的现实好好教育了他,什么叫做‘位置到处都是’。 大概是他开光的嘴实在是太厉害,又或者从理智上推测是他低估了礼拜六的人流量。 反正,在这么一个五星级的店,桌子全都占满了。 白唐亲眼见到他被现实狠狠毒打,也顾不上埋怨吃不上饭了,只负责在一旁憋着气,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江复庭强行维持着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表,两人又辗转了许多家,几乎全都坐满。 最终站在某广场大门口,吹着冷风,被迫放弃。 再溜达下去都快八点了,江复庭一张嘴,就倒灌一口冷风,喝西北风都喝了个饱。 他有些尴尬的蔫着开口:“抱歉。要不……” 说着,又顿了顿,他本来想说要不随便找个地吧,可又感觉白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 到嘴边的提议,又咽回下去,脑子乱成一团。 白唐似乎一眼看穿,收回轻描淡写的视线,他率先提议:“我有个地,好吃的,你去不?” 江复庭转过头来没吭声。 白唐补充道:“街边大排档,历史悠久,岁数比你还大,老板快能当你爷爷了。快说!到底去不去?” 江复庭从小算得上锦衣玉食,顶多吃过白唐家里附近的路边早点,这已经是极限。 至于其他的街边小摊,说实话他没想过,也不会费心思去想那些东西。 但这会看白唐眼里舞动的振奋,好像潜在的,未知的,都化为充满新鲜的兴奋劲。 他没来由的当即应下:“好!” 作为已经坐上了发展的高速列车的A市,从二十年前计划的大开发,到现在彻底的雄起,经济,政治,独具一格的文化,所有的一切都成了A市独有的符号和象征。 哪怕街角巷子里头,画着城市图标的垃圾桶,都充满了代表和独特。 在发展这么彻底的城市里,说实话,开发过的区域管辖严格,街边小吃是明令止的。 真要摆摊,还得‘凭证’上岗,这证自然是城管局下发的,拿证以后,每天的业务得定时定点,早出摊一分钟算违规,多一平方厘米算你违规。 反正为了整合市容,又兼顾那些不方便的人养家糊口,政府也算碎了心。 而白唐领江复庭去的,是连街角的资格证都没有的摊位。 摊主是一个五十几近六十的大叔了,二十多年来,在A市里各个街头都流窜过,在这个城市里,他就像一个行走的地图,就连一条道上装了几个垃圾桶,按了几个路灯,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至于他为什么不拿证,只是因为左手有残疾。 据说是二十几岁的时候,在工厂干活,不小心被机器绞着手腕了。 那一下,血模糊,手指和手掌被绞成烂泥,医生拼了命也只能在他手掌上抢救回一根手指的神经。 经过改造,一只手被改成了个板子,经过他自己的不懈努力,总算有了感知,几十年下来,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 只是可惜因为手残疾,人家硬是顾虑安全问题,和章程制度上的条条框框,所谓的资格证,估计这辈子都下不了。 基本隔几个礼拜,就要和城管打几天游击战。 而今天游击战的落脚点,就是老城区。 这边附近横陈的一片老房子,都还没有拆。 江复庭望着周边被夜色笼罩着的旧房子,忽然想到了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 也不知道她的弟弟,李遇安怎么样了?按年龄算,也该读小学三四年纪了。 他一边飘着思绪,跟着白唐在一个老旧的围墙边,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围墙上的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一块块堆砌的砖头,或多或少都有风化的痕迹。 坐在一边,都能嗅到些许干涩的泥土味。风一吹,能将上面的灰带下来。 白唐掏出一包兜里的纸,砸到江复庭上,下巴对着桌子一挑:“你比较讲究,自己擦擦。” 说完,他看向不远处电三轮搭建的露天灶台,两个上了年纪的夫妇正在低头忙活。 他熟练的张嘴一嚎:“老毛!点菜!” 灶台前低垂的两个脑袋,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再十分同步的眼睛发光。 那个妇女抬起手肘,往老毛上一搡,直接抢过他手里的活:“快,快去!” 老毛一松手,油腻的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喜气洋洋的拿着菜单过来:“哟!好久没见了!上次见你还大天呢!你这狗鼻子还是灵的很啊,这次又被你找到了。” “你家炒的那么好,我鼻子不灵一点,对不起你手艺。”白唐接过菜单,眼也不眨的吹。 老毛早被他这张嘴吹惯了,心里无平无波,这十几年两人一来一往的,说是客人,其实更像是朋友,能见到他都够乐呵的。 江复庭的视线从他脸上一扫而过,老毛泛黄饱满的脸上,盖着一层油腻腻的光亮,已经分不出是汗油,还是菜油。 他乐着一张捡钱的脸,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心神愉悦,白唐将菜单往江复庭跟前一拍,抓回他的思绪。 江复庭望着桌前的菜单,莫名问道:“你不点?” 白唐一脸嘚瑟:“他家我吃了十几年了,菜单都在我脑子里,你先看你要吃什么?” 江复庭快速扫了眼菜单,说实话,大半以上都是他没吃过的,还有一些普通的家常小炒。 他迟疑了半晌,实在点不出什么,便道:“我不了解,点你常吃的。” 白唐也不跟他客气,想都没想,随口就报菜名:“辣子鸡丁,酱牛,麻辣小龙虾,三十串羊。” 老毛飞速的在菜本上鬼画符,画完以后,笑眯眯地说:“羊汤——” “两碗!” 老毛又端着抱财神的笑,携着菜本,马不停蹄的忙活去了。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一十七章:上交存款 江复庭收回视线,用白唐的纸巾擦起桌子:“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个地方?” 白唐有意无意地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这种含金钥匙长大的人,怎么看得上这种地方。” 江复庭手一顿,有些不快:“看不上,我为什么来?” 他盯着江复庭的手,撇了撇嘴:“我不是说‘之前’么?” 江复庭这才继续一丝不苟的擦桌子,他来回抹了好几遍,就差把桌子上的皮磨掉,终于在白唐难以言喻的观赏中停了手。 他扔掉手里的废纸巾,嘴巴突然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问了些扫兴的话:“你这次上来,什么时候回去?” 白唐不满地对他眨了眨眼,江复庭没明白什么意思。 旋即,白唐快速收敛起那几分不满,发出灵魂质问:“你想不想我去下面?” 江复庭想要顺嘴说不想,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想,又违心又伤人。 一琢磨,感觉这问题本身就很奇怪,像极了父母上班前,无脑又多嘴的问一句“儿子啊,你想妈妈去上班吗?” 反正怎么答都是陷阱。 气氛僵持的时候,老毛的媳妇非常合时宜的上菜了。 爆炒的香料味,夹杂着食物原有的独特诱人味道,一盘接着一盘上来。 光冲着让人垂涎欲滴的辣子香,哈喇子都能直流三千尺。 江复庭大概是第一次闻到味这么重的菜,望着一盘子里面大半红油油的辣椒,心里开始犹豫。 白唐也成功让他对鱼以外的菜,心生畏意,就在他发愣琢磨着怎么躲掉这顿晚饭的时候,一双一次性筷子游到他的视线里,对着他就近的菜盘子用力一敲。 “发什么愣呢!”白唐将手里的筷子递了递:“快尝,保证你吃了不后悔!” 江复庭即使真的和那些妖魔鬼怪进行殊死搏斗的时候,都没有这种临赴沙场的紧张感。 他几乎是满心质疑,各种忐忑的接过筷子,然后在白唐的虎视眈眈下,被迫尝了一块鸡丁。 肉质鲜嫩,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的辣,破天荒的居然还可以! 江复庭便秘似的表情终于消退,变得正常不少。 “都说了好吃,你还不信!”白唐撸着羊肉串,又灌了一大口羊肉汤。 温热的汤像一汪温泉一样,登时将他连着几个月的疲惫一冲而散。 他满足的微眯着眼眸,微挑的眼尾都上扬了几分,忽然一感慨:“这才有点活着的味道。”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抬了下眼,立在一旁的破旧路灯正好落进了他的眼里,将他眼里的光彩晕出些许涟漪。 江复庭低下头,没有多问,学着他喝了一口羊肉汤,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回味。 味道确实不错。 “诶!刚才我问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别以为吃点东西就想赖过去。”白唐扫过一眼他刚才舔过的嘴角,狡黠的一笑。 江复庭端着碗的手一顿,热汤腾腾缭绕的雾气,将他的脸孔遮得有些朦胧。 大概是刚才那一口汤太热乎,冲得他的脑子跟着水汽一块朦胧起来。 他思索了 一下,才抠抠搜搜的从自己本就不多的真心里面,捏出一部分,披上一层漂亮的外皮,回道: “你如果不想去,我当然也不愿意你去。如果不得不去,再受累将就几年,等······” 大概是汤上头了,说着说着,他脑海里忽然飞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那些画面又近又远,恍惚的如做了一场短暂的大梦。 可心里波动的旖旎却又是真真切切的。 江复庭迷惘的一顿,不过一口汤的时间,却好似回顾了虚有的一生。 那一生里,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白唐始终站在那里,只是不等他弄清到底怎么回事,热汤刚上的后劲就被突然卷来的寒风,呼啦一下打散。 他又连着喝了两口,但先前的感觉,却怎么也拼不回来。 白唐察觉他的片刻异样,以为这个少爷是哪里不满意了,问道:“怎么了?塞牙了?” “没有。”江复庭放下手里的碗,索性将自己待人的真心全都掏出来,认真将刚才没说完的补完: “等我哪天能独立撑一片天了,不管好的不好的,我替你担掉一些。” 白唐怔了怔,他欲言又止的端起汤碗来,嘬了一口,细细咂巴了一下,寻思老板也没在汤里给他们偷偷下酒,这小屁孩怎么突然······ 江复庭从他的举动里看出他的不信任,面无表情的脸板得更冷了:“我认真的。” 白唐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时不知道做何反应,连平时的没心没肺都忘了。 眼前这个人彻底和记忆的人重叠在一起,言语、神态,出落的别无二致。 时间这把刀实在是太过锋利,不等他留神,就已经把这个人再次雕琢成完美无缺的样子。 他甚至都还来不及参与他的成长过程,留些不一样的东西下来。 很多时候,哪怕他不愿意去信天命这种东西,但就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 自以为的付出和努力,不过都是被安排的一角,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的走着。 白唐只觉得自己已经从他不经意的一个认真决定,看到了他冗长又乏味的未来。 “撑天不指望。”白唐闷头吃着肉串,含糊地说:“等你能保住自己命的那一天,我也算是解放了。” 江复庭皱了皱眉,白唐这话听起来不舒服,但却是大实话。面对强一点的对手,比如之前长生派的那个长老,如果没有白唐,他可能被挫得连灰都不剩。 而一个简单的问题居然能扯到那么远,也是两个人都没想到的。 白唐一口肉就着汤,终于舍得正儿八经的回答先前的问题:“下面的麻烦目前是压得差不多了,这会回来,就不太下去了。顶多偶尔跑一趟,给他们做一下技术支持。” 那就是总算不用隔三差五长期泡下面了。 江复庭拿出自己揣在兜里的存卡,按在依然油得发亮的桌子上,双指点了点,雀跃的指尖透了点轻佻的味道。 白唐顿了下,眼里闪闪发亮,口不择拦地说:“怎么?江小少爷是想把我以后的时间都包下来?” 江复庭给了他一个白眼,指尖一用暗劲,手里的卡片兀自飞出。 白唐见着 银行卡杀气腾腾的就往他脸上飞,悠然侧身,用手指夹住:“你们有钱人,就是这么嚯嚯钱的?撒钱不够,撒卡是吧?” “那里面是剩下的佣金。”江复庭懒得跟他扯,直截了当地说。 白唐一听是自己应得的,连忙宝贝的擦了擦上面的灰,腆着脸问:“还有多少?” 江复庭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六个数。” “那么多?!”白唐被惊吓到了,受宠若惊的小心问:“少爷,你不会是把你零花的卡弄错给我了吧?” 江复庭不知道白唐平时是怎么管自己钱的,不过现在看来,也是闭着眼睛,从来不算账的人。 “你要不信,我一会把明细账发给你。”他公事公办的回。 白唐更加傻眼:“你还做了账本?!” “恩。”江复庭不徐不疾地说:“抛掉所有花费,还有福德巷的开销,卡里的是净利润。” 白唐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营生会有净利润六位数的一天,那么问题来了,他以往的钱都砸哪去了? 江复庭抬头正好见到他嘴里叼着块肉,连嚼都忘了嚼,补充道:“你要不介意,我也可以给你生活收支做个账。” 白唐脑袋晃成了拨浪鼓:“不介意,不介意!” 一顿时隔许久的聚餐,在白唐漫无天际的唠唠叨叨中逐渐接近尾声。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们是干喝肉汤都喝出上头的劲。 寒风越到了深夜间,吹涌得更加嚣张了。 积郁在心头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是上了坚固的堡垒,任凭风吹雨打,都屹立在那里。 江复庭放下碗,擦了擦嘴,从这种懒洋洋的倦怠里慢慢清醒了几分,忽然想到白天自己埋头调查的事,他问道:“有个东西,跟你了解一下。” 白唐听他的口气,估摸着是要谈什么正事,撇掉身上的散漫:“什么东西,你说?” 江复庭揉搓着手里的废纸巾,组织着自己的措辞:“有没有一种能力,可以让人做出跟自己完全一样的复制品?” “复制品?”白唐果然没有完全弄明白。 江复庭手指一捏,打了个比方:“比如另一个你。” “没有。”白唐非常干脆的否定了:“不存在这种能力。再像的东西,也只能像而已,总有细节出入的地方,怎么会完全一样。” 他说的内容,也是一开始江复庭所想的。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完全一样的两件东西,只要不是完全复刻出来的一个人,按照物质发展的特异性,肯定会有所不同。 但昨天的那个陆长枯人偶,又确确实实的存在。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才缓缓问:“那你有见过,能将人偶做的和人一样的艺术家吗?” “没有。”白唐再次干脆的否定了,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正襟危坐起来:“你碰上什么麻烦了?” 江复庭将自己看到的,还有自己的大致推测都说了一番。 白唐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桌上的筷子。 此刻桌子上来回无措滚动的筷子,就跟他的脑子一样。 “会不会方向错了?”他突然说。 ------------ 第七百一十八章:换个方向 江复庭抬起眼看他。 白唐继续拨着筷子:“我觉得你可能受所谓的‘人偶谣言’影响太大了,心里已经被错误的暗示引导在错误的路上。” 江复庭被他一针见血的话,戳得神一怔。 白唐像没看到,手里的筷子已经被他滚成了陀螺:“失踪者的家庭你拜访过没有?有没有可能失踪者和雇主私下接触的时候,鬼物通过他们私下接触,了解他们,继而继续杀人。” “我觉得出于保险起见,失踪者和雇主的家庭,最好全都拜访一下,看一下他们除了同样的应激反应,还有没有其他的共同细节。如果有明确的指向你们学校的社团,再去细查你们社长也不迟。而且按你说的那个人——” 他说着下意识了下嘴角,不知道想起什么,目光一闪:“做事那么敏感谨慎的话,现在才出过一起案子,案子的度没有消退,他还处在风口浪尖上,除非他是疯子,不然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解除防备,立马去进入下一个案子。” “所以,你现在去查,他要真有心想藏,你肯定也查不出什么。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容许自出现破绽,可受害人就不一定了。” 这番推测有理有据,拜访雇主的家庭,基本是每一次接单必走的流程。 江复庭沉思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误区的。 很可能在图书馆的时候,第一次碰到那两个女生,再后面就是杨林生的那些话,那个时候或多或少的就埋下了错误的种子。 一直到陈意欢失踪,无论是校方和警方镇压式的处理,还是纷飞四起的流言,内容大多数,全都指向了当时在校活动的人员。 特别是关于人偶的鬼故事,传得太凶,有鼻子有眼的,仿佛真的有人亲眼看到一样。 那么人偶的谣言到底是从谁嘴里开始的? 杨林生被警察缠得都烦死了,不可能是他;高雪自己都陷入当时陈意欢的境地里,也不可能有这个心思。 江复庭忽然觉得,弄清谣言那个人也很重要。 这个人如果不是目击者,那就是凶手本人。 “他们的资料周祁那应该有,明天早上赶着他们上班前,去趟警局,出来以后直接去拜访。”江复庭指尖敲了敲桌面,然后突然将视线扫到白唐上:“你去吗?” 白唐杵在手上的脑袋,微微扬了扬,缓缓说:“我今天才回来,我觉都来不及睡,啧!你对你师兄也太下得去手了吧!” “你要是不乐意······” 江复庭话没说完,白唐又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哎,不过谁让你是我师弟呢,就冲着你今天给我的卡吧,我再奔波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夜晚已经被寒冷包笼得密不透风,连带月光都被染上了一层寒霜,抬起头,连月亮都有种波光粼粼的迷蒙之意。 早起的时候,窗户上全是空气劳累一整夜好不容易结出的霜。 家家户户窗一拉开,里面干燥的流像灶台锅里翻滚的蒸汽,一下子喷涌而出,瞬间将外面凝固的霜融化掉。 水滴如同数不尽的河流,从窗户顶部不断流淌下来,歪歪扭扭的汇聚在一起,然后又分岔开,各自往不同的道路上,一汇到底。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不同的人也是,他们的人生交错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地点。 有的融在一起,有的终究还是分道扬镳,走向各自的路,也有薄弱的小水滴,还没来得及汇到终点,就半途蒸发了。 江复庭还穿着前一夜的衣服,着前一夜林锦给的围巾,还没等他赶到福德巷子口,附近的人已经开始亲的一口一个“小江!” 他娴熟的穿梭进巷子中,早点的香味铺染了巷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哎呀!今天怎么那么一大早来?” “昨晚我好像见着白唐回来了!” “真的假的?这小子不知道混哪去了,混那么久,我还以为他不回来了!” “小江在这,他怎么可能不回来,你看你这话说的!” 江复庭一路浅笑,笑得脸僵,正想提前打电话催促白唐赶紧下来,就看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飞奔而来。 这大概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白唐不用催,就主动出门了。 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白唐已经蹿到跟前,推着他慌慌忙忙的走:“快走!快走!我从来没发现自己魅力居然那么大!还是几个月不见,这些阿姨叔叔功力见长,差点要把我家踏平!” 江复庭掖着嘴角的笑,跟着他半推半就的走,匆忙间还不忘从摊点给他抓了个早餐。 一直到上了的士以后,两个人才从紧张的氛围中,缓缓松了口气。 江复庭吸着豆浆,把手里的另一份给白唐递过去,总觉得刚才深切的体会了一把,被疯狂的中老年大妈大爷,集体追债的感觉。 “他们太久没有看到你了,想你是理所当然的。”他低头看着手机说道。 白唐心有余悸的抖了抖子,表示吃不消他们的:“他们让我想到,那些狂追星粉丝如饥似渴的感觉。” 江复庭听着他臭不要脸的话,一时无言以对。 星期天的早晨早高峰通常比较晚,的士难得可以在大马路上一路畅快淋漓的贴地驰骋。 要不了十几分钟,两个人就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市局门口。 门卫的小民警已经对江复庭相当眼熟了,不仅直接给他开路,还特意拉开窗哆嗦着探出头来打招呼:“哟!今天又是找周警官的?” “恩。”江复庭点了点头:“他来了吗?” “一直在呢!昨晚有个案子,出警回来都凌晨了,不过避着点严队啊!”小民警鬼头鬼脑的压低声音通气:“听说他们昨天的案子,出了点差错,被人摆了一道,那脸拉得老长了。诶?这是?” 他话说着,这才注意到江复庭侧的人。 “我的师长。”江复庭简单解释了下。 白唐友好的对他笑了笑,别说门卫隔段时间就换副面孔,他之前的格最不乐意的就是跟当官的打交道,弯弯绕绕多,又麻烦。 除了上面那点不得不处理的关系,其他他一概懒得多有牵扯。 谁知道江复庭偏是个‘知难而上’的人。 那小民警一听是师长,脸上立马恭敬起来:“同志!你好!你好!那你们快进去吧!” 江复庭客气的颔首,熟门熟路的走进局里,七拐八拐,偶尔碰上几个人也都认识他,全都满含善意的一笑。 只是看见白唐,面上会疑惑一下,但也没多嘴瞎问,对着江复庭打完招呼就走。 简直跟逛自家花园一样! 白唐在心里唏嘘着。 两个人一路畅通无阻就到了周祁办公的地方,门是开着的,江复庭依旧站在门口叩了叩。 偌大的办公室里稍微有点乱,每个人桌子上,堆叠的高高的资料像一座山,不少纸张散漫的摊在桌子上。 办公室空地摆着两个大尺寸的白色画板,上面画满了错综复杂的树状图,嫌疑人的推论,还有一些血腥的案发现场图片和重要证物图。 五六个人直接将头埋在桌前堆积的小山里,一眼望过去,满满颓然腐朽的气息,毫无面临新的一天的精神气。 可想而知,前一晚到底经历了多么丧心病狂的风起云涌。 而就在江复庭叩完门的一瞬间,趴在桌子上的几个人却突然都像诈尸一样,条件反的抬头,深怕又来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用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眼眶盯着门口的两人,然后又躺尸的集体趴回去了。 静默了片刻,终于有一个人气若游丝的开口,像极了在说临终遗言:“周哥——外面——有——人找——” 两年过去,小周充分用他的努力将自己从小周变成了周哥了。 那人话音刚落,办公室挨着里侧的空地处,突然响起“啪嗒”一声,好像有书砸到了地上。 江复庭和白唐的视线一同被这突兀的声音吸引过去。 只见一个用凳子临时拼凑的一张算不得的上,缓缓坐起了一个人影,那人顶着一头炸了窝的乱发,坐在那里神游了半晌,才慢慢转过头来。 周祁的双眼还半眯着,黑眼圈并没有比其他同事好到哪去。 他靠意念硬撑着眼皮,模模糊糊的看清了门口的两个人影,缓缓说:“你来了啊——” 有一瞬间,江复庭和白唐觉得这个世界可能是突然卡带了。 不过警察的体素质好歹不是白练的,周祁顶多迷糊了半分钟,就从怠倦中清醒了过来。 为了不打扰办公室里的人休息,特地给两人开了单独的接待室。 “你两礼拜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案子跟普通案子不一样。不过像这种生死未明的失踪案归不到我们队里,当时是另一个队负责查的案。”周祁将案宗递给他: “接完你电话,我就留了个心眼,托了点关系,早就做好准备,不少信息都汇总好了,全都在里面,你直接看就行。” “好,多谢。”江复庭接过来,大致的翻了一下。 有些审问的相关内容,又让白唐过目一遍,确认一下有没有蹊跷的地方。 案宗里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证物和相关的有效线索很少,也难怪警方几乎无法进一步突破,这种和蹊跷沾边的案子,大多线索都是没头没尾的。 而和陈意欢本人相关的不少消息都是来自父母和亲朋好友转述的,多少都带有个人感色彩。 最为统一的言辞,就是陈意欢最近不太和人相处了,神恍恍,一有时间就钻进人偶社里。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一十九章:还有个弟弟 江复庭又看了下警方在人偶社拍的现场照片,说实在的,要不是那天晚上他去过人偶社,他会以为这些照片拍的是真人模特。 白唐正巧留意到他手里的东西,凑过脑袋来看:“这就是你说的人偶?” 江复庭应了声。 这些照片拍的很全面,甚至连活动室里面的储藏室都没有放过。 但凡他那天晚上见到的,全都被拍下来了。 唯独少了一样,就是陆长枯长相的人偶。 白唐拿过他手里的照片,自顾自地翻看起来:“你别说!这做的真的够厉害的,还真跟人一样。” 周祁听到他感慨,也忍不住插一嘴:“听说当时现场勘察的人也吓到了,还以为被一群活生生的人盯着,在里面待久了都毛骨悚然的。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体道具,跟人体解剖室一样!” “不过,这些人偶颜值确实很高啊!”白唐意犹未尽的来回看,他松松垮垮地靠在凳子上,俨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懒散模样。 他人虽散着,心眼倒是尖得很:“这里的照片,应该是把社团里的人偶都拍了,哪个是你说的陆长枯?” 周祁知道这名字,在学校查访的时候,重点询问过他话:“上面真的人偶,都是他做的。” 白唐将话解释得清楚了些:“我的意思是这些照片里,哪个人偶长了一张陆长枯的脸?” 周祁一愣:“没有他长相的人偶。” “恩?”白唐抬起了头,视线在江复庭和周祁之间来回扫。 江复庭看着他手里的照片,面色凝重地说:“这上面确实没有。” 他话一说完,另外两个人的眼神各自多了几分意味深明。 警方侦查的那段时间,来回好几次都没有拍到,就说明要么是陆长枯专门藏起来了,再要么是他这两天才完成的作品。 但从江复庭观察到的人偶看,显然不可能是这两天才完成的,他既然这么怕被人发现,那个人偶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凭空冷不丁的冒出了案子的疑点,让周祁怔了怔,他忽然没来由的想到什么,走到桌边,从案卷里抽出和陆长枯有关的信息。 江复庭看着从底下抽出来的资料: 陆长枯,男,22岁,家庭成员,弟弟。孤儿院长大,三年前弟弟意外失踪,至今未找到。 剩下的内容就是千篇一律的审问,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疑点。 江复庭看完后往下一翻,发现陆长枯的资料背面贴着一张附页。 就在他扫到附页内容的瞬间,难以遮掩的惊异爬上脸庞。 那是一张和陆长枯长相完全一样的脸! 陆长荣,男,于19岁失踪,经监控显示,失踪前最后一次出入地点为:天郡小区电梯进入时间为晚上七点四十分。 剩下的就是当时的陆长枯报案经过。 他弟弟居然也曾失踪过? 而且失踪原因到现在都没有追明。 江复庭皱着眉,感觉案子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陆长枯一下子从嫌疑人的份翻转成了受害者家属的份。 这样以来陈意欢失踪的案子又多了几个可能,但很快他就将这些不大可能的可能先在脑海里排除了。 因为失踪方式不一样,同一个凶手重复作案的可能并不大。 而和陆长枯因痛 失弟弟,所以将怨气发泄在他人上,报复作案相比,他更愿意相信——弟弟因为枉死而产生怨气,成了恶鬼,不停地杀人报复。 那现在这种报复方式,会不会和他枉死时的死法有关? 而且在图书馆那天,他确实在陈意欢上看到了鬼气的痕迹。 这说明她当时已经是被鬼给盯上了。 现在看来,这个鬼很有可能是死掉的陆长荣。 这么推理下来,逻辑上来讲确实很说得通,可当他就要以为就是这样的时候,陆长枯的脸再次在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只要想到那张脸,他就是会下意识的有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那种感觉会不断的提醒他,一定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只是出错的地方一团乱麻,还被埋上了一层厚厚的沙,他得把沙拨开,将线理出来。 江复庭突然一抬头,看向周祁:“和陆长荣有关的东西还有吗,一定要是他本人的,最好是血液或者汗液样本。” 周祁疑惑了一下:“你是?” 江复庭默了默,解释道:“现在还不确定,但和陈意欢多少有点关系。” 周祁想了想,有点为难:“三年前的证物,体液样本早就没了,只有dna信息记录和报告。至于贴物品之类的,我得去物证科调取出来。” 江复庭皱眉沉思着,但觉得有物证比什么都没有好,只得说:“那就麻烦了。” 周祁不客气地摆了摆手,就出去了。 白唐看着被关上的房门,猜到了江复庭要陆长荣私人东西的用意,他是想借陆长荣的东西来搜魂,确定一些事。 但是······ 白唐注意到江复庭眼里的迷惑,趴在桌子上,转过头来看他:“你觉得陆长荣作祟的可能大吗?” 江复庭没有马上回他,光凭现有的信息完全无法下结论,琢磨了良久,就在白唐要以为他是不是琢磨出什么建设的内容时,他不轻不重地说了句:“不清楚。” 白唐手闲不下来,抓了一支桌上的笔玩:“我以前接过一个案子,那两个人是朋友,一个人被害死了,另一个还活着。” 他心不在焉的转着笔,手里的笔“啪嗒”一下,掉在桌上,他捡起来又转起来,继续说: “然后活的和死的联手,一起去报复曾经害死那个鬼的那些人。活得负责将人引过去,死的负责杀人,这种况下警察在活得那人上查死过去,都查不出名堂。” 白唐说完,手里的笔又“啪嗒”掉了。 江复庭明白了他说这话的意思,也就是不排除这兄弟两联手报复社会的可能。 但报复凶手,他还能理解,连带伤害无辜,他依旧觉得有些牵强。 除非活着的那个,心里扭曲到变态? 还没等两个人商量出结果,门“咔”一下,像蜗牛一样慢悠悠的爬开了。 江复庭和白唐一同抬头,只看到门缝没见着人。 就在两人莫名的时候,周祁手里抱着一个箱子,体像鲤鱼打一样绷着。 平时抹了蜜油的脸,干涩的僵硬在那里,挤眉弄眼传递着什么信息。 只是不等他把信息传递完,一个高大的影已经笼罩在他头顶上,悠然地说道:“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等我伺候你开门呢。” 周祁神经一绷 ,油嘴滑舌的立马让道:“严队!您说笑了!您先进,您先进。” 严舫觑了他一眼,将周祁心里的那点弯弯绕绕一下就探了个一清二楚,他不在意的拿手里的文件夹往周祁后脑一敲,一手揣着裤兜,大摇大摆的走进门。 周祁在他拉开凳子,股怼上的瞬间,放弃了明示,将手里的物证箱放在了桌上。 江复庭在严舫和周祁两人之间飞扫了一眼,估摸着大概是周祁物证科回来的路上,十分不凑巧的撞上了。 严舫放下手里的东西,意味深明的对着周祁说:“看你作案手法熟练,私底下没少跟他们暗度陈仓啊!” 周祁站在一边小声嘀咕:“您之前不是默许么?” 严舫正色道:“默许是一回事,不打报告是另一回事!” 周祁立马打直双腿,站姿如松,绷着一张脸:“是,下午就给您交两千字检讨!” “我稀罕你检讨?”严舫率先打开物证箱:“看你那狗爬字,我是罚你,还是在罚我自己?” 周祁绷在那里不吭声,被人戳到软肋,脸颊不好意思的红起来。 江复庭若无其事的坐在一边,看着严舫在他眼前装模作样的做戏。 严舫训完人,将证物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在桌上摆好:“陆长荣包括陈意欢的的案子不是我经手的,这种失踪案是另一个小队的人负责,拿别人的东西,还是按规矩来比较好,免得拿人手长吃人嘴短。”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周祁听的,还是说给江复庭听的,反正话里的内容说得相当直白了。 周祁知道严舫是在护着自己,内心百感交集,说啥都是小鸡啄米的应着。 这两年严舫这只老母鸡为了护崽也是碎了心。 江复庭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会客室的桌子本就不大,但证物箱里的证物全都拿出来,一字排开,都占不满桌子。 可以说和陆长荣有关的贴证物,相当少。 严舫理开证物,直接靠在了座椅上,“都在这了。你们怎么想到看陆长荣的证物?” 江复庭抬了下眼皮,对上严舫看似不经意却充满压迫的视线:“从我的角度来分析,陆长荣在我这的嫌疑比较大。这两个案子虽然隔了三年,可失踪现场遗留的东西有些相似。” 严舫顺着他的话,也注意到什么,目光在自己拿出来的证物上浏览过,然后对着周祁抬了下手:“陈意欢的现场我看下。” 周祁从桌上翻了个文件出来,连忙递上。 严舫接过来飞快的扫视,纸张翻动的声音哗哗的,像水流一般悦耳。 可他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因此而愉悦,相反,沉得像笼罩上了一层乌云。 他看完直接将文件扔在了桌子上:“二队的人是怎么处理这个案子的?” 周祁立马一板一眼朗声回答:“按普通失踪案来处理了。” 严舫短暂的沉默了下,这一沉默好似将整个屋子里的气压瞬间抽干了,让人难以呼吸又泛上一阵阵冷意。 江复庭看他此刻的状态,就知道他也留意到这个细节了。 陆长荣和陈意欢的失踪现场不是简单的像,可以说几乎一样。 陆长荣消失的时候,现场只留下了手机,银行卡,钱包还有衣物,而陈意欢也是。 两个案子明显是有一定的关联的。 ------------ 第七百二十章:搜不到魂 严舫深吸一口气,之前忙活了一整个通宵,还被人戏弄,他心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 这会又看到被处理的这么草率的案件,他心里头就像倒了一汪的汽油,此刻又被随手扔进了一根燃着的火柴,直接轰一下烧了起来。 可这又是别的队里的案子,再气也得咽下去。 他十分克制的按了按自己太阳,抬起下巴,看向江复庭:“你们快点查你们要的。” “这个就不劳你们来督促了。”白唐笑盈盈地给江复庭递了个眼神。 江复庭当即会意,负责转移两人的注意力,他抓过边上的纸和笔装模作样的画起来:“陈意欢的失踪现场有一个让我疑惑的地方,就是凶手作案的时候,为什么要留下她的衣服?从我这种外行来看,我是觉得凶手是在觊觎她的体。” 他这话果然引起了二人的注意,江复庭一直以来都有思考问题时转笔的习惯,想到某个节点的时候,笔杆啪嗒一下落在纸面上。 人在安全环境里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放松对外界的警惕,被牵着鼻子走。 严舫和周祁几乎是非常同步的垂下眼,盯着压在纸上的笔,江复庭再一次拿起转了起来。 与此同时,白唐的手已经摸在了衣物上,薄薄的鬼气先是像雾一样,接着化成了千丝万缕,悄无声息地渗进衣服里。 这期间两人正好盯着桌面。 江复庭提到的这个问题,严舫和周祁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个案子现在不在他们手上,不管是对凶手还是对受害者的了解相当有限,只能拘束于这几张没有什么太大突破的纸上。 严舫忽然直脊背,江复庭下意识一绷,余光略有紧张的在白唐上扫过。 白唐的姿势还和先前一样,没怎么动过,似乎还在探索。 江复庭正准备手指抖一下,让笔再掉下来,严舫侧了下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大多数况下,凶手出于某些应激的精神创伤或者……” 他说着意味深长的一笑:“单纯为了。” 江复庭默了一下,诡异安静的片刻,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干咳。 他下意识的撇头去看白唐,从对方难得的严肃中得到了答案。 方才还带了些许希望的心直坠谷底。 搜不到魂,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投胎了,还有一个是魂魄的气息被隔离了,最糟糕的就是魂飞魄散了。 他看着桌上的物证,感觉每冒出一个疑点,去摸清的时候,结果发现又是一个死胡同,他略有烦闷的收回视线,指尖在桌子上敲了起来。 白唐将跟前的东西往桌子中央一推,人模人样的说:“这次麻烦你们了,可惜没有对我们有用的信息。” 严舫也没指望他们看一眼就真的能看出花来,要办案真这么简单,他们也不需要费劲到处奔波,和死神打交道了。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翘起二郎腿:“这案子现在不在我们手里,你们确定还要继续查下去?二队虽然本事不大,但是磨人的,他们的后门不好开啊!” 白唐这会正为这案子的归属发愁呢,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谁知道严舫这话刚巧说到了他心里。 他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了笑:“严队长,给你提个建议,从我刚才对物证的判断来看,已经不太像普通的失踪案了。” 严舫闻声抬头看他:“怎么说?” “这事您要换个角度想啊!”白唐友好的样子活像个大尾巴狼:“这种绑人的失踪案,从动机来考虑,一个是为了钱,一个就是冲着人。可如果凶手是为钱,早就打电话勒索了,怎么可能沉得住气到现在,所以这就是冲着人来的,既然是冲人来,那就好办了!” 他激动得一拍大腿,江复庭懒得听他故意卖关子,截口道:“两个失踪现场都留有各自贴物品,别不同,所以……” 他说着淡淡看了眼严舫:“为了的几率很低。陆长荣失踪那么久,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活痕迹,极有可能已经死亡,现在陈意欢出现了类似的况……” 剩下的话,不用他说得太明白,严舫已经透彻到不能再透彻了。 以陆长荣没有生活痕迹假定他死亡,合合理,那这就是命案! 陈意欢陷入类似的遭遇,很有可能也已经遭了毒手! 严舫激动得有些想扬嘴角,但立马觉得不妥,又压了回去。 他拍了下周祁的胳膊:“去二队把这两个案子抢过来,合并成一个案子。他们那叽叽歪歪办案子的样,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周祁立马点头,点完头又一愣,怎么抢?没有失踪人被害的确切证明啊! 严舫板起脸来,“那他们有陆长荣近三年来的生活痕迹证明么?底气放足点,冲进二队的办公室,就说我放的话,他们拿不出证明,那这案子就是我们的了!” 这就像要人去证明你妈是你妈一样强人所难,反正严舫土匪流氓起来,所有的土匪都要甘拜下风。 但周祁不敢说话,领了命,旋即马不停蹄的出门,一只脚才跨出门,严舫又事多的叫住他。 “哎!等等。” 周祁扶着门,回过头。 严舫叫完人,继续吆喝道:“这两起案子娴熟度过高,现场痕迹收拾得干净利索,罪犯显然相当有处理这些问题的经验了,我估摸着应该不止这么两起。” “你去把近几年的失踪报案,全都调取出来做个汇总。不限全国各地,只要失踪现场有受害者全部贴物品的。要是有连环作案的可能,那就不排除凶手在这些时间内,有流窜作案的可能。” 他说完话,周祁还愣在门口,继续等他下一步指示。 严舫见他又犯起了傻劲,又是头疼的一揉太阳,不再看他:“行了,你去吧!” 等周祁彻底走了,江复庭也不愿意跟严舫这样事的人多待,他站起来披起外:“我们准备一会再去一趟陆长荣生前故地看一下,就不多打扰了。” 严舫熬鹰一样熬了一整晚,收拾桌子的时候打起了哈欠:“好,记得老规矩,线索共享。” 江复庭点了点头,随后对白唐勾了下手指:“走吧。” 突然被轻佻的白唐盯着他的手指,考虑是直接咬断,还是受累让自己动手掰断。 江复庭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他刀子般的目光,熟若无睹的收回手。 因为赶时间,出了办公室,两个人就开始大步流星。 白唐刚才跟他说的例子,虽然跟现在的案子略有不同,但确实给他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生者和死者的合作。 他一边极速奔走,一边快速思考:那么有没有可能出现活着的凶手和死去的无辜者合作呢? 意识决定思维,鬼既然是另一种意识的存在,那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否同样在鬼的上也可以作用? 如果能让鬼对凶手产生这样的依恋绪,那凶手本需要足够强大,而鬼生前的幼年——想必也要足够的自卑和脆弱吧。 江复庭翻了下手机相册,屏幕上正好是他刚才在案宗上拍下来的地址。 白唐站在他一旁,瞅着熙熙攘攘的街道,问道:“现在去哪,还要去拜访失踪者家属吗?” 江复庭目光闪了闪:“回来再去拜访,现在先去一趟城郊的孤儿院。” 他话刚说完,靠近他们的车道上,正好有一辆空出租车缓缓驶来。 江复庭立马伸手拦下:“师傅,乐乐儿孤儿院。” 出租车趁早一路贴地疾驰,上高架下高架,郊区的车流明显缓了不少,孤儿院地处比较偏僻,这片郊区还算是开发过的,人少是少了点,但处在新建设的绿化和高楼大厦间,也不算那么的荒凉。 大部分的出租车司机都是话痨,东拉西扯的能说一路:“不过现在大家条件好了,有的人愿意生,有的人不愿意生,有的就是单纯心里善良,我开了那么多年车子,也有像你们这样两个男娃娃一块去领养孩子的。” 江复庭总觉得司机自行脑补了多余的东西,她抬起眼,正好看见后视镜里,司机沟沟壑壑的眼皮弯成月牙。 司机根本不给他点解释的机会,话闸子越说越开:“你们也别不好意思!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了,孤儿院里的娃娃一个个都是命苦的,要是能养一个,也算是行善积德。那些娃娃能去个有条件的好人家,总比待在抛弃他们的亲生父母那好。” 我们真的不是去行善积德的。 江复庭想着,但也不好打击司机的积极,而且对于一个过客般的陌生人,也没有费精力去解释的必要。 眼前的路已经越驶越偏了,两旁的高楼大厦如海市蜃楼快速消失在后头。 宽阔道路两边是宽厚的绿化带,干枯的树枝成群一片,密密麻麻的伫立着,唯有马路中间的绿化带,栽种着参天的银杏树,偶尔还有一两片枯黄的叶子颤颤巍巍的落下。 前方的信号灯很不凑巧的亮起了红灯,司机不慌不忙的降档,踩下刹车:“诶!你们是去找男娃还是女娃啊?” 白唐敲着二郎腿,缱绻的歪着脖子,视线对着窗外飞速后移的风景:“找男孩子。” “哦——”司机通过后视镜打量着后座的两人,不知道自己又意会了什么,笑得一脸漾:“男孩子好,男孩子长大了有责任心,等老了还能一直待在边。” 江复庭直接沉默下来,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司机共通的话了。 白唐见他在司机手上被迫吃瘪,没忍住嘴角的笑,转移话题问:“师傅,你家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我家?”司机一提到这个,脸上的笑意就跟塞满了阳光,多到装不下溢得到处都是:“我家可是一双女儿。” 白唐愣了愣,似乎有点意外,然后一脸喜气地说:“双胞胎啊!” “是啊!”司机骄傲的应道。 绿灯再次亮起来,车子反应迅速的应灯而行。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二十一章:孤儿院 “那平时认得出来谁是谁吗?”白唐好奇地问。 “认得出来啊!自家亲生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司机嘿嘿的笑了笑:“但说实话啊,也不怕你笑话,生下来头几个月,还真没法认,孩子她妈也老是搞混!” “后来我两就学聪明了点,两个娃身上套个不一样的手镯,时间处得久,等娃两三岁也有自己的性格特点了,基本都不会认错了。现在啊,你一眼看过去,哪个是哪个,给你的感觉就不一样,不会认错的。” “双胞胎虽然说长得一样,但好歹是人,你说对不对?” 白唐点头如捣蒜泥。 司机打了个方向盘,车子徐徐地拐着玩,但嘴上却说得愈发利索:“人和机器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那就是一个有思想,一个没思想。既然有思想,那每个人肯定都有每个人的特点的。你认不出来,只是因为你不了解,像我们这些家长,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白天黑夜养过来的,别说性格了,毛少一根都能知道。” 江复庭漫不经心的看着另一边的窗外。 双胞胎的了解吗?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长相漂亮的男人,那张精致的脸蛋突然被一分为二。 一个写着陆长枯,一个写着陆长荣。 生死未卜的陆长荣在他脑海里被打上了黑乎乎的马赛克。 ‘一岁一枯荣’,江复庭在心里默念着这句小学就耳熟能详的句子,名字的取意倒是挺好的。 被无情烧尽的野草啊,来年又能顽强的新生。 可能取出这样名字的父母,到底会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将这两人无情的遗弃掉。 不到十分钟,车子终于停在了孤儿院大门口。 孤儿院同样是重新修建过的,从里面的活动设施到门外的栏杆,再到外边的花园,无一不透露着新到不能再新的新。 此刻不到九点,正好能从大门的栏杆处,瞧见里面吃完早饭正在撒欢的孩子们。 他们像被世界不经意遗弃的微小尘埃,可此刻并没有悄然无息的被埋入土壤,而是在阳光下自由飞翔。 每一个孤儿院里的小孩在看到门外有大人来的瞬间,就好像见到蘸满了香料的烤肉,一个个争相恐后,和几百年没见着人似的蜂拥而上。 他们对外来人的反应,总是能迅速到比外来人的反应还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小孩一个个的脑袋上都装了勘测人的雷达,一点人味和人影子都能让他们亢奋好半天。 有眼睛的小孩,眼里会在此刻装满了星星,那星星闪得十分耀眼,可燃烧完了外面仅有的光亮,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们嘴角噙着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也不知道各自练了多久,从最开始的满心欢切和希望,到现在变成了对外界仅有的条件反射。 可即便如此,每一个小孩,每一个,哪怕失望再多,哪怕他们面上再不屑,再冷酷,他们内心总会偷偷给自己挖一个别人无法窥伺的一角,将一小撮十分微弱的火焰捧进里面,小心翼翼地护着。 这一小撮火焰,最终会燃到他们十六岁那年,再无声无息的自行熄灭掉。 谁也见不着。 一个早班的老师见着外面混乱的动静,都不等门卫的通报,急 急忙忙的从院子里出来,穿过小孩子围拥的人海。 他组织了下小孩的秩序,没有立马开门,而是扶着栏杆警惕的打量了下两人,问道:“你好,请问是要领养吗?” 不需要江复庭吭声,白唐堆起了平易近人的笑:“对,现在方便进来了解吗?” 他们两个人的气度穿着十分得体,一个随和,一个沉稳,老师在院里待了那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并不少。 两个男人领养小孩,并不是什么多罕见的事。 那个老师扫了两人一眼,便放下心里防备,和善的打开了门:“可以,来吧。” 江复庭从站在孤儿院门口的一刹那,就已经卸下了身上所有包裹的不近人情的气息。 许是这些小孩太天真烂漫,也兴许是他们身上为数不过的美好,实在是太脆弱,脆到一碰就能裂开。 以至于他身上半点棱角都不敢展露出来,四周被那些孩子尽数包裹的时候,他狭长的眼尾漾着鲜有的温和。 白唐没走几步,就觉得身边的人好像不见了似的,一回头,江复庭已经被那些小孩子包得里三层外三层,走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不由嗤笑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吸引小孩?” 江复庭扬起下巴,心里突然鼓舞着莫名其妙的骄傲:“向来如此。” 愿意围着他的那些小孩,大多都是健康的,身体没有任何缺陷,相比院里的其他孩子,可以说是幸福的一种。 因而他们性格外向,会讨好每一个前来观望的收养家庭,也是最容易被收养的一群孩子,但还有一些······ 江复庭的视线不经意扫过院里的其他地方,年龄稍微大点的孩子,因为成熟而显得和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 格格不入的同样还有身体残疾的。 他们和正常的孩子之间仿佛被划上了一条十分清晰的界限,那条界限大概有银河那么宽广,终生无法逾越。 而通往太阳的路上,却有无数条这样的银河。 绝大多数的孩子,站在银河这边的黑暗里,连光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面对这样过于漫长宽广的黑河,他们光是看着就足够望而生畏了。 所谓的人生,还没来得及开始,便在出生这一天,被遗弃了,画上了简单又草率的句号。 就在他简单环顾着孤儿院的环境时,从里面又急促的走出来两个老师。 其中一个老师年龄较大,看着五十来岁,长得十分古板,很有初高中时教导主任的味道。 那些孩子明显格外怕他,就在他出来的同一时刻,刚才还乱哄哄的小孩,一个个静如鸡仔。 江复庭和回过头的白唐对视了一眼,旋即加快脚步,在那个老师的招呼下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非常私人的办公室,办公室不算很大,陈设和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简单又古板。 桌子后面是一排书架,江复庭看到这书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书架大概比他的年龄还大。 木料外面包了一层厚厚的浆,深暗的颜色在时间的浸染下,将书架酝出若有若无的古朴书香味。 “来,坐。”男人将两人往沙发上引,随后一捋裤边,毫不客气的坐下,煮起桌上的茶。 江复庭没来过孤儿院,但也觉得他的举动并不像招待普通领养人的样子。 从基本流程上来讲,应该会先带他们仔细过目了解一下,院里孩子们的成长环境,然后了解一下现有的孩子信息,现在又是何意? 白唐的散漫向来不分场合,别人招呼他会坐,别人不招呼,他也能主动挑个地,让自己舒服靠着。 江复庭也没有吭声,在他边上一同坐下。 茶壶里的水应该是在他们来之前就在烧了,三个人屁股坐在沙发没多久,水就开始咕嘟冒泡。 一大清早还能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煮茶的,也就只有院长这个身份。 江复庭安静的看着壶嘴腾腾翻涌的蒸汽。 双方对于这短暂的沉寂有些不谋而合,各自在心里头精妙的盘算着对方的目的。 一直到给眼前两个人各自上了一杯,那人脸上才娴熟的挂起油腻又官场的笑:“你们两个不是来领养小孩的吧?” 江复庭没想到他话题进入的那么直接,连半点缓冲都没有,神情顿了顿。 男人毫不介怀的主动自我介绍起来:“我叫李商,这个孤儿院的院长。我这一辈子啊,至少超过大半辈子全都献给了儿童福利机构,你们是真的领养人,还是记者,或者同行,再或者······” 他意味深明的看了两人一眼:“查案子的,我这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一眼像一把无形的刀子,伴随着话语里的明察暗访,横空飞来。 江复庭浑然不觉的正襟危坐,那探索的暗涌,还没来得及靠近他身畔,就被不着痕迹的化解掉。 他没兴致喝不清不楚的茶,对方开门见山,他也顺势长驱直入:“既然您在这里待了那么久,那么该孤儿院里曾经有两个双胞胎,一个叫陆长枯,一个叫陆长荣,您还有印象吗?” “陆长荣——”李商喃喃的回想着,“还真有点印象。” 他音量不由自主的提高,抬眼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起他们两兄弟了?” 说着,他的脸色不由自主难看起来:“难道陆长枯也出什么事了?” 江复庭留意到‘也’这个字,“看来您知道陆长荣之前失踪的事情。” “当时,他走丢不到48个小时,警方就来孤儿院查过一些情况,好好的一个孩子,说丢就丢了。”李商有些唏嘘的感慨: “他们兄弟两虽然一直没有人领养,但是懂事的很,很少给我们院里的老师添麻烦,管起来也省心。本来还以为上了大学,以后的日子多少就好过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的事情。” 他说着再次又深又长的一叹。 像是在强赋新词将别人一生的苦楚落在自己的身上,可那历经世故和精算的双眸里,多加半分意会都是天大的施舍。 江复庭对他的哀声怨叹充耳不闻,这样的人场面话说得面面俱到,虚假的面具他们自己都舍不得摘下。 他一番多愁善感渲染完,这才意犹未尽的回过神,问道:“你们两个查他是为了?” 江复庭双手拢着拳,拇指闲来无事相互揉搓着:“不瞒你说,我是陆长枯的朋友,但他本人最近出了一些意外,我担心和他失踪的弟弟有关,所以来了解下相关情况。” ------------ 第七百二十二章:打横冒出的小孩 “哦——”李商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你们是要了解哪方面的?我没升院长前,曾经亲自带过他们一段时间,他们两的情况我都挺了解的,我都可以亲自告诉你。” 李商十分擅长应对这些人,话说得漂亮让人丝毫无法挑出错。 如果是脸皮薄的,或者缺点心眼,就跟着他的话走了。 白唐又慢悠悠的翘起了二郎腿,像蛇一样扭了扭腰,缓缓说:“了解是一码事,但好歹十几年的事情了,也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记忆这种东西,也不可能将过去了十几年的每一件事,都记得准确无误,你说是吧?” 有一瞬间,李商脸色油腻腻的笑,仿佛变成了人偶社中那些劣质的作品。 他尽量稳着语气的平和,“那你们是?” “我们需要看他们两兄弟以往所有登记在册的资料。”江复庭直言不讳的说。 李商脸上所有的和蔼都慢慢收敛起来,他的声音低沉了不少,似有为难的开口:“这个不是我不给你们看,这种资料已经属于我们院内的**了,你如果真想知道点什么,我告诉你们是一样的。当然了,你们如果非要看的话,那有警方的搜查证也不是不可以。” 他话说着渐渐撕开了自己的伪装,厚颜无耻起来。 眼前的两个男人实在是太年轻,太嫩了,和他打过交道的那些人相比,连蚂蚁都算不上。 他几乎是笃定了,这两个要么是被派来做炮灰的基层干部,要不就是哪家不识相的同行,私下笼络了些都没断奶的私家侦探,来他这里搞点黑消息。 总而言之,反正都是拿来挡枪的。 但是比起厚颜无耻这种东西,在坐的某一个人实在炉火纯青,深得其精髓和奥妙。 白唐晃了晃自己的二郎腿,卷着自己的发丝玩:“李院长,何必呢?话别说的那么死。” 李商扭过脖子正眼看他,但始终没从他脸上看出他到底什么意思。 白唐悠悠哉哉的继续说:“我们也只是来要点信息而已,您这紧张的,好像我们踩了您老鼠尾巴了一样。” 他忽地一顿,轻描淡写的随口一提:“不会这院里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吧?” 这话轻飘飘的,却毫无痕迹的将李商心里所有的提防划得稀烂。 被一同划烂的,还有李商逐渐碎裂的伪装。 他脸色难看的像抹了一层灰,随后硬挤了一个笑:“这位先生说笑了,先吃口茶。” 白唐傲慢地挑起下巴,一点也不给面子。 江复庭从他刚才的话里,反应很快的琢磨出什么。 这打的是心理战,白唐这么说话就是故意诈他,但很显然李商心里确确实实有鬼,所以他怕了。 江复庭替他挡掉杯子,淡漠的说:“我朋友挑食,不仅挑食,还挑送食的人,就连东西谁递的,打哪来的。” 李商的脸已经开始随着他的话,泛起油亮亮的青色了。 “只要有不称心的,他都挑。”江复庭将身前的两杯推了回去,补充道:“我朋友洁癖很重。” 后面那句让白唐差点没绷住脸,洁癖很重说的是他自个吧? 白唐依旧挑着下巴,手指在脸颊刮蹭了两下,排解硬憋在肚子里的笑。 但李商却不知道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反正利用职务便利吃喝嫖赌,挪用公款,或者直接受贿行贿,必然占了一样,心里虚得不行。 ‘洁癖’两个字,都能彻底将他紧绷的神经击碎。 他这会不觉得这两个人是蚂蚁了,要么是已经捏了把柄的同行对家故意找人来试水,再要么税务局,慈善司或者哪个上头听到了什么风声,派些没露过脸的新人,来摸消息的。 但白唐和江复庭不知道他们随意的一诈,能诈出一层巨浪来。 白唐见他神情莫测的样子,担心玩过了头激起反效果,好心安慰:“你不用担心,我们也只是受人委托,了解一下这两双胞胎的旧事,你只要把他们两资料拿来就行,我们也是收钱办事的,没有钱,其他的你硬塞给我,我也懒得看!” 他见对方神色稍霁,做出一副同道中人的样子,又将明枪转成暗箭:“大家都是为了钱,都不容易,也别为难对方了,后面搞得吃相难看,你也不嫌擦屁股麻烦。” 李商沉着的气,跟着心情一块过山车似的,吸了又吐,吐了又吸。 一大清早赶来上班,连一口热乎的茶都没赶得及喝上,还以为来了领养人,见了面发现人不对。 想着打发就算了,没想到对方有备而来居然那么难缠。 他一胸腔火山一样的气焰,硬生生得给憋了回去,无处释放只好烧到自己的血管里,灼得自己浑身涨疼。 他蹭一下站起来,压着怒意,用最后一丝理智说:“你们两个跟我过来。” 江复庭和白唐立马站起来跟在身后。 院长办公室的门或许具备一种神奇的魔力,任李商刚才在屋子里吃了怎样的瘪,心里有多恼火,在走出那扇门的一瞬间,就像被净化了似的,被他掩藏的无声无息,他平淡的面容上又是先前稳重老成的做派。 不会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饶是江复庭见过这么多人,也被他这伪装的速度心里一惊。 三个人走在走廊的时候,不少小孩子都趴在墙边,因为害怕李商,不敢上前,只能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用好奇的眼光不断打量着他们,似乎在奇怪这两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去活动区里挑小朋友。 江复庭用温和的目光扫过他们,就在几人走过拐角的时候,一阵强风卷来,一个男孩从拐角处猝不及防的横空出世。 男孩脑袋朝地,重心显然已经不稳,两只脚已经离了地面,双手在半空中求救似的扑棱。 与此同时,一股非常浅淡的鬼气在空气中稍纵即逝。 那气息淡到,只是在强风扬起的那一瞬,扑鼻而来,像是一个含香的少女,一不小心抖落了一滴,又在被人发现之前,立马含笑掩面而去了。 江复庭没时间去追踪气息的来源,眼疾手快的将突然出现的小孩,打横捞住。 那男孩显然也是被吓懵了,整个身子落在江复庭的怀里,一时忘了站起来。 江复庭在触碰到小男孩的瞬间,心跳差点紧张的漏了一拍,可接着,随着手里的触感,他的心开始飞速下坠。 男孩的分量很轻,以至于落在手中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砸下来的沉甸甸。 他就像树枝头落下的一片枯叶,荡荡悠悠的掉在自己的手心里。 江复庭稍稍收紧了自己的手,他动作很小 心,生怕捏碎了。 男孩的外表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可一捏,居然是空心的。 衣服是空心的,身体居然也是空心的。 江复庭这轻微用力的一抓,差点没把自己的心捏空了一大块。 他侧身端着的手,捏到底时,只捏到了又硬又硌手的骨头。 怎么会瘦成这样? 江复庭原地怔了一下,然后拍了拍男孩的背,低声问:“没事吧?” 小男孩晃了晃脑袋,磕磕绊绊的站起来,担惊受怕的垂着头,声若蚊蝇的开口:“对······对不起。” “没关系。”江复庭耐心的蹲下来,有意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不管是衣服还是裤子,都是空落落的,就好像一个气球,总觉得一戳就能破。 李商和白唐明显注意到了这边。 白唐都还没来得及吭声,李商就仿佛男孩子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似的,立马板起脸,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喝道:“怎么又是你?成天动不动爱捣乱,平时老师是怎么教你的?那么快又不听话了?” 男孩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能把自己的脸埋到地底下去,可江复庭注意到他垂在两侧的手,用力紧攥着。 他战战兢兢地小声说:“我不是故意······刚才有人推我。” 李商严厉的目光登时散到了所有小孩身上:“你们刚才谁推得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有胆子干坏事,没胆子承认,做起缩头乌龟了!” 所有小孩子紧闭着嘴,拼命摇头。 李商的脸像一块冷冰冰的大理石,他转过来,强行把江复庭手里挽着的人一拽。 男孩手脚不稳的踉跄了一下,李商不等男孩站稳,就正色教育:“到底有没有人推你?小孩子不能说谎,知道吗?” 男孩被他的低吼声震到,哪怕是实话,到了嘴边都能被吓散。 他抬起头,看着李商隐藏在平静下的如狼似虎,心口开始鼓噪。 周边所有的视线,像无数根细针不停地往他毛孔里扎。 他用力的握紧拳头,鼓起勇气说:“我没有撒谎,刚才真的有人推我!” “你还执迷不悟?!”李商立刻拔高了音量。 江复庭被他聒噪的声音吵得心头一闷,他走过去,双手沉稳的按在男生肩头,细心问:“你有看清楚是谁推你的吗?” 男生一时愣在那,没有吱声,尴尬的红晕从脖子开始一直往上淹没他。 李商还想横过来,强行呵斥,被江复庭一个冷芒看的缩了回去。 江复庭拍了拍男生的胳膊,那干柴一样的触感,让他眼神很快柔软下来。 他从男生迟疑的目光里猜到些许答案,换个问题:“你刚才哪里被人推了?” 男生抬起胳膊,努力的想要掰过来,弯向后背,在后颈下方指了指。 江复庭顺着他的动作,下意识看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白唐注意到他神色里一闪而过的异样,走过来对着男孩的后背瞄了一眼,只见一个黑乎乎的手印沾在男孩的衣服上。 陆长荣三个字,立马在两个人的脑海里蹦出。 江复庭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正好和白唐的视线撞上,果然白唐隐晦的眼神和他一样。 ------------ 第七百二十三章:天花板上的声音 但陆长荣无端端的,突然推这个小孩做什么?还是他们都在的况下。 像是生怕他们不知道他在这,特地引起他们的注意一样。 还是说为了传递什么消息。 江复庭忽然觉得手里干柴一样的人,仿佛烧起来似的,灼得他手心微微发烫。 李商这种人精,稍微琢磨一下,就觉得这两个人反应有些怪异,他跟着探过头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疑虑的目光在两个人上装模作样的扫过,生怕败露什么见不得的事,他再次掺和进来,企图转移话题: “哪有人推?这些小孩平时野习惯了,没有了分寸,来人了也瞎胡闹!一会让老师带回教室好好教育一下!” 男孩听到要被教育,刚才还挣扎的神,顿时挫败,继而涌上了浓浓的恐慌。 江复庭清晰感觉到,手里的人非常极力的控制着自己颤抖。 这么怕老师? 他心里陡然疑惑了下,可转而又想到自己幼年时,不少学生对老师的敬仰都是带着说不出的畏意。 这种畏惧就好像刻在生物基因里的压制,怕老师,怕警察,怕家长,甚至会怕奇奇怪怪的拾荒者。 只是随着每个人的成长和后天环境的不同,这种压制也会因人而异出现不同程度的衰弱。 这么一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多特别的事。 他没再多想些莫须有的,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没必要,他也不是诚心的。兴许是小孩太多,不小心被拌到了。” 话说的那么明了,李商要是再为难,那就真的有鬼了。 李商用绵里藏针的眼神看了男孩一样,才转过,继续往前带路:“那走吧,一会我还要赶着给孩子们开晨会。” 在刚才意外事波的影响下,四周的孩子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开,这会要还围聚在这,那真的是不长眼睛,往院长枪口上撞。 随着他们渐渐接近资料室,空气里的温度正无意识的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攀低,冷的寒意携着若有若无的微风,一点点的渗进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江复庭留意到李商的背影逐渐紧绷起来,手脚僵硬的宛如一个生锈的机器,可依旧按照程序的指令行动着。 他的体反应,很明显在透露着他正害怕着什么东西,难道他也知道推那个男生的是谁吗? 而随着他们走到资料室门口,地暖仿佛失效了,整个屋子都像是一个冰冷沉抑的棺材。 停在门口时,门口附近的区域突然沉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压下来,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这里果然有东西,就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陆长荣。 江复庭凝神去捕捉隐藏在暗处的气息,可毫无意外,他什么都察觉不到。 就在他垂在侧的手指正抬起来时,指尖突然被一阵冰凉的触感包裹,才暗涌出几丝的浊气,又悄无声息的流回体里。 江复庭不解的偏过头,看向边的人。 白唐松开手,漫不经心的看着李商开门,凑过来头来用低不可闻的音调哼着说:“不急,看况再说,别打草惊蛇。” 江复庭虽然没弄明白他此刻的用意,但还是一言不发的颔首默认。 “咔咔!”被反锁的资料室,在李商捣鼓了片刻后才打开。 这地方他平时来得少 ,自己都不清楚哪一把钥匙是开锁的。 大多数况下都是值班老师到了上班的点,准时开门。 就在他们进去的瞬间,江复庭非常清晰的听到,头顶上方的天花板,突然响起了“哒!哒!”的敲击声。 在他抬头的瞬间,白唐和李商也几乎非常同步的抬起头。 “哒哒哒!” 那个声音并没有因此停止,反而因为他们的观望加快了,像是有人在不停地拍皮球。 可随之,他们发现不仅频率加快,连敲击的声响都大了很多,又重又闷,好像有一个人在你头顶上不停的跳。 江复庭记着白唐先前的劝告,维持着处事不惊的淡然。 只是站在前面的李商,脸上的神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白唐留意到他神细微的变化,恶趣味的故意问:“李院长,你们这楼上还有小孩大清早的跳绳啊?” 李商本就难看的表顿时因为他这个提问,一脸菜色的扭曲起来:“可,可能吧。” 白唐在资料室里左顾右盼:“那你们这的孩子精力还好的。” “是啊!”李商低着头,加紧时间打开储藏柜,翻起了当年的资料。 看那样子,明显是因为害怕,所以在躲避什么。 江复庭的目光紧锁在李商忙碌的后背上,看李商的反应,确实知道房子里有什么东西,而且不是一两次了。 天花板上的跳动声如同独有的旋律,一刻都没停歇,“哒哒哒!”的声音越发嘹亮的回在他们屋子里。 白唐又抬头看了下,没管住嘴皮子,惊讶的叹道:“你们这小孩有点厉害啊,跳绳跳了那么久,停都不带停的,这都可以去参加专业的跳绳比赛了。” 李商这翻动柜子的手蓦然一顿,明明是大冬天的,他脖子和太阳的两边,却开始分泌出细密的汗水。 他连忙翻出自己找到的东西,将手里的资料塞到两人手里:“就在这了,赶紧看,我一会还要忙。” 江复庭从他满是汗水的脸颊上扫过,慢条斯理的翻看起资料,不经意的问:“李院长,你很吗?出了很多汗。” 他说着还特意将兜里的纸巾递了他一张。 李商仿佛被人戳穿见不得人的事,眼珠有些控制不住的飘忽,他心虚的接过纸,动作仓皇的擦汗。 “可……可能,是有点。” 就在他刚说完话的瞬间,“咚!”天花板上的跳动终于停止了,紧接着一声重重的闷响落下。 仿佛有一个保龄球突然从横空砸下,冷不丁的砸到他们的后脑,砸完之后开始咕噜呼噜的往一边的角落里慢慢滚过去。 白唐的视线往李商上飘了飘:“这又是在玩什么?你们院里的运动项目多彩丰富的啊!” 李商的脸已经开始一点点发白,但仍然强撑着脸上的笑,皱纹如同裂开的褶子,只是硬凹进去的褶子犹如皮肤被人撕裂,一片片的断层。 他尴尬的说着:“我们孤儿院注重小孩子的全方位发展,这个是应该的,应该的。” “哦——”白唐了然的点点头,随意环顾着四周。 江复庭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仅仅是抓着资料的手顿了顿,便不以为意的继续看着资料。 陆长枯和陆长荣进孤儿院时的年纪并不算太小,已经四岁了 ,是个会记事的年纪。 关于生活和课程上的安排同其他的大部分的小孩差不多。 偶尔有几次不听话的处罚记录,但相比起其他的小孩,这个频率也是相当低的了。 而且被罚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其他小孩挑事,他们出于个人过度的反抗造成的。 陆长荣相比陆长枯,格似乎稍微顽劣一点,处罚会稍微多一点。 只是在八岁的时候,上面记录陆长荣突然不知道为什么生了一场大病,发烧发了一个星期,之后的体一直很差。 陆长枯一直都是离不开弟弟的人,几乎24小时守着他。 这也是他们两个健康的小孩,一直到成年后都无人领养的原因。 登记的资料里并没有任何非常不对的内容,他从接触了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后,以为李商是为了小营小利会在一定程度上苛刻小孩,但现在从资料上粗略的来看,也并没有。 江复庭在本就不多的资料里,抓着一些比较细节的地方,来回翻看琢磨,最后问道:“陆长荣八岁的时候生什么病了?普通发烧会烧那么厉害,有没有引起哪些器质的病变,以致于影响到以后的生活。” 他突然开口说话,将魂不守舍的李商拉回神。 李商反应迟钝的愣了愣,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奇怪的声音里,在江复庭的凝神下,才半懵半懂的彻底反应过来。 他费劲的回想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的说道:“什么原因生病的,当时院里所有的老师都不是很清楚。好像是……生病的前一天晚上,突然梦游,梦到什么吓人的东西,突然被吓着了。” 江复庭对某些字眼格外敏感:“吓着了?” “对。”李商眼珠还在飘忽着,好像失控了一般,已经让人无法从面部表判断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屋子里的声音明显已经停下,可对他而言,似乎还笼罩在他的头顶上,一直忌惮着。 江复庭没有放弃,继续追问道:“什么原因吓着,正常小孩突然被吓到,应该会哭闹告诉老师吧?” “这……这个。”李商的喉咙像吞了一把沙子,又开始含含糊糊起来,他的体自始至终一直绷着,弯着的背像一个虾米很用力的佝偻。 再蜷起来,几乎要让人觉得煮熟的虾诈尸了。 “嗯?”江复庭等了片刻没等到他开口,横了他一眼。 漆黑的眼珠像深不见底的窟窿印在李商的眼里,仅仅只是浅淡的一眼,都能让他紧绷的神经断裂掉。 他呼吸莫名急促了几分,视线开始无处安放。 人有一个很神奇的本能反应,在极度焦躁不安的况下,越是害怕什么,越是会去过度关注。 关注自己害怕的东西什么时候消失,关注害怕的东西什么时候放过自己。 而就在他游的视线,颤颤巍巍的再次掠过天花板时,他的眼珠终于顿住了。 那双瞳孔骤然一凝,紧缩得虹膜像洞一样黑。 原本干净无暇的天花板突然出现一圈深浅不一的污渍,好像有什么液体从上面的地板浸透下来,泡进了天花板里。 那圈污渍还在迅速扩散,隐隐透出了暗红色。 李商一口气哽在口,上不去下不来,他一时难以呼吸,大脑有些缺氧,昏昏沉沉的往后一个踉跄,差点背过气去。 ------------ 第七百二十四章:双胞胎的过去 江复庭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抬起头来,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留意着侧的白唐,可白唐还是处事不惊的,完全没当一回事。只是淡然的眉目里,开始透上了些许的不耐烦,似乎终于被这来来回回的虚张声势弄腻味了。 白唐顺手拉了个凳子坐下,坐的时候格外用力,仿佛要把那凳子压碎,若有若无的威压一点点的渗进空气里。 屋子里那种怪异的感觉,这才好了很多。 他卷弄着鬓角的发丝,提醒道:“你可以继续说了。” 李商不清楚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压在他头上那种恐怖又沉闷的感觉好像消失了不少。 他强迫自己压下极度不稳的绪,脚底软的像不成形的泥块,不断摇晃。 好半天,他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同样拉出一张凳子坐下,掩饰自己心虚的处境。 “陆长荣以往的睡眠习惯很好,但是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梦游。”他用力的掐着自己虎: “值夜的老师正好打了个小盹,等她醒过来的时候,陆长荣已经走出门了,而且在走往后院的方向。后来——” 李商的声音一哽,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失控,尖叫。结果所有的小孩都被他吵醒了,那些小孩好像中了魔一样,全都一起尖叫。” 他掐着虎口的手指几乎用力过度,皮肤上留下深深的月牙形的指甲痕,印记里能看到那层薄薄的血痕: “当时的场面特别混乱,孩子们像疯了一样,不知道看到什么东西,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陆长荣控制下来。但是到了第二天他就开始发高烧,烧退之后,体就每况愈下,也很少跟人讲话。” “不过他命也硬的,每次我们以为他快不行的时候,都能活下来,一直到十六岁那年,离开了孤儿院。” 江复庭对着资料沉吟起来:“只是这样?当时体的检查报告还在吗?是什么原因导致体变成这样?” 李商坐在凳子上,思绪随着记忆神略有恍惚,“不清楚,那会我们辗转了很多家医院,都没有查到原因,当时的院长还脱了慈善机构的关系,去找了合作的定点医院,医院都是三甲级,最后都没有什么结果。” 此刻的李商看起来并不像会说谎,尽管比刚才好一些,但他的心理状况依旧处于极大的焦虑中。 江复庭下意识的看向白唐,却并未从他眼里得到什么信息。 他抖了抖手上的资料,随意的翻动了下。 从上面的记录来看,顶多只能得到陆长荣生过重病这一个比较特殊的信息。 手里的纸张几乎要翻烂了,都看不出其他异常点。 不过从这上面来看,陆长枯的格比较沉稳,懂事,很少给院里带来乱七八糟的麻烦。 陆长荣本就是一个比较偏执的小孩,眼里揉不了沙子,因而容易和其他有针对的小伙伴出现矛盾。 而且这个偏执随着他生病之后,愈演愈烈,甚至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 他会经常的沉迷一个动作,沉迷一句话,沉迷在小伙伴并不是特别恶意的态度中,出现一些自认为有害的妄想。 几乎是有些病态了。 而陆长枯在此期间 不得不替陆长荣承担掉一些莫须有的麻烦,因为两个人实在是太像,难免会被其他小孩子认错。 江复庭对着翻来覆去的资料端详了片刻,最终还是合上。 他脑子里忽然再次浮现出陆长枯的脸,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陆长枯和陆长荣……脑海里一些杂乱的记忆不断交错飞闪。 转而又想到过来时出租车司机说的话,人和机器根本的不同,就是有思想,思想的特异,造成了每个人的格不同。 他和陆长枯的接触并不多,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实质的接触。 因而对陆长枯的格也有点摸不准,但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却很清楚,相当谨慎,猜忌心很强,相当完美主义。 跟资料上的描述有些不太像,但也并不排除陆长枯在孤儿院时期对自己的格有所隐藏,也有可能是彻底进入社会后又发生了什么,导致格的变化。 就在他仔细将每一个细节都琢磨过去时,“哒哒哒!”天花板上的跳跃声,再次响了起来。 李商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神条件反的一绷,他僵着一张脸,像一个木偶,缓慢又僵硬的抬起头。 天花板的缝隙里,有一个圆球从夹缝中一点点挤出。 挤出来的圆球越来越完整,李商觉得那球体像一种东西,就在他心里突然升起奇怪的想法时,那个球体直接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掉落下来,悬在那里。 圆球晃了两下,幽幽的转了个圈,露出一双空洞的眼框,用那双黑洞一样深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啊!”李商猛地倒吸一口气。 体在激烈的刺激下,突然向后一仰,凳腿往后一凹,直接倒在了地上。 那颗脑袋在他倒下的瞬间,咧着嘴,夸张的笑着,直接往他脸上掉。 “啊啊啊啊啊!” 李商顿时爆发惊恐的尖叫,他以奇怪的方式仰倒在地上,像一个溺水的人,双手双脚在空气里拼命的扑腾。 但这种简单意义上的扑腾毫无任何作用,很快他仿佛窒息了一般,被吓到苍白的面颊,开始出现异常的涨红,膛停止了起伏。 他的眼睛在过于使劲的况下,用力瞪着,几乎突出眼眶,眼珠上的眼白和血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况不对。”白唐终于不再冷眼旁观,他抬了下手指,鬼气飘到李商脖子附近时,一阵刺耳又恐怖的哀嚎顿时响起。 接着从李商脖子上腾腾升起了浓郁的黑雾,慢慢蒸发在空气里。 这小鬼那么脆弱? 一打就散了。 江复庭莫名了一下,走上前去,只看到李商脖子的周围,映着触目惊心的黑色指印。 李商还处于死里逃生的状态,涣散的瞳孔颤了颤,才慢慢重新聚焦,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脑袋一阵阵缺氧后的晕眩。 从他脖子上留下的指印大小来看,不太像陆长荣这么一个成年男子,有点像小孩。 他们来这原本只是为了查和陆氏兄弟有关的事,可没想到频频不经意发现其他古怪的事。 那么脆弱的一个小孩魂魄都迫不及待的找李商索命,这李商肯定是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过于熟练,手脚处理得很干净,才让他们无迹可寻。 白唐看向李 商的眼神也从八竿子打不着自己的淡漠,变成了一种难以掩饰的厌恶。 他揣着口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走吧,这地方呆多了都嫌脏。” 江复庭跟着他后面离开时,白唐翩然的背影意有所指的给还倒在地上心有余悸的李商留下一句话: “人啊,还是别作恶太多,天既懒得管你,自然也懒得管那些作祟的东西,因果总会报上的。” 那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的敲在了李商浑噩的脑门上,李商本就恍惚的神,更加魂不守舍。 两个人从孤儿院离开的时候,心都有些不好。 需要的信息并没有得到,反而隐隐又看到了些更令人心不好的暗地里的勾当。 真的是给今天的状态雪上加霜。 白唐刚才迟迟不出手,就想看看暗地里的东西究竟要干嘛,到底是故意吓李商,还是真的要杀人。 却没想到居然是个新鬼,脆弱得估计头七都没过,魂魄那么不稳,一碰就散了。 只是饶是这样都要不顾一切去弄死李商。 江复庭和白唐在僻静无人的街道慢慢溜达,吹了一会冷风,才将心头烦闷的绪吹散。 “对了,那个小鬼。”江复庭突然停下脚步开口,“你看到了吗?” 白唐跟着停下,一歪脑袋:“没看见。” 江复庭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学校里闹事的也看不见。” 所以这两个鬼很可能有某些共同点,比如孤儿院。 而且在他的猜测中,学校里是陆长荣的可能很大。陆长枯也很有可能是知者,且一人一鬼一直处于暗中合作的关系。 他说完等着白唐的看法,可白唐却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块,说道:“再看看,我总觉得孤儿院里的事没那么简单,也不知道谁利用谁,就怕又多出一个像长生派这样的狗东西。” 白唐一想到这种类似的遮掩气息的能力,就不由骂骂咧咧,骂完又一转话题,“对了,不是还要去失踪者家属那吗,看完再定论。” 江复庭的视线跟着无辜被踹的石头,在马路上奔腾了老远,一直到看不见石头的影子了,才收回自己的注意力。 他毫无意见的点点头:“好。” 陈意欢的家又是在老市区,两个人一大清早来回奔波了三个地方,当他们赶到陈意欢家里时,已经十点多了。 陈意欢的父母在开门的瞬间,不过是意外了短暂的一瞬,然后就沉默无息了。 江复庭饶是做了心理准备,在看到他父母的瞬间,还是难以抑制的一愣。 哪怕‘同’这个词用在这个时候有些失礼,可那同和可怜别人的心绪,还是无法控制的从眉眼间或多或少的流露了几分。 陈意欢父母的面孔相当的憔悴,好像是脱了水,脂肪和蛋白生生消磨掉,只剩下一层粗糙的表皮挂在两上,黯淡的双眼毫无光彩。 在被两个长辈看的时候,江复庭口一紧,“你好,我们是陈意欢的校友。” 陈意欢的父母明显愣了愣,只有在他说到陈意欢三个字时,他们黯然的脸上才会稍稍被点亮一丝,而后又迅速熄灭下去。 陈母呆滞了片刻,率先回过神来,让开门口的道,招呼着人往里面走:“小欢的同学是吧?快请进,请进。” ------------ 第七百二十五章:上门家访 江复庭和白唐规规矩矩的换上拖鞋,跟在他们身后往里走。 陈意欢的家格局十分简单,非常普通的小康家庭,一眼就能看透格局的那种,房子九十来平,两室一厅。 客厅外面接着一个面积不大的阳台,此刻阳台上晒满了衣服,满满当当的衣服如山一般将所有的光线全都隔绝掉,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让人说不出的沉闷。 这种沉闷无声无息的,好像腐烂了一样,渗透进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江复庭过来的路上带了一些水果和礼盒类的补品,他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客气的寒暄:“这是给你们带的。” “来了还那么客气。”陈母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脸上强勾起苦涩的笑容。 两个星期过去了,从陈意欢失踪起,他们家就门庭若市,一开始是警察,隔三差五的进出。 后来亲戚朋友知道了,天天都有来看的。 那些人跟现在的江复庭一样,手里提着东西,说着一些十分表面的客套话。 夫妇二人本就因为女儿的事情劳心劳力,焦头烂额,可他们还要分出那残破的心思去应付外人。 他们明明很痛苦,可他们还要假装自己想通了,说:知道了,我会好好生活。 自己养大了二十几年的女儿突然消失,他们就像整个人的灵魂都被人扯掉了一般,好好生活又谈何容易。 他们究竟要拿什么东西去好好生活? 却依旧要日复一日的去说这些话,只要那些人来,他们就要去重复,去不停的面对自己丢了女儿的事实,本来就伤痕累累的心,要被每一个来看望的人都狠狠扎上一刀! 然后再自己亲手插上自己一刀,因为他们要虚情假意的说出,那几乎可望不可即的奢望: 我们没事。 不会想不开的。 你们别担心。 可那些人不会感觉到他们这么做有多么残忍,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在关心你,要不是跟你关系好,谁来管你。 就是心疼你们,才特意跑来看看你们。 但披着关心的外表下,却是一颗腐臭又贪婪的食人血的心。 大多人一转头回去,只会疯狂的跟其他相识的人八卦,“哎呀!老陈家的女儿失踪了!在学校失踪的!不知道是被杀人犯还是强奸犯弄走了!” 在更多扑朔迷离的好奇下,只会簇拥更多的人前来。 有谁会真正关注他们的痛苦呢?有谁会真正关心他们的女儿呢?又有谁——愿意亲手将他们从深渊里拉出来呢? 答案是——没有。 他们只会不断的在黑暗中下坠,被黑暗侵蚀完能量的同时,再被四周的闲言碎语消磨完自己的最后。 陈母指示着陈父将东西放在客厅的一角,然后恍惚的坐下。 江复庭的视线 随着陈父移动过去,正巧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保养品,每一个精美的盒子被丢垃圾一样堆在一起,他带来的也没有例外。 江复庭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陈父走回来的时候,面容淡然,无风无波,像是在做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自己带的东西被人那么处置,他多少有些不快,可那些不快尽数被淹没在这沉闷的氛围中,连半点浪花都溅不起来。 他不会是看他们的第一个人,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江复庭心里莫名抽动了一下,原本酝酿好的客套话也咽了下去。 他们要听的大概也不是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很抱歉,没有通知你们,就这么唐突来打扰。”他有些艰涩的开口,诚心诚意的说:“我们今天前来,一个是看望你们,还有一点。” 江复庭窥探了眼两人的神态,并无异样,才继续说:“我们希望能够了解一下,陈意欢有关的信息,包括她的私人物品。”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父突然站起来,他眼眶红的像血一样,胸膛因为怒意剧烈起伏着。 他竭尽全力的压着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情绪,一开口,声音有些喑哑:“没什么好了解的,你们也探望过了,可以走了。” 江复庭静默了下,沉声道:“我们受警方委托,” “不用了!你们走吧!别让我亲手赶人!”陈父不等他话说完,就站起来下逐客令。 陈母有些难堪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只是陈父拿起脾气来,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们一眼,直接背过身去。 人人都拿他们家看笑话,人人都不拿他女儿的命当一条命! 现在连他女儿的同学也是! 他们来还能干嘛?嫌事情不够热闹,还要特地去学校宣传吗?! 江复庭知道本来就是自己理亏,也无法想象,这段时间陈意欢的父母是怎么度过艰难的一分一秒。 他握了握拳,噌一下站起来,将边上的两人吓了一跳,紧迫的气氛在这一刻被拉到了极致。 就在边上的人看着他紧绷的神情,以为他要语出惊人,准备出来阻拦时,江复庭深吸一口气:“我替那些伤害过你们的人道歉,虽然我知道我没资格代表他们。” 陈父僵硬的后背,忽然一顿。 这是从出事以来,他们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们道歉。 而不是说,你们要好好过,你们要想开点,你们还来得及再生一个。 也不是,你们现在这样,女儿知道了会多难过;或者你们一定能找到的! 这些话每一天都会由不同的人说出来,他们实在是听腻了,疲了,要吐了。 他们要的最终不过是实实在在的一些东西。 江复庭注视着他的背影,声音慢慢低沉:“我们 来这里的目的确实不纯,但我希望你们能够支持我们。” 陈父听到这话,脸色逐渐狰狞,积压到边缘的情绪开始控制不住,他一下提高了音量:“支持?谁又来支持我女儿?”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声咆哮,震得呼吸一滞。 江复庭努力想消除陈父心中对外界的怨恨,解释道:“没有人不支持你女儿。实在是您女儿的案子过于特殊,尽管现在科技相较于十几年前已经很发达了,但作案人的手法也在提高,警方的技术实在有限。” “我现在没兴趣听这些!你们赶紧走!”陈父不等他说完,暴躁地吼道,他毫不留情的抬起胳膊,食指指向门口:“快走!赶紧走!我们家一点也不欢迎你们!” 江复庭还要再开口时,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白唐轻轻拽了一下,到嘴边的辩解适可而止的一顿。 他即便不用回头,也能猜到,白唐此刻会用什么样的眼神暗示自己撤退。 他肯定会让自己等陈父冷静以后再来,可现实的情况是,并没有时间给他们冷静。 他们甚至连作案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都无法完全确定,又要如何去保护雇主? 哪怕他再多的耐心早已被陈父几次三番的恶劣消磨得一干二净,他依旧逼着自己再深吸一口气。 江复庭收紧了拳头,将所有的郁结和不满,全都在指尖碾碎,扔回自己的身体里。 他在白唐惊疑的目光中,执着的朝着陈父又接近了两步,忽然问:“您知道高雪吗?” 陈父的身躯再次颤了颤。 江复庭继续针针见血的说:“她是陈意欢最好的朋友。可现在她出现了和陈意欢一样的问题,她没有安全感,焦虑,噩梦,失眠,开始孤僻,不敢与人相处,这些都是之前的陈意欢经历过的。” 他回忆到那些细节时,不自觉放慢了语速: “在陈意欢出事之前,高雪尽她所能,去帮助陈意欢。伯父,她跟陈意欢的年龄一样大,可现在却很有可能会和陈意欢一样,突然失踪在这个世界上,一点痕迹都不留。” 陈父听着他的话,肩膀好像被抽干水的海绵,慢慢塌下来,可他依然背对着江复庭,一言不发。 江复庭的声音柔缓了很多:“您忍心,这个世界上再出现一个生死未卜的失踪人口吗?忍心再出现和你们一样的父母吗?忍心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再次无声无息的蒸发吗?” 他的每一句问题,像一座从天而降的海啸,只要顷刻间就能将陈父冲垮。 陈父的呼吸粗重了几分,他的手指开始颤抖,昔日被自己深藏起来的痛苦,从心底深处悄然漫开。 那种痛苦像潮水一样,不断往上涨,淹没了他的胸口,让他无法呼吸。 江复 庭看到他的背影开始一阵阵抽动,接着陈父开始无声的哽咽。 他的意欢!他的意欢没了! 这是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被他躲避了半个月的疼痛,此刻却以更加汹涌的方式吞没了他。 他突然弯下了腰,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身上,硬生生将他压垮。 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崩塌,眼泪冲破了最后的大坝,倾泻而出。 陈父想要哭嚎,可所有的宣泄全都变得无声,他张着嘴用尽力气,他用力到自认为喉咙嘶哑,可依旧没有一点声音。 只剩不停地抽气。 可他再怎么哭,他的女儿也不可能凭空出现。 不会在怀里撒娇,也不会大清早的有人吵嘴了! 世界多清净啊! 原来有人在耳边吵的日子是那样的,没人在耳畔吵的日子又是这样的! 陈母是家里最后一根稻草,她早就担忧过了,哭过了,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宣泄多余的痛苦。 她连忙站起来,扶着难过到天昏地暗的陈父,转过那张隐忍着悲痛欲绝的脸,疲惫的对他们指了一个房间:“那就是我女儿房间,你们要看就去看吧,别弄丢弄乱东西就行。” (本章完) ------------ 第七百二十六章:卡片 这句话用尽了她残存的力气,说完话的瞬间,陈母的躯似乎干瘪成了薄薄的纸片,她用晃晃悠悠的躯壳,将陈父搀到了沙发上,筋疲力尽的坐下。 江复庭注视着两人坐下,深意切的对着他们鞠了个躬:“多谢。” 他对白唐招了招手,两个人小心的踏着沉重的步子,轻手轻脚的走进陈意欢的房间。 陈意欢的房间很简单,衣柜,书桌,,唯一鲜明的特点,就是上和桌子上,甚至包括书架上,都摆着大小不一的人偶娃娃。 娃娃的制作材料不尽相同,风格也比较迥异,男孩女孩都有,可以看得出她对人偶的喜欢是打小就从骨子里的向往。 这一颗忱的心,在上了大学以后终于有了发挥其度的地方。 只是那度还未来得及发散到一半,就被掐灭在怀中,再也无法发亮。 江复庭的指尖在桌子上轻拂了一下,一尘不染,半点灰都没落下,看样子是早上刚打扫过的。 书架上的书也是整整齐齐,连夹角都不沾一丝一毫的灰。 他不知道陈母抱以怎样的心态,去清理陈意欢的房间。 兴许打扫卫生的时候,反而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候,她可以在这个时候肆无忌惮的去触碰和陈意欢有关的一切。 她可以尽的妄想这是一个与往一样的清晨,或午后。 她的女儿去上学了,所以她只是按照以往的习惯,来收拾了。 好像陈意欢不过前一秒才离开,好像陈意欢其实一直都在。 尽管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让她满目疮痍的心,稍稍的麻木那么一些许,至少不会那么痛。 陈意欢的书桌上还摆着五个相框,最显眼的就是竖着的8寸合照,剩下的都是7寸的照片,有她自己的,有和高雪的,也有和其他同学出去玩的。 书桌上曾经被翻动过的各种书籍,全都归类在一处,摞在一起。 江复庭随手翻了几本,从陈意欢上的笔记来看,她本是一个干净十分整洁的女孩。 字迹娟秀工整,看得人十分赏心悦目。 书的边上还放着一个工具盒,江复庭按了下锁扣上的开关,盖子自动弹开,里面全是各种制作人偶的基本工具。 工具同样被保护的很好,刀具类的除了刀锋有轻微的发钝,夹缝里连半点泥垢都没有。 江复庭还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人偶制作这类东西,难免有些新鲜感,在工具箱里多翻了两下。 他这过多的动作,引来了正在一边检查其他地方的白唐的注意。 “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了?”白唐关上粗略浏览完的衣柜,走过来问道。 “没有,就是多看两眼。”江复庭手指还在工具箱里拨弄着。 这种工具箱的面积很大,打开时格子会像楼梯一样,顺着两边的轴承慢慢撑开,里面会有大大小小的置物格。 而就在他无心拨弄时,收回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暗板。 底部的内侧突然自动弹出一个小格子,江复庭反应再快,也没有料到还有一个暗格。 格子的边角有些锋利,他来不及缩回手,手指就被探出来的格子边缘削掉了一层薄薄的皮。 鲜血立马像打开的水龙头,不断涌出,等流了两三秒的血,江复庭才后知后觉的从手指上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白唐看着江复庭的手指突然血如泉涌,连忙道:“你没事吧?” 他说着在自己上的口袋胡乱摸了一通,然后表一僵,干巴巴的说:“我没带纸,你带了没?” 江复庭下意识的摸了下口袋,顺手的这边没摸着,好像装在反手的那边,但另一只手现在血淋淋的,他也不想自己的衣服莫名染上一层艳丽的红。 他指了指受伤那只手方向的口袋:“这里面,帮忙拿一下。” 白唐立马把手伸进他的兜里掏了掏,拿出一包纸来,抽出一张。 江复庭顺手去拿的时候,白唐却好像没有看到他探过来的手指,自顾自的将纸折了折缠在了他破皮的手指上,然后又小心翼翼绕了几圈。 顺便端起长辈的架子来训道:“你翻的时候也不看着点,里面都是刀什么的,还真以为自己金刚不坏的!” 江复庭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动作,白唐的话在他耳边飘来飘去,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等手指被简单的包好,他胡乱的“恩”了一下。 白唐顿时抬头瞪他:“你还‘恩’?” 江复庭尴尬的默了默,将自己的视线从手指上撇开,转移注意力。 游离的目光却好巧不巧的注意到暗格里堆积着的一小叠纸片,纸片被裁成了非常规整的正方形。 朝外面的纸片虽然是一片空白,但可以从不太清晰的黑色印迹上判断出,背面似乎写了什么东西。 他正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啪!”手背冷不丁的被某个人呼了一巴掌,白皙的皮肤上登时泛起浅薄的红晕。 随后白唐的手抢先伸进箱子里,将他刚才锁定的一叠纸毫不客气的拿出来:“我帮你拿,是这个是吧?” “恩。”江复庭应着,“这个东西藏的那么深,警方应该没发现,案宗上搜集的相关物证也没见到过。” 白唐没有听他说话,而是看着手里的东西,刚才还满不心的状态,慢慢沉下来,眉眼凝着几分厉色。 他转过来,体倚着书桌,将手中的纸片一张一张看过去。 江复庭看他神不对,往他边上凑了凑,看清他手里东西的一瞬间,双目毫不意外的泛起冷意。 除了冷,纸片上的内容看久了,让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不舒服。 几乎每一张纸片上,都写了几个简单的字,可就是那几个简单的字,让人感受到一种从心理上的不适。 字体笔画十分的狂野,笔锋像是刀割上去的,几乎要划破纸张,很难想象写字的人,当时到底是怎样狂躁的一种心。 而且接连的几个字,毫无整齐可言,歪歪扭扭,像几个黑乎乎的虫子在纸张上爬满。 写的大多都是让人疑惑和悚然的内容: 我梦到了他! 他过来了! 他好像离我越来越近! 他在跟我说话! 他和他长得好像! 人偶在对我笑! 梦里,他昨晚已经站在了我的后! 人偶要带我走。 …… 而最后一张最为怪异,一个字都没有,鲜红的颜料泼在上面,被人撕扯一样晕染开,一层又一层的盖上去,狰狞而可怕。 江复庭看到这一张的瞬间,脑袋泛起一阵阵涨疼,鲜艳刺目的颜色冲击着人的眼球,不断拉扯着人的神经。 他仅仅是简单过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看向窗台外边,缓缓吐掉一直闷在口的郁结。 白唐的脸上波澜了片刻,便恢复以往的无常,他看完以后,将这叠纸片往桌上一丢:“这个应该就是她失踪前,状态一直不正常的部分原因。” 算上最后一张纸,一共有十五张,按出事前的异常表现时间来看,几乎是每天一张。 从纸片上简单破碎的语言里可以看出,这场噩梦般事的源头,起因就是一场噩梦。 可她为什么会做这个噩梦的原因,大概连陈意欢自己都无从知晓。 江复庭忽然想到什么,收回看风景的视线,一同转过来,倚着书桌,挨在白唐的边上。 他伸了伸自己修长的双腿,问道:“你觉得她记得全是自己做的梦吗?” “应该差不多吧。”白唐琢磨着:“看起来应该都是时间场地都一样的梦,只有它上面说的,那个男人在一直朝她接近,所以才会引起她心理上的敏感。” “可我觉得。”江复庭转过头来,看着边的男人:“如果只是梦而已,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白唐掀起眼皮,对上他探索的视线。 江复庭的手撑在桌台上,有意无意的敲着:“比方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我梦到了一个断头的女人。” “啧!你还做这种梦!”白唐打趣道。 “你别打岔。”江复庭语气突然沉了几分,见对方识相的闭嘴,这才有所缓和的说: “正常况下,我要么醒来忘了,如果记着也不会当回事,直接抛在脑后。可她从做噩梦的第一天就用这种奇怪的形式记载下来,你觉得还能是单纯的做梦么?” 白唐明白了他的意思,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是在现实就是在梦里对她动了手脚了,做了一些可怕的事,复一将她的神智崩溃掉,最后达成杀害她的目的。” 江复庭点了点头,“我觉得梦里的可能比较大。很有可能在她的梦里下了某种暗示,将她的恐惧激发到极致,让她不得不在醒来后,用这种书写的方式,去宣泄内心的恐惧和不安。” 白唐踢踏着脚上的拖鞋:“所以藏起来是怕被人发现,因为梦里的东西知道了胁迫她?” “大概是这样。”江复庭说道:“因为高雪委托我的时候,并未提到和这些有关的事,不能完全以此推论,她是不是也做这些梦了。但是她上肯定还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们。” 白唐并没有马上接他的话,而是摇头晃脑的思索着,脚里的拖鞋都快被踢出花来。 想了半晌,白唐才模棱两可的说:“脑洞是大的。不过,有待考量。” 江复庭微蹙了下眉,他抬起撑在桌台上的手,看似还要说什么时,白唐忽然又一侧,要去抓放在桌上的纸片,两个人的手狭路相逢的撞在了一起。 他吃痛的甩了两下:“你的手是铁做的吧!” 江复庭同样揉了下自己的手腕,毫不客气回道:“那你的手是金子做的。”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二十七章:再次夜访社团 白唐噎了一下,瞪了他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纸片,翻出其中几张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刚突然想起来,要是按你这个推测来的话,那上面写的像什么‘他来了,人偶醒了’,很有可能是现实中见到过的人了。” “毕竟如果是陌生的人我们一般可能会写‘有一个男人’,第二天梦到可能就是‘那个男人又来了’。可上面很明确的指得是‘他’。” 白唐说着抽出下面的那张,又晃着说:“还有这个人偶对她笑,她没说‘有个女孩’对她笑,直接用了人偶这个词,说明她非常确定那就是人偶。可她的社交范围来讲,能接触的人偶能有哪些呢?” 江复庭看着他笑盈盈的脸,身子一顿,回道:“人偶社,那这个‘他’很有可能也就是社团里的人。” 白唐再次将纸片放回桌上,无聊的滑着玩:“对,可能制造了某个特殊的时机,将自己的暗示和手段下在了陈意欢的身上。” 江复庭没有吭声,盯着他来回滑动的手指,像一只猫凝视着自己正在滚动的玩具。 窗外的风若有若无的飘进来,将桌子上的纸掀起一个小角就适可而止。 江复庭突然转回来面朝着桌子,认真道:“今天晚上,你陪我去一趟学校的活动室,我们一起去确认一下那些人偶。” 白唐当即抗议,跟他掰手指头:“我昨天才回来,结果说好的饭没等到,没来得及休息,今天又一大早跟着你陪跑,好不容易这会稍微歇口气,午饭还没吃上呢,你就把我晚上的时间都安排好了!有你这么对待师长的吗?” 他连着一口气都没断过,声讨的越来越激动。 江复庭一手揣着兜,一本正经的说:“你既然是师长,照顾我这个晚辈不是应该的?” 白唐万万没想到,三个月不见,这小子居然可以厚颜无耻成这样,他心里各种腹诽,完全没去正视自己这个做师长的上梁有多歪。 随后哼了哼,他任性的扯起旧账道:“是吗?答应我的昨天接风洗尘,接风嘞?洗尘嘞?你们这些万恶的资本主义,就知道画大饼,蛊惑人心。” 本就理亏的江复庭:“……” 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一个小小的疏漏会被白唐无所不用其极的占便宜。 不过白唐不愿意归不愿意,但毕竟正事要紧,下午两个人一起休息了片刻,到了傍晚,就一起出现在了长都大学的门口。 礼拜天虽然不上课,但大学校园里的人流量并不会因此而有所减少。 相反出来闲逛,来来回回走动的人,会比平时更多。 即便是到了八点,校园的道路上依旧还有不少来往的人群。 长都大学白唐来得很少,少到屈指可数,所以地方不熟,也没有什么特别鲜明的记忆。 他一路下来左顾右盼,发现不少人都会频频回头,自恋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不要脸的说:“虽然我也知道自己长得帅,但被人这么看着,多少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的。” 又开始了…… 江复庭直接加快自己的脚步,边上的人说什么都恍若未闻。 大学的校园路上比起高中的时候多出不少的情侣,这些人成双成对,光明正大的在校园里压马路,抓着青春的尾巴,抓紧时间谈笑风生,氛围也相比高中的校园轻松不少。 而长都大学本身就以经济和文学类出名,校园历史 悠久,有些老建筑费心思维护的很好,校外的人进来,随便走几步,都会有种染了书香气的感觉。 礼拜天虽然没有什么社团活动,但是为了避免惹人眼,江复庭和白唐在不远处的花园里,又静坐了一个小时。 白唐百无聊赖下,数起了一对对在他们眼前经过的情侣,就在整个人都要从躺椅上滑下来,哼哼唧唧的念叨“五十四”的时候,江复庭揪住他胳膊上的衣袖,说道:“到十点了,可以行动了。” 白唐懒洋洋的站起来,扭了扭脖子,松动着两条手臂:“啊!再不到点数得我都快睡着了。诶!别说,你们学校的小情侣都挺好看的,整体颜值不赖啊,你要是认识哪个比较漂亮的女同学,给我也······诶!诶!别走啊!老是动不动甩脸色,这臭毛病怎么到现在还没改!” 江复庭并不想回头搭理他,任由他在脑后喧嚣,都当做听不见。 十点的校园虽然还有人,但已经不多了,住校的基本上都回了寝室,只剩下个别性格闲散的人还在外面溜达。 偌大的校园再次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日复一日的寂静里。 一直到快接近综合楼的时候,江复庭脚步一顿,扭过头,用眼神堵住了白唐一路闲言碎语的嘴。 在闭嘴前,白唐还仰头打量着综合楼,脱口道:“就是这?” 说完,他的嘴彻底严丝无缝的封上了。 上楼梯时,江复庭回过头对着紧跟在身后的人,伸出手打了个往下压的手势,随后以身作则的贴着墙根,弯着腰匍匐前行。 白唐一脸怪异的照做,可惜他一弯下来,自己的俊脸就正对上江复庭的屁股。 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他接单子那么多年,偷鸡摸狗的时候也不少,但第一次是这么正儿八经像个做贼的。 犹豫之下出于顾全大局着想,只能被迫弯下腰,委屈自己面对他的屁股。 爬了一层以后,他不经意有了意外发现——别说,江复庭的屁股还挺翘的。 江复庭在前方带路,总觉得跟在后面的人不对味,导致他走一层就要回头看一下。 结果白唐只是勾着意味深明的笑,看不出别的意思,他只好不明所以的留了个心眼,继续往上走。 走到人偶社的那一层时,江复庭收紧脚步准备先观望一下走廊时,后面的白唐不知道在出哪门子的神,脑袋直接拱到了他的腰上。 他一个踉跄连忙扶住楼梯的扶手,转过头,冷冽的扫了白唐一眼,压着喉咙里的声音,说道:“这种时候,你发什么愣?” 白唐难得没替自己辩驳,只是嘿嘿的讪笑着,在江复庭的注视下,差点没把那句‘都怪你屁股长得翘’说出来。 好在他的嘴也不算完全不把门,把这种不着四六的话滑回了自己肚子里,只好一个劲的笑。 他这笑既厚颜无耻的掩着自己的心绪,又藏着几分说不出的暧昧。 江复庭被他笑得心里一阵发慌,总觉得他的笑容下肯定憋着不怀好意,旋即不再管他。 狭长的走廊像被卷入了黑暗,漆黑的尽头看起来是一个黑幽幽的洞,如同一个猛兽的喉咙,通过深不见底的未知方向。 江复庭的目光慎之又慎的扫过,确定没什么人以后,才照旧贴着走廊的墙走过去。 他一边走,警惕的视线时不时留心着窗边和尽头的另 一个楼梯通道。 起初离得远,还没察觉到异样,随着两人慢慢挨到窗边,他很快反应过来,那个异样是什么。 曾经活动室里在窗边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偶全都消失了! 一个都不剩。 和上次那种让人时刻有种被注视的感觉相比,这次显得空荡很多。 本就过于僻静的活动室,连最后一点的摆件和装饰物都没有,显得有一种莫名的荒凉和颓败。 而此刻他们小心翼翼的蹑手蹑脚,像自己出演着独角戏,有着说不出的滑稽。 江复庭突然直起身来,加快的脚步让跟在后面的白唐愣了一下。 等白唐跟上去的时候,江复庭沉着面色站在窗边,透过玻璃上反光的夜色,窥探着里面的活动室。 继而他浑身上下,阴冷的如同此刻的寒夜,脸上甚至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江复庭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用犀利的眼神,将窗户戳出一万个洞来。 不过才两天而已,昨天到今天还是双休,可活动室里这么多的人偶,别说一个,连半个都没剩下。 白唐跟着趴在窗前张望了一会,结果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活动室,顿时明白江复庭脸色难看是因为什么。 他提议道:“先进去确认下,看看会不会运气好,碰到他们遗漏掉的。” 江复庭虽然没有回话,但脚步已经往活动室的门口走过去。 他熟练的用浊气撬开锁,然后缓缓将门推开。 明亮的金色月光顺着门口裂开的缝隙,挤进阴暗的教室里。 在两个人走进教室时,影子被拉得横长,再次将地板和教室割裂开。 活动室里果然和他们在外面看到的一样空荡,就连他之前躲避过的死角都被清理的连渣都不剩。 白唐端着双手揣进袖口里,像个公园老大爷溜溜达达:“这收拾的也太干净了吧,难道你那天被人发现了?” 江复庭情绪处于烦躁的边缘,想都没想就立马回:“不可能!” 随后他直接大步走向那天意外发现的储藏室,走到门口的那刻,他如同一个死人立在那里。 果然,就连储藏室里的都被人清理干净了,包括那个盖着白布有着陆长枯长相的人偶! 但现下能知道储藏室里人偶的,除了他,还有前天晚上特意来报复的男生,剩下的一个就是——陆长枯。 而能将活动室里所有人偶搬掉,也只有陆长枯有这个能力。 就像白唐说的,那天的行动被发现了。 哪怕陆长枯不知道是他干的,至少也发现了那天活动室里除男生以外,还有别的人潜伏在活动室里。 可按照他的习性已经相当谨慎,不可能给人露出破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唐趁在他埋头思索时,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了他边上,看向储藏室里面:“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大空间啊!按照证据的发展规律来讲,你那天不会就是在这发现的其他人偶吧?” 江复庭一言不发的点头,示意他闭着眼睛胡扯都蒙对了。 不过,现在看来,对方已经有所准备的将东西全藏好,似是料到他们一定会去而复返。 江复庭垂着头,慢慢走回活动室。 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漏洞,干脆直接现场回演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fpzw ------------ 第七百二十八章:早已被发现 他脚下的步子当即停留在大门口,然后转过来,目光定定的看向正对着门的那面墙。 ——到门口后,正好碰上搞破坏的人,先是以为自己被发现。 他一边回忆着,一个跨步挪到窗边。 ——然后躲在其他的人偶里,那人并未注意到,继续搞破坏,也就在这个时候陆长枯来了。 接着江复庭就在白唐一脸疑惑又看戏的表里,飞速奔向了死角。 ——因为担心万一来的是陆长枯,他对社团里的人偶数量和样貌肯定了如指掌,所以江复庭躲进了废料堆里的死角。 之后就一直待到陆长枯离开。 他将所有的过程一一复查过去,确实没有什么可以露出破绽的地方。 白唐看他又跑又停的,倚着储藏室的门问:“你在干嘛?” 江复庭还只站在死角那,若有所思的说:“那天肯定是哪个细节疏忽,才被人发现。帮我个忙。” 白唐一脸事多的样子,将自己烂泥一般的子竖起来:“要我干嘛?” “你先绕活动室走两圈。”江复庭顺着回忆使唤着。 白唐不解他的意思,但也没多问,照着他的话,又揣着手,绕着活动室溜达起来。 遛完两圈,白唐回到原点,问道:“然后呢?” 江复庭继续回忆着前晚陆长枯的线路,确定了这一过程没有什么问题,说道:“你过来。” 白唐一脸疑惑,脚步却已经迈开了:“什么?” 江复庭满心满意的沉浸在自己的场景还原里,没顾上跟他解释:“停我面前。” 白唐愈发奇怪,不知道这小子抽得哪门子的疯,等站过来后,江复庭得寸进尺的说:“再靠近一点。” 白唐面部一僵,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戏弄他,但江复庭一副凝重又认真的样子,让他深以为自己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只好压着心里难挨的鼓动,往前靠了靠,心跳砰砰巨响,震得他都嗡嗡耳鸣。 两个人之间只剩一张薄纸的距离,稍稍一动,两人的鼻子就互相碰上。 就是这么近的距离。 江复庭还在自己的思维中,盖在自己上的布虽然不厚,但是很脏,隔着一层布,想要看清自己的长相应该不可能。 那陆长枯那天到底在看什么? 江复庭忽然换了个思维,假设起自己是陆长枯,这么长时间盯着一个人偶,会注意什么? 他凝视着白唐的黑眸缓缓锋锐起来,如同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要将人所有的伪装和心事全都一刀拆穿。 饶是白唐,在不明所以下,都被看得背后一阵冷汗。 好像自己心底深处隐藏的所有沉疴,和见不得光的弯弯绕绕,被人猝不及防的强行挖出,无处可躲的曝晒在阳光下。 而就在白唐实在忍无可忍,要张嘴怼人的时候,江复庭终于从陆长枯的立场上,猜出了什么,僵持的黑瞳骤然一缩。 “我知道了。” 白唐抬额,掀了下眼皮:“什么知道了?” 他的个子比江复庭矮半个头,说话时,温的气息若有若无喷在了江复庭的下巴上。 江复庭这才慢了好几拍的反应过来。 他尴尬的后退了一步,清了下嗓子,压下自己的不自在,把注意力集中在正事上。 如果自己是陆长枯,那么警惕又小心的在活动室转了两圈,然后停在一个死角的废物堆里,盯了那么久,不可能只是普通的检查。 从窗边的影意识到活动室有人潜入,再到赶过来的时间内,即便是抓人的时候,他不可能百分百保证自己能当场把人揪出来,也无法判断潜进来的是谁。 在这种况下,为了万无一失的确认偷鸡摸狗的人,大致拥有的特征或躲藏在哪,他一定会将活动室里的每一个细节全都刻在脑子里。 等到第二天一早,再复返重新确认,缺失或发生变化的地方肯定有问题。 尽管当晚揪出来一个人,但按照陆长枯表露出来的习,肯定会再次来复查。 而自己缺失的那块地方,对于陆长枯而言,就是横空袭击的一个意外。 也因为意外,让陆长枯本就事事戒备的习惯,更加如临大敌! 活动室内突然出现一个超出他预料的人,让他不得不绷着一根弦,将自己置入处境危险的猜测中,最后迫不及待的转移掉所有相关的东西。 所以自己的消失,反而惊动了这个行事战战兢兢的人。 江复庭的目光停留在前晚自己躲藏过的地方,略有些出神:“我被陆长枯发现了。” 白唐立马神色一凝:“他知道是你?” “还不确定。”江复庭缓缓吐了口气,“不过他留心到我上是早晚的事。” 他除了暴露了自己的存在,还暴露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高体型。 这个东西哪怕是遮着一块布,都隐藏不了的。 学校里高个子的男生是不少,一米八的都有一大把,但像他这样一米九的,数量就直线下滑了。 再加上他体型标准,对于陆长枯这种精通人偶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惹眼,从学校人海里筛选出他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白唐的语气也跟着慢慢凝固:“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江复庭垂下眼皮继续思索着,陆长枯这个人太容易受惊了,他就像一只在虎口边扎窝的兔子,时刻悬在提心吊胆中,但又舍不得放过老虎嘴里的。 哪怕出现一点点的虚张声势都能让他小题大做。 那高雪那边…… 这个名字从脑海里划过的一瞬间,江复庭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匆忙拿出手机,拨通高雪的电话。 随着电话那头越发冗长的忙音,江复庭的脑子忽然炸开,耳朵就只剩下一片嗡鸣。 悬着的心猛地坠入了谷底。 他没有轻易死心,又连着拨了好几次,回音他的只有单调机械的“滴——滴——” 白唐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你不会是……在找雇主吧……” 回应他的只有江复庭结了冰一样的面孔,他就知道自己这乌鸦嘴,猜坏事一说一个准。 而雇主失联,已经是坏到不能再坏的事了! 江复庭摸了下口袋,拿出口袋里的东西时,开始庆幸自己还好多了个心眼。 他把手里的那一小捆头发递给白唐:“看她的魂还能不能搜到。” 这捆头发是和高雪见面时,留了个心眼削下来的。 因为委托的人大部分已经处在高度危险中,半路失踪的况也不少见,出于万一,女雇主就会留两根头发,男雇主沾点汗液,这种小动作几乎成了江复庭的职业习惯了。 白唐一手接过头发的同时,鬼气已经在体内暗涌,将发丝包裹。 腾绕的雾气中,很快有一根细如蚕丝的黑线从发丝中,一点点的延伸开,随后快速冲出活动室,将他们指引向其他方向。 江复庭被摧残了一天的坏心也就在这一刻,稍微缓了点。 能搜到魂,就说明还有希望。 两个人事不宜迟,当即往外面走。 活动室里的东西已经被清空,对于背后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力,也不会放任何心思在这。 他们两人离开的时候,也没来时那么遮遮掩掩,双双以最快的速度飞奔。 由于目的地不是特别的明确,白唐顺着黑线的指引,拉着江复庭瞬移了好几次,直到实在判断不清黑线带领的地点到底是哪,只能停下来恢复奔走。 这个地方已经相当偏离市区了,街道四下无人,两边若隐若现的小区和商业楼要隔几条街区,才会出现一两次。 寂寥的夜色在黑暗中漾出几分诡异,刺骨的夜风如同无数把飞刀割在脸上。 江复庭盯着前方的鬼线,再往前走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地方连路标都很少了,红绿灯隔几千米才会有一个,路灯经年累月都无人维修,暗得路面映出不规则的污渍,好像一滩滩人血,滴滴答答的往前蔓延。 按照长期以来的经验来说,一般到了这种荒郊野外,高雪基本上是凶多吉少了。 “还有多久?”江复庭急促的问道。 白唐动了动手指,估摸着鬼线蔓延的距离:“快了,顶多一公里。” 江复庭只能尽全力加快脚步,只要能多早一步,高雪的希望就能多一分。 只是还不等他们赶到,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 白唐手里一直紧紧拉扯着的鬼线,突然开始有了变淡的迹象。 江复庭的心顿时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一捏。 鬼线从发生变化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以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 两个人的呼吸都紧跟着停滞。 在鬼线几乎要彻底散开的那一刻,江复庭突然叫唤:“白唐!”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白唐仿佛心有灵犀,雄浑的鬼气涌入黑线内,借由这两边仅有的联系,强行维护着此刻正在快速衰弱的高雪。 他能感觉到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强行剥夺她的灵魂,居然能跟他的鬼气抗衡那么一两分。 白唐那张清秀的脸庞同样紧绷,不知道是鼓励自己还是在鼓励对面垂死挣扎的高雪,他喃喃着:“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道路两旁盘根错节的枯枝隐匿在黑暗中,影影倬倬的,像一排排干枯的手指,在风中招摇。 看得久了,让人背后直冒冷汗,似乎灵魂都能被吸走。 两个人在竭尽全力的飞奔下,终于拨开了荒凉到不见天的枯树。 前方破财萧条的建筑藏匿在杂乱无章的枯枝败叶里,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凋敝凄凉。 而就在他们即将赶到前方的建筑时,白唐手里的异动消失了。 半分透明的鬼线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江复庭见状,心中舒了一口气:“那人知道我们过来了。”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二十九章:老院 而且生怕真的败露,所以察觉不对就撤,确实是陆长枯的行事风格。 白唐的神色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多少,“这个叫陆长枯的你还得深入去查,不可能只是普通学生那么简单,他要么背后站着个人,要么自己本身就是有师从的。能干涉我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的范畴了。” “好!”江复庭认真地应下。 即便没有白唐的提醒,他私下也会这么干。 头顶上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厚厚的乌云像棉被一样盖下来,压得人透不过气。 江复庭嗅了嗅,空气中不知不觉泛起了潮气,像是要下雨。 这片地方已经相当的荒凉,从大路拐进来以后,只剩下崎岖的小路,脚下的青石板连杂草都没有,只有枯树边上吝啬的长了几根。 沿着小路走到底,就是被长出天际的枯树枝遮挡的建筑。 这个地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来过人,有些枝头都横在了小路上。 他们就是想快都快不起来。 江复庭不停的拨开杂乱横陈的枝节,尽可能的保持脚下速度不减。 往前一直走了十来分钟,终于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破旧的建筑萧瑟的伫立在寒风中,围在建筑外的栅栏早已锈迹斑斑,风一吹,上面的锈片都能化成粉末。 缠绕在栅栏上的枯叶,干到只剩下那一层薄脆的表皮,哪怕手轻轻一碰,就能四分五裂。 就在他们要推开围栏的时候,江复庭刚刚抬出去的那只脚下,传来异样的感觉。 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很坚硬,脚底硌得慌,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可能。 他停下脚步,低下头,两只脚都试探性的在这一块地方踩了踩。 好像是一块板。 白唐见他奇怪的举动,问道:“是碰到什么东西了?” “好像是。”江复庭不确定的说道。 他蹲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只是那块板子似乎在地上待了很久,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光肉眼看,并不能看出什么名堂。 他指尖随即涌出一丝浊气,拂掉上面的灰尘,露出下面有些淡化的字迹。 居然是个掉下来的标牌。 江复庭直接挥手,浊气在上面快速一扫。 就在他看清了上面全部字体的一瞬间,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一时忘了收回。 白唐凑过脑袋,下意识的念出声:“乐乐儿孤儿院。”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冰冷的眸子闪了闪,抬头探索着前方破败陈旧的建筑,“这个应该是孤儿院的前身。看来李商那天是选择性的如实相告。” 他说着拍了拍手和裤脚站起来,果断推开围栏走了进去。 就在两人双脚踏入的瞬间,四周气息陡然发生了剧变! 斑驳杂乱的鬼气从四面八方翻山倒海的涌来,阴冷的寒风吹得人灵魂都在颤抖。 惊天的鬼嚎铺天盖地,建筑里里外外到处都漂浮着无法驱散的冤魂。 “这个地方居然做了一个那么隐蔽的结界。”白唐望着这些到处乱飘的鬼魂,有些意外的开口,隐蔽到连他都察觉不出分 毫。 而且他手上一直牵引着的黑线,在他们进入的那一刻,就被这遍地冤魂的气息给捣乱了。 四周游闹的鬼魂们,在结界被触动的那一刻,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回过头。 一双双黑幽幽的眼珠,全都盯在两人身上。 江复庭原本还愁这老孤儿院虽然破败,但原有的样子还在,真要找起来,估计也得费上不少时间。 现在这里有那么多目击者,反而省事不少了。 他在一群鬼惊异的视线中,毫不避讳的直接走向就近的那只。 随后抬起手,在它们震惊的目光下,灰色的浊气像蛇一样从他掌心冲出,猝不及防的缠到了小鬼的身体上,轻轻一拽,就将无从抵抗的小鬼拉到跟前。 这个地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出现过陌生的人了,突然来了两,还是这么可怕的,小鬼被拽过去的瞬间,不可避免的对上了江复庭的眼睛。 像苍穹般深邃得瞳孔里如同藏着一根刺骨的冰锥,只要一眨眼,就能将他的魂魄打散。 江复庭的手指弯了弯,蛇一样缠绕小鬼的浊气立马心领神会,越发用力地裹住小鬼。 寂灭的气息紧紧地缠绕着它,这是它除了死亡时的那一刻,第二次感觉到生命是这么的脆弱。 只要一个错误的念头,或者一个不该有的多余举动。 下一秒,自己就会分崩离析,万劫不复。 它弄不明白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只知道他出现的一刹那,就带着滔天的敌意和杀意。 于是紧闭着嘴,不敢随意开口,只能瞪大眼睛,惶恐的看着他。 江复庭冷冷地看着他,此刻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耗费,让他弄明白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单枪直入道:“我问你的问题,你要老实回答,不然等会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鬼被他威胁的话吓得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像一面涂了白漆的墙一样生硬。它痛苦地张了张嘴,用尽力气去说话,却半个字吭不出来,随后吃力地点了下头。 江复庭稍微收敛了手里的浊气,神色稍霁,声音却还是冰冷的:“刚才有一个二十一二的姑娘进来,她现在在哪?” “我……我……不清楚……”小鬼颤颤巍巍地开口,一说话整个魂魄都是抖抖嗖嗖的,似乎能将自己仅剩的那一点鬼气抖散。 江复庭怒极反笑,觉得自己大概是太客气了,这些替他人卖命的小鬼也敢拿自己开涮。 他不再客气,抛去自己那份可笑的怜悯之心,手心用力一捏。 蛇一样的浊气在小鬼的身上越缠越紧,灰色的气体一点点挤入小鬼体内,发出刺耳又令人发怵的“呲呲”声。 像生肉在火上烤,又像水滴突然撞上了高温,发生剧烈的物理反应,在极速蒸发。 这声音听得周边其他的野鬼,都不由心惊胆战,原本想上前帮忙的鬼全都不自觉的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脚步,硬生生退缩了下去。 小鬼痛苦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珠子,张着嘴,无声的拼命嘶吼,宣泄着自己的痛苦。 江复庭漠然的样子让短暂失神的小鬼想到了地狱里执掌刑罚的 鬼差,惧意彻底支配了它的大脑。 就在它意识都有些浑噩失常的时候,耳边又响起了那个人森冷无常的声音:“现在知道了吗?” 它不停哆嗦着,将自己抖成了鼓风机,一开嗓,声音都喑哑得不像是自己的:“我知道!我知道!就在那里。” 说完后还伸手往建筑方向指了指,仔仔细细一点都不敢偏差的描绘:“进去往左经过两间旧教室到底,有一个小办公室,她就在那!” 江复庭这才手一抖,总算放过了它,随后对白唐一招手,一刻都不多留,直接往里跑。 孤儿院大门的门轴和螺丝都锈得缺了口,木门有被风吹雨打磨烂的,也有在夏日的太阳下被常年暴晒到皲裂的。 一推开,门摇摇晃晃的掉在门轴上,像一片枯叶子残掉在枝头,下一秒就要落下似的。 快速的脚步声落在地上犹如边疆激昂的击鼓声。 哒哒哒—— 在这黑压压的环境里伴着寒风的呼啸,不断蔓延开来。 江复庭很快就看到了那个野鬼所说的教室,教室被上了锁,门上,墙上还有玻璃窗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一看就是被搁置了很久,像这种地方,就算是开发,短期内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除非国内顶尖的开发商,直接承包这一整片区域,商住两用,搭配游乐区,在房价节节高升的今天,才有可能吸引人过来。 很快,江复庭就注意到,这个建筑越往里深入,一种腐烂的霉味就愈发浓郁。 这种味道让人难以形容,像是有机物在时间的催化下搁置了已久。 随后,慢慢的,一点点的,渗透进地面,滋染进墙壁里,和整个建筑都融为一体。 再在风雨的洗尘下,化成现在这个味道,是那种腌入味又见过光的恶心。 他拧着眉,气味一入鼻腔的刹那,按照长期以来的经验和直觉,这种霉味绝对不是普通东西霉变那么简单。 教室门框边的标牌也都落在了地上,落满了灰尘,教室里摆满了小孩子用的书桌和小凳子。 有些桌子上还堆了不少没用的书籍,跟空气的尘埃相伴了一年又一年。 不知道是不是他跑的太快,江复庭隐约看到桌子间空隙的地上,横陈着不少枝干一样的东西。 只是那枝干好像泛着森冷的灰白色,让他也不是很确定。 那股难闻的味道,在挨着这两间教室时,几乎到达了顶峰,甚至冲得人有些上头。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闻过这么奇怪的味道。 江复庭下意识的捂住口鼻,眼睛往边上一扫才发现白唐早就捂住了鼻子,他的脸虽然埋在手掌后面,但整个人从头到尾散发的阴沉掩都掩不住。 往前一间的教室,好像有人进出过,没有头一间那么脏了,角落的积灰不算太多,门框附近都是光洁的。 透明的玻璃窗上按满了大大小小的手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扎出来,看得人后背发寒。 这个教室不久前关过人? 在江复庭看到玻璃窗的瞬间,这个念头几乎是下意识的蹦出。 fpzw ------------ 第七百三十章:找到高雪 会不会是之前失踪的陈意欢? 他心口一紧,这种悬而未得的疑惑,如同口有无数只蚂蚁在他的心里抓挠。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有概率活着的人,先救回来! 他暗自将这个地方记下,思绪揣度的时候,很快就看到了野鬼说的那个小房间。 房间正好设置在走廊的尽头,门贴着另一侧的墙。 只是这里的门反而比门口的大门维护的好,门锁和轴承锈得没那么夸张,至少门也是完整的。 他记得门口的大门到处破洞,层次不齐,像被可怕的疯子啃了似的。 在他挨着门口停下脚步的时候,指尖已经暗涌起浊气,准备时刻防备着突袭。 接着,他抬起手,摸向陈旧的门把。 只是还不等他的手指碰上,白唐已经先他一步,侧用胳膊简单粗暴的撞开门。 “轰!”门被撞完的那一刻,白唐还顺势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张扬又不羁的笑。 江复庭脚下的动作当即慢了半拍,还没在他的笑容里回过味来,白唐已经没事人似的夺门而入了。 这一个小房间,确实很小,看起来不到十平米,这个屋子很奇怪,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只有玻璃窗上同后面那间教室一样,映着大大小小的手印,还有不少由上至下划下的长痕,看起来好像被人挠的。 就在江复庭的视线从墙上扫过时,他蓦地发现了更为令人窒息的画面! 指甲一般密密麻麻的刮痕,几乎遍布了四周所有的墙面,好像这个屋子曾经被关过数头凶猛的巨兽。 不过这些细节根本不给他时间去细想,他立马被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女人给吸引了。 光从她的背影看,就能认出那是高雪。 才两天不见,她的体型瘦的像漏了水,缩小了整整一圈,即便裹着初冬的大衣,都似是一个小孩钻进了大人的衣服里,格外脆弱。 江复庭正朝她接近,白唐在这时突然出声:“你等一下,她上有点不对。” 他话音一落,鬼气就扑散出去罩在高雪的上。 江复庭不知道白唐察觉到的不对是什么,只能按下心中的焦躁,将所有担忧和顾虑都十分小心地踩在脚底。 可是,事与愿违,往往越过分担心一个人一件事,就偏偏会在你眼尖子上出事。 白唐的声音和他此刻的脸一样沉:“她三魂里丢了一魂。” 这话也终于让江复庭所有的耐心和冷静,都被自己的脚跟磨碎。 事的糟糕已经超出了意料之外,他们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略有艰涩地问:“如果我感觉没出错,陆长枯……他根本没有修为,也没这个能力夺人魂魄。” 白唐凝重地望着高雪,她一直无动于衷的站在窗边,像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偶,连对外界最基本的信息反馈都没有。 白唐沉吟了一下,提议道:“你加紧时间想办法把陆长枯从小到大,边所有接触的人排查出来,近期盯准他的一举一动,最好小到吃喝拉撒都有人盯着,他这次没成功得手,出于谨慎,可能会多选一个备用目标下手。” “我知道了。”江复庭把他嘱托的细节一一记下。 向高雪时,他淡漠的目光泛起微波般的涟漪:“她……少了哪一魂?” 白唐转过来,往朦胧的桃花眼里饱含精芒:“少的一魂为爽灵。我先强行续着她缺魂的部分,虽然常生活目前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久而久之,不到寿终正寝,就提前散魂是不可避免的事。” 他话里话外催促办事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江复庭继续乖顺地点头:“我明白。” 白唐传达完自己的意思,就踱步到高雪背后,抬手凭空画了一道复杂的符文。 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收笔时指尖一顿。 悬在空中的符文像是有了生命力,汹涌澎湃的力量顿时潮水似的,以自为中心往四面八方涌出。 他画完后眼睛都不抬一下,隔空对着符文一点。 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蕴含着浩瀚的意念和威压,刚获有生机的符文不得不乖顺的迎着他的指示,乖乖贴到高雪的上。 就在那鬼画符一样的图文贴在高雪上的一刹,小孱弱的躯眼可见的一震。 紧接着,刚才还死气沉沉的女生在以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了生气。 那生气十分薄弱,相比正常活蹦乱跳的人而言,多了一丝苟延残喘,强吊着一口气来续着命的味道。 但比起刚才的了无生机来说,总算是多了几分微不可见的希望。 她无神的双目一点点的恢复焦点,脸上的茫然却并没有因此减少。 高雪在两人的注视下,一脸疑惑的转过头,在看到江复庭的一瞬间惊讶的睁大眼睛。 “你怎么在这?不对!”她说完又觉得自己问得不够充分,奇怪又害怕的打量着四周:“这……这是哪?我们怎么在这?” 问完这些,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奇怪又全然陌生的地点和人物,让她不安的陷入未知的恐惧里。 江复庭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率先介绍了下站在她边上的白唐:“这是我的老师,你现在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高雪迟疑的对着白唐上下打量着。 许是白唐温和的样子太人畜无害,她心里陡然升起的戒备很快就落下,随后东摸西碰检查自己的体。 发现自己四肢完好,也没有奇奇怪怪的伤口,精神状态……似乎也好的,和平常一样。 高雪这才率先小小松一口气:“我好的,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江复庭心里一直绷着的石头稍微落了点,他微微颔首:“一会我们要带你回去,会把你眼睛蒙上,你只管放松跟我们走。” 高雪惴惴不安的偷瞄了眼江复庭,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和平时并无异样,也没再多问,犹犹豫豫的点头应下。 白唐的鬼气是万能,可化形万物,在高雪闭上眼睛时,就幻化出一条黑布,系在了她的眼睛上。 高雪提前闭上眼睛,并不知道盖在自己眼前的是什么。 她曾经也玩过捉迷藏,被蒙过眼睛,常人在眼睛被盖住的一刻,视觉是还在的。 眼球上的视网膜依旧会对外界的物品,哪怕是眼皮都会做出一些反应。 比如眼球蒙得久了,你会看到很多在黑暗里闪着星星点点的东西 ,这些闪烁的星点会自行连接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图案,在你的眼前飘来飘去。 但这一次不一样,在眼睛被盖上的瞬间,她陷入了一无所知的黑暗。 这种黑暗有点虚无,她好像真的成了一个瞎子,光和影她都感觉不到。 如同掉入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里,以致于她连方向和空间感都短暂的丧失了。 她被拔地而起的未知彻底吞没。 就在她惶惶不安时,江复庭伸出他的手,将高雪发颤的手掌包裹住。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光从触感上,高雪也能知道他的手指十分修长,只是手指过于冰冷生硬,像不分一年四季,始终冷硬的大理石一样。 她几乎在被触碰到的一瞬间,就猜到那是江复庭的手。 “别担心。” 似是看出高雪的害怕,江复庭开口道。 任凭心里的不安惊天骇浪,也很快就被这简短有力的三个字抚平掉不少。 江复庭牵着高雪小心走到了孤儿院的门口,外面的寒风在这些野鬼卖力的闹腾下,从未停歇。 他停下脚步和白唐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用开口,白唐就已经心领神会。说得难听,江复庭就算在这个时候放个,白唐都能从味里闻出他要干嘛。 无非是这个地方来都来了,不从这些小鬼嘴里多挖点什么,都对不起他们这心惊胆战的一路。 白唐一脸舍我其谁的无可奈何,这种逗猫逗狗似的把戏都不愿意亲自动手,他不不愿的负手往前晃悠。 就在那群野鬼对先前的事,心有戚戚,有所忌惮的打量着他时,白唐蓦地神色一凛,令人颤抖的威压像炸弹似的从他上爆发。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压制,让周围方圆百里的野鬼,连基本的反抗之心都无处升起。 哪怕是被蒙着眼睛的高雪看不见,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因为极端的敬畏着什么,而疯狂的颤栗。 野鬼们的叽叽喳喳再次缄默下来,整个孤儿院静悄悄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在这个时候被放大。 它们惊恐不安的看着两人,形形色色的眼珠和脑袋悬在空中,跟心眼一块提着,静等着这两人还想玩什么花样。 白唐不紧不慢的在地上磨了磨鞋尖,蹭掉一些鞋子上的灰尘,开口道:“和刚才一样,问你们问题就回答,不回答就随机打散一个,说谎也打散,不捉老幼妇孺,但你们也别想拿老幼妇孺挡枪。” “违反规则,一次打两。反正你们这样的野鬼估计早就没了投胎的机会,留在这一天到晚嚯嚯阳人,也是祸害。”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将想要钻空子的那几个鬼精鬼精的野鬼的路一同堵死了。 白唐说完,还特意停顿了一下,装模作样的环顾一圈,满意的颔首。 周边的野鬼也只敢偷偷摸摸的在心里头唏嘘,面上连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一边的江复庭只给了他一个催促的眼神,让他少点装腔作势,要问快问,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白唐仿佛若有所感,侧过头来,回了他一个嬉皮笑脸的模样。 江复庭对他这样向来没辙,默默地移开视线,只是捏着高雪的手无意识的用力几分。 ------------ 第七百三十一章:暴力审问 高雪只觉得自己手掌的关节被捏得要错位,虽然没有声音,但能清晰感觉到指节被咔咔捏开,声音像是闷在体里炸开。 她吃痛得倒吸一口气,以为此刻外面正发生什么危机四伏的事,咬着牙不敢做声。 可江复庭依旧敏感的捕捉到了她的抽气声,他稍微松了下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抱歉。” 高雪苍白如纸的脸颊上立马飞起不自然的红晕,一时脸话都不会讲:“没……没关系。” 江复庭听到她回话,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还能听到声音,刚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脑子里的推测上了,一时半会的忘了边的人。 他稍稍的弯了下腰,贴在高雪的耳边,尽可能柔和的说:“一会有你不该听的东西,我会暂时把你耳朵也捂住,你尽可能放松,将自己交给我。” 江复庭平在学校里很少有这样好言好语的温柔,以致于这话高雪听到后面,都有些变了味,立马变成小女生的粉色幻想。 别说暂时交给他,要是江复庭想要,一辈子交给他都愿意。 高雪脑子里七荤八素的乱想着,脑袋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点头。 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像被火炉里的炭烧过,又又烫。 只是短暂的幻想还没来得及持续三秒,她的耳朵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彻底的看不见,听不见,一下子滚进了深渊,一时间感官都有些失衡,让她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住。 江复庭眼疾手快的用双手拉住她,然后在她的后背轻拍两下,示意她放心。 高雪在感受到边人悉心关怀的时候,怔了怔。 努力平复下自己疯狂乱跳的心,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自己的形重新稳住。 白唐看完一众野鬼,装模作样的继续说:“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我就提问了。” 其他的鬼就是真有意见也不敢言,一个个都拉拢着脑袋,本就半挂着一颗脑袋的鬼,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 他指了指高雪所在的地方,“带她回来的是谁?” 被震慑在原地的野鬼们面面相觑,害怕是一回事,可真的说出真相,出卖它们后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可就在它们短暂犹豫的片刻,白唐笑而不语的一伸手。 一只野鬼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反应下,被他抓在手中。 立马就成了烟灰! 在场所有的野鬼皆是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等到几秒后,它们看着依旧笑脸盈盈的白唐,恐惧和恶寒从他们的灵魂深处,一点点的攀附上来,将它们仅有的理智全部啃噬得干干净净。 刚才还和它们挨在一起的那只鬼,它们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居然就这么没了。 一种难言又充满压抑的动,在群鬼中像瘟疫一样飞速扩散开。 这个看似温柔好说话的人,比刚才那冷冰冰的人还要可怕! 连一点说话的时间都不给它们! 白唐的眼神自它们上游离过,似有不满的提高了音调:“快点啊!我没那么多耐,跟你们一个数一个数的倒数。” 这话刚落,紧张的气氛陡然在野鬼们中间绷得愈发激 烈。 没有谁真的敢拿自己的命去挑战,谁也不知道他的手下一个会去抓谁,这个人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连打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恐惧像一个巨浪,直接拍在了它们的上,没有一个幸免。 这群野鬼动了一小会,一改之前缄默不言的态度,个个都像一株没有根基的秧苗,风往哪里吹,它们就往哪里摆。 “是!是一个男的!”其中一个男鬼在七嘴八舌的嘈杂说话声中,厉声尖叫,脱颖而出,成功吸引了一众鬼和人的注意。 白唐懒懒散散的一点手指,将那个男鬼从群鬼中强行拽出来。 男鬼整个魂体哆哆嗦嗦的,和在寒风中颤抖的枯叶一样。 白唐横了他一眼:“你继续啊!” 作为一个鬼明明没有口水,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缓解上的害怕和压力。 “一个……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的,他先到的这里,那女的没过多久,自己跟过来了。”他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引得这个人突然不快,一抬手就把自己灭了。 自己跟过来? 江复庭细心在一旁听着,想必是高雪早就被控制了魂魄,入了他制造的幻境走过来。 这么一想,之前陈意欢和高雪碰到的况必然是一样的。 她们以为是梦境的东西,现实中其实也有,而高雪写的那些纸条,也就有了解释。 白唐又追问着:“那个很漂亮的男的是不是叫陆长枯?” 男鬼面色骤然一绷,魂魄都僵硬在那里,要是能流汗,恐怕已经大汗淋漓。 这个问题,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迟疑了两三秒后,白唐又给了他一个威利的眼神。 男鬼险些要哭出来:“我……我不知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鬼也算太久,我来之前,这个人就熟门熟路好像常来这了。” 江复庭很快从他的话语抓到了关键信息,这会不等白唐开口,就抢先问:“你什么时候来得这?” 男鬼见自己居然没被掐灭,捡回一条命似的,连忙回答:“一年零四个月,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是在夏天死的,修空调的时候,楼上掉下来,保险绳又坏了,直接摔死了,我不可能忘掉!” “死了就算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这个鬼地方!” 他说着还特意指着自己面目全非的脑袋,激动道:“不信你们看!摔成这个鬼样子了!” 这么一看,确实有点惨。 白唐的脸色十分牵强的好了那么一丁点。 江复庭从男鬼的只言片语里捕捉到一星半点的信息,立马问道:“你们当中,谁在这里出现的最早?肯定有人知道!” 白唐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随意的摆了下手,将这鬼放了:“这样吧,看你记忆不错,你把你来了之后才出现的鬼,全都揪出来。” 在场的鬼全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点名给吓到,害怕归害怕,但他的话,没一个鬼敢不听。 很快从挤满孤儿院的一群野鬼中,陆陆续续揪了一小部分出来。 而仔细一数的话,这一小部分居然也不少,一年下来,居然累计了二十来个。 白唐也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聚集了那么多没去地府的 野鬼,这片地界的鬼差,也真的是够失职的了。 那些被揪出来的野鬼,格外惶恐,就怕一口气全被白唐灭了。 可没被揪出来的也怕,谁知道这两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人,生气动手的点在哪,前一秒好好的,可能后一秒又嚯嚯到它们上了。 白唐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故意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所有的鬼全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几秒过去,一群鬼也变得愈发的难熬,仿佛被扔在油锅里,里外反复煎了个透。 就在它们心态快要爆炸的时候,白唐恶意满满的眨眨眼,露出一个迷人又动人的笑,指着那一小堆刚刚揪出来的野鬼说:“你们暂时安全了啊!” 那一小群野鬼顿时跟中了大彩票似的,喜上眉梢,这下真的白捡了一条命回来,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白唐意犹未尽的看着那一大群鬼,还在兴致头上,慢悠悠说:“这样吧,给你们个机会,你们这些人里肯定有认识陆长枯,就是不认识也多多少少了解的。了解的就最好主动点站出来,不然我一个年头一个年头往下分。” “等分完了,要是还是没人!啊呸!”白唐自觉说溜了嘴,呸了两下,又道:“没鬼讲,那我就从年份最早的开始一波一波团灭喽!一直到——” 他说着抬起手指,在这种群鬼中慢慢全部移过去,最后停在刚刚分出来的一小撮的鬼上。 “就到你们为止吧,省得我一个一个审麻烦。”白唐拍了拍手:“所以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团队合作,可要想清楚了,别为了自己而殃及池鱼,你的队友可能不想魂飞魄散呢!” 那一小撮鬼差点要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一个胆子大点的,实在没忍住,脱口问道:“我……我们不是已经安全了吗?” 白唐没心没肺的说:“我刚刚说得暂时啊暂时,你们审题怎么不审清楚。反正,只要有鬼开口说了实话,就全安全了,你们还是多祈祷知者早点站出来吧。” 浓重的生死危机再一次从他们中间蔓延开来,压得他们开始透不过气。 这一次已经不像上一次充满随机和不确定了。 而是着它们一个个走上悬崖峭壁旁挨个跳下去,只是按着排队顺序跳得早晚的问题。 不会有一个能侥幸逃过。 在一群鬼细碎交谈,交头接耳的况下,白唐有序的组织着他们队伍的顺序。 本来划分小队这样的事,只不过是自己嫌挨个审麻烦的无心之举。 结果没有想到,细细一分,竟然分出十六个小队出来。 难怪这里的野鬼数量那么庞大。 江复庭看着被白唐按圆圈规整的野鬼队伍,心里不由得一震。 这种震撼并不比去年解决长生派问题冒险入山时少。 这就意味着,这个老孤儿院里一共整合了十六年的鬼,而十六年前的陆长枯,才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他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 就像白唐说的,陆长枯的背后肯定有什么人。 不然他哪来的夺人魂魄的能力,他上的怪异感又是从何而来的。 十六年前……看样子这个孤儿院的历史也没有那么简单。 ------------ 第七百三十二章:被囚禁的小鬼们 白唐有意放慢了节奏,给了这些野鬼思考的时间,只是这些野鬼似乎并不领。 游时间越久的野鬼,越是难啃的骨头,有的是因为时间太久,早已时过境迁,连原有的执念都被岁月蹉跎掉了。 也有的游得太久,累了,腻了,不能投胎,又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它们对世间百态的变化早已平淡如水。 于它们本而言,散魂又怎样,不散魂又怎样,不过是‘有’和‘无’之间的一念之差。 只是与其给他们生的好处,仿佛还是死亡的威胁来得更为有用。 那一圈子里的野鬼,尽管看起来栗栗危惧的,但自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相比起其他动不动哭天喊地的鬼来说,气节已经相当的高了。 白唐扭了一下脖子,脸上的笑开始有些挂不住了,他想也没想就将里面两个只有几岁的小鬼先揪出来。 漆黑的眸子淡漠的没有丝毫起伏,接着他手一挥,一条黑色的锁链像蛇一样从他手心蹿出。 锁魂链离了他的手,顿时涨大几圈,将那一小撮野鬼像捆麻花一样,紧紧地缠在一起。 他不带一丝感的开口:“哎!毁得太多,也损自己的德,要不让你们走一遭十八层,好好感受一下里面的服务吧。” 他话音一落,将手中的锁链用力一拽,锁魂链像几百年没见过野鬼了似的,兴奋的嗡嗡作响两下,随后将自己捆住的鬼一带。 那一圈子鬼登时凭空消失了。 “轮到你们了啊!”白唐指向下一圈的野鬼们:“亲手送你们入地狱,传说中的十八层,包送门口,满一百年送一百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这下那些游多年的老鬼,也有些站不住了。 宁可做孤魂野鬼的,除了那些枉死的非要留在人间,剩下的哪个没有背负一两个重罪,要真入地狱,光他们本要受的刑罚就够他们吃上百年的了。 白唐见它们的气氛再次凝固起来,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想好了吗,如果这个就是答案,那我就替你们做决定了啊!” 他说着甩了甩手里的锁魂链,眼见锁魂链要脱手飞出的时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声音突然响起:“我知道!我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江复庭和白唐听到声音的瞬间,顿时一愣,有些意外的看向那几个刚被揪出来的孩子。 那个小孩似乎也是死在夏天,穿着短袖和短裤,只是他露出来的手臂和大腿上,遍布了又青又紫的痕迹,甚至连脖子上都有一圈血红泛紫的勒痕。 这已经让人判断不出来,他到底是被打死的,还是被人勒死的了。 这个时候应该还是一个花一样的年纪,可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小孩,会以这样惨不忍睹的方式惨死掉。 江复庭在他上多看一眼,都觉得触目心惊的疼。 小鬼仿佛没感觉到他们的视线,幼小的灵魂里,却藏着不符合外表的坚毅。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现在恐怕也快是三十岁的人了。 他定定的看着余下的那些鬼魂,决然的目光透露着他做了一个怎样艰难的决定。 小鬼咬了咬牙说:“不是陆长枯带她来的,是陆长荣。” 江复庭和白唐又 被这个出乎意料答案再次意外了下。 他们几乎潜意识的认定,陆长枯是人,所以出于和幕后人的合作来讲,也应该是陆长枯和幕后人的合作比较多,拿得好处也多。 而陆长荣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更像是工具。 既然是工具,在推测时,并没有赋予他过多特殊的能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藏在各处,不被发现,于鬼而言,已经是相当恩赐了。 鬼本的修行本就不是易事,不是短短两三年,就能出神入化的,要努力,要天赋,也要机缘。 “你又怎么确定,你自己没有认错人?”江复庭谨慎的问。 小鬼转过头来,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勾起森然的笑:“我跟他们也算朝夕相处了几年,知道还需要什么理由。陆长枯是陆长枯,陆长荣是陆长荣,感觉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他们是各自不同的人,又不是尸体。” 这讲话方式耳熟的简直和那天打车的出租车司机如出一辙。 江复庭一时间居然对这种没有道理的道理无法反驳,他突然问道:“你死后就一直待这?” 小鬼指了指孤儿院围栏外的结界:“想出去也出不去,从死了,到孤儿院搬迁,再到这片地方荒废掉……” 他黑幽幽的瞳孔里涌起一丝异样,转瞬即逝,仿佛投入土地的一粒尘埃,都来不及让人发现,便沉了下去。 “没有人会去缅怀你,也没有人给你烧纸,只有源源不断被扔进来的,和误入的新鬼,一同在这里消磨没有尽头的时间。不过嘛……” 他低落的绪猝不及防的峰回路转,连带音量都拔高了几分:“这里会有人定期来给你投食,你可以无所顾忌的吃,完全不用受会不会被鬼差抓走的困扰。就跟被圈养在指定笼子里的宠物差不多,憋闷是憋闷了点,可是生人的精魄——” 小鬼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脸向往和贪婪,好像那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块香四溢的美食。 那痴馋的眷恋,将两人对他的同慢慢泯灭掉。 尽管他生前再可怜,死后终是成了鬼,还是开过荤尝过人命的鬼。 也不管他最初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他现在终究成了对外界有害的恶魂。 这样一想,又有点庆幸这个地方下了一个不能让鬼随意出没的结界,至少用这种非常粗暴的方式,暂时的护住了外面绝大部分无辜的人。 江复庭厌恶这些已经放弃自我彻底颓靡的鬼,但更厌恶将这些鬼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 他不想多听小鬼绘声绘色的描述,冷冷打断他:“所以高雪丢的那缕魂,是被你们吸了?” 寒的声音像万年不化的冰,差点没将小鬼冻住。 小鬼哆嗦了一下,眼睛左顾右盼,借此缓解自己上的压力:“没有,怎么可能。精魄也不是每次都能吸上的,陆长荣偶尔也有自己要用的时候。” 江复庭皱了下眉:“他也定期吸精魄?” 可问完又觉得不对,如果要吸精魄,为什么不直接抓人吸了,反正他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何必那么大费周章的将高雪引过来再吸。 小鬼对于这个超纲的问题实在无法解答,但又怕两人生气。 他做贼似的掀起眼皮, 偷偷的看了眼江复庭和白唐的脸色,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这副样子,也实在不像是说谎的,两人也没有对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供的能力,只得做罢。 “那这结界是谁下的?”一边的白唐索又换个问题切入。 小鬼被唐突打断,喋喋不休的嘴戛然而止,愣了一下,才说:“这个就真不知道了,估计在这的也没人知道,基本上是来了这里才发现出不去的。” “除了你说的陆长荣,还见过其他人来过这吗?”江复庭的言外之意就是期待着能摸到和幕后人有关的事。 但是很遗憾,对方的谨慎几乎和陆长枯如出一辙,十几年过去了,连个鬼影子都没飘出来过。 当小鬼再次摇头时,江复庭心里的无奈交错着烦闷,已经要呼之出了。 这一整天下来,东奔西跑的,体上倒还好,只是精神多少被这些错综复杂,层出不穷的乱线搞得有些疲惫。 等两个人的疑问弄得差不多,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反而多了一些更加扑朔迷离的东西。 江复庭小心捏了捏高雪的手,高雪的指尖轻微动了下,给了他一个回应。 接着江复庭迈开非常小的碎步。 高雪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终于可以走了,立马贴着他边紧跟上。 至于这里剩下的野鬼,白唐就算真有心一次解决,替无辜的人清除危机。 但碍于做的过分了,打草惊蛇不说,或许还会激得背后的人做出更加极端的举动,也只能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些战战兢兢的野鬼们总算是彻底松了一口长气,送掉了这两尊大佛。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精神,江复庭和白唐直接将高雪送到了她的寝室楼下,才解除蒙在她眼睛和耳朵上的力量。 高雪试探的睁了下眼睛,侧耳去倾听周围的一切。 光感和不真切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穿梭而来,带着切的希望,浮游着浪花上的星星点点。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海底待许久,此刻终于有机会,一鼓作气冲出了海平面,嗅到了久违已久的熟悉味道。 因为长时间的深陷在黑暗里,在完全的恢复了视觉和听觉后,她懵懵懂懂的愣在那里,就连反应都变得有些呆滞。 像是做了一场浑浑噩噩的梦。 梦醒以后,才发现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是有多前所未有的美好。 江复庭一路目送着高雪的背影,她小的躯在交错的路灯里穿梭着,越来越小,慢慢走入楼道。 就在她的背影要消失在拐角时,她突然停下来,回过头,对着他们友好的挥了下手。 高雪憔悴的脸上兀自强撑着明亮的微笑,那光点虽然很微弱,却还是刺进了江复庭的眼里。 他同样抬起手,挥了回去。 高雪这才将今晚惊心动魄的未知与不安短暂的抛在脑后,让自己在连以来的恐慌中,割开一个小口,透口气。 明天的危险明天再想,至少今晚她能安心睡一觉。 高雪孱弱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拐角,涌起的寒风好像穿透了江复庭的躯,吹进了他的心里。 他忽然感觉有点凉。 ------------ 第七百三十三章:梦魇 转过身时,白唐揣着兜散漫的站着,感知到他的视线后,懒洋洋的给了个眼神后,抬脚就走:“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好好养精蓄锐,再进行下一步。” 江复庭“恩”了一下,就紧跟而上。 白唐走得有些漫不经心,走姿懒懒散散的,只是那颗脑袋始终小幅度的微抬着,仰起脸来,有些肆意的享受着迎面而来的风。 “我今晚就不回去了,一会送完你,直接跑一趟下面。”他突然说。 江复庭顿时没了散步的闲情,别过头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些。 又急急忙忙的下去?不是前两天才说以后不常下去了? 他这话虽然没有说出来,白唐依旧一眼洞穿:“你别这样看我,要不是这些糟心事,我也不会上赶着往下面跑。” 这语气说得好像自己耍小孩子脾气,非要拉着人一样。 江复庭闷着头,随脚一踢路过的枯叶,只是那枯叶连飘起来的机会都没有,承受不住他的脚力,清脆的咔嚓一声,碎了。 他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碍于白唐不给他机会,好在对方话音一转,说起正事: “我去下面看看,有没有办法弄清楚这个陆长枯身上的能力,顺便找一下其他法子,寻回高雪那一魂。” 江复庭仰头看着要砸在自己脑门上的乌云,思索了下,轻声说:“那我排查一下陆长枯和陆长荣所有的联系人,看看能不能挖点什么出来。” 白唐一拍他的肩,理所当然地靠在他身侧,语重心长的说:“当务之急,先想办法确认,做这些事的到底是陆长枯还是陆长荣,或者两个人真的是合作关系,如果是陆长枯的话,得想办法拿出确切的相关证据,毕竟他是人,不像鬼说抓就能抓的。” 江复庭被他拍的原地一愣,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先应下:“好。” 已经到了这个点,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请白唐夜宵,两个人最后连闲聊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第二天江复庭果不其然的失眠了,他不到五点就睁开了眼睛,窗外小区里的路灯都还没熄灭。 他躺在床上侧过脸,能看到路灯映着大小不一的奇异光圈,透过窗帘隔着一层朦朦胧胧落进他的眼里,却照不穿他内心乱麻的思绪。 这看似有头的线索,可只要顺着往下一摸,不是断了,就是越拉缠得越紧。 绷得他一夜都无法安心休息,只要闭上眼睛一入梦,时刻就是陆长枯和陆长荣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不停地在脑海里,念着杨林生当初写给他看过的童谣,像一个录音机不断地循环播放。 “阿哥阿弟……” 他下意识的就轻声呢喃着,轻得好似尘埃落地,并没有什么不对 。 “阿弟啊阿弟,你为什么哭啊 他怀里抱着阿哥的手 阿哥啊阿哥,你为什么哭啊 他背上背着阿弟的头 奶奶拿起剪刀剪掉了娃娃的手 奶奶举起斧头砍掉了娃娃的头。” 江复庭念到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后背竟然觉得有点凉。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屋外的寒气仿佛穿过了墙壁,沿着缝隙一丝丝挤进来,垂地的窗帘缓缓飘动,帘子的角落不断被掀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躲在窗帘后面鬼鬼祟祟。 江复庭心里的戒备顿时拉起,脑海里警铃大作,他沉着气,装作一副淡然无知的样子,将童谣后面缓缓念下去: “缝缝又补补, 娃娃笑得乐呵呵” 他越念越慢,像是要把字在嘴里一个个的磨碎了,回点味出来。 帘子边角的掀动变得有些激烈,阴冷的寒风像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他的头顶,顺着他的脖子摸下来。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笃定,一定是陆长荣! 鬼并不足以为惧,可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陆长荣是什么时候跟在他身上回来的,他居然连一分一毫都察觉不到。 这样一想,他甚至很可能已经和陆长荣在屋子里待了一个晚上。 江复庭背后突然冒出冷汗,还好他没动手,如果他动手了,自己可能真的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昨晚的梦,兴许真的不是普通的梦那么简单。 陆长枯和陆长荣不断在他的脑海里来回交替,他们在一整个梦里给他念童谣又是为什么? 只是洗脑吗? 他忽然想起陈意欢写的:他来了! 不是他们! 那其中有一个肯定是临时闯进来的,他闯进来是干什么? 江复庭心有余悸间,捏了捏手指,他眉目忽然一凛,厉声问道:“阿哥的手和阿弟的头又是谁砍的?” 屋子里的寒气短暂的凝固了一瞬,似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发现。 它自以为用一动不动的方式,就可以像变色龙一样将自己遮掩起来。 可江复庭的感知本就远远超于常人之上,只要嗅到一丝的气味,他都像饿狼一般穷追不舍。 冰冷的目光在自己的屋子里飞扫而过,他用毫无温度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陆、长、荣。” 话音一落,一阵刺骨的狂风忽然凭空而起,也不知道是江复庭的那个字触动了暗地隐藏着的鬼的情绪。 拔地而起的寒风,像一条巨龙将他的房间飞速扫荡。 轻飘的纸张如同寒冬腊月里的雪花,打着旋腾空而起,又在疾风快速抽走后,翩然落下。 野鬼从屋子里极速逃出时,掀起的气流轰隆隆的拍打在窗户上,引 得这一面墙上的窗都在嗡鸣颤动。 江复庭盯着它逃离的方向,犀利的目光恨不得将它搅碎,又将这个充满魔力的名字,低低念了一遍:“陆长荣。” 他从床上蹦起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打开衣柜随便抓了件外套就往外飞奔。 家里毕竟是在高层,他总不能为了追鬼,拉开窗户,光天化日的去跳楼。 林锦要是知道了,大概能背过气去。 电梯房的电梯还在一层,与其等电梯,他想都没想就果断推开消防通道的门,直接从楼梯冲下,一整层一整层的往下跃! 除了一开始有点不适应,着地时腿脚像撞了钢板似的扯着筋,然而多跳几次,就跳出了经验。 他抓稳了着地姿势,反而快了不少,不到半分钟,就赶到了楼下。 江复庭努力捕捉着残留在空气里的薄弱气息,加紧脚步紧追而上。 可鬼到底是鬼,人家没有身体的束缚,轻飘飘的来去如风。 何况这个地方百无禁忌,无处阻拦,逃得就更快了。 任凭江复庭使出百米竞赛的劲头,将自己的腿都跑折了,也没有办法追上。 他一大凌晨起来,追一个鬼硬生生的跑了两个街区,终于连对方的半点踪迹都嗅不到了。 饶是身体素质再好,在这么过度冲刺的情况下,体力和肌肉都有些超负荷。 城市似乎还在昏昏欲睡,一半沉浸在梦乡,一半有些迷离。 江复庭挑了个橱窗擦得比较干净的商店,重心往边上靠了靠,身子半弯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急促的喘息着。 汗水顺着额角滑过眉骨,淌过眼眶,挂在了长翘的眼睫上。 那一小滴汗水,在熹微的晨光下,折射出绚烂又柔和的光。 小憩了一两分钟后,他的身体以惊为天人的速度恢复过来,只是脑海里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始终不敢放松。 江复庭站直身体,仰起头,缓缓从肺腑里吐出一口又长又浊的气。 天空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深邃,微弱的光线从遥远的地方穿来,如同跨越天际的大水,将脏兮兮的夜布一点点洗亮。 偶有赶早的人,从江复庭眼前经过,走过几步又回头,用好奇又惊叹的目光打量他。 惊叹完后,又急赶忙赶的走了。 江复庭休息了一会慢慢回过神,陆长荣出现在自己身边到底是为了干嘛? 他从一开始见到陆长枯时,本能觉得陆长枯不简单。 一系列探查下来,他确实不简单,还多出了个陆长荣。 虽然从目前发生的事情来看,最大的嫌疑人已经从陆长枯转移到了陆长荣身上。 但他又开始本能觉得,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澄澈。 而且他们现有的推断也有太多说不 通的地方。 陆长枯和陆长荣各自披着同样的羊皮,又被浑浊的是是非非包裹的里三圈外三圈。 自己就像掉入了一个漩涡的中央,分不清东南西北。 江复庭在过往路人的注视下,一直待到了空中的红日好整以暇的爬上了水平线。 鱼肚白下的红色像被毛笔晕染开,层层相叠,拉开了千丝万缕。 他已经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全在脑海里整合了一遍。 江复庭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已经快六点半了,他又吐了一口气,随后急匆匆的赶回家,吃完早饭,赶不上和林锦多说话,他又急匆匆的打了个车,再次去了孤儿院。 这一次去,大概是上次院长有交代,出来开门的老师连问都没问,面无表情的给他开了门,又面无表情的关上。 连多说一句话的心思都没有,像一个只会有样学样的木头。 江复庭进门的时候在那个老师的脸上多看了一眼,随后仿若未知的收回视线,从容的像在逛自家花园似的,径直走向院长办公室。 (本章完) ------------ 第七百三十四章:二次造访 这个时候,孤儿院内的孩子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出来玩耍了,江复庭路过的时候依旧会收到不少那些孩子窥探的目光。 他轻而易举的将自己上被包围的视线化解掉,回以友好的视线。 这一次他多留了个心眼,视线里的探索暗藏锋芒,飞快在这些孩子中扫过。 而后他震惊的发现,这些小孩中,绝大多数都和上次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撞到他的孩子一样,外表穿着看似大方得体,像不愁吃穿的。 可只要仔细留心,就会从他们麻木又掺着几分渴望的眼神中,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大多孩子的皮肤干燥蜡黄,衣服看着鼓鼓囊囊的,却也不过是空气,从他们的手和露出的脚踝,脖子上来看,并不比那天撞他的小孩营养好到哪去。 这说明那天的孩子不是一个单独的,特殊的意外,而且泛滥进根子里的普及。 江复庭在走廊上走着走着,忽然意识到,孤儿院或许也只是李商等人为了敛财,而可以堂而皇之使用的工具。 这工具不仅给他带了利益,还给他带来了光鲜亮丽的慈善家的份,养在这里的小孩于他而言,不过是阿猫阿狗。 不对!真正养阿猫阿狗的人,都多少会有点分呢。 这样一想,从私人感上来讲,李商哪怕真的再遇上个什么东西,江复庭都觉得与他无关了,除非真的要断了气,那他或许能帮李商勉为其难的留下这一条比粪坑还臭的命。 江复庭停在办公室的门口,礼貌的叩了下门,可浑的气势却不自觉的锋锐起来。 “进!”里面传来中年男人独有的傲慢声。 门被推开的刹那,两鼓截然不同的气场在门开的瞬间,剧烈撞击着,不分上下。 两个第二次见面的人,却是第一次以这种毫不遮掩的坦诚相互交锋。 李商坐在真皮制作的转椅上,原本侧着的子不紧不慢的转过来,用略显意外的眼神打量着江复庭。 他之前以为这个青年人的气场强大是因为边有人陪伴,有所倚仗。 按现在年轻人的气来说,在背后有人撑腰的况下,对借助的外力不仅有所收敛,还能恰到好处的利用,已经算是不一般了。 毕竟这个青年人看着冷淡,但相比那个笑的人来说,还是那个看着笑眯眯的人阅历更老成。 可没想到,他的气场就是源于他自。 “李院长是料到我今天会来了。”江复庭从容的走进去,不客气的拉开凳子,翩然坐下:“那我的来意您应该也晓得。” 李商不动声色的坐着,眼角不着痕迹的一跳。 江复庭拉了下衣角,不慌不忙的说:“李院长不会见外吧?” “你说笑了。”李商后仰了一下,往座椅上一靠,双手轻松的交叉握拳搭笼在膝盖上,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充满戒备。 他彬彬有礼的继续道:“我们是孤儿院,本来就是分享心和关的地方,不管是谁来,我们都欢迎。不过——” 李商说到这,话音忽然一转:“院里的信息本就属于**,非相关人员是不可以看的,我也是出于大家都不容易,破了一次规律,冒着风险拿给你们。可你一直这样……这是诚心让我们难做啊。” 他厚着脸皮摆出无奈的样子,俨然又是和昨天一副不同的面孔。 就好像昨天被胁迫的是另一个人,此刻的他真是出于自己那泛滥的善心而为。 江复庭从心里头觉得好笑,看来昨天一天的时间,足够他把自己那些劣迹斑斑给藏起来了,这才无所畏惧了起来。 他的嘴角上扬起又冷又浅的弧度,李商见他的笑容,不明所以却依旧迎合的跟着笑起来。 而江复庭的眸子却愈发冰冷,他指甲刮了刮磨砂质感的扶手,意有所指道:“风险?您平时冒得风险看起来也不算少,这点对您来说,算什么。” 李商窝着座椅的肩膀,微微一僵,他挑了下眉,掩饰着自己的心虚,状似不明的看着他。 江复庭从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这地方虽然闻不到鬼气,但是一进来就会有一种难言的压抑感。 而李商看起来精气十足,还能高谈阔论有精力继续去满打满算,做着自己的肮脏勾当。 可人都有一股气撑着,提前透支,这会过早消耗,他的眉宇间已经隐隐透露着衰败之势,眼眶周边的皮肤深深内凹,眼圈深得如同一大块擦不掉的淤痕。 江复庭手指一顿,有意无意的开口:“看您精神状态不太好,昨天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黑眼圈也深得很……睡眠一直不好吧。” 他的话语突然转到了闲聊上,李商就算不知道他的用意,心里也不安的一个咯噔,笑容跟着一僵。 李商怕说多错多,只是客气地寒暄着:“也还好,那么多孩子要心,工作也不可能那么轻松舒坦。” 江复庭压根没指望他自己能脑子突然开窍,主动抖点什么内容,于是自顾自的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石墙被白漆均匀的抹了厚厚一层,今年似乎刚翻了一层新,干净得连层灰也没带上。 别说多一个奇怪的影子,就是多一个在上面小憩的蚊子,也能清楚的看到。 江复庭轻飘飘地问:“这天花板,还会掉东西吗?” 这话好像一根没有形状的针,出其不意的狠狠戳中了李商的软肋。 李商顺着他的视线,颤颤巍巍地抖着睫毛,往上飞快看了一眼,像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立马垂下眼皮。 他的脸色继而像一条变色龙,由黄到白,由白到青,搭在膝盖上的手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 李商垂在两边的手不安得揉搓着,僵硬的脸硬用肌堆积着笑:“你说笑了,哪有什么东西。” “是吗?”江复庭故意指了指那天小鬼掉落的方向,转过头来,用黑漆漆的双眼盯着李商:“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有一个黑色的球从那掉下来。” 李商脸颊上的血色顿失,先前兀自强撑的自信和气势全部被抽得一干二净。 他的膛因为本能的不安和惧意剧烈起伏着,体只能依靠自己价值连城的座椅,寻求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李商努力地别开视线,不去看江复庭手指的方向。 可心里却有一股冲动在不断的发酵,促使着他去看。 他最终拗不过心里那阵着魔一般的好奇,鬼使神差的再次掀开眼皮。 晃晃悠悠的眼珠子像一个老年人,慢吞吞的掠过桌子,书柜,衣架,还有墙上不知道画着什么,只有浓重色块相互冲击的画。 最后停留在江复庭指着的天花板上。 过度紧张的绪强烈的刺激着他的肾上腺,肾上腺紧接着坐上了一趟云霄飞车疯狂往上飙升。 他一时口干舌燥,脑子发沉,连眼睛都有些花。 就在他看向天花板的瞬间,转悠的眼珠不小心将刚才看过的一切在大脑里留下残影,残影自作主张的胡乱叠加在一起,瞬间撮合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那怪物和他内心深处长期投喂的怪物长得如出一辙,此刻仿佛挣脱了坚硬的牢笼,猛地朝他冲过来,似乎连孤儿院里本专克鬼怪的旁门左道都压制不住。 李商的心脏骤然一停,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啊!” 连带江复庭都被他充满克制的惨叫,怔得手指一抖。 江复庭收回手,走到有些魂不守舍的李商边上,又轻又缓地说:“你看,它们又来找你了,原来的地方关不住,这个地方也关不住。” “在你手上流逝掉的生命不会停止,寻你复仇的,当然也不会因为你的搬迁就停止。” 他的语气带着独有的魔力,好像恶鬼正一个接一个的从底下爬出来,接二连三的来找李商索命。 李商浑都在不断的颤抖,连带仅有的智商都被抖掉,他还在自己圈起来的认知和思维里挣扎着:“我没有,它们不是死在我手上的!它们!”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反应过来江复庭刚才的话多了什么。 李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抬起头对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人:“你!你怎么知道?!” 江复庭掖着笑:“我昨天不巧看到了那些东西,它们引我,我就跟了上去,自然看到了。” 他说着在李商的注视下,随意的坐在了桌角,股坐上去了之后,江复庭一顿,发现自己连这种陋习居然都被白唐下意识的传染了。 可坐上去了,总不好再下来,他于是摸了一支桌上的笔在手上把玩着,缓解自己犯错后微不足道的罪恶,接着说: “李院长,我昨天回去后想了很久,原来孤儿院的地址虽然偏僻,但风景还算不错,那地方现在荒凉,可早在几年前就被政府纳入新的重点规划区域,近几年已经筹划得差不多,只要上面一拨款,就会正式大改,到时候那个地方并不会比这个地方差,你又何必急匆匆的劳心劳力从那么远的地方搬过来。” 李商愈发的不敢直视他,眼皮上像压了一块砖似的垂得怎么也直不起来,他盯着地板上的桌角,江复庭的话在他耳畔亦真亦梦的飘来飘去。 江复庭捏着笔头,在手里颠了颠:“昨天我朋友只是那样试探的说说,您就这样敏感了。我在想那个东西带我过去,见到孤儿院的旧址是为了什么呢?” 他说着一顿,尾音十分心机的往上一扬,李商果不其然的终于舍得看他一眼。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三十五章:资格 在两人视线对上的一刹那,李商的躯体猛烈一震,他心里所有见不得人的晦暗和肮脏都被这一眼碾得粉碎。 “为……为什么?”李商慌忙地看向别处,紧张到嘴里的话都兜不清楚。 江复庭探索的目光静止在他上,看着他毫无意义的挣扎,压着声音说:“李院长,一直装傻有什么意思?能让你从旧址落荒而逃,到底有多少这么可怕的东西?您说您有多丧心病狂,妄顾人。” 越说到后面,江复庭越是用力的嚼着字,李商听得整张脸失了血色。 他想辩解什么,却发现自己确实无力辩解,结果一口气闷在腔里,梗着脖子,将脖子一圈涨得通红。 李商堵塞的脑海里飞速的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兴许是肾上腺高速运转,转得他大脑已经晕头转向,失了理智,又或者他的本就是如此。 在被紧紧迫到绝境,走投无路的那一刹那,李商惶恐的眼里慢慢攀上了一丝毒。 他忽然在想,他为什么要受这种无名无姓的小毛头的钳制,这个人说得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不管怎么样,这家伙又不是警察,他的手里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他的朋友也不在这。 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办公室,而对方只有一个人! 恶念疯了一般的在他的心里滋生,随后如同藤蔓缠住了他的心脏和大脑,不断入侵和洗涤他的思想。 李商的眼眶泛起了不正常的血红,他体往后缩了缩,垂在边的手悄然的摸向桌侧。 从下往上数的第二格,那个柜子里静置着一把小刀,只要自己拿到它,不着痕迹的杀了眼前这个人,抹掉孤儿院里的监控! 那么,所有的威胁将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再也不会有人问他些奇怪的问题,想尽办法去翻出他那肮脏又溃烂的一面。 从此以后他还是一个名不经传又充满心的慈善家,没有人会威胁到他的利益。 他的手在摸到柜子上的把手时,刚才失措的脸上强行勾起亲和的笑,他转移着江复庭的注意力:“这位朋友,凡事说话要讲究证据,你无端端泼我一脏水,还好是没人看见,要是看见了,还真以为我就是这么脏。” 江复庭没有吭声,只是漆黑的眸子中闪了一下别样的光,又落定下来。 “照理来说,我应该是生气的。”李商的语气愈发的从容,“不过,我这个人向来脾气比较好,别人没听到也就算了,以后无凭无据的话就不要乱说。至于其他的,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我想我这个地方不是特别的欢迎你。” 江复庭像是听不懂他的逐客令,仍旧坐在桌角上,仿佛一座泰山压着,他故意抛了个饵:“您就这么确定我一点证据都没?您确定您已经将旧址清理的连一丝的生活痕迹都没了吗?” 李商差点连原本胜券在握的定力都没绷住,他面不改色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将摸到的小刀藏在袖子里,突然站起来:“我实在不知道我的旧址有什么宝贝东西可以值得藏的。” 他说完伸出另一 只空闲的手,往门外抬一抬,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复庭的脸皮还没有修到白唐那样砖头厚的程度,人家都已经这样,也不好一直赖着,只好从桌角上跃下。 他目光非常随意的在李商有些焦急又藏着兴奋的脸上扫过,然后转。 就在他上半刚扭过去,踩在地上的脚还来不及跟着归位的刹那,他的背后突然飘起急骤又强劲的风。 那风吹到皮肤的瞬间,就让人觉得阵阵发寒,像一双死神的手掐向自己的脖子。 江复庭眼疾手快的转,李商只来得及惊讶于他反应的速度,根本来不及注意他嘴角转瞬即逝的浅笑。 见自己的小动作被人发现,李商也不刻意去挑脖子砍了,而是慌不择乱的闭着眼睛去盲挥。 砍到哪算哪!只要能砍中,大不了后面再补几道。 带着森冷寒光的刀锋,贴着江复庭的脖子擦过,而后又锲而不舍的对着他的肩膀紧追直上! 回过头来的江复庭能轻轻松松判断出李商的动作,还没等到刀锋落下,他已经迅速的捏住李商的手腕,随后猛地一用力,赶在李商惨叫出来之前,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接着将他被自己抓的手,反向一钳,将李商压在了办公桌上,膝盖像砖头似的用力顶上他的腿。 李商再次一吃痛,想要哀嚎,结果在江复庭的手里化成了悲惨的呜咽。 江复庭趁着他无心防备时,又暴力地将他的手腕一折。 李商更加凄厉地痛唔一声,手部抽痛得使不上一丝力气。 手里的小刀伴随着清脆的落地声,躺在了地上。 这一招是江复庭从时不时打交道的周祁那学来的,关键时刻相当好用,捉人就跟捉鸡仔轻而易举。 江复庭松开捂嘴的手,在李商趁机大口喘息,准备高声尖叫的刹那,冰冷的手指已经用力地掐在了他最致命的脖子上。 冷的声音从他的后脑上方响起:“你可以试试,是外面的人跑过来快,还是我的手快,刚刚你已经亲自检验过,不是吗?” 李商大张着嘴,他的眼睛已经被惊恐吞没,声音鲠在喉咙里,像卡了一块生硬的石头,这会连气都放不出来。 短短片刻,他背上的衣服已经里里外外的湿了透底。 江复庭静默几秒,从他的反应得到了答案,不徐不疾的说:“现在我有和您交谈的资格了吗?” 李商本能地想去点头,他下意识的脖子一使劲,喉管两边被控制的刺痛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 他生怕那只手突然失控,真的掐入自己脆弱的骨头里,转而连连应道:“可……可以!可以!” 江复庭稍微往边上挪了两步,给自己找了个轻松点的姿势:“说实话,我佩服你的,这么多东西想要你的命,你还能没心没肺的活十几年,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李商的小命此刻被人捏在手里,嘴里也不敢说胡话,挤牙膏似的老实交代:“我……我运气好,十几年前……碰见过一个大师。” 他说着 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江复庭掐他脖子的手晃了晃,李商的脑袋当即在暂且不属于自己的体上摇摇坠,左右摇摆。 “大点声,继续说!” 李商为了保住自己这颗不值钱的脑袋,被他这一举动吓得一哆嗦,要不是自己腿还被人抵着,能直接跪到地上去。 他不敢迟疑,连语言都没组织好,急慌慌的开口:“那个人!他……他给了我东西,说是保命的,当时花了我一万多块钱!我半信不信的,就一直留着,权当花钱买安心了!结果前晚洗澡换衣服,我老婆掺着衣物拿走了,昨天才被那些东西得手!” “东西呢?”江复庭冷冷地问道。 “还没找回来呢!”他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题,让李商简直要哭了,他昨天坐在这还在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倒霉,看来要找时间去灵点的庙里再拜一拜。 结果还不等他去拜,江复庭今天又上门了,这次还是上门掐着他的命。 感觉横竖都是一道老天给他设下的命坎,而且这坎实在过于大,大到不等他望不见对面的沿岸,他似乎就能挂了。 江复庭默了两秒,盯着他的背,仿佛他的背上写着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差点没把他的背穿出两个窟窿。 他忽然反应过来,寻常的道士挡点不入流的闲暇野鬼倒是可以,可是长达十几年的阻挡鬼物,这个能力哪怕是放在那些门派里,都是非同一般的。 他能随手送出这样的东西,自底蕴显然不会是一般人,何况他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那么大方,一出手就是这么厉害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别说是一万多,就是放在十几年前卖个二三十万都算不得贵。 二三十万保住他十几年来的太平,真的是够划算了! 江复庭到嘴边的问题忽然一变:“你和他还有其他联系没?” 李商被他这问题奇怪了一下,怎么注意力就突然跑到大师上了,但也不敢多耽搁,立马回道:“没有没有,那大师就出现过那一次,他说……说我跟他见面是缘分,他提点了我一下,顺便给了我护的宝贝!” 做这一行,只因“缘”字,而去点拨或者相交的并不少,大多数都是点到为止,点完谁也不知道双方何时还能有缘再见一次。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大问题,可蹊跷就蹊跷在,那道士给的东西实在是太不普通了,不是一个“缘”字,就能随手糊弄过去的,顶了天也就迷心一下外行的人。 江复庭皱了下眉,敏感的多问了一句:“他点拨了你什么?” 李商大概是被他吓麻木了,一张脸趴在桌子上支支吾吾,又开始不吭气。 “恩?”江复庭一个鼻音,又再次让他哆嗦回来。 李商眼珠子快转出花来,脑子里飞快的挑挑捡捡,还没等他打好草稿,江复庭已经一眼洞穿他不成形的小把戏,淡淡威胁:“想清楚再开口。” “他!他说!”李商连忙开口:“十二是个周期,每隔十二年就得换地!不然他给的宝贝就会失效!” ------------ 第七百三十六章:陆长荣的过去 隔十二年? 江复庭在心里头将这几个字反复消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不小心撬开了另一层未曾可知的一面。 他忽然想到什么:“所以你地址搬迁,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躲那些东西。” “对。”李商无力地应道。 江复庭在亲耳听到他认下的瞬间,瞳孔不由自主的一缩! 假设那法器就是那道士自己的,只能持续十二年,可他又凭什么断定,只要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些东西就一定不会追出来害他。 而且还是每隔十二年。 难道旧址上设下的结界从那时候就有了? 会是道士提前预谋的吗,还是只是他运气好碰巧发现了。 江复庭顿时觉得,这些事的背后仿佛有一只大手,暗自推动着前行,深藏着千丝万缕。 陆长枯的事不过是打响了各种谋诡计的开端。 他思索间,手指下意识的用力,底下的李商立马发出微弱又痛苦的挣扎, 李商一声残喘的呜咽,却像雷一样轰在江复庭的心上。 江复庭当即稍微松了一下手却也没有对底下的人嘘寒问暖的闲心,继续质问:“你跟道士是哪一年见的面?” 李商这下是真的认认真真的在回想,就差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的算,然后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差不多……十四年吧。” 十四年前…… 这两天大杂烩一样的资料在江复庭脑子里飞闪而过,他灵光一现,快速地捕捉到什么。 刚好是陆长荣生病的那一年! 他话锋一转,有些犀利地问:“他是不是和陆长荣接触过?” 李商被他吓得实在有点神经过敏,一五一十地说:“短暂的接触是有过一次,陆长荣病得太奇怪,我也就让他帮忙给陆长荣检查了一下。” 江复庭没有马上再开口。 他顺着自己现有的线索,打开脑洞将最大的可能推测一番。 如果陆长荣因为不小心撞见了孤儿院内的鬼,被吓到,随后做了一场噩梦,噩梦不肯轻易放过他,他开始陷入昏迷。 紧接着在外人的眼里,他开始发高烧,就在去了医院也没有结果的时候,这个讲缘的道士出现,不仅协助李商,还解决了陆长荣的命危机。 可李商看起来却并不熟知,那说明这两个双胞胎私下用了其他的方式在和道士接触。 江复庭突然撤回了抵着李商腿的膝盖,让他从艰难又酸涩的姿势中解放出来。 还没等李商心头的喜意涌到一半,江复庭没有感的再次开口:“去将所有和陆家兄弟有关的资料拿出来。” 李商像蚯蚓一样扭了扭,正开口,江复庭再一次堵住他的嘴:“别拿昨天的东西说事,我要看的不止这些。” 李商听他一嘴的厌弃,深切觉得自己窝囊到想要捶顿足都做不到,只好低声下气的讨好:“那你也得先将我松开不是!不然我想找也没办法找。”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也不担心他会捣什么鬼,果断松了手。 李商体力和精力在消耗得差不多的况下,钳制他的手突然一撤 ,他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踉跄的跌在了地上。 他又摇摇晃晃脱力地站起来,又是揉手腕,又是揉脖子的,刚才被捏住的地方,多少有些皮下出血,映出一圈火辣辣的红色。 李商做贼似的偷瞄了眼江复庭,恶胆实在已经升不起来,只好乖乖地打了个电话,让人送资料的同时,顺便在电话里趾高气昂一顿,将刚才被刺激到的心,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宣泄了不少。 接电话的老师一大清早莫名其妙的就承受了李商的一腔怒火,一分一秒都不敢多耽搁,马不停蹄的抱着资料送进来,然后又逃命般的撤了。 江复庭在李商小心翼翼的目光中,拿过放在桌子上的资料,终于在一边的座椅上规规矩矩的坐下,翻阅起手里的资料。 李商跟木头似的杵在一边,一眼看过去,仿佛屋主的份在两人之间颠了个倒。 他时不时留意着江复庭的神色反应,见他还是冷冷淡淡没有波动,心里的石头才慢慢往下放。 只是还没等那石头放到底,江复庭捏着纸张的手忽然用力,俊眉渐渐挤在一块,眉心间的沟壑就能将李商脆弱的小心脏硬塞进去。 这个资料相当于昨天看的内容的细化版,很像大部分企业做的内外账。 外账专门拿来过审和公示,这个细化版就是内账,条条框框和各种小细节都一清二楚。 而一些比较敏感的细节和词汇都在这里面展露无疑。 陆长荣在老师的登记记录里,也并没有那么讨巧。 没错,他乖是乖,但这个乖只是表现形式上的乖,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他不说话,格孤僻,发起怒气来歇斯底里,只要一和其他的小孩子有所冲突,他就会像一个失心疯的小兽扑咬对方。 院方的老师从来没有对他施舍过耐心,将他往正确的方向引导,只要他一“犯病”,唯一的措施就是将他单独安排在一个房间,让他冷静下来。 “安排”这一词用的真是十分讨巧。 江复庭的嘴角不由勾起讥讽的笑,说是让他冷静,其实目的就是把他关起来,不吃不喝的用强制的手段遏制他的行为。 这些老师从来没有教过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他们只会用非常暴力的手段去对抗和遏制陆长荣的行为。 每当陆长荣从小屋子里出来时,他就会变得一言不发,他不会和任何人沟通,像一个被摔坏的留声机,在机械的催动下强行运转着,却没有任何声音。 他的上似乎压着一块密不透风的东西,沉沉的,将他所有的茫然、积怨、无处爆发的愤怒和屈辱,不断的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浓缩,最终往错误的方向发生了质变。 再起冲突时,他就会报复的愈演愈烈。 而他被单独关押的时间,也从最初的四五个小时延伸到……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 最长的一次是四天三夜。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在小屋子里度过的,但凡是一个正常人,在这种况下都会发疯,更别提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 出来的时候,陆长荣将近半个月没开过一次 嗓。 陆长枯几乎是每天二十四小时不敢离的伴在他的边,深怕他出什么意外。 这两个人明明是双胞胎,格却天差地别,陆长枯的格十分开朗,人缘也很好。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曾经在母胎里发育时,他抢走了所有的美好按在了他自己的上,将剩下的残破不堪全遗留给了弟弟。 陆长荣在这种自和后期长时间的压抑下,格愈发的偏激,边缘型人格,偏执型人格,全都毫无例外的找上了他。 江复庭抓着资料的手指在思索的时候,下意识的在纸张上摩挲了两下,他总觉得这上面对陆长枯的形容和他短暂认知的陆长枯,出现了轻微的偏差。 人的直觉在某些时候往往出奇的准,尤其是危机意识和敌对意识。 在他看来,他更觉得资料上的陆长荣,和他碰见过的陆长枯,更相像一点,他甚至怀疑会不会是孤儿院的老师,将两个人的份弄错了。 可仔细琢磨了一下,又不可能,入孤儿院时的资料,肯定也会和小孩亲自确认一下,这么迥异的格长期相处也不可能搞混。 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难道陆长枯在成长的过程中也出现了某些意外,导致格突变? 江复庭加快了翻阅的速度,发现自从陆长荣八岁大病初愈后,格好了不少,给孤儿院里的老师减去了不少的麻烦,尽管格依旧孤僻,不过他好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脾气,慢慢的将自己的爪牙收敛了起来。 只会在无可奈何的境况下,被迫爆发。 而这个现象,也在两人成长到十一二岁,心智稍稍成熟后,不断减少了。 一直到他们十六岁离开的那年,中间并没有出现任何强烈的冲突或者欺凌,包括虐待,和环境巨变。 这里面的资料像是谜团一样,在和来和去。 江复庭摸不清楚自己忽略了什么,开始有些心浮气躁,来回的翻看。 他的余光不经意的从自己跟前的李商上一扫而过,对方提心吊胆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再糊弄他。 江复庭反复琢磨着,突然问:“这个新地址搬来有多久了?” 李商声若蚊蝇的回答:“六年前。” 江复庭皱了下眉,算下来,刚好是陆长枯他们离开孤儿院的那年,这么凑巧。 陆长荣八岁生病那年,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凑巧遇上鬼,生了大病,那道士就那么凑巧的又来到了孤儿院,大发慈悲之怀,替人排忧解难。 巧得实在是过了头。 他在这些不像巧合的巧合中浮浮沉沉,手上快速翻动纸张的动作并未停下,很快,他突然捕捉到一个奇怪的词。 江复庭的双手突然一顿。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大门被一个女人横冲直撞的推开。 “轰!”的一声,那门似是被撞得七荤八素,东摇西晃了一下。 进来的老师一路狂奔,急得气都喘不回来,硬是吊着那一口,撕声叫道:“李院长,不好了!有一个小姑娘不肯接受教化,她趁着别的老师一不留神,现在跑到楼顶,想要跳楼!” ------------ 第七百三十七章:第三个 那老师喊到后面,直接喊破了音,这才放过自己吸了一口气,换气时猛地注意到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气场可怕的陌生男人。 她脸上还未定下的惊慌一时卡了壳,僵在了那里,寒意从脚底飞速蹿起,冲得后背一阵发麻。 可随即又觉得现在并不是顾及这种表面工作的时候,她又催促着还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李商:“李院长!快走吧!” 李商这才如梦方醒的回过神,他觉得他今天的点已经够背了,结果这下从天而降一道巨雷,直接把他给劈蒙了。 他的脚步还有些发软,已经不知道是因为江复庭的关系还是被这个消息给震到的,偏偏还有个外人在。 如果他不在,如果这个人不在…… 李商踉跄的跑出去时,阴鸷的目光难以抑制的从江复庭的后背掠过去,可对方偏偏似有所感,恰到好处的回过头,回了他一个漠然到更加可怕的眼神。 他的小腿顿时一软,连带脚踝外一边一崴,差点扑在了地上。他立马伸出了后脚,用力一往前迈了一大步,才稳住自己的身形,跟着外面来叫人的老师,躲瘟神似的跑了。 江复庭并没有着急,视线还在资料上摸索,他盯着上面来来回回出现了不下二十次的词。 教化。 刚才那个过来叫人的老师也提到了这个词。 到底什么是教化? 似乎除了陆长荣犯了剧烈冲突被单独隔离,教化这个词或多或少都在双胞胎两人的资料里出现过。 有的时候没有任何原因,似乎只是轮到了,所以安排上了。 有的时候,是因为小错,所以被强制性教化。 这个东西,似乎只要在孤儿院里的孩子,没有一个可以避免。 在看到这个词的第一眼,他下意识的理解就是针对每一个孩子不同的成长情况,定期有针对的做一些一对一的教育。 可是这个词在他看到后面以后,发现似乎并不是自己理解的这个意思。 他看到有一段对陆长枯的概述,那是在他九岁的时候,6月22日,陆长枯被单独带走教化。 教化后的当天下午,有一个离开孤儿院的请假证明,事因是手不舒服,陪同教师:应有兰。 而这个应有兰,在他们八岁那年,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失踪了。 在失踪之前,她一直都是他们的主要负责老师,生活起居各方面细节,包括教化都是由她来进行的。 一抹浓浓的疑虑,慢慢涌上江复庭的心头。 到底是什么样的教化,能让一个人的手不舒服,又能让一个小女孩,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都不愿意去服从接受。 他原本对这个并没有太大的好奇,可这么细细一掰扯,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想突然在他的脑子里炸了 窝,像捅了马蜂似的,不断嗡嗡。 江复庭像弹簧一样从座椅上突然站了起来,他原本并不想多管这孤儿院自身的琐事,可出于人最基本的良知和道义,他不得不去看一下。 奔出走廊的时候,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小孩被惊吓到的哭嚎声,不断从反锁了的教室里一阵阵传来。 他并不确定是在哪一栋楼,直接奔向建筑外面的空地上,视线在孤儿院里随意一探,轻而易举的就瞥见了被人群拥挤的乌泱泱的地方。 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聚集在那里,有喊的,有说教的,也有骂的。 江复庭听着那些刺耳又嘈杂的身影,呼吸忽然沉重,眼皮也沉重,继而视线都变得沉重起来。 他慢慢将视线艰难的挪到后面那一栋楼房的上方,一个又瘦又矮的小女生,正站在阳台边缘岌岌可危的地方。 只要大风一吹,他就觉得她要落下来了。 一同消亡的一定还有她的绝望,她无处诉说的痛苦,兴许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屈辱,连同她那寥寥无几的期许,都会在她闷声落地的瞬间,一块四分五裂,随风消散。 那个娇弱的身影,瞩目得有些扎人眼球。 江复庭脚下的步子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前走过去,这样算算,在他这个年龄并不算太大的生涯里,他已经目睹过三次跳楼了。 第一次擦身而过,第二次是王思离,自己成功的让她失败了。 第三次是现在,还是一个很小的小女孩。 看起来也不过就是八岁的样子。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教化,能将她逼迫到踩在了死神的钢丝上。 江复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栋建筑的楼底下的。 他站在人群外面,仰面朝上,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小女孩的情绪非常激动,她在声嘶力竭的哭泣,在呐喊。 只是逐字逐句全都和她落不尽的泪水掺在了一起,让人无法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上面的人手忙脚乱,下面的人在用自我感动的方式,做着为时已晚的劝诫。 江复庭静站在那里观察的时候像一个看客。 他仿佛突然被这个世界抽离开,这群小丑在他们的世界里绘声绘色的表演着属于他们的戏。 而他在另一个次元里,除了观看,什么都做不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天台上的女生忽然安静下来。 好几层楼的距离此刻像一段无法逾越的天堑。 江复庭的心里毫无预兆的掀起了惊天骇浪,不妙的预感随着狂风大作。 隔着遥远的天堑,他远远地对上了那个女孩的视线。 那是一双空无一物的眸子,没有符合这个年龄段的人应有的天真和对这个世界的满怀好奇,平淡的好像一汪死水。 她的灵魂好像在 那一刻已经离开了这个聒噪,幼稚,充满污垢的世界,只留下一个干巴巴的躯壳。 江复庭微微睁大双眼,几乎出自本能地推开前方阻挡的人群,想要挽救一下这个脆弱的生命。 世界像一个巨大的搅拌机,尽其所能的粉碎着所有的美好,他的耳边只剩下机器将世界浑在一起,运转时的耳鸣。笔趣阁TV首发www.biqugetv.com m.biqugetv.com 可他甚至来不及冲出人群,意外来临的速度,永远比仓皇准备的你快。 前方簇拥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惊叫。 江复庭的大脑当机一阵,大概是卡了壳,或者和世界的连接切断了片刻。 人体自由落体的速度是……加速度是…… 小女孩的预估重量是…… 建筑高度…… 所以下落速度为…… 四周的尖叫声如同森林深处突然受惊的乱鸟,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他的胸口骤然一突,而后像极了此刻从空中落下的小女孩,以让人猝不及防的速度下坠,心脏传来失重般的心慌,紧接着,还不等他重新抬头,“轰!”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几米外的前方传来。 在眼睛都来不及眨的时间里,他的耳边已经传来震耳发聩的声响。 那个声响敲在了他的脑门上,同时敲在了刚才鬼使神差计算出来的答案。 下落速度为0.8S。 这0.8秒让他连抬手的反应都来不及做。 周围突然在这个时候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一同安静下来。听得人觉得自己都要分崩离析,好像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浓郁的血腥味被放大了似的,飘入每一个人的鼻尖。 剧烈的撞击声像有了回音,不断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回放,用力拉扯他们那颗脏不可言的心脏。 顷刻间,整个孤儿院都被痛苦和悲凉的气氛包裹。 这是第三次。 江复庭迟钝的将自己从这短暂的解离中抽回,终于艰难的抬起头。 前面围拥的人太多,他没资格去看清楚那个小女孩死时到底有多惨。 他望着前面乱成一锅粥的人群,心想:又死了一个。 至于为什么是‘又’,或许是因为那些重重疑点实在过于杂乱给他带来的暗示,也或许是那神乎其神的直觉,再或者是昨天连面都来不及认清,就被打散的小鬼…… 就在他的视线跟着混乱的人群四处散漫的时候,他留意到人群的主心骨——在这种命案现场,还能八风不动,坐怀不乱地指挥着现场的李商。 江复庭的胸口烧起一把无名火,他随后穿过乱糟糟的人群,在旁人无暇顾及的情况下,停留在李商的面前。 李商已经被江复庭弄怕了,光是看到他那张脸,即便是一张照片,都可以让他生理性的畏惧。 可现在他在外面,四周都是他的人 ,身后又是命案现场,光天化日之下,这个人又能做什么? 他兀自强撑着一股勇气,好不容易对上了江复庭探索的目光,险些又脚底一软,败下阵来。 李商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他挑事,也不想自己任由他摆布,只得压低声音说:“众目睽睽的,你别想乱来!何况这个小孩才跳楼自杀,你难道还要对着一个才离去的鲜活生命,惹是生非吗?” 这帽子真是胡乱扣的好。 江复庭的脸上下意识的流露出讽刺,同样低声回馈他,慢慢嚼着自己嘴里的字:“自杀?” 李商一听他这说话的口气,突然觉得他要讲的内容不简单。 江复庭缓缓说:“难道不是你们在场的所有人,见者有份,亲手将她送上悬崖的吗?” 李商呼吸一滞,抬头直勾勾的看着他,一时间连害怕都忘了。 他一颗心在胡乱狂跳,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对孤儿院的事情了解到什么程度,拼命了解这些事情到底什么目的。 如果是警察,今天早上的此刻,他就应该在警局坐着冷板凳,而不是还能在这个地方溜溜达达。 可过于敏感的事情都藏得极其小心,他又是怎么留意到的? (本章完) ------------ 第七百三十八章:教化的意义 李商不停的催眠自己,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可江复庭接下来的问题,让他差点和后那具小女孩的尸体一样被重击瓦解。 江复庭轻声问道:“李院长,所谓的‘教化’到底是什么?” 李商站在寒风里,上的衣服像被扒光了似的,他在这个初冬的时节里感觉到了一阵阵天寒地冻的刺骨。 ——敎化,通过上行而化成以下。 江复庭之前在《礼记·经解》之中看到,故礼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于未形。 教美德,教民风,予民以礼。 搁置在当代,就是人通过另一人的思想、行为、动作里得到某些结果,顺应自然会得到启发,背道相驰只会得到教训。 李商冷的搓了搓手,转移着自己无处安放的不自在和心虚:“只不过是我们院里针对一些顽劣的孩子,以作则,让老师们多费点心,一对一的教育。” “哦,是吗?那您之前为何没有提过?”江复庭清冷的语气多了点怪罪的意思。 李商满脑子都是想办法怎么摘掉所有的责任,他越是笑,脸上的面具却越要往下掉:“你这不是也没问吗?” 江复庭横扫了他一眼,没兴趣和他过多追究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在李商略有紧张的神下,兀自往建筑方向多走,走了两步以后,却停顿下来,转过头来,故意问道:“李院长,只是普通的教化,那稍微了解一下,问题应该不大吧?” “不大,不大。”李商在这种状况不明的形下,怎么还敢乱说话,他佯装的越过江复庭,往前带路。 江复庭默默地跟在李商的后,建筑前的尸体在案发后没多久就被就近的医院抬走,地上还残留着一滩新鲜的血迹,来不及渗进地面。 他在经过时,视线仓促的从斑驳的血迹上扫过。 一个还来不及长大的小女孩,甚至还没开始有机会对这个世界含苞待放,前后一眨眼,就只剩下地上那一滩血迹。 兴许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血迹也被人清扫干净,尸体被拉到火葬场像商品一样,烧成一地的残灰。 还能有什么呢? 她不过是个孤儿,什么也没有,也不会有人记得。 江复庭拖着沉缓的脚步,跟着李商走到二楼。 他的前脚才踏进通道,沉甸甸的压抑就铺天盖地的从前方卷来,闷得人几乎要窒息了。 走廊窗边有阳光,可阳光在这样的氛围下让人感觉不到温度。 通道的另一边全是房间,按照挂着的指示牌来算,一共有六间。 全是教化室。 ‘室’的末尾标注着……以此类推,一直通到底。 江复庭加快了脚步,从李商的侧擦过,挑选了一个就近的房间,哪怕是这种况,他依旧尽可能的维持着自己的修养,请示着:“劳烦开下门。” 李商听着他的客话,只觉得他惺惺作态,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掏出兜里的钥匙利索开门。 “咔咔”伴随着清脆的开锁声,房门晃晃的露出一个狭小的缝隙。 而后那个缝隙,在力量的推动下慢慢变大。 江复庭在进去的瞬间,仿佛撬开了一个被人深埋在土里的潘多拉盒。 所有的邪恶和污浊全都一涌而出。 他屏住呼吸,脚下的步子又轻又缓,像是担心会惊扰到什么。 屋子里的陈设相当简单,一教师桌椅,还有一学生的桌椅。 两桌椅面对面摆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可以四目相对,但吸引到江复庭目光的是挨着房间墙壁的书柜。 书柜上除了塞得满满当当的书籍,还挂了一些长短不一的戒尺,皮绳和一些电击物品。 江复庭的瞳孔不由一缩,他脑海里跑马灯似的不断播放着女孩站在楼顶上,摇摇坠又张牙舞爪的模样。 可惜她的爪牙都还没长成型,空有一腔虚势,伤害不了别人,只能毁灭自己。 李商注意到他目光停留的地方,脸上的神色不自然起来。 “这也是教化的一部分?”他冷冷地问道。 李商讪讪一笑:“总有一些不听话,脾气又犟,还欺负人的。棍棒底下出孝子么!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江复庭猜测他大概是以为自己不识货,打开玻璃门,取出摆在上面的电棍,在手里把玩着。 他不轻不重的问:“还需要这个?” 李商脸上的变化一闪而过,笑容依旧端在脸上:“只是吓唬一下而已,也不是真用得上。” 江复庭将电棍上下左右观赏了个底朝天,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很懂,硬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放了回去。 只有这些吗? 他缓慢的在简单又沉闷的屋子里闲逛起来,李商紧跟在他的股后面。 江复庭走快,他也走快,江复庭走慢了点,他也放慢步子。 两个人各自怀揣着心里头的那一担怀疑,兜着试探,相互窥伺着对方到底对自己的处境摸了几斤几两。 就在李商自作聪明小心保持着步调的时候,江复庭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自己右手边的教师桌,指腹在上面一抹,有一层浅浅的灰尘,心里也跟着飘起一层疑虑。 江复庭捻了捻手指,搓掉沾上的灰:“李院长,你们教化……一般教的什么?” 李商收住脚步,立在江复庭的侧,他那舌灿生花的本事,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用上。 他一改刚才的贼眉鼠眼,掷地有声地说:“我们孤儿院里师资虽然比不上正统的学校,但是该有的精神补给却是必不可少的。” 江复庭半弯着子,似乎对眼前的桌子格外感兴趣,认认真真打量起来,对于边上人说的话,似不在意的听着。 李商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人这辈子,可以没上过什么高等学府,兜里穷得掏不出金山银山,这些都不要紧。唯有德和礼!” 他说到后面两个字,刻意加了几分劲:“而我们教化——当然是以孩子们的心发展和步入社会的基本生存能力为主。” 江复庭听着他娴熟的官腔,像是在听一个笑话,没掩饰自己嘴角的嘲讽。 随后,他在李商不明深 意的注视下,突然蹲下来,探索起桌子底下的空隙。他锋锐的目光在桌腿的边缘徘徊,异常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江复庭突然嗤了一下,嘴里喷出来的气无关痛痒,让人难以捉摸,接着,他伸出手指在桌腿边缘,摸金子似的小心抚过,嘴上不饶人:“李院长,那你自己的德和礼,学到家了吗?” 李商顿时听明白了他嘴里的含沙影,油嘴滑舌的说:“到不到家都是些无稽之谈,学术之事,永无止境,都是在不断更替和发展的嘛!” 江复庭没有正面回他,因为他刚才还在桌腿上挪动的手指,此刻正停在‘蛛丝马迹’的边缘。 那是几滴飞溅上去的某种液体,点缀在深褐色的蹬腿上 液体原本的颜色和桌子外漆颜色,协调的映在一起。 他的眸子随着眼前物品的色彩慢慢暗沉下来。 这个液体毫无意外的猜测,肯定是血迹。桌腿是不小心飞溅上的,只有这么几滴,其他地方都没有,唯独这个角落被忽略,留了几滴。 血迹这么敏感的东西,粗心大意没擦干净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是始发地离桌子隔着一定的距离,这个距离远到足以让人忽略这张桌子。 江复庭忽然站起来,左右相顾,不断往后退。 李商没有他那细如牛毛的心和观察力,只是空怀一腔怀疑。 他被江复庭奇怪的举动,惹得心里一惊一乍,以为对方是看到什么实质的东西了。 可当他依样画葫芦的跟着将对方看过的地方都扫去时,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然后又有模有样的跟着后退。 这个屋子并不算太大,退到底,就是教师桌正对的角落。 江复庭就这么只一人站在夹角间,他着腰板,目光一览,将整个屋子收尽眼底。 明明是一个破角落,硬是被他的气势站出了高山绝顶,睥睨苍生的感觉。 李商的心里开始更加不安了,他隐隐觉得江复庭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头一次产生了退缩的冲动:“参观也参观完了,不过是普通的教化而已,这也是我们为人师长应尽的义务……我这楼下还有不少等着我处理的事,要不今天先这样吧。” 江复庭在他的话语中,磨着自己的鞋跟。 他静默下来,只有鞋底粗糙的“沙沙”声,一直打破平静。 光凭那几滴血液,就断定什么,确实有点牵强。 他需要找到更有力的证明,那个证明可以是刚才那女孩跳楼自杀的由来,也可以是陆长荣成长过往中的一部分,同样是旧址那个死样惨状小鬼的强有力证据。 江复庭的脚一顿,索搬出白唐死皮赖脸的那:“您要是忙,那就去吧!” 李商口正要松缓的气还没赶得上吐出来,江复庭又说: “我再参观一下,随便找个老师来领路就行。” 李商凝固在原地,心里有怨也不好发作。 江复庭再次走到书柜前,看似是打量书脊上的名字,实则将那些训诫的东西挨个打量过去,仔细看会发现尺子和皮带已经使用很久了。 ------------ 第七百三十九章:额头本命,不能露 一秒记住!!!【狂沙文学网】手机用户输入: 特别是尺子的边缘几乎都已经起了毛刺,光是看着就格外扎手,更别说打在小孩嫩的皮肤上。 而皮带的表面充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纹,像是人干裂的皮肤,有的地方掉了屑。 如果只是对极个别调皮的同学,应该用不成这样。 他忽然转过来,再次望向自己刚才站立过的墙角,他们为什么要专门在角落里训诫打骂? 这一层楼都是教化室,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没有人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不道德的,也不存在被人意外发现之后的心虚。 而且从进屋子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一直有一种难以琢磨的焦灼。 这种焦灼在此刻他察觉端倪时,达到了顶峰。 江复庭是个人**感相当强的人,哪怕是一点点个人的领地被无端侵略,都会将他的戒心提高到极致,做出一定的反击。 可现在,他却一直有种自己被人扒光了外皮,**的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人都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摄像,就差直接怼在你的脸上拍摄。 拍摄的人们还带着饱含深意玩味的笑。 这是个人空间被严重侵略的感觉。 他偏过头,正好看到李商脸上虚假又遮掩的讪笑,那双被社会不知道擦了多少油的眼睛,对上他的时候,总是在躲闪。 江复庭后知后觉地再次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一直站在自己后? 一开始只是以为他在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可小心到一个步子都不出差错,就像是规定好的。 一个猜想猛地从心里头炸开! 这屋子有监控,让他不舒服成这样,监控的数量一定还不少! 江复庭的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因为他看不到任何一点隐藏监控的痕迹,兴许镶嵌在办公用品里,镶嵌在地板里,往可怕一点的地方想—— 或许这个孤儿院在建立之初,就已经规划好监控的布局和数量,它就像一张巨网,紧锣密鼓的盖在这个屋子上。 别说三百六十度,大概是连死角里的灰都能一粒不落的照见。 布置这些监控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将那些事,事无巨细的录下来。 至于这样做的目的和动机,江复庭也不敢深入去猜测。 在清晰意识到屋子里充满大大小小监控的况下,多待一秒,都会让他生理上不舒服。 于是,李商看着刚才还连商量余地都没有,硬要留下来的人,突然一反常态,主动离开了教化室。 可好歹总算是舍得走了,他就怕江复庭摸起事来,没完没了,到底要追自己到什么地步。 李商毕恭毕敬的跟在他的后面,垂在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至少现在看不出这种人,到底是不是会和警察通气,短期内自己是安全的。 但以后……他目光里的狠戾稍纵即逝,仿佛下了一个艰难又重大的决心。 就在江复庭下了楼梯,快要从建筑里出来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的地面,那里不出意外的只剩下暗红色的一圈印迹。 风从耳边厮磨过,淡淡的腥味像在这片地上腌入了味,时不时的提醒着江复庭这里不久前发生的事。 他轻声问道:“你记得应有兰吗?” 李商愕然的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人。 江复庭也没想等他惺惺作态的回答,自说自话着:“陆长枯和陆长荣在八岁时,应有兰是他们生活起居的主要负责人,也负责对他们的教化,你们的资料上显示,在她失踪前针对两兄弟的教化十分频繁,既然你说这对兄弟懂事又乖巧,又为什么那么频繁的被教化?” 他说着顿了顿,语气格外低沉:“你们所说的,需要的‘乖’,是哪种‘乖’呢?” 江复庭突然安静下来,后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声音,大概是问题太突然,还在脑海里编织着用什么样的话,既好听又可以推卸掉自己上的责任。 江复庭没兴趣和这样的人浪费时间,迈腿离开,他扔下简短的一句话:“李院长,好自为之。” 他掏了下手机,瞄了眼时间,出来正好是八点半。 算一下子,正好到了要对王思离一个月一次的传授时间,原本这个是白唐自己的事,但是碍于今年白唐忙成一个陀螺,而他已经彻底摆脱了新手村,带带新人也未尝不可。 白唐干脆利索的将这个包袱甩在了江复庭的上,痛痛快快只干自己的事去了。 不过这次除了教王思离,正好手上的事要麻烦林子青帮忙查一下。 他溜达到空旷的大马路上,拨通对方的号码,“今天有时间吗……我一会就过去,刚好手头上有些事要麻烦你帮忙……好,一会见。” 江复庭放回手机后,准备打车。 这个念头刚起,他就对着这鸟不拉屎,四下无人的空旷大马路……自行沉默了。 能打到车才是有鬼了。 最后他只能按照导航,跋山涉水的走到2公里外的公交站牌,又枯燥乏味的等了半个小时的公交,终于上车离开了。 不得不说,用惯了白唐这个人形移动器,把自己的习惯都养得有些骄纵了。 江复庭百无聊赖的感受着公交车漫长的路途,时而掰算着跟白唐相处的这两年,自己到底染了多少陋习,时而聚精会神开始细细梳理这两天得到的线索。 慢慢拨开外面的那层云雾,信息像一张蛛网千丝万缕的拉扯着,全都汇向中心那一点。 只是中间那点到底是什么,江复庭还看不着。 到林子青家门口的时候,开门的人破天荒的是王思离。 他意外的一愣,这种稀罕的感觉并不比只流落在野外,突然被天神垂怜的感觉少。 王思离躲在门后,幽幽探出一个脑袋,睁大眼睛看着他,脆生生的主动挤出一句:“你来了。” 江复庭点了点头,扶上门把的时候,王思离像兔子一样立马往后躲。 他推门而入,在玄关处换着拖鞋,尽职尽责的像一个导师一样,关怀着她的学习进程:“上个月的纳气速度怎么样?” 王思离站得远远的,垂着头,小声说:“又快了。” 江复庭换好鞋子往里走,落在王思离上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点。 这一年多的时间相处下来,王思离没有像一开始那么抗拒他了,而且也愿意重新开口说话,尝试和外人沟通。 人格的融合十分稳定,尽管医生交代常生活需要稍微注意,尽量不要有刺激到她的况。 林子青基本上将她当小孩一样宠着,潜移默化的重塑着她的人格。 开朗,天真,单纯,他试图将所有美好的名词都贯穿在她的上。 王思离也在慢慢的接受,去正视,去改变,配合着矫正自己的三观。 她的每一句,每一个动作,都尽了她最大的努力,去正确表达出她的所思所想。 江复庭走进客厅的时候,正巧碰上穿着睡衣还来不及换的林子青。 林子青意外的愣了下,伸手挠着自己的头发:“诶?你到了?不是,我怎么没听见你敲门!” 他一脸疑惑的说道,看到王思离站在一边,更加莫名其妙:“你刚才不是说去上厕所了么?” 王思离腆着羞涩的笑,走到他边,挽住他的手:“我闻到他了。” 江复庭见他还有些懵,解释道:“她现在对气息的察觉和把握很精准,我没有刻意控制,她能感知到很正常。” 林子青自己不懂这些东西,但对江复庭的信任倒是全心全意的,一知半解的点头。 他揉了揉王思离的头发,趁对方发小脾气前,立马收手往厨房走:“你吃过早饭吗?” “还没。”江复庭不客气的直接坐在沙发上。 厨房传来林子青刻意拔高的音调:“那我顺便多准备点,你一会不是还有事要跟我讲吗?先把阿离的课教了吧。” 说完,油烟机轰隆隆的嗡鸣将剩下的声响尽数淹没。 林子青说得也正好是江复庭打算的,不过也要看王思离的配合程度。 他侧过头,看向还一老一实站在原处的姑娘。 大概是江复庭的行为习惯也存在着某些潜移默化,而且他的气场过于压人,导致王思离每次在他面前都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端端正正的着腰板,等他发话。 就是那头发不知道有多久没剪了,哪怕不低头,刘海都能扎到她的眼睛里。 江复庭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每次都要想办法找话题,同她嘘寒问暖一番。 他轻声问:“林子青多久没带你剪头了?” 王思离很快就明白他指的什么,眼珠子往自己头上使劲瞅,又伸手摸了摸林子青刚才大力揉搓过的地方,顺便理了理。 她慢吞吞的开口:“三个月。” 江复庭问道:“自己会剪吗?” 王思离的五官快拧成一坨了,最终还是缓慢的摇了摇头。 本来她觉得还好,结果江复庭这么一说,好像半会都受不了,又难看又不舒服。 她不快的用力揪着自己刘海。 江复庭留意到她的动作,提议道:“你可以拨开,露出额头。” 王思离手指尝试拨了两下,一拨开,额头仿佛第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光秃秃的,又凉凉的,好像没穿衣服似的。 她又飞快地盖上了。 江复庭:“……” 不过王思离先前躯体一直绷着的紧张感,倒是没有了。 他调整了下坐姿,忽然问:“你准备好了吗?这次要检查一下你体内的境况。” 王思离点点头,主动走过来,端端正正的在他边上坐下。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四十章:宝藏女孩 江复庭探出手指,和她的手背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灰色的丝线从他指腹一点点蔓延出,顺着她的手腕爬进她的身体里。 王思离的身体素质相较于普通人,已经十分强悍了。 除了一开始有些不舒服,后面基本不会有什么异样。 浊气一入她体内的刹那,炽热的温度立马从四面八方一涌而来。 极致的光,极致的热度,只要她一有异心,正在游离的浊气能立马被蒸发掉。 这个时候,饶是江复庭也不敢松懈,探查的一路小心翼翼。 这次王思离体内的气息明显比上一次浑厚了好几倍,就在江复庭探查到她气丹部分的时候,他感受到一股别样的躁动。 躁动的周边伴随着能量的异常波动,流淌的尤为活跃。 这是时刻要突破的迹象。 王思离的修炼速度可以算得上是妖孽了。 从入门到破境,也不过四五个月,算到现在统共也才一年多点。 这个速度把她扔进修道圈里,都是千百年不可多得的宝藏女孩。 江复庭缓缓睁开眼睛,轻吐了一口气:“没什么问题,你应该感觉到自己随时可能突破,平时稍微注意点。” 王思离乖乖地点头。 现在教也没什么好教的,基础修炼法门,她都已经精通,无非就是定时查看和指导。 要她还想学其他的,估计白唐要收取天价学费。 等两个人一同屏息调整一个小时后,一股奶香和黄油烘烤的味道,时不时的从厨房飘出。 这顿早饭吃的相当仓促,主要还是江复庭解决的干脆利落,急着要将事情交代给林子青,以致于后面进他书房的时候,林子青嘴里还叼着一片吐司,捧着早餐奶就进来了。 江复庭熟练的拉了张凳子就坐下:“你帮我查两个人,这次要求有点麻烦。” 林子青将嘴里的东西嚼两口就囫囵的咽下去,又灌了口奶,给自己顺了口气:“你说。” 江复庭将陆长枯和陆长荣的名字写给他:“我需要他们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信息。” 林子青嘴里那口奶得亏咽下去了,不然能直接喷出来,他压住自己波涌的情绪,尽可能镇定的确认:“出生到现在?” 说实话,他有一秒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大清早还没睡醒。 然而江复庭用非常严肃的表情,点头确认:“着重查一下他们六岁以后的信息,最好事无巨细,特别是他们生活中接触的每一个人,哪怕是送外卖的或者生活中的一个骚扰电话,我都需要。” 林子青宁可自己被刚才那囫囵的一口面包给噎死了,他试探着问:“我说实话啊,有些信息要拿到手,不是单纯黑别人的生活信息那么简单,我这样说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要搞 到这种程度,最好还是靠警察的手段帮忙。” 江复庭没有吭声,当然明白他说的意思,这个事情的难度不仅只是搜查那么简单,从出生到现在,接触的每一个人,相当于一个人一生的信息量。 可问题是他们一生形形色色所接触的人,最终的那一面是什么,兴许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付出和收获在某些情况下,又可以说是公平的,你想得到些什么,相应的自然需要用些手段,付出点什么。 金钱,人际关系,这是最根本最简单的交易。 再者往上,可以延伸至手握信息人的爱好,爱好取决于各式各样参不透的人性。 有清新脱俗富丽堂皇的,也有比城市的污水管还要脏臭的。 但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连自己都没拎清楚,还没到轻易让警察介入的程度。 他原本以为陆长枯和陆长荣身上,只是单纯的牵扯着利用和杀害,结果现在一拉这个案子,后面连根带筋的又深又茁壮。 江复庭思量再三,蹙着眉,低沉地开口:“现在还没到靠他们的时候,” 林子青得到他明确的答案后,深吸了一口气,跳动的眉毛将心里那不堪重负的担子努力压下去,随后言辞认真地说道:“这样说吧,我的极限是,在我所能涉及的范围内,他所有的通信,以及通信的相关人员,互联网社交,再加上我的关系用监控确认他大致上的生活,但光靠这个不一定能搜查出你想要的东西,你这样做就是在大海捞针。” “我知道。”江复庭目光沉了沉,但不管这海有多大,针有多细,他都要去捞。 如果不捞,一根发锈的针,就会渐渐浸染掉这一片海域。 此刻的他根本听不进林子青语重心长的劝谏:“这些信息,你刨出来要多久?” 林子青有些疲惫的往靠背上一仰:“讲实话,靠我一己之力,一个月都不一定搞得好,走点关系,埋埋捡捡,再去确认完善,一个礼拜肯定少不了的。” 江复庭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林子青立马说:“这不是我消极怠工啊!这已经是我不休不眠,能给你搞出来的最快速度了。” 江复庭还保持着那皱眉的深沉,看得林子青有些呼吸困难,好像有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猝不及防的压在他的身上。 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刚升起,下一秒,江复庭又开口了:“还有一个人要你帮忙查下。” 林子青:“……” 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原地去世,来得及来不及。 不对,他要真原地去世了,哪怕自己成了鬼,估计都要被眼前这个人压榨劳动力。 林子青终于放弃挣扎,一脸颓废的说:“你说吧。” 江复庭再次拿起笔,在名 字那排的下面,飞快书写着:乐乐儿孤儿院,李商。 ‘李商’那两个字,还被他特意画了个圈,做重点标注。 林子青看到那个不是很圆的圈,头都要大的跟着变形了,从他个人对江复庭的了解来讲,江复庭肯定会给自己搞一个充满挑战和建设性的活。 江复庭放下手里的笔,他虽然也知道这次的活有些强人所难,但没有办法,陷在漩涡里的不是一个,不是两个。 而是他都无法想象的数量,李商这个名字一定牢牢的镶嵌在每一个孤儿院孩子的噩梦里。 他不仅仅是现下,不止短暂的一天,也不光是过去那漫长的十几年,他的可怕直通到未来,贯穿着曾经在孤儿院待过的孩子的一生。 也没有人会知道噩梦哪一天可以结束,大概是李商死亡的那天。 江复庭光是看着这两个字,就会从心理到生理的不舒服,但大多事情都是推测,不能妄下断论。 所以他才去要查,去证明自己的猜想,去证明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为了赚钱而无耻下作到这样的人。 “这个人……”江复庭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自己心里头的火气:“他应该不止担任孤儿院院长那么简单,查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包括海外资金,注意一下有没有空头公司,有没有像来自固定账户的定时收入或汇出,有没有什么特殊人群的往来。” 林子青仰在靠背上的脑袋,都想沉到地上去。 他叹了一口又深又长的气,他自家公司的账务和管理都学不过来,还管到人家头上的账去。 当然这话只能在自己的肚子里腹诽,他抬起双手用力搓了一把脸,差点没搓掉一层皮。 江复庭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看着他,但光那安静的视线,也够让林子青如坐针毡了。 林子青细细的计算着自己欠江复庭的,望向天花板的眼睛,连吊灯上串着的小玻璃珠子都要清清楚楚的数出来了。 他又叹了口气,这辈子欠谁不好,欠这么一个死命压榨劳动力的人。 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开了嗓:“十天。” 江复庭不容置疑的说:“7天。” 林子青开始有些暴躁,对着自己的头发乱抓一通:“9天!不能再少了。” 江复庭还是固执的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7天,不能再多了。” 林子青突然一拍座椅的扶手,将整个椅子转过来,用力吸了口气:“江复庭,”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江复庭坚定不移的双目,无波无惊,有的只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他剩下想要吐槽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江复庭十分郑重的,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人命关天,拜托了。” 林子青顿时像 一个泄了气的气球,嗡嗡的表皮漫无目的得四处乱窜,等气泄完,随便挑了个地,就轻飘飘的落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挫败于‘人命关天’四个字,还是那句令他无法想象的‘拜托了’。 然后他浑浑噩噩被吸了魂似的应下:“好吧。” 答应完,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又抓了抓头发,这次一抓,指缝里居然夹了好几根自己无意抓落下来的发丝。 林子青更加欲哭无泪,十个程序员,九个秃,还有一个一定在秃的路上。 哪怕他这种天资非凡的,都逃脱不了这个可怕的定理。 之后的时间,江复庭除了学习,就是等待消息,偷偷跟踪陆长枯的行程,顺便定时回访一下高雪的身体状况。 至于白唐一走一个礼拜见不着人影的行为,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最近难得平静,也让他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陆长枯自从那次在活动室察觉有人暗中跟他后,最近生活相当本分,除了上课,就是去活动室,每天晚上九点回家,一天过得相当充实,和普通的大学生实在看不出什么区别。 但这对陆长枯来说,真的是相当窝囊了。 (本章完) ------------ 第七百四十一章:又出事了! 一个极度擅长控制**的人是一个可怕的人,但同样的,一个极度不擅长控制**的,也是一个可怕的人。 不巧的是,陆长枯是个两者兼容的人,他的灵魂像是一分为二,一半装着虚假的天堂,一半装着虚假的黑暗。 却强行揉搓在一起,将他自身揉搓成一个巨渊,吞噬着所有的光明和灰暗。 在长期对**的刻意控制下,阴暗面得不到宣泄,那层阴暗会不断在他的体内堆积,达到临界点,最终冲破了他高高筑起的水坝,做出难以控制的伤人伤己行为。 这一天是陆长枯第一次在学校公然对人发怒,怒火几乎要烧掉头顶的天花板,冲破云霄,引得周边不少的学生来看。 起因只是三天后的人偶展,社友办事不利,将出展的时间点和提供场地的单位协调错时间了,直接影响到了原有计划的进程。 陆长枯最近本就压着气,整个人身上就像铺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这个社员就好死不死的撞到了枪口上。 而陆长枯因为颜值佳,学习成绩优异,本身在学校也不是什么普通小人物。 他这么一炸,炸得整个学校都知道了这件事。 这天下午江复庭一如既往的抽了时间跟杨林生去了趟图书馆,结果出来就听到这事,沸沸扬扬,人口相传。 杨林生本身就对陆长枯印象一般,毕竟他这么一个妥妥的大男子主义,看见一个男人长得和姑娘一样,他就心口郁结,感觉自己的眼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都要长疮了。 这下听到陆长枯罕见的撕破脸皮将人骂的狗血淋头,他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啧啧啧!肯定是虚伪的表象快演不下去了,做个人,真诚一点不好么,非要装模作样的。” 江复庭虽然和他的出发点不同,但对于他这番话,还是不可置否的。 不过,他奇怪的是,陆长枯这么个生性警惕的人,怎么会容许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个落人口实的不好印象。 难道是自己跟踪的这几天,忽略了什么细节? 他突然问:“你之前追的那个女生还在追吗?” 杨林生提到这事就来气,脱口道:“追个屁!” 说完,感受到江复庭一记警告的视线,自觉自己太粗鲁,他干咳两下,继续道:“那种女人怎么可能继续追?还好她眼睛瞎,看不上小爷我,不然下半辈子都被她嚯嚯了。” 他打够了嘴炮,才反应过来江复庭怎么突然问到这个女的,然后表情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惊悚起来,“你不会想不开,要吃回头草吧!” 江复庭摸不透他的脑回路,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扔了白眼就大步往前走。 只是杨林生的眼力见时灵时不灵,比如通常涉及到他自认为的惊天 八卦,只会沉浸在自己的少男幻想里,灵是不可能灵的。 他加紧脚步跟上去,穷追不舍的问:“不是吧?你真是啊!” 江复庭不给他将剩下的话发挥出来的余地,立马转头,一个瞪眼总算让这张吐不出象牙的嘴闭上了。 但就算是闭了嘴,丝毫不妨碍他继续窥伺江复庭的后脑勺,满足自己内心好奇的探索。 “你要再看,就自己回去。”江复庭总算是忍无可忍的开口。 杨林生一张嘴就是:“那你到底!” “没有。”江复庭抢先截断他的话,“我只是有事要侧面找她了解一下。” 杨林生耿直的“哦”了一下,然后憨憨地打开手机翻号码:“那要不我帮你联系一下她,你自己问问。” 江复庭忍着扶额的冲动,声音里的气压明显降低不少:“不用,去吃饭吧。” 杨林生又奇奇怪怪地看着他,把手机熄屏了:“哦!” 浓浓的夜色慢慢笼罩在城市上空,当勤劳耕耘的人们彻底进入放松时,令人诚惶诚恐的怪物也将在这个时候渐渐苏醒。 结束晚饭才八点,正好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大街小巷,广告灯,路灯,还有夸张又绚烂的建筑灯光秀,将城市照耀出纸醉金迷的美。 江复庭习惯性的抬眼看了下天空,虽然乌云密布的,但还不至于下雨。 他在店门口告别了杨林生,抬脚往自家方向走。 结果在等红绿灯时,不知道脑子和脚抽得什么风,一个转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正好是通往他学校的方向。 江复庭的心从离开学校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悬而未落。 陆长枯今天冲动的表现实在太异常了,他大致能稍微猜测到一点,是不是自己追得太紧,将他逼过了头,导致他情绪和心态管理逐渐失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陆长枯或者陆长荣,今晚有很大的概率把持不住自己,会动手。 他觉得,今天跟陆长枯产生口角之争的社友,有很大的可能性被盯上。 于是,他又挑了一家学校就近的奶茶店,因为这家奶茶店刚好位于路口,门店大,两间对折的门店合并成一家。 这样的设计,除了入口处有一扇全透明的玻璃门,座位也有一面巨大的橱窗。 相较于其他单个门面的小吃店,算得上是环境优渥,可以让江复庭坐在窗边,很好的观察学校里的异动。 而这种门面的设计加上出售产品又是奶茶,格外的受女生欢迎,现在又是营业高峰期。 江复庭坐在窗边当镇店之宝已经有一会了,平时生意就热火朝天的店,今天直接将店里围堵得水泄不通。 讲实话,营业员都没见识过这么夸张的模样,见过超市菜价打折大 爷大妈排队的,也见过商场头天开业敲锣打鼓送东西,所以人山人海的,再要么……肯定是什么免费的事儿。 反正就是没见过,一个帅哥坐在那里,结果自招财气的。 毕竟哪个大学没个内部网址,江复庭前脚刚坐下,就有一个小迷妹,偷偷拍下了他的照片。 偏偏她拍照的角度十分刁钻,江复庭正好坐下,单手捧着咖啡,侧过头看着窗外。 顶上的北欧风吊灯,撒着一抹暖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时生冷的轮廓,光源的那一点刚巧落进他的瞳孔里,神采奕奕的。 光看照片,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出尘气质。 一张照片以病毒式复制扩散的速度在校园网里发酵,然后各个女生慕名而来,才导致了这家店拥挤到近乎瘫痪。 但江复庭此刻的表情显然相当的不好。 因为学校里的意外随时可能会出现,他无法判断会具体出现什么,会不会引起人群恐慌,到底什么时间点出现。 饥渴已久的人,伴随强烈的饥饿感,自控力会直线型下降。 被害妄想,偏执,短暂的幻觉,神经敏感,这些东西会一同爆发。 而在脆弱的情况下,去控制这些晦暗的一面,是很艰难的一件事。 门庭若市的店里,不可避免的叽叽喳喳,像是塞了一屋子的麻雀在耳边叫嚷。 哦对!更难受的是,这些麻雀还喜欢偷偷摸摸的对着你看。 江复庭侧着身子,直接将自己和玻璃面对面,然后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捧着咖啡,认真的欣赏风景。 可周围吵闹的人群实在是太煞风景,以致于他发呆半天,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硬着头皮熬到了九点多,店里的人总算开始有所减少。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热咖啡早就变成了没有冰的冷咖啡,满满一大杯,四分之一都没喝掉。 江复庭的口味在某些方面出奇的挑,但有的方面又出奇的随意。 他抽了张纸巾,打发时间似的擦手,擦得仔仔细细,从每一根手指到指缝,再到指甲的缝隙,跟擦艺术品似的。 两只手擦下来,花了他大概十几分钟,就在他将废纸巾扔进垃圾桶的瞬间,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眼里的疑虑忽闪而过,修长的手指一划,听筒刚压到耳边时—— 对面传来一个女生焦急又张皇的声音:“高雪好像出事了!她以前交代过我,让我打这个电话找你!” 江复庭身上的慵懒一秒驱散,沉声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对面的女生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蓦地一愣,忘了说话。 “喂?”江复庭催促着。 话筒那头的女生这 才回过神来,而后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惊慌失措地开始失控:“她……她好像中邪了一样,突然站在寝室中间,我们叫她,她也听不到!一个人在原地转圈!” “看好她,我现在过来!”江复庭匆忙的挂了电话,在别人疑惑的视线里,风一般冲出奶茶店。 暗夜里的巨兽仿佛彻底苏醒,张开血盆大口,猛地一吸,阴冷的寒风席卷的到处都是,随后囫囵一口,将包含生机的校园尽数吞没。 江复庭一路狂奔向女生寝室,疾风不停地倒灌进衣服里。 他打开自己的神识,尝试去捕捉有没有其他魂魄相关的气息,但毫无意外,什么都没感觉到。 从上次被陆长荣对自己的突袭来看,只要对方有所动作,哪怕他敛藏气息的能力再厉害,多少会随着能量的使用,有所波动。 但现在却连半分都没感觉到,那就说明这次陆长荣并没有介入,很有可能是陆长枯自己沉不住气,所以单独擅自行动。 就在江复庭刚跑过桥时,兜里的手机又急促的叫起来。 (本章完) ------------ 第七百四十二章:来了个不长眼的 他摸了摸口袋,就是拿手机,也丝毫不妨碍此刻飞奔的速度。 就在手机刚划开的一刹,火急火燎伴随着失控的惊叫,从听筒那头传来:“我们看不住她!她要出寝室!我们拦了,你不知道她多吓人,那眼睛……眼珠子全是白的,疯了一样就往我们上咬!” 江复庭呼吸一紧,立马问道:“她现在在哪?” 高雪的室友应该吓得不清,说话都是哆哆嗦嗦的,牙关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我……我不清楚,我刚才在阳台瞄了一眼,她好像钻进过路的花园,就没影了。” “我知道了,你们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江复庭交代完,挂了电话。 随后脚步突然一转,鞋尖和地面产生急骤的摩擦,发出短促又刺耳的声音。 他下了桥,便立马拐了道,钻进另一条方向的路里。 学校里的花园并不小,占地面积跟外面的小公园差不多,弯弯绕绕的,无数条小路交错在一起,通向四面八方。 每条小道两边都栽培着紧挨在一起的常青灌木丛,看起来郁郁葱葱的,显然平时被打理的很好。 一进花园,江复庭的脚步就放慢下来,周边的景物实在是太繁密,即便树枝头的树叶都已经落完,纵横交加的树枝都十分影响视线。 稍微一不留神,就容易错过什么。 他按照女寝出来的方向,择了几条可能比较大的小路,重点仔细查找了一番。 而就在他已经将那几条路走完第一遍,准备重复再来一趟时,几十米外的枝头下,忽然有一道黑影隐隐约约的晃动着。 他顿时警觉起来,高度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脚步平稳的闪到边上一侧的灌木丛里,屏息观察着那道黑影的动向。 影子移动的速度十分缓慢,看起来四肢有些僵硬,十分不协调,似乎只是一个披着人皮囊的机器人或者僵尸。 但那个影子,又确确实实的以这种缓慢的速度,朝着这边移动。 随着对方慢慢接近,江复庭将自己的头压得很低,透过灌木丛中,枝叶的缝隙,捕捉着外面的动向。 “嗒!嗒!” 影子每踩一步,就好像在敲着一个人皮制作的鼓,铿锵有力,又闷又响的回音听得人脊背发寒。 江复庭借着路边镶嵌在土地里的指引灯,非常轻易的看清那道迎面而来的影子的面孔。 就是高雪! 只是她似乎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在精神被人控制的况下,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按着别人的指示在走。 地灯从地面上辐出微亮的暖黄色,由下往上,投在高雪苍白的脸上。 江复庭看到了她室友所说的那双只剩下眼白的眼睛。 他像一个石雕埋在丛里,原本高度紧绷的心,反而在高雪缓慢又怪异的行走中冷静下来。 另一个想法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现在上前制止,是可以打破她被控制的状态,但是一定会再次打草惊蛇,激怒对方。 还不如偷偷跟在后面,陆长枯既然控制她,肯定不止是单纯控制那么简单。 比如抢劫犯绑架是为了钱,杀人犯杀人是出于报复或者满足自己内心变态的心理发泄。 那么陆长枯用尽手段,将这些人弄走,肯定多少是为了达成心理或者生理需求上的某种目的。 这个事查到现在,连陆长枯和陆长荣作案的根本动机都没摸清楚。 兴许跟在高雪后面,真能发现不一样的地方或者目的。 一道促狭的精光流星似的划进他的眼里,熄灭的那一刹,高雪正好消失在这一条小路的尽头。 他提着劲,压着脚步,毫不犹豫的紧跟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校外,高雪一直低着头,天气本就比较冷,即使将自己整个人都蜷起来,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瀑布一样的长发垂到两侧,她鸽子蛋的脸仿佛挂了一圈密不透风的黑色线帘,让人完全辨认不出是谁。 江复庭完美诠释了偷鸡摸狗的最高境界,出校门怕被人察觉异端,端端正正的拿着手机站在校门口不远处,像是在一本正经的等人。 等高雪拐进路口后,他再装模作样的捧着手机跟上。 高雪并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要不跟的太过分,她也不会明白被跟踪是怎么一回事。 江复庭只是很好的将自己的气息收敛起来,佯装成一个普通人,在街道上散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拐了几条街,穿过几条马路,是一家离学校最近的美术展览馆。 但高雪并没有在大门口停下,而是沿着路边的围墙,绕到了后门。 江复庭经过展览馆正门时,留意了一下展览馆的名字,正好是人偶社三天后设展的地方。 他心里一突,下意识的肯定,只要不出意外,陆长枯一定在这里面。 展览馆的场地很大,正中间一个主建筑就占了整个场地的一半,房顶是小弧度的椭圆,看起来像一个放大版的蘑菇。 走到围墙尽头,拐了个弯,分割出两条小路,一条通往底下的停车场,一条就是通往后门的方向。 紧贴着建筑的那条小道,就是通往后门的方向。 江复庭已经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拐进那条小道,已经没有高雪的背影,尽头只留下一个狭长的黑色影子,贴着地面,像虫子似的,慢慢蠕动着消失掉。 他这才无所顾忌的稍微加快了点速度,一同走进那个拐角里。 展览馆的后面有一排小门,通向各个不同的指定楼层和办公室,江复庭几乎没有犹豫就选了第一间。 门框看似闭合上,但高雪显然是失去了原有对细节的感受力,那扇门只是形式上的虚掩着。 稍微走进点,就可以看到锁扣刚好抵在门框的边上,并没有使劲往里合。 江复庭非常轻松的往外一拉,甚至没有激起任何异常的动静,门就打开了。 员工通道内没有设置感应灯和应急灯,狭窄的空间内黑漆漆一片,像置一个见不着光的井底,一抬头,四周的铁壁铜墙高耸入云,将他围拢的密不透风。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内,江复庭不好再拿出手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光源,都会像暗礁上的灯塔一样明显。 他自的视物影响并不大,独特的脚步声从楼上不断蔓延开,替他引导着具体的方位。 江复庭小心掩上门,不自觉的躬着子,做出时刻方便绝地反击的姿态,束手束脚的往上走。 可还没等他走完第一层,另一股冷的鬼气就从远处飞速往这边飘来,像一阵骤风穿墙而入,猛地从后背爬上他的后脑。 江复庭脚步一顿,迅速的转,只见一个苍白的人脸,滴着血淋淋的液体,倒挂在他的后。 也就在他看清那张脸的瞬间,他打消了陆长枯和陆长荣给自己设陷阱的念头。 同一时间,那个浑滴血的男鬼,张开了他的嘴,接着他的脸仿佛裂开,一直咧到了他的耳根,露出脸颊内部的森森白骨,和鲜明的肌组织。 江复庭看着那张嘴,仿佛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 他一边怕闹出动静,一边又没搞明白这个突然针对自己的恶鬼是什么目的。 只是虚虚地往后一退,侧一躲,将自的威压像拧开一个水龙头,漏了几滴出来。 不过,就那么几滴,对付这种不上台面的孤魂野鬼是够用的了。 他神色一点点的冷下来,死寂的气息像浅薄的云烟,从他清冷的眉目间缓缓溢出,漆黑的瞳孔里袅绕着几丝灰蒙蒙的雾气。 男鬼刚极致张开的大嘴还来不及咬下,正好对上轻巧躲掉的江复庭,幽幽回过了头。 黑暗中那张白皙的脸孔,散发着令人噤若寒蝉的气息,简直比鬼还吓人。 紧接着,那种从灵魂上的碾压,像洪流一样压在了他的上。 男鬼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泛着血丝的眼珠,几乎要突出来。 江复庭面无表的看着它,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蚂蚁,然后轻脚后退了两步。 压在男鬼上的威压,并没有因为他的后退而有所减少,反而随着他更为漠然的眼神,直接如一座山峦,砸在了男鬼的灵魂上。 男鬼一通泄气,彻底承受不住,羽毛似的落在地上,浑上下连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它艰难的动了动手指,竭尽力气的想要抬起头,可浑上下都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强大力量遏制住。 甚至连对眼前这个人的畏惧和恐慌,都是本能的,从骨子里的散发出来。 这是它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沉得如同千斤重的铁。 江复庭冷漠的看它无法再挣扎,故意在它眼前晃动着自己的鞋尖。 男鬼也是个有骨气的,还在挣扎着和根本无法撼动的力量抵抗。 它将全所有的劲都投放在自己的手上,从一开始动弹不得,到几根手指笨拙又生硬的活动,再一点点攥紧拳头。 几乎耗干了它所有的力气。 江复庭被它的执着意外了下,纡尊降贵的在楼梯上蹲下子,伸出一只手,紧扭住它的脸,强迫它抬头。 男鬼的鬼气被这一番徒劳挣扎消耗得差不多,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支撑他死前的形态,反而露出略显清秀的脸庞。 江复庭刚才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鬼,那么不长眼往他上撞。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四十三章: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唐时在时不在的这一年,他帮忙看管这片地界,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早就跟大部分的地头鬼混了个脸熟。 没机会发挥在商业战场的能力,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闹事的偶尔有,但是直接亲自招惹他的,还真没有。 不做功课,就上赶着送死的,今天这个还真是头一个。 而且陆长枯就算再失控,也不会用这么愚蠢的办法,找个垃圾鬼对他下手。 手段既劣质又大张旗鼓,也就对普通人有效。 自持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又能和鬼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的——除了李商也没有别的人了。 估计是自己了解到的不该知道的信息过多,引得他忐忑不安,没有办法就只能狗急跳墙,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取走自己的命。 死在鬼的手里,神不知鬼不觉,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嫌疑。 杀害普通人这种方式简直是完美。 只可惜啊…… 江复庭松了手,此刻的男鬼一副苦大仇深,受尽屈辱的怨毒模样。 他嫌弃的甩了下手,懒得跟眼前这个野鬼计较,声音压得很低:“我知道是李商雇你来的,我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跟你订了什么协议,付出什么代价,这些我都不管。” 男鬼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保持着抬头看他的姿势,愣在原地。 江复庭淡然的收回在它上的视线:“我也没兴趣杀你,你回去给李商带句话,告诉他,上有神明,下有恶鬼,自食其果不过早晚的事。” 他说完就将落在鬼上的威压撤掉,淡淡道:“滚吧。” 那个男鬼却无动于衷的趴在地上,泛红的眼眶短暂的失去焦点,一时有些出神。 江复庭本就赶着追高雪,这么一耽搁,脸上开始有些不快:“怎么?非要自己送死?” 男鬼这才慌慌忙忙的爬起来,跟木头似的杵在那,要走不走的,他言又止的张着嘴,此刻的迷茫俨然没有了刚才豹头环眼的模样。 见江复庭抬手又要发作,他连忙道:“李商答应给我自由!” 江复庭没听明白这句话,手却一顿,微蹙了下眉。 男鬼闭了下眼睛,在鬼气飘出的刹那,它的脖子上渐渐浮现出一条红色的绳子。 江复庭面色古怪了起来,道家的法器和道具太多,总有他没见过的。 男鬼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从孤儿院出来的,没有这个东西,我出不来。他说杀了你,有办法给我彻底的自由。” 江复庭很快从它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一个信息,不管是老孤儿院还是现在的孤儿院,都有一个针对鬼的结界。 可按照他的了解,李商和这些鬼不应该是完全对立的关系吗? 男鬼看出了他眼里的疑虑,解释道:“不是每一个都是那么恨他的。被长期养在笼子里的老虎,会慢慢失去它的爪牙,我们就是那些被长期圈养的老虎,但难免也有野比较大,无法驯服的。” 江复庭顿时回想到,在旧址的那个小鬼,说过会有人定期供食。 他以为是陆长枯,现在看来,李商才是真正的供养人。 难怪李商那天说他的护东西丢了,都能安然无恙继续待着。 那天撞上 他被没饲养好的小鬼杀,还真的只是凑巧。 男鬼说着低下了头,底气有些不足:“李商这个人,我活着就很了解他,无所不用其极,利益至上,只要能有钱,没有他做不出的。就算我真的杀了你,他也不可能那么痛快的放了我。” 江复庭立马问道:“你跟了他多久?” “做人加鬼,十几年吧。”它估摸着说道。 江复庭一双眼睛,像两个亮着白光的探照灯,死死盯着男鬼:“十六年前,一个路过的道士经过老孤儿院,不请自入,被李商留下,你有印象吗?” “十六年前……”男鬼茫然的眯着眼睛,磕磕绊绊的追溯脑海里遥远的记忆。 “我那时候也就管个杂物,高中学历都没有……等等!”他突然话锋一转:“我还真见过一面,穿着道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那会虽然感觉他像江湖骗子,但确实和普通骗子的气质不一样。” “就是有点老,干干瘦瘦,好像营养不良一样,个子也不高,手里老是装腔作势的端一根拂尘。” “哦!对!还有这里!”男鬼指了指自己的眉峰:“这里有个小痣,其他我就没印象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复庭在他描述的时候,下意识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模糊又简单的轮廓。 好像自己曾经在哪见过。 但是大概是时隔太久,或者当初也只是匆匆一瞥,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江复庭默了默,开口问:“你说了那么多,想从我这里要什么?自由我是给不了你的。” 男鬼不好意思的笑着,它有模有样的搓了搓手,“也不要自由什么的,大人,您那么厉害,稍微借点力量给我,不用很多,就一点点。” 他说着,还声并茂的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江复庭挑了下眉,也没有拒绝:“我有个规矩,肥水不流外人田。” 男鬼傍上了金大腿,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会在孤儿院给您留着点心。” 江复庭也没指望这种立场不坚定的人,能给自己带来多有建设的好处,但是搅浑水是够使了。 他屈指一谈,水滴一样的浊气顺着心意飞出,男鬼像接宝贝一样,连忙捧出双手,不释手的抓住。 而此刻,楼上的脚步声弱得已经趋近于无了,哪怕高雪走得再慢,这会也该到目的地了。 江复庭已经没有最后的耐心陪着它耗,语气不善的催促:“赶紧滚。” 男鬼得到想要的东西,一溜烟,麻溜的飘走了。 江复庭直接三步并做一步,不停的往上迈。 整个展览馆设计的稍微有点高,单层本就是挑高的,加上一共六层,建筑将近有三十米。 而高雪一路未停,直接走向顶层。 江复庭为了追人,气都不带换的,一口气赶到了第六层。 就在他的脚刚踏上最后一层台阶的那刻,高雪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呼吸顿时一滞,随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 六楼尽管在最顶层,但奈何楼房使用的建材质量太好,不透光,不透音的,好像画地为牢的圈了块地,和外面纷扰的世界彻底隔离开。 除非走进办公室,或者通往展厅,才会有大片大片 的玻璃窗。 至于这片区域,黑乎乎一大片。 因为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突然蹦出什么,安静的走廊透着一股诡异难言的氛围。 高雪此刻正在不远处的房间门口,她慢慢抬起机械的手臂,做着开门的动作。 哪怕是很微弱的“咔”,都像被扩音器放大了,传遍整个角落。 江复庭脑子里的弓,早就紧紧得拉开,他像一只狩猎中的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瞳孔放大到极致。 只不过,门依旧是被高雪推开的,并没有看到从里面出来其他接应的人。 在高雪进去之后,门又应声关上了。 江复庭蓦地有些疑惑起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毕竟这么久过去了,除了半道杀出的那只野鬼,他再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其他的气息。 但出于稳妥起见,他在原地将近五分钟,才继续走过去。 他站在门口,缓缓的深吸一口气。 里面具体会出现什么,会不会设下埋伏,都是尚未可知的。 他慎之又慎的摸上门把,轻轻往下一按,后背紧张的绷起来。 所幸门锁没发出多余的声音。 因为上次偷偷潜入活动室出现的一个意外,他这次没有贸然的直接进去。 而是扒在门框外,透过微小的门缝朝里面看进去,只见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人偶,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谋而合的盯着门缝外的他看。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江复庭的心里下意识的咯噔了一下,本能的警觉立马涌上大脑。 他飞快的扫了一圈屋子,却并没有看见高雪的影,反而看见了另一个令他感到极为不舒服的人偶。 只是那人偶挨得比较靠里面,只有半个轮廓,为了防止是自己心理暗示弄错了,他将门缝稍微推开了点,脑袋随着门缝往里探了探。 就在他挪动了一两厘米的瞬间,屋子里的人偶仿佛活了一般,眼球跟随着他的脑袋,缓缓移动。 与此同时,江复庭看清了那个靠着角落摆放着的人偶。 正是失踪的陈意欢! 有一瞬间,江复庭觉得自己的灵魂一定是被吞没了,所以产生了幻觉。 他甚至差点忘了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满心满意的被眼前这个和陈意欢长得表里如一的人偶,彻底占据。 这样的失神持续了非常短暂的片刻,他回过神来,发现屋子里所有的人偶还在盯着他。 此刻再去欣赏这些漂亮的人偶时,他的心底深处泛起了浓浓的寒意。 失踪已久的陈意欢突然在这里出现,这是不是意味着,陆长枯所制作的全部都是由活生生的人,做出来的。 他紧攥着的拳头,从手心里渗出细密的冷汗。 所以他上次无意间撞见的和陆长枯长得一样的人偶,其实就是陆长荣的尸体? 江复庭见过的鬼物和尸体并不少,但这么一细想,他第一次泛起了生理的恶心。 难道陆长枯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特殊癖好的私,就去不断地杀人,将人做成活灵活现的人偶。 那么他做人偶的方法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也是曾经去过孤儿院的道士教的吗? 可那个时候陆长枯才八岁! ------------ 第七百四十四章:被群殴 给一个八岁的小孩子灌输这样的概念,去引导他杀人吗? 他无法想象,明明是一个还在游乐园玩耍,正在学做乘除的年龄,陆长枯却已经在学习如何杀人了! 江复庭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现在的高雪,也在相当危险的处境里,随时有被做成人偶的风险! 他不敢再迟疑,假设陆长枯真的埋伏在里面,但按照现在的况来看,自己都推门,还没有人出来,实在是谨慎过了头。 这样僵持不会有任何结果,他索果断一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直接推门而入! 可让他疑惑的是,推开门后,除了拥挤的人偶,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人。 这种况本应该让人松一口气,可江复庭的那口气却吊在那里,半天都下不来,反而一颗心愈发得沉下去。 高雪在失神的况下,自动将自己列为了人偶那一队。 她站在人偶最中间,把自己围拢住,仿佛是怕被人发现。 同时满屋子的人偶都做出了如临大敌的反应,像自己的领地被一个不长眼的生物入侵。 一个个虽然还是原来的表,但黑色的眼珠死死地瞪着他,只有唇角勾起了奇怪的浅笑。 江复庭终于明白为什么看不见陆长枯的影子了,因为根本不需要。 他只要能控制住高雪,就能随心所的让她去任何他指使的地方。 只要有这些人偶,这些人偶在没被约束的况下,自然而然的会替他卖命。 就像现在。 高雪却还是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依旧又呆又乖的站在那里。 所有人偶也保持着一动不动盯着他的状态,哪怕是心理素质再好的人,在长时间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况下,也根本舒服不到哪去,只会让人心里越发的发怵。 凝固着的气氛,渐渐的多了不少难言的紧迫和恐怖感。 江复庭被看得心里一紧,喉咙有些干涩,开始飞速思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不惊动这些人偶的况下,将高雪平安带出来。 但很快他发现,完全不惊动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一个微小的动作,随便动下手,哪怕转个,那些眼睛就像是贴在了自己的上,仿佛一个二十四小时运转探测的机器。 江复庭滚了滚喉咙,企图缓解几乎要粘在一起的喉管,随后动了动垂在侧的手指。 既然没有别的东西,倒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只要速战速决就行了。 他后退了两步,越看越觉得这些人偶和尸傀有异曲同工之妙。 浊气从上呈浓雾散开,屋子里的人偶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江复庭心意一动,浊气自行汇成了千丝万缕,往不同的方向四处分散。 瞻前顾后的人偶东张西望,像乱了窝的鸟,为了揪住眼前讨人厌的灰色东西,彻底打乱了队形,无暇再去顾及眼前这么一个人。 高雪的四周终于被紧密包裹着的人偶疏散出一块空间,江复庭不再多等,掐准时机。 等她边最后一个人偶离岗的那一刹那,立马游鱼一般的钻到她边,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外扯。 而就在他触碰到高雪手腕的瞬间,明显感觉到她的躯体蓦地一怔。 很可能是因为突然的暴动,导致她上被控制的力量衰弱,有了苏醒的迹象。 他敏捷的带着高雪从一重又一重的人偶屏障里冲出。 人偶间的阵型依旧是一团乱麻,不攻自破。 也幸好这些人偶,不过是空有漂亮的皮囊,其他都和曾经接触过的低阶尸傀差不多,没有任何的智慧。 从人偶群里冲出来的瞬间,他火速的先将高雪推出门,临门踹回去一个突然凑过来的人偶。 只是这一踹,仿佛连带将其他人偶都踹回了神。 刚才还像菜市场一样,一群人偶闹哄哄地追着灰色气体跑的智障场景,突然按上了暂停键。 所有的人偶非常默契的停下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有的甚至转了180°,用极为扭曲的姿态,一齐瞪着他。 江复庭再次被无数双眼睛看着,后颈一凉,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他立马抽闪到门外,快速抓住门把猛地一拉。 就在门被合上的瞬间,轰隆隆! 门被里面无数人偶,争先恐后的撞击上。 “砰!” “砰!” 脆弱的木门像正被无数把重锤挨个敲过来,被砸得摇摇晃晃,门框边缘时不时有漆块洒落下来。 江复庭紧紧地拉着门,他的手用力的屈着,肌和骨骼都已经绷到极致。 木门还在承受着过于暴力的撞击,整个六层此刻都回着夸张的敲门声。 相连的一整片墙面都在这夸张的动静下颤抖,好像时刻要被推倒。 此刻,就算是江复庭也没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触动了它们暴动的机制。 难道仅仅是因为刚才那一脚? 他死命抵着这扇摇摇坠的木门,快速思考着比较稳妥的抽之法。 毕竟倘若这些人偶全都倾巢而出,那局面肯定会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他甚至会暴露自己,再招来其他的麻烦。 对了,高雪的况怎么样了? 他在这种气都来不及多喘的况下,硬是挤出了一分注意力,想起了刚才被自己强行拉出来的人。 江复庭转过头,看向刚才临时搁置她的地方,可那里现在除了漆黑空的一片,连半点人影都没有。 他心里的疑虑刚升起,一种强烈的危机警觉立马在他上炸开。 紧接着,心口的节拍被猛地打乱,错乱的心跳像平稳的海平面上突然飞溅起巨大的浪花,他下意识地暗道:不好! 还未及思考,他后突然袭来一阵冷的寒风,带着歹毒的杀意。 那杀意以极快的速度贴上了他的后背,电光火石间,江复庭迅猛转! 只见一颗拉拢着的脑袋,正披头散发,几乎贴在他的上! 被黑色长发遮盖的脸上,隐隐露出下面深藏的眼眶。 一双没有瞳孔的双目,只剩下一片死鱼一样的白色,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江复庭的呼吸像被一直无形的手用力捏住,他略喘不上气了。 这是高雪! 她的手里正紧紧握着平防用的小刀,在江复庭发现她的那一刻,猛地抬起胳膊,朝江复庭用力挥去,黑暗里连刀锋都透着隐隐的暗光。 高雪的力气和速度出奇的大,完全不像一个普通女孩的手。 刀子划过空气的时候,甚至响起了破风声。 江复庭丝毫不敢懈怠,可碍于要担心门里的人偶失控跑出,他只能在木门仅有的范围内来回闪躲。 此刻的高雪像极了一个失控的杀人机器,她全上下只剩下一个未完成的指令——那就是亲手用自己手里的刀子,杀了眼前这个人。 她和里面的那些人偶一样,似是不知疲倦,上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刀子不断在门板上又起又落,不到片刻,门上就布满了各种密密麻麻被割开的刀痕。 江复庭时刻注意着里面和外面的动向,再不找个对策只会没完没了的耗下去。 重点是耗得下去倒还好,怕就怕这门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而和人偶正面交锋是最为下策的办法。 高雪毕竟没有真的变成人偶,江复庭也不敢下重手,以躲避为主。 她又一次拔出插在门板上的刀,手不带停顿的,直接往江复庭刺来。 只是此时的江复庭已经移动到了门的最边缘,再往边上多挪一分,里面的人偶都会逮住机会,钻缝而出。 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间容许他多移动,江复庭只能定定的站在那里,双目像茹毛饮血的老鹰,捕捉着眼前的猎物。 刀锋上凝着势在必行的杀气,有如一条冰蛇,极速蹿向眼前的敌人。 江复庭脑子里的那根弹簧压到了极致,他全神贯注的留心且判断着高雪出手的具体方向。 在冰冷的刀子,要刺进他脸颊的一刹那,他从容的以极小的弧度偏了点头。 紧接着,他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像风一样贴着他的耳畔擦过,稳稳的刺进后的门板。 “笃!” 刀锋猛力穿刺的声音,直接贴着他的耳朵,像一颗炸弹在脑后轰炸开。 江复庭从头到尾神色没变过分毫,唯有眼角死死的用力绷着,延伸至太阳的地方,轻微凸起依稀可见的青筋。 高雪的这一刀刺得格外用力,如果真被她刺到,别说头破血流,穿过颅骨都不是不可能。 江复庭在过于紧绷的况下,呼吸反而变得异常的浅。 他冷静的看着那张离自己只有一个手指头距离的脸庞。 高雪似乎对于自己的再次失误有些意外,那双只有眼白的眸子,居然罕见的流露出其他绪,透着隐约的茫然。 江复庭趁着她愣神的一刹,上的浊气悄无声息的漫出,抢先一步,控制住卡在自己耳边的刀子。 高雪脸上短暂的茫然一闪而过,旋即手心一使劲,准备再拔出来。 可插在门板上的小刀却犹如扎了根,任凭她怎么用力,始终都不为所动。 一来二去的徒劳无功,让高雪的脸上渐渐浮现出难以掩饰的焦躁。 江复庭像打了桩的木头,稳如泰山,死死的压在门框上。 屋里屋外的人偶似乎极为默契的在同一时间遇上瓶颈,倾尽全力,纷纷破门。 江复庭上的力量还在不断扩散,直至笼罩住了整个六层,这么大块面积的控制饶是他也有些吃力。 但浊气彻底盖住的一刹,那些人偶就算再愚钝,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多少还是有的。 刚才还杀气腾腾要破门而出,此刻三三两两的安静下来。 支持把本站分享那些需要的小伙伴!找不到书请留言! ------------ 第七百四十五章:重复的噩梦 江复庭迟迟不动用自己的力量,生怕陆长枯或者陆长荣在暗处藏着,可哪怕到了现在,都不见他们半个影子出来。 他们是真的不在这个地方,那高雪怎么突然被控制往这个地方跑? 江复庭想着面色古怪起来,难道人偶还能远程操控? 只是还没等他弄明白,一直闹腾腾的高雪似乎耗尽了力气,和里面的人偶一样,终于舍得停下来。 两道不同的力量在她的体内展开激烈的交锋,掀起了冰火两重天的战场。 她时而有短暂的清明,时而又如坠深渊,死气沉沉的脸上溢出几分狰狞之色。 纸一样的眼白不知何时开始变了色,像是倒了一瓶墨进去,肆意的搅拌,卷出黑白相间的漩涡。 然而又慢慢混成了脏兮兮的灰色。 灰色的力量很快后来居上,将她原先体内控制的力量,压倒性的驱散。 江复庭这才慢慢撤回在她体内控制的浊气,高雪苍白的脸上开始一点点流露出活人的生机,一改先前死物的机械感。 她一直睁着的眼睛,缓慢的眨了眨,久违的瞳孔总算一点点的重新在眼里呈型。 在神智彻底恢复的那一刻,她露出和上次一样茫然的神情。 在看到江复庭的一刹那,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我……我不会,又梦游了吧?” 江复庭无声的点点头。 而伴随着高雪的苏醒,惊动人偶的开关仿佛扣上了似的,门的另一面彻底的陷入鸦雀无声。 高雪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可她发现自己仅有的勇气早早就被透支完了。 还不如一时片刻多被蒙一会在鼓里,自己也好稍微缓一缓。 她左右打量了一下,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自己到底站在哪也分不清楚,只能通过江复庭清浅的呼吸,判断出他就站在自己不远处。 大概见鬼这种事,也是一回生两回熟,江复庭留意到高雪这次的心态明显比上回好上不少。 他重新看向那扇布满伤痕的门,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抬起手,再次扶上门把。 高雪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立马压低声音问:“你要做什么?” 江复庭没有回答她,而是抬起另一手,食指在薄唇上比划了一下,示意她噤声。 高雪身处在黑暗里,不是很能看清他的动作,但是隐隐约约也能会意他此刻的意思,只能乖乖闭了嘴。 她时刻留心着江复庭的动静,一颗狂轰乱炸的心被她提到了喉咙口,吊在那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随着一声脆响的“咔”,这扇门,又一次的被打开。 高雪已经害怕到直哆嗦,深怕里面会冒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然而于江复庭而言,没有什么比站在他身后的高雪更 可怕了。 他再次推开门只是为了确认一件自己心中的猜想。 就目前的观察看来,他的猜想方向也并没有错。 人偶恢复他第一次开门时的样子,一排排井然有序的站着。 唯一不同的是——它们精美的脸上,此刻了无生机,全然没有了刚才活灵活现的气质。 果然跟高雪多少有点关系! 他敛藏在黑暗里的眼睛,越发深沉。 高雪身上很有可能不经意被下了什么,所以在她被控制的时候,她相当于另外那些人偶的钥匙,控制着其余人偶。 但到底什么时候下的,又为什么选择高雪,就不得而知了,恐怕连高雪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是他的话,很大原因是出于管理的效率提高,比如他管鬼王,鬼王下面再管无数个小鬼,就不需要全部小鬼都由他亲力亲为的管过去。 这样可以大大减少他被占用的时间,他也好方便做其他的事情。 江复庭对于这些人偶打算按兵不动,而且这些人偶上都有贴展览馆的标签,说明这些都是准备出展的作品。 如果这个关键时候,给他一窝捅掉,陆长枯势必要发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悄然的将门掩上,亲手送高雪回寝室后,江复庭立马给周祁拨了一个电话:“不打扰你吧?” 周祁那边挺安静的,只有偶尔车子驰过的呼呼声:“不打扰,不打扰,怎么了?不会是有新线索了吧?” 江复庭慢慢从校园里出来,低声说:“差不多,还要等确认。我刚才想起来上次严队长让你们整合近十几年来的类似失踪案,你们整合得怎么样了?” “哦,那个啊!技术部门已经在搜集了,十几年,还是找全国各地的,不是小数字,我估计也就再等个两天,就差不多了!”周祁徒手抹了一把被寒风吹变形的脸: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到时候能不能把那些失踪者的名单给我一份?可以不用那么具体,只要有照片就行。” “啊——”周祁仰头张着嘴,狠狠灌了一大口西北风,将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虚假的暂时填饱。 江复庭停下了行走的脚步,杵在那里,看着地上不知打哪来的连指甲盖大小都没有的绊脚石。 信息换信息,是他们两人间的老规矩。 但这次的信息实在是太晦暗,它好像是一株烂了的花朵,本以为只需要随手一拔就可以结束,结果一扯,就不小心扯出了它淬了毒的须根。 须根起初只是细小几根,结果越扯越多,直接将一整片的泥土都掀翻了。 原来土地下面的毒素早已浸染到最深处。 只是到底是不是整片地都染了毒,染得又是什么 毒,他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大概,不敢妄下结论。 江复庭抿了抿唇,虽然不愿,但不得不模棱两可的给他一些信息:“你见过尸海吗?” 周祁呼吸猛然一滞,江复庭低着头继续说:“无数的残骸堆积成金字塔,胜利者站在金字塔的顶峰,品尝他们的果实,这样的金字塔不止一座。” 周祁此刻已经被他所说的信息量,炸得外焦里嫩。 耳畔江复庭刚才说的话,在他的脑子里、身体里被充斥得到处都是。 刚才还因为没吃晚饭,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现在却好像吞了一大块带血的生肉,有些消化不良了。 他默了半晌,才有些艰难的回过神来,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我知道了,资料出来了就发给你。” 这一晚,依旧看似太平,却并不太平的熬过去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节奏飞快的城市生活里,在沉甸甸的巨石一般的工作下,被压得透不上气,呼吸困难,乃至失眠。 江复庭一躺上床,大脑就自动打开了一个播放器,轰隆隆的运转。 陆长枯的尸体人偶,李商近乎变态的欲望,他嘴里所谓因缘匆匆一见的道士…… 还有,还有那些小鬼,被囚困在固定的地方…… 江复庭感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沉,仿佛有无数的车辆从他的头顶上碾过。 下一秒他又好像跌入了水里,他突然不会游泳,胸腔塞满了水,窒息的肺部开始肿胀,心跳慢慢变缓,意识也跟着迷离起来。 他睡得浑浑噩噩的,梦里再次出现了陆长枯一分为二的脸。 那张脸像他看见过的人偶,仿佛带了一张假皮面具,好看又膈应的慌。 他们一同机械的张嘴,再次在他的脑海里,唱起了那段熟悉的童谣: “你是阿哥,我是阿弟 你是阿弟,我是阿哥 有一天,奶奶抱了个人偶娃娃 阿弟啊阿弟,你为什么哭啊 他怀里抱着阿哥的手 阿哥啊阿哥,你为什么哭啊 他背上背着阿弟的头 ……” 那两张脸在他眼前忽远忽近,时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贴在他的脸上,时而又远得像一阵风。 他们站在一起念着童谣时,江复庭依旧无法很快的把他们分辨出来。 就在他在梦里保持着以往的习惯,企图勘出两人间的破绽时,陆长枯和陆长荣突然不再飘来飘去,既而停下来,慢慢朝着他走。 他们好像是在走,但是又不像走,如同一个服装店里的假人,站在一个传送带上一点点移过来。 江复庭突然鬼使神差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意外的发现,他的四肢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只能任由眼前的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他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这种不安感实在是太过真实,甚至让人无法分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而就在陆长枯和陆长荣一同站在他眼前的时候,陆长枯的手腕和陆长荣的脖子上,突然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缝。 不安的感觉,好像赶上了暴风雨的大海,海平面顿时波涛汹涌,浪花翻起了几丈高。 江复庭的眼皮陡然一跳。 “咔嚓!”有什么东西凭空裂开。 陆长荣脖子上的细纹从最开始的一小段缝隙,咔嚓咔嚓的快速爬开,绕着脖子转了一圈。 与此同时,陆长枯的手腕以同样的速度裂开了一圈缝隙。 江复庭跟随那迅速攀开的撕裂血痕,不由自主的瞳孔一缩。 他甚至还来不及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陆长荣的脑袋像被一把镰刀在眼前横削。 那刀大概是很快,以至于断续连着的筋肉都没有,直接咔嚓分离。 血液如泉柱似的喷涌,蒙住了他的眼睛,他的脸上挂满了温柔的液体。 同一时间,陆长枯的手以同样的方式断开,鲜血如柱,继续往他身上水龙头一样的溅过来。 江复庭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血人,从头到脚,都是那黏腻的液体。 世界是猩红的,自己也是猩红的。 溅到脸上的血液不停往下淌,将自己的脖子围成一圈红色。 他的手腕也汇聚出了鲜明的红色。 江复庭突然感觉自己要被人扯断了,脖子和手腕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在被强行分离。 童谣的歌唱声像一首单曲循环的背景音乐,时近时远的在他耳畔缭绕。 (本章完) ------------ 第七百四十六章:活着的死人? 他依旧无法动弹,无法抵抗,被迫清晰的感受着这种可怕的死亡方式。 紧接着,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循环往复的歌唱终于要听不清了。 他的意识一沉再沉。 一边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想要置他于死地,一边是有人扯着脑袋想要将他尸首分离。 他又好像掉进深海里溺了水。 江复庭痛苦的挣扎着,猛力呛咳了一下,原本被浓郁的鲜血染至昏暗的世界,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光点。 那个白光很遥远,却毛茸茸又暖洋洋的。 他眯了眯眼睛,往前用力一扑! “嘭!” 江复庭感觉到后脑和手肘传来一阵闷疼。 他睁开有些发酸的眼睛,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穿透了厚厚的窗帘,落在他的眼睛里。 哦,落在他眼里的除了,光还有…… 江复庭还在刚才恐怖的梦里,没有完全回过神,他半眯着眼睛,看见自己头顶上方突然冒出影影倬倬的另一个脑袋,顿时犹如惊弓之鸟。 他十分警觉的绷着子,下意识往后迅猛一退! “嘭!” 清脆又响亮的撞击声应势而起,后背顿时传来一模一样的被撞击的疼痛。 这结结实实的一撞,彻底把他从刚才那可怖惶然的梦里,撞清醒过来。 江复庭看清了眼前的人,先是意外了一下,接着横躺在地板的子僵硬一顿,脸上浮现尴尬之色。 大概是才睡醒,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你怎么一大清早就在这?” 他惯例用怪罪的语气,掩着自己面上的不自在。 白唐蹲在地上,低着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 江复庭这副衣冠不整的狼狈模样平时根本见不到,他跟看猴似的,越看越来劲,一边说道: “我办完事火急火燎的就过来了,谁知道这里白天还晚上!诶!倒是你,睡觉的姿势别出心裁啊,那么大张居然都容不下你这个贵少爷的英姿。” 江复庭被白唐这番揶揄的话弄得更加窘迫了,他默不吭声的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裤。 拍了老半天,总觉得有灰,干脆不回上,起来算了,他慢吞吞的拉了个凳子坐下,一时也没问白唐来干嘛,或者得到了什么消息。 明显跟平时精明的他有些反常。 白唐看出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试图缓解他的绪:“怎么了?我看你刚才睡觉,睡得凶神恶煞,手还在拼了老命抓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梦里有谁要掐死你,你准备和他拼个你死我活的!” 他这话原本只是像平时一样嘴欠的调侃一下,结果一说完,江复庭瘫在桌子上的手立马条件反的绷了起来。 刚才还有些浑噩的眼睛,如临大敌地一缩,一副对周围保持着时刻戒备的模样。 “不是吧,你!”白唐被他草木皆兵的反应怔到了。 他一股坐在上,然后缓慢挪过去,轻缓的拍了下江复庭的后肩:“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江复庭从风声鹤唳的状态里,稍稍放松了点,他捏了下眉心,有些疲惫的说:“我可能知道陈意欢梦到什么了。” 白唐依旧又轻又缓 的拍着他的肩。 于江复庭而言,白唐上总有一股特殊的魔力,他的气息,他的味道,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抚平自己焦躁不安的心。 落在后肩的手,像冰冷的雪花,一片又一片的融进他的肌肤里。 江复庭被这冰凉又舒服的温度点点滴滴洗涤着,这才连人带魂的从先前的噩梦里完全醒了神。 他声音有力了不少,缓缓道:“他来了,他越来越近,他们长得很像。” 白唐听着他说的话,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 江复庭继续道:“梦里一直在对我唱童谣,然后想要杀了我。不过……” 他说着一顿,缓过劲来,也敢正大光明的看着白唐:“这些都还好,问题就在于,梦境的体验太过真实了。” “我能很清楚记得梦里他们杀我时的感受,这种感觉是非常可怕的,特别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甚至会混淆梦境和现实,将梦里的敌对和防备意识带到现实来。” 白唐收回手,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发现他的眼里似乎裂出了一道很小的口子,将属于人本的脆弱不小心掉出来,然后又惊慌失措的收拾回去,变回了以往面不改色的镇定。 白唐刻意放缓了语气,明亮的声音像被暖阳烘烤过似的:“这就达到了对失踪人的精神控制效果,先从根本上剥离他们的社会关系,和边所有人渐行渐远,即便失踪,也不会引起他人过多的注意力。” “对。”江复庭认同的点头:“昨天高雪又梦游了。” 白唐翘起了二郎腿:“你发现什么了?” 江复庭言简意赅的说:“陈意欢长相的人偶,我怀疑……” 他话还没有说完,白唐的眼尾不自觉压了下来,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这里也有点有意思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白唐说着还特意眨了眨眼睛,修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忽闪着。 江复庭调了下坐姿,说道:“你说。” 白唐对于卖关子这个行为一直以来都是有独钟,他照例往江复庭边一靠,神秘兮兮的说:“两个消息:一个有意思的,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你要听那个?” 他说到‘特别’两个字,还若有其事的重重咬了下。 江复庭前一晚的休息算不得太好,懒得跟他猜谜,直接往椅背舒服的靠了靠,将自己连来的神经放松片刻。 他的双眸有些倦怠的微眯着,直勾勾的看着白唐。 平一直清冷自持的人,此刻松懈的模样,有着说不出的别样吸引力。 白唐刚才还兴致冲冲酝酿的一番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只好老老实实交代: “我查了他们两兄弟的生死簿,两个人的命格都有很大的问题,陆长枯的命早在他十九岁的时候,被人刺杀而亡,他原定命格本该活到六十八,因疾病亡。现在这样属于横死,横死的鬼,本应进入枉死城,但他用某种办法逃脱了。” 江复庭以为自己听错了,陆长枯不是好好的活着,怎么又死了? 就在他竖耳倾听的时候,白唐无视他的冷眼警告,我行我素的往上一躺。 他正要起去拉,白唐一脸享受的慢慢道:“我这么说,你也 应该猜出来了,如果死了的是陆长枯,那么活着的那个其实就是陆长荣,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冒名顶用了他哥哥的份。” 江复庭消化着白唐说的话,突然明白自己每次看到陆长枯——不对,陆长荣时的违和感,究竟是哪来的。 因为他根本不是陆长枯! 不过是一个有着一模一样皮囊的人。 被这消息大力冲击,江复庭几乎本能的就正襟危坐起来:“还有一件呢?” “这个消息嘛——”白唐拖了拖尾音,飘忽的语气出卖了他的底气:“其实这消息也是从悠悠众口的风言风语里,拼凑出来的,没什么根本证据,但这方向确实提醒我了。” 他的眼睛慢慢眯起来:“幕后主导出这些东西的人,很有可能和长生派有关系。如果真是的话,他们的掌门可能野心不小啊,不像是小打小闹。对了,你还记得老孤儿院的结界吗?” 江复庭侧头看向上的白唐:“记得。” 白唐的语气冷下来:“能在我眼前,都发现不了的结界,可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长生派就是掌门也没那能力。你跟了我一年,地府多乱,现在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说到这种谋论,在家境世代从商的遗传下,江复庭的脑子转得飞快:“所以,有可能出了个高位者的叛徒。” “对。”白唐短促的应道,难得没多说一句废话:“他们很有可能和长生派达成了见不得人的合作协议,互利互惠。我们看到那么多鬼没被带回地府,那么多鬼被圈,都是他们一起有意为之。” 他声音低下来,自言自语着:“就是不知道共同的得利点是什么。” 江复庭看着白唐,总觉得自己的被白唐玷污过后,自己上看不见的灰也不算什么了,干脆一同坐上去。 他躺在白唐边上,突然说:“长生派真的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神器。” 白唐晃动着垂在外的双脚,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意味不明的说: “这事先不急,挖一点带一点的,总能带根拔出来,何况本来就是猜测。不过我觉得陆长枯那人,你最好让那个小警察,查一下他的dna做个确认比较好。” 江复庭无言的点头了下,也不管白唐有没有看到,“人偶和失踪者之间的份关系,周祁已经在整理了,等他发过来就能确认。还有那个李商,问题也不小。” 他说着转过头来,盯着白唐。 白唐应该也没有休息好,眼皮自然惺忪的垂着,微微上挑的眼尾里泛着细微的红。 他慢慢道:“你走的第二天我又去了趟孤儿院,他说十六年前,来了个因‘缘’相见的道士,给了他宝贝,还见过生病的陆长荣一面,我一直怀疑那个道士,哪来的那么机缘巧合?” “而且他嘴上说就那仓促一面,没有联系,但是他昨天雇鬼想杀我。” 白唐听到有人还想暗杀他,瞪大眼睛,转过脸来,和他大眼瞪小眼。 不等他讲完,就开口:“还有人这么不长眼,嫌自己活腻歪了?” 江复庭不咸不淡的睨了他一眼。 白唐这才正经的思索了下,有模有样的捡着重点说:“那就是他撒了谎,没说真话了。” ------------ 第七百四十七章:不得已的原因 “不过。”江复庭迟疑了一下,在心里稍作确认才开口:“有一件事,他应该没跟我说谎。” “什么事?”白唐问道。 “那道士替陆长荣看过病,后来陆长荣的病确实好了。”江复庭声音低低的,说话速度有些慢: “至于他们见面时具体发生过什么,李商一概不知,我估计他也确实不知道,毕竟他那么小心眼,肯定不希望一个小孩子能和他一样攀上这个人。” “至于那个道士——” 江复庭停顿下来,狭长的凤眼闪过尖锐的暗芒:“他很可能在李商和陆长枯之间两头卖好,加之你刚才说的那些,他很有可能就是……” 就在他话刚要说完的时候,卧室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江复庭猛地一怔,脑子里所有的线索和推测都跟烟花似的,炸得到处都是粉末。 他立马抬头,正好看见了小心翼翼探进来的半个脑袋。 林锦的视线好巧不巧的停在了上的两人上。 她看着一脸懵的白唐,和气急败坏脸上快要喷火的自己儿子,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连原本打算的话都没说,直接利索的带上门走了,“嘭!”安静的屋子里只留下关门声。 林锦开门那短暂的两秒什么都来不及发生,直到她走,好像也只是他稍纵即逝的幻觉。 江复庭从他母亲那微弱的表变化里读懂了什么,看向白唐,正色问:“你不是从正门来的?” 白唐皮笑不笑的拿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也不看现在才几点,那么一大清早来扰你们家清梦,我都不好意思,怎么走正门?” 他这话有理有据,江复庭一时哑然,坐在那里,回味这林锦脸上的不好意思。 下次真得好好交代一下,别老毛毛躁躁的闭着眼睛开门进来。 白唐以为他还因为这事闷着气,没心没肺的劝:“反正横竖都要跟伯母打个招呼,管他什么方式,你正好也起来了,事一会再说,先吃早饭吧。” “恩。”江复庭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 白唐被看得莫名其妙:“你看我干嘛,还不换衣服。” 江复庭淡淡地回:“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白唐被他的少爷习惯弄得没辙了,两个男人有什么好扭捏的。 他不不愿的从上起来,挠了挠头发,往门外走,扔下一句:“就你事多。” 等江复庭下楼,白唐和林锦正聊得火朝天。 白唐这种子的人,本就讨人欢心是真的,但眼下卖力去讨林锦欢心也是真的。 江复庭还在走楼梯的时候,就能听到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远远就能瞧见白唐将林锦逗得花枝乱颤的模样,白唐弯成月牙的桃花眼,好像天破了道口子,阳光大把大把的溢出来。 一直到吃早饭的时候,江家的饭桌上一反常态的吵闹。 江朝摁都摁不住林锦,江复庭也没那能力摁住白唐。 最后还是林子青突如其来的电话,拯救他们于水火。 江复庭挂完电话,手机震了震,锁屏上立马弹出一个邮箱收件提醒。 他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下载文件粗略的看了眼,先前面上还缭绕着的轻松姿态已经散得一滴不剩,随后对着还在说说笑笑的白唐说道:“你吃得怎么样?” 白唐留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噙在嘴角的笑微敛。 但还是很有分寸的和林锦结束完话题,才擦了擦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林锦见他站起来,估摸着他两有什么事,也没强留:“你们要吃什么水果,一会我给你们准备点。” 江复庭听到这话,回过头说:“不用那么麻烦,您不是还要去公司,要吃他自己会来。” 这番话完全没把白唐当外人,说完就在两人的注视下,领着人往房间走。 如果不是不得已,他也不会麻烦白唐一起帮忙来看这些资料。 实在是…… 这些资料太多了。 桌上摞着厚厚一叠刚从书房打印出来的信息。 这是陆长枯和陆长荣的一生,以文字的符号形式化,跃然在纸上。 至于到底多厚,至少和江复庭手里的教材差不多。正反面打下来,都耗掉了四五十张纸。 白唐此刻正手拿几张,一脸昏昏睡的表,就差将困倦两个大字写在自己的脸上。 他一看到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刚吃完东西,低血糖都能犯了,眼冒金星的,晕得慌。 江复庭已经快速的过掉了四分之一,他捏了捏,闭上眼皮,让酸涩的眼睛休息一会。 等他再睁开,白唐整个子都缩在座椅上,沉重的眼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了起来,刚好留了一条线一样的缝,接收着外面的动静。 他握着资料的手,轻飘飘的垂在一侧,手里那几张纸在他不太严实的指缝里摇摇坠。 江复庭按了下太阳,将手中厚厚的资料,在桌子上一敲。 白唐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这种体验,像当年上学上课睡觉,被班主任当场抓包一样。 还是那种铁面无的班主任。 他原本正在梦的边缘迷迷糊糊,被人突然敲醒,受惊一弹,手里的纸张稀里哗啦一下全掉在了地上,然后装模作样的立马捡起纸,眼神在纸上乱飘:“我看到哪来着?” 江复庭不用想都知道,这人在这当了半天睡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把手里的资料卷成一个筒,在白唐拿着的纸上敲了两下,阳怪气的说:“你在梦里看的东西,这纸上能找到?” 白唐连演都不想演了,往后一仰,自暴自弃地用纸盖住自己的脸,他幽幽地叹道:“我早跟你说,我干不来这些事,你非要我帮忙一块看,别说看五张,现在一张都不行。” 江复庭原本是不信这个邪,看个字而已,能有多难。 他原本觉得再慢,五张一点点总能看完。 现在这邪不信还真不行。 江复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将他手里的资料拿回,“继续做你的梦去。” 白唐如释重负,那几张压在他上,能把他的肩都压垮了,他迫不及待的往上一滚,撑着脑袋,努力挽留自己已经没有了的颜面:“你一会看完了,要我参谋的时候,再叫我。” 江复庭懒得再搭理他,保持着先前的速度,继续一目十行 的看起来。 其实那五张给不给白唐都一个样,他只是单纯觉得,一个人活那么大了,还不读东西,是不是离废掉不远了。 而此刻白唐浑没有骨头似的,软绵绵的四肢贴在上,像煮熟的面条。 等江复庭把陆长枯和陆长荣的平生大致看完以后,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他从沉浸的状态里出来,耳边传来清脆的咔嚓咔嚓,附带充满惑力的吞咽。 江复庭侧过头,白唐正趴在上,一手枕着脑袋,边吃边看他。 他此刻无拘无束的模样,差点让江复庭呼吸都要停了。 江复庭不关心白唐什么时候去楼下拿的水果,他关心的是:“你怎么在上吃东西?” 白唐已经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核,他浑不在意的拿起来,做出一副投篮的姿势,往不远处的垃圾桶一丢。 “噌!”完美的空心入网,为了表扬自己,他还厚着脸皮给自己鼓掌:“不愧是我。” 满意的自导自演完以后,他才嬉皮笑脸的对着江复庭说:“在那吃都一样,这不是也没掉上嘛!” 江复庭很想义正言辞的说不行,但白唐那真诚的桃花眼里,像掉进了几颗星星,忽闪忽闪的。 到了嘴边的话,被他强行柔和了不少:“没有下次。” 白唐成功糊弄过去,笑得没心没肺:“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江复庭也没和他继续计较,这会正事要紧,他直接将桌上的那一叠资料都拿下来捧在手上。 白唐看着他手里的纸,感觉胃里还没消化完的果,开始在肚子里抗议翻涌了。 江复庭把陆长枯和陆长荣两人的资料分了分,“这两个人确实有很大的问题,而关于陆长枯可能是被陆长荣所取代的推测,这个资料也告诉了我们答案。” 他说着将纸张摊开,每隔个两张,就会有红笔做的记号。 “这个是陆长荣的,在他死前,每隔一个月,会有固定时间联系一个号码。” “这个是陆长枯的,陆长荣死后的两个月,固定的联系号码出现在了他的上。”另一叠更厚的纸上,只有后面不多的几张出现了红色记号标注。 “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只有这个人,从曾经的陆长荣贯穿到了现在的陆长枯上,一直在暗处引导的,也只有他。” “加上吃饭前没说完的,大胆的猜测一下。”江复庭沉吟了一下,继续道:“这个人就是和长生派有关的人。” 白唐摸了摸下巴,接着他的话:“要是这样的话,人偶的制作很可能是他们早期另辟蹊径制作尸傀的一种探索思路,只是后来他们发现,这样的办法只能让尸体空有其表,所以并没有像尸傀一样发扬。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啊!” 他话锋一转,突然坐起来,正色道:“要是人偶这种法子,对尸体的变化和处理达不到最大的利用率,那现在这个陆长荣为什么还在用?” 江复庭没有太明确的推测,皱着眉:“兴许有不得已的原因,他不能停下。” 他定定的看着白唐:“比如会死,或者严重到魂飞魄散,再可能仗着作孽太多,破罐子破摔,入了地狱也没打算超生。” ------------ 第七百四十八章:是本人 白唐端坐着,仿佛被江复庭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吸了进去,跌进那个浑浊无波的深渊里。 蜷着背,托着脑袋,他不明所以的喃喃:“借着他人的手,检验制作人偶的技术吗?那陆长荣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替他杀那么多人呢?那可是人,不是牲口,何况你刚才说——” 他的声音忽然压低下来:“陆长荣在八岁的那年接触他,八岁还是一个孩子,在别人学习加减乘除和拼音的时候,他难道……在学杀人吗?” 窗外刺骨的寒风像是无数条长满倒刺的长鞭,气势凌人的呼啸着挥在他们的上。 冷意隐隐约约在他们的腔里扎出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口子,贯彻进的风,能将他们的躯冻结。 白唐问出了江复庭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质疑。 既然猜了,为什么不继续往下猜下去? 假如是这样呢? 那陆长荣到底对这个世界怀抱着怎样扭曲的恨意。 真正的陆长枯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出现? 江复庭从小衣食无忧,是一支从关里培育出来的花朵,他骨子里的理解,敏感和共能力也是有限度的。 比如现在,他眼前横陈着一条巨大的鸿沟,让他绞尽脑汁都无法跨越和想象。 他宁可希望,这一切真的都是自己徒劳无用的假如了,大不了线索的整理从头再来。 而后江复庭将两个人的资料细节仔仔细细的比对了一遍。 说实话,这对双胞胎的常生活实在是太简单了,十六岁以前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特别来往的人群。 因为是孤儿的关系,小学到初中并没有上过好的学校,孤儿院委托办下来的,也都是最底层的,形形色色的小孩都有,老师也不会抓教育和质量。 在这种况下,陆长枯和陆长荣两人硬是守住了自己的心,没有和那些小孩密切来往过。 中考时一骑绝尘,考了个重点高中。 上高中之后就离开了孤儿院,兄弟两基本都是一起打工赚学费。 光从这些信息上来看,还是一个不屈服于命运,奋发图强的励志人生。 交集唯一频繁的,就是那个比较可疑的人了。 江复庭直接将这个号码和委托周祁查一下dna的事,一块短信发过去。 他略有心累的将那厚厚一叠的资料整理了一下,放回桌上。 放完以后,再多看一个上面的字,都令他不适。 江复庭又将那叠资料捧起来,调了个正反面,这才坐下来休息片刻。 白唐早就不想对着那些枯燥的资料来回咀嚼,立马转移话题问:“对了,你昨晚做的梦里,他们是怎么杀你的?” 江复庭不是很愿意回想那场梦,他恍了下神,却还是简单回道:“一个要我头,一个要我手。” 白唐想了想,温吞的语气带着点迟疑:“他们用这种方式在梦境里,杀你恐吓你,会不会曾经以同样的方式被恐吓过?”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复庭怔了怔,眼里的浑浊顿时不复存在。 他立马转,飞速去翻刚才看过的资料,在好不容易看到了某一行字的瞬间,体猛然凝固住了。 白唐 在上悠悠爬到他后,伸出脖子往跟前凑:“看到什么好东西了?” 江复庭抓住了陆长枯个人信息中的几个字:“跟你刚才的猜想一样。” 在白唐充满求知的注视下,他一点点地说道:“陆长枯是左撇子,陆长荣却不是。可双胞胎的基因照理说应该是一样的,这说明陆长枯的左撇子,大概率是后天原因造成的。” 白唐稍微深入想想,也能想到这个毛病多少跟孤儿院有关系。 到底是什么样的恐吓,能在一个人的上狠狠地烙印了那么深,以致于让这些人,不论生死或者作案的方式,只要能让每一个受害人体会到他们曾经感受过的痛苦,就能让他们获得别样的满足感。 他没轻没重地拍了下江复庭胳膊:“那孤儿院你有让人继续查吗?也不像什么正儿八经的,估计也是挂羊头卖狗的东西!” “得再等等。”江复庭看了看时间,离和林子青约定好的时间还剩个两三天。 他能提前把陆长枯有关的信息发过来,自己已经意外的了。 能将事办成这样,估计已经不止是林子青的能力极限,也到了他的生理极限,不知道他不休不眠了多少天才做出这么详尽的资料。 而这时间一等,果然不出意料的等到了两天后。 这一天正好是人偶社团开展,也就是江复庭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偶面前,又能和陆长荣正面交锋。 白唐不出意外又理所当然的起晚,江复庭早就习惯了他这种不着边际的生活习,理所当然的打了个车,直接上他家去拽他。 路上再次感慨了一波习惯是个可怕的事。 从以往对白唐的邋遢深以为然的瞧不上眼,但现在好像并不是那么糟糕,自己还能正常与其相处。 再到后面,估计自己的底线只剩下,看好自己,不影响自己恪守了十几年的习就成。 过去展览馆的时候,两个人依旧是打的车。 白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连影子都见不着的胡话,讲到兴起了,股往边上一挪,和江复庭紧挨着。 他压低声音,忍不住说:“人的喜好真奇怪,有一大群人争着抢着去看古代人埋死人的墓的,现在又有一大群人,花钱上赶着看尸体的,就说他们不知道是尸体吧,人偶还能有活人好看么?” “好看又听话。”江复庭言简意赅的说。言外之意就是,他们想要看的,就是漂亮的东西。 最好以病态的,绝对的乖巧展现在他们面前,满足他们的欣赏。 否则那些恋尸癖的人,又是从哪来的。 不过是过盛到无法控制,而刺激出畸形的绝对占有。 白唐着实恶心了一下:“啧,说实话,人都是够变态的。” “谁说不是?”江复庭一脸铁面的轻声附和。 而这些参观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心神向往又迷恋的人偶,有不少是真的尸体,会怎样? 想想他们居然会有一天像变态一样,会替自己作呕么? 就在气氛有些低迷的时候,江复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眼来电,白唐的余光飞速看到了那两个字,脱口道:“周祁啊,是不是来 消息了?” 江复庭无声的点了下头,按了接听。 那一面的周祁火急火燎,边上叽叽喳喳,声音时高时低,似乎正在火朝天的为了案子出现了分歧。 周祁连寒暄都顾不上,压着声音飞快地说:“dna出来了,没有问题。” 江复庭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条神经猝不及防的崩断了,一时间没办法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起来。 他下意识的开口:“什么?” “你别急,听我说完。”周祁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半信半疑,解释道:“双胞胎的dna是完全一样的。所以我们比对了他的指纹,和数据库里采集登记的样本一样,都是他本人的。” 江复庭十分勉强的将脑子里的那根神经接起来,有些迟钝的说:“好,我知道了。” “还有你说的失踪者的头像和基础资料,我忙完手边就发给你,记住了,你那边有结果,立马跟我说!”周祁郑重其事地交代。 他这话刚说完,那边就有人在喊“周哥!” 周祁连忙“哎!”了一声,就匆匆忙忙地和江复庭说了声:“我这有别的事,先不说了,我挂了!” 江复庭到嘴边的再见都来不及讲,手机里就没声了。 白唐看江复庭一时有些愣,还是拧着眉的愣,外面的乌云全都罩在了他脸上似的,估计就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轻声问:“他说什么了?” 江复庭用力捏着手机,手指头能把手机的金属外壳捏碎,他动了动唇:“陆长枯的份结果出来了。” “就是他本人。” 他说完转过头来,看着白唐。平时充满坚定决然的眸子里,漂着隐隐约约的迷茫。 白唐像极了他刚才那副样子,先是愣了愣,眉头十分默契的以同样一种方式蹙着。 陆长枯没有被陆长荣替换? 剥不开的霾越来越重,沉沉的扩散在车子局促的空间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车子突然来了急刹。 两个人在惯的作用下子往前一倾,江复庭回神得快,用力把白唐的胳膊一拽。 车子急停之后,白唐又借着反作用,一脑袋砸到了江复庭的下巴上,体也撞了个满怀。 江复庭一声“嘶——”,压着自己浓浓的火气。 然而,还不等他两先撒火,司机一声暴跳如雷的“艹!”,然后拿方向盘当出气板,用力扇了一巴掌。 江复庭和白唐一同抬起头往前看。 透过前方的后视镜,明显能看到司机气得眼眶都红了一圈,红血丝愤慨的要冲破他的皮肤。 他怒不可遏的骂道:“什么玩意儿!开的什么鸟车,不会开就别上马路碍事,赶紧回炉重造去!” 他骂完嫌不够解气,又用力的狂按几下喇叭。 江复庭这才注意到,他们前面有一辆突然横插进来的黑色轿车。 大概是技术不到家,又没个什么耐心,学着别的汽车瞎变道,技术不好也就算了,估计眼神也不太好。 甚至没管边上有没有车,直接硬卡进来,差点擦到了他们的车灯。 看来不仅技术问题,眼神不好,这会大概是连脑子都有点问题。 ------------ 第七百四十九章:无底深渊,前程万里? 司机直接在大马路中间急停下来,下车“嘭!”的关上车门,气势汹汹的往他们这走。 找事的司机膘肥体壮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粗金链子,朝着他们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一脸要挑事的样子。 司机又是低低的一声“艹!” 然后转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江复庭他们说:“这往前开也开不了,还得耽误一会事,把你们放在这行不?到展览馆也就再过个一条马路的事。” 江复庭透过玻璃冷冷的看了眼车窗外走过来的那人,随后“恩”了一下,付完钱,下车就走。 展览馆的人流量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里面人山人海,硬是在这么冷的天里,让人相互挤出薄薄的一层汗。 门外买票的窗口排起了龙一样的长队,从展览馆大门口的售票处排到了大街上,还打了一个直角的拐,继续沿着街排下去。 一开始只是同校的学生相互介绍拉人气,但是到了后面就变成了真正的路人了。 人总是对未知又热闹的东西充满好奇的,哪怕是多花些时间,也想去满足自己强烈的求知欲。 这就导致了,不少人哪怕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光冲着人气,也来傻乎乎的掺一脚,想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所幸同校学生有内部票,而且还打折,江复庭直接拖着白唐往检票门口走。 展览馆里并没有以往认知的安静氛围。 到处都是低低的叽喳声,参观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保安数量有限,哪怕管控也无法管得十全十美。 这么多人哪怕再小声的你一言我一语,累积起来,就好像养了一阵屋子的蚊子和蜜蜂,无处不在的到处都有嗡嗡声。 江复庭略有心烦的皱眉。 一楼进去是大堂,每一层展览都是不一样的主题和内容。 人偶展览在六楼。 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坐电梯跟要了他小命差不多,他领着白唐艰难又痛苦的站上了人潮拥挤的扶梯,一路到了六楼。 六楼毫无意外的有不少校友,等他一踏进展厅,不少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注意到他。 江复庭对于这些视线视若无睹,径直往展厅里面走。 外面的人偶都是普通的作品,并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唯一要看的就是,陆长枯的作品。 在今天这么特殊的场合,陆长枯这种对于自己的作品充满自信和迷恋的人,肯定不会私藏,只会倾其所有的展现出自己的人偶。 这是唯一一个了解他全部作品的绝好机会。 展厅的设计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充分运用了这个蘑菇建筑的面积特点。 包括展厅的楼梯也是,极有西式艺术风情的设计,楼道是纯粹的白,楼梯很浅显,仅挨着展厅门口,顺着展厅盘旋而上。 建筑的顶部是一个大开的玻璃顶部,站在底下的楼梯中间往上看,每一层台阶都像在步入天堂。 江复庭应该是一开始挑选扶梯的入口不对,至少横跨了展厅的一半,走了半个蘑菇,才走到剩下的另半边,那里几乎是属于陆长枯的个人展览。 而这里的人气,相比前半部分实在旺得太多。 中间的一个短暂休息区就像是六层的一个分水岭,跨过去,好像从天堂走到人间似的,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头。 往前一步有个人,后退一步也有人,四面都是被人群紧紧环绕。 江复庭的身板从进了展览馆的那一刻就一直紧紧地绷着,此刻就像一个弹簧,把自己拉得更直了。 他拘谨又僵硬的往前走,脚下如履薄冰,时刻戒备的眼神仿佛前方是一个打得如火如荼的战场,而不是展览。 就在他每一步都在费心费力的走的时候,他的肩膀忽然一沉,然后整个脖子都被一个冰凉的温度扣住。 江复庭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白唐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踉跄却不是因为白唐那轻如羽毛的重量,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着了。 江复庭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白唐浑不在意的搭着他的肩,突然开口:“诶?这不是那什么······陈意欢么?!” 江复庭一个机灵,立马抬头,看着白唐指着的前方。 他的手跨越了无数颗黑乎乎的脑袋,从摩肩接踵的人群缝隙里最终指向了一个立在展台的一个作品。 江复庭顺着他的手,很快看到了展台上正风情万种站着的陈意欢。 他瞳孔骤然一缩。 紧接着,身边的白唐像福德巷里的小贩,挺着个腰板人五人六的客气吆喝:“来!让让啊!麻烦让让!借我过去看一下!诶!谢谢啊!谢谢!” 江复庭直接被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强行推着,被迫往前走。 他的目光好像涂了胶水,在看到陈意欢的那一刻就黏在了上面,一直没有离开过。 那天在展览馆的办公室里偷看到是一回事,因为那会摸着黑,就算他的视觉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可光线是黑的,他看到的人偶也是黑的,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晰。 现在却不一样,就好像陈意欢活了回来,真真切切的站在眼前。 她好像一个收钱替人办事的模特,因为工作告诫不能动,所以她才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 陈意欢画着艳丽的妆容,嘴上涂抹的红唇娇艳欲滴,哪怕是活着的时候,江复庭和她在图书馆里仓促一瞥,她都没有现在这般充满生活气。 现在的她仿佛比那个时候的她更像活着。 她穿着一条灰绿灯绒棉的长裙,头上是一顶手工编织的 帽。 江复庭忽然从心底觉得荒唐又可笑,活着时没曾感受到过的美丽,却在死后感受到了。 他脑海里蓦地蹿起了那天晚上,躲在活动室里时,那个男生质问陆长枯后,陆长枯说得那一番话。 黑暗里的陆长枯像一个循循善诱让人无法抗拒的死神,他的声音非常轻浅。 他说:“你的天赋很好,如果能参展,你的作品一定会为你打开人生新的大门,兴许你会流芳百世,永远被世人记住。” 江复庭回想着,内心深处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意,冷得连周围的嘈杂都融汇成了他听不懂的话,一切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背景墙。 陈意欢一定是答应他了,答应他愿意参加展会。 这简单的答应,就是噩梦的开始。 所谓的流芳百世,所谓的被世人记住。 江复庭滚了滚干涩的喉咙,和边上欣赏的人群一样,观望着此刻的陈意欢。 四周时不时传来唏嘘和难以自制的喟叹。 她一手扶着帽檐,一手压着飞扬起的裙摆,脸上扬着羞涩又明媚的笑,白皙的脸颊透着浅淡的红。 那一抹惊艳的红,好像上帝不经意泼翻的墨,从颧骨晕染到微挑的眼尾,哪怕是这寒冷的冬季,都能让人感觉到春意盎然,却是以出展的作品这样一种方式前来。 展台边上毫无意外的竖着一个作品介绍牌。 有多嘴的人看的时候,不理会旁人的情绪,自顾自的轻声念出:“作品名《红与黑》作者:陆长枯。完成日期:今年十一月九日。啊!就是八九天之前啊!” 他没忍住一声惊呼,又继续念着:“致敬我美好又可爱的同学:陈意欢。愿她从此洗尽尘世污浊,为其塑身,丹漆随梦,以求长存。” 他念完以后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一直感叹两人之间的同学之谊是有多好,才会让作者这么牵肠挂肚,以她为肖像做一个作品出来。 陈意欢长相的人偶是独属陆长枯展览的第一个作品。 作品按照时间倒序的方式依次陈设,每一个作品下都会有一小段感人肺腑的致辞,还有充满文学气息的作品名。 江复庭每看一个作品名,都觉得陆长枯似乎在通过名字映射着什么。 而每一段致辞,都是他对人偶情真意切的期望和奢想。 展厅里的最后一个人偶,也是他最早期制作的人偶。 看到最后一个的时候,距离一开始进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江复庭甚至有一种错觉,他不是在观看作品,而是行走在一个灌输了象形符号的时间长廊,从现在依次回溯到过去。 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人偶,这里就是一切开始的起点。 他走到了十六年前的某一天。 十六年之间的距 离看似很近,他和人偶只隔了短短的几步距离,但却又很远,远到完全不可能触及。 这是所有人偶中,唯一将时间写在了脸上的人偶。 人偶的眼尾布满了鱼尾纹,鼻翼两边有着不深不浅的法令纹,她微蹙着眉,眉心之间留下了两三道沟壑,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就连深褐的虹膜里,也透露着她微微愠怒的情绪。 除此之外,眉宇间还诉说着她这个人独有的干练和狠劲。 她的服装不像先前的人偶那么精致,上面是十几年前格外流行的清一色雪纺衫,底下是一条文绉绉的黑色欧根纱长裙。 尽管脸上不可避免的写上了年纪,但穿着上来看,依旧是个爱美的女人。 江复庭盯着她的脸,忽然觉得她有几分面熟,似乎是在哪看到过。 他垂下头,正好看到介绍牌的时候,白唐已经替他将上面的字轻声读出来:“作品《傲慢与偏见》,致敬我此生第一个教化我的老师:应有兰。以身教化,引我清明。负一身罪恶,‘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本章完) ------------ 第七百五十章:作品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他也没有看懂是什么意思。 转头要问的时候,发现江复庭目不转睛的站在那里看着介绍牌,一动不动。 江复庭将上面的字来来回回的看,看到烂熟于心,又将自己设处地的扔在陆长枯的立场上去揣度。 一个从六岁开始接受教化的小男孩,能学会什么? 长期的下,只会衍生出两个极端罢了。 一个唯唯诺诺,没有自己的思想。 另一个…… 他看着那句‘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一时间有些五味陈杂,各种味道都在自己体了滚了遍。 陆长枯学到的大概也只有这个。 江复庭揣了下兜,这才察觉到白唐的视线还安在自己的上,还不是一时半会了。 他张了张嘴:“教化就是……” 手机铃声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引得周边不少叽叽喳喳的人回过头看他,见他长得格外的人模人样又绕过了他。 这些人就是奇奇怪怪的很,以自行的标准去约束他人严格恪守规矩。 但从来没有人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嗡嗡嗡会给旁人带来多大的困扰。 全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做的人多了,仿佛自己的错和粗鄙都多了堂而皇之的外表,变得不值一提。 江复庭看了眼来电显示,快速接了电话,低声说:“怎么样?” 周祁用力吸了一口气,听得出来他在非常努力控制自己的绪:“我发过去了,你自己看一下。” 说完以后,似乎连多提一句其他内容的力气都没有,他十分冷漠地挂掉电话。 江复庭的心跳随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手机,噌!一下坠到了最底端。 一分钟后,他很快明白了周祁这么心大如斗的人,也会这么沉郁的原因。 暖气从地板上一点点的往整个空间里渗透,天花板的暖风不断往下温柔地吹着。 整个建筑就是巨大,循环的暖气制造机。 江复庭捧着手机的指尖却丝毫没有被温暖到,他打开的文件里,是一张又一张的失踪者头像。 照片至少半数以上他们都见过,且印象清晰。 年轻美丽的女孩,还有形象各异的男人。 包括了应有兰。 白唐静坐在他边上,只是默默的看着,一时间有些无言,除了时不时的“啧”,或者过会再踢一下脚,再用力一拍长凳空余的木头上。 这种消息猜测的时候是报以求知,拼命追求真相的精神。 可等真相落实的时候,你却依旧会好像是第一次得知,它能再次在你大脑里稀里哗啦炸一大片,让你混乱一阵,重新去接受一遍,这个早就既定的现实。 江复庭长时间的看着手机,一直到资料都已经翻到了底,他还在看着。 几分钟后手机熄了屏,他在看黑色屏幕中倒映出来的自己。 思维被强行一哄而散后,又点点滴滴的拼凑回来。 他机械的转着大脑。 所以应有兰,应该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一般于凶手而言,第一个人不管从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是极具特殊意义 的。 比如作案时的手法,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八岁的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曲解到底成形到了什么地步? 这个案子确认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可以定为节相当严重的连环杀人案了。 哪怕不用他开口,也不管他想不想,周祁肯定也会马上通知严舫,然后设立专案组连连夜的去查。 除了陆长枯,摸到孤儿院的事也是迟早的事,就看谁的速度快。 毕竟李商上,还有他想办法要去拿到的东西。 “那什么……”白唐实在是憋不住他的嘴,突然开口打扰了这一时片刻的清净:“你要不去给我探下风。” 江复庭奇怪的转头看他,隐约感觉他接下来又要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 白唐不负他所望,凑在他耳边,不以为意的低声说:“我去找个关注度比较少的人偶,你帮我吸引一下注意力,我偷偷抗走,研究一下,这个人偶到底是能干嘛的。” 江复庭立马横眉一瞪。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也亏他能想出这个损招来! 白唐锲而不舍的鼓动着:“你想清楚,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平时你想找人偶看都找不到,现在就摆在眼前,你还不抓紧机会去弄清楚!” 江复庭脸上表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抗拒了,凌厉的眼角闪过一丝迟疑。 “本来对大家来说就是人偶而已,我不偷不抢,只是研究看一下,看完了就物归原处。”白唐绞尽脑汁像极了传销头子: “而且也不要你干嘛,你只要稍微吸引下别人注意力就行,我的手段你还怕被人发现?” 江复庭最终被他毫无道理的道理给说服了。 他略有犹豫的应下,白唐迫不及待的将他拽起来。 两个人在展厅里来回兜转,寻找目标,期间看守的保安神色如常的往他们上看,江复庭面色不改,心里却早就泛起了一重又一重的浪花。 他深切感觉自己现在的这个行为和电影里举办昂贵珠宝或者画展的小偷,如出一辙。 要是眼神再飘忽一点,兜里揣个小刀,和反监控探测器,那就真的是一模一样。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胳膊被人突然大力一拉。 白唐眼神往边上的作品一飘,果然看的人很少。 这个作品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没有其他人偶引人注目,穿着打扮也很一般,自然而然的就泯灭在了其他优秀的人偶里。 路过的人只会在这个作品上,充满象征的稍稍停留一下,随后又加紧脚步等不及看下一个,快速离开。 这样的东西即便真的丢了,说实话,和其他出色惊艳的人偶相比起来,也不会让人有多可惜的痛失感。 江复庭得到白唐的信号,装模作样的往前走,加上他的穿着和气势,跟不少前来参观的商业人士很像。 似是意味深明的在考量什么,努力从这些作品中找寻到一些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找到的,会想尽办法偷偷联系到作者,要么买下,要么为自己定制作品。 从一些装模作样看展的参观者而言,这是参观的仅有意义所在。 江复庭娴熟地揣起兜,就差在前做一个夹烟的动作,意识到没有烟,他略含尴尬和歉意的松手。 他正在思索着要从何处下手,才能最高效率的引人注意,这个时候,边上另一个作品前的谈话声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江复庭脚步微顿,灵活的打了个拐,泰然自若地朝着声源方向走去。 一开始他只是在嘈杂的嗡鸣中,零碎又生搬硬的强行捕捉到陆长枯这个字眼。 稍微走近几步,他听得清晰了些,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那两个低声讨论的那声明显很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的胡话被听到了。 可当人只处于人人未常所知的‘真相’中时,一种难言的优越感总是会在他们心头隐隐作祟。 他们期待着自己的谈话被人听到,以满足自己独有的虚荣,又害怕被当事人所知。 江复庭迈着无声的步伐,轻快的朝着他们走,上赶着满足他们的。 这个人偶作品,比刚才的少年看起来年龄微大,应该十五六岁,初三的年纪。 是一个充满天真烂漫的少女,脸上还挂着纯粹干净的笑,月牙一般的双目迸发着感染人心的光。 是一个看了就让人心很好的人偶。 江复庭站在两个男人几步距离的后,一面观摩,似不在意的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 只是两个人交谈时似乎出现了轻微的意见不和,窃窃私语变得有些光明正大了。 “我跟你赌!这铁定是陆长荣做的!他那时候暗恋这个女的,整个年级段都知道。”左边戴眼镜的男人突然提高了音量。 右边的男人立马瞪眼警告他,咬着牙蹦出几个字:“你小点声会死啊!” 随后两个人又一同默契的安静一秒,做贼心虚的转头四处张望,回过头的时候,很‘巧’的对上了站在后面的江复庭的视线。 那两个人板非常同步的一僵,好似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到了他们的上。 江复庭处事不惊的给了他们一个绅士又得体的浅笑。 两人上的惊虚和尴尬,好像猫上炸起的毛,稍稍抚平了一些。 他不紧不慢的朝着他们走,两个男人眼里的戒备始终吊在那里,微微驼着的背下意识的用劲绷着。 他在离他们大概还有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随后像一个普通的欣赏者,又看了下眼前的作品,客气问道: “冒昧的打扰一下,你们是作者的故交?” 戴眼镜的男人心态明显没有边上的人好,立场有些不坚定的觑了眼同伴,却并没有从同伴的脸上得到什么,他快速撤回自己的视线,默不作声。 江复庭没有着急,毫无藏掖的意思,他缓缓开口:“我有些好奇,你们刚才说是陆长荣做的,可作者不是陆长枯吗?” 平淡的语气让从他侧经过的人听到,也不会有什么不适感。 而就在他说完这番话时,几个闻言经过的人,果然好奇的回过头来。 但对面的两个人依旧一言不发的呆站在那里,只是另一个人的脸上已经对他透露几分隐隐的不耐。 做好只要他再多说一句,就要就地离开的准备。 ------------ 第七百五十一章:他是怂包 “抱歉,这样说话有些唐突。”江复庭非常敏感的察觉到他的绪,立马换了个对策,话锋一转: “我是陆长枯的大学校友,我见过他制作人偶时的样子,很认真,努力又敬业。说实话,你们刚才说不是陆长枯做的,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快。所以前来和你们理论一下事实。” 江复庭非常巧妙的将话题带到了充满争议的问题点上,再次强行带动起他们的绪。 而刚才因为好奇略做停顿的人,成功因他这一番话促足。 这话看似不经意,但说得不清不楚的,信息量很大,艺术滚文学创作里,找枪手的,或者抄袭的,再或者直接像一个强盗抢取作品的,屡见不鲜。 法律在完善,可钻空子人的技术和能力也在同时完善。 各种肮脏手段层出不穷,叹为观止,总有你想不到的。 他这话也一石激起了千层浪,尽可能的推动旁观者的想象力。 一个两个三个…… 随后激起了多米诺骨牌的连锁效应,‘一不小心’将这附近的一圈子人全都砸到,往这吸引。 戴眼镜的男生不善辩驳,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同伴说的话是真是假,本就是私底下的无稽之谈而已。 他的脸颊因为紧张和人潮渐起,而微微透红。 双手不安的藏在兜里搓了又搓,满满的碎屑全落在口袋里。 另一个男人子却不似他,在江复庭说完后,脸上明显涌起不屑,大言不惭道:“你是他大学同学,我还是他的初中同学呢!你光知道他现在,过去怎么样的,你知道吗你!你跟他同班吗?” 江复庭没有吭声。 男人先胜一筹,露出胜利者的姿态:“看!大学那么多人,不是一个系,一个年级,一个班的,你们两个中间可是隔了将近万人的距离!你别告诉我,你只是刚巧见过一次他做作品,就说认识他吧?” 江复庭依旧没有说话,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他微微移了下目光。 视线穿过熙攘拥挤的人群,看到偷鸡摸狗正准备往那个少年人偶下手的白唐。 他漂移的视线被心细的男人捕捉,那人以为是江复庭心虚了,更加高声的高谈阔论起来: “要就这样,你也别说话了,什么也不知道,没资格说这些!我初中三年和他同班同学,还和他坐了半个学期的同桌,要说了解,我比你更清楚他们!” “他们?”江复庭假装不明的抓住一个关键。 男人嗤之以鼻的笑了笑:“你还真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叫陆、长、荣。” 江复庭既配合,又符合自形象的微微一愣。 围拢在他们周的人群,脸上有各自不同程度的茫然,茫然之后又隐隐约约嗅到一丝透着火药的八卦味。 那个男人说得愈发的起劲,完全忘了口无遮拦的道理:“你以为我刚才是无凭无据的跟朋友聊么?陆长枯虽然和陆长荣长得一样,但两个人气质完全不一样。” “陆长枯一天到晚只会假正经,老师说东他不敢往西的,说是听话,就是个怂包!” 男人连嘲笑都不带丝毫的遮掩:“他那样的人,你可别 说学做人偶了,替老师们当管家婆都来不及呢。” 众人屏着呼吸听着他讲,深怕把这不为人知又充满爆炸的内容听漏了。 男人敛了笑,继续说:“至于陆长荣,他脑子灵活,跟我们闹的开,那时候就在私底下见过他会刻点小玩意,有的时候拿花布做衣服,我们还笑他比他哥还娘炮!你猜怎么着?” 江复庭挑了下眉,非常敷衍的明示自己的疑问。 “他跟吃了枪子似的直接把布甩我们脸上,说了句我这辈子都不敢忘的话!”男人绘声绘色的复原着当时的场景: “他一本正经地说:缝个衣服就是娘炮,那你跟个娘们一样蹲着拉屎,就不是娘们了。有种你站着拉屎,这辈子也别穿花衣服。” 周围的人听到他这句话,都没忍住低低的笑起来。 “重点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正经,不对,也不是正经。”男人说着,又自我否认起来。 他努力在脑海里迷迷糊糊的找个比较合适的措辞。 但碍于从小混到大,实在没认真上过几天学,除了加减和九九乘法表,其他一概还给了老师,所以半天也没想出来。 江复庭看他冥思苦想,脑子里莫名蹦出那一天和陆长枯的仓促一见。 他凭着自己的印象好心提醒:“会来事儿,是吧?” “对,就是会来事儿,一点都不呆板。”男人下意识的就接上他的话,“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肯定跟他干一架了,可陆长荣就不一样了。” “我告诉你,他就是坐在那里对你笑,你都不觉得是笑,可他要是生气,你也不会觉得生气。他上就是能有一股气势镇着你。” 江复庭越听越觉得,他所描述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看到的陆长枯。 他的视线再次穿越了层层障碍往后看,白唐已经不知道何时带着那个人偶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那里 江复庭又开始思忖着如何找台阶下,把边上的人驱散。 何况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很多话也不好再乱说。 他模棱两可的开口:“兴许是陆长荣不喜欢显山露水。” 江复庭故意将话藏了一半,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瞎脑补。 可能是陆长荣自己将技术教给了陆长枯,让他一举成名,也可能其实作品是两人共同完成,陆长枯只是个署名的。 总之没人知道,那个叫陆长荣的人,在三年前就消失了。 也不会有人脑洞大开到,会不会是陆长荣占有了陆长枯的份。 江复庭这句薄弱的示好,让男人先前被气血冲昏了头的理智,也慢慢回归下来。 男人这才冷静了几分,慢了大半拍的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话。 而陪同他的小眼镜朋友,早就缩成了隐形人。 他顺着江复庭的话,底气不足的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也那么多年没见了,反正当时那会的况是这样的。” 话音一落,周围十分隐晦的响起了此起彼伏,又乏味的唏嘘。 架没吵起来,说了半天也只是陈年往事,附带个人色彩的揣测,众人刚才还被调动的充满兴奋和好奇的绪,一下子跌入了无滋无味的水底。 闹闹的场景没持续太久,便因为索然无味的结果,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见任务已经完成,江复庭也不愿再和他们多说,正准备转离开。 他警惕略过人群的视线,却刚好捕捉到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影。 那人穿着十分时尚,上的长款外也是今年初冬的限定新款,脖子上松垮的披着围巾,鞋子是男生群体鲜少会穿的皮靴。 至少在江复庭的认知里,自己应该不可能尝试这一类鞋子。 他边会穿的人,也没有。 来人的步姿十分悠然,掀起的刘海打了一层发蜡,露出那张漂亮,引以为傲的面孔。 陆长枯嘴角噙着万年不变,又标准的笑,远远就和江复庭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似乎早就留意到了他的存在。 陆长枯还在大老远,就友好的抬起胳膊,对他挥了下手。 江复庭只得出于礼貌,被迫微微颔首。 不知道的路人看来,还真以为这两人是相熟的老友。 等人稍微走近了,江复庭才看清他的围巾带着卡其色的格子纹。 陆长枯整个人迎面而来时,就像行走的英伦风。 刚才说话的两个陌生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后的来人,还在自顾自的交头接耳着。 江复庭看着他两,嘴角忽然勾起狡黠的笑,他对着不明所以的两人叫了声:“哎!” 两个人果然停下自己的小动作,一同看他。 江复庭朝着他们后的方向一挑下巴:“这谁来了。” 两个人又一起回过头,在看到几乎要挨在他们跟前的陆长枯时,不由错愕的一怔,差点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 右边那个男的大概就是被绪支配大脑的类型,冷不丁脱口叫道:“陆长荣?!” 江复庭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略微讶异了一下。 陆长枯平里八风不动的微笑,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那个男人大概是许久没见老同学,心里过于心潮澎湃,连眼力见都没了,直赶着往上迎:“陆长荣!真是你啊!我的个妈!我刚才还以为我弄错了,毕竟那么久没见了。” 江复庭几乎可以从这个男人的反应断定,这个陆长枯其实就是陆长荣。 就是不知道到底用什么方式,逃脱了科技的侦查。 陆长枯客气的笑容里,丝毫不掩自己的生疏感:“抱歉,你大概是真的认错了,我是陆长枯。” 男人有些不敢相信,加上被当事人驳回,难言的尴尬立马涌起。 他反而变本加厉的阻拦在陆长枯前,锲而不舍的追着问:“你真是……陆长枯啊?” 陆长枯明显强行压着自己的怒意,再次对他点头确认。 男人愣了愣,被他的拒不承认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那么久没见,双胞胎之间的格都是可以潜移默化的吗? 可是陆长枯本人都已经这样说,他难道还能和当事人自己去辩驳证明,说对方自己把自己的名字记错了么? 男人神色摇摆不定的住了嘴,最后讪讪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那可能真是太久没见了,你两长得一模一样,一点也分不出来。” ------------ 第七百五十二章:遗漏掉的人偶 陆长枯的神色稍缓,彬彬有礼的笑也不像刚才那样,像是藏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他和两个男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寒暄着:“别说你们了,天天见面的人也总有分不出来的时候。” 男人跟着强行扯着嘴皮子笑,可心里却还有那点疑虑好奇,仿佛口在被人拼命抓挠,他还想再问点什么。 边上的眼镜男突然搭上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率先说道:“是啊!是啊!那会上学的时候,我不也是天天把你们两名字搞错吗?” 陆长枯含着笑,回应着他说的话,随后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了站在后面,默不吭声的江复庭上:“江同学,看不出来你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江复庭挪开了视线,一直留心着白唐刚才偷走人偶的那块地方,提防着眼前这个人突然发现。 他淡然地说:“有人创造艺术,当然会有人欣赏艺术,何况大家是校友。” 这话说得恰到好处,进退有度,无法让人起疑他来这里的目的。 而且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不是为了陆长枯个人而来的,不过是因为学校有这个活动而已。 江复庭说着,学着他勾起浅显的笑:“倒没想到,今天意外听说陆学长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陆长枯的嘴角微微一凝,笑意停顿在脸上。 他像是普通失去了亲友的人,失落和晦涩的难过在脸上一扫而过,很快在陌生人面前守好自己的堡垒,轻声道:“确实,不过弟弟已经离开多年了。” 深邃的瞳孔里掖着让人无法捕捉的悲伤,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江复庭如同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略显尴尬的停顿,“抱歉。” 只有边上两个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这话,脸上的惊讶丝毫不掩,特别是刚才侃侃而谈,自称做过陆长荣同桌的男人。 他的震惊立马浮于脸上,甚至忘了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过于突兀,跨两步走到陆长枯跟前,就连说话声音都变了:“陆长荣出事了?” 陆长枯修长的睫毛微微下垂,极力遮掩着面上的思念。 他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点点头。 男人有如雷击的愣在了原地,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消息,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让难过溢于言表,还是故作淡然的将事揭过去。 最后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最终还是难过的弯下去。 这个人透着一副怅然若失的颓然。 “不过。”陆长枯拍了下他的肩,清了清难受的嗓子:“我弟弟曾经将他的一切都教过我,只要我在,他就在。” 他说着指了指周边的这些人偶:“你看,这些就是他存在过的证明。我记得······我还为了我弟弟,专门做了一个人偶呢,你们有参观到吗?” 江复庭被他吸引了注意力,看着还在自我缅怀的陆长枯,心里有些讶异。 他还把陆长荣的人偶带出来了? 不对,他转念又一想,大概率是为了宽慰眼前这个男人,博取同。 自己刚才已经将六层的展厅全部逛了遍,并没有看到长着双胞胎长相的人偶。 三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不确定的迟疑。 另外两个人兴 许连参观都没有参观完,至少在目前是没看到过的。 只是不好意思随口说出,自己都没谱的话来。 陆长枯看他们几人的反应,本就心细的他突然走向展厅拐角的工作人员处,低语了几句,眼角的笑意在以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江复庭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难道还真把那个人偶带来了? 他还来不及多想,陆长枯已经交谈完从那边走回来,就连脸上短暂的沉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不好意思,是工作失误,布置的人员不小心漏了。”陆长枯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想到他们会出现那么基础的错误。” 他不经意将‘基础’两个字用力咬了咬。 江复庭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心道:难怪。 那个男人带着隐隐的期待,立马问道:“那人偶还会展出来吗?” “会的。”陆长枯脸上的温柔像一汪温泉:“我已经让工作人员帮忙去抬到指定地方了,你们如果现在就想看,可以跟我过来看。” 他说完就迈腿朝着江复庭他们刚才过来的方向走。 江复庭心中一紧,唯恐丢掉的那个人偶被他发现。 他微微侧了,突然开口问道:“远吗?我朋友去卫生间了。” 陆长枯才迈开一步的脚,果不其然的停顿下来,他看了一下展台的编号,想了想说:“稍微有点,展厅差不多要过半。” 江复庭对着他相反的方向挑了个下巴:“反正都是过半,要不往那边走,顺便把剩下没看的看掉,你们两呢?” 他说完看向边上那两个人。 眼镜男从头到尾吭得声没有超过十个字,特别是在陆长枯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直接当起了哑巴,似乎对陆长枯格外忌惮。 他征求着自己伙伴的意见。 而小伙伴看样子当年应该是陆长荣的小跟班,想都没想就应下:“行啊,反正我们刚才基本都是瞎看的,哪个看了哪个没看都没记着,这会大师在,还能给我们做友讲解,好的。” “好,那就请吧。”陆长枯客客气气地要替他们领路。 就在他转的一刹那,他的视线在江复庭上蜻蜓点水的落了下,透着一丝难辨的意味深明,而后快速移开了。 江复庭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悠然的跟在后面。 陆长枯这样的人,在某些方面和他一样,对潜在威胁的直觉十分敏感。 哪怕没有什么握在手里的真凭实据,仅凭最原始的本能,都能让他保持相当高的戒备,近乎每分每秒的试探和拉开距离感。 江复庭的记忆很好,回走的时候,将刚才看过的每一个人都温习了一遍。 他藏在兜里的手有意无意地挂蹭着手机外壳,等待着白唐完成任务的消息。 陆长枯估算着社友抬出人偶的大致时间,以让人非常舒服的节奏,一边轻重有序的挑选介绍,一边往前走。 江复庭从他的速度里,猜到他的行事风格,大概等他们走到的时候,那个人偶也刚好被工作人员摆出来,可以直接观赏,不需要再做无用的等待。 只是现实总是会与美好的预期产生偏池和错漏。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展台之上依旧空空,除了隔离带,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个展台明显和其他的展台不同,别具一格的设计,让展台奇特的造型本就充满艺术气息,即便什么都不放,都很有观赏。 以致于江复庭先前在经过的时候,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显然大多数人也没注意到,估计满心满意都是赶紧观看下一个人偶,鲜少有人会留心这个带着巴洛特风的奇异展台。 陆长枯在看到展台依旧是空的一刹那,不满的绪就差写在脸上。 然而为了维持自己的风度,他尽可能耐心的在这里稍稍多等。 这些人再磨叽,但按照时间来估计,顶多再有个几分钟,应该就来了。 江复庭趁着等待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先去看陆长荣的致辞会是什么。 他毫不迟疑的走了过去,边上的那两个人犹豫片刻,便跟在他的后面一同走过去。 “作品名《堂吉诃德》,以此谨记。”眼镜男小声念着,只是还没念完就没了音。 江复庭定定的看着介绍牌,因为这块介绍牌,同前面所有的介绍牌全都不一样。 之前每一个都会介绍人偶的份,哪怕是萍水相逢没有深交过的路人,也有类似于“致敬在同一个世界里,却做着缺一不可的螺丝钉的xxx。” 可现在,这个本应该是陆长枯生命中最为之重的人,却失去了他该有的‘名分’。 以此谨记。 非常简单又干脆的四个字。 唯有下方挨着牌子的边缘,用非常小号的字体打了一句话,难为眼睛男戴了眼睛,看了半天依旧看不出清楚,只有模糊不清蚂蚁一样的影子。 江复庭看着下面那一牌,接着他的话,轻声替他念出声:“世界是怪物吹奏的号角,戏剧是人生的镜子,以此谨记我们——降妖除魔的骑士。” 就在他念完的一瞬间,江复庭呼吸倏地一紧,他用力绷着自己两条修长的腿,缄默下来。 陆长枯不知道何时停在了他的后。 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别有深意的盯着,仿佛他的头上此刻有什么东西,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意思?”眼镜男虽然没有看过《堂吉诃德》,但胜在他比边上男人的求知强上不少。 陆长枯收回视线,浅言解释:“是一个充满骑士精神的勇者,和肮脏的世界对抗的故事。” 他说着,笑着反问:“你不觉得这非常符合陆长荣的开拓精神吗?” 眼镜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有边上那个男人在听完他说的话后,非常配合的叹道:“对!我也这么觉得!” “你呢?”陆长枯的视线再次停留在江复庭上。 江复庭默了默,他从刚才就意识到,这里所有的作品,几乎都是以著名的文学作品命名的。 为什么全用文学作品的名字。 陆长枯是在映着什么? 江复庭来回琢磨着这挨着介绍牌边缘的小字——怪物与骑士。 他突然想到了这本书原有的内容,有些相似的表现方式让他不自将陆长荣和里的人物串起来。 ------------ 第七百五十三章:所谓意义 难道陆长荣是将自己当成里的主人公,自诩为堂吉诃德这样一个骑士。 世界是怪物吹奏的号角,那些怪物撑起了独属于他的不同世界,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披上了堂吉诃德的外皮,做着英勇而激烈的斗争。 他方才还骤停的呼吸,忽然有些急促,胸膛开始加速起伏。 于‘堂吉诃德’而言,他杀死的不是人,而是破坏这个世界的怪物。 他在用他的方式,用他自己的秩序和规则,维护着他所认为的和平。 所以这里所有的人偶! 江复庭突然想到第一个出现的人偶——应有兰。 那是第一个出现在双胞胎世界里,用精神和**上的折磨来摧残他们的人。 大概也是陆长荣眼中第一个定义为怪物的人。 所以她死了。 ‘骑士’第一次在‘怪物’身上尝到了‘正义胜利’的甜头,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安然的享受于这种声张正义的感觉。 当然对于怪物的判定和要求,也随着日积月累变得更加过分和夸张,那是趋近于极端的,变态的,扭曲的,可以说是对怪物的过分苛刻。 如果有人在生活忤逆,违背着他个人的生活规则,那便是‘怪物’。 社会的规则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怪物自行圈定的游戏规则,为他所深深厌恶。 江复庭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这样一个人是非常典型的反 社会型人格。 他时时刻刻想破坏社会现有的生态链条,用他的个人行为评判独树一帜。 这个属于他自己的人偶展览,就是他在用自己的个人成果,在向世人炫耀,以此证明,他的所作所为是‘正义’。 老天没有收服他,法律没有惩判他,他和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依旧潇洒快活的在人群里辗转,寻找着新的‘怪物’。 江复庭回过身来,毫不避讳的直接对上他的视线。 陆长枯有些意外,但意外被他很快就压回下去。 江复庭不徐不疾的说:“你很了解这书。” 他非常克制,没有直接说:你了解到和这本书的主人公一样。 读者在看书时,总是上帝视角,但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在一场充满革命的背景时代里,忽略了那场真正的阶级冲突,只拘泥于主人公充满可笑又滑稽的幻想里。 大概是他在孤立无援时,只身一人被扔进独属他个人的革命里面。 江复庭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从他平淡无波的眸子里,当场剥开那又厚又假的外表,将深藏不露的仇怨和肮脏挖出来。 他低沉地反问道:“虚幻的骑士,看到的怪物,有几分真假?” 真正的堂吉诃德在满足自己的骑士幻想时,误杀了多少人,又搅起了多少腥风血雨呢? 陆长枯用华丽外表隐藏的沉疴,被江复庭毫不留情的一语道穿。 虚伪的表面被快速戳破时,他脸上的云淡风轻顿时烟消云散,他敛着神色,略有阴沉的开口:“藏污纳垢的世界诞生的,当然都是怪物。” 随后看向另外两人,他有意引导道:“难道你们觉得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人,能有多干净?” 那两个人不明白 意有所指,只是浅显的理解字面意思,犹豫着缓慢摇头。 陆长枯的语气在他们态度的安抚下,稍微缓和了点:“看,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看来江同学更擅长站在趋利者的角度。” “不过,也对。”他突然将矛盾一转:“你本来就是从资本里诞生的,你享受着污浊里暗藏的金子,有金子的人,当然怕自己的金子没有污浊可以掩盖,被人发现。” 江复庭没兴趣跟他争个所以然出来,随意回道:“陆学长,你偏激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根本没将他刚才那一席话,放在眼里。 陆长枯没从言语上得到心理的满足,但他也不是幼稚的小孩。 他忽然往前走了两步,越过他们,极为专注地看着介绍牌上的那一行字。 陆长枯一时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站着。 他站得很端正,身体笔直,不偏不倚地立在介绍牌的正中间。 江复庭看着他精致又端庄的背影,心头忽然浮起一种抓不着的仪式感。 陆长枯缓缓的开口,字正腔圆的声音像在低声朗读:“怪物总是会藏在你们看不到的角落,无处不在。而一往无前的勇士敢于直面并且冲破黑暗。” 江复庭这才发现,这种仪式感是从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他像一根钢铁,地基深入泥土几十丈,坚定的立在那时,稳如磐石。 边上的两个人就算再迟钝,也觉得他说的话有些不对味。 即使依旧听不懂究竟什么意思,但他的语气和此刻的氛围,就好像水壶里烧着的开水,咕噜咕噜的从底下冒出泡,气氛莫名其妙就变得很静。 而就在这时,陆长枯突然转回过了头,在这诡秘的氛围中,对他们露出一个动人的笑。 他平静又理智地说:“偏激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江复庭怔了一下,背后窜起冷汗。 他骇然的从对方的认知里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单纯对这个世界的爱恨情仇。 而是他的存在,已经成了这个世界的bug。 就好像人创造的机器人,最终要用尽手段铲除人类一样惊悚。 站在他对立面的三个人彻底缄默下来。 这样的话那两个男人根本无法去接,也不知道怎么去接。 他们会在生活中叛逆,会怨天尤人,会有偶尔的颓丧,会恨,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义无反顾的站在这个世界的对立面。 没有任何人可以从这个世界里彻底将自己剥离出来,因为人们长期依赖于此,寄生于此。 所以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的留着混杂又肮脏的血。 江复庭强行让自己从陆长枯的精神世界里跳出,他口袋里的手还在刮磨着手机壳,随后自然而然的拿出来,看了眼时间,面上露出几分虚伪的可惜。 他小步的往后退了两步,“哲学问题有机会再慢慢讨论,只是陆学长的另一个作品似乎等不到了,若是今天不方便,那我只好借一步先行离开。” 这话瞬间就将他们拉回到原本来这的目的。 确实过了挺久的了,算上过来路上的时间,差不多将近四十分钟。 “抱歉,我确认一下。”陆长枯想起了什么,拿手机拨 了一个号码。 他背对着他们,眉宇间不自觉拧起一条浅淡的沟壑。 陆长枯为数不多的耐心不断被电话里的忙音消磨掉,就在电话快要挂断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终于接了,是一个透着试探语调的“喂?” 陆长枯面对自己手下的人,会习惯性的拉出自己上位者的姿态,他连不耐的情绪都不多加掩饰:“你现在在哪?怎么还没把展品带过来?” 电话里的人反应似乎有些迟钝,连呼吸都是笨拙的,他犹犹豫豫地扯着拙劣的谎言:“我刚才……肚子有点痛,我厕所出来刚不久,马上就过来。” 陆长枯敏感地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支支吾吾的声音好像老化的旧音响,连字都咬不清楚:“我,我以为……” 陆长枯扶了下额,满是被一堆麻烦事缠绕的满脸疲惫,但也没有深究他的责任:“好了,别以为了!赶紧检查好,让现场的工作人员帮个忙,带到展厅来。” 电话那一头的男生反应格外迟缓,他顿了一下,心不在焉的回了一个绵长的:“哦——” 陆长枯见不得这种拖泥带水的做派,浮躁地直接断了电话。 可就在断了电话的瞬间,他奇怪的意识到什么。 目光像中了蛊似的,带着迟缓的节奏,难以自制地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机,波澜不惊的眼中闪烁着令人说不出的心悸。 就在他挂掉电话的瞬间,寂静的储藏室里,一个男人像木桩一样站在原处。 他的神情有些呆滞,那双木然的眼睛充斥着汹涌的恐惧。 屋子里四面都是墙,顶头的灯不知道怎么烧断了保险丝,突然熄灭,整个屋子都陷入巨大的黑暗中。 唯一的光源,就是男人紧贴在耳边的手机,只是电话被挂断,熄屏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微弱的光芒辐射在他血色尽失的脸上,将他的五官照出不太清晰又生硬的白。 他身上所有的零件都像是进入了机械的老化,经久失修的躯体和大脑被人强行驱动使用。 男人的眼珠从开始到现在都未多偏离一寸,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紧接着,连他手里的最后一点光源都熄灭下来。 整个屋子彻底陷入无声的黑暗中。 他滚着喉咙,缓解自己因为恐惧导致肾上腺加速,血管膨胀而引起的干涸。 “咕噜”从身体里传出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格外清晰。 仿佛这个声音冲破了他干陈的躯体,侵占了整个屋子。 他唯一的身体反应就是发抖,手指尤为剧烈,像一个晚期的帕金森患者。 男人觉得这个屋子里格外的阴冷,自己仿佛被无数双暗藏的眼睛盯着看。 他疯狂地想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但过度的恐惧下,导致他的身体机能有些失衡了,无法迅速做出准确有效的反应。 颤抖就是失衡下,身体同恐惧做出斗争的最大反应。 他的目光还在死死地盯着前方,拿着手机的手,沉缓地落下来,然后手指十分用力地按下了开关键。 黑暗中再次亮起了久违的光。 男人不知道自己突然打哪来的勇气,他紧紧攥着手机,抬起胳膊,往前照了照。 那是一张和陆长枯一模一样的脸! fpzw ------------ 第七百五十四章:意外碰到的真相 这个人偶哪怕在社团的活动室里,他也没有见陆长枯制作过。 人偶的脖子处有一条陈年的疤痕,那疤痕已经过了太久,在皮肤组织的侵略下颜色有些浅淡,看起来没有初形成时的生硬,而是十分柔软。 它像一条蜈蚣,中间的长条是蜈蚣的躯体,手法老的缝合技术在疤痕两边留下了密密麻麻的针点,那是蜈蚣长满的脚。 男人倒吸一口气,说实话,能考上长都大学的都不是傻子。 不管是学文还是学理,基础的学习功底都在那。 而他上也或多或少的有几块伤疤,疤痕上长年累月积攒的生物反应,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但让他惊悚的并不止是这个,而是在他刚才推门而入的一刹那,人偶的眼睛突然动了! 这就意味着眼前的这个东西,不是人偶,而是货真价实的人。 男人发颤的手疯狂的抖动,光圈在人偶真的脸上不断地摇晃,抖出了真假难辨的残影。 不对,不对! 就算真的是人,眼珠子能动,那也应该是活人。 也不对! 自己凑得那么近,对方的呼吸一点都没感觉到,搞不好是一种连自己都没见过的,新型科技技术。 他紧紧捏着手机,手还在瞻前顾后的继续往前探。 恐惧在体内叫嚣的同时,强烈的好奇也在他心里头盘根错节的生长。 他无法很好控制自己手上的动作,就在他用尽全力抓着手机,贴在人偶的脸上,想要细细分辨出点什么的时候,手机的边角不经意戳到了人偶的脸上。 戳下去的瞬间,他没有感受到坚硬又生涩的阻力。 那是一种非常舒适的柔软,比按棉花还要舒服,充满弹的手感,毫无松散的劣质感。 男人在碰到的瞬间,手像触电般瞬间扯回,一时愣在那里。 他的脑海下意识的回味着刚才的触感,本能的升起一个念头。 皮肤还是新鲜的。 他又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发干的喉咙在滚动的时候,有种被无数根针扎的刺痛。 专注的眼神片刻不移地盯着眼前的人偶,好像是着了魔。 这一次他战战兢兢地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手指在他的支配下,晃动着来到人偶的脸颊边。 驱动他的好奇心,像一把大火燃烧了漫山遍野,整个腔肺腑都是那炙的烈焰。 男人停顿了一下,彷徨不决的眸子,突然迸发出一阵夺目的光,仿佛下定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接着那根悬在空中的手指,带着他毅然的勇气,再一次碰上人偶的脸颊。 那是人体纤维的触感。 细腻,美妙,滋润,从他指尖的神经末梢一点点传导到他的大脑。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个皮肤还鲜活着,呼吸交换、新陈代谢着。 这就是人的皮肤! 即使人偶制作的技术再好,也做不出这样的真的表皮来。 唯有温度很凉,像从室外结的那层厚厚的冰一样。 他的指尖从人偶的脸颊上一点点往下移,按压过的地方在他手指离开的瞬间,回弹起来。 拔的五官好像屹立的山峦,游离的指尖似是在人偶的脸上探险。 从脸颊到眉骨,到深邃的眼睛,再到高的鼻梁,人中。 的动作终于停下。 方才还略有沉迷的眼睛,猛然回过神,瞳孔不可置信的紧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绪,开始泛起渐渐急促的呼吸。 他停留在人中上的手指似是被定格,一时间动弹不得,下方就是人偶柔软的嘴唇。 而不管是在人中,还是嘴唇上,他都感受不到呼吸。 冰凉如石头一样的体温,让他后背一阵阵发寒。 是……死人。 男人艰难地掀起自己的眼皮,他掀得十分用力,好像眼睛里粘了玻璃胶似的,眼眶周边的青筋微微突起,畏缩的眼睛终于再次和人偶的眼睛对视上。 他条件反的立马收回手,碎步往后退了退,脚尖点地,做好出现意外可以随时逃跑的准备。 可过了十来秒,人偶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先前的那一眼只是他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 男人心里紧紧拉着的戒备,稍微松缓了点。 也对,如果真的是死人,怎么可能会动?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神色不定的思索着什么,但真的是死人的话,死人的尸体能保存的这么好吗? 这个人偶看起来摆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久了,哪怕就是一个上午,停止新陈代谢的皮肤也会失去弹,多多少少也该有点尸斑。 而且,更让他疑惑的是……陆长枯为什么要将陆长荣的尸体当人偶! 男人突然感觉到一阵生理的呕吐,胃里犯起一阵阵抽搐的痉挛,像有一个吸尘器在他的胃里疯狂搅动。 他跟陆长枯他们是同一届的学生,所以他见过陆长荣。 陆长荣在大一开学的第一个学期就失踪了,当时有不少人都因为这件事而心痛可惜,特别是陆长枯。 尽管他不是一个将自的一切随意带给外人的人,但那段时间的低迷几乎所有人都看得见。 他杀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会不会是自己弄错了? 他盯着自己手机的拨号界面,陷入混沌的双目,挣扎了一遍又一遍。 男人来回犹豫了半晌,再次抬起那一只手,在人偶的上做着最后的确认。 陆长枯的作品向来很少真的展示在人前,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独自一个坐在角落里,或者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 哪怕看到也不许他们触碰。 当然,因为他的作品实在是太过于精彩,一般人也不会想到去触碰,这么做就像亵渎了神明一样,让人充满罪恶感。 男人在人偶上,慎之又慎的探索着,因为格外小心,特别怕自己弄错了,他几乎全心都沉浸在这里面。 内心一遍又一遍重复震撼的同时,一边感受着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骨骼,组织和器官。 这些都可以通过浅显的触摸,轻而易举的感知到。 收回手的那一刻,他的震惊已经溢于言表。 在现实强烈的刺激下,他甚至涌上一秒短暂的冲动,他想直接冲出去,去大声尖叫,去嘶吼着告诉保安,这里面有个用死人做的人偶。 他全心全意都掉入了这个由恐惧和惊惶编织的世界里面,细小的声音和动静被他迟钝的体感官自动屏蔽掉,以致于此刻有一个人站在了他的后,他都不知道。 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机上已经提前按好的号 码。 抓着手机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了他的大拇指,他在这短暂的几秒时间里,有一种翻山越岭的艰辛和疲惫感。 就在他的指腹要碰到拨号键的一瞬间——一个熟悉又温和的声音从他的背后猝不及防地响起:“何浩,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吗?” 何浩捏着手机顿时定在了那里,连反应都忘了做,本就血色寡淡的脸庞,顿时和眼前的人偶一样苍白。 背后吹起一阵嗖嗖的冷风,像一双冰冷的手,钻进他的衣服爬进他的背上,一点点往他的脖子上爬。 他不知道陆长枯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那个人好像没有脚,走路半点声响都不带,开门没有动静。 所以他在自己背后站了多久了? 刚才自己的举动,他全都看到了吗? 如果…… 手机屏幕似乎快到了熄屏时间,亮度忽然暗了一大半,他的心神随之剧烈一震。 如果真的是他杀了陆长枯,那自己现在在这…… 何浩的额头突然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浑的寒毛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全部竖起。 他迟缓的回了一个:“啊——还好。” 他藏在黑暗里的脚,不动神色的将脚尖挪向另一个方向,做好出现意外迅速逃离的准备。 他缓慢地扭过上半,溢着恐惧的脸上强行撑起若无其事的笑,扭曲的如同一个做戏的小丑。 手里的手机跟随着他的转,继而移动着。 微弱的光圈从人偶慢慢照在了空无一物的白墙上,再慢慢爬到了后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和人偶不同的是,这一张栩栩如生的脸上,在这种况下都挂着一抹标准又好看的笑。 看得他心里发怵,像极了电影里习以为常,对各种处境都信手拈来的杀人犯。 “那你是?”陆长枯的视线随意地落在了他的手机上。 “这个啊——”何浩的声音虚得有些沙哑,才一时片刻,他额钱细碎的刘海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有些人在危机的况下,会刺激血液加速,让大脑超常运转的,但也有人,加速过了头,导致绪波动敏感,波动过大,直接大脑失常,停止思考。 何浩就是典型的后者。 别说思考,能维持自己的形屹立不倒,就已经耗光他所有的力气。 他想尽办法转移着自己恐慌的绪,微微低下头,正再看向手机。 手里的光忽然无声的熄灭了。 屋子又一次回归于黑暗。 何浩在熄屏掉的那一秒,反应迅速地做出了一个他人生中最为大胆的决定。 黑暗降临的电光火石间,他提前预备的脚尖突然用力。 陆长枯只感觉到前方涌起一阵劲风,接着一股沉重的力量打破空气乘风而来。 他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处,上连半点慌张错乱的气息都没有。 就在何浩出脚,以为自己必定会踹到他的时候,他的脚出乎意料的扑了空,浑迸发的力气失去了意料中的承受点,直接惯的将他自己带了出去。 没有接触过特殊训练的体,失去了着地的平衡点。 在脚落回地上的那刻,他的重心往前,猝不及防的踉跄一步。 眼见就要在黑暗中摔倒,却闷头砸进了一个硬邦邦的体里。 ------------ 第七百五十五章:被抓 何浩的体再次失去了判断能力,倏地一绷,对置危险的本能恐惧油然而生,完全支配了。 陆长枯像一个早就设好陷阱的狩猎者,他淡然的看着眼前猎物一惊一乍的模样,悉心安抚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么着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跟我讲。” 他说着还颇为好心地在何浩的背上拍了拍。 冰凉的冷意时不时的穿透何浩的皮肤,他鼓起勇气挣脱了陆长枯的嘘寒问暖,尽可能生冷地说:“没有。” “我……就是刚才,突然胃不舒服,我可能……要去趟医院。” 陆长枯被人抛开的手在空气中一僵,他穿过黑暗,盯着何浩后面的人偶,眼里似有隐晦的浮光在闪动。 良久,他放下手,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又深又长的气,颇为可惜地说:“那就没办法了。” 何浩的眼皮陡然一跳,跳出了极为强烈的不好预感:“什……什么没办法?” 陆长枯轻缓地朝他走了一步,何浩丝毫看不清黑暗中的人,也听不见他的步子。 等他感觉到陆长枯近在咫尺的呼吸做出反击时,他的手腕已经被一个充满力量的手一把拽住。 “你做!” “唔!唔!唔唔!” 何浩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他体被人牢牢地控制住推倒在地上,他惊恐地瞪大双眼。 他像是掉进了海里,四肢在空气中乱扑,伸出的双手竭尽全力地想要抓住求生的机会。 陆长枯从容地坐在他的上,光凭一只手,就易如反掌地将何浩的手越过他的头顶扣在地上。 而另一只手泛着青筋,紧捂着何浩的嘴。 他在何浩害怕又震惊地眼中,慢慢地弯下子,匍匐在何浩的头边,贴着他的耳畔。 何浩在手足无措的况下,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在两个人距离贴近的一刹那,上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 他无声地咽了下口水,仿佛隐隐约约闻到了死神的气息。 就在他已经做好准备,甚至幻想自己脖子会传来怎样的痛感时,陆长枯轻声地在他耳边“嘘”了一下。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他不由怔了怔,一时间未回过神。 不等他把陆长枯的举动琢磨出点名堂,从门外老远的地方突然飘进一声悠远的手机铃。 何浩顿时屏住了呼吸,绝望的眸子里亮起了一星半点微弱的光。 陆长枯捂着他嘴的手不加了几分力气,一直淡然的脸庞上,难得的微皱起眉头。 他警惕着下人的反应,重新坐起来。 似是猜到了来人,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口方向。 外面的铃声只是响了一刹,便就地消失。 显然,来人慎重的行事风格并没有那么单纯。 陆长枯思索了下,继续紧捂着何浩的嘴,另一只手突然屈起胳膊,像一个铁钩猛地扣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人强行拖到墙角。 何浩条件反地抬起双手,想要继续做徒劳无用的挣扎。 陆长枯眼疾手快地随手取了块碎布,娴熟迅速地堵住他的嘴,又就地扯了一块布条,干净利落的将他的手脚五花大绑。 干完之后,他无视着蜷缩在角落里满眼哀求的何浩 ,往他的耳边凑了凑,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乖乖待在这,我去去就回,嗯?” 何浩听到他出去,巴不得他立刻出去再也不回来,但这种奢望只能悲惨的压在他的心底。 他只能瑟瑟发抖的摇着头,以求他的怜悯之心能网开一面,留下自己这条微不足道的命。 陆长枯对他胆怯又抗拒的反应视若无睹,他像是观摩一个即将被打造的商标,疼惜的擦了擦何浩额头上的冷汗。 然后用挑拣的眼光认真的打量他:“别担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价值,我一定会让你感受到……” 陆长枯的手指缓缓抚过何浩的脸庞:“你自的价值到底可以散发出多耀眼的光芒,你可以是骑士手里一把漂亮又充满利芒的宝剑,斩遍这世界从淤泥里长出来的荆棘。” 他说得煞有其事,坚定的话音仿佛是他的信仰。 何浩愣在那里,他看不清陆长枯的脸,也无法明白陆长枯到底要的是什么。 但光凭这声音,他脆弱不堪的理智,便非常轻松的被鼓动得血澎湃。 陆长枯在他的沉默中,并没有等到他明确的变态,在他耳边轻描淡写的追加了一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烂在那淤泥里。” 何浩瞪着一双眼睛,努力想要在黑暗中看清眼前的人,想要从对方的神里探索出他的真实用意。 只是还不等他多想,陆长枯突然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上的衣服,打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在何浩仅凭直觉地注视下,慢慢往门外走。 光只在房门揭开缝隙的时候,吝啬的撒进那么几束,而后又快速地沉寂在黑暗中了。 陆长枯出来的时候,江复庭刚好在走道的拐角里打电话。 江复庭从刚才在那个介绍牌听陆长枯说完那一番话起,就总觉得哪里不对。 特别是陆长枯挂完电话,突然说要来办公室时的口气和状态,让本就对这些事尤为特别的他,敏感又迅速地察觉到怪异,这才一路跟了过来。 结果,没想到林子青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他没有因此刻意静音。 铃声骤响的瞬间,心跳“咻!”一下,一蹦三尺高,差点冲出他的天灵盖,他手指的条件反快了大脑反应一波,立马给手机调了静音。 在接通电话的同时,他也意识到,依照陆长枯的尿,不管有没有在现场抓到自己,肯定会疑神疑鬼到自己的头上。 哪怕这会离开展览了,也会想尽办法从自己上确认点什么。 江复庭贴在墙边,听着话筒里,冗长又琐碎的内容,借着白墙冷硬的触感熄灭自己心里的怒火。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深呼吸调解自己了。 林子青那边碎叨的话实在有点多,大多都不在相关问题上,加上一些没用的嘘寒问暖,现在本就是事态紧急的况,他实在没那么多的耐心耗在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里。 就在他张嘴,准备毫不留的打断对方时,又一个峰回路转,他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按照他所了解的,林子青在办事的时候,并不是这种连轻重缓急都拎不清楚,浪费时间的人。 而人只有在自己的认知,意识,或者属于自己的信仰受到剧烈冲击时,才 会用大量毫无意义的言语拼命缓解他自己心理上的压力。 他到底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江复庭拧了下眉,怎么也猜不到,林子青这种只看利益的人,大多况下对人冷暖只有铁石心肠,得什么样的东西能撼动他的心房。 江复庭侧头,视线往周边小心探了探,确认并没有人过来,声音低沉地说:“你说重点。” 林子青像卡了壳的音乐盒,转了半天,才有些迟缓地说:“他通过榨取他们的痛苦,来给自己谋获最大利益。” 江复庭出于自己的了解范围,力所能及想到的就是,李商为了私吞捐助人的善款,所以一直有意亏待这些孩童。 他在林子青开口的刹那,就预先在自己的心里铺上了一层软垫,惊天的消息砸下来,他都能有所防备的接受。 “我知道了,你发来。” 林子青突然僵在那里,一时没有出声,也不挂电话。 手机里窸窣的空气音飘到江复庭耳边,静了半晌,他也搞不明林子青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林子青深吸一口气:“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找个没人的地方看。” 他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就挂了电话,留江复庭一个人琢磨,那句“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是怎么一回事。 江复庭捏了捏手机,就在他的指尖刚巧碰上屏幕,悬浮窗口突然跳出了一个压缩文件的收件提示。 他手指顺手一划,只是还不等文件下载完成,自动解压的时候,他的耳尖忽然敏感地应声而动。 一道近乎无声的脚步,压着空气,一点一点地落在水泥地上,正朝着他的方向缓缓接近。 江复庭反应迅速地回过,立马退出原有页面,浏览着无聊的校园网站,留意着左上角的下载进度。 随后不动声色地迈开步子,一手揣着裤兜,悠然地往拐角外走。 他一直微垂着头,好似被手机里的无聊论坛彻底吸引,左上角的下载进度只剩下百分之九。 就在前脚刚越过墙角的时候,一道陌生的气息迎面而来。 江复庭似有所感的脚步微顿,直到对方的皮靴尖头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时,他才不慌不忙的抬起脸。 在看清对方的刹那,他神色微微讶异了一下便快速收敛,冲着对方简单颔首。 他的反应非常自然,如果是换做别人不说话,陆长枯会当人是因为被当场抓包,所以做贼心虚。 但江复庭一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就连此刻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这让陆长枯突然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提防和敌意,产生了片刻的自我怀疑。 江复庭总不能真的是凑巧经过的这? 他持着脸上八风不动的笑,表里不一的试探:“这么巧?江同学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嗡——”江复庭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一震,悬浮窗口弹出了下载完成,正在自动解压的提示。 陆长枯对这些细微的动静格外敏感,捕风捉影的将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 江复庭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看了眼手机屏,像模像样地演起戏来:“不怕你笑话,我朋友的方向感出奇的差,上个厕所都是走迷宫,我就是来找他的,这不!来催了。” ------------ 第七百五十六章:比鬼还可怕的人 陆长枯眨了下眼,灵动的眼里全是虚假意的关切:“那是要赶紧找找,就是这厕所……好像也不在这方向吧。” “别说厕所了,大概连自己在哪都弄不清楚,我也只能地毯式搜索。”江复庭取笑道。 他一想到白唐如果知道自己这么诽谤他,会怎样的气急败坏,就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陆长枯原本还觉得这肯定是江复庭编得谎话,但是在看到他无意流露的浅笑后,又开始自我怀疑了。 这种笑容是装不出来的,即便脸上的表充满了不耐,但这种不耐更多的是无奈和习以为常的宠溺。 他的朋友大概是经常这样,所以他才会流露出这种表。 陆长枯压着自己的疑心,提议道:“那确实麻烦的,不过刚才我从那边过来,也没见有人经过。你要不问问他大概的位置,这展览馆我熟,看看边上有没有什么标志的东西,我帮你找找看?” 这话直接将他想要往前进的路堵死。 江复庭面无表地看着他,短暂的沉默好像是在考量他意见的可行。 这条光明正大的路走不通,只能等一会想办法进去。 陆长枯如果不故意拦他,其实倒还好,但既然拦了他,那说明里面很可能有什么他怕被人发现的东西。 江复庭暂时松了口:“确实可行。” 他拿起手机,慢吞吞翻找着白唐的号码,似不在意的问:“对了,那个还没出展的人偶,我一会还赶得上欣赏吗?” 陆长枯笑了笑:“当然赶得及。” “恩。”江复庭低头正要按下白唐的号码,他的手机却抢先震动起来。 来电人好巧不巧地就是白唐,真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就是希望电话那头的人带来好消息。 江复庭接通电话,当着陆长枯的面开了扩音,丝毫不给白唐张嘴的机会,抢先道:“你在哪?” 白唐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喝,搞得临头一棒,忽然一愣,这又开始抽哪门子疯了? 江复庭见他不回答,又提高了音量:“你不会连自己在哪,边上有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白唐又被夹枪带炮的语气乱怼一通,原地懵的凌乱了片刻。 但他跟江复庭相处也不是一两天了,很快就从状况之外反应过来,只好忍辱负重地背下这从天而降的锅,配合地左顾右盼起来:“我看看啊……这地方啥也没啊,诶?等等!等等!这有个安全通道,我进去看看啊!” 接着,手机里只剩下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几秒后,白唐对着消防通道墙上的指示牌念到:“这写着……六楼,e区,三号门。” 江复庭立马道:“好,你待那别动,我这就过来。” 挂完电话后,陆长枯还大发善心,抬手给他指路,也不知道是近路,还是绕远路。 他一本正经地建议道:“你从这出去,外面就是c展厅底端,沿着往下走,第三个亮着安全通道指示牌的就是。” 江复庭就着涵养同他客气了一下:“多谢。” 陆长枯的眼睛像一双探测器,监视着江复庭离开。 直到对方离开的方向,已经空了好几分钟,这双探测器才慢慢转移了目标,回到了自己出来的那个房间。 而就在他重新打开门的一刹那,冷意忽地从脚底涌起。 陆长 枯的动作只是在察觉异样的时候,迟缓了一下,随后就一脸稀松平常的拉开门,外面的光线捡到缝隙,争相恐后的撒进屋子,正好斜斜地落在了何浩苍白的脸上。 何浩在长时间高度恐惧的紧绷下,面目表开始变得有些木然,可只要风一吹,他就像张薄纸,萧瑟的抖动。 陆长枯满含笑意地走进去,他手一带,光又被挡在了门外。 与此同时,缠在他脚底的冷寒意,延伸出无数条的触手,一寸又一寸地从他脚上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 陆长枯喉咙一紧,凉意已经迅速地攀升至他的后背,开始缠住脖子。 耳畔边上时不时拂起凉嗖嗖的风。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头顶有点沉,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压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陆长枯慢慢掀起了自己发沉的眼皮,努力朝上看。 只见一颗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的脑袋,突然从眼前落下来,倒着悬挂着,幽幽地晃了两下。 “唔唔!!” “唔唔唔唔唔!!!” 角落里的何浩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凭空出现的影子,顿时惊恐地挣扎起来。 只是双腿和双手一同被绑着,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像一只蛆,在地上奋力蠕动。 陆长枯此刻的气定神闲,却和栗栗危惧的何浩是截然相反的模样。 他毫无敬畏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头颅,低低地笑道:“哥啊,总是这个路,该换换了吧,我都看腻味了。” 挂在他头上的脑袋倏地一震,似乎被他这一番挑衅的言语,激起了强烈的怒意,连半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陆长枯咬来。 陆长荣瞪着一双血淋淋的眼睛,眼里的怨恨,巴不得将眼前这个惺惺作态的人,登时撕得粉碎。 只是它大张着的嘴,根本来不及咬下去。 陆长枯浑然不动的上,忽然亮起一阵刺目的白光。 在黑暗中,忽然倾泻的白光,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亮得何浩的目光有些晕眩。 他本就睁大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挂在陆长枯上的东西。 刚才还连轮廓到模糊不清的视线,骤然明亮得如同在他眼前放大了好几倍。 挂在那里的陆长荣,忽然抬起了那张血淋淋的脸。 他对着何浩用力地裂开嘴,脸上其他五官都被他这夸张的神态,挤兑到变形。 怒目圆瞪的双眼仿佛要夺眶而出,整张脸大幅度的扭曲着,让人根本认不出它原有的模样。 何浩被猛地吓了一跳,紧贴墙角的体,拼了命的往后缩,像是要钻到墙根里面去。 但这种害怕只是持续了短短的一阵,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东西好像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丑陋的面容看似十分吓人,但何浩并没有从它上感觉到任何对自有威胁的气息,反而是一直站在后面的陆长枯…… 他不经意地走了下神,下一秒又被前方野兽般的嘶吼给拉了回来。 这,这到底什么意思? 他惊疑不定地缓了口气,惶惶不安地看着他们。 陆长荣只是失控的对他发出字音不清的咆哮,像是无法开口说话,却仍然在竭尽全力地诉说着什么。 那双被恨意束缚的眼睛里,不断对他 闪过疯狂地祈求和痛苦。 何浩匍匐在地上,带着茫然的神色愣在那里。 一人一鬼好像各自被定了,一个傻住,而另一个是因为魂魄被短暂的控制,所以动弹不得。 陆长枯好像是被它的嘶吼吵得有些累了,他挠了挠耳朵,不轻不重地说:“何必呢?哥。都不能说话了,就歇歇吧,多累啊,我都替你自己心疼。” 陆长荣最后残存的理智都被这句轻飘飘的话,压垮了。 它感觉到自己的绪被火星子点燃了,整个灵魂都剧烈的波动着,仿佛要烧起来。 连带那一丝丝的清明,都被这洪水猛兽一般的恨意,包裹得密不透风。 他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己是谁,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只剩下纯粹的,滔天的杀意。 但陆长荣依旧顽强的谨记着自己失智之前的仅有念头。 那就是复仇! 为了自己被抢夺的体,为了自己这几年以来终只能长久的委于黑暗里,为了被背叛的自己,也为了…… 那些无辜惨死的人! 他骤然回过头,眼里只剩下一片血红,暗沉的瞳孔连残存的浮光掠影都不剩。 陆长荣突然大声咆哮起来,似是将所有的积怨,痛恨,全都在这一声里发泄了出来。 随后,它在陆长枯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突然挣脱了灵魂上的束缚。 它抬起手,携带着视死如归的寒冷杀意,横冲直撞地往陆长枯冲去。 陆长枯万年不惊的神色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反应迅速地后退,形晃动地瞬间,反手就从兜里掏出一个圆盘。 陆长荣在看到圆盘的刹那,浑一震,刚才还劈头盖脸的气势顿时萎靡起来。 它如临大敌地定在原地,面色沉地盯着眼前的人,思索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他撕碎。 而此刻陷入两难境地的它,不知道哪个地方突然戳中了陆长枯的欢心。 陆长枯忽而扬起轻蔑又松快地笑。 大概只要它狼狈,自己就是开心的,它越痛苦,自己就越开心。 他的双目不知何时,变得和眼前的厉鬼一样,沉重的怨毒像一层厚土蒙上了他的眼睛。 窝在角落里的何浩,怔怔地看着前方,一时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脸,在这个时候难得像起了双胞胎,难分难辨起来,就连灵魂都淬了一样的染料,挑不出一丝不同。 他背上寒意顿涌,一个是真的鬼,另一个人却让他觉得比鬼还要可怕上几分。 何浩用力地屈着子,被捆住的双手艰难的动了两下,背上和腰上从未舒展过的筋骨,在这危机四伏的境况下,被自己强行拉开。 他只觉得自己的体都要被扯裂了,小腿和腰部都是拉扯开的酸疼。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连一声多余的呜咽都不敢溢出。 所有的痛楚都化为沉重的刀斧,在要冲破他嗓子的刹那,又被他生生咽回下去,整个喉咙火辣辣烧着的疼。 就在指尖费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碰到脚踝的刹那,喜悦好似一层巨浪从他心底深处猛然掀起。 方才还耗得一干二净的力气,立马就地重生,他磨了磨牙,皱起眉头,一个狠心咬着嘴里的布团,紧接着腰腹猛地一抬劲,“咔”上传来用力过度,骨头咔咧的声音。 ------------ 第七百五十七章:人偶的根源 何浩仿佛一座冰雕,顿时僵在了那里,就连周遭剑拔弩张的氛围都一同凝固下来。 他尽可能让自己放松地躺下,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以求让自己的存在感消失一点。 但陆长枯并不会给他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当那双像钩子一样的视线,毫不犹豫地剜在他身上的时候,何浩就知道,他完了。 陆长枯露骨的目光不带丝毫的遮掩,那是对他身体强烈占有的热枕向往。 他想做什么?把自己也变成人偶吗? 何浩的身体随着陆长枯的接近,开始再次发颤。 他想要逃出去,想要大喊,刚才只差一点点!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逃出去了! 人在绝望的情况下,总会想尽办法去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不管那根稻草,是好的还是烂的。 也不管那根稻草自己的根有没有扎进土壤里。 他甚至没头没脑的将浸染绝望的求救,投向了那个站在后面浑身是血的鬼。 “唔!”“唔唔——” 破碎又无助的悲鸣,像一只落入猎物手中急于求生的雏鸟,一声声单薄的呜咽将陆长荣的神智稍稍拉回了一些。 他眼里浮起几星忽明忽暗的光,追随着声源的方向,迟缓的抬起头。 陆长荣呆了片刻,才追逐到角落的方向。 眼前的景和物重新在他脑海里接上了线,开始一卡一卡地播放。 陆长枯不徐不疾地在何浩的身边蹲下,扯了扯脖子上挂着的红线,一个月牙状的白色吊坠从他衣服里扯出。 陆长荣在看到那个吊坠的瞬间,脚下仿佛长出了无数的须根扎进泥土里,让他动弹不得。 先前还想拼死一搏,带人逃出去的念头,被对方的一个吊坠轻而易举的打散掉。 “哥,你这次又要围观吗?”陆长枯把玩着吊坠,背对着他,闷闷地问道。 何浩闻言睁大的双眼,密密麻麻爬满了鲜红的血丝。 他不断地对陆长荣晃着脑袋,竭力祈求着他留下。 可陆长荣有心无力,它痛苦又茫然地站着,紧紧攥着手。 他痛恨着一切,痛恨他的亲弟弟,痛恨自己的无能,也痛恨这个可笑又可悲的世界。 但这种毫无用处的恨除了带给它累赘,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意义。 他只能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静静地站在一边,亲眼看见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身前,卑微又凄惨地流逝掉。 陆长荣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苟延残喘的喑哑呻吟。 何浩从开头到现在都没听懂他说的每一个字,可却在这一刻,奇迹般得听明白了 那原始嚎叫声中的悲哀。 他突然认了命,闭上沉重的眼睛,祈祷着至少临了的过程不要太痛苦。 江复庭离开的时候就怀揣着疑虑不定的心思。 他知道陆长枯肯定在遮掩什么痕迹,但他遮掩的到底会是什么。 脚下的步子随着他的思维,带着个人独有的节奏缓慢地行走。 他将刚才发生的点点滴滴一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每飞掠过一个细节,他就朝前迈一步。 他的注意力不是放在自己的鞋尖上,就是放空自己专心致志地思考问题,以致于他和三号安全通道的门擦身而过,走向了四号都不知道。 而就在他的脑海里刚捕风捉影,抓到陆长枯离开前打电话的细节时,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漫不经心的呼喊:“诶?你这是要上哪去啊?不是要来接我嘛?” 江复庭脚步蓦地一顿,脑子里刚堆积起来的杂乱线索,顿时做了鸟兽散。 他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走过头,掉头转向倚着墙面的白唐:“刚才想了点问题,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唐散漫地挑了下眉:“那你想出来没?” 本来是要想出来的。 江复庭盯着他看,话到嘴边改了口:“没有,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一下,林子青刚才也给我发了点东西。” “行啊。”白唐爽快应道,半句不离其本性:“反正也快到饭点了,走吧。” 两个人本来就站在安全通道门口,这个地方基本也没人走,顺势就从这下了楼。 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两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那个人偶的身上已经看过了。”白唐见这地方也不可能出现别的人,从没有营养的对话突然跳到了正题上。 江复听闻这话,状态不由自主就认真了几分,微挑起下巴,洗耳恭听。 白唐有节奏地晃荡着双手,思索道:“虽然和现在比较成熟的尸傀技术相比,稍微有些不同,但若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必然是同根,多少有异曲同工之处。” “所以呢——”白唐卖起关子,颇为得意的拿小拇指的指甲盖比划了一下:“我就稍微多费了那么一点点的心思,花了些精力,分析了一下控制人偶的符咒。” “发现控制的根本,和催生的力量确实都是同一根源,只是人偶的符咒和尸傀的符咒,在某些地方因为意见或者目的性不同,所以在衍化的时候也出现了不同的分歧,这才出现了两种形态。” 江复庭没有说话,无声地点了点头,人偶在尸体的利用率上,更像一个绣花枕头,只是当时连他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错误的还是正确的,所 以很有可能先找陆长枯,蛊惑利用他,借着他的手来做实验。 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到现在还没停下制作人偶的方式。 他沉吟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如果按照人偶现在的保存状态,魂魄能找回来的话,还能还阳么?” 白唐忽地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江复庭回过头来,发现白唐温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薄情冷意的寡淡。 他就像一个至高无上,铁面无私的审判者,生死轮回在他眼里不过是世间运转的常理。 平常到如呼吸那么惯然。 大情小爱,人情冷暖的羁绊,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微小的尘埃。 他平稳的口气连一丝情感波动都没有:“你做了那么久了,应该知道,不管是天定的命,还是被害的命,那就是你的命。各人各有其命数,不是你想撺掇就撺掇,想干涉就可以干涉的。” “捉鬼是为了维护阳间秩序,查出长生派也是为了破掉他们的阴谋手段,维护三界平衡。” “但这并不代表,规则可以随意打破,即便有什么偏门秘法,在强行打破的情况下,天谴是躲不掉的。” 江复庭无所畏惧地对上白唐黑幽幽的眼睛。 他就像一道熠熠生辉的强光,横冲直撞地扎进了白唐见不到底的深渊里,“你难道一次都没打破过吗?” 白唐刚才还老气横秋教育人的气势,不着痕迹的乱了几分,他脑海里忽然纷纷扰扰地回溯起过往。 回忆带着光斑和阴影,以某种绚烂的方式,在他的大脑里交错着浮沉。 江复庭望着他,得寸进尺的提醒:“如果我没搞错,宁秋雨算一个。” 白唐摸了下鼻子,有些心虚的给了他后脑一巴掌:“说你呢!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我做事天都管不了!你们这些小毛孩,路都没走稳,就一天到晚想着往天上飞,掉下来摔死你!” 江复庭挨了当头一击,再一次被白唐打破了他自己的下限,整个人顿时冷冽下来。 他摸了下自己刚才被揍的地方,冷眼瞪着他,正要发作的时候,一股陌生的气息波动,像从天而降的暴雨剧烈翻涌着。 两个人顿时失去了大脑的闲心思,呼吸一滞。 白唐嗅着这股气息,脱口道:“最近这至阳之气是白菜价大甩卖吗,几百年遇不到的东西,这两年连番碰上,什么时候开始掉得价,怎么我赶不上买。” (本章完) ------------ 第七百五十八章:新作的诞生——复活 江复庭懒得搭理他的胡话,立马顺着气息的来源,往楼上冲。 然而那气息仅仅只是爆发了一瞬,便被正主控制了下来。 等江复庭一口气奔到五楼,刚才倾泻如瀑的能量气息,这会连一星半点的残存都没有了。 要不是他当场做出追击的反应,他甚至要以为是自己出现的短暂错觉。 他停驻在原地,顺着自己仅有的印象反复在记忆里琢磨,应该是那一层。 就在他拧着眉用力思索的时候,白唐兜着双手慢悠悠地跟了上来:“别看了,在六楼。” 江复庭:“……” “你看我干嘛,自己拔腿就跑,又没问我。”白唐吊儿郎当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趁着他闷着气的时候,白唐先他一步往上走,擦而过时,顺道故意用自己的肩膀搡了他一下:“还发什么呆,赶紧走了,万一真出什么事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江复庭连气都升不起来,那一颗谨小慎微的心,连拖带拽的将自己的绪都拉进了谷底。 好事不灵,坏事灵。 等到他们赶到六楼,白唐凭着自己的感知指着最终方向的时候,江复庭只觉得自己处在九寒天里,怎么也温暖不起来。 那个地方就是他不久前才离开的地方。 没有明确的气息指引,白唐也只能大致地确认这附近。 江复庭站在通往办公室的回廊口,他望着同一面墙边几扇紧闭的房门,心里不安的预感在肥沃的滋染下,开始茁壮成长。 先前被他遗忘掉的陆长枯那通电话,也顺着不安的生长霎时全部回想起来。 陆长枯原本是找人将最后一个没有出展的人偶搬出来。 只是人偶迟迟没被带来,所以他打了个电话去追问。 结果挂完电话后,他不知怎么又突然告辞,说去亲自看一下。 而后自己就尾随其后,却非常不巧的因为一声手机铃暴露了自己。 至于陆长枯离开时的状态…… 江复庭努力回想着他当时的场景——陆长枯挂掉之后,直接收起了手机,客客气气地对他们告辞。离去的影有些迫不及待,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焦急和顾虑。 而是……一种难言的兴奋。 兴奋地同时,还微微透着潜入未知境地捕猎时的紧张。 江复庭微眯了下眸子,陆长枯当时的目标,也只有…… 他思及至此,猛然睁大眼睛,如梦初醒地恍回神。 一定是那个电话里替他搬人偶的人! 答案在他脑子里跳出的一瞬间,他在白唐不思其解的注视下,脚下生风,往就近的一扇门横冲直撞。 形凑到门边的同时,浊气像一道闪电钻入钥匙孔里,替他解了反锁。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门把,直冲进去,里面只有整整齐齐的桌椅。 不是这间! 江复庭片刻不敢多耽搁,继续奔向了下一扇。 白唐很快就看懂了他的用意,不等他扭头来提,就从相反的方向开门检查。 就在江复庭正准备打开第三扇门时,不远处传来白唐低沉的声音:“我找到了。” 他抬脚就赶至白唐那边,稍稍偏了下头正要观察,犀利的视线却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一个角落里站着的人影。 这个人,江复庭在去人偶社的时候 ,匆忙的瞥到过,因此略有印象。 而此刻那个人……不应该说是人了,而是那个尸体,被做成了一个非常精致的人偶。 可从刚才到现在,这才过了多久? 陆长枯的作案手法到底是有多熟练?! 江复庭带着阵阵冷意,慢慢往里走,脚下的水泥地好像不是地,而是又臭又深的沼泽,紧紧圈住了他的双腿。 他走得拖泥带水,又十分吃力,到了人偶跟前仿佛花了十倍的时间。 大概在十几分钟前,这个人偶还同他一样,是个有血有的生命。 江复庭盯着人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气愤。 陆长枯这一次的作案手法很嚣张,他像是在借用人偶,对着他们空头挑衅。 人偶的脖子上围着的还是陆长枯今天戴过的围巾。 围巾和衣服的缝隙里卡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的字,秀气清新,实在无法和一个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 就在江复庭准备抬手的时候,白唐总是能提前一步,将他想要做的事抢走。 纸条落在了白唐的手里,他只能委屈自己主动往白唐侧靠了靠。 作品名《复活》, 灵魂可以救赎,信仰可以重生, 堕落的世界需要新的生机。 页脚处还用非常细小的字标注着:致敬这份作品的第一位参观者。 江复庭此刻就像一个活动的冰箱,浑上下散发着浓浓的寒意。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最后那几个字。 陆长枯定然是早就料到了他会去而复返,故意写给他们看的。 这就是的挑衅! 白唐这会没有吭声,但也没了打趣的兴致,他甩了下手上的纸,重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偶:“你怎么想?” 想?根本不需要多想。 江复庭直接拿出手机,给周祁拨了个电话。 展览馆在警方的介入下,以风风火火的速度排查了在场的所有人员,将人疏散之后就封了馆。 因为案件的节实在或许严重,现场的办案人员嘴巴严丝合缝,一点口风都不漏,只说是丢了个展品,所以需要找回来。 但依旧有一些对八卦嗅觉灵敏的人,从警方过于小心谨慎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很快,展览馆外面居然簇拥起不少的记者。 江复庭对周祁和严舫交代完相关事宜,随后又千叮咛万嘱咐,这才罢休准备离开。 两个人走下楼时,还没到门口,外面的闪光灯就像炸弹似的,一个又一个地从外面不断投放进来。 熙熙攘攘的声音将一个被艺术基底熏陶的地方,生生变成了菜市场。 等待机会采访的记者,眼巴巴地探着脑袋不停往里面瞅,像是几天没吃饱饭的饿狼。 这种况下,还走前门,就是亲手将自己往虎口里推。 江复庭想都没想,当即转,立马掉头走向后门的方向。 后门虽然也有人,但胜在知道后门的人并不多,出去的时候也就这么两三个人守着。 他们穿着打扮也不过是普通顾客,也没有遭到人恶意阻拦采访。 一直等他们走到远离展览馆的地方,两个人才稍微松了松被拉紧已久的神经。 原本奢望的午饭再次没有了着落,上要忙活的事,几乎 是悬着一把刀架子吊在他们的头顶。 江复庭直接跟着白唐匆匆地赶到了他家,上来的时候,顺便带了在巷子尾边那家店的炒饭。 虽然赶时间,但江复庭端庄的形态举止是得体到骨子里的。 即使是一顿匆忙地午饭,他依然能坐怀不乱,姿态翩然。 和在他对面埋着头,就差钻进饭里的白唐相比,真的是迥然不同的两个风格。 江复庭擦了下手,在拿起手机准备打开那个解压好的文件时,不自觉地顿了顿。 随后手指略有沉重的将文件打开,他的目光忽然一凝。 全是各种密密麻麻的视频,还有一个非常小的文档,打开以后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网址。 但是从网址的域名和主机名来看,基本都是外网。 “这什么东西?”刚好收拾完东西的白唐,眼尖地看到。 江复庭盯着这些天花乱坠的网址,不知怎的,忽然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勇气。 “林子青发的东西。”他声音低得像压了块砖,有种无处安放的压抑。 白唐倒是神色无恙的主动开了电脑,还特地对他招了招手:“快过来,又不是第一天来我家,搞得那么见外干嘛?” 谁跟你见外。 江复庭想归想,但还是自觉地走了过去,每靠近电脑一步,心里头的压抑便会多沉上一分。 林子青避重就轻的喋喋不休在他脑海里来回播放。 从打开浏览器到输入第一个网址,他自始至终都悬着一颗心,在网站页面跳出来的一刹那,那颗心被用力地紧了紧。 网站页面被设计得天花乱坠,语言全是英文,视频的展示窗口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从页首翻到好几页之后,视频都还没有翻完。 只是视频未播放前的展示页面像被蒙上了一层幕布,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白唐看着网站,歪了歪脖子,面色古怪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有点需求能理解,不过现在还大白天的,就约我一块看。” 他顿了顿,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这不合适吧?” 江复庭瞬间明白了他把这个网址当成了什么,耳尖立马像泼了一壶开水,又烫又红。 他转过来,恼羞成怒地着白唐:“你!” 白唐没心没肺地“嘿嘿!”两下,顺毛似的抚了抚他肩膀,半开玩笑地安慰:“看片要紧,看片要紧。” 被白唐这么一搞,江复庭刚才还落在谷底的绪,夸张的起起落落了一下,顿时瓦解了。 从展示封面来看,并不能看到视频里面的内容,江复庭只好随机挑选了一个,然后点进去。 打开后的页面和大部分视频播放网站页面一样,片名,内容介绍,点击播映的按键边上,还有一个字体加大,特意用金色标注的十二美元。 在一大片乌泱泱的天书里,白唐也就看懂了这个数字和美元的符号,不满道:“国际片都这么贵吗?十二美金抢钱呢,想当初我们那会,一个文件盘……” 白唐说到后面声音,在江复庭冰冷地注视下,自动噤声了。 花钱看片是不可能的,能用黑技术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江复庭修长的手指在电脑上飞跃着,他千辛万苦横跨了一个太平洋,溜到了人家服务器后面给自己临时注册小号,顺势加了个bug,全浏览器的片子全部免费看。 ------------ 第七百五十九章:翻墙跨洋只为看片 白唐心满意足地对他竖了大拇指,这省的可不止是简单的十二块,还有福人生。 一个片子十二块,十个片子就是一百二,换算人民币就是…… 白唐算着算着眼睛突然闪起亮晶晶的光,八百多! 只是还不等他对这白花花的银子有着进一步的非分之想。 江复庭已经点开视频,悠扬又美妙的旋律,将他拉回了神。 视频画面仍然是一片漆黑,只有悦耳动听的小提琴音像是山涧里的水流,涓涓流淌,偶尔几个冷不丁高亢的音符,就像敲击在河畔上的水滴,甜美而不聒噪。 这样的音乐让人从心灵上放松与享受。 江复庭在半分钟的演奏后,听出了是哪首曲子,他突然轻声说:“澄镜之水。” 白唐靠在座椅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不管是从这种网站的外观上,还是单个价格上,不可能只是让他们听听轻音乐这么简单。 他手指轻敲着桌面,提议道:“要不跳过去。” 江复庭却全神贯注的看着视频,一秒都舍不得放过。 他并不是想从音乐里抓出什么细节,而是将自己彻底代入进那些奇怪的用户里,去体会和他们一模一样的感受,去尽可能理解他们的用意和动机。 这一刻,自己好像变成了其中某一个音符,融进了音乐里,被轻柔地弹拨着。 就在他刚缓慢地摇头,拒绝白唐的时候,空无一物的视频里突然跳出一张狰狞的脸。 那张脸像一只可怕的野兽,怼在镜头上,几乎要从电脑里爬出来。 撕裂得哀嚎与痛苦的尖叫突然爆发,猝不及防地取代了刚才的轻音乐。 一声声绝望的悲鸣仿佛来自关押怪物的巨渊,刺激着人敏感的神经。 江复庭深切的感觉到了,从美好的天堂,顷刻跌入地狱的粉碎骨。 画面的镜头从贴在张牙舞爪的人脸,突然后移,周围被特写挤兑开的轮廓,快速钻入镜头。 因为痛苦而扭曲的五官,缩小在那张鹅蛋一般圆润的脸上。 那是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孩童。 刚好是对这个世界产生憧憬与强烈好奇的年龄。 好似一张雪白的纸,一尘不染,等着世外的五彩斑斓争相点缀。 可视频里的孩童却等不到感受美好的那一天。 他的双手被人无反绑在后,脖子上挂着一圈粗麻绳,紧紧的系了一个漂亮又端正的蝴蝶结。 绳子余下的长度还有很多,剩下的部分被一个大人牵在手里,只要用力一扯。 男孩的脖子被狠狠一勒,他不得不顺着被拉的方向步履蹒跚的踉跄了几步,又在男人的厉声呵斥下,战战兢兢的强迫自己站稳。 乖得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狗一样。 小孩圆不溜秋的大眼睛湿漉漉的,他撇着一张小嘴,害怕因为自己不小心没控制住的绪,又要多受一层罪,所以十分用力地抿着唇,只有嘴角在本能的神经反下,不断地抽搐。 边上的男人具体说了什么没有听清,此刻的镜头是全景。 相机应该专门被人放在了墙角的上方拍摄,而拍摄视频的人, 意图只在于画面,无心录制视频,反正最后猎物的惨叫不管在多远,总能录进来,所以他并没有专门准备录音设备。 画面在男孩的凄厉哀嚎下,难得的安静了片刻。 江复庭和白唐的神经就像被强行绑上了一趟前途未卜的过山车。 什么时候冲顶,什么时候下坠,谁也不知道。 视频里的沉静果然没有保持太久,牵着绳子的男人等着眼前的猎物稍微平息下恐惧后,他突然回过来,丝毫不避的直接往镜头这边的方向走,似乎是准备拿什么东西。 而就在他转的那一刻,江复庭才留意到男人的脸上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可怖面具。 面具是非常普通的塑料制品,但胜在五官狰狞,眼眶的地方被扣得很大,正好将戴面具男人的整个眼眶都暴露出来。 男人似乎因为长时间的休息不善,下眼眶的黑眼圈浓得如同涂了一层黑色的漆。 面具上的鼻子壮得好似牛鼻,整张面具都泛着不自然的青色。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面具不过是面具而已,可对于六七岁的小孩而言,却并不是这样。 这个怪物是活生生的,他的上因为长年累月的积攒,沾满了各种血淋淋的气味。 光是站在离他们远远的地方,骇人的腥味就会率先乘风而来,好像刚从地狱的牢笼里爬出来,以吸食他们的痛苦和恐惧为生。 这些怪物在孩子们的人生里,就是复一的折磨他们,一直到他们坏掉的那天。 所谓的坏掉,大概就是跟一个再也不能动,不能用的玩具一样——就是字面上,死掉的意思。 视频里的男人从镜头这边的死角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棍子,随后又干脆利落的朝视频里的死角走过去。 江复庭的注意力顿时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过去。 在他看清黑色棍子的瞬间,喉咙里好像长出了一根茁壮的粗枝,毫不留的将他喉管紧紧缠绕,他一时有些难以呼吸。 他搓了搓手指,这种类型的棍子,他不仅仅是见过,且印象深刻。 那是在教化室里。 教化室! 江复庭猛然想起什么,目光立马重新打探起视频的背景来。 拍摄的人,画面挑选的角度很刁钻,几乎将房间里原有的东西全都排除在外,只有空的墙壁,正对镜头的墙角。 还有一学生的桌椅。 光从这些简单的信息上来看,并不能随意判断出视频的拍摄地点在哪。 但不同的是,江复庭亲去过。 并且不是潦草的一眼,而是细细观摩了两圈。刚才音乐结束,屋子里的每一面墙,每一个角落,甚至包括地板铺陈的砖块,他都能记得具体的摆放形式和细节。 只要提取自己的记忆,和视频中展现出来的方位,进行适当的调整和匹配,就能确认…… 到底是不是自己去过的教化室。 他寻找着画面背景里的装修细节和特点,将每一处都和自己脑海里对照。 随着他每多确认一点,不争的事实就被记忆里的铁锤,重重砸进自己的心口。 江复庭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锤得猛烈一颤。 就在他不得不接受,这就是自己去过 的教化室的那一刻,视频里的人已经走到了孩童的面前,他像玩弄着一只低的宠物,无视对方的抽泣和哽咽,将自己手里的绳子东拉西扯。 本就无力抵抗的男孩,似一只沉默的羔羊,顺着他的动作,跟着东倒西歪。 男孩脆弱的如同沙子堆积出来的泥人,不知道会在哪一秒的风雨里,分崩离析。 观看的人只感觉到满腔都积蓄着无言的愤懑和沉抑。 但凡有点正常人的人,在疼惜男孩的同时,都会恨不得将视频里的男人撕成无数片。 江复庭动了动鼠标,隐匿掉的进度条再次浮现出来,提醒着他们,距离刚才音乐结束,正式进入主题,不过才二十秒左右。 这二十来秒却足够漫长,每一秒都将人的心放在火上煎烤。 而视频播放的总长度却一共有整整的十分钟。 画面里进行的推拉和不留面的辱骂殴打,不过才是开始。 江复庭捏着鼠标的手心,在视频内容的刺激下,无端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就在视频里扮演成怪物的男人,面对面停留在男孩面前,肆无忌惮的扬起手里的电棍时,江复庭强大的内心突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上挑的眼尾被他死死压着躁动的绪。 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的在鼠标上狂按,疯狂快进视频,却依旧抵不住视频的质量实在是太高,高到视频里的男人连一分一秒都舍不得浪费,每一帧都是残忍又血淋淋的画面。 他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一些手段越发层出不穷升级着的画面。 男孩高亢的惨叫声连绵不绝,沉默的羔羊在怪物的手里被残忍啃食吸血。 江复庭从来没想过,人的极限究竟是什么? 贪婪的极限,残忍的极限,以及弱小者,承受痛苦的极限。 他也从来没想过原来一个简单的虐待都可以花样百出。 也没想到过,在这个高度文明化的社会里,还真的有人完整的保留着自己原始畜生的一面,张狂的无视着人和法律,残忍的残害无辜幼苗。 电击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鞭笞也算不得什么多伤大雅的东西,因为总有超越你认知,别出心裁的手段。 比如窒息,被火烤,传说中的凌迟……相比这些,最原始的拳打脚踢简直就是宽容。 所以扭曲孩子们的心态,让他们深切的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卑的商品,当单纯的殴打成了‘宽恕与恩赐’,这便是成功的教化。 是吗? 江复庭的脑海里忽然回闪起林子青在电话里诉说的话,榨取这些孩子的痛苦,来获得最大的利益。 那孤儿院又是什么,纳粹的集中营吗? 这些孤儿呢?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是孤儿,所以他们就是错的,他们就该理所当然的被虐待? 江复庭心里发寒的片刻,手里的鼠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白唐夺走。 眼前视频的结局还没来得及看完,就被切换成了另一个视频。 而白唐也彻底的开启了疯狂快进和切视频的模式,新的悲惨尖叫伴随着层出不穷的画面不断出现,有的甚至从残忍上升至血腥。 因此,也不可避免的出现因为没有控制好,而真的过手杀了人的现象。 ------------ 第七百六十章:贪婪与残忍的极限 江复庭在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绪,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愤怒,还是震惊,再或者是那毫无用处的悲悯和心疼。 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绪全都被搅浑在一起,如同一场狂风骤雨,劈头盖脸的迎面砸来,他浑上下无一例外,没有能幸免于难的地方。 江复庭的另一只手,在绪的激涌下,甚至在时不时的发颤。 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屈肘抬起来,虚掩着自己的嘴,忍受着自己胃里难捱的痉挛。 不是因为见血,也不可能是因为尸体。 只是心理和精神上的过度刺激,导致维持体平衡的那根神经快要彻底崩裂掉。 白唐已经不知道切换了多少个视频,他从开始的那一刻,就一直沉着一张脸。 这会儿实在看不下去江复庭一脸惨兮兮还要强撑的模样,直接关掉当前的视频,也没再打开新的: “要不就先这样吧,估计都是这些东西,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们抓紧时间先把精力放在……” 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江复庭突然搭上了他鼠标上的手。 两个人的手都冰得像刚从外面的冰天雪地里,特地冻过似的,但白唐却能清晰的感知到他手心里那层黏腻又单薄的冷汗。 他隐约能猜测到,江复庭那跟一头倔驴一样的牛脾气又要上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江复庭就沙哑地开口:“我没事,先别停,在看到虐待陆长枯或者陆长荣的视频前,一直往前翻,翻到真的没有为止。” 白唐言又止的看着他,还想再劝两句。 但江复庭从头到尾,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连余光都舍不得给他点答复。 分明看得既痛苦又煎熬,可那轮廓分明的脸上分明是要毅然决然守着电脑的坚持。 白唐最终还是挫败在他这种自虐式的严苛律己下。 他安分守己的做起小助理,替他将剩下的视频挨个点过去。 江复庭面对着这些不尽其数的视频,绪从一开始心潮澎湃的翻涌,到后面细水长流。 无数个孩子痛苦哀求的脸庞,绝望又疼痛的惨叫,混在一起变成了细枝末叶,一点点深入他的内心扎下了不可撼动的根。 有的东西看久了会麻木,可有的东西,却像偷鸡摸狗小心埋在土里的尸骨,被细菌和微生物滋染后的腥臭味,和恶心的感觉只会越来越浓郁。 江复庭从掩着嘴,到后面是真的用力捂着嘴,苍白到有些透明的脸颊夹着一层冷汗。 看视频的过程对于他而言,不仅是睁眼看着人受刑,还是自己的精神在一遍遍的重复受着折磨,被不断地刑罚。 等江复庭耗尽了心力,终于将所有视频都粗略看完时,并没有看到陆长枯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难言的倦意,捂着嘴的手又用力搓了一把脸。 白唐滚动着鼠标,将网页上上下下滚来滚去,他思量半天,踌躇着开口:“其他网站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江复庭把整张脸都藏在了自己的双手里,闷着声说:“看。” 数不尽的网站加数不尽的视频,各个不同孩子的高声尖叫,谱写着悲惨世界里的乐章。 这些令人窒息的乐章又充斥在他的脑海里,不停播放,也包括了文件夹里,林子青好心给他提前截取的片段。 将所有内容一一简略看过去,是一个并不小的工作量,于江复庭而言也是人生中尤为漫长的时间,每分每秒都有一把大火在他捂不的体里不断烘烤。 视频扫完之后,外面的天光早已拉上了幕布,一如既往地留下一团黑。 江复庭疲惫的往椅子上一靠,只要一闭上眼,残忍又血淋淋的画面就会在他的脑海里群魔乱舞,天花乱坠。 耳边到处都环绕着惊恐又歇斯底里的尖叫。 每一个孩童都是怪物手里待宰的羔羊,无力地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 他脖子在椅背上仰了半天都有些回不过神,好一会,被血腥画面塞满到水泄不通的脑子,才开始迟钝又艰难的运转。 为什么没有陆长枯或者陆长荣的? 他眉头微微蹙了蹙,从网页上的视频发布量和单个的点击率来看,即便是质量差的,点击率也有上万,不存在因为拍摄质量问题,而放弃上传的。 肯定有其他什么的原因。 他闭着眼睛来回琢磨的时候,眼皮上方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一睁眼,就看到白唐笼罩在自己眼眶上的手。 他偏了下头,白唐轻缓的声音很近,飘在跟前: “我寻思着,视频里没有他的可能有两种。一种是这种视频的录制对他而言,是有着特定的仪式感的,你没发现,出现在视频里扮演怪物的都是男吗?十几年的时间,一个人的变化也是翻天覆地的,所以我也不能光靠这个视频就断定,所有视频里的怪物都是同一个人扮演的。” 江复庭听闻他的话,被很好的提了一个醒,神色蓦然一顿。 确实,视频里的怪物全是男人,但他上次在孤儿院里看到的资料里,在双胞胎八岁之前,都是一个叫应有兰的女人负责他们的教化。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白唐悬在他眼眶上的手,突然盖在他额头上,哄小孩似的拍了两下。 江复庭面容不自在的一僵,白唐却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自顾自说: “第二种可能有点扯,就是李商和陆长枯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李商不好拿虐待他的视频赚钱。但从目前两人各自所处的局势来看,两个人之间应该是水火不容的生死大仇,达成协议简直是妄谈。” 额头上冰凉的温度,让江复庭彻底醒了神,大脑都哆嗦了一下,他灵光一现,顺着白唐的话猜测:“也不一定。” 他突然说:“这两个人中间,还有一个交汇点。” 白唐发痒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他的额头和发际线:“就那个不知道到底要作什么妖的长生派的人?” 江复庭不堪其扰,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拍掉他的魔爪: “恩。这两个人虽然势不两立,但是长生派的人可以随口诌一个措辞,让他们再怎么样,都不要拿对方下手。好话说完,再给个巴掌威胁他们,不然按照陆长枯这种疑 神疑鬼,睚眦必报的子,怎么可能放过李商,继续任由他在这十几年里肆无忌惮的作祟。” “说到陆长枯。”白唐吃了一瘪,委屈的揉了揉手背:“警察那边不知道进展的怎么样了,这人自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人,全凭借的手段掀起的波澜,论找这种类型的人,还是靠科技和人民的手段比较好。” “我问问。”江复庭说着,就拿出手机给周祁打了个电话。 周祁本就是个潜力股,又跟在严舫手底下那么多年,自然是市局里人人垂涎的香饽饽。 队里一有刑事案件,总是有他的影,一年到头奔走在一线。 江复庭每次给他打电话,他不是忙的火朝天,就是累到已经全被掏空,抬个手指头都费力到需要护工的程度。 电话拨通后,周祁那边不出所料的都是各个办案刑警东奔西走,附加意见不和争执吵闹的声音。 江复庭也不耽误他时间,直奔主题,开口就问:“陆长枯已经抓到了吗?” 周祁已经忙到抓耳挠腮,光是处理完展览馆里的尸体人偶,他都恨不得将自己撕成几片,一片跑现场,一片去追踪,还有一片跟着外勤去走访受害者家属。 至于他的师父严舫……他老人家实在是对自己太放心,已经迫不及待的钻进一个高校里‘绑架’了一个国内知名的犯罪心理学专家,强行展开了一场充满建设的一对一会晤。 周祁对着边上前来报告的刑警胡乱嗯嗯啊啊一通,敷衍完以后,立马捧着电话有些暴躁地说:“找个,影子都没有,我都要怀疑这人他娘的是不是真长翅膀飞了!” “那些被害人上也没什么相通的特点,到现在连嫌疑人选取作案目标的特征都没有,除了长得好看,总不能大街上随便拽个帅哥美女就下手吧!” 这不止是周祁所担心的,也是江复庭最着急的。 可以说目前只有对他处理尸体这个行为比较明了以外,其他全是一头雾水。 更让人不安和焦灼的是,没有了华丽外表的庇护,他的行踪乃至细微的影子都会彻底隐藏在暗处,没有人会知道,他的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就地取材,制作一个新的人偶。 在展览馆里见到的那些人偶,像几十年前电影里的胶卷,一张张的在江复庭脑海里疾驰而过。 有些画面是人偶的脸,有些画面是慷慨激昂的致辞。 想到致辞,他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记着的那些,脑子又猛地激灵了一下。 从普通参观者的角度,那确实不过是味可陈乏,却又有模有样的致辞。 但从陆长枯的角度来看,那更像是对受害者一生的审判。 他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手握裁决的骑士。 江复庭飞快思索完以后,下意识拨高了音调,提醒道:“你留意人偶介绍牌里的致辞,他把自己妄想成一个审判者,审判了这些受害者的一生,这些致辞里应该多少透露了被害人生前的信息,我一会把我对陆长枯的了解发给你。” 周祁一听到致辞,立马随手拽了一个过路的刑警,吩咐下去,让他们着手去办。 ------------ 第七百六十一章:端倪初显 一通鞭炮一样叽里呱啦的交代结束以后,他又对江复庭客气道:“那就麻烦你了。” 麻烦也没什么好麻烦的。 江复庭一挂电话,就把自己这段时间了解的信息毫不藏私的全扔了过去。 他发完信息,突然站起来拿起外套往身上披。 白唐见他这阵仗,知道他又有了什么想法,懒洋洋的靠在椅子边,勾勾手指,凭空将自己挂在架子上的外套取过来:“准备去哪?” 江复庭走到房间门口换鞋子:“孤儿院旧址,上次没来得及仔细看。陆长枯最大的问题就是在童年,老孤儿院是他长大的地方,那里多少肯定会留点什么信息,今晚要是不赶紧去看,明天被警方查到捷足先登,到时候留给我们的连渣都不剩。” 他话说完,鞋子也已经换好,一转头白唐已经拖着拖鞋穿上外套,松松垮垮站着等他。 江复庭瞅着他露在外面的十个脚指头,忍不住说:“你把鞋子换……” 他话到一半,手被人一抓,边上景物一眨眼就瞬息万变。 剩下一个“了”字,跟着他出现在了鸟不拉屎的孤儿院门口。 白唐无视他的吹鼻子瞪眼,捧着脑袋大大咧咧往里走:“费那事干嘛,穿给鬼看啊!” 江复庭:“……” 可不就是只有鬼么。 只是这次院子里囚着的孤魂野鬼一看到他两,就跟看到瘟神一样,两人前脚才踏入圈着的边界,黑压压一群鬼浓得像迷瘴,被突如其来的大风一搅和,一窝蜂的抓紧时间往里散,谁还有心思去管他们脚上穿得啥。 就算打个赤脚也没人关注。 江复庭见着他们周身几米,干净得连半点乌烟瘴气都没有,要不是前面不远处的鬼全挤成一坨,还真能让人以为这地方被清理过了。 他们两人往前走两步,这些野鬼就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两步,一直到他们走到建筑大门口,一群黑沉沉的野鬼退无可退,全都挤兑在一起,活像个乱葬岗。 江复庭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们一眼,一群厉鬼却依旧被他这简单的一眼,吓得全都拉拢着脑袋,一直等他两走进去以后,才各自飞散开,找个角落老老实实地窝着。 建筑里的大致结构,有过上次那么一趟经验,他也算多少有些了解,只是上次带着高雪,赶着离开,也没有时间在这细细摸索。 一楼的教室里灰尘积累得像雪一样厚,简单一扫,都看不出东西原有的模样和颜色。 窗户上大大小小形态不一的手印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看到的手印显然没有上次那么清晰了,开始重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至少说明,在这段时间里,陆长枯没有带新的受害者在这里动手。 江复庭直接就近 选择第一个教室,果断推开了门。 根据采办的桌椅类型和大小来看,对孩子们的基础教育都是根据年龄来划分班级的。 比如他们现在所处的教室应该就是属于三四岁的幼童,没有桌子,只有五颜六色吸引眼球的小板凳,像江复庭这种身高的人即便坐下来,看起来也跟蹲着差不多。 可能跟坐着的人年龄过小的缘故,这间教室里也并没有什么东西,简单又纯粹,勉强像一个幼儿园里正儿八经给幼童设置的教室。 何况幼童的年纪还太小,身体素质单薄,本身人也还单纯,这个年龄段就教化,风险实在是太高了,出现事故的概率是直线型翻倍的,所以也不存在动手,并不会出现什么异常痕迹。 江复庭在这个教室里兜完一圈,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下一间。 陆长枯和陆长荣进孤儿院的年龄已经不算小了,六岁。 是个会记事的年龄,基础的性格已经成型,只是三观和认知还在一个非常薄弱容易塑造的阶段,稍微有点不健康的传输和导向,都有可能轻易导致他们三观偏移。 而陆长枯就是属于性格敏感,画地为牢,自我保护意识相当强的人,导致后面为了自保,频频主动出手去杀害自己潜意识里评判的怪物,以免自己和弱小者受到伤害。 走向下一个教室的路上,即便房间和走廊里里外外都是一样黑,但随着深入,江复庭再次和上次一样,感到一丝丝愈发浓重的阴冷和昏暗。 白唐揣着口袋,步若闲庭的跟在他边上继续往里走:“要按照你前面说的来,这地方楼上哪肯定也有那个教化室,干嘛不直接上去?” 江复庭看了眼这个脱离学校几十年的人,垂了下眼,透过灰蒙蒙的窗户看向前方深陷在黑暗里的教室,轻声说: “他们的生活就和马戏团里被豢养的动物一样,在这种连睡眠都被看护的毫无隐私的地方,也唯有教室的桌椅本子,能给他们的精神带来一星半点的隐秘和安全感。” 他走到下一个教室的门口,轻轻推开门,门轴发出无人问津的沙哑声,浓浓的灰尘当即铺天盖地的涌入鼻腔。 江复庭后退了半步,下意识就抬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在眼前挥了挥。 等身前随着气流汹涌滚动的尘埃,稍稍落定,他才迈开腿往里走。 这一间教室明显和前面的几个教室不一样,像模像样的摆满了整整齐齐的桌椅。 一张张桌椅隔一年就会被迫换一个新主人,一届又一届,单一张桌子都已经不知道留下了多少人的记忆和痕迹。 白唐跟在他后面,伸出手指随意在桌角一抹,桌角当即出现了一个明晰又瞩目的手指印,手指上沾着的灰,就跟抠了一层泥一 样厚。 他看着自己指腹上的灰,缓慢搓了搓,有些能理解江复庭刚才说那番话的意思。 寻求一个避风港是人的本性,避风港可大可小,大到一个家,而对于这些家是个奢侈物,连正常生活都是祈求的人来说,内心中一个坚固的避风港,显得更加重要。 可以是虚无缥缈的信仰,但显然,孤儿是很少有懂信仰这种东西的。 所依托自己的精神坚持下去的,可以是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东西。 可以普通到一只笔,也可以是墙角里头陪他们一起成长过的丑陋蜘蛛,甚至是黑板上毫无生命的粉笔或擦板。 但对于陆长枯这样的人来说,这些小物件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 他需要一个可以容纳自己,将自己安全掩藏起来的空间。 那个仅有的空间就是教室。 他至少在那段时间内,可以光明正大的坐在那里,出神,发呆,睡觉,学习。 不管是什么,总之那是难能可贵的,属于自己的恩赐一般的时间。 江复庭顺着桌椅的摆放一列一列的来回转悠,有些课桌上摞着一些书本。 捐赠来的绘本,童话故事,还有一些小孩子还无法理解的科学技术。 不少书本被捐赠人自家的孩子用铅笔和圆珠笔涂鸦的乱七八糟,但幸好都是在原有印刷的图画上加工几笔,也或许那些孩子对字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因而不会影响观看。 有些课桌上还放着用剩下的铅笔头,铅笔一看就是他们自己用小刀削的,坑坑洼洼,跟用牙啃的一样,有几支甚至已经用到就剩下那么一寸都舍不得丢掉。 在这样的生活下,这些孩子学到得最深刻的东西,应该就是生命的残忍和艰辛。 爱这种东西更像是存在于他们读过的童话故事里,只能梦里想想,现实永不可及。 他一脚一步都踩得异常的沉,江复庭走到了教室末尾,并未发现什么,绕过最后一张桌椅,从后头走到另一列上,继续查看其他的桌椅。 就在他走到倒数第三张的课桌边时,步子倏然一顿,目光被桌子上的一本语文课本吸引了注意。 课本是被人打开,反过来压在桌子上。上面落下的灰尘并不是很厚,俨然没有桌面上的灰厚得那么夸张。 应该是几天之前有人来过,正好回顾了这个课本,看完以后自持无人发现,肆无忌惮的放在这也不收拾。 江复庭垂头看着课本的封面,在某一瞬间,自己好像和陆长枯在不同时空里的同一点交错在一起。 他挥手拂掉上面的灰,才将课本拿起来,翻过来看。 停留的那页课文,是《小小的船》。 最后一句边上,写着一个字迹很小的注释,字体还有些生涩,但一看就是 陆长枯的字迹: 我曾经深以为信,夜晚的天是星星蓝蓝的,后来发现只有黑色,而现今,原来它确实是星星蓝蓝的。 从字迹来看,这个大概是他还在小学的时候写的。 江复庭看完这句话,顺手翻看了下其他课文。 果然……白唐靠在他边上,越看越佩服:“这就是你们学霸的学习习惯么?” “不是。”江复庭立马否认,生怕白唐将自己代入进去。 他不会有写这些无聊东西的习惯,他只会安安分分的完成老师交代的。 其余自己好奇的内容,会自己翻看课外书寻求答案,反正不会在课本上乱画。 像陆长枯这样,每篇课文都要抒发感想的习惯,他还真没有。 可能这种感慨是他宣泄自己的一种独有方式。 不过这些内容……他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字迹虽然很可能是陆长枯幼时写的,但文字风格总让人觉得不是很像他。 江复庭忽然想到展览馆里每一个人偶,每一句致辞都是充满审判性的意味。 陆长枯的世界非黑即白,到后面甚至是独属他一人的黑暗制度。 这种带点光彩和希望的文字,还真不是他的风格。 但仔细想想也并非不可能,那个时候毕竟还只是六七岁的孩子,对世界还残留点美好希望,也说得通。 他潦草地将课本翻完,有用的信息并不是很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本章完) ------------ 第七百六十二章:生存还是毁灭 看完一遍,就把书翻回到原本的那篇,按照一开始的摆放方式,依样画葫芦的放回去。 放下课本时,他正好看到白唐一颗脑袋埋在抽屉里,对着这张桌椅鬼鬼祟祟。 白唐对于干这些事还真的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反正他也不嫌脏,就是沾一脸灰也心甘愿的亲力而为,只要不要让他看那个无趣的课本。 江复庭就在一旁等着他摸索,看他捣鼓了半天,最后在抽屉的铁皮和木板的缝隙里拿出一张卡片。 他捏着这张费尽努力才扒下来的东西,不由吐槽:“艹,塞得那么牢,差点割破我的手,这怎么想的?” 叨完以后,还十分暴躁地甩了两下,结果自己都还没趁着新鲜劲看两眼,被他甩在半空的卡纸,突然被抽走了。 他手里一空,立刻回头看向罪魁祸首,就见到罪魁祸首一脸严肃的脸上,跟打了一层厚厚的霜一样冷。 江复庭一人占着卡纸还嫌不够,又马上将刚刚放回去的课本摊开。 他一声不吭的看着,神色沉得要就地砸下几块冰来。 如果只是单独看,确实看不太出什么名堂,因为两个字迹确实是太相似。 一个青涩,一个娴熟。 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幼年失态写的。 可当两个放在一起,这么认真一对比,什么妖魔鬼怪都要显出原型了。 卡片上的字迹和他见过的陆长枯的字迹一模一样。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就连内容也是妥妥的陆长枯风格。 白唐对于被抢了劳动成果,虽然心有不满,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发作,只能压着不爽,拧着眉头凑上跟前装模作样的看:“这又什么意思?” 江复庭晃了晃课本,猜测道:“这本应该是陆长荣的课本,我记得上次在周祁那的个人资料,有个对陆长荣的基本信息,说他是左撇子。” “按这上面的字迹笔锋的走向来看,确实是左手写的。” “那这个呢?”白唐对着卡片,挑了挑下巴。 江复庭一时没有吱声,只是静静地将目光投在卡片的这几个字上。 生存还是毁灭。 很显然,这主人公指的就是陆长枯自己。 但他不清楚陆长枯在生存与毁灭上的抉择,定义到底是什么? 他沉吟了半晌后,简单的回了一个:“不知道。” 随后拂掉上面的灰尘,他自觉的在白唐怒瞪下,将卡纸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毫无诚意的安慰道:“既然找到了陆长荣的位置,那就再找找陆长枯的位置,他的位置上应该会有答案。” 白唐甩了个脸色,潇洒的留给他一个背影:“我信你个鬼,你现在坑起师兄来,眼睛都不眨的,特别是上午!啊?说谁路痴呢?” 江复庭大步跟上,一本正经的解释:“当时况紧急,势所迫。” 白唐埋头搜起了其他桌子:“哟!这借口找的,你那脑子编点什么像样的借口不好,非要扯这么个没谱的,爷在外面的一世英名都要被你毁了。” 江复庭原本是要好好跟他道歉的,结果听到一世英名这四个 字,有些忍俊不,硬是压住嘴角的弧度,拿搜查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笑意。 但没架住肩膀抖了两下,出卖了自己。 白唐语气果然更加不快:“你笑什么?你在外人面前挤兑我名声,你还有脸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没起脸皮来,比我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复庭的肩膀又抖了两下。 白唐:“……” 他有一秒深切的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把脑子搞坏了。 但好在江复庭又检查完一张桌子,证明了他的脑子没问题。 顺便靠着正事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他这才回过头,没忍住对白唐开口:“你的英明?谁给你贴的金?” 白唐没想到他居然敢拿自己这个师兄开涮,为了面子也要较真两句:“开玩笑!我在阳间接了那么多年的单,那可是五湖四海,名扬千里,在间我又管着这片地界,谁又敢惹我?” “恩。”江复庭先是赞同,然后话锋一转:“师兄提前替我开疆扩土,打下江山,着实有功。” 白唐听着这话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味,音量不拔高:“你什么意思?” 江复庭又换了一张桌子,闷头干活:“皇帝十天半个月不理朝纲,都能被人取代,何况我是正儿八经世袭的。” 白唐脸色变了变。 江复庭把拉出来的凳子,推回进去:“那网站上的联系人早就变成我的名字了,这片地界现在也是我的名号,哦,对了,边缘附近的小鬼差也早就买通,比你以前口头给我描述的,听话的很。” 他说到后面几个字,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白唐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差点心肌梗过去:“……” 艹,这是预谋已久的谋权篡位啊! 这个万恶的资本主义家一本领无处发挥,居然还要将自己的魔爪伸进地府里。 他面色晴不定了半天,最后硬憋一句:“让你来接单,还真是屈才了。” “客气了,都一样。”江复庭面不改色的承下他的夸奖:“说实话,我觉得如果发展前景好,可以专门做个公司,和地府的公务人员衔接好,每片地界都设立一个事务所。” 白唐的脸已经从惊疑不定,变成了对这个资本家压榨能力的惊悚。 江复庭见他不吭声了,回过头来认真对他说:“这样不仅业务量多了,工作效率也增加,还能大幅度提高收入。” 白唐还是傻在原地,一声不吭。 江复庭见他出神,顺手拿自己手上摸过来的笔,往他额头一敲:“你想什么呢?我认真的。” 白唐甚至都顾不上他对自己目无尊长的态度,慢慢回过神:“我在想……你想了我万万不敢想的事。” 捉个鬼,都要发展成商业帝国,放谁上,谁都不敢想啊。 江复庭扣弄着笔:“那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我觉得……”白唐从短暂的吃惊里,稍稍清醒过来一点,刚才有些错愕的面庞,一点点凝重起来,正要张嘴。 江复庭提前从他的神色里预判出他拒绝的言辞,抢先道: “假设现在平均一单净赚五千,抛掉关系疏通,工资,房租水电这 些成本,我们一单还能净赚两千。按现在接单频率来看,一个事务所一个月的量在五到十单不等,一个省内就先设立十个事务所好了,你算算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白唐一听到钱景,就像误入传销公司,被深入洗脑,算着他算不出来的钱,都有着说不上的激动。 他两眼放光,尽可能冷静说:“能有多少来着?” 江复庭突然凑过来,很认真的看着他,低沉的声音充满磁:“你什么都不做,一个月保守有十万的净利润。” 白唐尽力守着自己毫无定力的一颗心,脑子有点短暂的缺氧,“我们到底是怎么跳到这个话题上的?” 江复庭一听他这话,就觉得有戏,继续给他洗脑:“不管哪行哪业,都必然从个体小商家,发展成初具规模,基本体系的企业,既然这蛋糕迟早有人分,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自己成为第一个吃蛋糕的人?” 白唐已经被他洗脑的七荤八素,连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但江复庭的目的,不仅仅只是为了赚钱那么简单。 他起初也并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在白唐几次三番奔走地府,还那么吃力的时候,有些想法就像一颗种子在心里扎了根,一点点的发芽。 钱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而是一种可以控制一切的工具,控制阳两间,可以收买更多的人归拢他们,轻而易举就得到他们现在费尽心思才能苦苦得到的信息。 当规模扩张到一定的可怕程度时,那就意味着在行业里的垄断。 地府现在具体是什么样,他不清楚,但从白唐那得到的间接描述来看,反正跟没人管的菜市场差不多。 只要有了垄断的实力,到时候有威信的不仅仅是白唐这么一个人,而是他后一片可怕的势力。 衍生了势力,就会有人诞生出深浅不一的信仰。 到时候有人想再撼动他,除非做得到斩草除根。 但这些东西明显是白唐不想要,也不愿意去折腾的,可一个位高权重有本事的人,不可能只在一淌污浊的浑水里彻底撇开自己。 与其将主动权交给别人,江复庭更愿意多费点心思,未雨绸缪,将所有事掌控在自己可以预期的手里。 白唐不愿意干的,刚巧他能干,就顺便干了。 至于白唐……他瞥了眼此刻已经在金钱的惑中不可自拔的人。 白唐只要负责挂着自己的名头,给他做个镇店之宝,继续两袖清风,来去闲逛。 “你想得怎么样?”江复庭步步紧地问。 低沉的声音加上这人的条件,实在是太蛊惑人。 白唐咽了咽口水,坚持着自己早已瓦解掉的理智:“我……我一会不拉业务,二不喜欢天天跑出去干活,你看我之前表现就知道。江老板,你是想要我卖,还是卖灵魂?” 江复庭装腔作势的拎起架势,有模有样的对他从头到尾打量一番,随后一敲手里的笔,转结束了这个愉快的话题:“你负责帮我花钱。” 先前还有些沉抑的气氛,在这一番交流下,顿时轻松了不少。 只是逛遍了整个教室,都没有再找到陆长枯自己的桌子。 而这已经是最后一间教室了。 ------------ 第七百六十三章:暗算 他心里莫名疑惑了一下,陆长枯再不受欢迎,总不能连自己的座位都没有吧,难道过分到直接将他排除在众人之外么? 此刻白唐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见江复庭还呆在原处,轻扣了下门,催促道:“走吧,去楼上看下。” 江复庭用力捏了捏兜里的卡片。 生存还是毁灭? 剥夺陆长枯生存的,究竟是当初将他吓至大病一场的鬼,还是人? 楼梯紧紧贴在走廊的底部,是非常老式的楼梯,紧挨墙面,像个筒子楼一样。 别说是现在,即便是大白天,这里也是四面封闭,完全不透光。 楼梯的墙面上到处都大片大片的掉着墙皮,斑驳的痕迹,从台阶脚边一直延伸到墙顶。 里面的砖瓦渗着一圈又一圈不均匀的黑色和红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无数道飞溅上去的鲜血,全都浸染在砖块里面。 这样的环境看得久了,就会给人极为不舒服的心理暗示,加上一抬头,仅有的楼梯空间宛如一个烟囱,压得人精神几乎要崩塌掉。 江复庭敛回视线,干脆加快了脚步,三步并做两步,一口气奔到了二楼。 但等到他脚步正式迈入二楼的一瞬间,那种令他不舒服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郁了。 就好像刚才的不适是悬在他的上方,这会直接毫不客气的压在了他的头顶上。 他下意识的抬手,假装摸了下头发,但并没有发现自己头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只好偏过头来,疑惑地看向白唐。 白唐被他猝不及防的一看,但没看懂他此刻要表达什么意思,旋即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江复庭提着的心稍稍落下来一点,只觉得是自己太过警惕,所以多心了。 他摇了下头,淡然回答:“没什么,就感觉这里有点怪,多留点心吧。” 江复庭嘴上说得不着痕迹,但白唐总是能迅速判断出他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见他有心遮掩,也只能自己在他上多留个心眼,防止出什么事。 白唐抬起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怕什么,真有什么,还有我能顶着。” 江复庭缄默地点点头。 许是心里头不舒服的感觉实在是太强,他也没有心思再和白唐贫嘴,体内部像是全城戒备的拉满了警戒,随后缓缓迈开步子往里走。 他始终感觉头顶上压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不管头上到底有没有,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能一路驮着。 如果真有,那也和院子里的那些孤魂野鬼有些不一样,搞不好知道点什么消息。 他得想个办法,怎么让它自己主动跑下来,或者攻击自己也行。 老孤儿院的整栋建筑并不小,基本上所有的房间和设施全都拥挤在这一个建筑里。 一楼除了教室,就是食堂和办公室。 相比一楼,二楼显得僻静很多,一眼能望见的全是寝室和教化室。 几个并不大的房间,全都紧密的挨着,隔墙也没有多厚,如果有人在惨叫,那么睡在寝室里的必定会听到。 在这种况下,似乎就连睡眠都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在恶魔牢笼的边上扎营,谁又可以真的一夜无梦,睡到天光。 而孤儿院的寝室,每一个人有自己独立的已经是一种奢侈,更别提男女分开。 每一张不到一米五带着围栏的小铁,井然有序的一一排列着,一个三十平米的房间,可以满满当当地塞上三十来张。 远远望去,像是放了一屋子的铁笼,豢养了满屋子的宠物。 那一张长度只有一米五的小,就是他们仅有的个人空间。 这样的寝室一共有六间,两墙之间正好面对面三间,可以非常轻松就容纳了将近两百个孩子。 而这种所谓的像宠物店一样饲养着的寝室,也实在让人看不出什么名堂。 江复庭也只有在经过寝室门,粗略观看时,头顶上方的重量似乎稍微轻了一下,而后又沉沉得压下来,再没有多余的变化。 他也没有再将多余的精力放到寝室里,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的教化室里走去。 离教化室越近,他越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不同的空间。 明明都是同一个楼层,这边的空气却潮湿很多,浓郁的水汽悬浮在空气里,还渗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好像飘在空中的不是潮气,而是蒸发的鲜血。 就连两边屹立不倒的墙面都开始扭曲,像是在高温的灼烧下,空气里的流动出现了夸张的变形。 这么明显的视觉变化让江复庭脚步一顿,不敢再草率往前走。 白唐不明所以的往前多走两步,发现边的人不见了,立马回头看他。 见他神色不对,继而警惕起来,视线细细的左右环顾起来。 江复庭的脚底好像粘了胶,定在原处,目光落在正在四处打量的白唐上:“你看到了吗?” 白唐听闻他的话,找寻的视线定在了墙角上,而后缓慢的挪过来看他。 即便不用开口,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江复庭目光一凛。 回忆着他们两个人之间出现的区别,就是进了二楼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的头上顶着什么东西,到现在出现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幻觉。 一想到曾经有几个晚上陷入陆长枯编织的噩梦,现在这种况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自己一早就被盯上了,别人一番周折,让自己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中了招都不知道。 再要么就是这个地方设置了什么,撒网捕鱼,只是白唐能力过于逆天,这里的秘术制对他毫无效果。 总之在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了陷阱的况下,最好还是先站在原处不要轻举妄动。 白唐看着他的反应思量片刻,也没有急惶惶的动手,毕竟如果真的需要动手,江复庭自己就会率先做出反击了。 没必要傻站在那,等着他来出手,还慢悠悠问他:看到没? “所以,你看到什么了?” 白唐揣着口袋,脚步无声的返回来停在他边上。 江复庭望着眼前的空间,好像被丢进一场大火,熊熊燃烧。 只是并没有看见相应的火光,也没感觉到灼的温度。 他不好盲目判断这到底是什么,只能推测道:“应该是中了什么招,继续往前看看。” 在白唐略做迟 疑,转继续往前走的刹那,江复庭跟着迈开步子。 他再次伸出手,假意去摸自己的头发。 因为就在刚才看见空间变形的时候,他发现一直压在他头顶上的那个重量,忽然就自行消失了。 可这会伸手依旧什么也没摸着,他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往前。 随着他的脚步每往前一步,空气里一直萦绕着的浅淡的咸腥味,渐渐浓重起来,一直往他的鼻尖涌。 紧接着,江复庭发现自己不仅出现了幻觉,还出现了幻听。 在视频里听过的惨叫声,哀嚎声,突然此起彼伏的从他四周响起。 像海浪一样从远处一层又一层得翻滚而来,势头也越来越强劲。 刚开始只是痛不生的叫喊,渐渐得多了骇人又刺耳的笑声,狰狞的呼声和痛哭。 各种声音千回百转的交错在了一起。 在种况下,即便心理素质极强,本并不害怕,但各种嘈杂的高音,吵得人一阵阵的头疼,气血开始浮躁翻涌,江复庭闭上眼,揉了下太阳,极力的压制着脑海里的喧嚣。 紧皱着的眉宇和鼻梁上渗出的薄汗,可以看得出他在艰难的克制。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裤子口袋里突然传来一阵滚烫的度,兜里的那块地方烫得像是要当场烧起来。 他心中立马警铃大作,就连被吵得模糊不清的思绪,都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江复庭伸手探过去,指尖被高温烫得一缩的同时,触碰到了那粗糙的手感。 是那张卡纸! 他忍着烫人的疼痛,快速将卡纸从兜里抽出来。 就在卡纸离开他裤兜的一刹那,那股灼的气息似是冲破了自己的屏障,浓烈的至阳气息像炸弹一样涌出。 白唐迅速回过头,闪飞掠到江复庭那里,却终究是稍微晚了一步。 汹涌的能量浪潮几乎是以光速把江复庭的体覆盖住。 白唐对他的呼唤,像从遥远的天际有些迟缓的飘到他的耳畔。 江复庭在危机降临的那一瞬,忽然想起了,在活动室偷听的那一晚。 那个男生和陆长枯当面对峙时,说曾经亲眼看到陆长枯给过陈意欢什么,接着陈意欢开始出现反常。 这样看来,陆长枯还是相当擅长布控人心的。 这张卡纸肯定是他特意留给他的东西,他们两个虽然不曾正儿八经见过几次面,但陆长枯对自己的了解,显然比自己想象中的多。 他几乎笃定自己会重新来到这个地方查找线索,也肯定自己看到这种东西,一定会留下来。 自己也确实将这个东西留下来了,这就是他对自己下手的最好时机。 在自己的意识彻底消失前,他近乎本能的将自己全的力量调动起来,抬起头时,白唐凝重的脸被迅速吞没在黑暗里。 紧接着,他看到周围的石墙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垮,鲜血如同巨浪,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淹没了这片狭小的走廊。 这段时间追踪的线索,失去了大脑的束缚,难以控制的在他脑海里迅速跑马灯。 只是意识最终没有扛过力量的侵袭,马灯还没有跑完,他的大脑就彻底关机了。 ------------ 第七百六十四章:陆长枯的记忆 不过大脑关机于江复庭而言,只是在意识受到外界的剧烈冲击时,为了自我保护做出的本能反应。 好歹他的意识曾经经历过了亿万年的千锤百炼,光靠这种残暴的力量就妄图将他现在的灵魂和神识冲垮是不可能的。 哪怕躯体力量不够,被彻底毁灭了,光凭现有强大的神识他也依然能在这个世界里搅动的风生水起。 等四周充满威胁的力量渐渐消退时,他开始强迫自己醒来。 结果等他艰难睁开酸涩的双眼,他发现自己居然被人乘人之危,强行共了。 思维短暂的惊异了一下,很快适应下当前的状态,他开始顺着仅有的视线,查探现在的处境。 但因为拥有记忆的体此刻正躺着,江复庭除了天花板,什么也看不到。 但光凭借天花板上陈旧的灰尘,他隐隐约约也能猜到,自己就处在孤儿院里。 难道是刚才一直压在他头顶上,那个东西的记忆? 至于那个人,似乎并不是睡眠状态,他好像处在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 虚弱又绵长的喘息声一直环绕在耳边,如同一个不甘心,却不得不走向消亡的濒死的人。 江复庭从起伏的腔,感受到一阵阵牵扯着神经的疼痛。 这人受伤了?不对! 他猛然一怔,彻底反应过来了什么。 自己一定是被一个在孤儿院待过,却不幸死掉的人强行共了。 将他拉进来看的记忆,刚好是被虐过后的。而此时,体的主人好巧不巧的准备起。 这具体甚至还没完全起来,只是腰腹稍稍使了一点劲,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腔,就好像被一把巨锤硬生生的砸开,疼痛顿时上头。 体的主人剧烈的喘息着,借此来缓解自己上的痛感。 看样子刚才那如同野兽垂死的呼吸,也是因为体的疼痛太不舒服,想要缓解造成的。 接着,江复庭感觉自己的视野晃了两下,他活了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起这件事是充满折磨的。 只是还不等他在扩散开的视野里,看清周边的环境,从体的右手手腕处,就爆发开令人难以形容的痛。 这种感觉像是手腕被人拦腰折断,他甚至可以肯定,这个右手一定是断了。 显然体的主人也意识到什么,本就脆弱的体,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开始颤抖。 此时的视线也顺着体的低头,聚焦在了右手上,而江复庭整个灵魂,都随着视线停留的地方,为之一震。 从体型和轮廓上可以简单的猜测到,这个体不过才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但这个并不是令他震撼的。 他震撼的是,孩子的手腕到手肘的那片地方,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 隆起的淤青,和一圈圈皮下出血的红印,狰狞地交错在一起。 最让他难受的是手腕,手腕不知道到底是骨折还是脱臼,还是两者皆有。 右手的手掌无力的低垂着,好像没有骨头似,看起来软绵绵的。 手腕关节的地方肿得像一颗馒头,可以清晰的看到皮下毛细血管破裂开后的血丝,像蜘蛛网一样在肿起的地方凌乱交错。 江复庭甚至已经震惊到对疼痛的反应出现了痛感。 当时,光是看他们被虐待的视频,就已经相当折磨了,更不用说现在亲眼看到,被虐待完的景象。 他开始自我催眠着自己,自己共的确实是一个孩子的记忆,是吧? 接着他的右手开始剧烈颤抖,江复庭能清楚的体会到体主人的害怕与惊慌。 他似乎在竭力去控制自己的右手,但右手好像是坏了,变得不再属于他自己。 他努力了半天,始终都没有将右手抬起来,随之整个体都开始剧烈颤抖。 江复庭听到了从这个体里,发出极为忍耐的,像野兽一样的低唔声,随后,体的主人忍着巨大的疼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拖着那只受伤的手,就在他好不容易提起来时,“咔”开门声突然响起。 体的主人扭动着僵硬的脖子,江复庭顺着移动的视线,看清了此刻站在门口的人,心神骤然一紧,这是一张令他印象深刻的脸。 也是在陆长枯手中第一个荣幸成为人偶的人,应有兰。 这个时候的应有兰看起来还是比较年轻的,和从李商那看到的一寸照里,一模一样,并没有人偶上那种中年圆润的老态。 这样看来现在记忆里的时间线,离出事至少有一两年的距离。 很有可能这一两年发生了什么惊天变化,导致应有兰的迅速衰老。 应有兰的手上端着一碗饭,饭上面盖着薄薄一层白水烫煮的蔬菜,看起来毫无食和营养。 她的脸上挂着浅笑,尽管想尽力伪装出慈祥的样子,但眉眼里的刻薄,怎么也掩不住。 见面前的孩子只是呆呆站着,没有任何反应,她主动端着碗进来,虚假意的问候:“怎么了,还在生老师的气?你说,谁让你不好好听话的?” 她将碗放在了桌子上:“说你,你还犟,认个错就完了的事,非得闹成这个样子。以后千万别再犯了,知道吗?” 江复庭听得心里不由冷笑。 如果没有虐待的事在先,她这副百感交集又心软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老师。 体的主人只是随着她的动作定定的看着她,一个字都没有吭一下。 应有兰这才觉得不对,回过头来,拨高音量问道:“怎么了?老师教育你,你还不服气是吗?” 江复庭明显感觉到这个体因为害怕抖了抖,在各种万般迫下,艰难开口:“我……我的手好像动不了了。” “什么?”应有兰刚才所有的亲和,都在这一刻以滑稽的方式瞬间瓦解。 她面色变了变,大步过来,一把抓过他端着的右手,恶意辩驳:“才一个晚上,你非但不改正,还学会说谎了是吗?” 男孩本就骨折了的手,被这么粗暴的一抓,眼泪再也憋不住,夺眶而出,他哆哆嗦嗦的哽咽着:“我……我没有,真的动不了了。” “你!”应有兰见他居然还敢顶嘴,抓着他的手突然一使劲。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尤为瞩目,听得人甚至有些头皮发麻。 突兀的声响,听 得江复庭心头猛地一颤。 下一秒,应有兰的脸色也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来掩饰自己此刻的虚张声势。 男孩被她愈发用力的手,捏得表逐渐扭曲,他实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轻呼道:“老师,痛——” 应有兰不耐烦地瞪着他:“叫什么叫,深怕别人不知道是吧?你有本事再叫,叫得大声一点,最好把隔壁院子那家人养得狼狗招来!” 男孩吓得缩成了一团,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紧紧地绷着,丝毫不敢放松。 应有兰看瘟神似的看着他,从小抽屉里翻出了干净点的衣服裤子,扔在了他的头上:“赶紧换上,动作快点,一会出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知道吧?” 男孩迫不及的接住衣服,知道她舍得带自己上医院,怕她反悔似的,连连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换。” 江复庭不知道这个小孩是怎么忍受下体的疼痛,独自一人换上这些衣服的。 但光凭这些记忆传递给他的痛感,都能让他神经爆炸。 换完衣服的男孩,还特地拉了拉袖口和裤脚,掩住自己上见不得人的伤疤,动作娴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熟悉得让人有些心疼。 可江复庭只静静地看着,对于他面对的一切痛苦,都只能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默默地承受。 男孩搭理完自己,在暗沉的小房间里开始溜溜达达,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但很快,他就寻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坚定的往一个靠窗的墙面走过去。 门外的应有兰像是赶着去投胎,多一秒都嫌不耐烦,大呼小叫地催促:“怎么还没好啊?你动作快点!搞得跟谁家的少爷一样,一个两个的都等着你呢!” 男孩慌慌张张的应了声:“我马上就来了!” 接着他加快了脚步,每走一步,腿根上的伤口就和裤子粗糙的布产生剧烈的摩擦,像在炭上烤一般,火辣辣的疼。 江复庭留意着他坚定不移走的方向,突然注意到窗边上有一个很小的,反光的东西。 走近了才发现,应该是不知道哪个女人用退下来的化妆盒盖,盖子上面镶着一个很小块的镜子。 江复庭倒是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这个小孩居然还特别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 可等到男孩将镜子拿起来照的瞬间,江复庭感觉自己的脑子突然静默了,只剩下电脑死机的一片嗡鸣。 这张脸看着年幼又青涩,但仍旧盖不住基因优秀的锋芒。 男孩的五官非常精致,即便是在这个只有六七岁的年龄,依旧非常的吸引人眼球,是那种去学校接孩子放学时,一眼就从人海一样的小孩中找出来的类型。 五官虽然还有些稚嫩,没有发育完全,但一个人骨子里的神韵,却不是年龄就可以盖住的。 江复庭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这就是陆长枯那张脸。 但是格上来看,和陆长枯不是很像。 可能是陆长枯的弟弟,陆长荣。 他前一秒刚这么推测完,应有兰又开始在外面催着投胎一样,大叫:“陆长枯!你在搞什么东西,不想去就别去了!” ------------ 第七百六十五章:谁是谁 江复庭有那么一秒的时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是否真的因为自己的偏见,出现了偏移。 只是不等他多想,陆长枯放下手里的镜子,忍痛咬着牙往外面赶。 去医院之前,还签了一个假条。 在看到假条的那一刹那,江复庭想起来自己对这件事情有点印象。 之前在找李商查信息时,刚巧看到过这张请假单。 原来就是这一天发生的事。 去了医院以后,出于担心被发现,应有兰全程都没有让陆长枯和医院的工作人员独处过。 问起来伤怎么来的,应有兰只会说小孩子太调皮,自己一时失察没看住,让小孩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着了。 而陆长枯非常完美的扮演着哑巴的角色,一直缄默不言,医生给他打石膏的时候,他也没有表露出对陌生人过分的抗拒和害怕,关于伤势来源的问题,在医生那里也不了了之了。 在医院的时间并没有耽误太久,打完石膏就回来,后续的药只买了一个星期的量。 应有兰嘴上说得很好听,说是一个星期后再来,还能顺便检查一下恢复的具体情况。 但江复庭和陆长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应有兰舍得带他看医生,已经是大发慈悲,想要再来医院换药取药是不可能的事。 回到孤儿院的时候,才是下午两三点,碍于陆长枯确确实实的骨折,园里的很多老师也不好再恶意的刁难他。 免得加重病情,还得多花钱,得不偿失。 陆长枯也因此因祸得福,免去了日后一小段时间的教化。 下午一过三点,孤儿院里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课,大部分大小孩全都在院子里瞎玩,闹哄哄的聚在一起东跑西跑,就跟街上没有妈管的野孩子差不多。 陆长枯因为打了石膏,吊着胳膊,看起来像个木乃伊,稀罕的造型惹得边上不少人来围观。 “哎?陆长枯,你这什么呀?手怎么绑起来了?好玩吗?” “这东西吊得累不累啊?你这绑着,穿衣服,吃饭拉屎怎么办?” 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一问就问到了精髓。 陆长枯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憋了一口气说:“那我用另一手也能干。” “哎哟,谁写字吃饭干活,还用左手啊,那是怪物才干的。” “你看!你看!我现在也这样了。”一个小孩子像个小丑一样学着他的动作,将自己的右手臂屈起来搁在胸前,忍着笑叫道,“哎呀!动不了了!动不了了!你们快来扶我!” “扶个屁!人家那是手断了,又不是脚断了!” “哈哈哈!”周围顿时爆发出哄笑。 打石膏仿佛是一个很好玩的新玩意,一群小孩子疯狂的拿着他这个标新立异的形象,玩耍取笑。 总之,就是不会有人问你痛不痛,也不会有人真的关心你的手伤得严重吗? 他们只在意,这样是不是很好玩?你这样是不是可以躲掉老师的惩罚了?或者好羡慕你。 可在这样畸形的环境里,并没有人教过他们爱是什么,要怎么和人尊重相互友爱,兴许在他们的世界里,连爱这个东西的存在都不知道。 江复庭漠然地看着这些嘲弄的小孩,忽然听到陆长枯自己也在笑。 刚开始他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但随着应和的傻笑声逐渐变大,他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 陆长枯确实为了避免自己的格格不入,很努力地让自己傻笑,融入进他们的环境里,免得被他们排挤开来。 只是那些小孩看到他的笑,嘲笑得也更加大声了。 江复庭感觉自己的心里被这些乱七八糟又莫名其妙的笑声,全都堵得严严实实。 情绪全被压在里面无处释放,酸涩,还是心疼,或者是悲悯,复杂得搅和在一块。 但这样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突然像被点了穴似的安静下来。 陆长枯跟着人群回过头的视线,看清了那个从人潮外挤进来的幼小身影。 那个男孩戴着一个黑乎乎的帽子,低着头,看不太清他的脸。 直到他走到陆长枯面前,停下脚步。 江复庭才从帽檐下露出来的部分脸颊,判断出这个人应该是陆长荣。 只是陆长荣没有说话,他看起来似乎比陆长枯的性格还要闷,是那种自动在自己周围画一个圈,将自己闷在自己圈里的那种人。 陆长荣抬起手,用手指十分小心地戳了下陆长枯打了石膏的地方。 见陆长枯没有多余的反应,他稍微大胆了点,从用手指戳,改成用手指挂蹭。 他如同一只敏感的猫,小心又警惕的试探同伴的反应。 陆长枯依然从容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没有一丝不对的异样。 他这才放心的收回了自己的爪子,转身又离开了,从头到尾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吱一下。 但江复庭却能感觉到陆长枯在他出现的那一刹,静止到像一汪死水一样的心,隐隐的悸动开始作祟和暖流一点点淌到他的四肢百骸。 大概陆长荣愿意用这样一种方式和人去表达关心,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 江复庭在陆长枯的记忆里相安无事的待了一小段时间,在这期间,将幼时的双胞胎性格摸得清清楚楚。 陆长枯属于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很乖的老实孩子。 被欺负的时候默不吭声,笑笑就揭过去了,老师拿他当出气筒来骂的时候,他就默默地听着。 他不会说一句反抗的话,也不会做任何阳奉阴违的事。 就是一滩彻头彻尾的死水,天大的事情砸 下来,也激不起一朵浪花来,始终笑脸相迎。 不过江复庭能感觉到,绝大多数的笑都是真心的,毫无恶意,陆长枯会在笑的同时,祈求着挑事的人赶紧放过。 然后这些欺负他的人就会真的放过他。 当然,不是被他的笑容所感化的,而是因为觉得无趣,好像在欺负一个没有反应的植物人的那种无趣。 很快,他们就找了一个更有意思的目标来取代。 那个人就是陆长荣。 人在对弱者目标的确认,总是有着出奇的,不可思议的默契,他们甚至不需要明面上刻意去达成一个协议,潜意识的就默认了这个东西。 在这种人性狩猎的本能面前,甚至不设限于大人与孩子之间的界限。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一个月后,陆长枯明面上的伤已经看不太出来,但右手依然不太好使。 他已经熟练地学会了用左手吃穿住行,唯独写字这个充满技术难度的事情,还不够炉火纯青。 最近日子的耳根子也清净了不少,陆长枯也足够有大把的时间用左手学习写字。 江复庭看着草稿纸上写了满满当当的各种简单字体。 陆长枯现在写的是人。 简单的两个笔画,却已经较了两个小时的劲。 一撇一捺,端端正正的。在某些方面,双胞胎的性格又有些出奇的相似,两个似乎都有追求完美的强迫症。 比如陆长枯练字时,非要追求和书面印刷的一模一样,也难怪江复庭在看到课本上注释的字时,下意识的认为那就是陆长枯……写的。 不对! 思及至此,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悚然的问题。 不对!到底是谁写的! 不单单是谁写的问题,而是到底谁是谁? 之前在追查线索的时候,他就一次又一次对陆长枯的现实身份起疑,但因为外界的影响因素实在是太多,每次有了一推断的答案,最终又动摇了。 江复庭的心神顿时愣在了那里,他立刻抛开所有的成见和先入为主的观点,单纯从两个人之间的字迹来推测。 从卡片上的字迹来看,和他在人偶展览上看到的字迹时一模一样的。 如果现在的这个人就是陆长枯,那就意味着在课本上抒发感想的也是陆长枯。 包括白唐之前在地府看到的,阳寿未尽枉死却搜不到魂,现在又将他强行拉回来共情,那说明陆长枯确确实实的死了。 那活着的那个只能是陆长荣了。 可是和陆长枯完全匹配的指纹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脑海里渐渐飘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不等那个猜测浮出水面,一个焦急的呼喊声,突然从外面传来:“陆长枯!陆长枯!不好了!你弟和别人打起来了!快打死人了!” 江复庭被打死人这三个字喊的心神一怔,不等他看清来人打报告的是谁,陆长枯已经丢掉了手中的笔,蹭得一下从座位上窜了起来,像猴子一样往外飞奔。 这是江复庭第一次见到陆长枯的失态。 老孤儿院的场地本身并不大,从建筑一直到铁围栏空出的场地就是他们活动的地方。 只要从建筑一出去,就能看到出事的地点拥挤着整个孤儿院的小孩。 他一溜烟的拔腿往前冲,大口大口得喘息着,飞奔的脚步就像一个打了旋的陀螺,拼命直转。 然而他跑得再快,也没有大人跑得快。 给他打报告的小男生跟他报告完以后,后脚就去找老师了。 陆长枯好不容易才挤进了黑压压的人群,老师后脚也已经赶到了现场。 只见陆长荣常年带着的黑色帽子掉在了地上,已经被人踩得脏兮兮的,上面沾满了泥灰。 两个小孩似乎打得很凶,全都破了相。 陆长荣的嘴角和额头裂开了一道口子,鼻梁好像是被石头挂蹭到的,一块破皮的擦痕,还沾了土。 他的头发乱七八糟的跟鸟窝一样,见人来了,他就又垂着头,舍不得将自己的脸给人看。 只是没有帽子的帮助,他的头垂得比平时更加低了。 (本章完) ------------ 第七百六十六章:第一次的失控 而另一个小男孩看起来明显比陆长荣挂彩的还要惨,整张脸都是血淋淋的。 他的脸颊上还有两口清晰的牙印,被咬破了小半块挂在脸上,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血腥,伤口充分地说明陆长荣不仅动手,还动了口。 除了那两块被咬的,他的脖子上还有几道指甲的抓痕,额头同样有被砸开的口子,灰和血脏兮兮的在他脸上和在了一起。 小孩子打架能打成这样,说明是真的下了死手。 陆长枯难得不像以往,做万事皆笑的和事佬。 他不着痕迹的往陆长荣跟前稍稍多走两步,侧过子,有意无意的将他遮掩一小部分,护在自己的后。 站定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用一个很小的力气,小心拉了拉。 陆长枯随即将人挡得更严实。 这里孤儿院里的老师,大多不会真的跟你讲道理,江复庭在记忆里待了那么多天,已经深有体会。 根本没有所谓的真正的道理,因为这些老师就是道理,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说对的,那错的也是对的。 可他们要是说错的,错的也是对的。 如果他们上出现了前后相悖的话,那你也必须乖乖听着。 被老师挑到刺,拉去教化,那也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而现在判断对错的方法,从应有兰目前的站位来看,就是以弱者为理。 何况陆长荣本就沉沉的不太讨人喜欢,在这种时候更加难脱罪。 应有兰几乎想都没想,就蹲在了那个受伤比较重的小孩边上,她语气虽然依旧不好,但已经带着明显的偏向意味:“到底怎么回事?陆长荣!是不是你又在惹事?” “回回都是你,你能不能稍微安分一点?能不能少招点麻烦?你把人打成这样是想干嘛?啊?小小年纪就学会不择手段的毁人容吗?” 陆长荣跟聋子一样什么都没听到,一言不发的杵在陆长枯后,活像一根定海神针。 陆长枯挂起了招牌赔笑,试图好言好语的理论:“我弟弟他胆子比我还小,他应该不敢随便动手的,应老师,您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应有兰就开始对他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你长没长眼睛,没看到人都被抓咬成这样了?你们两个还有没有点良心,真不愧是两兄弟!特别是你弟弟,还咬人!真跟个畜生一样。” 陆长枯被她刻薄的话语骂得浑一颤,羞辱的言语几乎要让他浑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可当他想要张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好干,连半句辩驳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就连此刻挡着陆长荣的躯体,都架不住应有兰凌厉的气势,开始摇摇坠,双腿发软了。 只是背后站着的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说什么也不能倒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让自己定在那。 就在江复庭替陆长枯满心担忧的时候,他感觉到体突然被后的一股力量一推,本就没什么力气的体,轻而易举的被推开了。 陆长枯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一脸错愕的回过头看着陆长荣,他压着声音质问:“你要干嘛?” 陆长荣罕见又缓慢地抬起了头 四周忽然起了一阵无名风,将陆长荣脏兮兮的头发吹得更乱,发丝间被吹走了灰尘,又被新的涌来的灰尘覆盖上。 江复庭在陆长枯的记忆里待了那么久,第一次正眼看清了陆长荣的模样,毫无疑问跟陆长枯长得一模一样,却是截然相反的气质。 特别是那双没有一丝灵气的漂亮眼睛,又深又沉,里面仿佛装了厚厚一层黄土,感觉像从死人上扣下来似的。 江复庭看得整个灵魂都随之发紧。 这确实是一个六七岁孩子的眼神,而不是属于七老八十老态龙钟的人吗? 被震到的,同样包括了此刻的陆长枯,和后眼瞎心也盲的应有兰。 陆长荣的目光越过了前的陆长枯,用一种狩猎的表死死盯着那个受伤的小孩,盯了小片刻后,他擦过陆长枯的子,而出,往前多走了两步,用恬淡的语气说:“你自己说,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架?” “我……我……”男孩在他眼神强势的威胁下,心虚的拢着脑袋,下意识的驮着背,想要将自己缩起来。 应有兰有一种被一个小孩挑衅了威严的感觉,满含怒意的声音更加尖锐: “小小年纪看不出来,还会人了是吧?哪学来的这东西,以后是不是还想屈打成招,做院里的霸王啊?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孤儿院!不是给你撒野的场地!” 陆长荣神色不变的将那看笑话的眼神转移到了应有兰的上,应有兰喋喋不休的嘴炮放到一半,忽然发挥失常,卡了壳。 陆长荣平静的瞅着她,就像眼前的人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有意无意的低喃着:“是谁教的呢?” 平静的口气没有丝毫起伏。 应有兰仿佛被一个根本瞧不上眼的垃圾,猝不及防的捅破了自己糜烂到发臭的内心,被打得有些束手无策。 陆长荣在她一脸菜色的注视下,学起了陆长枯的招牌笑容。 只是两个人的立意就不一样,陆长荣只学到了笑容好看的皮囊,笑不出他那谦逊的亲和,反而多了不少的嘲讽意味。 应有兰的面色被他的讽刺,嘲弄得像油菜花一样绿到几乎发光。 陆长荣假意思索了一番,自问自答,连语气都不加以掩饰,变得轻讽:“这里好像也没有别的老师教过我,是吧?应老师。” 他话说完的瞬间,应有兰从头到脚都凝固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他直勾勾的眼神太吓人,就像恐怖片里的小孩在看到什么脏东西时,好奇又探究的样子。 黑色的眼珠似乎能将所有的光都吸走,只剩下大片沉。 应有兰本能的有些毛骨悚然,但碍于她不仅是个老师,平里还是个嚣张跋扈的刁横形象,怎么可能让自己在一个孩子面前出丑。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给自己增加底气,随即声音尖锐地叫骂:“陆长荣!你什么意思?现在还学会忤逆老师了是吗?再长大一点,你是不是还要忤逆社会了?今天学会咬人,明天就要去杀人?” “还有你!陆长枯!”应有兰对陆长荣埋下了畏怯的种子,转而将矛头又指向了陆长枯:“你就是这么教你弟弟的是吗?你看看他 都学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他变成这样,长大以后要是杀人放火,你也有逃脱不了的责任!” 她咆哮的模样,像被人踩了尾巴从而气急败坏的猫,刻薄的样子收尽江复庭的眼底。 要多狰狞有多狰狞,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她似乎还想像炮火一样狂轰滥炸,但架不住陆长荣一直盯着她森森的笑。 那眼神看得她愈发难受,甚至大白天的,都说不出的瘆得慌。 陆长荣趁她喘息的片刻,用彬彬有礼的语气,毫不客气的回道:“应老师,你太抬举我哥哥了,我能成长得那么迅速,还得感谢这一年来到这以后,您的精心栽培。” 江复庭看着他脸上得意的讽刺,心里一沉。 这个时候的陆长荣相比同龄人,心智相当成熟,可孩子终究是孩子,只要逞到一时的胜利就以为自己胜利了。 陆长荣享受到了这一时胜利的畅快,却没去替自己可预见的悲惨未来考虑。 他以为他说了这些,就能让应有兰害怕并且迷途知返吗? 显然现实是不可能的。 可小孩子下棋最远也只能预测到后面的两步,更多的未知可能和后果大概也只有亲经历了,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是这样。 应有兰豹头环眼的样子吓得周边看闹的小孩,一个个的全都噤若寒蝉,连最后一点的玩味都四分五裂了。 接着江复庭只看到她带着凶神恶煞的气势走来,陆长枯的脚已经被吓成了一滩软泥,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他略有些摇摇晃晃的时候,体被应有兰用力一扯,陆长枯当即磕磕绊绊的往前踩了几个碎步,但依旧稳不住重心,面朝着大地,行了一个十分亲密的大礼。 他甚至都还来不及多喘口气站起来,应有兰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朝着他后的人走去。 陆长枯连忙慌慌张张的撑起体,可笨拙的四肢窝囊的像打了麻药,怎么也支不住他的重量,他费尽力气,额头上的汗像雨一样往下滴,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稍微直起了点子,又跟没有骨头的泥鳅一样,软趴趴的扑回地上,陆长枯咬了咬牙,满脑子都是自己那个不屈不挠的弟弟。 就在她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的时候,后背突然爆发出一女人凄厉地惨叫。 高亢的声音在本就一触即发的氛围内,彻底打破了仅有的平衡。 陆长枯被惊得狠狠哆嗦了一下,刚才还没有力气的体,如同一只惊弓之鸟,猛地一弹,回过来,看清了眼前发生的画面。 周边的其他小孩子,一个个脸上全都浮现出惊恐的表,男孩女孩的惊叫像远处卷来的大风,此起彼伏。 江复庭感觉到陆长枯的胃里猛地抽了抽,隔了一夜的汤汤水水都在胃里翻江倒海,像水枪似的,顺着喉管突然一涌而上,到了喉咙口。 但他体上再怎么恶心,都不及眼前的画面恶心。 应有兰的脸颊跟那个受伤的男生一样,被咬掉了大块,但显然比那个小男生咬的还要惨,表皮和脸颊上的嫩藕断丝连着,里面的肌组织都清晰可见,血像裂开的管子,溢得她脸上到处都是。 ------------ 第七百六十七章:曾经的李商 她此刻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面对这件事,愤怒和惊恐错乱的夹杂在一起。 咆哮如同火山正从体内厚积薄发,可当她一张嘴,脸上剧烈的疼痛仿佛一块从天而降的病,硬生生将她的声音哑了火。 她痛苦地用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拖住陆长荣的衣领,脸上的恨意几乎想要就地将他撕成碎片。 但在一阵阵痛意的提醒下,她被迫在这种可笑的形中维持着本就稀罕的理智。 应有兰用浑是血的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其他的老师和院长几乎同一时间赶来,那时候的院长还不是李商。 但江复庭从簇拥在一起的几个老师中,一眼将他人群中揪了出来。 李商戴着呆板的黑框眼镜,看起来略微有些笨拙。 穿着打扮从那时起就开始道貌岸然,廉价又标准的西装西裤,腋下夹着个文件夹,第一眼就让人觉得斯文又老实。 只是他的老实,经不起人的推敲和考验,但凡稍微认真琢磨一下这个人,就会发现他的眼珠经常是飘着的,好像这个人没有什么扎实的根底,落不着地,终漫无目的的悬在那。 看得久了,你就会发现再简单朴素的外表也掩不住这个人的心术不正。 但这些细节并不会被人在意到,哪怕偶尔疑心微起,他一个虚头巴脑的小动作,就能将人的疑虑轻而易举的打散。 应有兰被一群老师众星捧月的围拥着,短短几分钟,这片空地仿佛上演了一场大戏,这会到达了顶峰,七嘴八舌的关怀和指责让江复庭觉得自己处在一个鸟园子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上赶着安慰应有兰,陆长荣被人排挤在外面,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这个凶手。 救护车带着牵动神经的鸣笛姗姗而来,直接将应有兰和那个受伤的孩子一同拉走。 所有大人小孩全都庄重地注视着救火车的股,携着漫天沙子消失在尽头,这才慢慢转过。 他们终于想起来凶手了。 周围的一群人像电线杆一样,不约而同的转过来,无数双眼睛全都落在了陆长枯和陆长荣两人的上。 有不屑,有鄙夷,有骨子里的唾弃……陆长枯起来的动作很慢很轻,好像怕惊动着旁人,又怕刺激到他们蓄势待发的绪。 他跟乌龟一样挪动着小脚,不动声色的平移到陆长荣面前,拿自己幼小的躯,强行铸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钢板。 只是这钢板连徒有其表的坚硬外壳都没有,看着就脆生生的,一踹就能断。 他卑微地抬着脑袋,忧心忡忡地看着边围拥着他的大人,像一只入了狼窝的羔羊。 江复庭开始替陆长枯担忧,他一没有陆长荣狗急跳墙的尿,二这小板可能还没个泡沫箱结实,三…… 三就是江复庭光是只在他的记忆里,都能感觉到他在这么多视线的注视下,心率已经恐慌到像一个壶里烧着的开水,发出高频的嗡鸣。 所以他会拿什么和这些大人对抗。 就在陆长枯要被这么多双犀利的眼睛穿出无数个窟窿的时候,江复庭听到这个 体里传出了又低又虚浮的声音:“我弟弟,他……他肯定不是成心的。” 现任的院长看起来并非完全不讲道理的人,也可能是因为事闹得太大,所以不得不讲道理。 他从人群里走过来,在陆长枯面前半蹲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就算不是成心的,那把人咬成这个样子像什么样?!你们有什么诉求,都可以跟老师说,对不对?我知道你们也不想当坏孩子,可你们现在这样做,跟坏孩子有什么两样,你觉得大家还会喜欢你们吗?” 陆长枯好不容易有的那么点勇气,支撑着自己抬的头,瞬间被说得面红耳赤,连仅存的那点勇气也蒸发的一干二净,重新拉拢着脑袋。 院长看他认错态度良好,也没再多说,随后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时候吐了好久。 陆长枯并不难搞,平时就老实好讲话,这个已经是众所周知的,难搞得是陆长荣。 大部分的时间都装聋作哑,想听的听点,不想听的全当听不到,一个星期也跟人说不了几句话。 根据他的了解,应有兰也因为陆长荣的事了不少心,每一两个星期都要专门教化一次,但在这个小孩上就是没有一星半点的效果。 院长又近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他略过陆长枯的子,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了他后面的小孩。 陆长荣恢复了先前的沉默寡言,只是单纯的用自己的目光回敬着他。 一个黑得望不见底,一个浑得塞满了世间百态,同样看不见底。 两双眼睛隔着几十年的鸿沟,在同一个地点,以某种说不出的巧合,交相辉映着。 院长在他目光的交锋中,带着点大人不与小孩计较的意味,收敛了自己的锋芒,让自己在这片刻变成一个和蔼的中老年人,既而温吞地开口:“你要是觉得你委屈,那我给你个机会,你自己好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短暂的几个呼吸,陆长荣对外界的排斥似没有那么厉害了。 可心虚的大人有些急功近利,站不住脚,深怕自己做的那些三三两两的龌龊事被人抖落出来。 陆长荣言又止,好不容易准备开口的时候,李商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突然蹦了出来。 江复庭清晰的感觉到陆长枯的心跳差点跃出口,边上陆长荣的眼角抽了抽,方才好不容易将封闭的心房撬开的那么一丝缝隙,又轰然重新紧闭。 李商装模作样的夹紧了上的文件夹,对着院长展尽谄媚的笑:“院长,你看他平时好好地也说不出几个字来,见着老师不打招呼,也没见他面对长辈把人当一回事,这子大家都清楚。您想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撬开他的嘴,简直比登天还难。” 院长听着他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陆长荣这个人……除了他哥,和谁正儿八经的沟通交流过。 他转回头的时候,陆长荣果然已经将嘴牢牢地闭上了,某一瞬间,他甚至都觉得审问那些杀人凶犯都没这一个自闭的小孩子难搞。 院长捏了下眉心,有些吃力地站起来,可能上了年纪,蹲得久了,不仅脚底发麻,还血液不畅,起 的时候摇摇晃晃的。 李商立马油滑的探出自己另一只空余的手给他做拐杖。 院长摆了摆手,没有接下,满心满意发愁着陆长荣的事,问道:“那问不出来,也得问吧!不然你打算怎么办?连这件事起因都弄不明白,你要怎么解决这事?要以后他还犯呢?那么多小孩在这,再出这样的事,这后果担得起吗?” 李商乖乖地听着他训,等他借着训将心里堵着的气宣泄掉了一些后,才讨好地开口:“也不是没有办法,顽劣点的,带到教化室里教育一番就好了。” 院长还当他能想出个什么好对策来,听到这一番话直接不客气地嗤了口气,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这要你讲?他又不是没被教化过,要是有用,至于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每个来院里的小孩,之前的经历都是不同的,别提他去年来的时候都六岁了,谁知道他之前上经历了什么,来时就这个样子,你难道不了解?” “我知道,我知道。”李商连连应着。 江复庭见他这点头哈腰拼命恭维的样子,又想到现今高高在上的坐在办公室里,一脸势力的嘴脸。 风水这东西转起来还真是快。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唯唯诺诺地应完,也不遮掩自己的来意,自告奋勇地说:“教化这种东西也是看人的,应老师终究不过是个女人,真的要训起孩子来,这些孩子稍微哭哭闹闹,就舍不得打骂了。” 院长并没有亲眼见到过他们所谓的教化,只知道当初他们推荐这个项目时,自己还是持反对意见,只是他们好说歹说,自己才同意先试验看看。 但仅仅只局限于试验,却没想到治理熊孩子的效果那么好,试验着,试验着,这个项目就彻底定了下来。 在大多数况下院里孩子的教化都是应有兰亲而为,至于李商肩负着的任务更像一个教导主任的工作。 只有碰上过分顽劣的小孩,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才会亲自出来教导一下。 那些小孩在进去和出来时,反差大到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要不是外面有进出的监控拍着,并且长着一样的脸,他们都要怀疑小孩是不是被掉包了。 院长从他没有说完的话里,听出了他毛遂自荐的意思。 他听说过李商教化成果的战绩,没有一次失误。 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该痛痛快快应下的事,他却突然之间如鲠在喉,委托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自己也是个有孩子的人,儿女双全,要说跟小孩接触,和这里偏年轻的老师里,他其实更有沟通相处的经验。 院长略有迟疑的将目光落在陆长荣的上,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总觉得这个孩子单单表面上看过去,似乎并没有那么坏,也没有他们嘴上形容的那么顽劣不堪,好像被人无端端的了个假面具,障了所有无知者的眼睛。 或许面具被得久了,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那个样子。 说到底,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如果不是掉入龙潭虎,命被威胁,坏又能坏到哪去? ------------ 第七百六十八章:煎熬的一天一夜 犹豫的片刻,陆长荣用包含希冀的目光,畏首畏尾的看着他。 只是不等院长回过味,李商索长腿一迈,不着痕迹的挡在跟前,避免他们多余的眼神接触。 那一刹那,江复庭就知道,陆长荣肯定是躲不掉的了。 从目前看来,应有兰是李商这一阵线的人,他敢对应有兰下这么重的死手,李商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为了出气也好,为了偷偷录下虐待的视频来赚钱也好。 陆长荣现在犯的大错,是他可以放肆实施虐待行为,再好不过的借口了。 李商根本不给他们多言的机会,语气里添了几分催促的意味:“我教过的小孩子也不少,你看原来那些一天到晚都是没大没小的孩子,现在不还是服服帖帖的。院长,你要是相信我的话。” 他的语速随着他心口难捱的强烈,慢慢降下来:“那就教给我。我保证明天给你另一个不一样的陆长荣。” 有点像一个讨要猎物的魔鬼。 李商的话音刚刚落下,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撕裂的惨叫:“不行!” 所有人都愣了片刻,就连窝在记忆里的江复庭都错愕的愣在那里。 因为连他都万万没想到,这个声音居然是从陆长枯的体里发出来的。 陆长枯亲手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万众瞩目的处境,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强行打气:“你明天如果给一个不一样的弟弟,那就不是我弟弟了。他不是坏孩子,他没想故意欺负他们,真的没必要带他去,你们真要罚,能不能罚他别的?” 李商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保持着官方又谦逊的笑。 那张表像是在避重就轻地告诉他:你弟咬人挠人又不是我教的,也不是我的,是他自己发疯要咬,我只是出于应尽的教育,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陆长枯子微微颤了颤,然后慌忙转过,去抓陆长荣的手:“你自己说,到底刚才是谁惹的事?你为什么要咬他们?肯定是他们要欺负你!对不对?” 陆长荣在他咄咄人的质问下,还是维持着木僵状态一动不动。 陆长枯急上心头,怕他被李商带走,曾经他运气不好,见过几个从李商手里出来的人,只能说进去时活蹦乱跳的,出来时就像是被抽取了大半的生机,强行变成了大人嘴里的乖巧。 他觉得现在的陆长荣已经够生僻了,等他进去再出来,自己都不敢想象他会变成什么样。 陆长枯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晃了晃,企图从他上得到不一样的反应:“长荣,你快告诉他们,你说了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呵!”陆长荣突然发出轻慢又简单的笑,陆长枯愣了愣,感觉自己搭在他肩上的手被冰凉的双手紧裹住,缓缓抓下来。 陆长荣弯成月牙的眼睛里,全是他难以理解的傲慢和嘲讽。 一瞬间,他的四肢和血管好像被陡然升起的寒意,凝结成了冰块。 他对他弟弟,又了解多少? 以往弟弟被欺负的时候,他都是习惯的做着和事佬,告诉他忍忍,再忍忍,长大了就好了,待久了就 好了。 可问题是,当下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的时候,他亲的,又沉默寡言的弟弟,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他忽然又惊悚的意识到,弟弟多久没有跟他抱怨被人欺负的事了,有多久没有跟自己撒了,又有多久没有掏心掏肺的跟他说心里话了? 陆长荣在他不安的凝望下,学起了好看又讽刺的笑容:“哥,你怎么总是那么天真,你觉得他会不为难我们吗?” 江复庭从他的笑里好像看到了十几年后的现在,眼前这张还略显稚嫩的脸庞,和记忆里精美又狂狷的笑,彻底重叠,就连他也从心底渗出阵阵的凉意。 陆长枯对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李商见势,连半点机会都不放过:“陆长枯,你看到没,你弟弟都这样了,你还舍不得教育,现在再不教育,以后害得是你们!” 后面李商说的话,他也没听太清。 他完全傻在了那里,连陆长荣什么时候被带走的都不知道。 回过神的时候,四面八方看猴的人,早已经散光。只留下干涩的风,时不时的在边吹来吹去,将沙子和细灰带到他眼睛里来,给他硬挤出几滴眼泪。 夜晚的时候,他掐着点,规规矩矩的躺回了铁笼一样的。 陆长枯翻了个,边上的铁笼是空的。 也对,哪个被抓去的小孩不是要待过夜的。 他用力攥着手心里的被子,像是要将所有的担忧和不安全都在手心捏碎。 没有出来才好,没出来,说明他人还好好的。 空气里的沙子好像又莫名其妙的钻进他的眼睛里,陆长枯感慨今天哪来那么多灰的同时,狠狠搓了搓眼眶。 可怎么搓都觉得干涩,继而搓得更加使劲,结果整个眼眶都火辣辣的烧着疼。 这样就好了。 他默默地想着,总算舒服了,痛对自己来说才是最真实的感受。 一整个夜晚,陆长枯都是迷迷糊糊地状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睡没睡,心里那根弦从教化室的那头,一路牵到了心里这头,从始至终都紧紧地绷着。 只要有人稍稍在上面一拨,能立马崩断。 他的一夜无眠和其他的小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多数人都睡得相当安稳。 可以说,前一晚并没有时不时地出现他们想象中的凄厉惨叫,以致于这些小孩都在怀疑,陆长荣是不是真的被带走了。 只有教化室的大门始终封闭着,提示着他们里面确实有人在。 陆长枯闲来无事在这扇门前来来回回踱步了好几次,从早上起,到上午课间,到吃过午饭,下午…… 那一扇门关着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漫长到陆长荣这个当事人兴许还没有出事,但陆长枯已经煎熬得快要死了。 他浑浑噩噩的结束了晚饭,回到寝室的时候,意外发现空的房间里,安静地坐着一个人。 此时正值太阳下山的时候,秋季的黑夜来临的并不算太晚,天边的红盘子已经落了下去,只残留着几缕已经不成型的余 晖,几片负隅顽抗的残光从窗户缝里挤进来,将黑漆漆的屋子反倒照得更加冷。 那个影盘腿坐在独属于他自己的铁笼子里,他背对着门,背影刚好逆着光,周泛起模糊不清又毛茸茸的轮廓。 江复庭注意到他的背有点弯,张扬跋扈和不可一世的锋芒全都收敛得干干净净。 本就一片死寂的他,此刻似是一个黑洞,将世间万物都悄无声息的吸纳了进去,就更别提想从他上捉出他的端倪。 陆长荣静坐的时候像个僧侣,只是陆长枯停下脚步还没有多久,他就似有所感的回过头。 他勾着和陆长枯以往一模一样的笑容,在逆着光的背景里,显得愈发明艳动人。 江复庭的心头狠狠一跳,预感到这个世界上有某种可怕的东西诞生了。 他忽然觉得,即便没有那些制作人偶的手段,没有长生派的人在暗中掺和,陆长荣也能有一属于自己的手段,来肆意妄为的发泄他自己的。 他依然有办法让自己成为自己想象中的骑士,消灭世界里可怕的怪物,只是工具不同。 长生派人的出现,只是给他带来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便利。 而他和长生派的那个人,是利益互惠关系,并不是单方面被利用,陆长荣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只是在用一种清醒的方式做着一场惊为天人的大梦。 一场他不可能醒过来的大梦。 陆长枯大步走了过去,他走得有些急惶,膝盖和另一只手臂不小心磕到了别人的铁笼,擦破了点皮,但这些不足以让他停下。 他迫不及待的奔到了陆长荣的边,站在那里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想要检查他的体,却又不敢。 他害怕看到些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偷偷摸摸抬起来的手,又悄然落下去了。 “你,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他有没有?”陆长枯干涩的话到一半,却在陆长荣恬淡的笑容里说不下去。 他的笑就像一个完美的阻隔剂,在两个人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那面墙始终没有温度,和此刻外面残破的光一样冷。 “怎么会,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陆长荣保持着扭头的姿势回道。 “你……”陆长枯盯着他,总觉得他上哪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 小孩子在被教化的时候,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打脸,因为万一有领养人上门来看,发现脸上伤痕累累,那就不是简单的愿不愿意领养的事了。 所以单单只从表面来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陆长枯很想直接冲上去,贸然的掀掉他的衣服,仔仔细细检查一番,可他做不出这种伤人自尊的行为。 特别是陆长荣这种看似无所谓,但骨子里十分要强的人。 他脸上什么都不表现,心里却有一个自己的小本本,将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一事不落的记在肚子里。 陆长枯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但很快,他注意到了陆长荣上的异样是什么。 ------------ 第七百六十九章:他的变化 现在才刚进入早秋,早晚虽然天气微凉,略有温差,却远远没到说冷的时候,更别提穿长衫和外套了。 那些老师通常会吝啬的熬到他们自身的皮肤实在是没有了御寒功能,才会舍得将秋季的衣服给他们冬季穿。 至于冬季,大概只有寒冬腊月,或者赶着过年前后,才舍得给他们再套上两件。 所幸供暖是北方的标配,只要不出门,也不至于冻死在路上。 可现在陆长荣的身上却套着一件秋季款的,薄薄的高领。 要是好好的,为什么要穿高领,他们又怎么可能舍得那么早把高领拿出来? 陆长枯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感觉刚才所有的冲动都往头上涌,血液快速奔腾着,脸颊热得好像要炸开,一时间连大脑反应都有些迟钝。 他神色上细微的变化被陆长荣迅速捕捉到,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陆长荣便警惕的往后靠了靠。 下一秒,陆长枯赤裸裸的盯着他的衣领,像是要将他的衣服撕碎:“你这高领哪来的?好好的,怎么想到穿高领?” 陆长荣收回视线,将头转了回去:“天气冷了,添件厚的衣服而已。哥难道希望我冻着?”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陆长枯急于否认的开口,夹杂的焦急与担忧差点喷涌而出。 空气里猝不及防的安静下来,透着一丝难言的尴尬。 “长荣。”他落寞的呼唤了一下,看到那个背对着他的肩膀微微一颤,随后有些艰涩地继续说: “你有多久没有和哥说心里话了,我老觉得,我们的关系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的话,你可以跟我提,要是有不对的,我都可以改。” 他这话刚说完,陆长荣的肩膀又抖了两下。 江复庭一开始和陆长枯的想法一样,以为他是因为委屈,这会又听了些兄弟之间掏心窝子的话,所以在小心抽泣。 可就在陆长枯出于担心,猛地上前,将他身子拉过来的刹那,江复庭脑子里突然炸出了自己对陆长荣仅有的鲜明记忆。 他顿时意识到可能没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他手里搭着的肩膀颤动的更加剧烈,就连反应迟钝的陆长枯本人都察觉到哪里怪怪的,手里的动作本能的放缓。 同一时间,陆长荣非常配合的再次回头,露出了一张哭笑不得的脸。 陆长枯一时傻在那,搭着的肩膀都忘了收回,身体在紧张的情况下,连带神经反射,用力捏住了他的肩膀。 陆长荣看了眼肩上的手,用十分客气的方式,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抓下来,不轻不重地说:“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不说都是那样,说来说去也都是那些事,难道哥还能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吗?” 他说话间,手里的劲道也大了不少,陆长枯右手的手腕石膏拆了并没有多久,活动还有些僵硬,不能完全使得上力气。 此刻被人用力一抓,就好像整个命根都被人拽在手里,让他无法动弹。 但令他难受的,不仅仅是被人扼制住的手,而是陆长荣不冷不淡的态度,两人间筑起的高墙大概是冰砖堆的,他从内心深处觉得冷,别说靠近,就连触摸都是一件举步维艰的事。 见他脸上没更多的反应,陆长荣突然好心地松手。 在这种情况下,陆长枯只会处在连自己都无措的茫然内,陆长荣对此早就了如指掌,甚至能预见到他下一步做什么说什么。 陆长荣看着他,从容的笑着:“你看,一点意思都没有,永远都是那样,我有的时候在想,你跟那些站在边上捉弄我的人有什么区别?” 陆长枯的表情彻底凝固起来。 而眼前的人并没有就此放过他,陆长荣用纯真的面庞假装认真的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区别,毕竟我们还有双胞胎的关系在,长得一样,就连身上流的血也完全一样。” 他说着,忽然从床上站起来,爬出铁架子往陆长枯走。 这个突然的举动,并没有让陆长枯心生喜悦,反而随着陆长荣的步步接近,产生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右上角的眼皮突然一发不可收拾的开始狂跳,给他提示着不好的预感,陆长枯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开始急促。 待在他记忆里的江复庭看着来人漠然的目光,隐隐猜到几分他要说出什么恶毒的话。 果然,就在他刚这么想完,陆长荣已经停驻在跟前,用不知道独自训练了多久的标准纯真看着他。 然后他脸上一直端着的浅笑,像花一样枯萎了下去。 陆长枯的胸口骤然一紧,眼前这张一模一样的脸跟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他有点喘不上气。 窗外连最后一片残存破败的光都被吞噬掉了,大地再次坠入了日复一日的黑暗里,沉寂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连带白日的嘈杂和生机一块消化掉。 只剩下外面荡进来丝丝线线的风。 夜色在肆无忌惮的渲染下,浮游在了陆长荣漂亮的脸上,清冷的声音从他的薄唇里脱口而出:“啊——真是恶心。” 这会连风都静止了。 江复庭和陆长枯很同步的以为是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特别是陆长枯,光是站在那里他都觉得有盆热水从他头顶上浇灌下来,整个人都烫得发胀。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难过,或者带着多多少少的失落。 什么东西恶心? 陆长枯不敢去想。 但不想不代表他可以回避掉这个答案。 陆长荣早就看不惯他这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从前也是,现在也好,他的哥哥只会这样! 这个人只会用他的无知来回避事情的发展,可回避就代表看不到听不到了吗?回避了难道就再也不会发生了吗? 每当自己想要挣脱这个地狱般的囚牢,他的哥哥只会亲手将他按压回去,让他默默地承受着。 怪物却并不会因为你可怜的遭遇,就收掉自己尖锐的爪牙,而去悲悯你。 该撕咬的时候,他们依然不会松口。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坠入的巨渊实在是太过深邃,深得他连一丝的光都见不着。 怪物在折磨他们的时候,他的哥哥只会傻乎乎地任由怪物指示,替那些东西看守着想要爬出去的自己。 自己堕落的那一部分,他亲爱的哥哥当然难辞其咎。 陆长荣弯着的眉眼里都懒得遮掩自己的恶意:“我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做双胞胎?想想还和你流着同样的血,我就更恶心了。哥,你这种反胃的单纯和善良到底是打哪来的?爸爸,还是妈妈?” “不对啊,他们自私都来不及,连我们都能跟布娃娃一样丢掉,他们怎么教的你这些东西?” 陆长枯完全傻在了那,手脚都被冻结原地,明明是安静的屋子,他的耳畔却到处都是嘈杂的电流。 眼前人的眼角多了几分狡黠:“你看,我都这样说你了,你居然也不生气,你怎么做到的?” 他说着注意到陆长枯垂在两侧颤抖的手开始握拳:“想打我?也可以啊,让我来看看你的另一面,看看你勇气又真实的一面。” 陆长枯听着他扎耳的话,身躯用力地绷着,已经彻底弄不清陆长荣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干嘛? 他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可以亲近的人,难道也想亲手把自己推开么? 昨晚到底怎么了! 陆长枯忽然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在他略有意外的眼神中,猛地冲上去,伸出左手猝不及防地将他推到在床架上,一把扯开陆长荣的高领。 陆长荣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扒光了最后一层衣服一样难看。 但陆长枯根本来不及注意他此刻的神情,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他脖子上深深地勒痕吸引到。 在看清的瞬间,连带江复庭跟着一怔。 脖子一圈全都是青紫的勒痕,从痕迹宽度来看,至少有一个手指头那么粗。 不可能是线,也不可能是普通的绳子,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教化室 里见过的用来绑人的东西。 就是那个粗麻绳! 只是不等陆长枯再多做反应,陆长荣就像惊弓之鸟,再也不顾面前的人是谁,他抬起脚,狠狠地在陆长枯的小腹上一踹。 陆长枯来不及稳住重心,腹部吃痛的情况下,左手下意识的松懈,去抓边上的支撑物。 只是还不等他在空气中刨到点什么,整个人就仰面砸到了地板上,冰凉的温度和疼痛惊天动地得在他后背炸开。 陆长枯直接摔懵掉了,撑起上半身时,他脸上还带着难以接受的不可置信。 他有些迟缓地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的陆长荣,大脑被震得好像还在外面飘,自动掠过了陆长荣的所作所为,坚持不懈着刚才的问题:“你脖子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李老师,李商……”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陆长荣的反应却是石沉大海。 陆长枯不知怎的,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抽着气震惊道:“他想杀了你?” “那倒不至于。”陆长荣扯了扯有些凌乱的衣领,强压下自己刚才燥怒的心情,“我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费力气弄死我,还要收拾尸体,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稚嫩的声音说出的这番话,一点也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孩子。 陆长枯心慌了一下,发现眼前这张脸变得有些陌生,变得不是自己自己熟知的那个人。 他吃力地看着陆长荣,可此刻却怎么也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本章完) ------------ 第七百七十章:异样 但江复庭知道,陆长荣说的没有错。 这个时候的李商还不是院长,他并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杀了半大点的小孩,怎么交代,怎么收尸抹除自己的嫌疑,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何况杀了他,并没有任何的好处,应有兰就算是李商的人,但伤的毕竟不是李商自己,他也不至于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泄愤。 那他脖子上的痕迹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夸张的痕迹,明显不是普通的虐待那么简单。 “那你脖子?”陆长枯干涩地开口。 陆长荣睨了他一会,似是挫败地叹了叹,随后朝着陆长枯走了两步,友好的伸出手要拉他:“你不是知道吗?” “知道什么?”陆长枯以为他总算是抽完了疯,左手撑起体,右手去搭他的手。 只是手掌才刚刚接触到他手心的温度,连手指都来不及蜷起来抓住,陆长荣突然抽回,在陆长枯重新倒下的错愕目光中,绽放着笑容,神秘兮兮的小声说:“他们有很奇怪的虐待癖好,他们就是书里那些吃小孩的怪物。” “嘭!” 再次重重地跌回地上,耳边传来熟悉地闷响,陆长枯只觉得自己的股都要摔碎了,脑子被砸成一片浆糊。 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什么怪物? 有短暂的一秒,陆长枯觉得应该是他弟弟受了什么精神刺激,所以疯了。 但已经只有江复庭知道,陆长荣眼里的怪物开始诞生了。 那么他成为骑士是什么时候? 江复庭开始集中自己的心神,眼前的画面突然扭曲起来,开始震不安,仿佛随时随地就要坍塌。 他的精神力早就不同两年前被强行共的时候,陆长荣似乎有意将他锁在自己的记忆里,一点一滴循序渐进的播放。 但他现在显然没有那么多时间,他甚至能感觉到白唐此刻又扮演起了老父亲的角色,忧心忧虑的用冰冷的手握住他,给他护法,提防着任何意外的出现。 就在他强行占有记忆主动权的时候,所有的图案和声响像裹在四周的无数面玻璃,一齐突然迸裂。 数不尽的玻璃和碎块像滂沱的大雨,一块往他的上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扑面而来的尖锐碎屑,带着陆长枯浓浓的攻击。 江复庭连多看一眼都有些不屑,他临危不乱的待在原处,漠然地看着这些碎片往他上砸。 只是还不等那些碎片近,浩瀚又苍老的气息从他的精神力涌出,如同出的阳光,一眨眼,便已遍地都是。 先前还气势人的攻击,轻飘飘的化成烟灰飘散了。 江复庭在他无法与自己抗衡的时候,也没有多追究,平淡无波的敛回自己的气势,好像刚才的那些都是错觉一样。 彻底占据了记忆的主动权后,他直接当看电影,不断加速。 不过陆长枯和陆长荣自此以后的交集也非常少了,除非什么非接触不可的,不然也不会在一起多说话。 陆长荣就好像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之前是不跟所有人好,唯独对哥哥好。 但现在却是反了过来,他跟所有人,唯独不跟哥哥好。 在加速了的记忆里,江复庭还留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陆长荣的睡眠质量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一天的影响,三天两头做一次噩梦。 好几次陆长枯半夜都能被他辗转反侧的异动吵醒,见他大汗淋漓被梦魇住的模样,自己也开始焦心焦虑的大汗淋漓。 有好几次陆长枯想要跟老师汇报这个现象,但又想到陆长荣那天说的刺耳又伤人的话,他就怎么也汇报不出口了。 陆长荣的话难听,但也不无道理。 说了又怎样,不说又怎样,告诉老师,老师只会觉得你多管闲事,搞不好反而逮着一个教育你的借口。 ——睡觉做梦而已,谁不会做梦啊。 但很快,江复庭就注意到陆长荣上的异样,眼前飞速闪动的画面,忽然之间戛然而止。 一道闪电在黑夜里骤然划过,几乎点亮整片夜空,几秒之后,雷电的轰鸣声,像当头砸下了一个巨斧,噼里啪啦着,要将大地生生劈开。 江复庭没想到记忆重新播放的时间点,这么巧得卡在了雷鸣上,转念一想,估摸着肯定是陆长枯偷偷使的小手段想吓唬一下自己。 只是结果要让他失望,自己并没有吓到。 记忆里的陆长枯也因为这一声夸张的雷响,震得猛然惊醒。 在肾上腺飙升的刺激下,醒来的一刹,就连心率也飞到了顶峰,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平复着刚才精神上的地动山摇。 几秒之后,他的呼吸趋近平稳,唯有心跳依旧惶惶不安的左右乱蹦。 不知道是因为做了噩梦的缘故,还是这雷实在是太吓人的缘故。 剧烈粗喘完后的他,忽然又觉得有些口渴。 等到他慢慢抬起头来,往四周习惯的找寻什么时,突然察觉一丝不对劲。 黑暗的屋子里,摆满了无数张铁,边上的小孩不全然都是睡着的,有不少人和他一样,从梦中被惊吓过来后,不约而同的坐起来,僵在那里发呆。 远远望过去,他们傻愣在那里的样子如同没有生命的布娃娃,在夜色里无声无息地面面相觑。 陆长枯被这诡异的画面吓得,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跳,再一次加速。 等等!陆长荣呢? 他莫名地想起他,接着在所有醒来孩子们的目光聚焦下,跌跌撞撞的从铁上爬下来。 自从之前的事之后,陆长荣私底下申请不跟他挨一块住,老师只要陆长荣不作妖,对他这些不值一谈的请求自然也是一呼百应的。 陆长枯快速横跨过几排紧密挨着的,几乎从屋子的这头绕到了另一头。 他下的时候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光着的脚丫踩到了不少细碎的石子和垃圾,有些锋利的小石头直接镶在了他的里,可他不敢停下。 双胞胎之间的强烈感应不断的在他脑海里警铃大作,告诉他,很有可能出了什么事! 又一道明亮的闪电从窗外划过,紧接着,落在耳边轰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把天都揉碎了。 陆长枯幼小的躯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他紧赶忙赶,好不容易奔到了陆长荣的边。 可陆长荣这个一向警惕敏感的人,却在此刻卸下了所有的防 备,安分守己的睡着。 从他平静的脸颊上来看,似乎并没有做噩梦的现象,反而十分香甜。 陆长枯下意识的伸出有些颤抖的手,他不知道自己抽得哪门子疯,鬼使神差的先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发现还有气,只是呼吸很轻很浅。 他这才把一直高悬的心落了回去,顺便在心里不由自主地唾弃了自己两句。 想什么东西呢!陆长枯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装得什么,他好好的躺在这睡觉,怎么可能出问题! 陆长枯患得患失的用力抓了抓自己头发,借此宽慰自己这起伏不定的心。 随后他摇了摇陆长荣的肩膀,靠着他边缩了缩自己体,以求点安全感:“你醒醒,外面打雷了,我有点怕。” 陆长荣大概是没听到,依然纹丝不动的躺在那,跟个假人一样。 陆长枯稍微皱起了眉,摇动的手跟着使了点劲:“长荣……长荣……” 安静又美好的睡颜却让陆长枯摇动着的手,逐渐发凉。 他一时间有些呼吸困难:“陆长荣!陆长荣!” 越发急促的呼唤和外面惊天动地的响雷重叠在一起,一闪而过的刺目白光在他脸上交错着明明灭灭。 “陆长荣!” 周边不少睡梦中的孩子都在响亮的轰鸣中醒来,他们或多或少的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在白光不断划过的瞬间,不约而同的对着这边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 江复庭虽然是在陆长枯的记忆里,但在这么多露骨又森然的注视下,心里本能的有些发麻,电闪雷鸣像一个巨大的锣鼓在耳边不断激起他的记忆。 阅读过的资料和信息以原有的方式在他的脑海里一张张快速翻过,最后唰一下停在了某一页。 那是之前在李商那里看到过的资料。 幼时的陆长荣在某一天突发高烧,高烧经久不愈,随后那充满缘分的道士突然经过,来到孤儿院。 也就是说,运气好的话,就在这两天的记忆里,搞不好就能看到那个一直躲在他们后装神弄鬼的道士。 江复庭重新将注意力回归到眼前的视野,他看着这个安静躺着的人,忽然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感觉陆长荣不像是普通的生病,更像是失了魂。 只是碍于从陆长枯的视角并不能看出来什么,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陆长枯的叫唤声已经带上了些颤音,就在他刚心里一横,再次伸手去探陆长荣的脸时,陆长荣僵硬地打直着背,跟僵尸似的,蹭一下坐了起来。 他被吓得倒吸一口气,猛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与此同时,孩子们一张张目不转睛的脸上,全都勾起了怪异又渗人的笑容。 陆长枯从后背到脚后跟都竖起了一片寒毛,江复庭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两条小腿已经软得跟面条一样,半点力气都没有。 视线从周围再次缓缓回到了陆长荣上。 陆长枯大概以为要么是自己在梦游,要么是陆长荣在梦游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他惴惴不安的探出自己的手,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陆长荣突然动了,而跟着他缓缓挪动的,还有四面八方聚焦过来的视线。 ------------ 第七百七十一章:全部失控的小孩 眼前的陆长荣突然站起来爬下,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每一个动作却精准的连一个角度都没有出错。 随着他一点点慢条斯理地往外走,扎人的目光也跟随着往外挪动。 陆长枯这才意识到,那些视线针对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 外面忽然降下了滂沱大雨,电闪雷鸣的势头衰弱不少,只是明明已经是入秋的季节,雨点还跟豆子一样,叮铃哐啷的,毫不留地往玻璃外墙上砸。 陆长荣却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股脑的往外走,偏偏步姿悠然,从容不迫,跟平时散步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江复庭几乎可以判断,这不是简单的梦游,大概率就是失魂了。 另一个大胆的猜测当即在他心里油然而生,或许这所有的巧合,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巧合。 所谓的缘分早就是提前安排好的。 长生派的人大概早就有所考量,挑选着适合自己的目标,一如此刻,提前铺好道路,等他出现的时候,不是他求着上门帮人,而是他们花钱求着让他帮。 至于李商和陆长荣,他们两头分别做着不同的试验,一个控制尸体一个控制灵魂。 如果是这样推断的话,这个时候的长生派,各方面的技法应该都还没有完全成型,兴许就连对神器都是一知半解,没有完全参破的状态。 陆长荣已经走到了屋子的门口,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抬起其中一只脚,就在他半只脚踩出房门地刹那,更为可怕的事发生了。 房间里所有的小孩都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一齐发出惊恐又嘹亮的尖叫。 那种叫声并不是平时嬉笑打闹地捉弄,而是真意切的害怕,像是大家在同一时间一起看到了什么惊悚的东西。 夸张又可怕的尖叫引得孤儿院里所有的老师大梦初醒。 “哒哒哒!”地板上响起了轰轰烈烈极速奔跑的脚步声。 雨点和脚步的声响再一次以非常完美的方式契合在一起,笼罩着这个房间,不断回。 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女老师,压根来不及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仅仅是看了一眼,就体往后一仰,险些吓晕过去。 所幸后面一个男老师紧跟而上,稳稳接住了她。 剩下几个院里的老师接二连三陆续赶到了现场,但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停顿已久的雷电也跟商量好似的,在他们所有人都在门口站齐的一刹那,久违的白光跟爆炸似的骤然点亮了整个屋子。 将他们本就血色尽失的面孔,照出更加诡异的白色。 他们恰好围拥住了陆长荣唯一的出口,刚才还沉溺在尖叫中的孩子们,忽然停下了,他们一起仰面,平淡无波的看着门口的一群人。 所有老师在这可怕的注视下,打直的脊梁骨都渗出一丝丝的寒意,体因为畏惧一时僵在了那里。 怪异的安静只持续了短暂的三秒,紧接着,更加惨烈地惊叫此起彼伏的发出。 陆长枯害怕地蹲下子紧捂着自己的耳朵,他一边急于低着头将自己藏起来,一边又关切着自己的弟弟,小心地掀起眼皮往门口看。 这样看来整个孤儿院里所有 的孩子,似乎只有自己是正常的。 夜晚在雷雨交加的夜里变得愈发的失控。 所有人都好像被关押在了同一个地狱里,可怕又煎熬。 没有人愿意去回忆这个令人惊恐的雨夜,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熬到了破晓的降临。 一整夜的鬼哭狼嚎让所有人都心神俱疲。 当他们以为噩梦终于结束的时候,殊不知这一晚,只是开始。 每到深夜十二点,不多一分,也不晚一秒,夜晚的狂欢总是能准时开启。 这样的子至少持续了整整半个月,江复庭就知道,当初审问李商的时候,这人嘴里又没有完全说实话。 提起李商,这连着半个月的鸡飞狗跳已经将老院长折磨得精神萎靡,本就上了年纪的他,直接被一场大病撂倒,已经连着有四五天没来孤儿院了。 李商平时本就在院里掺和的事比较多,在这种节骨眼上,直接临危受命,独挑大梁,做起代理院长。 说是代理院长,可在接手工作的时候,稳妥的硬是没有再生出一个多余的事端来,好像原来做院长工作的就是他一样。 就在老院长病倒的第三天,他已经可以轻松独揽大权了。 至少从明面上来看,这接任的方式合合理,还有点有担当的意味。 到了老院长病下去的第七天,那个让江复庭心心念念到记忆不敢加速的道士,也终于有了点风吹草动了。 道士虽然是借着缘分和指点迷津出现的,但出场方式实在是不太光明磊落,反而给人一种偷鸡摸狗怕被人抓的感觉。 修道之人虽碍于份不能大张旗鼓,可夸张到像他这样连踪迹都舍不得给不相干的人知道的,让江复庭觉得他不是出来游历的,而是出来逃亡的。 仅有的消息还是从旁人的闲言碎语那得来,只是真正的陆长枯并不知道道士意味着什么,即便旁听到些什么,也不会多上心,满脑子都是回寝室看他那个发烧到不省人事的弟弟。 以致于江复庭有两天在他的记忆里一度待到焦灼,好在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人命的李商,主动提出让道士来看一看病症。 陆长枯几乎是夜以继的守在陆长荣的旁边,他这二十天以来耗尽了所有的办法去给他降温,但都没有任何效果。 陆长荣的体始终跟滚烫的火炉一样,好像鸡蛋打在上面,没两分钟就能熟。 他无奈地丧了口气,拧着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的湿毛巾,小心地贴在陆长枯的额头上。 然后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睡梦中的人,一看就是好几分钟。 大概是坐得有些乏味了,陆长枯端着水盆站起来准备清理一下。 可就在他转的瞬间,一个小女孩左顾右盼地走进来,有些做贼心虚的压着声音,给他打报告:“他们马上就过来了,你好好准备,看怎么让他尽力救陆长荣。” 陆长荣感激地点点头:“好的,谢谢你。” 小女孩听她道谢,脸颊立马羞成樱桃色,话不多说,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欢快又雀跃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远,就在他以为那个小女孩要下楼的时候,脚步声又近了! 江复庭立刻察觉到这声音和之前小姑娘的声音不一样,沉稳而有力,每一下像是踩在了泥潭里。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陆长枯的疑惑跟着散去,紧张和期待在他的心头紧锣密鼓地敲打出交响乐。 他甚至还没打好腹稿该说什么,该怎样博得那个道士的万分同,好诚心救治自家的弟弟,下一秒那个脚步声就已经停在了屋子门侧的一边了。 江复庭脑子里的神经,和陆长枯的神经,以独有的律动和节奏紧绷起来。 两个人的目光相隔了十几年的光,却以这样的方式在同一个躯体融合在一起。 李商作为领路的,客气的虚托着手,率先走进了屋子。 紧接着,一根拐杖率先进入他们的视野,就在后面紧跟的腿要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画面好像卡机了似的停滞在那里,出现了雪花一样的模糊镜头。 江复庭只感觉一股血从脚底往他的头顶上窜,他克制着自己快要暴躁的怒意,将这段记忆倒回去重新看,依旧停留在这个地方。 他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不好的预感转瞬即逝,他依旧迅速捕捉到了这个预感。 开始快进,往后看。 那一片在陆长荣发烧期间的记忆,来来回回捯饬了好几遍,可就是没有看到相关的内容。 特别是每当两个人要正式见面时,陆长枯的记忆就和刚才一样,断层了。 毫无疑问,所有跟那个人有过正面的记忆,全都已经被那个人提前做手脚删除了。 江复庭刚才还期待已久的那颗心,哐啷一下,直接掉进了谷底。 那个人做事实在是太过谨慎,滴水不落,居然连一个孩子的记忆都没有放过。 可越是这样,就越说明这个人的份肯定有问题。 他有些不甘心的在陆长枯的记忆里,前后仔仔细细地翻过去,几乎要将他的记忆翻了底朝天,甚至将每一个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全都牢牢的记住,但都没有一个和道士有关的人物。 人到底去哪了? 他不相信按照陆长枯跟陆长荣那么亲密的关系,在那个道士待孤儿院里的那么几天,连一次擦肩而过的印象都没有。 这完全不合逻辑。 如果那个道士真的要做什么,他多少要观察这个地方,了解这里的相关人员,来确认对自己的利弊关系。 他不管是治疗陆长荣还是要利用陆长荣,明面上也好还是私底下也好,或多或少都要来往寝室。 总不能处在孤儿院这种地方,吃饭喝水上厕所都要提心吊胆的。 逃犯也没夸张成这样。 他只要出现,肯定会有痕迹,哪怕是在某个记忆角落里特别微不足道的影子。 江复庭有了大致的推断方案以后,再一次将记忆倒回到雨夜的那天。 稀里哗啦的雨水声和轰鸣声不断交响,烂熟于心的记忆再一次在他眼前播放,他已经熟练到,下一秒他们说的每一句台词,他们的站位,动作,各个表都能原原本本地复刻出来。 唯有孩子们惊恐的尖叫,不论听多少遍,他都觉得格外刺耳,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太阳重复碾过,刺得他头皮狂跳。 ------------ 第七百七十二章:当江复庭的妈不容易 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记忆外一直抓着自己的白唐,不断摩挲着他的指腹,似是多了几分不耐的意味,指尖冰凉的温度顺着神经传递到他的大脑。 记忆里,窗外忽然卷进了一场寒风,窗户被吹得发抖,将屋子仅有的温度一扫而空。 一时间,里里外外的冷非常默契得交叠在一起,让他由内至外的感受到一种如堕冰窟的凉意。 “轰!”熟悉的雷声再次浇头而下。 炸裂的声音把江复庭险些冻结的脑子都崩开出花来,顺道带出一张半生不熟的人脸。 他突然将记忆往后加速,挪动得画面在他眼前拉扯出五颜六色的线条。 接着在他心意闪动的时候,流动的画面在某一个指定的地方停下。 那是听说有道长来的第二天下午,还没有人告诉他,陆长荣有机会被救治的事。 陆长枯吃完午饭,照例马不停蹄地回寝室。 只是他前脚刚从院子里回来,往楼梯上踩,李商正好陪同着一个中年人从楼上不徐不疾地走下来。 那人光从外表上看,鬓角已经有了不少银丝,似乎比老院长的年纪还大。 穿着打扮十分朴素,气质从容和蔼,和大部分上了年龄前来领养的单人士差不了多少。 陆长枯理所当然的没有对他上心。 而孤儿院里的小孩大多都是像陆长枯这样,穿的陈旧又简单,垂到耳边的长发,可能哪天老师一时兴起想起来了,才会替他们剪一次。 平里大多时候,看起来多少有些邋遢,不引人注目,也没有什么记忆点。 导致两方擦而过的时候,各自都没对对方产生过多的兴趣。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过普通,每天进出的领养人也不少,导致江复庭也没留心过,唯独对方眉骨上的那颗痣。 那颗痣实在是太过瞩目,哪怕原本的面孔被十几年的岁月洗刷得连半点痕迹都不留,单从那人举足轻重的气势和那一颗痣,他几乎就可以断定,这人的的确确就是长生派的掌门! 在一年多以前的那单里,他曾经在村长家的客厅见到的那副挂画,画里的人老得和现在这副模样不尽相同,但骨子里的气宇却是掩不住的! 江复庭微微讶异地盯着他。 藏在背后人的份他猜测过不少,也考虑过会不会和上次一样又是一个长老,却没想到直接会是长生派的掌门。 甚至怎么都想不到和长生派掌门有关的信息,会在这种况下以这种方式猝不及防的出现。 惊讶像轻溅出来的水花,很快就随着石头的沉没而寂静无声。 他思维一转,蓦然想了白唐之前跟他说过的长生派历史,好似大梦初醒,心里一阵明晰。 紧接着,江复庭收回自己的心神,慢慢从陆长枯的记忆里退出来,意识回到自己的体时,像被棉花一样包裹,柔软又不失令人安心的扎实。 他睁开有些发沉的眼皮,白唐那张臭脸仿佛泛着浓郁的味,若即若离的飘散过来。 不过,江复庭也没时间细品他臭气熏天的神,眼里的浑浊在一个呼吸间一散而空。 他猛然坐起来,正搜寻的视线还来不及左顾右盼,一下子就注意到远处角落里蹲着一个用锁魂链捆着的野 鬼。 江复庭目光在那野鬼上一顿,野鬼若有所感,缓慢抬起头,露出那张惨败无比的面容。 正是陆长枯。 他心中的紧迫感跟着快速落定。 也对,白唐在这,担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出手比自己还快。 就是…… 白唐刀子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像是要将他的脸削出花来似的。 江复庭侧过头,索大大方方地看着他:“怎么了?” 白唐盯了他几秒,忽然露出意味深明的笑:“也没怎么,反正闷声不吭干大事也不是头一回了,我也习惯了。” 江复庭被他这笑容弄得多少有些发虚,辩解道:“那会况待定。” “那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鬼待你头上,你连半点感觉都没有,以后出去可别说你是我徒弟。”白唐双手环在前,故意说着些挖苦的话,语气里明显带着赌气的意味。 不是他想要针对,只是江复庭这个喜欢掖着事的习惯必须得想办法改改。 现在小事倒还好,自个儿也能解决。可万一哪天碰上个大事,自己又不在边上的,那怎么得了。 江复庭听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是装模作样认真地看着他:“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这种应付话的路和神,同之前一模一样,半点分毫都不改。 能不能敷衍的不要那么明显。 白唐忽然对林锦升起了由衷的敬佩,能和江复庭这种小孩斗智斗勇十几年,真的不容易的。 当妈不容易,当江复庭的妈更不容易。 他沉默的小片刻,再次被江某人见缝插针逮住机会,突然将话题转入了正题:“这次记忆也没算白看,至少弄清楚了兄弟两人到底谁是谁。” 江复庭说着,转过头,用冰冷的眼神看向角落里蜷缩着的鬼:“你说对吧?陆长枯。” 大概是太久没有听到有人叫它这个名字,久远到实在有些生疏,江复庭在叫完的那一刻,陆长枯产生了一种不真切的恍惚感。 它先是顺着声音下意识地抬起脑袋,愣在那里片刻,然后才点头对这个所谓的名字产生反馈。 “所以生死簿上的记录没有错,真的陆长枯确实枉死了。”白唐很快反应过来:“但上次不是比对了指纹吗……等等!” 他音调陡然一转,大步走到陆长枯面前:“那个人用的是你的?” 白唐大概是在江复庭陷入共的那段时间里对他做了什么,陆长枯显然对他相当忌惮。 在白唐突然近的时候,他有些害怕的往墙角里靠,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难怪警察那边的指纹比对不出问题来。 同一个体,不同的灵魂而已。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用一个已经死掉的体,来做到真的借尸还魂。 江复庭跟在白唐的后面,越过他的背影,继续看着角落里的陆长枯:“还有一件事,我不小心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这种遮掩的字,在某些况下反而特别敏感,让人一听就能立马品出别样的意思。 白唐旋即回过头,瞩目的表透露他猜到了那个人指的是哪件事。 江复庭顿了顿,缓缓说:“就是长生派的掌门。” “你确定?”白唐下意识地脱口。 江复庭断然地点头:“他消了陆长枯与他有关的主观记忆,但依着蛛丝马迹,也好不容易找到他。” 他有意加重不容易这几个字的语气,顺便瞄了眼白唐:“十几年过去,容貌确实变了七八分,可一个人上的特征和气质不会错。” 白唐顺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摸了下去,连一个孩童的主观记忆都要删除,那肯定是极力在掩饰既重要又见不得人的东西。 结合目前的表现来看,也只有他自己的踪迹和存在。 同时很显然,那个长生派的掌门出现在孤儿院的时候,并没有长生派这个东西,或者只是建立之初,不然也不会亲自到处跑。 再结合记忆里的表现来看,那个时候的他,确实处于一个逃亡的状态。 “我对门派的事本并无太大兴趣,我潦草听说的那部分也同你提到过。”白唐说道: “十几年前,他判出了自家师门,偷了不少法宝和秘籍典故,于是在修道界被各大门派封杀,长期颠沛流离,这样看来,孤儿院这些人就是他那时候下手干的。” 他说的这些和江复庭方才的揣摩不离十。 见江复庭无声点头默认,他缓缓搓了下手背: “他一个半吊子叛出师门的人,又充满野心的想要探究出属于自己的独门秘技,不是光靠神器这种外力支持就能做到的。不管是做人偶,还是做尸傀,或者控魂,都不是一朝一夕,随便来试下就能成功的。” “那他必须挑选一个能完全对自己毫无二心的人,跟自己建立长期合作的关系,能够死心塌地的为了他自己伟大的事业做出永久牺牲。所以那个陆长荣,肯定和那个掌门一直以来都维持着联系。” 江复庭注视着陆长枯的眸子忽地一紧:“找到陆长荣,就多少能得到那个掌门的消息。” “恭喜你,答对了!”白唐痛快地打了个响指。 这响指打得江复庭有一种自己是三岁小孩的错觉,不过错觉转瞬即逝,被眼前的要事给取代。 他直接大步停在陆长枯跟前,一字一顿地说:“陆长荣每次出现在我梦里的时候,你也在,我本以为你跟他一样是来要我命的,看来,你是没少跟踪他。” 陆长枯听闻之后灵魂一颤,无光的眸子逐渐聚焦。 “他在哪,你应该是最清楚的。”江复庭断然道。 陆长枯恢复焦点的眸子直勾勾得看着他,忽然意味深明的浅笑起来。 江复庭一时摸不清他笑里的意思,陆长枯当年为人再单纯,可经历那么多,就算是颗石头也该千疮百孔了。 光从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是飘忽不定,模棱两可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抢了你体,但明眼人看得出来,你没你想得那么恨他。”江复庭无畏的对上他探索的视线,顿了顿:“当然,所谓的血缘分估计也所剩无几。” 陆长枯眼里的幽暗一时变化莫测,混乱的别说见底,连三分所思所想都看不出来。 唯有他微微张开的双唇,灌了点风就颤抖的闭上了。 自己的弟弟,自己报复是一回事,可被别人欺负又是另一回事。 ------------ 第七百七十三章:请您用烟! 白唐站在一旁有些无所事事,松散的站着,又揣起了手:“你没醒来之前,我问过一两句,他一直都这样,你说这家伙不会哑了吧?” 江复庭有些奇怪的看他:“鬼还会哑?” “也不可能是传统意义上的哑。”白唐走到陆长枯跟前,将他东拉西扯的捣鼓研究:“应该是怕泄露秘密,跟人或者强行被签订了协议,导致言语被封,口不能言。对了,你不是说梦里他也在么?” “恩。”江复庭点点头。 “上次的那个陈意欢,你之前说她身上看到黑印,估计就是陆长枯的。那她死的时候,或者死之前,这家伙肯定也在。”白唐放过手里的人,将它扔回角落:“它既然不是同伙,为什么陆长荣害人动手时,会允许它正大光明的跟着呢?” “陆长荣……”江复庭在他的点拨下,瞳孔一缩:“故意的!” 陆长荣这种诱惑猎物的手段他也不是没见过,前一次的引诱线索便是。 可把自己暴露给受害人又是为什么,他就这么自信陆长枯一定不会报复,再或者就是手里握着对付他们的本钱。 可这样的目的是什么?跟着它,又堵了它的嘴,意义在哪? 白唐注意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随后定定的看向陆长枯。 他的目光被久经的风霜淬成了冰锥,毫不留情的剜向了陆长枯的内心深处:“当你一次又一次看到无辜的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自己却力所不及,只能干看着的时候,你会怎样?” 会怎样?江复庭不知道。 他滚了滚喉咙。 可能会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丧失人性的观看,精神失常逐渐扭曲,但可能……也不会怎样。 可当你面对这么多无辜人的死去,仍旧无动于衷时,其实自己已经出现了天大的问题了。 陆长荣是想做什么,把他哥变成怪物吗? 他到底对他哥怨恨什么? 记忆里的画面忽然跑马灯似的在眼前飞掠,无数个因为无能为力而冷眼旁观的片段兀自飘出,拼凑成一片。 有陆长枯自己默不吭声忍受的痛苦,也有眼睁睁看着陆长荣一脸沉默的被带进屋子,又更加沉默出来的煎熬。 陆长枯是个无能又被动的旁观者,那种让陆长荣日趋深恶痛绝的旁观者。 所以既然他愿意做旁观者,陆长荣用自己的方式,让他继续旁观下去,长期承受着这种无能又不作为的煎熬。 在幼年时期积攒的痛苦,失去的渴求和妄想,总归需要一个宣泄的地方。 他的哥哥就是供他释放痛苦,寻求心理快感的一个载体。 陆长荣也并非单纯想 取他性命,更多的是为折磨他,来平衡自己早已扭曲的心。 江复庭看着左右摇摆不定的陆长枯,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大概连他自己都已经失去了分辨的能力。 “你是想将这样永无天日的生活,永远持续下去?还是选择和他正面相对,明明白白做个了结?”他问道。 这一次,陆长枯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神色,终于出现了轻微的裂痕。 “不管你现在是人是鬼,你的心智也有二十一岁,跟他一起这种孩子性的置气,不幼稚吗?”江复庭单枪直入,不给他留下任何余地。 陆长枯紧抿着双唇,颤抖的嘴唇十分用力的克制着自己将要溢出来的情绪。 他的眼睛一会浑浊一会清明,随着内心快要坍塌的堡垒,来回交替。 江复庭的声音却愈发的冰冷:“你如果真的疼惜他,为什么连一点点向阳的希望都不给他。” 陆长枯脑子里苦苦维系着的那根弦,突然发出一声“当啷”巨响,猝不及防的彻底崩断掉。 他身上捆着锁魂链,无法挣扎,只能僵硬的微蜷着身子,埋头痛苦地抽搐着。 他张着嘴,想要哭嚎和发泄,所有的情绪全都交汇在一起,从喉咙里涌出,变成喑哑又虚弱的呜咽,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在隐忍得低鸣。 江复庭蹲下来,掰过他的下巴,神色不为所动的漠然逼问:“陆长荣在哪?” 陆长枯无声抽泣了好一会,张着的嘴无声嘶吼到筋疲力尽,连半点抵抗都没有,被捏着的下巴顺势垂在江复庭的手心。 随后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非常沉缓的摇了下头。 江复庭盯了他几秒,忽然松了手,回过头看向白唐:“他确实不知道。” 陆长枯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瓦解掉了,不管他原来什么目的,对他的弟弟怎么看待,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继续隐瞒下去的意义。 白唐思索了下,凭空摊了下手,陆长枯身上的锁魂链兀自延长,一端飘向白唐手心的时候,注意到跟前的江复庭,突然半路刹车,然后愣在那里。 江复庭莫名其妙的被它吸引,同一个锁链面面相觑。 他总觉得这个锁链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只上街溜达的狗,忽然半路停下,对着一个陌生人狂嗅,企图从他身上嗅到点它喜闻乐见的气味。 果然下一秒,锁链的一端兴致高昂的抬起脑袋,朝他冲来,想要往他身上蹭。 就在它险些要碰到自己袖子的一刹,被白唐非常暴力的强行拽了回去。 江复庭眼睁睁地看着它离去时,居然从它瞬间拢下来的脑袋上,品出了一丝失落的味道来。 真的是单身二十年,看条锁链都秀色可餐? 他立马驱掉心里这个诡异的想法,刚好看到白唐抓着锁链,非常克制地教育,但没忍住伸手拍了它一巴掌。 那锁链顿时委屈的往他身上角落躲,但也不敢躲得太过分。 这画面看着挺滑稽,但按照江复庭对白唐的了解,白唐一脸冷静的模样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是确确实实的生气了。 以往办事的时候,也问他借过一两次用,但也没见他那么激动,照例来说,自己跟锁链接触,那锁链记得自己应该也正常,何至于让他生气。 江复庭心里正涌起难以言明的困惑,白唐已经教育完自家小孩,扯了扯链子。 因为刚好心情不爽,他的动作也没多怜香惜玉,一把将地上弱不禁风的陆长枯拽起:“这么一天过去,那群小警察多少也该查到点什么,看看他们还在加班吗?” 关于加班这个问题…… 开玩笑!加班这种问题当然是……加!只要有案子。 对于周祁而言,一时加班一时爽,一直加班一直爽。特别是陆长荣和陆长枯这种连环杀人的大案子。 哦,对!两个小时之前,手下负责网络痕迹侦查的一个队友又挖到了和李商有关的更不得了的爆炸消息。 他强迫看了十几分钟的各个犯罪视频,内心终于扛不住,找他家严队汇报。 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疲惫到不想去揣度严队的脸色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个头皮发麻的案子错在一起,他已经爽得要升天了好吗! 然而命运不会就此罢休,十五分钟前,江复庭又给他来了电话,说带了新消息。 周祁脆弱的心脏当场突了突,他真的不想再多承受一分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再这么下去,自己这么个不及三十的小年轻,心脏已经远不如五六十的大爷强健。 甚至于他现在对江复庭的电话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特别是那句“带来了新消息”。 呵,这人简直就是移动的灾难播报器。 周祁端着杯子从如日中天的办公室里出来,用力吸了吸久违的新鲜空气,走向茶水室。 只是还不等他走到,烟瘾突然上来,心痒难耐了一番,他架不住蠢蠢欲动的欲望,特别是被案子压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基本毫无自控力。 他半路打了个拐,改道走向走廊的尽头,然后做贼心虚的东张西望。 见没有人,他立马拉开窗,将杯子放在窗台上,摸出口袋里的烟,看着角落,对着窗外眯起眼睛,猛吸一口。 舒坦—— 然而这份舒坦还来不及流进他的四肢百骸 ,一道耳熟的声音从楼梯下方幽幽飘来:“周警官,直接在走廊抽烟是违规的吧?” 清淡的声音落在他耳边,跟一声响雷在他头顶上炸开一样。 周祁一个激灵,手里的烟差点没夹稳掉在地上。 他有些心虚的将夹着烟的手,不着痕迹的搭在窗台外,回过头瞪着他:“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吓我一跳。” 特别是走路,老是跟鬼一样,连点声音都没有! 艹!刚才他明明看过没人过来! 江复庭含着笑,跟白唐一块脚步无声的来到他跟前,而两人身后确确实实的跟着一个被锁链栓着的鬼。 周祁虽然看不到,但总觉得这两人过来的时候,因为开着窗本就透着冷意的走廊,一下子跌入了冰点,好像连暖气都不顶用了。 他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把窗户稍稍拉上了点,只留着一个可以弹烟灰的小缝。 “是周警官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得太深了。”江复庭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在窗台上扫过:“在想案子吗?” 周祁对他无言的默了默,在心里祈求老天能不能将眼前这个人收走那么一小片刻。 至少让他安心把手里的烟抽完,顺便闭目养神五分钟。 不过老天有没有听到,他不知道。 但他觉得江复庭大概是在他脑子里装了一个监听器,居然破天荒的放过他,客客气气地对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就差彬彬有礼的来一句:请您用烟。 (本章完) ------------ 第七百七十四章:;陆长枯?陆长荣? 只是被两个人盯着抽,再好抽的烟到了嘴里也索然无味了,他随的猛来了两口,匆忙掐断了。 烟头丢进垃圾桶的时候,他顺嘴问道:“你电话里说的什么消息?” “李商和陆长……”江复庭把到了嘴边的‘荣’字咽了下去,改回了‘枯’,继续有意引导道:“他们后应该还有个幕后主使。” 周祁刚扔完垃圾的手,悬在空中一顿:“怎么说?” 江复庭往窗边一靠,侧而来的风掀起他的刘海从额间溜了过去:“李商的事你多少应该查到了点。” 周祁面色一凝,转过来,没想到江复庭的速度也快。 江复庭又问:“视频看完了没?” 周祁没有吭声,无言出卖了他的某种见不得腥的怂。 这几年跟着严舫大案小案办了不少,什么类型的变态凶手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了,但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杆秤,平衡着自己那条底线。 于他而言,再血腥的案子跟小孩或者一些道德沦丧的强案比起来,就是大巫见小巫。 孩子在他心里就是纯洁与美好的代名词,更多况象征希望,在他的心里是一片不可侵犯的净土。 当净土被破坏,内心最后的防线被攻击,维持着底线的那杆秤会顿时倾倒,积怨和满腔愤慨用一把火顷刻烧掉他的理智。 他静默的那一瞬,空气里仿佛压了一座山,最终还是沉闷回他:“没有。” “我看完了。”江复庭在他愕然的眼神中,将这话题简短掀过:“每一个受过相应虐待的孩子,都被录下视频,放至网上售卖获取谋利。” “从视频的数量和这十几年上传的频率可以证明这一点,从陆长枯展现出来的格来看,他的人格有严重问题,说明当年他也受过类似的虐待。” 他尽可能用与鬼无关的推论,把周祁引导到这条思路上了,“但这里面却没有和他有关的视频,你说,这是为什么?” 周祁沉思了一下,语气有些怪异:“受害者和罪犯之间产生了无法剥离的关系。一种是单纯的利益关系,二是在某种特殊况的刺激下,产生了感依赖,俗称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对,但陆长枯小小年纪,哪来的能力去直接提供罪犯想要的利益?” “如果按照人偶来算,陆长枯第一次杀人就是在八岁的时候,八岁小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思想,心智不成熟,非常容易被人带入歧途。可哪怕误入歧途,他那么小的年龄,怎么做到独自杀害一个人?” “从逻辑上讲是该有个帮凶。”周祁下意识拔高了音量。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从实际上来讲,别说帮凶,若非现场查收这些人偶,连半个犯事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证据的事,连个罪犯的模子都没有,怎么光凭推论去查? 至于那个李商,从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只有虐待和贪财两个癖好,精神状态良好,也没有符合的杀人动机和杀人需求,再从他的硬件上考虑,他也没那个脑子和能力让他做出那么完美的案件。 周祁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敲 了敲太阳。 江复庭目光如炬的看他,继续引导着:“万一这个案子的后面,就有一个幕后引导他们的人?” 只是那个人碍于份不好入世,才借用人的缺陷蛊惑利用这些嫌疑人。 周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神色沉了下来:“这案子查到现在都没有所谓幕后人的痕迹,如果仅仅是为了让案件的某一空缺的地方补充完成形成闭环,而臆想出第三人填充上去,这已经失去了推理的合理。” 他说着,神色带了几分平难有的犀利:“何况,这第三人驱使他们做这些事的动机是什么?” 江复庭沉默了一下。 他想解释,但门派这些东西说出来,在周祁眼里只会更加没有说服力,万一人家一个不满意,觉得你就是无中生有,撂挑子不让你再参与了,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周祁见他不再辩驳,以为他想明白了,到底还是年轻人,又不是刑侦专业的,想法出现漏洞也不奇怪。 “没有作案动机,没有作案证据,那就是你单纯的妄想,”他走过去拍了下江复庭的肩,叹道:“年,直接说你来这的目的,让我们从实际出发。” 周祁一句话确实打破了江复庭的妄想——妄图借用警方的侦察手段调查长生派这个掌门的行踪和下落。 江复庭吸了口气和白唐觑了一眼,随后淡然的问:“陆长枯的行踪查得怎么样了?” 周祁就猜到他们肯定来问这事,几个小时前在电话里就问过一次。 他拍了下脑门,往办公室方向走:“人没找到,但也不算一点发现都没有,来了就一块看吧。” “你们严队长是怎么想的?”江复庭跟上去问道。 “现在侦察工作主要是我在负责的。”周祁摸了下发凉的鼻子:“严队不是跑了趟大学找教授做心理侧写么,多少稍微了解了点。” “从陆长枯个人的生活痕迹来判断,这个人强迫症严重,非常完美主义,眼里融不了一丝错,对自己要求苛刻,格谨慎到令人叹为观止,他这格让人相当头疼,比一些反侦察意识强的人还麻烦。曾经是左撇子,大学以后不知道怎么改变回了右手,怀疑继幼年之后,有二次重大创伤事件。” 周祁说着将他们请进了门,思路活络的顺手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他们:“结合展览现场的作品致辞,这个人有很强的控制,个人英雄主义,自带上帝视角。” 江复庭和白唐各自接过一些资料。 不知道有意无意的,江复庭目光落在手上的第一张,就是现场唯一没有人偶摆放的展台《堂吉诃德》。 他目光一顿,突然问道:“除了展台已经出展的人偶,你们还有没有搜寻到其他人偶?” “什么?”周祁正说得兴起,被他这一句话弄得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下意识有种不好的预感。 隐约觉得这张乌鸦嘴又要播报点什么。 “我曾经……”江复庭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一顿:“在学校的人偶活动室里,见到了……陆长荣长相的人偶。” “你确定?”周祁眼皮跳了跳, 学着他的说话口气,艰难停顿了下:“不是他没地方躲,站在那里假装么?” 说完之后,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自我否定道:“不对啊!之前归人口失踪案的时候,上一个小队去你们学校做过搜证,活动室的照片都拍了遍,没有你说的。你那会不是也来局里翻过证物照吗?” 江复庭正准备找理由搪塞的时候,一旁一直安静看资料的白唐突然开口,替他睁眼说瞎话:“他是之后才看到的。” 周祁面有菜色的痛苦捂脸,垂到一边大口吸了下空气,避免自己昏厥过去:“你怎么不早说。” 说完又一副要心肌梗塞的模样,无力地摆了下手:“算了,说了也没用。” 但是自己的双胞胎也下手,这个真的是……他缓了半天,都有些接受无能,一脸的疲惫:“你们先把剩下的资料看完吧。” 江复庭快速翻阅着,上面的资料是他们自己目前也有所推测到的信息,细看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一直到翻到失踪的受害者有关的信息时,他察觉到一直默默守在一边的真正陆长枯魂体狠狠颤栗了一下。 江复庭有意放慢了速度,将上面的内容一点点细细翻阅过去。 周祁留意到他动作上的变化,在一旁解说道:“这些失踪者在大量的走访和信息考察下,发现了两个共同点。” “一个是失踪现场会留下和失踪者有关的私人物品,像是故意留下,为了让人发现失踪者的份有意为之,多以服饰居多,如果是有钱人则会刻意只留下值钱物品。” 江复庭一边听闻,一边翻阅,配合着点头。 除了现场三人的目光,还有陆长枯的视线从翻阅这部分开始,就一直目光如炬地盯在这些资料上。 看得出来它绪很激动,只是因为在这种场合下,怕被人发现所以相当克制。 而他会这么激动的原因,想来也跟自己正在翻阅的近几年的失踪人员有关。 这些记录在档的人遇害过程,在场所有人中,应该再也不会有谁比它更清楚了。 江复庭翻阅的时候,忽然留意到案件里的某一处介绍,脸上的惊讶有些遮掩不住,连边上白唐的目光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周祁捕捉到他们神色的转变,意识到他们都注意了另一个细节,继续说:“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所有受害者在失踪前,或多或少都跟小孩有过纠纷。” “严队根据所有的信息做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心理侧写。陆长枯在幼年时期被长期虐待,造成了心理扭曲。在他的世界里,不仅仅是虐待小孩,就连对小孩正常教育范围内的打骂,都是虐待。” 他的语气愈发低沉:“每一个心理有严重问题的凶手,都有一个于他们而言,无法接受的天敌或者怪物。可以是人,可以是物,在他们的心理,这些东西的存在会严重影响到他们的命。” “在偏激的人里,他们的处理方式就是在自己被伤害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先下手为强,提前抹杀掉潜在的威胁。在懦弱的人里,会不停逃避,他们会寻找一个没有这些东西的地方,或者是极具安全感的封闭空间。” ------------ 第七百七十五章:此身非彼身 江复庭手里的纸张又翻了一页,伴随着轻浅的“哗——”声落下,他淡淡道:“陆长枯就是前者。” “对。”周祁点点头。 江复庭心里泛起了难以名状的绪,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又回闪起陆长枯的记忆。 毕竟受虐待的不止是陆长荣一个人,真正的陆长枯也是,暗无天的屋子,受教时,盼不到尽头的痛苦。 这两个人虽然是双胞胎,但是格却是两个极端,真正的陆长枯更像后者。 他思索着忽然发起了呆,眼前这一页摊开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余光从一旁一直相顾无言的陆长枯上瞥过,江复庭仿佛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啪!”一声,突然合上手里的资料。 他面容肃穆的看着周祁:“我还有一件事得跟你说。” “又……什么?”周祁被他搞怕了,后背下意识绷起来,战战兢兢的把心眼拎到了嗓子口。 江复庭无视掉白唐在一边满是叮嘱的眼神,踌躇了下,开口道:“其实陆长枯他……” “周哥!有发现新线索!”一个穿着警服的姑娘,一脸激动地从里面隔间冲了出来。 一听到人喊,周祁整个人的神经都条件反的嗡一下,紧得极致,挤出一脸期望:“要是不跟陆长枯和李商两人有关的话,我……” “就是和陆长枯有关的!”这小姑娘看着年轻,一瞅就是年轻气盛,一腔冲劲,不计后果的那种愣头青。 恩……有他曾经的半个影子。 她激动的将打印出来的资料塞进他怀里:“我们排查了他失踪之前的所有行踪轨迹,发现他失踪两天前,去过一个百货大楼,那个百货大楼里,当时有一对母子出现过争执,陆长枯当时在现场出现过。” 周祁立马接过资料,飞快地扫了两眼,也不管边上的另外两人,直接大步往里面那个隔间走,风风火火对着小姑娘吩咐道:“马上查清这对母子的份,顺便确定一下他们的安全,特别是那个女人!” 江复庭理所当然的抬腿,正要跟着信息走,结果手腕突然被人拽住。 他回过头,白唐带着一脸审问的意思:“你刚才怎么想的,打算告诉他陆长荣抢了陆长枯的体?” 被一语道破,江复庭自动给自己闭麦,直勾勾的看他。 “你别忘了,他们在根本上,没办法信这些东西。”白唐拿他没辙,扶了下额头: “刚才提到幕后主使的时候你应该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只讲证据。我们有些行动,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要想跟他们敞开天窗说亮话,让他们发自内心接受,是不可能的。” 江复庭继续不动声色地看他。 既不否认,也不赞同。 在他心里,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事,是真的解决不了的。 如果没解决,要么方法不对,要么是不够用心。 毕竟以后真的要搞商业化,不仅间,阳间也得疏通关系。 让业务发展合理合规,第一要务还得让人知道且接受这些事。 白唐见他不说话,追问:“你听进去没?” 江复庭不假思索的“恩”了一下,转而在白唐即将发作前,瞅了眼一边的陆长枯,示意他跟上,随后往周祁刚才的方向走。 他刚来到电脑跟前,桌子边上堵的水泄不通的人,非常自觉得给他让了个道。 江复庭也没有客气,稍稍弯了下腰,跟着周祁看向电脑里正在播放的监控内容。 “就在这开始。”小姑娘突然将画面静止,强调了一番,调成了慢速播放。 现在的各方面科技已经相当先进了,只要不是人为干预,监控的画面输出已经普遍能达到1080p。 里面的所有人物,放大后五官依旧清晰无比,可以直接和数据库里的资料,进行人脸识别对比。 至于人脸和指纹的采样普及度,几乎已经遍布了每一个群众,可以说只要你办份证,信息就会采样。 更新或者更替份证时,个人特征信息也要重新更新采样。 就在画面里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孩走出来的瞬间,江复庭顿时吸了一口气。 他的反应已经相当克制,但在场的全是训练有素专业出来的,他一个微妙的反应,都像石头扔进水杯,飞溅了一桌子的水花。 一群人立马齐刷刷地看向他,江复庭在一众目光的威利下,出声道:“那孩子是领养的。” 周祁抢过小姑娘手里的鼠标,再次暂停,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江复庭对他们的视线视若无睹,注意力全在屏幕那个被女人牵着的小男孩上,记忆一下子跃回到了前两个星期左右:“我在李商的孤儿院见过他,大概两礼拜前,正好被他撞到。” 白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到他的后,同样注意到屏幕里的人:“这小孩啊——确实!那天他撞了你,还说是别人推的,李商特别生气,还要罚他。”他说着,话又开始扯到了别的地方: “现在想想……那姓李的那么急,估计是怕你发现这些小孩上不可告人的事,做贼心虚吧。” 江复庭点点头,因为他确实是从那个时候,就对李商起疑了。 解除怀疑后,周祁转回脑袋,开始继续播放。 画面里的女人牵着男孩一路走,平静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在他们要一同消失在监控底下的时候,两个人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两颗黑色的脑袋,不前不后,正正好就待在了监控正下方,导致这个角度完全看不清他们的脸,也判断不出他们具体是什么状态。 一直到两颗脑袋在监控下待了大概五分钟,期间,头颅只是非常小幅度的在原地晃了两下。 随后,女人突然从监控角落里走出,强行拉扯着手里的男孩。 男孩拼命抵着他的双脚,反向使力,企图摆脱女人的控制。 但到底是长期营养不良,岁数本也小,根本争不过女人。 两个人僵持不下的状态还不过十秒,男孩就被女人连拖带拽的强行往前拉。 而就在这个时候,陆长荣正巧从女人后面的方向,走进监控的视野了。 他的小心和谨慎是烙在了骨子里的,不管是出门还是干嘛,都会尽可能的避开 监控。 这就是警方难以捕捉他的原因。 在有监控的地方避无可避的时候,他会机智地挑选一顶比较新潮的帽子带着,然后微微垂着头,用不是过分刻意的姿势,借着帽檐遮住自己的脸。 就像此刻视频里的陆长荣。 至于这个陆长荣是怎么认出来的,也得感谢他的小心,只想着避开监控,所以在有监控的地方会下意识的挨着橱窗走,结果这家店的橱窗好巧不巧的斜着立了一个镜子,借着镜子的反光,正好映出了他的脸。 但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正好起冲突的母子吸引走了。 幼时被锤炼的憎恨和厌恶浓缩在心底,此刻只需要外界小小的刺激,萌芽便会飞快的破土而出,生长成蛇一般的藤蔓将他的理智牢牢锢住。 他站在一旁,连步子都挪动不了,好像是将这场戏看痴了似的,静静地围守在边上,一直等到落幕。 大概是他在一旁站得太久,又许是他看戏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毒辣,即便是处在绪激动的女人,都感觉到了几分。 回过头时,她看见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低垂着头,眼神鸷地盯着她,后脊骨顿时飞窜起一阵寒意。 女人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碰到了人贩子,可转而又觉得不对,人贩子怎么会是这么可怕的眼神。 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总觉得一定是碰到了喜欢吃小孩的恶魔,她想了各种可怕的念头,独独没想到,这个人的目标会是自己。 男孩大概也察觉到不对,看向陆长荣时本能地感觉害怕,放弃抵抗,主动往女人怀里依偎。 女人见状,嘴巴蠕动了一下,像是低语对着这个可怕的人骂了句脏话,连忙牵着小孩离开了。 两边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交流,一定要说交流,也就是女人被吓到在离去之前肯定爆了一句粗口。 那粗口爆得也十分隐忍,等她离去后,陆长荣仅仅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的离开,然后转回脑袋。 就在他迈步准备离开的那刻,从橱窗里的镜子可以看见,那张藏在帽子下的漂亮脸蛋,突然勾起了渗人的笑,现场看监控的刑警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周祁重新暂停掉画面,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陆长荣那诡异的笑容里,偌大的办公室跟着缄默了片刻。 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答案,那就是这个女人百分百被当成怪物给盯上了。 周祁将画面往回倒了下,加速来回翻看了几遍,突然问:“这个女人份确定了吗?” “确定了!”站在一旁跟着围观的其中一个小伙子,突然跑回到自己的工作区域,对着电脑念起来:“柳芊,女,今年三十九岁,结婚十年膝下无子,按照户口登记地来看,住址是在朝小区11栋三单元二户。八天前,其户口下登记一子,应该就是这个被领养的孩子,名字叫孙元明。” “能联系上她人吗?”周祁立马追问。 队伍里的另一个人脆生生地说:“我打了五六个电话了,但是她和她家里都没人接。”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 第七百七十六章:痛苦过往 周祁放下鼠标猛地站起来,“那就打她老公电话!她老公也打不通就去找她朋友,她的同事,一个有孩子的人,现在都这个点了还联系不上,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他说着急匆匆地拿出手机往外赶,交代了一句:“刚才查陆长枯的人也继续调查!我先去跟严队汇报一下新的情况。” 江复庭望着先前还平平静静,后一秒就炸开锅的队伍,不着痕迹地往墙边靠了靠。 因为在刚才看视频时,他清楚的察觉到,站在他后面的真正陆长枯又有点不对劲。 他顺手在就近地桌子上抓没有人用的纸和笔,然后拍了拍,用探索的表情盯着陆长枯,示意它将知道的东西写下来。 陆长枯脸上那种略显复杂的激动,还没有完全消退,他站在那里凝视着桌子上的笔,手指有些难捱的在身侧微微敲了两下。 白唐观察了它一下,突然走过去,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只小狼毫,注入鬼气,难得仪态端方的写字:“如果你说了,她将是第一个成功被你救赎的人。你救赎的也不仅仅是她,还有你自己。” 鬼气书写的字普通人刚好看不到,旁人看见也只会当他是闲来无事玩毛笔打发时间。 他写完以后搁下笔,给了它几秒阅读的时间,手一挥,又拂掉了上面的字迹。 陆长枯闪烁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动容,一个人久居黑暗,就会在不自觉中真的适应下黑暗。 只是你不喜黑暗,所以会不断用曾经的认知和残留的印象给自己洗脑,愈发加深以往的美好希冀,让自己以为还同以往一样。 可是当光明真的照耀进来时,你会发现你早已融于黑暗。 在这种情况下,你理想中的宏愿和真实的处境会产生难以跨越的极端反差,让你彻底坠入在无法消弭的矛盾里。 他痛苦地挣扎起来,发颤的双手用力插进自己的发丝里。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疑问,像无数的银针往脑海里扎。 他真的有这么恨陆长荣吗?现在发生的一切真的都是自己被迫,毫无一星半点的自愿吗? 他曾经的懦弱,现在的懦弱到底是因为在害怕什么? 陆长枯的背越埋越低,上半身几乎要贴在桌子上,发丝已经垂在了桌面。 那些问题好像失控了一般,在他的脑海里开始高速旋转。 漩涡中心的气压极速降低,在到达某一个冰点以后,猝不及防地炸开。 他的大脑被炸得一片空白,短暂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脑海里某个偏僻的角落,忽的裂开,流淌出什么东西。 等漏出来的多了,才发现原来是黑色的暗涌,一直被他小心 珍藏的某块记忆,跟随着暗涌倾泻而出。 他紧揪着头发的手上突然一顿,缓缓压下去的背也静止在那里。 原来人生中遭受的第一次虐待并不是在孤儿院,而是在自己家。 而他的父亲——那个令他畏惧的男人,在人前永远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他的这副做派,也言传身教的影响给了两兄弟。 陆长枯的笑便是从他身上学来的。 只是这样的人每每回家酗酒之后,就会更头换脸成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爱情,亲情,甚至一丝丝充满怜悯的同情,所有和人性有关的一切,都会像一个无底洞一样消失在他的身上。 总之,人该有的东西,在他身上一概没有。 他会像一个疯子,在他们卑微的求饶和无法挣脱的痛苦里,寻找着低级的征服欲和廉价的快感。 在他和弟弟三岁之前,兴许是男人的理智尚存,不敢对他们下手,直到三岁之后的某一天,当第一次的虐待开启的那一刻,他们要面临的,就是日后的无数次。 那时候的陆长荣还并不是那么阴沉畸形的人,准确的说,他比陆长枯更加的单纯阳光一些,所以在这么个扭曲的家庭里,他理所当然的会偏向呵护母亲。 最终毁也毁在了呵护母亲上。 父亲在家里更多时候,像一个暴君,他的话便是圣旨,不可忤逆,不可阳奉阴违,不可背叛。 可那一天,陆长荣偏偏胆大妄为的打开了门,企图将里面倒在地上暮气沉沉的女人,私自救出来。 几岁的孩子并不会知道什么是陷阱,什么是机关。 当时陆长枯已然劝不了他,只能躲在外面偷偷地看,顺便替他放风。 他放风放的非常敬业,鬼头鬼脑的左顾右盼着,随后快速将屋子扫视完一圈,目光紧张地回到前方的房间时,陆长荣已经走进屋子。 可还没等他多走两步,一直在地上躺得像僵尸一样的女人,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突然抬起了头。 斑驳的血迹脏兮兮的在她脸上印得到处都是,凌乱的发丝像鸡窝一样盖在她的头顶,身上的衣服被扯得像一大片碎布,乱七八糟的挂在身上,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只是刚才还没有半点光彩和波澜的眼睛,在抬头的刹那,猛然睁大,她张开双唇,企图用只言片语拼凑出言简意赅的话。 可根本不等她开口,陆长荣就已经一脸不明所以的往里多走了两步,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从天而降,整套房子里充斥着这个令人心惊肉跳,神经发怵的机器鸣笛! 女人方才好不容易在眼里点亮的星光,随着警报声 ,迅速熄灭了。 在这个家庭里,所谓的不听话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你不听话带来的后果,会决定你即将面临的惩罚。 而所有和母亲有关的事情,全部都是大事。 男人出现的时候,母亲就像一只狗一样被他踩在脚底,他无视着母亲因为痛苦而发出的低声呜咽,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们:“是谁让你们开门的呢?妈妈吗?” 三岁多的小孩并没有什么心思,陆长荣一听到污蔑的话语,怕女人再多受无端的罪,当即就沉不住气,立马抢先道:“她没有!” 男人得到了答案,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陆长枯一个激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想要提醒却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不客气的收回脚,走到陆长荣跟前:“这门是你开的?” 清冷的声音不怒自威,陆长荣被他这么凝视着,刚刚强打的底气顿时瘪了下来。 他害怕的往后退了一小步,下意识地想要离男人远点,可在对方眼神的胁迫下,只能咬牙点点头。 “很诚实。”男人的语气里却听不出夸赞:“我有没有告诉你,不能靠近这个房间?” 陆长荣拢下脑袋,不停抠弄着垂在身前的手指,两根食指都被他抠掉一层薄皮。 “恩?”男人不轻不重地给了个鼻音。 陆长荣却听得整个人寒毛都炸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落在陆长枯身上。 陆长枯心领神会,正要开口,男人却专横地打断:“这样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语气里的怒意和不耐已经呼之欲出了,陆长荣忍着想要发抖的身体,艰难地摇了摇脑袋,正在抠着手指的手,却被眼前的男人突然蛮力一拽! 他如布娃娃一般,毫无抵抗力地跌在了男人的跟前。 陆长枯瞪着双眼,一股冲动上来想要替他说什么。 男人捏紧手里的人,偏过头来,一个眼神就让他涌到嘴边的话,吞刀子似的咽下去。 陆长枯不为所动的站在那,重新给自己加油打气。 但男人并不会给他丝毫建设性的机会:“想保护他?你别忘了,在你纵容弟弟的时候,你自己也犯了错。” 陆长荣在男人的手里就像一只被拎着的小鸡,摇摇欲坠,格外刺目。 陆长枯反而更加坚定的站在那里,天真的企图说服他:“爸爸,长荣只是关心妈妈,他没有别的意思。” 男人忽然一笑:“关心?关心这种东西太虚假了,能有什么用呢,又能带来什么好处,只有手段才能维持我们长期又稳固的关系,而最好的手段就是暴力和疼痛,人人会因为怕你而敬 仰你,尊重你。” 他说着将手里才三岁多的陆长荣,用力往地上一推,“咚!”的一声,那是脑门刚好砸到地面的脆响。 那声音近得好像落在自己身上,陆长枯听得有些心惊肉跳。 就在他刚抬腿想要检查陆长荣伤势的时候,男人阴冷地说:“你要真这么舍不得出去,那就留下来给他做个伴,正好,你妈妈现在也累得没法用了。” 这话一落,陆长枯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他一时间无法呼吸,傻在了那里。 抬头看向这个称之为父亲的人时,那人脸上却并无玩笑的意思。 他的喉咙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掐住,开始喘不上气。 最终,在陆长荣趴在地上,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时,他缓缓地退出房间。 没有多久,男孩绝望又悲痛的哀嚎从里面接二连三的响起。 两人之间不过是隔着一扇门,在陆长枯心里却横陈着一条永远也无法横渡的银河。 这顿毒打结束以后,陆长荣丢了半条命的同时,似乎将他自己也弄丢了。 所以陆长荣大概也是在这个时候,就记恨上了自己吧。 懦弱说到底是因为自私,看重的,也只有自己。 陆长枯第一次意识到,他面上表现着恨死陆长荣在他死后还要折磨自己,但真正恨的其实就是自己。 恨自己软弱,恨自己无能! 陆长枯这一沉默的迟疑,便迟疑了许久。 江复庭端详了他片刻,接过毛笔来,在纸上补充。 先是十分有技巧的写下“陆长荣”三个字,然后装模作样的停顿一下,继续写道:“你,还有受害者,都需要一个被救赎的机会。” (本章完) ------------ 第七百七十七章:巧合还是阴谋? 机会这个词对于陆长枯而言万分可笑,可它冷笑完以后,却鬼使神差的在纸张上缓慢书写起来。 人总是不甘心的,不善于妥协的。 在这种情况下,随便在他眼前不管抛个什么枝,也不管那枝头到底能不能将他带离深渊,他都会去抓住。 陆长枯潇洒挥完,放下手中的笔。 他写的是一个地址:天郡小区。 江复庭一时觉得这几个字有点眼熟,费力在脑海里搜索一番,忽然想起,之前周祁给他提供的陆长枯和陆长荣的信息资料有提到过这个地方。 陆长荣失踪前的最后一次出入地点就是天郡小区,他记得资料当时清清楚楚的记录着,陆长荣进入电梯的时间点为晚上七点四十分。 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是不是意味着,陆长荣的人偶,也会在那个地方? 那个人偶虽然说是人偶,但却是他真正的身体,如果真的能找到那个人偶,找到陆长荣就不用费吹灰之力了。 江复庭拿起纸张抖了抖,不经意将上面的痕迹震散。 这时,刚刚出去打电话的周祁刚好跑回来,还没到跟前就喊:“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严队跟我提了个醒。” 他说着翻出了压在下面的资料,闭着眼睛就翻到自己要的那页:“当时出学校现场的民警并没有看到陆长荣的人偶,一定是犯案之后知道警方要调查取证,提前藏起来了。” “从对陆长枯而言的重要性来讲,光是双胞胎兄弟这一层关系,它的意义就已经和其他人偶区分开来,既然藏不了那么多的人偶,那就将自己双胞胎弟弟的藏好。” “我们之前根据他现有的喜好,住址和学校等活动范围,基本都已经搜查过,也没找到他的身影。” 周祁说着拍了拍自己翻到的那页,正巧是江复庭刚才回想起来的资料:“严队从嫌疑人的角度想了想,或许还真有个地方没有查过。” 他手指的地方,也是天郡小区四个字。 真的是巧了! 周祁指尖轻点两下,补充道:“人在这种居无定所的漂泊下,心理再阴暗的人也会给自己找寻一个比较温暖或者可靠的避风港,很显然,这个地方成为他港湾的概率非常大。” 陆长枯和陆长荣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刚好满十六周岁。 可以说,即便不需要他们主动提,孤儿院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将他们扫地出门了。 平日两兄弟会在私底下找一个愿意雇佣他们干活的饭店,酒店做兼职。 两个人长相本身就比较漂亮,讨人喜欢,打工的 时候通常能意外收获不少小费。 等到离开孤儿院的那天,交一季度的房租是不成问题的了。 天郡小区并不算什么多昂贵的小区,在一众小区里,可以说是相当普通,而且略显陈旧。 房子是十几年前,A市正好处在高速发展时,老房拆迁后补添的安置房。 包括建筑的颜色,一些基础设施,走进去的瞬间,就能让人感受到年份。 高楼的外墙原本是暖黄的,在灰尘长期积压无人打理的情况下,再加上风雨自带的粘合力,已经变成了大片黑黄。 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土。 不过胜在价格便宜,本身能在市中心租上一套像样的房子已经是相当不易的事情了。 在他们出事之前,陆长枯和陆长荣就一直住在这个地方,一住就是三年。 周祁出来的时候挑拣了几个队里的精英,跟江复庭和白唐一块来到现场。 不得不说,虽然是旧小区,但这个小区的人流量着实不少,不管是因为租还是卖,入住率相当高。 小区内的绿色景观,只有大门口进去的那一块设立了一个小型喷泉,周围栽了一圈树。 乍一看挺有模有样的,但是进小区以后里面就只有光秃秃的房子。 周祁和其他办案的刑警虽然穿得是便装,但奈何自带的强大气场压不住,凑在一块往里横着走的时候,很像上门讨债的黑社会。 毕竟这小区里前段时间,才有一户人家出现过被人恶意非法催债的情况,导致不少居民看到他们就下意识的避开,走远了才敢小声指指点点。 江复庭被白唐上哪都云淡风轻的姿态熏染到骨子里,两人跟在后面是截然不同的画风。 不慌不忙的脚步,好像回到了自家花园,看见什么稀奇的或者不一样的,还要举头论足,评点一番。 唯有紧贴在他们边上的陆长枯,本就拘谨的状态,在进了小区的那一瞬,变得有些浑浑噩噩。 它望着周边似曾相似的场景,好几次恍惚的愣在那里打量,像是许久没有来过似的,脸上的缅怀呼之欲出。 白唐和江复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到兴起还不望做个轻拽的动作,将后面动不动停下的鬼拉上。 陆长枯他们当年居住的楼房在小区的最里面,位置算是比较偏的了,进大门还得走个十分钟。 而且楼房边上,就是小区存放垃圾的地方。 即便是冬天,垃圾分了类,奈何环境设计实在是不合理,垃圾站离这栋建筑实在太近,一走到那栋楼的楼下,就能有意无意的闻到一股难言的‘芳香’。 江复庭闻到味的瞬间,下意识就皱着眉,加快脚步往里走。 说实话,住在白唐那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浓郁的垃圾味。 福德巷地址虽旧,但居住在巷子的人勤快,包括打扫的清洁工也是,早晚收一趟垃圾,进了巷子迎面而来的便是让人暖心的烟火气,毫无让人不适的感觉。 至于这地方,大概是小区物业管理人员实在太过懒散,估计两天了才会打扫一次。 楼房底下的门禁经年失修,门禁铃只是一个简单的装饰,绿色的铁门已经长了不少锈迹,大门大敞,像是在欢迎五湖四海的小偷和劫犯前来。 江复庭好不容易钻进楼房,以为摆脱了垃圾味,结果迎面而来又是一股染了陈年气息的霉味…… 他脚步微顿,干脆屏息,走到电梯间的时候,眉宇间的沟壑几乎没有消散过。 这地方虽然烂得有些没人管,好在供暖还正常。 一行人进了电梯,神色各异的稍稍放松了一瞬。 白唐跟在江复庭后面,最后一个走进电梯,后脚收进来的同时,垂在两边的手又是虚虚的一拉。 像泥鳅一样晃晃悠悠的陆长枯,被猝不及防地猛拽进电梯里。 同时一阵寒风涌入,刚才还淌着些许暖意的狭小空间,顿时如坠冰窟。 “我去,这风打哪来的?门口那么远,这风还会绕墙拐进来。”周祁被冻得哆嗦了一下,嘴欠的抱怨了一句,抖了抖身子,按下楼层。 按完以后,他突然发现电梯里的人都不说话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周祁寻思着自己不过抱怨了一下,一个个的至于么。 可寻思着,寻思着,被冻了两秒的大脑,后知后觉的回过神,鸡皮疙瘩顿时从脚底爬到了他的后背。 是啊!这风到底打哪来的? 门口到电梯房又不是直线,中间有一堵墙,拐过来才是,这风难道还真会拐弯,顺道拐进了他们的电梯里? 而此刻,真正的罪魁祸首就一动不动的乖巧站在他边上,学着旁人紧紧地盯着他看。 周祁将略有不安又充满探究的目光,投在了江复庭和白唐两人身上。 他差点忘了这次出门正好带了神棍了。 白唐处事不惊的端着自己的身姿,并翩然的回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表示问题不大。 周祁这才落下这颗心,方才紧绷的神情,在他反复的自我安慰下,自如不少。 “叮——”到楼层的声音响起,夹门缓缓打开。 又一阵热风猛地吹出去,等众人回神的时候,刚才还在电梯里的周祁已经奔得没影了。 这种小区楼外的基础维护都很差,更别提楼内,因为设计不合理,本身采光就很差,加上公共区域的吊灯好像也不太灵。 一闪一灭的,在头顶上时不时地发出挣扎的“呲呲”声。 给人第一印象,像极了那种被人废弃的凶宅。 但 这种情况下都有那么多人住,说明价格也是相当低了,只是价格越低,居民的整体素质多少也会下降,从而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小区也越烂。 烂都烂了,还不如破罐子破摔,这个小区也没有多正儿八经的物业,干脆懒得管了。 一行人在地形复杂的走廊里转了个九转十八弯,才停在一个门前。 看样子这一户,还是最角落里的那户,方向上还是朝北。 不过这边的走廊被住户收拾得还算干净,至少没有那么不堪入目了。 而他们要找的那户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脏,周祁悄声停在门前,食指在唇上一压。 所有人心领神会的屏住呼吸。 他手指在门上随意一抹,并没有灰,说明不仅有人出入过,还有心打理过。 周祁这才小心将耳朵贴在门上,但碍于这种铁门太厚,听也听不出什么动静,他对着边上的人挥了挥手。 一干人又利落的躲到墙的两边掩护好自己,伸手摸向自己的裤腰带,他伸手以非常粗暴的方式拍门:“有人吗?!有人吗?!” 周祁敲完以后顿了顿,看着自家人,见没有人出来,又加了层力气,将门敲得惊天动地: “有没有人住啊?!我是你楼下的!你们怎么搞的?昨天开始就一直漏水!客厅天花板的皮都掉了。” “你赶紧出来!给我个说法!” (本章完) ------------ 第七百七十八章:大活人能藏哪 许是他的动静太大,走廊对头的那户人家突然“咔”一声开了门,露出一个小小的缝隙,缝隙里小心探出一个老头的脑袋。 那老头被他们这一群找麻烦的阵仗,吓得差点原地晕回去,立马缩头关门。 周祁正要继续拍,那老头估计是斗不过心里那关,又将门推开,像乌龟似的把脑袋伸出来。 他怯懦又小声地说:“你们还是别敲了,那户前几年被一个奇怪的人长租了,但又两三年没见人进出了,好像是租了又没人住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周祁往他那边走过去,老头一顿,又赶紧缩回脑袋,可惜他反应动作慢,在门要被合上的那一瞬,被周祁紧紧拉住。 周祁尽可能对他展现和蔼的笑容,殊不知,在老头眼里,一个坏人要是故意对你笑,肯定是有所图谋,要对你不利。 老头的脸顿时白了,连忙说:“我这离他们家那块那么远,谁家渗水,都不可能是我家漏的。” 周祁把门一拉,一手架在门上,抵着门,一手掏出证件给他看:“我不问你漏水的事?” 奈何老头高度近视,脸都快怼到证件上了,也没看清,他使劲眯着眼:“那你要干嘛?这又什么东西?” “警察。”周祁收回证件塞回兜里:“向您了解点事,这家人一次都没出现过?” 老头保持着眯眼,努力思索了下,才小心回答:“没有。” “那您最后一次见他或者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周祁问道。 老头像一个cpu老化还塞得满满当当的电脑,艰难地运行了一下:“两年,还是三年以前吧,我听到他们家好像在吵架,是好像啊,我也不确定。反正声音挺大的,哦,我记得还砸东西来着,砸东西我记得挺清楚的,你说吵架就吵架嘛,拿东西出什么气,都是钱,也不心疼。” 老头打开了话闸,还颇为惋惜的叹了下。 周祁想了想陆长荣消失的时候,又问:“您还记得那会是几月吗?” “这个啊——”老头思索着,浑浊的眼睛越过了身前的人,盯着走廊对面围堵着一群人的门口。 没有声音的几秒,仿佛连画面都定格了,他慢吞吞说: “那我不清楚。老了,上年纪了,记性本来就不好,再说了谁会注意这些,你要非说个时间嘛——我记得那会好像,还挺热的,我老伴生日八月,那应该十月差不多。” 周祁听完眉宇一皱,从时间和事件上判断,他说得应该就是陆长荣失踪的那天。 “好的,多谢了。” “客气,客气。”老头摆了摆手,关上了门。 几个人见他走回来,各自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周祁的目光落在那扇沉重的大门上:“按那老头的意思,陆长荣 失踪以后,陆长枯就再也没有明面上来过这。” 江复庭听闻这话,看了眼边上的陆长枯。 只见陆长枯会错了意,殷切地主动飘了进去,干了一个逆天的骚操作。 它把门开了! “咔”一声响起的瞬间,门自动往外推了一小公分,吝啬地露出狭窄的缝隙。 外面的几个刑警还以为里面的人突然出动,一个个的瞬间全炸了毛。 所有人紧绷着一张赶赴杀场的脸,迅速掏出别在裤腰的手枪,双目如鹰的盯着门缝。 一秒前还略有松弛的氛围,顿时剑拔弩张! 知道真相的江复庭和白唐不好意思了一下,将自己往边上悄无声息的挪了挪。 静谧的状态僵持了约莫半分钟,里面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也没听见老鼠般鬼祟的动静。 周祁高度集中注意力,深怕嫌犯猫在哪个角落,趁他们出其不意的时候,攻其不备。 他打了个手势,紧握着手里的抢,整个人拉成了蓄势待发的长弓,用脚小心踢开门,蹑手蹑脚的潜入。 后面的刑警屏着呼吸,保持秩序紧随其后。 至于没有武器枪支的两人落在最后,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奇怪,同样面色凝重的跟了进去。 江复庭的视线飞速扫了眼格局沉抑的屋子,顺便不忘瞪陆长枯一眼。 几个刑警在客厅里,警惕的转悠了一圈,确定没有异常,相互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周祁见状再次抬起空余的手,动作小心得怕连空气都惊动了。 就在所有人吊起一口气的时候,他的手铿锵有力地一挥。 只听见脚步快速挪动,和地面产生发麻的摩擦声,下一秒破门声此起彼伏!一群刑警如正欲撕咬猎物的饿狼直冲各个房间! “周哥,主卧没人!” “次卧没人!” “厨房没人!”“书房也没有!” 几个人持着枪回到客厅里,各自用奇怪的眼神面面相觑着。 周祁方才好不容易被紧张氛围压回去的怪异感,再次从后背撺掇起来:“那刚才还能谁开的门?总不能真的青天白日见鬼吧?” 他说完这话,又兀自一顿,脊背再次一阵阵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爬到了他背后似的。 他神色里的慌乱一闪而过,又往江复庭这瞄了一眼。 剩下的人更加沉默了,不经意踩着小碎步,缩短几人之间的距离。 没点眼力见的陆长枯,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开始不听话,自顾自的往客厅角落那一侧的房间飘去。 本就一触即发的氛围里,忽然无端生起一阵阴嗖嗖的冷风。 那风好巧不巧的从周祁身后飘过去,让他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他赶着心里涌上来的害怕劲,中气十足一喝,震掉心中的怯 意:“柜子,床,角落!该搜的都搜一下!那么大个人,还能一眨眼就丢了?” 一群人听完这话,立马各自划分好区域,片刻都不多留的忙活起来。 周祁等人散了,自然而然的就往江复庭那边靠拢,嘴上问道:“你们在局里那会说,刚好也要来这看下,有什么目标没?” 江复庭抬头看向立在卧室门口,还未进屋的陆长枯,淡淡道:“有。” 他说着就往主卧那走,白唐和周祁尾随其后。 陆长枯倚在门框边上,视线停留在里面正忙活着二次搜证的刑警身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缅怀,在他的眼里流星一般划过又熄灭。 几年前,他也还是一个鲜活的人,这个地方是他们活了十六年来,人生真正开始启航的地方。 他们有了对未来期许和梦想的资格,有了向前奔跑义无反顾的资格。 没有了看不见尽头的虐待,属于自己的人生可以彻底的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让自己主宰。 住在这里的那三年时光,大概算得上是他活着以来,最美好的日子了。 他和他的弟弟相依为命,白天勤学苦读,夜晚兼职打工。 许是人生前十六年活的日子实在是猪狗不如,单是这样艰辛的日子都让他倍感珍惜,深怕哪天突然又从深渊里醒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大梦一场。 因而他们也愈发努力,每一天都是充实又有意义的。 只可惜老天给了他一场美梦,却舍不得多施舍个几年,等他好不容易考上了国内的顶尖学府,却在某一天毫不留情的被掐醒了。 而亲手掐碎他大梦的,是自己的弟弟。 人性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复杂,多变幻莫测——那时的他一窍不通,现在的他依旧一知半解。 缅怀的目光里像搭上了一艘可以回溯过往和现今的小船,在光阴里不徐不疾地摇曳扬帆。 陆长枯一直盯着屋子里埋头寻找线索的刑警,江复庭和白唐一同留意着陆长枯的异样。 周祁却在一旁默不吭声的观察他们两人,伫立了一会,缓缓开口:“是这里面有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陆长枯像是为了回应他的回答,突然动了起来,慢慢往里飘。 在通往飘窗的时候,经过了办案的刑警,留意到那人从柜子里搜出来的东西,他突然一顿。 周祁这会也察觉到自家队友的异样,不再一门心思光下在这两人身上,直接走过去问:“发现什么了?” “陆长枯以前的日记。”那刑警看得很入神,头也不抬直接回。 只见边上的陆长枯点了点脑袋,让江复庭确定这就是真正的陆长枯写的,而不是那个抢身体的人。 他也没有着急抢着赶上前去看,因为白唐已经不知道什么 时候悄无声息的贴在他们身后,挑了个空隙,幽幽将自己脑袋钻了进去。 两个人甚至都没有留意他们之间多了个人。 一直到白唐祭出了他神奇的阅读习惯,真的下意识轻声读出来:“他最近有些奇怪,总是无意识的长时间看着我,看得我……” 第一行的话还没有念完,站在他边上的两人跟见了鬼一样,猛地从原地弹开,用惊疑的目光瞅着他。 这人走路就不能稍微出点声么? 白唐堆起无辜又纯良的笑,没脸没皮的说:“看我干嘛,我知道我长得帅,但这个时候还是看线索比较要紧。” 剩下的三人:“……” 陆长枯趁他们非常短暂的歇息时间,在白唐的注视下,壮着胆子飘到刑警边上,然后蹲下瞅着他手里的日记本。 他小心探出手指的样子,像在逗弄着小型宠物,怕刚才因为自己过于激动而不小心吓着人的景象再现。 就连从指尖袅袅而出的鬼气,都小心翼翼。 殊不知,此刻无风自动的纸张,反而看起来更吓人,还不如刚才那一阵风来得爽快利落。 周祁和小刑警的注意力,已经彻底被手上正自行缓缓翻动的日记本吸引住。 两个人的身体像灌了层厚厚的冰冻结在那里,不敢动弹。 白唐已经被陆长枯这种憨实又主动的行为,搞得无可奈何的托手撑了下额头。 (本章完) ------------ 第七百七十九章:消失的违和感 就连江复庭一时也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这会你又不好明面制止,就算有机会制止,又怕打到它洗心革面的积极性。 从这一小会儿短暂的相处来看,陆长枯的单纯是刻进骨子里的,并不会因为在臭气熏天的沼泽里打了滚,就把骨子也烂透了。 懦弱除了真实的恐惧以外,还有自卑,自卑是因为过度的善良与单纯发生的错误衍化。 但其根本并不会变。 翻到了某一页后,陆长枯的动作便停下了。 拿着日记本的刑警,从刚开始就微垂着头一直盯着,在看到停留页面上的内容时,脸上顿时涌起一丝惊疑。 也顾不上刚才还战战兢兢的模样,几乎要将手里的本子贴在自己的脸上。 周祁被他的举动吸引住,摊手过来:“我看一下。” 刑警应着,将日记本交托到周祁手里时,也不多浪费一丝机会,趁机飞快多看了两行。 白唐再次无声的贴在周祁背后,顺便对江复庭招了招手。 日记本上的那一页刚好是陆长枯出事的前一晚写的: 长荣又换了一个恋人,这次又是一个女生。 和以前一样,不管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总觉得他的爱情都还没来得及开始轰轰烈烈,便仓皇收场。 我看得出来他每一场的恋爱并不是出自真心的,浅尝辄止,只享受那片刻与众不同的新鲜感。 只可惜新鲜感和他的感情一样来去匆匆,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来不及留下。 我想过要规劝他,却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说服,我怕方式不对,他又生气。 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与旁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对外人隐忍,谦逊。可这一切都在我的眼前失了效,他好像有意要将我当成情绪的宣泄桶。 他仍然会长时间的看着我,这让我非常不自在,且如履薄冰。 我留意过几次,假意问过几次,但他的目光却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我原本不太理解这样的眼神,直到我下午回家经过街口的宠物店时, 那是我第一次驻足,店里有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狗吸引了我的眼球。 当我看够了,抬起头时,我在橱窗的倒影里看到了和弟弟眼神一样的自己。 江复庭看完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观察写这个东西的陆长枯。 但陆长枯并没有给他多余的表情变化。 他恬淡的站在一侧,微垂着头,只是那双精湛的桃花眼像钩子一样,一直落在自己的日记本上。 虽没多一分异常的反应,但也没多余的掩饰。 看来日记是他自己写的没错,里面的内容也是真实的。 周祁的第一反应是日记本里出现的女生,从长期办案以来的直觉来看,这里面的女生,很可能已经 成为受害者之一了。 难道就因为弟弟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他就杀了弟弟的女朋友么? 只是被害妄想症? 不对啊! 周祁又快速往前翻了几页,草草看了几眼,越发觉得不对:“这确定是陆长枯写的?” 而不是那个死了的陆长荣? 只是后面那句被他咽了回去。 日记可以说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写照了,看事待物,什么性子,什么样的人。 可这怎么和他认知里的陆长枯不一样,光从文字上看,这大概率是一个温吞的人,别说偏激和偏执了。 这样的人是那种明明你先把人给撞了,他反而先上赶着给你道歉。 强烈的违和感,一时冲击得他脑袋发晕。 “是他写的。”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类似的困惑时,江复庭突然语气笃定地说:“陆长枯早年右手受过伤,即使好了也留下了心理创伤,所以他强行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左撇子,这上面的笔锋走向可以看得出来。” 可要真是陆长枯写的,那说明什么? 前面的日记别说是他作案,就连有将人做成人偶这回事都不知道。 总不能还有人心机深沉到,连自己的日记都要伪装。 能写出这样朴实的内容,又是十几岁的男生,这根本不可能! 如果不可能,这就意味着犯案的不再是陆长枯,而是他的弟弟! 这样一想,真的将两兄弟嫌犯和受害立场对调一下……不管是从严队那得到的犯罪心理侧写,还是对过去认识人员的走访了解来的细节特征,亦或是现在。 所有原本强行按在陆长枯身上的违和感,忽然就消失了。 周祁很快从他的话里判断出来什么,这案子本就搞得人心力交瘁,线索和脑子全都一团乱麻。 这会别说是再出个差池了,哪怕再多一个瞄向不对的线索,都能让他抓狂。 他情绪有些焦躁的说:“你那天让我查他身份的时候,我可以肯定身份确认没有错,指纹和陆长枯的匹配度达到百分百!” 江复庭眼神似犀利的眼尾,刀刻斧凿般:“信息可以更改,证据也可以伪造,或者采样的指纹不小心被掉包了。双胞胎本就不同于常人,就是真的出现微小差别,也很难立马察觉。” 周祁一愣,在要被说服的时候,一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证据和资料全是队里信得过的人办的,不可能出纰漏!” 江复庭无法告诉他是陆长荣占有了陆长枯的躯壳,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纰漏不一定是在手上的时候出的,兴许一开始就错了。” 周祁略微出神的继续盯着本子,心里越发的困顿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搜寻的紧锣密鼓的刑警,已经三三两两的集中 回到卧室门口。 “周哥,这个屋子里再没有别的人了!” 周祁看了一眼那个报告的人,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随后眼神奇怪的扫了眼大家现下所处的屋子,收回目光,重新回到本子。 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突然问:“三年前上访的民警确定搜查过屋子吧?” 打报告的男人,绷紧腰背很认真的想了一番,才回答:“搜过了。” 周祁将手里的本子晃了晃:“我为什么物证科里没有见过这个?” “这个……”男人迟疑了一下,不敢乱回答,然后拿出手机:“要不我找下当年办这案子的人,问问?” 周祁盯了他一下,随后丧气的摆了下手:“算了。” 江复庭顿时明白了他问这问题的用意,这本子既然三年前没有出现过,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出现了? 要么是办案过程不仔细,看漏了,要么当时确实不在这个屋子里。 而这么重要又显而易见的东西,看漏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就是当时被藏起来了。 既然藏起来了,为何现在又突然放回这个房间里? 他看了眼陆长枯,但陆长枯除了对那本日记有留恋,再没多余的情感。 估计那会他刚死掉,连自己在哪,怎么回事都不知道。 还有陆长枯引他回这个地方,应该不仅仅是看个日记那么简单吧。 这个日记的出现应该只是个意外,它本意很可能是知道点其他什么,打算告诉他们。 好巧不巧的是,警方也要来这。 江复庭思索着微微转身,正好和周祁的视线不偏不倚的撞上。 从周祁的反应看,他和自己的猜测多少有些相似。 只是在他们眼中的意外,在陆长荣的眼里却很可能是有意的。 江复庭被他引导思维不是第一次,现在又碰上这样的情况,他有种难以表述的直觉。 仿佛陆长荣躲在暗处有意将盖在真相上的纱布,主动的掀开一个小口子给他们看。 见着了真相一星半点的影子后,会让他们更加想要跳下去,穷追不舍的往下查。 可他为什么故意掀开那个口子?特地等着他们跳进来查? 江复庭一同陷入迷惑的时候,只听到周祁猝不及防的问:“对了,你那朋友呢?前一秒好像还在这儿呢,这会怎么没影了?” 江复庭顺着他的话,心神慢慢归位,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连白唐什么时候出去了不知道。 就在两个人相互大眼瞪小眼时,屋子外面不知道打哪传来白唐的叫唤:“江复庭快来这。” 他这一嗓子不出意料的把 所有人都嚎过去了。 所有人一齐乌泱泱的往客厅挤,将路围堵得水泄不通,连氧气都薄了几分。 江复庭一出屋门,便从视野一边察觉到半个模糊的人影。 他往走廊那一偏头,只见白唐站在卧室和书房的白墙中间,那墙面上挂了一副巨大的玄关画。 按照市面上大部分对挂画的尺寸设计来看,目测这画高两米四,宽一米二。 江复庭没什么特别的艺术涵养,画里的内容看不太懂,只知道浓墨重彩,笔锋粗钝,看起来豪放不羁,肆意挥洒宣泄着作者的另一层内心。 白唐背着手立在画前,画框仿佛要将他洁白的身影一同框进去,为那群魔乱舞的色彩突然点缀上旁人难以企及的美好,宛若珠玉落入淤泥,却不染尘土,流光灼灼。 等觉察到来人,他一回眸,皎如月明的面孔便彻底映入画里。 白唐懒洋洋的笑了下,抬手叩了叩画,显然不是单纯让他们欣赏的意思。 周祁当即会意,随手拉了个队友一起小心取那幅画。 江复庭趁机走到白唐边上,压着声音问:“你发现什么了?” 白唐盯着他们忙活的背影,小声回:“也没弄清,不过那里面有点奇怪的气息,应该是陆长荣留的。”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边上跟过来的陆长枯。 从它茫然的神色判断,它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模模糊糊的留着潜意识的判断,才要将他们引过来。 如果陆长枯的记忆又一次被干扰了的话,意味着……长生派的人一定在这出现过! (本章完) ------------ 第七百八十章:奇奇怪怪的衣帽室 就在这个时候,墙上的画被人抬起,轻拿轻放,露出了后面狭窄又破旧的门。 周祁艰难地吞了个口水,同人小心将画抬到空闲的地方。 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等他折返回来,亲眼看着他敲两下门,走完形式,然后猛地将门推开! 一瞬间,席卷的灰尘如雾霭涌出! 浓郁的霉臭味好像雪崩了一般,气势凶猛的从里面滚滚而来。 众人跟遇上了生化武器一样,训练有素地立马捂住口鼻。 等尘埃落定后,周祁才继续做着领头羊,略有嫌弃的挥掉眼前的灰尘,边往里走。 还没等他多走两步,就听见里面传来他的声音:“你们都先在外面等着。” 门口正要抬脚的两人,默默地将悬在半空的脚乖乖收回去。 不让人进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主要是里面的空间实在是太小,根本塞不下外面浩浩荡荡的这群人。 从面积和结构来看,有点像后期强行凿出来的衣帽间。 而至于里面挂着的……因为四面全是墙壁,围堵得密不透风,外面的光线本就稀有得有些昏暗,实在没有多余的可以洒进来,里面黑得只剩下黑色。 他伸手试探性的一摸,轻易碰到了一些布料。 布料形态各异,什么类型都有,独独就是没有男人寻常可以穿出门的服饰。 周祁心口一突,第一反应就是给人偶制作的衣服。 他立马收回手拿出手机,接着手机的光源将黑暗点亮了少许。 微弱的光线在无尽的黑暗里无异于杯水车薪,周祁拿着手机跟刚才门外上了年纪的老头一样,使劲往前凑,才将眼前的东西一点点看清楚。 这确实是一个衣帽室,只不过是一个属于人偶的衣帽室。 但只是衣帽室的话,何必还专门用画遮挡起来,生怕别人发现。 周祁没再浪费时间先探究这些有的没的,而是伸手细细在墙上摸索着,看看有没有灯的开关。 可光空墙的面积就很少,一片摸索下,除了内镶的柜门,各种缝制的工具和钉满的挂钩,再没有其他和开关类似的触感。 按道理应该不可能,灯的开关设置在外面,不就会被人发现这个画后面有别的空间,可他总不可能在这黑灯瞎火里做东西。 周祁疑惑了一下,还是转头问外面的人:“看看附近的墙上或者哪里,有没有藏开关之类的东西?” 外面的人立马应声而动,唯有江复庭和白唐将自己站成个假人,一动不动。 对,还有陆长枯,在没有这两人授意下,他只能趴在门口,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里面的周祁。 导致周祁一直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加之这地方黑乎乎的,来的时候又出了两档子奇怪的现象,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愈发紧张。 再好的心理素质也扛不住牛鬼蛇神的千般捶打。 他秉着敬业且专业的精神,不断深呼吸催眠自己,心里反复背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一只手继续颤颤巍巍的在墙上摸索。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在黑暗中适应下,方才还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紧迫,跟着一点点的沉淀下去。 就在起伏不定的心绪好不容易平稳如常的时候,他指腹突然摸到了一个奇怪的触感。 柔软,平滑又充满弹性。 周祁脑子里的某根弦忽然紧紧地绷住,拉到极致,心率跟上了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了几次,这会直冲云霄! 他收回手,将手机怼到了眼前这个东西上,一点点的往上照。 手机辐射出来的微光十分勉强的聚焦在一起,照在东西上模模糊糊的,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雾。 但这并不妨碍周祁看清了上面的东西,是一张吹弹可破的肌肤。 没错,一张,而且是一整张,像夏日里一条柔软的空调被,挂在了衣架上,看起来苍白又冰凉。 周祁的呼吸也跟着眼前的温度变得冰冷,他尽量维持着理智,声音略有沙哑的询问:“灯的开关找到了吗?” “周哥!目前没有发现灯的开关!”离衣帽室比较近的刑警率先回道。 江复庭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也不顾他刚才交代的话,自行往里走。 不仅是空间狭小,可以说是相当拥挤,因为空间是强行开采的,通道两边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 他清了清嗓子以示自己的存在,拿出自己的手机借周祁一点光,结果好巧不巧的照在了那张人皮上。 周祁在听闻他干咳声的一瞬间,回过了头,一张略失血色的脸迎着光,被照得更加苍白。 江复庭微皱着眉,加快脚步,借着身高的优势,一只手越过了周祁的肩膀,捏住了挂在架子上的人皮。 入手的瞬间,他心里猛然一震! 接着,他同先前的周祁一样,将光怼到了人皮上,一场惊天骇浪已经在心里狂乱卷起。 说实话,这个人偶不管是毛孔,还是皮肤的肌理,全都细腻到有些不像话。 可从目前的认知来看,陆长荣应该并没有取人皮的嗜好和需求。 江复庭手指下意识的用了点劲,忽然感觉触感似乎过于有弹性了。 毕竟好歹是人皮,有机化合物组成的,又不是胶质物。 他沉吟了片刻 ,在周祁惊异的注视下,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 微微俯下身的时候,正好靠在了周祁的肩头,他一手提过人皮,拿鼻尖嗅了嗅。 为了做对比,顺便在周祁的肩头嗅了嗅。 一个确实是带了说不出又生硬的胶质塑料味,另一个则有十分浅淡的生人味。 世上大多数的鬼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想要吸人魂魄的时候,就是嗅着生人味找的。 江复庭放下手里的东西,低沉道:“是假皮。” “这不拿去检测,就能闻出来?”周祁听完这话,虽然没有全信,但一直高悬的心落了一半。 江复庭轻声“恩”了一下,“人有人的味道。” 他说完,就转过头看向外面的白唐。 周祁仿佛察觉他的意图,直言道:“你们要是不嫌挤,那就进来吧,这还能再塞一个人。” 白唐笑了笑,踏进步子的时候,陆长枯也自觉得钻进来。 一瞬间,周祁又感觉到了那种阴森森的冷。 这么一想,每次自己感觉不对,都是这个姓白的突然进来或者干嘛了,所以现在再将他请出去还来得及么。 “叮哐!”白唐用自己手上已经在捣鼓的东西,间接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江复庭开始细细摸索的时候,边上传来白唐的惊叹“哇!这都是做人偶的东西。” “这工具也太齐全了!” “姑娘家玩布偶什么的,道具都没那么齐全吧!” “妈呀!你看这张皮,它又白又胖,又白又胖!” 白唐还想继续叭叭两句,就被两双被打磨成刃的目光死死盯着。 这里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他随便叫嚣两句都是魔音斥耳。 正在正经干活的两个人实在是受不了他的精神毒荼,只能无声的用眼神警告。 白唐终于舍得安安静静的闭了嘴,他目光粗略的扫了一下,忽然留意到一直安安分分的陆长枯突然蹲了下来,拉开了周祁身后的一个抽屉。 他想制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抽屉被猛地拉开,撞在了周祁的屁股上。 周祁下意识的回过头,一句“干嘛?”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因为就在转头的刹那,他发现江复庭站在他两步之外的地方,白唐站在门口那边,不过此刻正巧也在看他,还挂着一脸友好的微笑。 周祁不觉有些毛骨悚然,转过去的脑袋往下看了看,发现是一个被拉到一半的抽屉。 “这……抽屉怎么……”他艰难地开口,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江复庭盯着蹲在抽屉边有些不好意思的陆长枯,强行编了个听 得过去的理由:“可能东西老化,里面的齿轮或者承轴松了。” “啊……这样。”周祁有些惊魂未定的喃喃了一下。 江复庭一本正经的走过去,陆长枯不知道脑子抽得什么疯,一个不需要腾位置的鬼,偏生要腾位置,还非要往周祁身上靠。 周祁一度怀疑是不是又是自己的错觉,从后脑勺到整个后背都是凉嗖嗖的,渗进骨子里的阴寒。 抽屉从表面乍一看,好像并未有什么特别的,但陆长枯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做奇怪的举动,肯定是想起点什么来了。 江复庭将里面的东西井然有序的一一拿出来,全都仔细看过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在里面角落探索的手,抓到了一个触感十分熟悉的东西。 他心里倏然一紧,立马将东西拿出来。 “什么东西?”白唐将手机往他手上一照。 一个黑色的棍子。 不等江复庭开口,周祁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下意识就答:“电棍。” 江复庭没有吭声,他神色不明的垂着头,将电棍的外观一个角落都不落的看过去。 如果从作案的角度来推断,陆长荣有电棍并不多难理解。 但有问题的是,这个电棍和李商那虐待孩童的一模一样。 这就说明,李商和陆长荣私底下确实有过接触,至于是什么性质的接触,就无法随意判定了。 “李商的孤儿院你们去过了吗?”他突然问道。 周祁蹲下来,跟着他一块看抽屉:“搜查令估计明早下来,明天一早就会过去。” 江复庭大方的将手里的电棍交给他:“这个是物证,李商同款。” 周祁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砸得大脑有些堵塞,他第一个想的就是,陆长荣为什么会有和李商一样的电棍。 第二反应是江复庭怎么知道?难道他上次去孤儿院,就已经搜查到这些东西了? 他迟疑着将东西接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江复庭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递电棍的手忽然一紧。 (本章完) ------------ 第七百八十一章:技术不错! 周祁轻飘飘一抓,差点被他的劲道反拽过去。 抬起头时,江复庭肃穆着一张脸,像一块铸造的冷铁。 不等他抬手,白唐已经异常敏感的先他一步抓出抽屉里的东西。 是一个圆盘状的石头,只是圆又不算圆,形状坑坑洼洼全是斑驳的痕迹,一块块的灰色里夹杂着青苔一样的暗绿,随手一放,就能被人当垃圾忽视掉。 圆盘上面原本雕着八卦和方位,在时间的打磨下,线条和图案基本都横刀断裂,只剩下无数错综复杂的断线交织在一起,好像是一个被刀划烂的石头一样。 但并不妨碍里面蕴藏的东西。 陆长枯看到东西的一瞬间,仿佛想起了什么,携风卷过,冲到跟前,盯着白唐手里的东西看。 紧接着,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崩裂掉。 陆长枯有些激动,张着嘴,无声却又用力地“啊”了两下,又想起自己说不出声,急得原地转圈。 周祁眼前硬是凭空出现了一阵小旋风。 大概前面被一惊一乍吓得次数多了,这次反而有些麻木,他注意力完全落在了白唐的手心上。 “这什么东西?”他脱口问道。 白唐将圆盘颠了颠,顺手就揣进了兜里:“这东西在你们手上就是块破石头,我们手上就是宝贝。好了,我们来这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就不多打扰了。” 周祁一脸莫名其妙看他,这说走就走了? 白唐嘿嘿的把江复庭拉过来,后退两步,划清界限:“本身我们来的目的就不一样,没想到凑巧赶上一道了,这任务完成了,我们又不会调查什么的,留下也是碍你们的事。” 周祁从他的态度里,看得出他急着想撤,目光多了些探索的意味:“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白唐板起肃容,难得的挺直腰背,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天机不可泄露。” 一句话就将周祁想要盘根问底的话,严丝合缝的堵回去。 他抬手拍了拍江复庭的肩,刚一抬脚,又忽的想起什么,转回脑袋稍稍透了个底:“你们明天去查孤儿院,我建议你们有所准备,都别单独行动,查了这个份上,把他们该撕的脸皮也撕得差不多了,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做出偏激的事情。” 他的声音越发深沉,好像意有所指,只是双目坦然无波。 看起来轻浅,却反倒像山一般将周祁所有的疑问压了回去。 十一月底的深夜已经被寒意浸染,人类在严冬里像冬眠的动物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怪物尽数复苏,挨个冲破囚牢,企图趁机横扫大地,先让自己囫囵的饱餐一 顿。 天花板的旧灯好像又该换了,光线明显有些发暗,时不时的因为接触不良发出呲呲的声音。 江复庭现在来白唐家的频率很低,毕竟连他本人都很少光临,以致于他都忘了上次换灯泡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松垮的倚在沙发上,身子倾斜的挨着扶手,一手托着脑袋,翘着二郎腿,享受难能可贵的悠闲,看着边上的人捣鼓圆盘。 “这他娘的到底下了几层禁制?解了一层还有一层!这也忒贪心了。”白唐面色难看盯着眼前的东西。 他原本是想雷厉风行,一次到位,结果发现里面禁术太多,强行解掉,这法宝多半也是废了。 到家十五分钟过去,他光解这个破石头,就耗掉了不少脑细胞。 陆长枯怕他真一激动毁了,连忙提笔写字:“千万别激动,我记得我弟弟每次做人偶的时候,这个东西是必备品,或许人偶制作和找到他的法子都在这里面。” 白唐瞄了一眼纸上的字,不冷不淡的说:“这可是你说的啊!要是解开以后没点实际有用的,那我现在就把你扔回地府去,把十八层的罪都体验个遍。” 陆长枯吓得笔都拿不稳,连忙把自己刚刚写的内容抹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江复庭沉思的目光忽然定在了它抹除证据的手上。 他从回来就没说过几句话,可以说白唐捣鼓了多久的圆盘,他就以这个姿势坐了多久。 但思索着的疑虑并不会因为自己移动着的视线,而自行冒出答案。 其实这个奇怪的疑虑在陆长枯家里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 只是那会他只觉得奇怪,没有深入去想,一直到这会坐下,脑子里方才像棉絮一样,到处凌乱飘飞的思绪,全都有条不紊的落下来,织成了干净利落的麻线。 开始只是觉得为什么之前没有出现过的日记本突然出现了? 好像故意留给他们看一样。 假如陆长荣真的要跑路躲起来,衣帽室里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挂着人皮,为什么不在离去前将自己所有的痕迹藏起来,哪怕来不及,又为什么不毁掉? 柜子里的电棍,是专门给警察留证据吗? 让警方不得不通过证物,将他和李商联系在一起,这样警方会觉得,李商或许不止虐待,连杀人做人偶,他可能都有一腿,到时候肯定会对他排查很紧,死咬不松口。 至于这个圆盘,陆长枯刚才说陆长荣平时基本都不离身,那为什么偏巧在现在这么个关键时候留下了。 像极那个好似故意留下的日记本一样。 江复庭脑海里再次蹿出先前升起过的想法— —就是陆长荣像在自爆,故意露出自己的破绽和端倪引得他们去查。 很显然,他这个方式非常成功,就像现在的江复庭即使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不该那么简单,总觉得隐隐埋伏着什么。 可透露出来的这一星半点的线索,实在是太诱人,恰好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哪怕知道再往前走下去,有相当高的风险,他们依旧会无法自禁,义无反顾的往里跳。 又静默了十分钟之后,一直僵坐在那端着一个姿势的白唐突然泄了气,疲惫的扭动着脖子,几圈下来,跟生锈的机器人似的,发出好几声“咔咔”的脆响。 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肩,毫不客气的使唤:“师弟,来好好伺候一下你师兄,揉肩捶背,一样不能少啊!” 江复庭:“……” 默了片刻,当然还是屈于他辈分之下,屁股往他边上挪了挪,十分上道的开始按摩他肩膀。 他一边按,一边拿捏起专业素养关怀道:“感觉怎么样?” 有片刻的时间,白唐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酥了。 “啊——爽!技术不错!”他满足的发出软绵的叫唤,眯起了桃花眼:“看不出来师弟还有这手艺,师从何处啊?” 江复庭唇角勾了勾:“从我妈那学的。” “什么?”白唐故意拔高音量,怪叫道:“哇!你这儿子怎么当的,居然还让你妈给你按摩!你……嘶!啊!轻点!你是要谋杀师兄啊!” 江复庭懒得理他,直接给他背上来了一巴掌,“啪”一声有名无实的巨响。 白唐一脸痛苦地捂着背,正面朝着茶几,脸贴脸的砸下去。 江复庭无动于衷地看他表演。 陆长枯还真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立马飘过来。 就在白唐额头真的要和茶几来个亲密无间的亲吻时,他回光返照似的将自己的身体猛地弹回来,用深恶痛绝的表情对江复庭说:“你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谬赞了。”江复庭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将话题拉回正事:“这禁术解开以后是谁都能用?” 白唐也将自己的嬉皮笑脸有所收敛:“算是吧,懂点修行的人都能用。” 他把手里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翻个面,继续说:“但也不是想用就能用,毕竟这东西现在还认着主,不过他毕竟算是个普通人,来个修为高点的,把痕迹抹去就完了。” “等等。”江复庭突然说:“认了主,借着这东西和他的联系,就能找到他现在在哪了吧。” “可以的。”白唐点点头,手指摩挲着圆盘,偏过头看向陆长枯:“你平时都是什么时候看到他用这东西?知道是 打哪来的吗?” 陆长枯不自觉拧起了眉宇,只要回忆起那些,情绪下意识的就有些浮躁。 他用力捏着笔,挥舞的笔杆因为意气有几分潇洒的意味,写道:“打哪来的我不知道!也就是拿来做人偶的,他喜欢在将人变成人偶前,先蛊惑他们,让他们全心全意的对他产生信赖,然后……” 陆长枯思及至此,笔锋忽然一顿,回忆已将他清澈的眸子搅得混乱不堪: “故意吓他们,看他们害怕恐惧,期望他们求饶,可那些人连自己为什么被他抓走当成目标都不知道,就连求饶都不知从何求起,只能一步步乖乖进入入他设好的陷阱。” 陷阱这词用得很讨巧,因为江复庭已经深切感受到了陆长荣的控制欲。 作案也好,学习活动也好,哪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陆长荣的控制欲和自己的规划生活并不一样。 可以说,从本质上的出发点就不一样了。 比如现在的他们,已经走向了陆长荣提前设好的陷阱里。 江复庭出神琢磨的片刻,陆长枯手里的笔并没有停下,只是写写磨磨,慢吞又仔细的回忆着:“我记得,这个东西能直接生取出人的魂魄而不损伤分毫,护住尸身不腐。” “取生魂?”江复庭突然想起了什么,觉得这行事风格和记忆里那些人的手段,实在有几分相似。 他盯着陆长枯看:“你身上的鬼气是怎么掩盖的?” (本章完) ------------ 第七百八十二章:各取所需 陆长枯顺着他话,垂下头兀自瞧着自己,然后写道:“死了以后,神智回来就是这样了。我去找长荣的麻烦,他也跟没事人一样,当着我的面他依旧能够心安理得的为非作歹,我知道他除了疏解自己内心扭曲掉的痛苦,还有一部分是为了折磨我,让我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继续自行惭愧。” 他的笔尖终于顿下,手却依然握笔悬在那,黑玻璃一样的眼珠盯着自己写的字,注意力却已经飘到了外面。 一次次想要救人,却一次次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管是钻到江复庭的梦里,还是那个人偶社里团里的男人,或者之前的陈意欢,他竭力留下自己的痕迹,破坏陆长荣的行动,却不过是蚍蜉撼树。 白唐忽然靠下来,架起两条腿舒坦地翘在了茶几上,“对了,你做鬼的资历也不算小了,算上以前,仔细想想陆长荣有没有见过一两个比较奇怪的人,却又和他关系相当好的。” 奇怪的人…… 陆长枯努力思索了一下,对于白唐提示的这种要熟不熟的奇怪的人,没有任何应有的印象,他只能缓慢摇了下头,随后写道:“我也并不是24小时全都片刻不离的守着他,也不能完全排除真的有什么事,是需要避着我的。” 江复庭和白唐各自没再问话,沉默的片刻,白唐把玩着圆盘的手倒是没有停过,只是虽然解了禁术,能察觉到几分端倪,依然不能完全控制使用。 这东西里的力量,和之前在那村子里见过的长生派法器的力量有些异曲同工之处,那便是认人,只是并不多,看起来像是被人移花接木上去的。 但显然当初移花接木的手段也并不算太好,所以圆盘里的力量不是太稳定,如果强行用自己境界上的压制来控制也不是不可以,但就存在被销毁的风险。 那这东西……就真成了一个报废的破石头了,风险上来看,划不来。 他的手里动作忽然停下,别过头来,硬塞到江复庭怀里,“你来试试,看看这宝贝愿不愿意听你的话。” 江复庭了然他话里的意思,将东西接过来,十分警惕的把自己的力量传输进去。 只是自身浊气正当像泉水一般,缓缓淌进去时,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分了半个注意力,看了眼来电显示,居然是周祁。 这又出了什么事了? 不断叫嚷的铃声在这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局促,吵得人内心难安。 江复庭刚给白唐一个眼神,下一秒,后者就已经心领神会,替他划开接听。 免提被按下的瞬间,周祁紧迫的声音像一个拨片,“呛啷”一下将他们拉到紧致的氛围直接弹断: “刚才我这接了个匿名电话,有个老头让我转告你:东西在你 手上,明天一早顺着给你留下的东西来找,到时候大家各取所需,如果不来,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四个字,像是透露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氛围里根本无法判别出什么。 江复庭内心一颤,短短一秒已经千回百转,无数想法飞闪而过。 与此同时,指尖的力度一个不小心没有控制好,忽然涌进了一大股浊气进去,所幸圆盘里的力量并不排斥他,反而加快了吸收,强烈的白光像日头一样骤然亮起。 熟悉又许久未见的纯正气息,从圆盘内喷薄而出。 他手指一顿,手机里的周祁还在不明所以的叫唤:“喂?喂?” 见他没有回应,周祁锲而不舍的追道:“这人看起来是有备而来的,肯定是替你量身设的陷阱,要不要我明天提前给你安排人手,在后面守着你。” 眼前大涨的强光慢慢消散,回到了异动发生前的平静。 但他注视着圆盘时,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好像和圆盘里的力量缔结了一种微妙的联系,却又和寻常法宝认主的感觉不太一样。 似乎只是因为力量上产生的独有共鸣,所以牵着一根无形又细微的线,这根线点到即止,除了简单的友好,估计只要正主出现,就能不堪一击的散掉。 而圆盘内的力量也就仅此而已,好像是被人临时取用,胡乱在里面塞了一通。 至于陆长枯写在纸上的那些术法和功能,并没有为他们提供什么新的思路。 江复庭不断思索着,方才乱了节拍的心绪,很快就落稳。 碍于电话里还有人等他回话,他也无暇将思绪过多的深入圆盘上面。 他收回手指,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他既然是来威胁我的,为什么打到你那?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你们吗?” 空气大概凝固了一两三秒。 手机里传来周祁谨慎的回答:“这个问题我刚才考虑过,但碍于对方身份目的不明,也无法确定和陆长荣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出于安全起见,所以更加要派人守着你们,要真单枪匹马的进去,万一出了个什么事情……” 他的底气微弱了些,到后面含糊不清的,像是因为心虚有意掩着什么。 江复庭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对头,语气不自觉就冷了下来:“还有什么?你刚才是不是没把话讲完?” 电话那头再次安静下来,又沉又缓的呼吸声,对他进行着拉锯战。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呼吸中消磨掉,江复庭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才颇为郑重地说道:“周警官,这个老头和你所认知的普通嫌犯不一样,我知道你这是为我着想,但有些事情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可以躲掉的。” 他一边说着, 指尖一边无意识的轻敲着玻璃杯,静候时,眼皮微微下垂,无神地盯着前方的物品。 周祁沉寂了几秒后,深吸了一口气:“那个人要你一个人去,连只鬼也不行,包括现在跟在你身边的那个。还有,他强调说……” 他顿了顿,语气明显因为说出来的内容,变得有些生硬:“特别是白先生。” 而白唐作为一个以耍无赖为荣,且深谙此道,炉火纯青的人,是不可能轻易被人威胁屈服的。 第二天一早出门的时候,他屁颠屁颠的就跟上了,江复庭压根也没打算去拦他。 至于那个圆盘的定位功能准确到和gps一样,这也让他更加肯定,圆盘肯定是一开始就故意留在那的。 包括从他打算寻找陆长荣开始的每一条线索,都在刻意的指引着他,兴许陆长荣在跑路的那一天,就已经计划好现在的一切。 他料定自己会来寻他,于是和幕后的人商量好,怎样以最妥当的方式,让自己不得不走上他们专心为自己布置好的道路上。 出于安全起见,他还特意跟周祁互相开了定位监控,这样不管对方出了什么意外,双方都能了如指掌,好及时做出最快的应对。 因为无法直接显示最后的目的地具体是在哪,江复庭和白唐只能依靠圆盘的指示,亲力亲为的徒步行走。 两个脚程都比一般人快的人,都差不多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这边的地方不算太偏,但是已经远离了市中心,是一条非常普通的商业街,人气一般,特色一般,完全是当初为了顺应城市发展的规划,中规中矩建的。 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吸引年轻人的地方。 在非节假日的时候,商业街本身就要九点才开门,过了中午才会慢慢出现人气,更别提这个时候在这种普通的商业街上。 除了每穿过一条街,都有固定的卫生管理员值岗,偶尔出来捣鼓着清洁地面的机器,等机器遛弯一圈,吃完垃圾,就又缩着身子回到自己的岗位亭里猫着了。 没有人的街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会让人觉得萧条凄冷。 一吸鼻子,吸进来的全是枯枝落叶的味道。 江复庭一面留心着手上圆盘的提示,一面时刻戒备地环顾着四周。 “一年多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吧。”白唐紧跟在他边上,忽然漫不经心地提道。 江复庭愣了一下,转而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恩”了一下。 他抬头张望着边上苍白的枯枝,好像一只只被插在地里,骨瘦嶙峋的干手:“他既然是长生派的人,肯定是将我们两的事跟掌门汇报过了。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那老头肯定是从陆长荣那意外得知和我两有关的消息,搞不好要 新账旧账一起算。” “好,我会留心。”江复庭肃然应下。 “他不想我来,一是忌惮于我的能力,二应该多少忌惮我的身份。像我这样的身份,只要他有心,随便就能查到。哪怕两方关系跌入冰点,他肯定明面上也不想和我有过多交涉,撕破脸皮。”白唐缓缓说道: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他留的各取所需的那句话,他为了神器和力量不惜叛变宗门,自立山头,他苦苦隐藏了十几年,却在今日突然主动出手,如果只是为了单纯的算账,那风险太大了。” 江复庭猛地一怔,停下脚步,注视着他,隐隐约约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是个了解神器的人。”白唐无波的眸子里,仿佛深藏着一把磨得雪亮的匕首:“所以他很容易判断出你身上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波澜不惊的视线又落在了江复庭的手上,然后再落回圆盘上,轻声一叹:“不然你当他为什么让陆长荣故意把这个东西留下?” (本章完) ------------ 第七百八十三章:踏入虎口 江复庭一时觉得自己的手火辣辣的,手背被白唐的目光灼到,手心里是块烫手山芋,耳边是听着轻柔却字字珠玑的话语。 为什么留下?还能为什么? 觊觎自己身上的神器和力量,为了权利,为了贪念,为了掠夺。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都挑物件似的,还要对自己‘验明真身’,免得他自个儿那么多年的筹谋全都白白打了水漂,这心思缜密的,还真不愧是掌门。 估计他昨晚感应到这个圆盘里的力量被激发的时候,应该要乐得笑掉大牙了吧。 江复庭端着手里的东西,一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冷笑。 他们也是算定了他的心思,拿捏得准准的,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救人的机会,知道是陷阱还要往里面探一探。 这才有恃无恐的反而往他身上先验货。 白唐见他一点就通,收回视线,端详着前方空旷的小道,将剩下的娓娓道来: “他昨天的话虽然那么说,但他到底是掌门,今天的事情对他来说也是有未知的风险的,我估计他也不会真的亲自出现,要么委任一个平日里门派说得上话的人试水,要么就是给了陆长荣点别的保命的手段。但不管怎样,拿来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我的话……我估计他会想办法把我拦住。如果真是这样,你继续按照原计划去找陆长荣,对方的主要目标是你身上的力量,舍不得取你性命。” 他思索了一下,又继续道:“如果这次失踪的人在陆长荣手上,那你先保证人质安全,如果没有,小心陷阱,那对双胞胎一个都别信,控制住陆长荣等不到我回来,就先扔给警方。” 事情交代完以后,白唐下意识的吐了口气,好像知道自己随时就要离开,恨不得将每一个需要留意的地方,全都事无巨细的说出来。 江复庭的观察力本身就明察秋毫,哪怕白唐面色再从容自若,可他瞳孔里蕴藏的暗光,轻轻抽动的眼角,或者频率微变的呼吸…… 都在有意无意的透露着,这件事情并没有表象上的那么简单。 兴许长生派的事情,不过是万千表象的一个引子,轻轻一扯,脆弱的表象便会分崩离析,露出底下糜烂到根子里的满目疮痍。 他也知道白唐不会跟自己多讲那些阴暗又溃烂的东西,没再刨根问底,免得徒然给他增添心理负担。 “我记下了,你放心。”江复庭认认真真应道,没有半点以往的搪塞。 应完以后,两个人嘴上安安静静了一会,继续朝着圆盘指的方向走。 唯有他的脑海还在风起云涌。 寒风时不时地吹两下,摇曳的枯枝应风而动,热情地朝他们挥两下手。 刺骨的风总是冷不丁的厮磨 过耳边,好像锋利的刀子一晃而过,总有一些穿透了衣服刺进胸膛。 而随着他们在这条街越来越深入,江复庭心中的不安感也愈发强烈,他莫名其妙的想起一些与此时毫不相干的事。 可真的毫不相干吗? 左眼的眼皮忽然突突跳了两下,脑子里的内容像在重温隔夜饭,炒成了一团烂糊。 他脚步顿了顿,对白唐叮嘱了一嘴:“我听过路鬼差说过一些下面的事,有些糟心的不必理会。有些人就是喜欢捡小聪明,误大事,但你也犯不上全部亲力亲为,大包大揽的。” “我活得虽然没你久,但我知道,威望这个东西也是有寿命的,他人若不理解你的所作所为,那就是在白白透支,利器变凶器,最后颠倒黑白,倒戈相向,被人征讨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白唐忽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江复庭无奈的回过头,认真劝:“白唐,我不清楚你跟地府之间的情谊,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他们不是福德巷里的人,这个世界也不是福德巷,你把对他们的在意和对巷子的情怀一样,藏在心中一隅,适时呵护就够了。” 这大概是他们两个人认识那么久以来,江复庭说得最多,也是最掏心窝子的话。 白唐想要继续没心没肺地对他敷衍了事,可脸上的笑意提到一半,就笑不下去了。 许是话太沉,压住了他的嘴角,轻松不起来,随后他盯着眼前这个人,想探探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具体到什么程度。 可就在他刚一抬脚,准备凑近时,一道白虹横空而来,像一颗流星擦着天边往这里极速坠落。 此刻已然没有了再计较这些旁事的心思,他面色冰冷的盯着袭来的光,一字一顿森然道:“他们还真敢大张旗鼓来找。” 江复庭反应敏捷的抬手,在那白光坠地之前,就在空中化解掉,“应该是离陆长荣躲的地方不远了。” 他话音刚落下,不远处一个仓皇的人影像一只老鼠,在各个商店门口来回窜动。 但很快,两个人都发现,那人好像是钓鱼似的,用拙劣的方式故意暴露出自己的影子或方位,然后又飞快躲起来,引他们去寻。 白唐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冷笑,交代道:“我先去上钩了,你自己小心点,一有不对就撤。” 他话一说完,那边的鱼饵仿佛听到了他的话,忽然像阵风一样飞窜走,没几秒就无影无踪了。 白唐迈开步子,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江复庭的肩膀,也不再多言,一眨眼,便消失在空气里。 本就杳无人烟的商业街,只剩下江复庭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冷冽的寒风不断从身边削过,似乎要将这个世界割的支离破碎。 就在这 时,他手里的圆盘似乎是受到了某种指引,能量忽然躁动起来。 江复庭感觉到了它的急切,不经意的挑了个眉,散开精神力,独自一人顺着指引继续走下去。 几分钟后,他停留在了一家贴着门店转让的店前。 从牌子上的店名和橱窗前的模特来看,这原本是一家女装店,只是里面的东西早早就已经清空了。 江复庭伸手推了推门,不出意外,是关上的,而且门的内侧还特意扣了个大锁,彻底杜绝掉外面有人进去偷鸡摸狗。 为确保不是自己弄错了,他特意低头再看了眼圆盘,最终确认,就是这里,没错。 随后又抬头瞄了一眼监控,稍稍斟酌了一下,他最终放弃撬门,毕竟大锁是扣在里面的,被人发现也讲不清楚。 而且这种门店一般都会有后门,有的二三层有人住,来往人流会稍微复杂一点,门的管制也比较松。 于是,他不顾圆盘一路的偏离路线警告,多走了条街区,再从后门那条小路折回来,等终于回到那家店附近的时候,一直闪烁着白光的圆盘总算是安分了。 因为不是正大门,需要时刻注意展现的形象,这一条小路过来的时候就脏得有些灰蒙蒙的,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做过清洁了,墙角的泥垢结得跟石头一样又硬又厚。 和干净宽敞的商业街比起来,简直是人前人后两个风格。 他走上去,试探性的推了下门,手上的动作甚至没怎么带力气,铁门就像应风而动,缓慢得“吱呀”开。 里面应该是偶尔有人来往的,残留着些生人气,虽然采光不好,楼房很黑,但并没有那种死气沉沉,不舒服的感觉。 江复庭在进去之前摸了一下口袋里的布袋,他手指在棉布上摩挲着,沉思了一下,然后拿出布袋,走进房子,他顺手带上门,“咔”一下锁紧,接着扯开袋子的封口,将里面的陆长枯放了出来。 他笃定这房子里的人早就被有所准备的清空了,毫不避讳的牵着锁链,一步一顿,缓缓往上走。 “陆长荣。”他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说:“我把你哥带来了。” 掷地有声的脚步,好像轻而沉的鼓鸣,一声又一声地落在石阶上。 江复庭对于悄然无声的回应并不急躁,他徐徐地往上走:“你哥哥的嗓子被我们治好了,意外吗?” 他瞥了眼一旁的陆长枯,感言颇深地说:“三年多了,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你讲。做弟弟的,积怨再多,好歹是手足兄弟,听一听也掉不了一块肉。” 自说自话间,他已经走到了三楼。 这种老式的商住两用房,一般最高也不超过五层,楼梯的台阶不高也不多,单层的层高也就三米左右。 江复庭腿长,本就 两步并做一步的,即便是溜溜达达的速度,也很快就上来了。 他停下脚步,倚着扶手,四处张望着环境。 不管是二楼还是三楼来看,应该一整栋都是被同一个店主承包的,布置的风格很统一,只是东西都搬空了。 有没有人一眼就能见底,显然,如果有人的话,很大概率是在顶层。 但他偏偏反而不再往上走了,拽着陆长枯一块摸着黑,欣赏着无聊的风景。 过了小半晌,这里的地形也摸得差不多了,他仰起头来,顺着楼梯间的空间往上看,挑衅道:“陆长荣,你身后的人就是这么教你做事的吗?毫无诚意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 江复庭摸着手里的锁链,在手上把玩着:“既然想拿人东西,好歹摆出点真心实意的需求态度来。” 果然,他这话刚说完,顶楼终于传来另一道脚步声。 江复庭不以为意的继续靠着楼梯扶手,等着他下来,只是那走路声到了半道就戛然而止。 他终于放过了手里的锁链,望向了声源的方向。 陆长荣正站在上一层的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在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陆长枯时,他的眼里平静得没有丝毫意外。 (本章完) ------------ 第七百八十四章:陆长荣的执念 “态度?”陆长荣漂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傲慢,“他看中你身上的东西,是看得起你,有多少人为了他的看上,倾家荡产当牛做马都愿意,可是全都入不了他的眼。” “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轻佻地说。 江复庭配合问:“为什么?” “因为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心都脏了,就跟那下水道一样,洗都洗不干净。”他眼里的鄙夷丝毫不掩:“这么脏的东西,白白送上门,他也不要。” 江复庭就跟听笑话似的,挑着刺:“你杀害的人做的事,比他们恶劣得多了去了,和那些烂到根子里的人,能区别在哪?” “当然有!”陆长荣微挑着下巴,自以为傲地轻吐道:“他们是在给世界制造垃圾,而我是替世界铲除垃圾。” 他的无稽之谈差点引得江复庭哑然失笑。 “你所谓的垃圾……”江复庭沉吟两秒,抬脚缓缓往上走:“我看过那些人的资料,也从警方那了解过一些事情。” “如果真的是虐待幼童,固然该死,但也该由法律来管,而不是任由你藐视法律,视人命为草芥。也不代表你可以肆意杀人,可以践踏生灵。” 步步紧逼的气势透着一股难以抵抗的压迫感,将陆长荣压得微微一愣,到嘴边的歪门邪说也忘了。 江复庭提着锁链,停在了他下一格台阶上:“你伤害的那些人,除了你幼时的前三位,在你曾经的孤儿院里就职过参与过虐待,之后的大部分有的是直系亲子,有的是亲戚,有的是师生。” 陆长荣随着他的话脸色发生了细微的改变,眼白爬上几根细微的血丝。 他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缓缓继续道:“他们或因为日常中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产生争执,或因小孩的调皮捣蛋不得不去严厉教育,但天底下有几个人是真的抱着毒害的心思。” 陆长荣眼里坚定的仇恨在他说到某一句话的时候,忽然抖动了一下,很快又被自己克制住了。 “陆长荣。”江复庭叫道,“你知道,因为你这些残暴又可怕的行为,拆散了多少家庭吗?你知道你亲手将多少孩子,推入了痛失父母的深渊?” 陆长荣的内心狠狠一颤,仿佛有一个巨锣当头敲下。 只是扭曲的恨意和认知早已滋染了他的灵魂,深深陷在他的脑海里,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抹除掉的。 他回过神来,恍惚的眼神重新紧凝,嗤笑道:“居然差点把我洗脑了,学弟,你果然很聪明。” 江复庭并没有被人一语道穿的尴尬,好整以暇地说着:“不管是洗脑还是什么,话是真话,理也是这么个道理。学长也这么聪明,这点应该懂。” 陆长荣的表情不太好看,微扬的嘴角 灌进了些许寒意。 江复庭坦坦荡荡的接上他的视线,陆长荣仿佛示弱一般,有意后退两步。 其实在来这个地方之前,身后的人就好说歹说的叮嘱过他,必须和江复庭保持一定的界限。 那位长辈没有明说为什么,但口气里明显是对江复庭他们有所顾虑。 他做事虽然警惕,但向来心高气傲惯了,从来目中无人,并没有把江复庭放在眼里。 可他忘了,这世上会戴面具的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或许只是别人藏得更深。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稍微理解了那个长辈说的话。 陆长荣不再跟他多做辩解,难言的目光在后面的陆长枯那停留了片刻,随后一言不发的利索转身,先前如何傲慢的下来,这会便如何倨傲的上去。 江复庭不以为意地拉了拉锁链,故意发出清脆的“叮哐”的声音,抬脚跟上。 “叮哐!”“叮哐!” 锁魂链的声音在陆长荣身后响了一路,他有一种自己被鬼差盯上的错觉,让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如果不是自己背后有所依仗,这种情况下,还真不敢单独面对这样的人。 两人的脚步像击鼓一样,带着说不出的节奏,在楼道内一轻一重。 他的心里紧跟着打起了鼓,敲动的节奏越来越快,好像要从胸口跃出。 陆长荣怕后面的人对自己搞突然袭击,每走一步,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身后的动静,同时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此刻提着心眼的不仅仅是他,越快到顶层,江复庭的脚步随着自己躁动的思维,走得越缓。 就在江复庭踩到顶层的最后一个台阶时,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年多以前,长生派损失了一个长老,在他手上受创。他和白唐的横空一脚,将他们踹得鸡犬不宁。 长生派想要因此报复寻仇,这不难理解,可他们如果有能力报仇,早就报了,自己和白唐的身份本就不算难查,迟迟动不了手,只是因为实力不准许。 可现在怎么又敢兴师动众的针对他们了,他们哪里来的这个自信,一定能将自己或者白唐重创?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也不可能将神器摸透,到底是在倚仗什么? 白唐那…… 他缓慢地收回脚,走到最顶层。 就在他陷入不解的时候,陆长荣突然转过身来,面色竟比之前和蔼可亲不少。 江复庭微微皱了下眉,没有理他,目光飞快的将眼前敞开的昏暗屋子扫过。 屋子非常空旷,仅有的物件和陈设十分凌乱的东倒西歪,要么直接横陈在地上。 看了一圈,屋子里并没有那个失踪的人。 江复庭收回视线,眼里带了点质问的味道:“柳芊在哪?” 陆长 荣步步退进屋子,良善地说:“只要你听话的按照我们要求来,她当然在她该在的地方。” 该在的地方。 思绪在江复庭脑海里飞闪而过。 一个是她家里,还有一个归宿……就是和其他的受害者一样被做成人偶。 只是单凭他现在简单的三言两语,并不能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应着陆长枯的话继续下去,转而问:“你替一个自己都不知根知底的人做事,又能捞到什么好处?” “我没想过要什么回报。”陆长荣语气出奇得平静:“只要他真的能将这个世界里充满恶臭的东西全都抹除。” 江复庭淡然道:“有光的地方就有暗,有阳就有阴,有好的自然有坏的,你那么聪明,这点伦理纲常总该知道。” 陆长荣隐晦的看着他,神情里多了点讥讽。 怎么会不知道? 可或许是这个世界一开始就错了。 到底是为什么要容忍阴暗与邪恶肆意生长,世界一开始没有这个东西该多好,至高无尽的纯净不好吗? 为何非要黑暗来衬托? 他想到了身后那位前辈同他说过的话,没有黑暗的世界,原始又强大的力量。 那才是人人该向往的东西。 “纲常……”陆长荣陷在缥缈的幻想里,喃喃了一下:“纲常就是对的吗?又有谁规定,必须这样才是对的,那样就是错的?” 他言辞逐渐犀利起来:“那也是人规定的,都是人为的!包括纲常,包括流传下来的伦理道义,只是那时的人这么认为,传到现在,所以大家都认为那才是对的。” “这些东西维护的是得利者,维护的是真的‘活着’的人,像我们这种一出生,就被判了死刑的人,不对,不是人。” 难言的光在陆长荣的眼里忽闪过,他喘了口气,重重地说:“是我们这些畜生。” 江复庭怔了怔。 心里得平静被毫无预兆的拨乱了瞬息。 “谁会用人的伦理纲常来真正的衡量我们呢?”陆长荣自嘲地笑道:“他们只会想尽办法靠吞噬我们的恐惧和痛苦,来获得他们需要的利益和快感,等我长大了才知道,我们这样的畜生,活得连猫猫狗狗都不如。” “所以,这些东西,就是错的。他们纵容了怪物的生长,滋生了他们贪婪的欲念,让他们自以为是更加肆无忌惮。” 他已经完全陷入了偏颇又激昂的世界里。 陷在望不到底的黑暗,却又在用一种错误的手段寻求光明。 江复庭看着他的时候,似乎能从他平淡无波的脸上,看到下面暗藏的汹涌和一颗强行被腐蚀溃烂的心。 他是什么时候对这个世界产生意见的——或许在进入孤儿院之前,或许是当初还在原生 家庭的时候。 憎恨的种子被人无意又残忍的播种了下来。 在之后暗无天日的洗礼下,根系毫不停歇的主动和被动吸收着外界的营养,愈发粗壮,越扎越深。 生长到现在,拔又拔不下来,削又削不掉。 等他扎稳了深根的那一天,就开始反向掠夺身边的一切! 江复庭显然已经拔不掉他心里头的偏见,干脆也不强求。 他警惕的留意着屋子里有没有偷偷暗藏对自己不利的术法,随后换了个方向劝道:“那陆长枯呢?他不过是对你的遭遇无能为力,你就因此记恨他?” “我没有恨他,他可是我哥哥,我怎么会舍得恨他。”陆长荣继续往前走。 在江复庭的脚跟着迈入屋子房间的一瞬间,他堵住了门框,随后将门一拉,低沉又熟悉的“吱呀——”再次响起。 仅有的微弱光线被挤出了门外,就在门框要合上的刹那,门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吱呀到后面陡然变了个调。 仿佛一个正在低声喃喃的老人,忽地收到了什么刺激,尖叫起来。 只是尖锐的声音还没持续多久,随着门缝彻底的合并上,便死气沉沉的消失了。 世界骤然悄无声息。 (本章完) ------------ 第七百八十五章:掌控 寂静无声的黑暗里,江复庭却依然能清晰无比的看到陆长荣的双眼,黑的像玻璃珠一样发着莹莹的光亮。 显然他对此并不清楚,伫立在门后面一声不吭的注视着自己。 既然已经走进了狼圈,有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江复庭抬起手,灰色的浊气从指尖雀跃而出,散着微弱的光亮,将黑漆漆地房间照出灰蒙又不太明晰的亮度来。 陆长荣大概是从幕后人的嘴里听说过些什么,在看到浊气的一刹那,并没有多诧异。 他忌惮的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垂涎。 江复庭仿若浑然不觉,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既然对他毫无恨意,却又限制他的魂魄,还抢走他的身体?” 陆长荣阴沉又着迷的目光,好像那不是气体,而是价值连城的钻石和金子。 他收回视线,转而瞥了眼边上的陆长枯:“我是不恨他,” 说完一顿,一直以来的平静,泛起了轻微的波澜:“可是我恨他的懦弱,恶心他的自私。” “他是我的亲哥哥,我在想,我的哥哥怎么可以是这种模样,他怎么可以心甘情愿的屈居于那些怪物之下,心甘情愿的忍受他们的摆布,最可怕的是,他之后居然对那些怪物产生了怜悯之心,想要与之共存!” 陆长荣不甘心地说:“我有的时候在奇怪,我们明明是双胞胎怎么会出现这种可怕的差别,所以,这当然是不允许的。我需要矫正他的思想和行为。” 矫正? 陆长枯的思维被猝不及防的冲击了一下。 “哥……”陆长荣看着他,柔软地说:“我的苦心,你能理解的,对不对?” 陆长枯已经弄不透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听他这意思,好像所有对自己的伤害,杀害的每一个人,推到了自己头上,全都是为了自己似的。 可那些死的人就真的该死吗? 陆长枯艰难的握着拳头,神色痛苦的挣扎着。 他是疯了,可自己还没有疯! 而原本来这里之前,酝酿了很久的劝诫,准备好的思念和改头换面的话,都被他这病入膏肓的思想,轻松瓦解掉。 陆长荣并不放弃对他的洗脑,只要一开口,就让人觉得他像一条有毒的藤蔓,一点点的缠上你,让你无法摆脱。 他继续说道:“只要你愿意理解我,你和以前一样,愿意和我站在一条阵线,再或者……” 他顿了顿,眸子里染上了森森的阴毒:“或者你只要帮我短暂的锢住眼前这个人,那以前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 江复庭第一反应并不会把他这些话太放在心上。 他一是坚信陆长枯的本性同他弟弟不同,终究是纯良的。 二是陆长枯的魂魄从表面上来 看,和大部分普通的野鬼一样,既没修鬼道,也没依靠吃生魂来提高自己的力量。 这三年来,唯一的增长就是魂魄比新晋的小鬼稳固点。 可陆长荣的话明显是陆长枯身上有能短暂扼制自己能力的东西。 往深处这么一想,他身上的毛孔忽然蹿起来,鸡皮疙瘩爬满了整个背。 那扼制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会在陆长枯身上呢? 大概恰恰是因为……陆长枯的心思太容易被蛊惑和操控了。 所以,这也是这两天,陆长荣有恃无恐的放任陆长枯和自己在一起的原因么? 江复庭脑海里的警铃开始疯狂的叫嚣,身上的神经几乎在同一时间炸了毛似的绷到极致。 他略有紧张的攥紧了锁链,提防起身边这个不定时的炸弹。 幸而陆长枯并没有给他不对劲的反应,唯一的一点就是从进来的一开始,就没有怎么说过话。 哪怕和陆长荣见上面。 他仿佛还将自己当成那个无法开口的哑巴,兴许真的是缄默太久了,连他自己都习惯了那种状态,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可他对弟弟的埋怨再多,内心仍然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己的卑微。 心里始终埋着一些曾经的妄想,渴望能回到很早以前相处的日子,渴望他能原谅自己的懦弱,渴望……他们能像寻常的兄弟一样,继续将这苟延残喘的亲情维持下去。 在早早离开父母的日子里,严寒酷暑,人情冷暖,陪伴着的只有彼此。 只是他们之间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羁绊,江复庭并不会知道,也猜不到。 他转回头来,戒备的对陆长荣说:“你的苦心,是要将他拉下水,替你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又为何要白白替你担下这些罪名。” 飘在他身后的陆长枯却仿佛没听清他说的这句话,陆长荣的谅解,在此之前对他来说就是心头难以去除的梦魇,是一念无法奢求的妄想。 现在这个妄想却被当事人亲自激励,破土而出,让他魂牵梦绕。 陆长荣并不是个心力有多坚定的人,在心中各种旖旎的诱惑和自己愈发热忱的幻想下,他的视线终于随着难以抑制的心意,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变化。 即便他知道这是错的,但思维就好像被人控制了似的,没有了丝毫的理智,只剩下作为一个生命最原始的情绪冲动。 扭曲的情绪将他理性的思维冲散的支离破碎,到最后只剩下不合理又冲动的松散念头。 只要控制住他,自己就能和弟弟恢复成以前的关系! 再到,只要他死了,就能和弟弟回到以前的日子! 这种明明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却好像是真的一般,彻底占有了他此刻的意识和思维 。 江复庭说完话,正想从对方的反应琢磨点什么,却发现对方森冷的笑容又发生了改变。 那是一种得偿所愿的兴奋表情。 砰! 心脏狠狠一跳,跟一把锤子砸在胸口似的!他骤然回头。 与此同时,悬在指尖上的气体,在心意闪动的瞬间,忽然暴涨几分,灰色的光芒眨眼间盖过了整片屋子。 刚好将背后陆长枯那张苍白的脸,连隐藏的细节都照耀得清晰可见。 江复庭第一次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看到一对鲜活的双胞胎,守在他的前后,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笑。 他面色倏地一变,暗道不好! 而就在他刚一闪身的瞬间,两个双胞胎非常默契的动了起来,等他立在一边回过头时。 他发现陆长枯和陆长荣已经站在了他刚才站过的地方。 两个人用同一种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他,看得他略有些头皮发麻,仿佛自己是一只落入围圈的动物。 他当机立断的拽了拽手里的锁链,想要把陆长枯先拉回来时,结果只有空荡荡的锁链独自回来。 陆长枯纹丝不动的站在前方,默默地注视着他。 江复庭的额角分泌出细微的冷汗,顺着太阳穴一点点往下流淌,努力地让自己维持冷静。 此时,他忌惮的并不是眼前这两个双胞胎,而是这房间里,埋藏着他都感知不到的陷阱。 “陆长枯,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他硬邦邦地问,身上的气势紧跟着大涨。 不管这屋子里设下的机关法术到底是什么,力量可以控制,但是他身上的威压却控制不了。 没几秒,陆长枯就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压迫感,让他从灵魂上诚服,就连抬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变得相当艰难。 江复庭一字一顿道:“他选择步入深渊,你难道不该拉他一把吗?如果只是为了讨巧而迎合,同他百依百顺,那你才是真的将他亲手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陆长枯只有在听到对陆长荣不利的内容时,才会真的听进去几分。 刚才还有些失控的理智,这会稍微沉淀下来。 他充满恨意的眼里忽然闪现出几分茫然,之后又多了一丝不合时宜的镇定,接着又是凶兽般的怨恨。 然后,他好像错乱了似的,各种杂七杂八的情绪跟散了一地的毛线一样,错乱的交织在一起,打成了死结。 他脸上的表情就和死结一样,僵硬的顿在那里,如同一个突然死机的机器人。 “哥。”陆长荣的声音从地狱里爬出来,牢牢将他栓住:“你还记得八岁那一年吗?我咬了一个男孩,还咬了一个老师,那会还不愿意告诉你。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陆长枯听到这话,眼里微弱的光猛 地一颤。 江复庭的呼吸跟着微微一滞,他掀起眼皮,修长的睫毛翘起来,手指上雾一样的光,尽数映进了眼睛。 陆长枯的记忆里确实没有对这件事情的解释,大概是当时已经受了罚。 受罚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被迫接受了这项罪责和应有的惩罚,再多的解释兴许是没有意义了。 所以陆长荣干脆闭口不谈,将这段糟糕又屈辱的记忆深埋起来。 现在他却主动剖开,江复庭对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同时,连自己也好奇,自己需要知道,他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彻底产生了这样的变化。 江复庭无法阻止自己探究真相的欲望,因而也无法阻止陆长荣潜意识的要将他们一起带入泥潭。 “你那时应该多少注意到了。”陆长荣将自己置入了过往,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他们喜欢编排我们,就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可笑的是他们连我们都分辨不出来,却还自以为是的时候。” “平时在你面前讲,你也就笑笑,可那天他运气不好,撞上的是我,还当着我的面说你,我当然要教训他。” 陆长枯看着他像一个旁观者笑谈风云的模样,忽然觉得眼睛被刺得很痛,他张了下嘴,喉咙里却有火辣辣的灼烧感,仿佛整个口腔的血管都在沸腾。 “其实我当初想说的,可他们的嘴脸太恶心了,恶心的我当时只想吐,所以我忘了。”陆长荣坦然地回忆着,讽刺的笑了下:“然后我经历了我这一生中最难忘的教化,我还得感谢它让我拥有今天的一切。” (本章完) ------------ 第七百八十六章:那一晚 陆长枯完全被他带入了那件事情的回忆里,面容苍白的扭曲。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开刃的刀,毫不留情的往它心上扎。 它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就是这件事情真正的事端。 原来真的就是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 江复庭听着他的话,暗暗将浊气散开,蛰伏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探索过去。 陆长荣再特殊也不过是借用法宝的普通人,并未察觉到他的动作。 他还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将陆长枯拉到他的阵线上:“你之前问我,他是不是想杀了我?” 陆长枯的身影微微一颤。 “一开始是的。”陆长荣自问自答着,轻淡的声音听得人要窒息: “他把绑人的麻绳缠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当时以为我会害怕,可当绳子真的裹住了我的皮肤,我反倒一点感觉都没了。” “我能感觉到他越扯越紧,皮肤好像要被割开,我渐渐无法呼吸,接着我的喉管,脊椎,神经似乎都要被扯碎了,那时候我很疼,可当我真的想叫的时候,却叫不出来了。” “过了一小会,我就开始头晕目眩,我已经没有办法听清边上的声音,嗡嗡的,好像正在运转的空调外机一样,跟催眠曲似的,没听一会我就想睡觉。” “我困,又喘不上气,又冷,还有一阵稀奇古怪的冷风,凉嗖嗖的,绕着我边上飘来飘去。我那个时候居然什么都没想,也就剩下一个念头,这屋子门窗紧闭,哪来的冷风呢?” 江复庭注视着他的瞳孔下意识一缩,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陆长荣的声音好像被他话里的风一同吹凉了,透着点说不出的阴冷:“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我看到一双死人一样惨白的手,慢慢的,从后面探出来,伸到了我身体两边。” “我感觉到勒着我脖子上的力气,突然停下了,那时候我就猜到李商肯定能看见那东西,他应该是被吓到了,突然就松了手,我趁机活了过来。” 他说着突然转过身,非常认真地面对着陆长枯,沉重地说:“但这不是幸运,而是噩梦的开始。” 陆长枯却幽幽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敢继续听他下面的内容。 “因为我也被吓到了。”陆长荣并未停止他的诉说,他已经决心将所有的东西都倾倒出来,用这些东西来换取他哥哥掏心掏肺的信赖: “我当时已经一脚踩入了鬼门关,在这种惊吓下,被吓散了一缕魂。之后,我发烧了。” 陆长枯漆黑的眼睛慢慢瞪大,配上这张死人脸,还真有些骇人。 后面的内容江复庭基本上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长生派的掌门‘恰巧’路过此地,给了他保命又能囚住孤儿院里鬼魂 的法子。 顺势再给陆长荣治了发烧,至于修补碎魂的法子,人有三魂七魄,估计是直接取生魂中他缺失的那一块短暂性的维护。 但毕竟是别人的魂,也撑不了太久,只能隔段时间就续一次。 魂魄取完剩下的部分,很可能是长生派自己做供给神器的养分了。 至于留下的尸体,刚好长生派借着毁尸灭迹,以帮助他的名义,来做人偶尸傀的实验。 这样想想,计划确实完美,而且不浪费资源。 陆长枯却随着亲弟弟的话,愣在了那里,一时连反应都忘了做。 谁又能想到,不过是一场因为自己的争执,居然将他们的人生推向了这样无法回头的道路。 “哥。”陆长枯看着他,眼睛又恢复了那毫无生气的平静。 他缓缓地念出了一句话:“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江复庭一怔,这是那天他去孤儿院旧址寻找线索时,搜到的那张卡片上的一句话。 果然就是陆长荣写的! 估计这句话原本应该是专门写给他哥的,却出于他私人感情原因没送出去,最后变成了引诱自己的工具。 而此刻陆长枯犹如雷击的呆滞证明他确实不知道。 这一句举足轻重的话,仿佛是最后一根稻草,将他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压塌。 生存还是毁灭? 在他的心里,陆长荣所做的一切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可以被这一句轻易化解掉。 当误以为罪恶的根源是因为自己,不是他人的时候, 轻易的宽恕仿佛连他弟弟亲手摧残过的人命,都变得不值一提。 陆长枯切切实实的被自己这一时半刻的想法吓到了。 伤害有了被原谅的理由,失去的生命不过是宣泄他们苦痛的出气筒。 因为受害者失去的不过是一条命,他们失去的却是他们的人生? 长痛和短痛,到底哪个更让人难以接受? 他痛苦地弯下腰,作为鬼,他失去了可以放声痛哭,通过眼泪宣泄自己情绪的能力。 他只能任由那些来势汹汹的苦痛,沉闷,悲伤,怨恨肆无忌惮的卷在一起,残暴地冲击着脆弱的神经和内心。 脸上的皮几乎要被他狠狠揪下来,但出于形象,到底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在这一刻,他愧对自己的弟弟,又怜悯那些无辜丧生的受害者。 两种惭愧又满是同情的情绪偏偏水火不容,非要分成两方势力,各居一方,拼个你死我活才罢休。 他的脑海仿佛历经了几天几夜的硝烟战场,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发自身心的疲惫。 疲惫之中,陆长枯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他松开抱头的双手,抬起头来,仰望着陆长荣,平静的问:“我们的 命到底有多高贵,得靠那么多的命撑着。” 陆长荣错愕的眨了下眼。 在刚才,自己将那番洗脑式的长篇大论说完以后,他已经预备了很多应付陆长枯的回答。 有针对他果断拒绝的,也有针对他犹豫的,也有他痛快应下自己再无赖的讨价还价的。 独独没有准备回应这种的答案。 在他的印象里,哥哥即便是不百依百顺,也会看在情分的关系上,非常婉转的劝诫他。 唯独这种冷嘲热讽捅心窝子的话,陆长枯即使知道用什么能捅到他心窝子,也不会这样做。 所以,这下轮到陆长荣愣住了,他甚至要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陆长枯进退有度的态度,告诉他,没听错。 他宁可陆长枯气急败坏的训斥他,也不要像现在这番彬彬有礼。 所谓的‘礼’,于他而言是做给陌生人看的,那是一张面对外人时,才会用上的皮子。 陆长枯却将他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陆长荣眨完眼睛之后,好半天才回过神,紧接着,怒意从心底攀附出来。 他咬牙道:“那我们的命是有多低贱,就得乖乖忍受着别人的欺侮?” 这是陆长荣第一次在充满戒备的情况下,将自己的情绪所想暴露出来。 江复庭抓住机会,趁热打铁的击垮他的心理防备:“你觉得是那个幕后的老头救了你保了你的命,认为他给了你惩恶扬善的力量,相信他一定能驱逐这个世界上不堪鄙陋的一切。” “所以你义无反顾的追随他。”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对陆长荣说:“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在你濒死的时候,突然有鬼出现?你的一缕魂,是不是故意被吓掉的?那个道士怎么就这么巧,在你身体快撑不住的时候来了?” 他就差直接告诉陆长荣,你别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陆长荣听着这番话,却并未恼怒,而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 陆长荣并不傻,小的时候猜不到这些,并不代表长大以后不会思考这些。 那幕后的道士不仅经常在他和李商之间兜转,还不让自己找李商的麻烦。 种种散落的细节,以他的智商稍稍拼凑,也能拼个七八分。 可是等到他有完善又独立想法的时候,已经在深渊里堕落的太深,爬不出来了。 错误的信仰好歹也是信仰,看似艰险却蕴藏更多新生的道路,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反正也出不来,还不如豪赌一场,全心全意继续信仰下去。 江复庭从他这怪异的笑容里,猛地激灵了一下。 他差点忘了,陆长荣这个人伪装惯了,说话真假难辨的。 估计也就刚才叙述过往的那片刻,不经意的流露带了点真情。 至 于其他内容,有没有按照陆长枯的口味添油加醋,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此刻高深莫测的笑,让江复庭逐渐没底起来。 他心里头忽然涌上了强烈又不安的预感。 “万一你不幸的开始,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他斟酌了一番,紧盯着陆长荣神色的变化,试探道。 令人失望的是,陆长荣笑得表里如一,没有丝毫变化。 但这种失望,在下一秒,就让江复庭的身体仿佛坠入冰海,冷得要结冰。 只有心里的寒毛,竖得像扎满的刺。 他恍然大悟地意识到,陆长荣很可能早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所以他明白,他自己,长生派的掌门以及李商三人之间的互利关系。 凉意像一条冰冷的蛇,一直从他的脚后跟往后脑勺上爬。 江复庭忽然留意到什么,仔细算了下,自己来了这里已经有一小会了,这个地方既然设置了针对自己的陷阱,可为什么到现在还迟迟不动手? 在等什么?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李商来。 人有时对危机的直觉,也强得吓人。 他倏地想起,正在孤儿院做现场搜查的周祁! (本章完) ------------ 第七百八十七章:墙里的眼睛 迟疑片刻后,他拿出手机,陆长荣既没有阻拦,也没有询问,只是大方又从容的站着。 他的云淡风轻让江复庭的脸色彻底变了变,他不再避讳,直接将周祁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 “嘟——” 无尽的忙音像是要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分割成两个世界。 黑暗像一块巨大的砖头,沉重的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 四面不透风的墙,将这里围成一个囚牢,终年阴冷的潮气有如附骨之疽一点点地钻进了墙缝里。 水泥地和石墙是常年阴冷的,封闭的空间压在人心头,无法大口的呼吸,死气沉沉的感觉仿佛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口棺材。 这地方果然问题很大······ 周祁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自动续上了昏迷前的想法。 在意识控制回身体时,他发现即使在昏迷期间,他的身体都像弹弓一样拉到了极致。 紧接着,他的身体感到一种让人不舒服,又不踏实的阴冷。 好像细针一样,穿过厚厚的羽绒外套,不仅扎进他的皮肤,还扎进了他的脑子,后脑的神经时不时因为不安,慌乱地跳动着。 等意识稍稍适应了片刻后,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僵硬地动了动木头一样的手指。 关节如同生锈了的机械,每动一下,骨头会发出无声的脆裂。 睁开眼睛之后,他并不能立马看清眼前的东西,也辨不出自己现在的处境。 屋子里几乎没有光线,好不容易等眼睛习惯下来,房间里仅有的东西以大团大团的黑影形式,呈现在他眼前。 乍一看,像是黑暗中有好几个高大又瘆人的鬼影,在他昏迷期间,一直寂寥无声,默默地盯了他良久。 周祁才回过来的神智,被那几团模糊不清的黑色轮廓激得彻底清醒。 有些虚弱的身体从后背冒出了几滴冷汗,不知从何而起的冷风,又将他的冷汗吹干,掠夺走他身上仅有的余温,让他身体一阵阵发寒。 他艰难地抬起铅重的手,往自己的后腰带处摸了摸。 还好,枪还在。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缓了一口气,又转了个方向去探自己的裤兜,没怎么费劲的就拿出自己的手机。 居然也在。 看来李商的目的就只是把他们一行人弄昏迷,之后的处理非常草率,连基本的搜身都懒得做,这些东西全都给他留着。 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有所依仗什么东西,理所当然的有恃无恐。 他冻得吸了一下鼻子,明明身上的衣服是干的,却阴冷的仿佛在冰天雪地里泡过了一样,就连抬起的手指都忍不住在发抖。 他打开锁屏,瞄了眼界面右上角,没有信号。 行动前,充满了 电出来的,电量还足够。 显示时间是7:11。 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久,不过才十几分钟。 周祁在手上呵了一口气,只是暖暖的气还等不及飘到手心,就散在冰冷的空气里了。 他放弃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稍稍舒展了下手脚,努力将自己险些冻僵的身体硬掰起来。 他双手用袖子套出,搭在水泥地上,吃力地将身体撑起来。 周祁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迟暮的老头或者发条坏掉的玩偶,动作笨拙又费劲。 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变成了烂泥,提不起丝毫的劲。 他光坐起来都已经非常疲惫,然后靠在墙角,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稍稍喘息片刻,顺便恢复调养自己的体力。 大概过了几分钟,他从混沌的脑子里缓了点劲回来,瘫在腿上的手总算也活了回来。 他拿起手机,打开电筒,顺着脚下的地面,将微弱的光圈一点点得往离自己最近的墙面,缓缓照过去。 紧张与不安产生的燥热,让他咽了咽口水,舒缓喉咙和内心的紧迫。 他看清了刚才在黑暗中离自己最近的那团黑影,是一个立式的衣帽架,上面还套着一件毛呢大衣。 从垂下来的肩宽很快就能分辨出来是男士的,颜色隐在模糊的黑暗里,依旧难以准确的分辨,不过从色调上来看,应该是咖色系列的。 大衣的设计非常长,衣摆很宽,有点像过膝的风衣。 它被很整齐的挂在衣帽架上,对了,衣帽架上还置了一个帽子,在昏暗中粗略看的时候,确实像一个绅士的人影。 周祁在看到的一刹那,排除掉心里那些乱七八糟毫无科学依据的想法,稍稍松了一口气。 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又出了一层虚汗。 他把湿哒哒的手心在自己的衣服上胡乱一抹,顺便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一顿: 周祁,你怎么回事!这点小东西就让你紧张成这样,这么多年的素质培养,和两三年的实战经验全都喂狗了! 虽然从理智上应该是这样,但他的心里却还是一直在无端端的发慌。 这种感觉从进孤儿院的那一刻,就不受控制的产生了。 这个封闭的屋子里,好像有一双眼睛总在盯着他,那双眼睛匍匐在他看不见的角落。 尽管他此刻已经借着手机的灯光,将房间里本就不多的死角探索了遍,并且很快确定了,自己非常荣幸的被单独关在了某个类似于禁闭室的房间里。 但他依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后背盯到他的后脑勺。 周祁不断的告诫自己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思考,才能有办法逃出去。 他挨着墙面慢慢站起来。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房 间,目测总共也就十几平米。 一眼望到底,房间里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套桌椅,一个通到天花板的木柜,还有那个立式的衣帽架。 再没有别的了。 周祁抬起头仔细观察起来,房间没有窗户,没有消防警报器,没有排气孔,也没有空调。 六个墙面将这个屋子拼成一个无法逃脱的长方体。 不过他很快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在他扯着发麻的腿,离开角落,四处巡视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墙缝里闪烁着一个非常微弱的光点。 那个光点转瞬即逝,如同夜空里非常遥远的星星,闪烁了一下,来不及看清,就消失了。 但出于多年来的办案经验和直觉,告诉他,那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拖着稍稍恢复知觉的脚,周祁跟乌龟一样往墙缝慢慢爬。 他端着手机的姿势宛如一个机器,一动不动,深怕因为细微的差别,影响到最后的结果。 当光以非常近的距离,怼到墙面上的时候,细微的纹理和痕迹都像是被置于放大镜之下,清晰的展示在眼前。 除了天然的粉刷和掉漆的痕迹,还有非常尖细的刮痕。 他脑子里下意识就蹦出了,指甲是怎样在上面抓挠的画面 痕迹的探索原本是无心瞧见的,可随着光圈在墙上的移动,内心的巨浪越滚越浩瀚。 指甲的挠痕密密麻麻的遍布了墙面,有深有浅,因为力气的大小出入,大概是男女都有。 密集的痕迹看的久了,就像烙在了心里。 他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神智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有无数根手指从墙上伸出来,疯狂地在自己身上抓。 周祁搓了搓身体,立马抛掉那些可怕又诡异的念头,集中注意力看向刚才光点闪过的地方。 手机的光正对着墙缝照进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墙缝里的东西终于给了他和先前一样的回应。 那是和刚才一样的光点,只是这次更加的清晰。 他把手机稍稍挪开了点,揉了揉眼睛,又用力眨了两下,仿佛这样可以让眼睛看得更清楚一点。 然后,他深呼吸了一下,冷静地压下自己心头的怯意,趴在墙缝里自己看,是一个玻璃质感的黑色珠子。 只是珠子严实的卡在缝里,只露出一个小点,不能判断里面的物品是什么。 就在他思考怎么用手机的光线同时和自己的视线,探索里面时。 那颗黑色珠子好像眼睛似的,忽然一眨。 凉意一下子从脚底闪电一样窜到头顶,他猛地后退一步,整个人陷入毛茸茸的恐惧。 看错了,对!一定是看错了! 周祁浑噩的自我催眠着。 可人在受惊的情况下,最容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即使这会 离墙面保持了几步路的距离,他总能感觉到那只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他全身毛孔都惊悚的张开时,一阵不知道打哪来的冷风,从他身后徐徐飘过。 接着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从他身侧一点点地攀附上来。 长期训练有素的锻炼,让他的身体在感知到异样时条件反射的做出反应。 他迅速转过头,闪身的瞬间,另一只手往这只手上猛地一擒! 鼓起来的羽绒服顿时被他拍扁,隔着衣服他摸到了线条紧致的肌肉,那是自己的手。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 果然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他抚平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自嘲的哑然一笑。 看来跟江复庭这种奇奇怪怪的人待久了,思维和心态多多少少的会被潜移默化掉一些。 既然是感知偏差,那刚才的东西肯定也没看清,只是自己太过紧张,连视觉都被脑海里的幻想给欺骗。 他决定重新再看一眼墙缝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一次观察是做好了十足十的心理准备的,心理镇定得仿佛有泰山坐镇,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他稳扎稳打的集中注意力,走到跟前,再次微微俯身,尽可能以客观的态度,仔细观察里面的东西。 黑色的,圆形的,在灯的照耀下,会反光。 确实是玻璃没错。 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但这次看了将近有十秒过去,都没见到那东西眨眼睛。 果然是错觉。 (本章完) ------------ 第七百八十八章:被监视 周祁安心了不少,脑袋稍微偏了偏,尽量让手机的光多进来一些。 随着手机的光线越强烈,墙缝里的东西反光也更厉害。 很快他发现,这种东西并不是距离这面墙遥远,而是那东西本身就很小,小的像跟针一样。 像跟针? 他琢磨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愣了两秒,睁大的眼睛透露着他此刻的恍然大悟。 瞳孔因为他此刻激动的内心忽然一缩,周祁很认真的多看了几秒。 随后离开墙缝,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粗略的又将屋子环视了一圈,又仔仔细细得搜寻起其他的角落。 没过太久,他又接二连三的找到了好几个反光点。 这些东西,全都是监控。 他现在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被关在了一个拍虐待视频的房间。 也难怪自己一直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这么多的监控藏在暗处,把你从三百六十五度监视着,能舒服吗? 至于那些莫名吹两下的冷风,他更倾向于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引发的躯体反应和错误感知。 周祁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身体,之后又在柜子里看到了各种虐待的物品,便彻底肯定自己的猜想没有错。 就是不知道自己那几个队友在哪?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被单独关了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右上角依然显示没有信号,心里有些奇怪。 现在不是十几年前了,全国各地别说农村,就是深山老林都给你安了通讯基站了,没有信号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网络故障。 网络故障······再或者故意放了信号干扰器。 这样想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周祁一筹莫展了片刻,将相机开了闪光,干脆肆无忌惮的取起证来。 反正来都来了,总得带点收获回去不是。 不然白白被关这。 而就在他刚把自己发现的线索拍得差不多时,突然听到了“哒”“哒”的脚步声。 那声音一开始离他很远,应该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 鞋跟和地面的撞击声,清脆有力,按这个判断来人的穿着非常讲究,至少鞋子是皮鞋。 外面的走廊并不长,很快那声音近得快靠近这间房的门外。 只是还不等外面的人走到他这间屋子的门口,便突然停顿下来。 是先去别的房间了? 周祁第一反应就是他的那些队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关掉手机,小心翼翼地揣回口袋。 而就在房间再次回到黑暗的一刹那,那种阴冷的感觉又来了。 他搭在裤腰上的手来不及收回,“哒!”“哒!”熟悉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那人过来了。 周祁的呼吸蓦然一紧,鼻息喷出来的热度 因为紧张烫得像烧开的开水。 “哒!”“哒!” 那声音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周祁警惕的后退两步,思索着在门被人打开的瞬间,自己到底要怎么突袭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什么样的招式比较靠谱,能让自己一击必胜。 只是还没等他活络的思维解出答案,他的身体忽然像打了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搭在裤腰的手因为恐惧而在颤抖。 “哒!” 因为他突然从耳边不断响起的脚步声意识到,那走路声音,是从门内传来的。 也就是说,这个屋子里,确实有一个他看不见的人! 他控制住开始发软的脚跟,尽量让自己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处,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门外的脚步声这才忽然响了起来。 接着他身后的脚步声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变得有些急促,着急忙慌的往他后背赶。 周祁假装镇定的往门背走。 一时间屋里屋外的脚步声从一开始的交叠错乱,到几步之后,神奇地将节奏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瞳孔因为恐慌而渐渐放大,砰砰的剧烈心跳占据了脑海,后背的冷汗一瓢水一瓢水的往身上泼。 周祁感觉自己整个心房乃至灵魂都在颤抖。 很快,外面的人走到了门口,脚步声停滞下来。 与此同时,屋里的声音也消失了,周祁的身体冻在原处,彻底不敢动弹。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好像一块砖头,没有丝毫的温度,随着那人离自己的后背越来越近,他感受到了附骨之疽的冰冷。 就在他感觉自己身后的东西好像伸出手,快要搭在他的肩膀时,眼前的门突然打开了,带着希望的光亮顺着缝隙倾泻进来。 之后,周祁身后冰冷沉抑的压迫感终于消失了,就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渐渐趋于平稳, 唯有身上的虚汗还在往外冒,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脱力感,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样。 来人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好看,紧张的神情绷得比石头还僵硬。 他打开门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注意周祁,而是目光躲闪又警惕的扫了眼屋子,似是在忌惮什么。 确认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后,他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将视线回归到周祁的身上。 在李商这么一番如履薄冰的检查下,周祁已经有足够的时间从刚才古怪的氛围中迅速回过神来。 他倚着门框,正好专注的看着李商打量的视线:“李商,是吧?这屋子里有什么好东西,需要你这么仔细的找?” 李商微微一僵:“没有,你想多了。” 周祁偷偷按下手里的录音键,如实一叹:“那但愿真是我想 多了。”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李商本能地多瞅了他一眼,看样子并不知道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事情,也没往那层去多想,只当这个警察大概是发现了自己作案的证据。 不过既然自己选择了将人丢进这个房间,他就没想有意藏着掖着,反正关在这里面,管他什么身份,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他转了两圈手里的钥匙:“我来这里看你主要是想问问你有什么遗言,或者要交代的,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转达。看你们这种吃公家饭的也挺不容易,就当你们死前,我来行善积德了。”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周祁讥讽地笑道:“不过,我没老婆没娃,父母在我入行的时候就做好了我随时随地牺牲的准备,你要说遗言,我还真没啥遗言好交代的。” 李商有些意外的看他,想从他的脸上捕捉到类似于逞强的情感。 可惜,并没有。 周祁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坦荡,真心实意,实在没什么可供他发挥演技的空间。 李商没有从他身上得到扭曲的优胜感,转而道:“哦,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除了活命这种不切实际的内容。” 周祁干脆地回答:“那就算了,我目前也就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要求。” 李商慢慢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激起了怒意,仅有的理智成功地被他的情绪左右。 特别是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好像脸皮被扔到地上,任人践踏羞辱。 “你可能是没有什么追求,那你的同事们呢?”李商的嘴角勾起了恶意满满的笑:“你要不替他们多考虑考虑?” 周祁的面色蓦然一变,一改先前的从容,气势汹汹地怒瞪他。 就在他想要说点毕生所学的脏话骂回去的时候,他的思维有那么一小会儿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一个念头突然从心里头蹦了出来。 他非常笃定的说:“你不会得逞的。” 说这话的时候,周祁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他甚至不知道他刚刚想了什么,连这话到底是不是自己亲口说的,都想不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 好像有那么几秒,刚才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 李商听完之后,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肆无忌惮的咧开嘴,只是他的嘴角还没机会咧到底,突然凝固住了。 张狂的脸上出现了非常微妙的变化,扭曲的面上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周祁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垂拢着脑袋的男人。 那个男人从他的后背慢慢挪到了他的肩头,然后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来,露出了血腥又可怖的脸,怨毒的双眼此刻正目不斜视的死死瞪着李商。 李商的呼吸一时间有些困难,像被人牢牢地掐住了喉咙。 就在他的思维被惊恐吞没时,忽然觉得趴在周祁肩头的鬼有些眼熟。 而那个鬼在同一时间也若有所感的察觉到什么,眨眼之间,又飞速躲起来消失了。 周祁从他的表情里品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忽然想起了刚才在墙缝里对他眨眼的眼睛,心里又发毛起来。 不过这会也是李商防备最松的时候。 他趁着李商还在恐惧中没有回过神,飞快的从李商身上扫过,发现没有什么特别的武器,霎时抬手,夺过了他手里的门! 还没完全从惊惶回过神来的李商,又被他抬起的脚踹得后退了一大步,后背直接摔在了对面的墙上。 背部震开的疼痛连带他本就迟钝的脑子,撞得反应更加缓慢。 他愣了下,抬起头,正好看到周祁迫不及待的要从房间里出来。 李商不仅没有上前阻拦,反而惬意的任由自己靠坐在地上,嘴角露出怪异的笑容。 周祁被他的笑容弄得莫名其妙,但当下来不及多想,离开这个地方找到他的队友才是要紧事。 就在他其中一只脚要冲出门框的刹那,脚尖似乎碰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一股特别强大的阻力。 (本章完) ------------ 第七百八十九章:抢东西 他一开始没有多想,使力往外迈,却发现那阻力是切实存在的,好像凭空有一堵墙,以门框为界,将他拦在里面。 周祁迷惑的时候,悬在空中的脚僵在那里,留意到李商仍旧坐在那里看着他,那玩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马戏表演。 大概是今天受到的新鲜刺激太多,单单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都能让他从心理上感觉不适。 他指甲用力的扣着门框:“你对这门动了什么手脚?李商你最好是想清楚,把我放出去,主动去自首。早上的事情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否则你现在不仅是袭警那么简单,还涉嫌绑架和谋杀。” 李商不知道为什么笑得更欢快了,脸颊上松垮的肉因为他的笑不停抖动:“小警察,我都是当你爸的年龄了,我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可比你吃的饭还要多,这套糊弄小孩的招,你就别费神用在我身上了。难道你觉得,少了你这么一个绑架和谋杀,我就能不判死刑吗?”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结果都一样,死一个也是死,死两个也是死。死一百个,或死一千个,并不会让我的下场有什么区别,对吧?那结果都一样,我干嘛要乖乖听你的话,不去冒险给自己求个出路,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吗?” 周祁指甲陷到门框里,木质的板材被他抠出细碎的粉屑和刮痕。 想到兜里的录音还开着,他尽可能多的套话:“照你的意思,外网上发布的那些靠虐待小孩盈利的视频,全都是你干的?” “哈,反正你都这样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的,就是我干的。”李商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敷衍的拍着裤子上沾着的灰。 即便之前知道是他干的,但在亲耳听到李商承认的瞬间,周祁的心还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满腔的愤慨和李商的不以为意交织在一起,一下在他的心里点了一把火,烧得他整个皮肤下的血管都在沸腾。 “恩,确实。”他忽然松了拿门框出气的手。 李商被他的话意外了一下。 周祁清理着断掉的指甲,蹭掉上面卡进去的木屑,说道:“你犯得罪,就是真有十条命也不够你抵的。” 李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周祁冷笑着,只是说:“死刑对于你这种人而言,反而是便宜你了。说句可笑的,以前不信鬼神,后来又怕这种东西,现在居然挺期望有鬼。” 李商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听到鬼这个字眼以后,表情明显紧张起来,眼角的皮肤为了掩饰心中的畏意,用力紧绷着。 “期望它们真的怨气难平,夜夜找你这个事主叨扰。”周祁感慨道,眸子却不经意间犀利起来。 他盯着惊疑不定的李商问道:“这十几年睡得怎么样, 吃得怎么样?日子过得踏实吗?” 李商被他一眼洞穿的眼神看得心头多了几分害怕,隐藏的弱点被人猝不及防地扯出来,曝晒于阳光之下,连带内心最后一根警戒线都颤了颤。 他肌黄的面颊浮了点死气沉沉的苍白,眉眼间闪过一丝厉色,强撑笑道:“劳小警官关心了,我吃得好睡得香,你也说了你不信鬼神,就别把没用的期望寄托在不切实际的妄想上。” 周祁默默关掉了兜里的录音,就在李商刚才说话的时候,他的脸色也跟着无端的白了几分。 只是这次心理素质强悍了很多,还不等凌乱的恐惧占有他的大脑,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商,准确的说是李商身后站着的东西,忽然笑得十分友善:“是吗?” 李商不懂他的‘是吗’是什么意思,迟钝的顿了两秒。 他身后去而复返的男鬼却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血淋淋的脸庞,对着周祁同样友好的回了一个笑容。 只是他的脸庞实在太过可怕,藏在鲜血下的肌肤像气球一样鼓起来,五官被这夸张的浮肿积压得有些扭曲,他再这么一笑,看起来就更瘆人了。 李商这才猛然察觉不对,后背涌上了说不出的阴冷,那冷气好像巨网一样从他的身后将他整个人包裹。 鸡皮疙瘩涌起的瞬间,他立马手忙脚乱的摸起自己的衣服裤子。 等他将身上所有的口袋都快速翻了个底朝天,整个人都陷在了发毛的恐惧里。 他一时僵在那里,写满害怕的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我东西呢! 就在他眼睛睁大的时候,一个月牙状的吊坠冷不丁的出现在他眼前,甚是悠哉的荡悠了两下。 他不敢置信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夺眶而出。 周祁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这个东西应该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慢条斯理的将吊坠塞回口袋,面含笑意的说:“刚才揍你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你脖子挂着的东西,感觉还挺别致的,顺手借来看一下,看来这东西果然很别致。” 李商双目阴郁下来,恨不得要将他吃掉的表情:“把东西还给我,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都好商量。” “条件······”周祁缓缓说,好像真的在思考他的话似的,然后又看向了他的后背。 此时,那个男鬼已经慢慢攀附到了李商的后背上,它的整个身体都挂在了李商的肩膀,脑袋和李商的头并列挨着,苍白的双手慢慢伸出来,像是要缠住他。 周祁敛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我还没被你杀死,你谈条件的对象也不该是我。” 李商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和脑袋越来越沉重,身体冷得像是待在停尸间一样,他的双腿开始不受控的发抖。 在 听到这话的时候,心脏霎时停顿了一秒,连尖叫都忘了,他脑子有些发懵的看着眼前的人。 “是它们。”周祁凉薄的将剩下的话说完。 李商的脸上透着难以言喻的绝望和惊恐,他快速摸出手机,垂死挣扎地将手机里早早预案好的短信发出去。 在信息发出的一刹那,他身上的生机好像也随着发出去的短信被抽走了,眼里求生的光芒渐渐熄灭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僵木,仿佛像一个假人。 江复庭在没打通周祁电话的那一刻,就意识到问题的不对,警方那边肯定是出问题了。 而且白唐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只是抓个普通鱼饵,怎么可能费那么长的时间。 他盯着手机上正在通话中的界面,神色冷得要命,屋子冻得比零下好几度的室外还冷。 那长生派的掌门用手段把他们分散开,估计就是为了各个击破。 陆长荣耐心的等着他打电话,气定神闲的兜着手站着:“看来救兵是指望不上了。” 江复庭不想搭理他,断掉拨通中的电话,看了眼相互定位的软件,不出所料的,周祁的定位指标在地图上消失了。 人大概率就是在孤儿院的,但是是死是活就真的不知道了。 江复庭无言的收起手机,眼里的寒芒恨不得当场将眼前的陆长荣分解成千万片。 现在白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已经是一个未知数,周祁那边更是生死未卜,既然这样,自己这里就没什么好拖延下去得了。 只是这屋子里有遏制修为的禁术,而且显然不是以往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 从进来的时候,他身上的境界已经被压制到最低,仅能使用的那一星半点的浊气,除了当蜡烛玩,什么也干不了。 而且陆长荣现在到底还是人,自己也没办法拿身上的本事来对付他。 最好还是有个趁手的武器。 他话不多说,微微后退半步,到处游走着的目光,扫到边上的桌子。 一把闪着冷芒的工具刀横躺在上面。 趁着陆长荣没料到他动作的时候,他眼疾手快地将工具刀抓过来,对着眼前的人冲去:“还不至于到搬救兵的地步。” 刀尖带着凌冽的寒风,对着陆长荣的手臂划去。 陆长荣反应敏捷的侧身闪躲掉:“学弟,有没有人教过你,太自信不是一件好事,活得顺风顺水惯了,总需要点打压不是?” 江复庭屏蔽掉他充满挑衅的胡言乱语,迎面抵掉当头一击,毫不退缩的直击而上:“花拳绣腿还配提打压?” 他反肘挡掉了陆长荣的拳头,擦肩而过时,清晰的看到了陆长荣的脸颊因为愠怒而涨红,喷出的鼻息烫得像在架子上烤过。 江复庭勾起冷笑,游鱼一 般在他身侧,旋身而过,带刀的手屈着胳膊,对着他的脖子一捞,就将人牢牢的钳制在自己的身前。 事态的发展只是在电光火石间,一旁的陆长枯前一秒还在他们刚才的对话里,并不清楚双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只是微微一愣,便被他们突然的剑拔弩张打得措手不及,直到江复庭的刀架在了陆长荣的脖子上,他才迟缓的晃过神。 “你住手!”陆长枯嘶哑着嗓子叫道,怕那不长眼的刀子真的割下去了。 陆长荣被它的失控惊得一愣,大概是嗓门太大,声音太凄厉,他的身体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一下。 江复庭当他还在做强弩之末的挣扎,勒着他的手加了点力气,将人牢牢的紧在胸前,随后沉稳有力的说:“只要他不乱搞事情,我就不会乱来。” 陆长枯紧张的神情这才略有放松。 人都是怕死的,命被人轻易捏在手里的时候,再狂放的人都不会例外。 (本章完) ------------ 第七百九十章:正版现身 陆长荣的余光焦虑的留意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刀,他小心抬起下巴,身体缩了缩,好让自己离刀子远一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瞥了眼边上神色复杂的陆长枯,忽然“嘿”一笑:“陆长枯啊陆长枯,看来你的性格就是这样了,你弟弟的命现在被别人抓到手里,你还是这么无动于衷。” 江复庭赶在陆长枯再生异变时,抢先冷冷地说:“你的命我看不上,你最好是老实点,乖乖跟我去警局。” 陆长荣十分配合地变‘乖’,由着江复庭把自己拽到一边,看着他从一堆破布料里勉强找了一堆比较结实又没怎么裁剪过的棉布,往自己手上捆。 这里的棉布一看就是被搁置了很久,正反两面已经起球了,用力缠到皮肤上时,粗糙的表面能将皮肤磨红。 不过江复庭也没打算怜香惜玉,每绕一圈,都会使劲拉一下,好缠到最紧。 陆长枯站在一旁想要让他缠的轻一点,可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好说,艰难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缠到最后,陆长荣原本骨节分明的手,已经被卷成了馒头,完全看不出手的痕迹。 而就在那‘馒头’刚捆好,江复庭收回手时,一阵铃声忽然响起。 铃声持续了差不多三秒,便没有了动静。 明显是短信提示音。 听声音也知道不是自己的,那只能是陆长荣的,陆长荣这种社交简单又隐蔽的人,可能结交没用的人吗? 当然不可能。 特别是现在这种紧要关头,会来一条无用的短信吗? 当然更不可能! 江复庭在听到铃声的瞬间,蹙了下眉,直接问:“手机在哪?” 陆长荣神情微滞,从他加快的呼吸可以看得出他紧张了。 不过紧张的情绪很快就被他抹平掉,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江复庭。 几秒后,就在江复庭以为他要一通嘲讽或拒绝,做好直接搜身的准备时,陆长荣突然交代:“就在我右边那裤兜口袋。” 交代完后,还略作委屈的对陆长枯说:“哥,要不你来拿吧,你也知道,我有精神洁癖。” 江复庭懒得搭理他,随手取了边上稍微干净点的布,去掏他兜里的手机:“那真是巧了,我也洁癖,不过没你事多。” 陆长荣被他挤兑的一时无话可说,又闭了嘴,只是在江复庭拿手机的时候,眼神不老实的在陆长枯身上飘来飘去。 等江复庭拿完手机抬起头来的那一刹,又快速地收敛起来,一如之前的漫不经心。 “密码?”手机的亮屏时间很短,江复庭拿出来的时候已经熄屏了,他按了下开关键问道。 陆长荣默了一下,火辣辣的余光不肯放过陆长枯,不情不愿的报了一串数字。 江复庭动了动手指,在密码输下去的瞬间,他从简单的几个数字里忽的发现了什么。 这是一个充满建设性的密码。 他抬起头问:“差点被李商勒死的那天?” 陆长荣缓缓摇了摇头,并不完全认同他这个说法,双目熠熠生辉的对他纠正道:“是‘重生’的一天。” “痛苦是人生的锤炼,如果没有那一天的开始,就不会有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江复庭抿了下唇,陆长荣这样的人,不管是死刑,还是无期都不足以让他敬畏和改过自新。 他坚定的眼神,甚至让自己觉得,即使扔地狱里,一层层捱过去,都不一定洗得掉他身上的扭曲。 陆长荣也从来没想过入世,也没期望这些平庸的人能理解自己的鸿志。 他饱含深意的看着江复庭低头给自己手机解锁。 按键时那短暂的几秒,对陆长枯来说是一种被置在油灯上的煎熬与折磨。 僵持不定的想法,好像两头掀起的巨浪,一重又一重地打来,谁也不相上下,反正最后全都是砸在它身上,难受痛苦的都是它。 它一面想要陆长荣离开这里,回头是岸,一面又动容于陆长荣悲怜的祈求下,不想他再对自己失望。 陆长荣炽热的视线就像一条饥渴已久的毒蛇,一直紧紧盘旋着,毒液甚至只要通过他的眼神就可以传递出来,控制陆长枯摇摆不定的意志。 很快,陆长枯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妥协。 在江复庭打开手机后,他假装不经意往江复庭那边挪了挪,轻哑地念道: “天翻了,点灯了。” 念完的瞬间,江复庭猛然回头,冷冽地盯着它。 他怎么也想不清楚,陆长枯在这种关键时候还弄不清是非。 都这种情况了,它还在执迷不悟什么?它还在陆长荣身上奢望什么? 可就在他怒气上头的同时,陆长枯闪躲的视线让他本能升起了危机感! 陆长荣! 他立马回身,可到底晚了一步。 低头,转头,再转回来。 不过两三秒的简单动作,对于陆长荣而言,却是机不可失的翻盘机会。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已经将自己手上五花大绑的棉布解开。 等江复庭看到时,他手上的布已经零零散散的抖落了一半。 两人对上视线的一刹那,陆长荣的身体像只兔子敏捷地往后一跃。 挂在手上的布料,全都散落在了地上。 江复庭在他探手去摸外套内侧的口袋时,紧攥着手里的工具刀:“陆长荣,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陆长荣拿出自己怀里的东西,回道:“这就得让你失望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江复庭目光一瞥,发现他手里拿着的 也是一个圆盘,跟指引自己过来的圆盘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圆盘光是放在那里,就能让人从心底发出想要臣服的欲望。 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像水波一样若有若无地在空气里荡开。 陆长枯在看到的瞬间,愣了愣,喃喃道:“原来这个才是······” 没错,这个才是正儿八经的法器,不像他手上的,就是一个粗制滥造的盗版。 至于这个盗版······ 江复庭毫不避讳的将手上的盗版丢在了桌子上。 只是单纯的为了引他过来而已。 陆长荣的视线在盗版圆盘上停留了片刻,颇为惋惜的对江复庭说:“本来还想跟你多玩一会,可惜情势不允许,天不让你活,你认命吧,学弟。” 他话音刚落,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画满诡异图案的纸,迅速贴在了怀里的圆盘上。 忽然之间圆盘光芒大涨,像突然炸开的炸弹一样。 光和热如同泥石流往四面八方宣泄。 与此同时,边上的陆长枯突然不受控制的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他的魂魄好像一个气球,不断的胀开,越吹越大,沾满鲜血的五官,被拉扯到变形扭曲。 魂体几乎要填满了这个屋子,也从凝实变得愈发的透明,似是一张吹弹可破的牛皮纸。 只要用手轻轻一破,便会“啪!”一下,脆得支离破碎。 江复庭被这个从未见到过的离奇景象惊到了。 但即便没见过,他也知道再这样下去,陆长枯必死无疑。 他强行催动着自身的力量,浊气抽丝剥茧的从体内淌出,毫不迟疑的散成薄雾,罩在了陆长枯的灵魂上,短暂的将其保护起来。 “陆长荣,你到底在做什么?它好歹是你哥。”江复庭捏着手里的武器朝他走过去。 陆长荣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画的奇奇怪怪的符纸,贴在圆盘上:“就因为它是我哥,它既然不好意思动手杀人,又想得到我的谅解,那只能贡献一下它的奉献精神了。” 他面不改色的说着狗屁道理。 不过,江复庭从他小心的动作很快反应到,他粘贴着的符纸不是普通的符纸那么简单。 陆长荣不是修道之人,他哪来的能力催动法宝? 既然没有肯定是要借力的。 搞不好那符纸上还残留着长生派掌门自身的气息。 这么一想完,他携着手里的刀加快速度,闪电似的掠到了陆长荣的跟前,同时手里的工具刀再次往他软肋挥,忍不住嗤声:“无耻。” 陆长荣贴着符纸的手一顿,身体却灵敏地闪开迎面而来的重重袭击,“我就是无耻,也是为了洗涤这个世界铲除败类。”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江复庭再次轻松的近了他身 ,刀锋擦过他的额头,削下了一小撮鬓角的短发,“败类给自己穿再好看的衣服,终究是败类。” 犀利的话语惹得陆长荣顿时怒火中烧,他赤红的眼眶几乎能滴出血色。 在狼狈躲闪间,他好不容易贴下了第三张符纸。 圆盘上绚烂的白光陡然发生了不同的变化,原本是源源不尽的生机和美好,转念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只怪物产生了令人恐惧的吸力。 毫不客气的吞噬这边所有东西。 不管死的还是活的。 江复庭的灵魂狠狠颤了一下,第一次对一样东西产生了本能的畏惧,那是一种性命被未知物威胁的感觉。 生死危机间,他不拖泥带水的立马收手,迅速后撤,和陆长荣拉开几步距离。 等脚后跟落定,江复庭抬起头。 陆长荣遗憾地叹了下:“可惜了,差点一次得手了。” 江复庭的后背涌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冷静地盘算着身体里能调动的浊气,能够让自己做到哪一步,陆长枯现在的状态以他现在的能力能保护多久。 可体内的力量实在是少得像干涸了的河床。 用一分,少一分。 除非离开这个地方,或者找到压制自己体内力量的究竟是什么。 但显然,现在紧迫的局势 并不支持他慢慢琢磨这些。 (本章完) ------------ 第七百九十一章:他呢 江复庭再次粗略的扫了眼屋子,视线最后落回到了陆长荣手里的圆盘上。 就在这个时候,将整面墙占据得鲜血淋漓的陆长枯,忽然发出痛哭的“呜呜!” 那声音又低又沉,好像受了伤的小兽,发出凄惨的悲鸣。 江复庭转过头看,发现陆长枯被拉扯到不成型的脸,缓慢又艰难的蠕动着。 单薄的脸好像一张保鲜膜,扭曲的五官在它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如同原始的软体动物,起伏不定。 陆长枯张着嘴,很想说什么,但因为身体的变形,无法正常的发声。 它紧紧盯着陆长荣,眸子里满是放不下的执着。 “呜——” 江复庭从他又一声的低鸣中,听出了痛心疾首的意味来。 沉闷的哀音猝不及防地在陆长荣的心头用力划过。 陆长荣眼皮一跳,立刻将心里的躁乱死死压制下。 不管陆长枯是真的痛苦也好,还是想继续规劝自己也好,他通通都不领情。 在这紧要关头,离那人交代的事情,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哪怕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在这临门一脚放弃。 他面色一狠,手在贴了符纸的圆盘上灵巧的拨了两下:“哥,不会痛苦的,很快你就会拥有这世上至高力量。” 忽然之间,可怕的吸力遍布了整个房间,屋子一时间仿佛变成了黑洞。 但只要留点心就会发现,圆盘上的吸力被嫁接到了陆长枯的身上。 而陆长枯成了圆盘力量吸收的过滤和媒介。 江复庭被两面夹击,站在吸力的中心,他的灵魂乃至细胞都极具危机意识的在疯狂叫嚣。 他体内被压制的力量像被关在一个盒子里上了锁。 在他的强行催动下,被上了锁的浊气开始横冲直撞,企图冲破障碍。 可他再怎么拼命的冲破身上的阻力,却不及陆长枯身上飞速壮大的吸力来得快。 从刚才到现在,不过才过了十来秒,他护在陆长枯身上的力量已经被消耗得几近于无了。 陆长枯艰难的望着前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渐渐不属于自己,唯有残存的意识,但意识也像一只即将油灯枯尽的灯捻,快速熄灭下来。 他顶着那最后一点点的意识,好像磨一块锋利粗糙的石头,干哑的说:“不……不需要……我不……需要。” 同时,他借着自己意识的残片,又借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做了它生存那么久以来,最为勇敢的决定。 它话音刚落时,正在它身上拼命发酵的吸力忽然停止了增长。 一时间,风平浪静,气息安宁,仿佛刚才房间里可怕的风起云涌,都是错觉。 这意料之外的发展让陆长荣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他以为 是自己手里的圆盘出了问题,立马低头检查。 只有江复庭在这非常短暂的停顿中,感受到了几分熟悉的压迫感。 刚才还在拼命叫嚣的危机感,也卡了壳似的一顿,紧接着就极速飙升。 江复庭呼吸一滞,因为他感觉到脑子里一直紧紧绷着的弦,突然无声断裂。 下一秒,他什么都来不及想,直接冲上前,抓住低下头暂时失去了防备的陆长荣。 等对方仰头反应的时候,江复庭已经跟抓风筝似的拖着他,在楼梯里狂奔。 从五楼的台阶踩到了四楼! 但还是不够快! 好在体内被禁锢的力量,在脱离这一层的时候,果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也顾不上什么自己的力量会不会伤害到陆长荣。 像这种没情没义,杀人不见血的人。 就算真的因为自己操作失误,出现不可挽回的损伤又怎样! 江复庭通情达理的给自己的私心开了条口子。 奔跑间,浊气已经呲呲的腾起,在陆长荣害怕又畏惧的眼中,迅速将他们包裹起来。 与此同时,五楼的压迫感像雪崩了一样,直接从楼上哗一下覆盖了整个屋子。 江复庭像一支箭矢好不容易拎着陆长荣冲到了五楼,大门就在十步之外的前方。 可还不等踏出那短暂的第一步,压迫感落下的同时,一股爆炸性的力量从五楼洪流一样泄下。 江复庭将身上的力量运转到极致,浊气全都往脚底涌去,他飞奔过的地方甚至留下了脚印状的小坑。 陆长荣并不清楚此刻的惊变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被人像鸡仔一样拎着,速度带起的气流像飓风一样,能把他的脸都吹裂了。 就在江复庭冲向门口的时候,他的心脏忽然一突,短暂的一秒,他的脑子却仿佛将时间拉长了,霎时闪过好几个念头。 他刚想起陆长枯怎么样了,刚才被拽下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注意,也就这会才想起来,陆长枯似乎还在上面,并没有追下来。 可紧接着,他整个人发起抖来。 他的视线下意识停在了楼上的方向,强烈的危机感和恐慌抢先他大脑一步,粗暴的侵略了他的脑海控制了他的身体。 陆长荣甚至来不及看清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前一秒还寂静无声的楼房,下一秒混着黑气的白光降临在眼前,填满了他所有的视线。 高分贝的爆炸声刺穿了他的耳膜,不知道是耳鸣还是轰炸的声波极速升得太高。 轰声之后,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嗡鸣。 他的皮肤忽然感受到灼热的温度,但他的眼睛除了眼前的一片白色,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他从心里发觉不对,到光和声响,不过才三四秒的时间。 有一刻,陆 长荣甚至以为自己就要莫名其妙的蒸发掉了,像烟一样,消失的悄无声息,半点痕迹都不残留。 然而,就在那道光要覆盖在自己的身上时,冰凉又湿润的气息从他的后脑像海一样灌进来,将他游离在溃散边缘的意识,小心凝聚。 随后,一阵冷风忽然从身后降临,它如同一根救命稻草宣告着生命的希望。 江复庭在破门的瞬间,拎着陆长荣飞身闪到边上墙角,身上所有的力量全都用来跟这场惊天动地的爆炸能量拼死相抗。 即使没有熊熊烈焰,罩满了整栋楼的浊气和白光,在交锋相对间,也发出了刺耳的“呲呲——”声。 那声音清晰的落在耳边,就好像正燃着暗火的木炭贴在自己的身上炙烤,听得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凭空的炙烤声持续了好几分钟,江复庭许久没有这种脱力的感觉,脸色渐显苍白,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微弱和凌乱。 直到那栋建筑里轰轰烈烈的动静终于拉上了幕布,他这才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紊乱的气息压制回去,再睁眼时,黑眸冷得像一潭望不见底的冥水。 陆长荣还回不过神,姣好的脸庞略显狼狈,出来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沾了些许的灰,以往的神采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整个人因为刚才飞逃的过程中,多少受到了浊气的浸染,明显有些苍白和虚弱。 他的那些执念,不切实际的妄想,还有所有的埋怨和恨意,好像都在刚才的爆炸中,被一次性掏空全都化为了灰烬。 陆长荣盯着后头的方向,以往墨一般的双目,黑得有些死气沉沉,不起分毫的波澜。 此刻的江复庭连半点同情都不想给他,那怕他真的因自己灵魂再次受损,或者断胳膊断腿。 自己依然能无动于衷。 他趁着陆长荣发愣的时候,将他的手一绑,身上外套一脱,便把捆绑的痕迹遮掩。 从头到尾,陆长荣连半点多余的反应都没给,他的眼睛好像粘了玻璃胶,一直黏在那栋楼里。 空气里纷纷扬扬的灰尘渐渐落下,建筑从尘雾中露出真容,原本老旧的房子,现在变得不仅旧,还破。 外面的石墙大多都皲裂开来,如同蛛丝,密密麻麻的爬满整栋墙壁。 陆长荣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狼狈的脸颊如同一张瓷做的面具那样呆板。 隔了许久,他才勉强从眼前发生的事情里,消化了个边边角角: “这什么情况……你,做什么了?我哥呢?”陆长荣艰难的问着,有气无力的声音有些失真,都不像是自己的。 江复庭连声音都冷成了冰块:“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我要的?”陆长荣的表情终于在良久的木然后出现了微小的变化。 他的眉头很小心 的挤起来,可再怎么小心,完美无痕的脸上也出现了缺陷。 渐渐的,他眉宇间的那条沟壑越来越深,眼里的不可置信和茫然交错在一起。 江复庭注意到他的肩膀在发抖,接着背紧跟着抖动,再到整个身子。 陆长荣深吸一口气,冷风如同一把刀灌进他的身体,搅得他开肠破肚。 残破的建筑诉说着刚才到底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情,最为糟糕的是,他感觉不到了。 感觉不到他们之前藕断丝连的羁绊,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里悄然的蒸发掉了。 千疮百孔的心里温存着仅有的美好,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将空洞的伤口暴露出来。 即便是不小心误杀陆长枯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沉痛的感觉。 “我要的是······”他挤着干涩的嗓子说:“他借着这个机会吞掉你身上的力量,他可以替代你,从此以后,他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 “鬼又怎么样?”陆长荣惨淡又心酸的苦笑着: “等他修了鬼道,身体不过是一个毫无用途又碍事的破壳子,他会走上不一样的人生,他可以踩到巅峰上不用再做受尽屈辱的蚂蚁,他只要再忍忍!再忍忍!” 他的话让江复庭毫不意外。 早就猜到他是拿自己当工具人。 (本章完) ------------ 第七百九十二章:抓到了 “那你问过他想要吗?”江复庭漠然的目光还停留在他的背上:“他有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去杀戮吗?” 陆长荣抖动的背停止下来。 “你问我‘做了什么’,为何不问问你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江复庭低沉的嗓音像一块石头压在了陆长荣的背上: “他不愿意背负杀戮和鲜血,所以宁可自爆,也不想去接受你强塞给他的东西。” “他人的命这种东西,太重了,他背不起。” 陆长荣吃力地消化着他说的话,自爆?怎么会? 双脚的力气好像被人一下子抽走了,他忽地软了一下,往后踉跄了一步。 当初宁可死也要阻拦自己杀人,他如愿以偿了,他确实死了。 为了证明他做的这个决定是多么可笑的错误,所以自己开始‘惩罚’他。 一次又一次,日复一日。 可陆长枯明明就是个那么懦弱的人,为什么偏偏就能对自己那么狠得下心? 他们从小在一个环境里生长,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自己? 他亲爱的哥哥,在这些事情上,甚至远远超乎自己想象的执拗,他就是一只铁牛!拉都拉不回来。 没想到啊——真的是没想到—— 陆长荣的眼眶红了起来,他的眼睛到鼻子跟灌了醋一样,酸到脑子有些发胀。 他仰起脸,望着头顶黑压压的天空,看到有几只麻雀飞过,耳边传来叽叽喳喳脆生又活力的叫。 没想到—— 陆长荣被痛苦折腾到有些迟钝的脑子想着:陆长枯到了现在这种时候,都是铁了心的要走在他自己的路上,就连蛊惑都控制不了他。 他和曾经一样,只是这一次走的路更加决绝。 以这种壮烈的方式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连半点余地都没有留。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的手机铃声划破了沉抑的氛围。 这次是江复庭自己的,他看了眼来电人,是罕见到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严舫。 在看到名字的第一时间,他心里率先蹦出的念头是,周祁那边怎么样了? “你现在在哪?”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严舫单枪直入的询问。 江复庭毫不迟疑的把街区的名字报了过去。 “查到什么线索了吗?”严舫又紧追着问道。 江复庭听闻他的话,目光不经意落在陆长荣的身上。 他顺势伸手,不客气的拽着陆长荣,带人往街边的出口方向走:“抓到了陆长荣。” 严舫大概是有点意外,顿了顿。 其实在之前做心理侧写的时候,他就一直对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充满质疑。 这会也没时间深究陆长枯和陆长荣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他利索地说:“我知道了,你先带他来局里,我这会在孤儿院,周祁这里稍 微出了点问题。” 果然! “他那边现在怎么样?”江复庭立马询问,但语气却是相当克制。 严舫一板一眼地回:“还好,现在处理的差不多了,你如果提前到了,先在局里等我。” “我知道了。”江复庭应着声。 快走到街区的路口时,他蓦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那栋风中残立的建筑。 破旧的楼房在风中摇摇欲坠,却依旧坚韧地伫立着。 至于会不会随时在后一秒倒塌,全凭运气。 就好像,他来时这条街只是安稳的沉睡着,可现在走时,这条街却在沉睡中意外的伤痕累累。 眼里难言的复杂一闪而过,江复庭低沉地说:“这里最好先提前来人检查一下,刚才发生了一次不明原因的爆炸,动静挺大的,估计有人报警,等附近分局的人来了,到时候案子周转起来浪费时间。” “爆炸?”严舫闻言,语气跟着一紧。 江复庭又推了下身边走得慢条斯理的陆长荣,警告了他一眼,嘴上扯了个撇脚的借口: “大概是燃气管道漏了,追逐的时候不小心擦到火源。” 严舫:“······” 借口虽然老套敷衍,但是合理好用,确实挑不出刺。 他冷静的嗓门里有几分无奈:“好,你先去局里。” 江复庭挂完电话后,拽着陆长荣直奔大马路,打了个车,粗暴的将人往里面塞。 说实话,江复庭和陆长荣的形象都不算太好,蓬头垢面的,黑色的头发上好像泼了一层面粉,又灰又白。 江复庭甩了好几次头发,都没办法完全将头上,脸上的灰拍掉。 最后干脆放弃挣扎,等到了局里再说。 坐车的路上司机还时不时在后视镜上看着他两,以为他们两个是打架斗殴,解不开气,干脆报警去局子里解决。 司机没忍住八卦的心,端起了过来人的架子:“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脾气都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但你说你们两个都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蛋,穿得也是受过教育的,想不开打架,还打成这个样子。” “毁了形象不说,要是真不小心把脸打伤了,弄个残疾,我跟你说,这年头整容,骨折,什么内伤,反正都费钱的很,花钱不说,后面还受罪,身体是自己的,何必呢?” 他还特意扭过头,语重心长的劝:“再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有什么问题,好好讲道理解决么,对不对?” 司机说完,脖子就跟落枕了似的,非要僵在那里,期待他们一个和解的答案。 江复庭身心疲惫,连半点周旋的兴致都没,又伸手擦了下额角,看还有没有灰,顺便敷衍的应道:“对。” 司机这才终于满意的把头扭回去, 不再动不动地盯着他们,舍得专心致志的看起路来。 嘴里还颇为雅兴的哼着小曲,似乎正在为自己和平大使的行为引以为傲。 陆长荣自始至终没有吭声,他盯着司机的背影,微微偏了下头,在司机看不见的情况下,嘴角勾起阴冷又讽刺的笑。 到了警局门口,两人即使下了车,司机还有些舍不得放过他们,摇下车窗,友好的对他们叫道: “年轻人别置气,这世上每天不好的事情多得去了,没什么过不去的槛,要是米大一样的事都把你逼得哭天喊地的,那以后日子这么长,还咋过。” 他说完,就关回车窗,做好事不留名潇洒的走了,徒留一屁股看不太清的尾烟。 等江复庭刚将人带进大厅,路过几个工作中的警察,一个个都挤着自己金子般的时间停了两秒,略有好奇的打量着他身前的人。 那眼神都是极为犀利的探索,就像感觉眼前这个人几分眼熟,但半天想不来,最后又一脸奇怪的离开了。 直到来往匆忙的警察过了四五个。 终于有一个在他们往特别关押的办公室走的时候,猛地回过头来。 “等一等!”那人如梦方醒的大叫,紧接着大步流星的从后头走回来,挡住两人的去路。 “怎么了?”江复庭疑惑了下,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那人将陆长荣的脸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就连边角的轮廓都不放过,似是要将他鬓角的头发丝都要和刻在记忆里的那张脸,一一对比。 接着,那人瞪大了眼睛,指着陆长荣说:“这陆长枯?” 江复庭点了点头。 那人还沉浸在震惊里,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将心里的激动全都汇聚在手上。 他用力拍了拍江复庭的背,大快人心地开口:“听说是最近把二队折磨疯了的案子。你小子干得漂亮!” 说完,他就像风一样擦身而过,主动把办公室的门打开,特地拿出自己的手铐丢给江复庭:“严队那边已经收队了,估计在来的路上,你再等等,顶多再过个十来分钟就能到。” “好的,麻烦了。”江复庭单手接来,客气了一句。 他转头拿回挂在陆长荣手上的外套,露出了陆长荣再次被捆成馒头的手。 至于这个布料哪来的……说来也巧,陆长荣第一次给自己解掉布的时候,那布落下时,刚好挂在了他的脚上。 江复庭将人带出来,这块布便顺势勾住了陆长荣的脚踝,跟着他们一路狂飞,保住了余下的寿命。 那警察在看到陆长荣的手时,微微一愣,就见怪不怪的走上前。 在帮忙解开绳子的时候,出于对犯罪嫌疑人本能的警惕,他动作谨慎,解完绳子,等江复庭把他拷到椅子上, 这才松了口气离开了。 严舫他们回来的速度果然很快,并且风风火火,外面的警车驶来,一直高声播叫的警笛,能将方圆几里的鸟儿吓得四处乱窜。 接着提提踏踏的脚步声震耳发聩,犹如擂鼓鸣金。 陆长荣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也或许从知道陆长枯自爆的那一刻开始,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死了一半,只留着这副皮囊苟延残喘。 江复庭看了他一眼,刚打开门,就看到一帮警察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一个人,从大厅走过来。 人群将中间的犯人裹得密不透风,在走进走廊前往审讯室时,刚好从江复庭眼前经过。 他看清了中间被围得满头大汗的人——是李商。 显然,李商此刻的心理素质并没有陆长荣强,他的脸颊不知道是因为透不上气,还是因为紧张或者不安,浮起一大片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也像烫了开水的红色。 鼻孔在呼吸时因为血管的膨胀,不由自主放大,瞳孔松散在那里,无法聚焦。 毕竟他的心还没死,欲望还在,恐惧还在,至少人该有的情绪他都有。 (本章完) ------------ 第七百九十三章:艰难的审讯 江复庭送别他的背影,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结束后,又有两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同一个方向传来。 再次转头时,江复庭对上了两人的视线。 周祁一如既往对他挥了挥手,严舫简洁的点了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他走到门口,话不多说直接对周祁吩咐道:“直接把他带进审讯室,你去主审,让小郑给你做笔录。” 周祁意外了下,脱口道:“我?” 严舫斜了他一眼:“不行吗?” “行!行!行!”周祁连忙小鸡啄米,刚才面对被人差点谋害的时候,心里都还算风平浪静,这会却突然紧张起来。 砰砰砰! 心跳都要跃到嗓子眼了。 他欲盖弥彰的垂头飞速钻进屋子,解了手铐,又快速闷头出来,将人带到另一个审讯室。 严舫望着他一路潜逃的背影,又习惯性的用吩咐的语气对江复庭说:“你跟我去旁听,有些方面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江复庭:“……” 虽然心里上总感觉哪里不是很愉悦,但还是点点头。 严舫说的跟他去旁听,确实就是跟他旁听,因为审讯室里的隔间,此刻就只站着他们两人,再没有其他警察。 负责记录的小郑大概上任不算太久,像极了当初的小周,整个人都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他的脸非常用力的绷着,好像每一个刻意的表情和动作,都是按照私底下演习已久的最凶狠状态来做的。 好在他长了一张国字脸,眉眼和鼻梁的线条比较粗狂,乍一看也算有那味,多少能唬点人。 至于小周——不对,老周倒是从容不少,满脸写着如鱼得水的老练,就是目光有意无意的往玻璃外的严舫身上飘,好像还有几分自我怀疑。 严舫脸色不太好的皱皱眉。 周祁立马低头,装腔作势的摞了一下手里的资料,还特别用力。 隔着隔音玻璃,江复庭都觉得自己隐约听到了桌子被锤的声音。 随后,严舫拿起桌上的对讲电话。 周祁的心思果然还在他家严队的身上,余光一瞥见他的动作,立马同一时间把自己手边的听筒拿起来。 严舫无可奈何的抬起手,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眉骨:“开始吧。” 周祁一放下听筒,边上的小郑立刻站了起来,他一板一眼的走到桌边,打开摄像机,又回到位置打开录音本,翻开本子,开始正襟危坐的工作。 审讯的过程有些艰难,工作成果……并没有任何的工作成果。 十几分钟过去了,别说从陆长荣嘴里问点什么,就是让他对着相机,老老实实回答自己姓甚名谁,今年多大,家里住哪这么幼儿园的问题,他都半天一个字没蹦。 他的嘴好像被订书机给缝上了似的 ,不仅如此,陆长荣到后面索性发起了呆,开始云游天外。 周祁已经掏尽了自己毕生所学,十八般武艺,最终落败。 他无可奈何的对着玻璃外投来求助的目光,但严舫并没有给他任何多余的提示。 江复庭锁着眉,盯着坐在那的陆长荣,一时有些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心里在想什么。 按道理来说,从事发的现场来看,陆长荣的心理防线确实是因为陆长枯的魂飞魄散而碎裂了。 而且他之前的作案动机,和内心的情感冲动,大多都来源于李商和陆长枯。 可刚才周祁审问的时候,已经试探性的抛出了李商被抓进来这件事,陆长荣同样没有给任何多余的反应。 顶多就平淡无波的眨了下眼,然后继续发呆了。 江复庭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真的没这么简单,陆长荣身上一定还藏着什么于他而言,可怕又见不得人的事。 人都是有私心的,既然陆长枯已经消失了,他还这样…… 很有可能这件拼命暗藏的事情,会真的威胁到他的性命,甚至这件事,才是诱使他一直疯狂作案的症结所在。 这么想想,其实陆长荣的端倪从一开始就有所体现了,哪怕他真的因为当初被吓散了一缕魂,需要掠夺生人的魂魄来维持自己的正常生存。 可十天半个月就一趟的作案频率……实在太高了,别说是拿来维持生存的,估计消化都消化不掉,反而会被鬼气反噬。 只是那时候一心想着找他的证据,后面又是忙着抓人,所以他们才会忽略掉。 陆长荣眉宇间的沟壑深得仿佛一条干涸了的河床,可以塞下许多沉甸甸的心事。 严舫同样紧紧盯着陆长荣,大概仅有的耐心已经被逼向了临界点。 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掀起自己半吊子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凉快一阵后,将心里的火压了下去,突然往角落走。 江复庭以为他是摸出了头绪,视线跟着他的身子一块游走。 结果,下一秒严舫娴熟的窝在角落里,从胸前的兜里掏出了烟盒。 那行云流水的举动,一看就是惯犯。 江复庭大概知道了那天晚上,周祁为何敢藐视规定,偷溜到走廊吸烟。 没个几秒,严舫英气逼人的脸藏在了自己的吞云吐雾里,仙气缭绕,衬得他有那么几分高山而立的仙人之姿来。 等到他掐了烟之后,江复庭还在目不转睛的看他。 严舫从上头的尼古丁里脱离出来,方才还乏善可陈的脸上,多了那么几丝的兴奋。 他走过来的时候,瞄了眼里面束手无策的两人,并不着急叫他们,而是翻起了手边的资料。 心理侧写和陆长荣所有的资料全都摞在了一块。 他搭在手上,一张张看似粗略的翻着。 江复庭在他翻动的界面里,不经意再次看到了孤儿院的旧址,突然想起了被自己遗漏掉的事。 第一次去旧址的时候,是高雪被摄魂,梦游来到了这个地方,他一路跟踪才发现。 可为什么取个灵魂要千里迢迢的把人引到了这里才动手? 是要专门在那个地方做什么?或者是接洽什么人? 还有他那一缕受损的魂魄…… 江复庭不断深入思索,陆长荣不管说什么话都是真假掺半,你没办法一下判定清楚到底是真是假。 他总觉得陆长荣陈述的这件事本身就有些不对劲。 碎过魂的人,必然身形消瘦,无精打采,没有活力,即便是有别人的魂滥竽充数,却也只能让你活着,不可能像他现在这样,还有心力和精神到处算计,轻松杀人。 他刚想到这里,严舫已经通过眼前的白纸黑字,又将陆长荣的一生回溯了一遍。 他仿佛揣摩到了什么,突然合上了资料,看向里面的陆长荣,若有所思的开口: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气定神闲,不骄不躁,是因为心里有恃无恐。有恃无恐,是因为他身上有稳如泰山的信仰或支柱。可源于他自身,也可源于外在。” 严舫说完,还征求着江复庭的意见:“你觉得呢?” 江复庭一愣,心里还在惊叹于他侧写的洞察能力,嘴上却紧跟着回道:“他已经没有内在的信仰了。” 这话脱口以后,连他自己都随之沉默片刻。 他看向瘫在审讯椅上,毫无坐姿的人,脑子里回放着不久前发生的事: “不过,你说的对,仅有的信仰崩塌,他依旧能不崩于山,宠辱不惊的坐在这,外在的力量也不简单,单纯的利益诱惑,还不至于到让他缄口莫言的程度。” 陆长荣不是骄纵到不想说话,严舫从他的言语里推断出什么。 这么多年来验舫自己办过大大小小的案子不少,见过的杀人犯也数不胜数,像陆长荣这样心高气傲,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也不在少数。 但傲慢是一回事,只字不提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傲慢的人还没夸张到自我介绍都不会的程度。 他顶多就是不好好配合回答你的问题,甚至偶尔纡尊降贵的给你传播他认为的‘真理’。 而眼前的陆长荣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更像以一种截然相反的极端态度来掩饰他内心的不安。 能让他用这样的方式来遮掩不安,恐怕已经严重到胁迫他性命的程度。 他突然拿起了桌上的单线电话,里面的周祁见到他这一举动,立马如释重负的抓起听筒。 严舫言简意赅地说:“你出来,换我进去。” 周祁立马挂了电话,把他含 到嘴边的下一句话,硬生生的挂了回去…… 结果出来一推门,就看到严舫阴沉沉的脸。 他不明所以的缩了下脖子,小鸡似的踱到严舫跟前。 碍于维护人前算不上形象的形象,严舫也没多做计较,不畅快地瞪了眼周祁,懒得跟他说剩下的话。 在进审讯室前独独给江复庭留了一句,“要是审讯过程发现什么,或者有什么建议,就拿单线电话告诉我。” 工具人江复庭乖巧点头。 刚才还充斥着疲态氛围的审讯室,在严舫一屁股坐下以后,仿佛有一座山压了下来,沉得人喘不上气。 边上本就正襟危坐的小郑,直接治好了在学校熏陶多年的颈椎病。 严舫知道这是一场精神上持久的耐力比拼,没有急于一时。 他敲打着杯子,脆响的声音在四面封闭的审讯室里,颇有醒神回神的作用。 对面的陆长荣,因为这一意料之外的声音,有些好奇的回过头,看向了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严舫细长的手指。 当然,他敲杯子的本身目的饼没有那么复杂。 只见周祁非常有眼力见的进来,捧着他的杯子走出去,一分钟后,又捧着热气腾腾飘着细尖绿叶的杯子,毕恭毕敬的端了进来。 (本章完) ------------ 第七百九十四章:中场换人 严舫清了一下嗓子,非常小口的抿了一下,杯子被置回桌子的时候,再次发出了清脆的磕碰声, 算是打响了审讯正式开始的号角。 陆长荣看出了他的装腔作势,淡淡得收回自己的视线,对着自己的鞋子发起了呆。 无聊的目测着地砖的长宽,什么材质,花纹是怎么画的。 还有一只不知道是蚂蚁还是什么的小虫子,慢吞吞的从他的脚边爬过。 他突然一笑,然后抬起脚就踩了下去。 鞋尖缓慢又用力的磨了磨,感觉虫子应该是粉身碎骨了,这才舍得挪开。 虫子的身体像浆糊一样安安静静的贴在地面上。 被它搬动着的类似于皮屑的食物,像看笑话一样,躺在它不成型又冰冷的尸体边。 严舫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尽眼底,身体往椅背一靠,翘起了二郎腿,随和的姿态和他的气势完全是两个人。 “陆长枯?”他带着疑问的语气说。 陆长荣还在看地上凉透了的虫子尸体。 虫子所有的脚全都被他踩得骨断,身体的保护壳裂开,体液像浆汁一样将地砖弄脏了一小块。 陆长荣忽然觉得自己的脚也沾了虫子的体液,有些嫌弃的微微蹙了眉。 严舫对他的漠然不以为意,晃了晃腿:“那就说说,你是怎么变成陆长枯的。” 站在隔间里的江复庭一怔,没想到他一上来连弯弯绕绕都不做,这么犀利的直奔主题。 陆长荣显然也有些意外,几乎要埋到地里的头,第一次出于个人自主的意愿,慢慢抬起,他掀起眼皮,修长的睫毛轻轻一颤,黑得深不可测的眼珠像探测器一样注视着对面的人。 这个警察确实和刚刚那位不一样。 严舫没有指望他现在就开口,他转着眼前的杯子,挑了下眉:“想变成陆长枯……羡慕他?” 陆长荣看不惯他这种自以为是,好像了解一切的样子。 才觉得这人有几两刷子,这会说的话,却跟那些学了三脚猫的心理学警察,没有什么两样。 他讽刺的勾了下唇,正想嘲笑,只是嘴角的弧度才翘起了一点点。 严舫的手指戳着杯壁,随意地说:“不是羡慕,那就是嫉妒。” 说完,他又忽然一叹:“为什么明明和陆长枯是双胞胎,可还是会有那么大差别呢?” 陆长荣噙到一半的嘴角僵在了那里。 严舫又转起了杯子,杯子里的水被转出了漩涡,漩涡越转越快,绿油油的茶叶在水中画出了一大圈翠绿的圆。 “明明大家都受到过程度不尽相同的虐待,为什么他就可以活得那么开怀?” 严舫盯着杯子里的茶叶,眸色渐渐落下:“哥哥跟我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他也看不透我,他每天给灌输我不喜欢的东西,他想把我变成他那样的人,让我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 “如果他真的爱护我,为什么他不愿意变成我?” 陆长荣嘴角的弧度消失了,微微上扬的眼角染上了一层浅红色,越发苍白的脸颊将那一抹红色衬得更加艳丽。 在严舫再次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时,他非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严舫忽然坐直了身体,缓缓说:“很痛苦吧?你确实渴求着,希望自己能像陆长枯那样,希望离他更近些,但你的性格实在太敏感,无法去相信周围的任何一个人,也包括了你的哥哥。” “没有安全感,时刻生活在可能被迫害的心惊胆战里,即便现在没有人伤害,可还有下一秒,下下一秒。” “可以是老师,可以是送外卖的,也可以是走在街上的任何一个路人,他们会因为小事对你发怒,为了宣泄自己的愤怒,他们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你时时刻刻都处在这样的状态里。” “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让你焦虑,不安,惶恐。你不得不完美的去完成身边的每一件事,不能让他们抓到错处,不能让他们有斥责你的借口。完美让你活得心安理得,却又满心疲惫,但你很享受,享受着一般人拥有不了的自控能力。” 严舫的声音越来越低缓,却不失男人独有的沉稳,像夏日里转动的风扇,扇叶高速运转时带起的‘沙沙’充满催眠的效果。 陆长荣还在同他对视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允许严舫的温声细语淌进自己的耳朵里。 眼里的敌意不觉间褪去,他好像一只正在发狠的狮子,却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意外的被人抚平了身上炸起的毛。 玻璃外的周祁看向自家队长的眼神,愈发的崇拜,一开口,嗓音都有些飘:“你上次说的……质疑陆长枯身份的事,是真的?” “恩。”江复庭点了下头,时刻留意着陆长荣的心理状态:“快了。” 陆长荣在严舫的手里,应该撑不了太久了。 只要第一层防线崩塌,后面所有的防备都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轰轰烈烈的崩溃。 “你觉得自己拥有平常人没有的自控力,很厉害,是吗?”严舫忽地又敲了一下杯子,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不屑。 悦耳响亮的敲击让陆长荣猛地从云里雾里的梦中醒来。 他下意识缩了下眼睛,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有一种自身的傲气被人踩在地上羞辱的感觉! 再看向严舫时,严舫的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笑。 这种被侮辱尊严的挑衅,仿佛在陆长荣体内蠢蠢欲动的火苗里,突然扔了一把火引子,蹭一下将他的怒意全都点炸。 陆长荣终于给了他们不一样的反应,不再做木乃伊。 他被拷住的双手紧紧攥住,像是要将什么可恨的东西凭空撕碎,手背上的青筋渐显,如同一只可怕的长虫,从手背爬进他的衣服。 泛红的眼眶死死地瞪着严舫,有怪物要从他的眼睛里钻出来。 严舫挑起嘴角:“这就是你的自控力。” 陆长荣燃烧的怒火似乎要冲破他的皮肤,将苍白的脸颊烧成红色。 严舫徐徐拿起杯子,吹散了往脸上扑来的热气,轻佻地说:“难怪会那么轻易被人控制,你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眼高手低的习惯倒是刻在了骨子里。” “哐!”对面的桌子突然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陆长荣 在他说完话的那一刻,忽地站了起来。 可惜他的手脚全被牢牢的拷着,椅子上还有快挡板,身体像一只上架的鸭子,根本无法大幅度的活动。 站起来的那一刻,整个人带着蓄势待发的冲劲,他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挡板上。 手铐和脚铐在挣扎时,一同发出刺耳的撞击杂音。 陆长荣眼眶的赤红染进了眼白里,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仿佛对面坐着的人是自己的生死仇敌。 “没有人可以控制我。”他阴沉的说。 严舫丝毫不受他的影响,不慌不忙的润了口嗓子:“是吗?那现在呢?” 翩然的一句话,像一把铁锥往陆长荣的头上猛砸了进去,砸得他精神一震,错愕的愣在那里,连生气都在身上按了暂停键。 陆长荣蒙了一会,才从自己的失控中缓缓反应过来。 他的身体还半弯着,屁股离开椅子,膝盖吃力的屈着,此刻好像一个死机了的机器人。 只有抠着桌角的手,越抠越用力,似乎要将木板的包边生抠下来。 额头的冷汗,忽然落下来砸到桌板上,桌子上打过漆和蜡,光洁无比也吸收不了,一小滴汗水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桌上。 在陆长荣注视它的时候,它好像也在注视着陆长荣似的。 陆长荣总觉得那滴汗水此刻一定在猖獗地嘲笑自己,讽刺自己。 他的心脏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随后重新捏起拳头,极力的抚平自己情绪上的异样,沉重又缓慢地坐下来,屁股上的冷板凳格外的凉。 严舫忽然收敛了自己不着边际的态度,正色道:“你要先认识到,你是一个‘人’。不是没有情感的机器,也不是谁的附属品,也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任何人有善念,也有恶念,人的**有各种形式的表达方式,而不是单独做成人偶一种。我问你,你自己喜欢人偶吗?” “是陆长枯喜欢人偶,还是陆长荣喜欢人偶?” 陆长荣张了张嘴,嗓子像被炭火烫过了,迟缓地说:“陆长……” 他顿了顿,十分艰难的将那字吐出来:“枯。” 严舫听他终于舍得开口说话,给边上的小郑使了个眼色。 小郑木僵着姿势坐了老半天,突然一抬手,关节咔了一声,腰背跟被人揍了一顿一样。 他面不改色的翻开本子,终于有机会提笔写字。 “姓名,年龄,家住在哪?单位或学校?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严舫稍稍松口气,再次往后一靠,开始了千篇一律的灵魂五问。 只要能开一个口子,后面的事情好办很多,多多少少都会说一些。 只是让陆长荣开口讲话跟挤豆子一样,挤一下,掉一点。 丝毫不知所谓自觉为何物。 挤豆子的速度虽然相当的慢,而且都是东拉西扯的碎片,但还是勉强拼凑出了一些完整的信息。 关于小时候的事情,和他在陆长枯记忆里看到的差不了太多。 陆长荣和陆长枯在六岁的时候被家人抛到火车站,后来又被工作人员送到警局,之后辗转来到了孤儿院。 fpzw ------------ 第七百九十五章:第二波换人 原本以为至少能维持住生计,没想到孤儿院里的某一个老师有虐待小孩的嗜好,而且在院里颇有地位,那个人就是李商。 在老院长卸任前,李商碍于身份多少有所收敛,但自从他上任院长以后,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所有孩童都被迫陷入他编织好的噩梦里。 直到陆长荣那一次的虐待差点死亡,李商不知道怎么就收了手,很少再找他。 应该说再找陆长荣和陆长枯他们两人。 不知道这个词用得很微妙,仿佛不管做了什么,发生什么,都可以用这三个字搪塞过去,而且别人也拿你无可奈何。 但按照陆长荣这样的人,控制欲进了骨子里,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真的不知道的事。 江复庭的鞋尖有意无意的在地上打着节拍,深邃的目光紧盯着陆长荣。 接着,他突然走到玻璃边,拿起单线电话,对严舫说:“他不会不知道,就像他为什么一直舍不得杀李商一样。” 坐在审讯室里的严舫一顿,和他对视了一秒后,看似松散的眼眸忽然犀利的像藏了根针。 他挂掉听筒,顺手就从自己的兜里摸了根烟,半点顾忌都没有的点上。 过了次肺后,吐了口烟圈,他睨着陆长荣:“你觉得自己是个救世主是吧?匡扶正义,惩恶扬善,自作主张的判定罪人,自作主张的替弱小者出头。听起来挺好的,就是眼里揉不了沙子,睚眦必报。” 严舫手指弹了弹烟灰,说着还自我肯定的点点头:“看你也不是个大度的人,怎么对李商那么宽容?他把你和你哥揍成这样了,把别的小孩也凌虐成这样,致死的也不少,你这个救世主的影子呢?” 陆长荣再次变成了哑巴,垂下头闭口不谈。 严舫一个劲地狂吸:“那时候你也才八岁,是吧?你哪来的力气杀人?谁给你出的招,教你处理尸体的?” 陆长荣的头越埋越低。 严舫面沉似水的脸又藏在了烟雾缭绕里:“是有人唆使你吗?你一个小孩拿钱也没什么意思,有人威胁你?” 陆长荣的手不小心抖了下,刚好磕到了手铐,手铐的链子砸在了桌面,“当——”的声音好像当头一棒。 “那个人是谁?”严舫一次吸完最后一口,将烟头在缸子里掐灭,冷静的声音却透着难言的闷火:“李商?” 陆长荣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又重新握紧,随后抬起头,忽然看向了玻璃外的江复庭。 就在这个时候,审讯室外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周祁麻利地走过去,打开门。 他都来不及看清来人具体是谁,又一叠资料被强行压到了他的手上。 来人才说:“李商那边已经审完了,全都在这,那家伙怂得很,也就看小孩子单纯好欺负好拿捏,特么的,祸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小孩。” 那人叨完还觉得不够解气,又啐了一口:“真特么是个人渣!” 说完又拍了拍周祁的肩膀:“我还忙着别的事,就先不打扰你了,等下班再说!” 那警察交代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严舫见他捧着一叠资料从门口进来, 趁他抬头的时候,一言不发的勾了勾手指。 周祁立马狗腿的送完资料,然后又默默地退出来。 江复庭好奇李商证词的具体内容,悉心留意着严舫的神色。 只是随着资料的翻阅,严舫的眉宇微微皱起,探索的眼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困惑。 就在他正要继续翻往下一页的时候,仿佛在刚刚阅读过的内容里,突然回味出什么,往前退了好几页。 江复庭心里一直期待着能出现一些和长生派有关的口供,而严舫此时迷惑的表情,像一把金子落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忍不住走到玻璃边,屏住呼吸忐忑等待。 接着,他抬起头来,在江复庭紧绷的心中,对着陆长荣一字一顿地说:“范从文。” 陆长荣捏着拳头的手蓦然一松,手指无措地僵在那里,好像被抽干了力气。 “看来是认识。”严舫坐姿稍微松散了点,那是准备听故事的模样:“说说吧。” “没什么……好说的。”陆长荣拢着的脑袋像凋零的花,悬在空气的手指正微微颤抖着。 严舫像没听见这句话,话锋一转:“被虐待的感觉怎么样?” 陆长荣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地抬眼看他。 他问这话的感觉轻描淡写到,像是在平日里问别人:这饭好吃吗?这个东西好玩吗?这件衣服好看吗? 像这事本身存在着可能性的乐趣一样。 乐趣…… 他从错愕的状态里回过神,再次涌上了一丝屈辱的愤怒。 严舫不等他发作,就掐断了他的怒火,自问自答着:“看来是不怎么样。” 陆长荣搞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一股愤懑憋在心里,几乎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炸了。 严舫抬起手,指甲挂磨着自己的脸颊:“恨到不得了的东西,都能让你甘心忍受下来,看来那人很可怕。” 陆长荣因为突然窜上的恐惧,瞳孔有些放大。 “他胁迫你什么?”严舫深沉的声音像藏在地狱的恶鬼,掀起了他的恐惧,一把将他拉回了惶恐的噩梦里。 陆长荣整个人抖如糠筛。 “用更加过分的虐待来威胁你吗?猥亵或者性侵?”严舫冷冰冰的说出令常人害怕的字眼。 陆长荣仿佛是身体故障了,只剩下颤抖。 他仿佛看不到,死咬不松口,继续深究:“再或者威胁你的生命?” “他们是怎么威胁的?” 他的声音不断在陆长荣的耳边打转。 记忆里一直被掩藏的东西全都拖泥带水的勾出来,顺便将他虚掩着的创口搅得血肉模糊。 陆长荣有些崩溃的埋下头,拷在桌上的手挣扎着探出,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两边的手腕被勒住的钢铁磨出细小的长口,几滴鲜血浸到了手铐里。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严舫不带感情的说,眼尾的利芒却有所收敛:“你可以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说完后,从容敛起姿态翻起了桌上的文件。 突兀的寂静,连时间都觉得尴尬,以致于溜走的时间飞的特别快。 陆长荣像是被人放在了案板上,温火炙烤着,将他的不安与担忧,全都一点点的炖入骨子里。 渐渐地,他所有的心理防备全都逼近了临界点,面临着随时的崩盘。 江复庭默默地看着他,满脑子都是那个范从文。 既然是李商亲口供出来的人,那这个叫范从文的很有可能就是长生派的掌门。 陆长荣像一只陷入困顿的野兽,他想要挣扎,却又无可奈何。 过了良久,他仿佛痛下了一个决心,放下自己的双手,转过头来,看向一直站在玻璃外的江复庭。 所有的波涛汹涌全都隐匿在那双平静的眸子里:“我要跟他讲。” 他艰涩地说:“所有人都出去。” 周祁和坐在里面的小郑一愣,不知道他端得什么架子,对于这种不切实际的无理要求颇为愤怒。 但碍于严舫没开口,他两也不好说啥,只好在严舫和江复庭之间目光来回扫荡。 江复庭静静地和陆长荣对视着,他仿佛穿过了陆长荣身上的外皮,依稀看见了深埋在他心底的怪物。 恐惧与害怕是怪物的养分,并不会让它就此安息,而是日趋膨胀,更为疯狂的索取。 严舫的后背紧贴着靠椅,看似松散,但后背却始终直得像一块铁板,落在膝盖上的手毫无节奏的敲点。 在以往,都是审讯以外的时间,几次三番允许外人干涉案子,这都已经是极限了,可现在的要求,于他而言都觉得相当过火。 他虽然一声不吭,但眼里的沉闷透露着他此刻无声的愠怒。 “就这么一次。”陆长荣佝偻着背,吃力地恳求着:“我开口也就这么一次,之后不管是死是活,谁都别想从我嘴里撬出什么。” 严舫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脸色沉得像盖了一层霜。 而后陆长荣僵硬的语气里透了几分无奈,他可悲地说:“你以为我来了这里,他们就会放过我吗?不会的,除非我死透了,可我死透的那天,还会再诞生出其他跟我一样的人,没有止境,啊!也不一定,除非哪天他先死了。” 陆长荣露出了哭笑不得的怪异笑容,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骇人。 严舫敲击着的手指突然停下,又重又沉的压在膝盖上。 即使不想违背规定,但他心里一直都清楚,只要有江复庭介入的案子根本不能用寻常逻辑和查证思路解决的。 在各种权衡利弊下,他虽然不愿意,但还是不得不松口。 他别过脸来,对边上的小郑语气不善地说:“你和小周先出去。” 小郑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家队长真就听了嫌疑人的话,迟钝的一愣。 而后在严舫愈发危险的眼神中,忙不迭的起来,拎着隔间那一头的周祁仓皇出去。 在周祁临出去一脚的时候,严舫还不忘压榨他的劳动力,替自己先备上一个书面的自我检讨。 “轰!”随着门关上的瞬间,审讯室内顿时寂静无声。 严舫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关掉了所有监控和监听设备,包括正在一旁录制的摄像机,独独桌子上留下一尘不染的空白纸和笔。 fpzw ------------ 第七百九十六章:隐藏的真相 江复庭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替他们记录下警方有用的信息。 严舫做完这些后才从里面走出来,严肃地对他说:“时间别太久,不然谁都躲不了为罪犯徇私的嫌疑。” 江复庭应道:“我清楚。” 严舫没有再接话,只是那双令人寒颤的视线在江复庭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肃穆的审讯室清冷得让人从心底里畏惧。 这是江复庭第二次进审讯室,第一次坐在了陆长荣坐的位置上,今天却要站在曾经的对立面。 真是世事无常。 “你的要求我们都满足了。”江复庭拉开隔间的门,神情泰然地走进去,随后在严舫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抬眼看他:“可以说了。” 但陆长荣并没有马上开口。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思索有没有能回旋的余地,有没有既可以摆脱那人的束缚,又可以逃脱现状的办法。 可当他细细一想后发现,原来最可怕的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本事,特权全都是那个人赋予的。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 他想起自己在商业街时,为了讨巧博取关怀说出的话——没有那一天,就没有现在的一切。 给人做了十几年的提线傀儡,可最后可能得到的结果,仿佛和十几年前并无差别。 多活的这十几年,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好像也什么都没有,连快乐都不曾拥有过。 这样一想,连心底最后一星半点的希冀都不存在了。 “他最后会死吗?”陆长荣蜷起手指,指甲几乎陷进肉里,满怀恨意地说:“如果不会,他可以死吗?” 江复庭抓起桌上的笔,行云流水地转起来:“某种意义上来讲,会的。” 他之前听白唐说过,十九层会特意关押犯了大过的神,只是现在不关神了,改成关押人间不安分守己,大肆扰乱阴阳秩序的修士。 比如长生派掌门这样的人。 陆长荣听到他的回答,像是得到了某种遥不可及的承诺,先前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彻底打开的心扉,口子忽然自行变大,一束昏暗的光扫了进来。 他吸了一口很长的气,跟要把这辈子的气都全都吸完似的,缓缓地说:“范从文……就是八岁那年救我的人。” 他说着一顿,撑起眼皮,小心觑了眼对面的人。 江复庭面无表情的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手心的笔上,没有任何意外,惊讶,也没有多余的审视和压力。 陆长荣此刻才觉得自己所有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显得毫无意义,干脆豁出去了: “他确实是和李商商量好的,我发烧之前,他两就认识了,不过,李商也是个傻x,到现在只觉得他是普通道士。” 他不知不觉垂下眼,对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出神: “他这个人,胆子小得和蚂蚱一样,做什么都战战兢兢,让他干事,容易出事。至于我……我大概是被吓习惯了,就算看到怕的,也是闷在身体里,自己消化掉,这大概也是他盯上我的原因。” 他此刻说话没有什么逻辑性,脑子里冒出来什么就说什么。 江复庭把重点强行扯了回来:“你平 时是怎么和范从文联系的,他现在在哪?” 陆长荣突然捏紧了拳头,烦闷地开口:“我不知道。” 他说:“我和李商,都没有直接联系他的方式,每一次联系都是被动的,他需要联系你的时候,就会找你,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找也找不到他。” “如果你们两个人中,有个人出了意外,或者背叛他,那他也不管?”江复庭问道。 “怎么可能!牵扯到他利益的,就全都跟他有关。”陆长荣讥讽地说:“他像在你身上按了监控一样,你做什么在想什么,出了什么事,他都知道。” “比如今天上午的事儿,他用了点手段,把你们三方全都岔开了。”陆长荣把腿稍微一伸:“我负责利用陆长枯的魂先抢走你身上的力量。” “李商负责将其他上门的警察控制住,问出警方调查进展到哪一步,再杀了他们。他那边的任务其实最轻松,范从文全都给他安排好了,可是没想到啊——” 他冷冷地“呵”了一下,“真不知道是这货太蠢,还是那个警察踩得狗屎运太好,这都没得手。” 陆长荣说到这里没再继续下去,而是抬起脸来意味深明地看着江复庭。 在对方有些难看的表情中,他故意放慢了语速:“至于最后一个人,白唐。” 江复庭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自然,陆长荣不带半点真诚的叹息着:“可惜了,他似乎还没回来。” 他的声音开刀阔斧的把江复庭坚硬厚实的心房,砸出一个望不见底的深坑。 江复庭猝不及防的体会到一种令人晕眩的失重感,像是从云端之上,突然跌落。 他神智只是恍惚了片刻,强大的理智很快将心理上的不适压回下去。 但陆长荣说得没错,那么久过去了,白唐为什么还没回来? 他心里痒得有些发毛,紧接着,脑海里冷不丁蹿出一个念头!只是那念头还没成型,就被自己慌忙碾碎。 不可能!白唐不可能出事! 他那种境界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几个鬼能真的撼动他! 可是下一秒,心里却又动摇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简单的道理谁都知道。 而且不管是修道也好,还是地府也好,自己所了解的内容,全都是从白唐嘴里听来的。 有些正事白唐不会胡扯,可有些事……他如果出于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和卷入,那很可能只会让自己了解片面的。 此刻的江复庭就像大风中的芦苇,没了根基被吹得左右摇摆不定。 可现在在事态不明的情况下,自己得信他! 必须信他! 江复庭告诫自己镇定下来,冷冷地问:“引他去了什么地方?干什么了?” 陆长荣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他在某些方面的反应有些迟钝,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对这鲜血淋漓的疤痕有所痛感。 不舒服的转了转手腕,他思索着:“具体怎么样,我没听太懂,他的意思大概是跟下面有关。” 江复庭的眉头越皱越深。 脑子里条件反射地冒出了这一年来白唐频频去地府,一次比一次长的事情。 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就连 那些乱七八糟扰人清闲的麻烦事,仿佛都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他跟你说的原话是什么?”江复庭冷着脸问。 “原话……”陆长荣仔细想了想:“他前两天跟我说‘下面的事情安排了,只要你们把上面的人拖住,一旦拿到了东西,哪怕是真的神来,也不怕’。” “东西?”江复庭抓住了关键词。 陆长荣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追问,自顾自的说:“他还说‘等下面的东西放出来,离新的世界就不远了,到时候我就是这个世界的领头羊,遵循我的意志,遵循我的规矩’。” 江复庭的心脏狠狠一跳,说不上头的强烈不安从心头涌出:“他要放什么东西出来?” “这个他就不会告诉我了。”陆长荣低沉地说。 江复庭压下心中的焦躁,继续问:“那他要拿的东西是什么?” 陆长荣陷入沉思,模模糊糊地说:“他只说是他现在手里法器的另一半,我手上这个法宝的力量,就是从他那个法器上借来的,应该是很厉害的东西。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侥幸见到过一次,月牙形,有点像半个八卦图。” 江复庭屏住呼吸,下意识提高音量:“你确定?” 陆长荣被他忽然冷冽下来的眼神吓到,对方的黑眸里藏着深不见底的阴冷。 本能的身体害怕让他颤了颤,顺从的点头:“确定。” 江复庭身子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绷得更紧了,像一根弹簧一样,被拉到极致。 他脑海里想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一年多以前在村长家看到的挂画,画里的老人手里捧着的月牙形法器以及在山洞里那漫长的神器诞生。 范从文要的就是第二次诞生的那个神器,他现在手里拿着一半,现在显然是想要获得完整的。 从陆长荣的话来看,范从文显然早已得知了另一半神器的落处。 白唐这次为何忽然被引到地府,为何这一年来,几乎不着家的往下面待…… 江复庭浑身涌起了鸡皮疙瘩,在经历林锦那件事以后,第二次知道了害怕为何物。 这样一想,刚刚拼命给自己洗脑的自信,一下子就泄掉了。 他甚至觉得哪怕没有陈意欢和高雪这件事,哪怕他们没有意外提前介入这个案子,那个叫范从文的迟早也会用其他手段,将自己和白唐搅进这场事端。 因为白唐会是范从文野心路上的一块巨大绊脚石。 只是现在他们猝不及防的介入,将这个事端提前了而已。 他敢把白唐引进地府,那说明,范从文手里肯定有一张可怕的底牌,那底牌有五成的几率来搬倒他们。 江复庭藏在桌边的手不由攥了起来,压制自己加快的心跳:“他有说过在哪里吗?” 陆长荣这会有些不敢直视他,他身上多少沾了点各种杂七杂八的力量和气息,江复庭身上无形的威压瞬间将他身上的东西压制的死死的,引得他不由战栗了一下。 “没有。”他气势不足地低声道。 江复庭没有马上开口,重新抓起笔,不消停地又转了起来。 他凝视着陆长荣,似乎想要从他消沉畏怯的脸上判断出他有没有说谎的端倪。 只可惜,没有。 fpzw ------------ 第七百九十七章:容器 江复庭只好一转话题,更细致地问:“范从文到底是怎么胁迫的你?又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的作案道具是什么?” 陆长荣眼珠飘忽了一下,单是一回想,就能让他轻而易举地跌回屠宰场一样的噩梦里。 他的指甲刮了刮桌面,回溯的记忆越是深刻,他就越难受,整个人开始肉眼可见的焦躁,不安。 指甲摩擦桌板的频率不断加快,刺耳的声音如同尖锐的锥子打磨着头皮。 “他……”陆长荣低沉地开口,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仿佛让他回到了那一天,他忽然喘起了粗气: “在他要勒死我的那一次,不对,其实他没想真的让我死,他按照范从文的指示,挑选了我出来,给了我濒死的体验。当一个人游走在光明和黑暗的时候,只要有天赋,就有机会激发潜能,因此还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江复庭听闻他的话怔在那里。 不是因为陆长荣满嘴跑火车的胡编瞎话,而是仅仅为了利用陆长荣,而给他濒死体验。 可转念一想,李商为了满足自己的虐待欲,真的弄死的都不在少数,而范从文为了追寻自己心心念念的力量,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这又算什么。 他冷笑着想道。 陆长荣被可怕的回忆搅得思绪混乱,心神不宁。 他的头又重新埋到了桌子上:“我被关在那里面一天一夜,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仅仅是一个小鬼,又何至于吓散我一缕魂。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开始。” “李商确实是被鬼吓到落荒而逃了,但他故意把我丢在那里面,那里的鬼不只那一只,而是很多很多,很多……” 他的声音跟随很多两个字,飘得很远,让人有些摸不着。 “那些东西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无处不在,它们为了让你坐立难安,会使尽手段。” “四周的墙角,头顶的天花板,吊灯,桌子底下,椅子,还有贴在你身后的,它们用各种手段让你害怕,让你发疯,让你崩溃。” “哒。”江复庭手里的笔掉在桌上。 他转得心不在焉,听得也心不在焉。 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孩……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想。 陆长荣忽而又笑了下:“只是没想到我的适应能力太快了,我起初害怕,可你们知道当一个人的恐惧到达了巅峰的时候,会出现三种情况,第一个是干脆的死掉,第二个是让他们如愿以偿的疯掉。” “可我是第三个,恐惧冲破了我承载的临界点,我坏掉了,麻木掉了,以致于我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们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那天晚上我睡过去的时候,掉进了它们亲手给我准备的梦。”陆长荣整张脸都贴在了桌子上,木板冰冷的温度刺进他的皮肤,让他稍稍清醒了些。 “那是一片很大的草原,天特别的黑,云厚得好像要掉下来一样。 我下意识的不舒服,想要离开这,我拼命的走,又从走到跑,但是那片草原望不见底,怎么也出不去。” “后来,”陆长荣忽然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用力捧住头:“好像有什么东西绊住了我,我摔倒了,爬起来时,发现是一只干枯 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我当时确实是吓到了,所以爬起来赶紧跑。” “可我发现草原里伸出的手越来越多,后面这片草原没有草了,全都是那些拔地而起的手。” “我开始不知所措,我明明在大喊,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头顶上的云越来越低,接着从空中下起了血雨,神奇的是,我还能从梦里尝出血的腥味,” “当血雨滴在我脸上的时候,将我的脸和头发全都染成血的时候,我就已经快不行了,可没想到……” “地上的手,全部都爬了起来,天上的云也往下掉,一直到天上的东西掉在我眼前,我才知道,飘着的原来不是云,而是一具具尸体。” “我拼了命的跑,那些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四面八方的朝我涌,我又摔了一跤,这次我看清了倒在地上尸体的面容,是……” “是陆长枯。”陆长荣的声音已经抖成了筛子,“所有的鬼和尸体,都长了一张我哥的脸。” 所以他怕的不是鬼,而是他怕那些鬼是陆长枯。 只是在未来的某一天终究没有躲过这一刻,还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但是江复庭奇怪了一下:“你怎么确定那一定就是陆长枯,而不是你自己。” “我不清楚。”陆长荣含糊说:“双胞胎总有一些感应的,而且他们把我弄进梦里,应该给我的潜意识灌输了什么,总之,我看到他,我就觉得他一定是我哥。” “它们一遍又一遍的让我哥死在我的眼前,倒下又起来倒下又起来。 我哥不停地在叫,在耳边哭嚎,他说‘你怎么不救救我,怎么不救救我’。 然后有一个离我最近的,突然冲向了我,在我眼前眼睁睁地炸开了。 我身上的血很多,多到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洗不干净,它不仅流在了我的身上,还流进我的血液里,我的灵魂里。 我还能感觉到我哥挂在我身上的肉块,跟他的血一样,又冰又凉的。 最后,我终于让他们得偿所愿,我没疯,但是有一缕魂崩溃了。” 江复庭终于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一丝怜悯的情绪。 他听得出来,陆长荣这次是真的没有说谎。 他贴在桌子上的身体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声音里的痛苦和惧意被他死死隐忍着。 即便到现在还被围困在那场难以解脱的梦魇里。 噩梦好像烙在了他的灵魂,永生永世的缠绕他,特别是陆长枯真的彻底没了。 江复庭摩挲着指尖:“这场梦是在暗示你什么?” 陆长荣“哈”了一下,贴在桌上的脑袋吝啬的抬起小小的角度,仅仅够让自己的视线能够看到对面的人。 “不愧是学弟。”原本还有些沉痛的眸子,渐渐沉了下来:“他既然要用我,当然不会放过我。” “范从文救我并不是为了修复我的魂魄,而是为了控制我。他不仅看上了我,还看上了我哥,因为我哥的魂魄比我更有天赋。” “他在我的魂魄里下了一种禁术,表面上看是好了,但他的禁术只能让我的魂魄保持一个月,一个月后就是魂飞魄散,他又给了我一个续魂魄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让你去杀人,抢取生魂给自己续命, 对吧。”江复庭淡淡地说,“至于他的要求,隔断时间继续抓生魂献给他,顺便帮忙试一试他教你的做人偶的秘术。那你抓魂的法宝呢?” 陆长荣对于他已经得知这些丝毫不意外,也没打算守口如瓶:“就是那个圆盘,还在我怀里。” 江复庭站起来,毫不迟疑的走过去,也不怕他突然使诈或者干嘛,直接往他上衣里摸。 指尖果然碰到一个冷硬的触感,他不客气地一把掏出来,细细地观察了一下,浊气往里涌入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充满抗拒的力量弹回来了。 江复庭脸色白了一分:“还认主了?” 看来手里的这个就是真货。 陆长荣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他将手里的东西正反来回翻看了一下,随后在陆长荣震惊的目光中,体内的浊气果然狂涌而出,充满攻击力的钻入圆盘里。 两股强横能量交锋间,审讯室里无端卷起了大风,将所有东西吹得轰隆隆做响。 只是圆盘里的力量再怎么强横,却远远不及江复庭身上海一样的浊气,很快就败下阵来,强行解除了和陆长荣之间缔结的关系。 陆长荣只感觉在某一瞬间,心间狠狠的颤了一下,等他感觉到刺痛的时候,血腥气已经无法抑制的涌上喉咙。 “唔!”他甚至都来不及咽下去,就已经喷出,将眼前的桌子染红。 先前因为出逃的时候,他本来就被江复庭的力量不可避免的浸染到,伤了点魂本。 这次这么一重创,整个人直接萎靡了下来,脸色惨得有些透明,身体沉重的感觉到一丝疲态。 江复庭原本是想坐视不理,但看着他这副样子,心狠到一半还是拗不过对他童年的同情:“你怎么样?” 陆长荣咧了咧嘴,连牙齿缝里都是血:“是我活该,问题不大,劳烦给张纸。” 江复庭默默地转头,抬了抬手指,飞出的浊气变成了绳子,给他从桌子上捎回了一包纸。 他接住以后,抽了几张,有些敷衍的亲自给陆长荣擦。 陆长荣嘴角的弧度在他粗暴的举动中咧得更开了,差点没把纸吃进去。 擦完之后,他忽然往椅背上一靠,仰起了脑袋。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呕血的那一下,真的伤了心神太疲惫,还是因为第一次将心里的这些话说出来,让他卸掉了背了十几年的重负。 他有种透支过度的脱力感,同时又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松快。 就连天花板的单管灯,都让人觉得特别明亮,特别舒适,照得人昏昏欲睡。。 “我可以抽烟吗?”他冷不丁地要求道。 江复庭的脸色有些精彩,他冷笑着揣起了兜:“我不抽烟,也不想吸二手烟,你也别想得寸进尺。” 他拒绝地非常决然,不留一丝情面。 陆长荣妄图讨价还价,咂巴了下嘴,打量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刚才那个警官肯定有,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一两个解压的方式也很正常,学弟何必那么固步自封。” “烟我是没有的。”江复庭想了想,一本正经的抬起手指,浊气像烟灰一样袅袅着:“你要不介意,可以来口这个。” fpzw ------------ 第七百九十八章:碎裂的世界? 陆长荣的脸像变色龙一样反反复复。 然而江复庭端着手指认真地模样,完全不是开玩笑的。 他知道自己半点好都不可能多讨到,只能悻悻放弃,被迫回到了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其实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范从文早就看上我哥,想拿他做承载你力量的容器。但这对我们的生活来说,也是一个翻盘的机会。我那会就准备,等我哥占有了你的力量以后,将他藏起来,让他自己消化掉,这样就算我逃不掉,至少没人敢动他。” “我也确实恨他,各种意义上的恨,有段时间我甚至自私的想为什么那个容器不是我,可是恨到最后,又会因为那是我哥,我发现我摆脱不了双胞胎这种神奇的羁绊和情感。” 他似乎困倦到了极点,眼皮沉的仿佛压了块石头,光靠毅力也无法支撑住,慢慢眯了起来,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愈发低迷。 “这种感觉很矛盾,你恨他,可你又不希望他真的出事,在我意识到,如果他出事,我会悲痛的时候。我觉得很可怕,我因此陷入了困顿很久,可最后还是得接受这个现实。所以我想驯服他,让他跟我一样,至少我不会恨我自己。” “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执拗。” 陆长荣苦笑着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声若蚊蝇地说:“我困了,我很久没有这么困了。” 江复庭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陆长荣该交代的都交代的差不多了,至少自己目前实在想不出什么来。 而且心头一直牵着一个人,让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可就在他刚转身,抬脚要回走的时候,身后却响起陆长荣非常清晰的声音:“还有句话,我本来觉得不该说,我虽然一直跟个疯子一样,口口声声想跟着他改掉这个世界,但我不傻,因为这话有点过于天方夜谭,危言耸听了。” 江复庭心里涌起不妙的预感,他沉着脸,回过头看他:“什么?” “那是我八岁的时候听来的,我一个字都不敢忘,他的原话是‘这个世界在二十年前被人东拼西凑粘了起来,现在终于碎了,既然所有人都面临覆灭的风险,那我们趁机消灭垃圾,节省资源,谁得那个东西守下来,谁就是新的主宰世界的神’。” 江复庭的瞳孔不由一缩,感觉周遭的一切忽然停止了喧嚣,被人按了暂停。 他脑海里乍一下飘出一段记忆,那是将近两年前,去鬼域时,撞见的空间裂缝。 单单那一个大口就差点将整片鬼域掀得民不聊生,变成一片填补不上的空洞。 更别提其他七七八八小型的空间裂缝。 这个世界真的碎了么? 就在他被这场见不到底又毫无方向的漩涡,卷得七荤八素时,陆长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好像要从他讳莫如深的眼里钩出什么来。 他用一种探寻又怪异的语气问道:“江复庭,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江复庭像是被他蛊惑了似的,情不自禁和他对视上,类似的问题,他似乎曾经对白唐问过。 他忽然在陆长荣漆黑的瞳孔里照见了自己,那个自己一直回溯到两年前。 可并没有停下,记忆似乎在往奇怪的地方延展,越回溯越遥远。 倒影里自 己的脸,不知怎的,变得陌生了起来。 那个人好像不是自己,可明明又是自己。 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和记忆,不断从灵魂深处涌出,这种恍惚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紧接着,他感觉到一阵头疼欲裂,像是灵魂要被人撕裂了。 他这一次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确确实实的空缺了些不知道的东西,那个东西被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还上了厚重的锁,接着又被埋藏在自己灵魂非常深处的地方。 很深很深,大概是仰望星空时,那么遥远的距离。 他呼吸急促了几分,脚底突然踉跄了一下,这才醒过神。 抬眼时,陆长荣正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漂亮又完美的笑容,在他身体里砸下重重一击。 江复庭的眸子微不可查的一颤,随后迅速掩下自己的异样,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他坐回位置上平复心情。 后面的内容就是走程序,江复庭重新打开摄像机和监控,先是拿出白唐特别调查的身份自我介绍一通,后面就是按部就班的问一些比较‘正常的’关键性问题。 陆长荣都非常配合地一一应下。 到后面他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说着说着,居然真的沉睡了过去。 江复庭把剩下和陆长荣有关的事情,全都记录在了空白纸上。 做完这些以后,他才站起来打开审讯室的门,对严舫交代着:“基本该说的都说了,记得千万照看好,不能让他出现问题,特别是身体。如果他死了……”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严舫的表情还是十分微妙的变了变,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他应完以后就往里面走,正和江复庭擦肩而过时,江复庭突然掩上门叫住他:“还有。” 严舫脚步一顿,他站在那里,没有回头,堪堪给江复庭留了个背影。 审讯室里的灯光又将他高大的影子拉到了墙上。 江复庭注视着墙上的影子,沉声说:“我下午可能还要去趟孤儿院,之后要出远门,回不回来……不一定,如果陆长荣真出了不得了的事,就去找林子青。” 严舫屈起肘挠了挠后脑,继续朝里走:“行!行!行!我知道了。林子青,肯定是林氏集团的公子是吧,你说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不安安心心的做执绔子弟,一个个都喜欢往案子里搅和。” 江复庭该交代的交代干净,也没打算言明这些事情,他重新开门准备出来的时候,周祁正好从走廊另一边的办公室走出来。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一钻进审讯室,对着陆长荣满脸愁容的严舫立马叫住他: “小周,你一会把陆长荣带下去安顿好,给他搞个单人间,24小时轮班看守,每班两个保姆。”严舫直接道。 周祁略有迟疑的看了眼江复庭,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但是在自家严队的淫威下,不得不先应着:“好,好。” 只是目光还在躲躲藏藏的往江复庭这飘。 结果严舫桌子收拾了一半,回头见他还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呆在原地,有些不快地催促:“干嘛呢?又发什么愣?那么多活还有时间发呆。” 周祁被斥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掷地有声地回:“这就来!” 他加快脚步走进隔间,就在经过江复庭身边时,边上的这人仿佛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将他迅疾如风的脚拌住。 周祁下意识地停下,摇摆不定的纠结了一通,最后终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在江复庭一脸疑惑地视线下,咬牙小声说:“我被落在孤儿院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奇怪的……” 他说到一半不知道该拿什么词来表达。 江复庭从他有些发白的脸上猜到了些什么,佯装不解的问:“看到什么了?” 他那茫然的样子,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把周祁好不容易鼓起来的胆子顿时泄了气。 周祁一脸头疼的捏了下眉心:“算了,没事,应该是我看错了,出现的幻觉。” 到了中午时分,外面的天忽然阴沉了下来,将大地笼罩的黑压压一片,到了下午一点时候,呼啸的北风忽然加强,吹得到处都是“呼呼”的呜鸣。 像是大地的肺出了问题,发出了放大版的啰音。 江复庭从周祁那得到确认的信息后,一面想着上次的那个鬼拿了他的力量,还算言而有信,一面打了个车再次来到孤儿院,至于旧址,被他暂时放到了后头。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到这个地方,每来一次,都会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差上一分。 现在可以说是负分。 孤儿院的营业已经被强制勒停,前两次过来还有小孩的嬉闹和欢声笑语,这一次只剩下清冷的院子和空旷的楼房。 还有一地以后再无人打理的花草。 前后不过才半个多月,再次让人感受到了所谓的物是人非。 而此刻大概是因为这地方没有人管,不少野鬼从暗角处偷偷钻了出来,开始光明正大的四处游荡。 这个景象简直和旧址的景象,有异曲同工之处。 兴许只要再来半个月,这地方就会荒凉的完全和旧址一样。 他走进大门的一瞬间,那些野鬼会下意识的往角落钻,只是溜到一半,发现自己是鬼,凭什么要躲!便三三两两的停下。 这里的鬼大半都是些十岁以下的孩童,江复庭收起心里无用的疼惜,抬了抬手指,一缕浊气从指腹跃出,欢快的飘袅着。 下一秒,一股极为阴凉的气息,突然从建筑内涌出,像风一样扑面而来。 不过,那鬼还是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的。 在即将飘到江复庭的脸上时,在他漠然的注视下,硬生生的把自己激动到失控的腿刹住了车! 江复庭后退半步,和他保持社交距离,也没有跟他寒暄,直接问:“李商被抓后,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男鬼想都没想就果断回:“没有,那老不死的精得很,提早一天把该打发的人打发了,该收拾的东西收拾,不可能还有人来。” 江复庭没给他回应,自顾自的往里走,亲自检查起里面的环境来。 这样一想也确实,李商被抓才不过半日,他们就是真想做什么,也不可能冲动到这会就直接过来。 除非嫌自己活得太快活了,给自己找点事干。 他在屋子里慢慢踱步着,大部分小鬼见了他都是退避三舍,只有这个男鬼不怕死的紧贴在后面,笑得一脸谄媚。 这抱大腿的心思简直明白到不能再明白了。 fpzw ------------ 第七百九十九章:契约? 江复庭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而设在这里的禁术靠蛮力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任何撼动的效果,只好放弃。 他在走回到大门口时,停下了脚步,紧跟在身后的男鬼也立马狗腿的停下。 江复庭背着手,目光落在前院的空地上,开口道:“我那个朋友是你救的?” 男鬼一听,这是要论功的节奏啊! 它立马飘到跟前来,羞涩的低头,激动难耐的搓着手:“实不相瞒,确实是小的救的,不过这不是小的一个人的功劳啊,若非大人借小人的力量,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它说完,小心翼翼抬眼觑着江复庭。 江复庭随着它的话,勾起了嘴角。 男鬼见他笑,十分有颜色的跟着嘿嘿笑起来。 还没等它乐够,下一秒,江复庭一记冷芒瞪得它笑容凝固在原地。 这个鬼小心思多得很,嘴上是跟自己客气,不敢全部揽功,明里暗里的意思,却是觊觎自己的力量。 但好歹,它也算是真的帮了自己的忙,哪怕油嘴滑舌心眼多,也算是一个守信的人。 男鬼被他吓得哆嗦了一下。 江复庭也不打算跟它多计较,便收回视线走下台阶,冷冷道:“我这人向来不会给萍水相逢的人面子,下不为例。”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男鬼算是被他这话慑住,真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能灼灼的盯着他的背影。 就在江复庭的身影即将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它忽然大声叫道:“你去那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江复庭抬起的脚尖蓦然绷住。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也凝固了下。 接着,他将沉重的脚尖缓缓放下,回头凝视它。 那双刀雕似的凤眼犀利无比,霎时穿过了呼啸的北风,稳稳地剜在它身上。 男鬼仅仅是畏怯了短暂的片刻,随后不知道想起什么,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言之凿凿地说:“我能给你一些你想要的,但是拿你带我离开这,作为条件交换。” 江复庭想都没想就拒绝:“这地方的禁术我没见过,也没这个能力,你另求高明吧。” “有的!”男鬼并没有放弃,立马说:“还有一种办法,我和你签契约,我做你的鬼奴。” 江复庭毫不意外地挑了下眉。 显然这才是它的真正目的。 为了求点自己身上的力量,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江复庭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连多余的话都不想同它讲,至于它说的有什么消息,自己也更不想听。 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自己跟它缔结契约,而夸下的海口。 可就在他正漠然转身时,男鬼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 “那个叫白唐的,你难道不想找他了吗?” 这句话像一个炸弹当头丢下,让他身体骤然一颤。 江复庭闭上眼睛,缓缓深呼吸了一下,随后冷静地回眸看它。 男鬼略带挑衅的挑起下巴,“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么多鬼,李商当时为什么偏偏派我杀你?这里的鬼大多没有什么真的杀伤力,为什么独独就我保留了自己的力量?” 江复庭没有吭声, 他定在那里,看着这个男鬼一点点的接近自己。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至少目前,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兴许也能知道。”它一边说着一边狂妄的接近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江复庭语气冷的毫无温度。 “我叫骆知秋。”男鬼礼貌地笑了笑,浑然不觉他的怒意:“长生派的外门弟子,虽然是外门弟子吧,但就是好巧不巧的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被掌门大人变成现在这样了。” “更巧的是,我看到的东西,搞不好就是你要的。” “是挺巧的。”江复庭凉薄地一笑,打断他的话:“我还不至于瞎到把敌人安插在自己的身边。” “怎么会,范从文将我变成这样,那他就是我的敌人。”骆知秋恬不知耻的说:“刚巧你也是他的敌人,敌人的敌人那就是盟友。” 这口气,俨然忘了上次是谁要取他命来着。 江复庭已经没有多余的耐心跟它耗,再一次拒绝:“我没兴趣。” “那么那个叫白唐的呢?”骆知秋忽然说。 方才还天真无邪的眸子,透露出几分欲盖弥彰的危险。 他刚才只是试探性的说了下这个名字,眼前这人就有这么大反应,说明这个人看起来不近人情的,但还是有软肋的。 果然,他说完的后一秒,江复庭的神色冷得像覆了层霜。 骆知秋以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继续说:“一天两天倒是没事,可是我听说,晚一天他就会多一分危险,他遇到的麻烦……”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道强劲的气息像闪电一样猛地扑来。 别说防备,骆知秋根本来不及反应,喉咙就已经被紧紧地拴住。 他痛苦地挣扎着,却发现自己魂魄里的力量,正随着锁住他脖子的锁链一点点消散掉。 江复庭见他还有力气动,手心一拽,拉得更紧,骆知秋本能地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 江复庭却并没有因此松手,而是阴沉的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鬼,咬牙道:“你在威胁我?” 骆知秋被勒到已经发不出声,他艰难的提起虚脱的双手,去扯脖子上的锁链,可身上的力量反而因此流逝的更快。 极速的虚弱让它昏昏沉沉,就在它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消散的时候,它忽然从江复庭阴沉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慌乱不安的情绪。 那一刻,它知道自己赌对了。 骆知秋拼命用尽自己所有力气,去抓脖子上的锁链,去对抗那股无法抗衡的力量。 在给自己争取到艰难的一口气时,它突然哂笑:“我不是威胁你,我是将我知道的最重要的信息分享给你。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激动。” “咳!咳!” 江复庭被它此刻的咳嗽声震得一颤,尖锐的话语像无数根针,戳断他的理智。 他拽着锁链的手,不经意松了下力道。 骆知秋虽然还是很难受,但不至于像刚才那样,时刻觉得自己要魂飞魄散了。 它稍稍松了口气,继续旁敲侧击打垮他的理智:“我知道了,你是在害怕。” 江复庭错愕了下,迟缓地顿住。 骆知秋趁着他心防最薄弱的时候,咄咄逼人道:“ 你怕我说的是真的,是吗?你怕白唐真的出了那样的危机,是吗?你一直在他的臂膀下安心生长,他就是一片天,可如果天自己都塌了,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救不了天。” 它在他凌乱的眼神中,轻轻吐道:“是吗?” 江复庭的心已经完全乱掉,他的手倏地一抖,连锁链都抓不稳。 骆知秋恶鬼一般的声音,如同深夜黏 腻的冷风翩然响起:“可你杀了我,这些事情,难道就不会发生了吗?” 他心神一阵恍惚,手里的锁链再无精力控制,自行松开缩了回来。 骆知秋劫后余生的平下自己紧张的情绪,继续蛊惑着他:“大人,你身上既然藏了神器的力量,就注定不可能当普通人了,遇事不要怂,不服就是干!” “那个叫白唐的确实厉害,论单打独斗,我们掌门远不及他,甚至这世上没几人有他厉害。但这个世界讲究阴阳相调,不可能允许一家独大。” “万一真的有什么碾压性的人或物出现,那一定会自然衍化出制衡它的东西。” 江复庭还愣在那里,眨了下眼,他从未听过这些道理。 可仔细想想也对,他一直修鬼道,习得内容也是白唐单方面传输给他的。 很多知识面本来就不全。 至于那个《道法万千》,虽然知识面宽广,各行各业都有,但是泛而不精,更深层次的东西并不会剖析下去。 骆知秋看他不解,言浅解释:“比如说白唐,不过据听说啊,我也是听说的。” 他充满求生欲的强调着:“他现在是唯一达到神的,如果是真的,这力量本身已经和普通修道者出现断层了。” 江复庭感觉他的话有些刺耳,扎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骆知秋继续道:“古书里写过,神也是有品阶的,他的力量越是厉害,那么他和普通修士的断层会越大。这很容易出现一个现象,万一他心存恶念,换天改地是轻而易举的事,那这世界不就成了它一个人的了。” 江复庭想立马辩驳:他不可能。 可喉咙却像粘了502,又烫又黏,他干涩咽了咽口水。 骆知秋顿了下,缓缓说:“这个时候天地规则会自然的催化出一些东西,能与之力量相抗衡的。白唐有多厉害,那东西就会有多厉害,搅起的祸端就会有多可怕。” “总之那东西是可以百分百制衡他的东西。” 那东西……江复庭眼里迸了点光出来,他突然想起了刚才陆长荣在审讯室里透露给他的原话: 一旦拿到了那东西,哪怕是真的神来,也不怕。 他开始有些发毛,难道神器是制衡白唐的?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白唐的力量虽然确实受制,但帮助自己修行,和探索的时候,自己身上的浊气对他并没有敌意。 他稍微冷静了下来,试探道:“所以那东西诞生了吗?” 骆知秋非常认真的回忆着:“我在三四年前偷听到的时候,说是快了,那东西已经有了灵智,出世是早晚的事。” “范从文就是想借着那东西出世,和白唐相斗时,合并神器,把那东西和白唐一网打尽,之后打破这个世界,冲破规则,成为那唯一的神。” fpzw ------------ 第八百章:站有站相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么一说,江复庭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制约的东西不是神器,那就不用兵戎相见。 可下一秒他猛地反应过来更为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长生派的人要将白唐引回地府?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东西出世的地方就是在地府! 这样一想,白唐几次三番回地府,就是有人在明目张胆的针对他。 可如果能赶在那东西出世之前,就提前消灭掉的话……森冷的寒光在他的眸子里一闪而过,他捏紧了拳头,冷冷道:“你跟我说了那么多,至少是知道那东西的诞生地在哪吧?” “这个……讲实话……”骆知秋没有了方才的伶牙俐齿,心虚地支吾起来。 江复庭此刻已经被焦躁冲昏了头,再听不得没用的废话,杀意一点点的漫开。 骆知秋立马倒豆子似的:“精确的地方,就连我们掌门也不知道啊!我记得我那会偷听的时候,他专门请了一个别派的言灵大师。” “那言灵大师说,白唐是承势之星,天生有大造化,诸神在十几年前渐落,唯有他历经灭劫而不死,他和曾经存在过的其他神不一样……” 江复庭随着他说的内容,慢慢睁大眼睛。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在灵魂深处埋得很深很深的东西,好像自行裂开了一丝看不见的细纹。 骆知秋叽里呱啦聒噪的声音,一下子离自己渐行渐远,他的灵魂不断向上攀升,只是飘得再高再远,却终究触不到那个埋藏东西的地方。 自己空缺的到底是什么? 被藏起来的又是什么? 念头刚刚才起,他感觉自己又猝不及防地重重跌落下来。 之后,他的灵魂动荡一颤,恍恍惚惚地回了神。 骆知秋的声音响得像开了大喇叭似的,在边上吵得他震耳欲聋。 “江复庭!江复庭!你没事吧?想什么呢?” 他头疼地捂着耳朵,睨着它:“你声音小点,我就没事。” “真没事?你刚刚发了十几分钟的呆。”骆知秋锲而不舍地追问。 “那么久?”江复庭惊了一下,随后撑手扶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 大概是最近连轴转的太累了,好像老是动不动发呆。 他很快从这种不舒服的状态里强行恢复过来:“你刚才说到哪了?” 骆知秋担忧地看了眼这个八字还没撇的‘金大腿’,缓缓说:“范从文自打有了这个念头,就已经开始各种着手准备,他收买了不少地方的鬼差,替他办事,做眼线,目前只是圈定了大致范围,如果有了具体异变,第一时间联络的就是他。” “那大致范围?”江复庭放下手,犀利地问。 骆知秋有些不好意思的腆着脸,又搓起手来:“您看我都那么诚心了,您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我可以表示。”江复庭说道。 骆知秋立马睁大眼睛,小鹿似的看他。 江复庭又后退一步,保持社交礼仪:“第一,不能背叛。” 骆知秋小鸡啄米:“这个自然。” “第二,日后白唐要是威胁你背着我做什么,以我为 重。” 骆知秋顿了顿,显然是不懂这两人之间相互阳奉阴违的习惯,痛快点头。 “第三……”江复庭顿了顿,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骆知秋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迷惑的低头看起自己。 挺干净的,衣服也很时尚,没什么毛病啊! 江复庭在他困顿的眼神中,板起脸:“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说话的时候好好说,跟着我的时候保持两步社交距离。” 骆知秋被他突然的肃穆镇住,并且在脑海里缓缓打出个问号:“???” 他现在好歹是鬼,不觉得这要求来约束鬼有点过分吗? 然而在江复庭不答应就免谈的威逼利诱下,骆知秋像极了被逼良为娼的人,可怜的点点头。 这还是江复庭第一次亲自结契约这种东西,收鬼奴的这种契约是单向的。 一旦成了鬼奴,就是主人的附属品,主人死,它也会魂飞魄散。 好处是可以传承到一些主人的力量,靠住了大树好乘凉。 收完骆知秋,根据从他那得到的消息,已经没有了任何去旧址的必要了。 因为这次出门跟以往的不再一样,危险性太高,能不能回来,谁也说不准,江复庭先赶着回了一趟家,将自己所有的东西一点点整理过去。 他站在屋子门口回望房间时,忽然涌起一种别样的情感。 熟悉,亲昵,因为那是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房间,然后渐渐交错出一些不舍的情绪来。 林锦正巧从书房里走出来,看到了他默默倚在门框边的背影。 那背影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一样,却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就站在自己跟前,却虚幻的有些抓不住。 奇怪,那明明就是自己的儿子。 这种突兀又难以言明的不舒服,让她心思慌乱了一下,问道:“儿子,怎么了?是找什么呢?” 江复庭后背蓦地一僵。 林锦的声音某些时候是安神曲,有的时候却是乱魂曲。 比如现在。 他方才好不容易收敛的干干净净的心思,仿佛被临空而来的一脚,措手不及地踹翻,倒得心里遍地都是。 他转过头,神色如常的说:“没事。对了,我这两天要出趟远门,可能十天半个月,那地方没有信号,您就不用天天打电话给我。” “什么地方啊?居然还没有信号?”林锦勉强地笑了笑,不好的预感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惹得她眼皮狂跳。 “就是有点偏,跟朋友约着探险,有的深山老林没有基建也正常。”江复庭娴熟的胡扯。 扯完以后,抬起手拍了拍林锦的肩膀。 只有落下的手指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风吹似的一抖。 林锦见他是怎么都不肯说,万千疑问却又不得不压回去,只能任由那些担忧在自己体内翻江倒海。 “你……”她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艰难地改口道:“妈知道你身体素质好,探险这种事情,多少有风险在,那你一定要多注意安全,知道吗?身体是最重要的,记住了没?” “我知道。”江复庭点点头,稳重地说:“我会定期和林子青联系, 您要是实在太担心,可以去找他,但是也别太经常打扰他,他公司那边也挺忙的。” 林锦听他不是完全和外界断掉,这才在惊险之余,稍稍松口气,连连点头: “好,这就好!这就好,我也记住了。”她依依不舍的喃喃着:“反正妈说来说去就那一句话,也就那一个要求,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管干什么,一定保重自己。” 江复庭注视着她的眸子愈发暗沉,微蹙的眉头将心里所有的涌动,全都狠狠压制住。 他张开双手,极为克制的给了林锦一个拥抱,冰凉的双手小心又缓慢地在林锦的背上拍了拍。 随后稍稍贪婪的埋了下头,在温柔地搭在林锦的肩膀时,他清晰察觉到她因为担忧隐隐的颤抖。 “放心吧。”他轻柔地说。 打完预防针后,江复庭便马不停蹄的往林子青家里赶。 等他到的时候,林子青已经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其实硬件设施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全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最重要的地方在王思离。 在江复庭提前一通短信后,她被赶鸭子上架短短几小时学会了护身咒。 更别说她本身就不自信,哪怕真的学会了,也要因为心态害怕得出点小错误。 但现在的情况,却容不得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每一分的错误都是以命为代价。 江复庭这也是第一次一个人走阴,好在之前白唐带过他,过程并不算特别难。 他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个遍,通知了这附近熟悉的鬼差,免得让不长眼的小鬼往这撞。 然后布了一个罩住小区的结界,又布了一个罩住屋子的结界,又在房间里单独下了个结界。 反正是真的做到了里三层外三层,随后摆好林子青买的蜡烛。 他跪坐在地板上,严峻地对王思离嘱咐道:“这一个礼拜就麻烦你,我现在最大的能力,也就是和我的身体保持七天的联系,这七天里我的身体不能出任何状况,不然阳烛会灭。” 王思离清秀的面庞紧紧的绷着,她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听闻之后用力点了个头。 江复庭认真补充着:“还有也要防止阳烛自己灭掉,这两个问题不管出了哪一个我都回不了魂。” 王思离又用力地点了个头。 “再一个就是……”他的语气忽然慢下来。 跪坐在对面的两人成功被他吊起胃口,大气都不敢喘地注视着他。 江复庭垂了下眸,细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将他此刻的神色悄然遮掩。 他的嗓音有点闷:“一会我还会点阴烛,如果火光变小,需要你们用力量护住,多少可以帮助到我,但如果灭了。” 江复庭说着一顿,林子青好似知道他要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他继续说,声音压得人心头喘不上气:“那就说明我不可能回来,劳烦二位告诉我家人准备后事。” “还有这个。”他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林子青,信封上写着:林锦和江朝一同亲启。 林子青看着信封上规整清秀的字迹,感觉自己仅有的神智都被这寥寥几个字吸走了。 fpzw ------------ 第八百零一章:地府一游 他僵坐在那里呆了呆。 江复庭给他发短信,只是说让他帮个忙而已,但没说直接将生死重负都交给他。 他望着眼前看似轻薄的纸张,呼吸不觉间有些凌乱,喷出来的热气仿佛能灼伤自己。 那纸张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轰隆一下,压在自己的心头,他一时半刻连手都抬不起来。 江复庭以为他不愿意担这麻烦事,再一次诚恳的请求:“麻烦了。” 林子青连人带心都在抖。 他艰难的提起手,接过这重如千斤的纸张:“我能问一下,你到底是去干嘛吗?白先生呢,他肯定能保护住你吧!” 江复庭抿了下唇,默不吭声。 林子青从他的缄默,和眸子里隐藏的沉重,读懂了些不该知道的事,微张着的嘴哑住了。 江复庭没有多做解释,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不做拖延地躺下,淡淡道:“开始吧。” 随后闭上了眼睛,他有过走阴的经验,魂魄出体确实易如反掌。 再睁眼时,前方果然出现了各种不同的阳关大道,但都不是他要走的路。 他屏住呼吸,细细感受着,很快就感觉到了非常熟悉的蜡烛温度。 心神用一种渴望的方式,不断去接近那个温度。 很快,前面的阳关道尽数消失了,四周扭曲的光辉依稀落下,变回了林子青卧室的模样。 林子青并不能看到他的存在,此刻仍然一脸担忧的注视着他的身体,唯有王思离忽然抬起头注视着他。 林子青这才在她异样的举动下,东张西望跟着她的视线到处看,可就是什么也看不到。 江复庭无心吓他,也没打算现身,叫出了躲起来的骆知秋,随后用浊气点燃了摆在身体头部另一边的蜡烛。 火光像炸开了似的,突然凭空窜起,还是将林子青吓了一跳。 血红的火光燃着灯芯缓缓摇曳,燃烧的蜡烛并没有让人觉得温暖,四周的温度反而不断下降,让人有些说不出的阴冷。 林子青下意识双手抱住自己,使劲搓了搓胳膊,总觉得有着说不出的瘆人。 他老感觉自己的背后有几道目光在盯着他,但小心翼翼回头了两次,都没看到什么。 江复庭也不再多留,对着王思离点头示意了下,便领着骆知秋迅速离开了。 自打中午起外面的天气就不好,阴沉了一下午,天光在乌云的遮蔽下坚持不过三五个小时,便有了偃旗息鼓的意图,彻底衰落下去。 江复庭离开的时候不到五六点,乌云已经染上了黑色,黑夜开始不着痕迹的从每一个罅隙挤进来。 他以往去过几次地府,但都借着白唐的身份,现在自己单独行动,再光明正大的进去肯定没可能。 而且自己是生魂,味道一闻就能闻出来,就这么进地府,实在太过招摇瞩目,容易引起各方鬼差的注意,事情没解决不说,到时候自己先被强行解决了。 好在此刻是在阳间,算得上是自己的地盘,他直接将自己的威压打开,所过之处,万鬼开道,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朝着西北方向疾驰。 渐渐得,四周的景物愈发的 荒凉,不知道从何时起,周边的视线变得有些扭曲,江复庭这才稳妥的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像寻常的鬼一样低调行动。 两个人又继续往前漂泊了一会,周边的阴阳磁场变得越来越杂乱。 再往前,这个地方已经分不出阴阳了。 混乱的气息夹杂在一起,死气,鬼气,瘴气什么都有,抬头已经见不着光,脚下踩着的地又脆又松,仿佛下一秒就会崩裂开。 更为可怕的是,只要前进个百来米,就会看见不同程度大小的空间裂缝。 骆知秋对于这个可怕到只存在在书里的东西,第一次亲眼见到,差点吓到魂飞魄散。 而江复庭从最初的略微诧异,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至少有一年的时间没来鬼域,却没想到才短短一年,这地方居然崩裂的那么快! 看起来,能不能再熬过下一个一年,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妨碍这地方来来往往的鬼魂数量,热闹到像小镇赶集的那种盛景。 这地方啥鬼都有,唯独没有刚死的,生魂来这游荡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也是见怪不怪的了。 骆知秋叹为观止的东张西望,露出了乡下人进城的表情:“这地方是哪儿啊?” 他忽然注意到前面还真有摆摊的集市,感觉自己的三观和认知被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卧槽,还有卖东西的!” “鬼域。”江复庭直接挤入集市,轻车熟路的逛了起来。 骆知秋看着两边摆满琳琅满目的东西,毕生所学的语文全化为了各种音调,层出不穷的“哇!” 一直到江复庭在某个面具摊边,挑了两个符合自己和骆知秋帅气的面具,然后拿出布袋掏钱时,骆知秋突然非常大声地在他耳边“哇!”了一下。 引得附近不少鬼,回过头往他们这看。 江复庭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回头瞪他时,发现自己的示威居然那么快就失效了,只见骆知秋满眼放光的盯着他手里的袋子…… 骆知秋已经完全被他的布袋迷得七荤八素。 天哪,那是以前看到的亲传弟子,掌门还有长老才有的东西! 他忽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稍稍往袋子里一瞥。 在看见了里面的一小角时,他张大嘴巴,无声又夸张的哇了一下。 我的天哪!我的妈呀! 我的青天老爷圣母玛利亚! 他这抱着的金大腿,也忒粗了! 万万想不到,做人灰头丧气,做鬼扬眉吐气! 江复庭意味深长地瞧了他半天,骆知秋居然硬是毫无警觉心,连半点危机感都没有,满脑子大腿的对着布袋里的各种宝贝垂涎。 直到江复庭突然搭上他的肩膀,难得好脾气的说:“要不让你进去待着慢慢看?” 骆知秋下意识地点点头,点完之后立马察觉不对,正要摇头,却为时已晚。 江复庭随手一提,便将他扔了进去,还不忘买给他的那一张面具。 他做完这些,将布袋揣回了兜里,刚才还挂在脸上故意捉弄的笑意忽然敛去,神色冷得让人 有些不寒而栗。 他缓缓抬起头,将面具套在脸上,紧接着,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面具好像活过来似的,和他的灵魂揉搓在了一起。 那原本完美无缺的脸上在左半边出现了可怖的疤痕,疤痕像是烈火烧过,从头皮上蔓延出来,将他的脸从额头开始一分两半,随后拆开他的鼻梁,最后在鼻翼的地方打了个拐。 狰狞的疤痕占据了他脸颊的四分之一,但依旧不会妨碍他刀削玉啄的美。 反而在原有的帅气上,增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可怕,正好和自身的清冷融洽的合在一起。 在面具融进脸颊的一刹,江复庭突然在茫茫鬼海中转过身来,挺拔傲然的身影在周边的鬼中,显得格外惹眼。 一双幽冷的目光,穿过无数来往的鬼魂,锁在了百米外的一个小摊角落。 只是那里除了摊主,此刻再无其他鬼魂。 就当是错觉吧。 江复庭敛回目光,捏了捏藏在兜里的布袋,觉得骆知秋应该没被奇怪的人看到。 转回身,他继续朝着自己需要的方向走去。 他收骆知秋并不只是单纯的因为它提供的那些信息,而是他确确实实需要一个能替自己干事的小鬼。 那小鬼最好是有点能力,在哪里都面生,这样办事的时候吃得开。 一个外门弟子而已,阶级一般,也没什么存在感,恐怕即便是长生派的人也不一定能全部认识。 更别提骆知秋死了三四年,除了利用他的范从文,大多人也都差不多将他忘了。 江复庭没有了先前紧赶慢赶的速度,忽然在集市里兜起圈来。 许是他身上的气场太非同一般,就算脸上有着面目可憎的疤痕,依旧不会妨碍这些小贩给他推销。 只是每每等不到广告词说完,便会被他一个眼神利索的瞪回去。 除了露天的小摊贩,集市两公里外的尽头有不少荒废已久,高耸入云的危楼。 这片地方几十年前,算是辉煌繁荣过,哪怕现在破败不堪,从遗留的建筑上,也能追寻到一些繁盛的痕迹。 而此刻一栋栋的危楼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繁荣着,可谓是物尽其用。 估计这片楼盘的开发商打死都想不到,自己开发的楼盘几十年前人见人爱,几十年后鬼见鬼爱。 几乎每一栋的每一层,都被数不尽的鬼拥挤成乌泱泱的一大片。 和一年前比起来,此刻热闹程度多了一倍不止。 有一瞬间,江复庭都要怀疑地府的鬼,是不是全逃出来了。 他能从来往的野鬼经过时,留下的波动感觉到,这些野鬼还都不是泛泛之辈,除却生魂,入鬼道似乎成了来这里闲逛的一致默认的基本要求,算得上是阴间的人才荟萃之所。 他看了眼立在路上鬼画符一样的指示牌,随后顺着指示牌走向了专门卖杂货的那栋楼。 能摆进楼里的东西,显然已经不是地摊货了,而且卖主自身都是叫得上号的鬼界一方名士。 就在他刚抬起脚要往里走的时候,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是第二次。 fpzw ------------ 第八百零二章:哟,还挺先进的 江复庭皱了皱眉,立马冷冷地回头看向远处。 这种自己在明,敌人在暗的感觉让他相当的不舒服,有一种任人拿捏的被动感,何况他向来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跟踪他的人也十分小心谨慎,每一次都至少保持百米以上的距离,导致江复庭一旦察觉不对,那人便能迅速闪躲起来。 江复庭摩挲着指尖,抬头望了望上面的楼层,接着,他挂起冷笑,徐徐走进大楼。 这一栋楼说是卖杂货的,但其实就是照着阳间的百货大楼归置的。 因为楼高,哪怕几十年前的建筑都有二十来层,所以一个卖主也能占四五十平米的空间为自己所用。 一楼到三楼是让江复庭感觉最不舒服的三层。 因为这三层卖的全是肉类,还是人肉,并且每一层专门做了一个分类。 一进去,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铺天盖地的到处都是。 在里面走得久了,江复庭甚至感觉这些味道腌入了自己的灵魂里,驱都驱散不掉。 至于一楼,售卖的就是单纯的肉。 一眼望过去,腿肉,手肉,肚子等等,全都井然有序排列着挂在空中,像极了以往逛菜市场,看到挂猪肉挂牛羊肉的景象。 江复庭加快了脚步穿梭到二楼。 光在门口,就看到有两颗惨白的头颅在门框两边各悬着一个。 再往里一扫,眼睛,鼻子,嘴被整整齐齐的堆在盘子里,另半边就是心脏,肺之类的东西,看起来比第一层还要血淋淋。 血腥气就是屏着呼吸都掩不住,拼了命的往你灵魂里渗。 更滑稽的是,挨着门口有一个鬼,手上捧着眼睛,似乎因为价格没和摊主谈妥,正怒目圆睁地和摊主鬼吼鬼叫。 而这一层鬼的数量显然比第一层多两倍不止。 至于三楼就是卖骨头的,大概是骨头没什么用,以致于逛的鬼很少。 他现在没有生理反馈,只能在心理上狠狠恶心一番,随后再也不停留,一口气往上横冲直撞的飘。 来这里逛的基本都守着规矩,慢悠悠享受来着。 结果此刻突然冒出一个不但不长眼,还不按规矩来的! 就在江复庭阴风扫过,带倒好几个鬼时,不少鬼都怒气冲冲地瞪他,跟着要找他麻烦。 而江复庭正巧寻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层,蓦地停下。 那张冰冷又可怕的脸庞从森森的灰气里浮现,跟在他后面要找他麻烦的那些鬼,硬是没骨气的被吓了回去。 这一层总算是真的卖杂货的地方,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有的是从地府带来的,有的是从阳间带来的。 江复庭路过一家卖符的店,脚步忽地一顿,觉得挂在摊前做招牌的一张符纸名字,看着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千滋百味符。 他下意识地就伸出了手,去触碰那张符纸。 老板见了,立马笑脸相迎:“大人真是有眼光,这千滋百味符可是能让您……不对。” 那人似乎嗅到了他生魂的气息,非常有眼色的改口:“可以让像我们这样的鬼,重新品尝到阳间的美味!一张符一个时辰,不挑时间不挑地点,一旦用了它,便可体会到活人的最 大幸福。” “屁!” 这老板话刚说完,后面就有个对家叫道:“活人的幸福怎么可能以口腹之欲为重,人都说吃喝玩乐,为什么‘乐’字排最后?就是因为乐字是最重要的,且不易得的。” 江复庭俨然没兴趣搅进他们的商战,被吵得神色冷了下来。 但显然那个对家是个没眼力见的,所以生意不好大概也是有原因的,他还在不依不饶的吆喝: “大人,我跟你说,人要取乐,做鬼的凭什么就要被剥夺这个权利呢?你看我这,也有一个‘千滋百味符’,时值12个时辰,比他那只值一个时辰的垃圾好多了!” 他说着还特意拿出来展示了一下:“我跟你说,一旦用了这个符,让你永别做鬼的烦恼,和人接触都算不上什么事。” “更厉害的是,人能做的事儿,咱们鬼也能做。”他说着语气渐渐暧昧起来。 江复庭面无表情地板着脸,毫无配合之意。 鬼性成淫, 他也不好用这种小事情直接怼人,只是冷冷地搁了一句“那你就自己用吧”,随后就在两位老板索然无味,又敢怒不敢言的注视下走了。 刚才那两个老板虽然有些聒噪,但他也算没白白站在那里听他们说废话。 因为楼房的地势不同于外面,一层又一层的,本就不好跟踪,就站在那里听唠叨的一小会,他清楚察觉到那个跟踪自己的鬼,也进了这一层。 江复庭弯了下嘴角,前方正好有一个摊位围挤得热火朝天。 他从善如流的钻了进去,走到那个摊位的角落处,忽然向一旁拐了过去。 然后不到十步又拐了弯,就那么一层,几乎要被他走出九曲十八弯来,路上他又顺手在一家店铺捞了个遮生魂气息的香。 他步子虽然不紧不慢,但身后跟着他的鬼却开始急躁起来。 但凡跟着他的是个稍微有脑子的,也该意识到自己的跟踪被他给发现了。 不然何必在这一层里兜来兜去? 江复庭从身后的鬼忽远忽近的跟踪节奏,已经能感觉到它的坐立难安了。 他唯一搞不明白的就是,跟他的鬼到底是什么来头,什么目的。 他自问平时行事并不张扬,也不招仇家,怎么一到这就有东西盯上他了。 难道是长生派专门派来的? 虽然觉得不大可能,可要真是的话,那范从文不管是先见也好,还是对他的了解也好,也太可怕了。 他脚步一顿,再一次娴熟地拐向铺子的另一侧。 只是这一次他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集中注意力,站在那守株待兔。 身后跟踪的鬼显然已经消耗掉了最后一丝捕猎的耐心,迫不及待的直冲而上。 就在它刚赶到那铺子的拐角处时,一阵阴冷的劲风像无数把刀子一般,迎面削来! 那东西甚至来不及反应,强烈的危机感就让它猛然一顿,像死尸一样僵在了原处。 周边不少恶鬼同样感受到了这股凛然骇人的气息,下意识的往后退避,默契在他周身腾出了一小圈空位。 江复庭捏着它的脖子,打量了一下,暗沉的眸子里有一丝诧异一闪而过。 他居然在这东西身上嗅到了生魂的 味道,既而神色变得更加冰冷。 他淡漠地说:“谁派你来的?” 眼前这鬼穿着打扮相貌堂堂,模样也生得端正,眉眼温和,自然的情况下,眼尾微微下垂,看起来是非常好相处的那种。 但显然,他此刻被江复庭这一言不发就兵戎相见的气势,吓得有些花容失色了。 他一双眼睛惊恐地瞪着,拉拢的眼角显得这个人更加的无辜。 “派……派……”他磕磕绊绊地将话说完:“没……没有人派我来。” 周围无数双看热闹的视线全都往这聚焦。 江复庭知道这不是动手的好地方,拽着眼前这身份不明的家伙,飘到了角斗场的边上。 这个地方不管是什么时候来,曾经经历过什么,都不会妨碍恶鬼在这里寻找血腥的刺激和快感。 场外热血沸腾、响彻云霄的鬼嚎,和场内因为失败而凄厉的哀嚎,天衣无缝的融合在了一起。 光是听着声音都能让人心神激昂,不由自主地沦陷在这毫无理智的盛宴里。 江复庭却没有受到分毫影响,他强迫手里的鬼观赏这一盛景,波澜不惊地说:“看起来是不是很刺激?” 那鬼已经被吓成了鹌鹑不敢说话。 角斗场在鬼域里享有赫赫威名,哪个来这的鬼会不知道! 江复庭又淡淡地说:“我这人时间宝贵,也没有什么耐心,你要是有什么话,最好一次性 交代清楚,不然……” 他横了眼手里的鬼:“就别怪我,不留给你把话说完的机会。” 那鬼狠狠地颤了颤,冰冷无情的语气,再加上那张像极了从浴血奋战中爬出来的脸。 它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人会真的把自己丢进角斗场里,立马交代道:“我!我不是故意跟你的!” 它叫完以后歇了口气,江复庭的冷芒就扫了过来,它赶紧接着话继续说: “我就,就难得看到这地方居然有一个跟我一样的生魂,感觉你又很厉害,我忍不住,我一好奇……” 它说着底气愈发不足,声音渐若:“我就跟着你了。” 江复庭被它这强拉的借口逗笑了,他笑完以后,连话都懒得扯,捏着它脖子的手慢慢收紧。 那鬼慌得失了分寸,惊叫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乃上清派的内门弟子,我要是死了!我师父会知道,他不会放过你的!” 江复庭的手一顿,狐疑地看着它:“上清派?” 他跟门派打过的交道并不多,唯一一个有牵涉,还牵涉颇深的,还是长生派这种不入流的门派,导致他有一种听到门派,就会下意识想到邪教的先入为主的错念。 可仔细一想,这个门派好像真的在哪听过。 他在自己有限的知识量里搜寻了一番,不确定的说:“是那个传自灵宝天尊一脉的上清?” 对方见他居然听过,瞬间激动得涨红了脸。 即使被捏着脖子,也不妨碍他扯着嗓门说:“正是!就是这个上清!我是第三百一十六代的内门弟子,我姓梅,名折,字寄北,你叫我的字就行了。” 他本不说还好,他一说,江复庭反而越留心到他的名上面。 姓梅名折,姓名为——‘没辙’。 fpzw ------------ 第八百零三章:别再跟着我 这年代取名还讲究字的,江复庭还是第一次碰到。 他并没有轻易松手,但心里俨然信了一半:“你如何证明?” 梅寄北刚才被他吓蒙,这才反应过来身份这种东西,手足无措的翻着自己的兜,总算摸到了一样东西,就在他从兜里将东西拿出来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叮铃!” 那声音又清脆又空灵,听得人心神愉悦,不由有些松缓。 但这份松缓还没缓到骨子里,江复庭脑子里的弦又绷了起来。 梅寄北的动作因为这突兀的声音,紧跟着冻结在原地。 江复庭犀利的在他身上扫了眼,留意到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就是从他挨着兜的腰间出来的。 “什么东西?”他警惕地问道。 梅寄北笑得平易近人,将衣服撩开露出裤腰挂着的铃铛:“不过就是个不入流的法器而已。” 他说着将刚刚兜里摸到的东西拿出来,双手递上:“这个是我们门派的玉简,你看上面雕着我的名字。” 江复庭将东西接过来,粗略的看了下,是个巴掌大的玉牌,质地温厚,细腻如脂,还是块好料子。 上面连名带字都刻着,边上一圈还印着图腾。 他仓促地看完一眼就塞了回去,这个东西复刻确实不大可能,特别是上面的图腾,带着宗门独有的符文,一般人也雕不出来。 梅寄北憨笑着将东西拿回来,妄想自己能不能就这么被放过了。 江复庭的注意力却停留在他的裤腰上。 这铃铛乍一看很普通,与寻常铃铛无异,而且似是被主人使用了很久,上面沾着不少斑驳的锈迹。 铃铛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锈迹里既有铜绿的颜色,又有铁锈的颜色。 幽绿和暗红夹杂在一起,看在眼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阴冷和诡异。 只是梅寄北先前已经为了这个东西打过太极,江复庭的目光克制的停了一眼,就飘向别处了。 上清派毕竟也是宗门内排得上号的大门派,他虽然不怕麻烦,但就怕惹是生非,端出一堆没完没了的麻烦。 将心里的不快和疑心压了回去,江复庭最终松了手。 梅寄北捡回一条命,就差抱着江复庭的腿感恩戴德,可惜他没这狗胆。 于是他退了两步,毕恭毕敬地巧言令色道:“那什么,你看你那么厉害,要不要相互搭把手,一同结伴而行?” “不需要。”江复庭毫不留情地拒绝:“也不要再跟我,不然就别怪我不给上清派面子。” “等等!等等!”梅寄北锲而不舍的模样,让江复庭不禁想起了此刻正待在他袋子里的骆知秋,这两个人简直有种异曲同工的厚脸皮。 难道要进门派,脸皮是必修课么,或者筛选弟子的必要条件? 他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骆知秋没心没肺的样子,和这个‘没辙’比起来,没辙的畏怯藏了不少说不出的复杂心思,下意识的让他感觉不舒服。 江复庭屏蔽掉他的叫唤,自顾自往前走。 梅寄北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在原地满心焦虑的踌躇了一下,不 知想到什么,咬咬牙,真的跟了上来,嘴里也不停歇:“需要!你特别需要!” 就这么叫叫嚷嚷地跟了不到五十米,江复庭许是被他吵得烦了,眼中寒芒一闪。 紧接着,手里忽起一阵冷风,他一转身,才凝起的灰剑气势凌人的划破空气,毫不迟疑的往身后的人刺去。 梅寄北的反应速度很快,在剑锋差点削到他脑袋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往后一跳,躲了过去。 只是抬头看向江复庭时,他脸上再次出现了惊恐万状。 江复庭微微蹙眉,自己是白唐亲手带出来的,几斤几两他非常有自知之明。 打得过谁,打不过谁,自己也能判断出来。 眼前的这个人看着不起眼,但是几次三番的,不是躲掉他的攻击,就是能在跟踪中巧妙的躲掉他的视线,现在又做出这份弱势,明显是有意压低自己的身份。 难道上清派的人行事都喜欢这么畏首畏尾的吗,如此见不得人? 原本他还不想跟梅寄北有过多接触,可现下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个人这么处心积虑的接近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 既然一开始目标就这么明确,要么是看中自己身上的东西,要么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对方那么穷追不舍,哪怕甩掉这一时半刻,后面肯定还得想办法卷土重来,只怕是会用更激烈的手段。 这么一番思索,他脸上的冷意反而稍稍柔和了一些,不像刚才那么有强烈的攻击性了,只是手里的灰剑还毫不客气的指着梅寄北的胸口。 “看来跟你说人话,你是听不懂了。”他清冷地说。 梅寄北被胸前的那柄剑,吓得能把自己抖散掉,颤颤巍巍地说:“兄台,道友,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恶意的!我就是看你比较厉害,想做个伴而已。” “我来之前,我师父就交代我,地府不同以往,一定要小心行事,保住自己的小命安全回去也是任务之一。” 他说到后面害怕的小表情拧巴的快要哭了。 谁知道会死在同道人的手里啊。 江复庭神色稍霁,捕捉到敏感的字眼:“不同以往,怎么说?” 梅寄北在周围还沉浸在热血澎湃的恶鬼中,心惊胆战地扫了一圈,把嗓音压低,诡秘地说:“师父交代说,好像是有什么暴乱,你知道那个长生派吗?” 江复庭的手一颤,黑眸里的光像炸开的烟花,闪了一瞬便又暗了回去,他不轻不重地“恩”了一下。 梅寄北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岔了下话题:“我师父就是为了这事,才将我派出来的,那么多弟子,我又不是最优秀的,偏偏派我来处理这种事情。哎!” 他抱怨完以后,才说:“听说是长生派的什么人跟地府的小官勾结在一起,不知道是要造反还是干嘛,那门派野心勃勃的,目的肯定不单纯,我下山的时候,说是已经有乱象的征兆了,反正这个时候不管谁进地府,都得悠着点。” 江复庭听着他夸张的语气,观察着他夸张的神色,试图从他的脸上,看有没有表演或虚假成分。 可惜都没有。 所以他说的 大概率都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江复庭出于个人私欲,非常自私地反松一口气,至少这样说明,白唐迟迟不回是因为被这些事情给牵绊住了,而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收回手里的剑,也没再为难眼前这个人,毕竟从明面上而言,这个半道冒出来示好的人,和他的目标基本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搞清长生派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同一阵线上的人,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好。 梅寄北拍了拍胸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那我能跟着你了么?” 江复庭没有马上回他,目光闪烁,迟疑了一下。 梅寄北深怕他再说什么反对的话,恨不得将自己的能力全都交代出来:“我,我在地府里有认识的人,只要能进去,联系上,我们多少安全了一半,大佬!你带上我说不上赚,肯定不会亏的!” 江复庭倒并不关心这些,消息这种东西,就算没有眼前这个人,自己也能打探到,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现在更在意地是,他轻轻说:“你一开始就跟着我,就当你刚才说的理由过得去,可你怎么不好奇我去地府做什么?” 梅寄北的脸色不着痕迹地一变,又迅速遮掩下来。 江复庭改口道:“我倒觉得,你刚才言谈举止那么自信的样子,倒是非常肯定我一定要去干嘛,一定会跟你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他说着语气透了丝若有若无的凉意:“难道你的正业不是修道,而是看脸算卦?” 江复庭故意挑了下眉,上扬的眼尾锋芒毕露,毫不含蓄自己的探索。 梅寄北被盯得后背差点起了冷汗,因为害怕而发毛的心思,很快又落定下来,他不断告诉自己,对方只是试探自己。 他勉强地笑了笑,尽可能的气定神闲:“这事在各大门派里也不算稀奇事,每家都想尽一分力调查这件事,不是正常的吗?我看兄台的气度不凡,肯定是哪派的亲传弟子,自然也是为了这些事情而来的。” “哦——”江复庭拖了下尾音,几乎将白唐以往逗弄他的方式,学得淋漓尽致,随后在梅寄北一脸期待的眼神中,淡淡说:“可惜了,我谁家都不是。就是单纯寻人的。” “啊……”梅寄北尴尬地在原地愣了片刻,一时间已经辞藻穷尽了。 江复庭又说:“但也算同路。” 不管怎么说,白唐还没找到,他却先收了两个莫名其妙非要倒贴的小跟班。 收就收吧,就当战斗力储备了。 梅寄北见他这么说,知道他是默认自己留下,立马喜形于色,跟了上去。 此时的鬼域已经有一半是被阴间吞噬掉的,阴阳完全错乱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奇妙。 明明是同一个空间,却在无形之中仿佛被隔成了两份,只是分裂的技术大概不是很好,就像打鸡蛋一样,手一抖,蛋黄和蛋清混在了一起。 而混淆的地方,不管是物质的稳定还是空间裂缝的状态,显然都不是特别好。 越往前方,阴气浓烈得已经到处都是,几乎浸染到了空气的每一个角落。 fpzw ------------ 第八百零四章:鬼影似海 而妄图通过鬼域脱离阴间的鬼魂数量愈发的庞大,一重接一重地紧挨在一起,远远望去竟比当初在山里见到的鬼潮还要令人震撼。 黑压压的一大片,随着鬼魂们的涌动而不断波澜起伏着,并且还在不断往远处延伸,看不见尽头。 仿佛太平洋的海水被染成黑色,倒灌进来,淹没了这片厚土。 江复庭和梅寄北逆行在这浩瀚的鬼潮里,显得尤为格格不入,频频引起边上野鬼的注视。 那眼神基本上都跟在看两个神经病一样。 江复庭心性再怎么好,可到底鬼的数量实在是太大,鬼影像海,眼睛密集的如同一张白纸上紧挨着的无数个黑点,任谁被这样看着,心里上都多少会有点不舒服。 他运起体内的浊气,像一阵风似的,迅疾往前方飘去。 原本以为,数量再多,可总有个限度,顶多快点飘个三五分钟就好了。 可现在五分钟真的过去了,眼前的景象却并没有任何变化,他看得开始有些头皮发麻。 地府到底汇集了多少的鬼魂,难道还能比阳间的几十亿人口还要多么。 而且看这样子,明显有倾巢而出的势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江复庭的眼皮跳了跳,这个鬼潮,就是飘一天都不一定飘得到尽头。 可这么庞大的数量,为什么到了鬼域就筛减的连万分之一的数量都没了。 就在他疑惑刚起,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心里的猜想,一股可怕的吞噬之力顿时从身后鬼域的方向涌起。 那吸力光是不小心落在身上,他都觉得自己的魂魄仿佛要脱离了控制似的。 所有的东西,不论有没有生命,在这个吸力面前都会变成一个脆弱的提线木偶。 江复庭曾经深切地体会过这个东西,自然清楚这股吸力意味着什么。 他顿时面色大变,立马转头看向自己刚刚离开的方向。 只见半空中忽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那口子不知道是以什么方式被撕裂的,看起来狰狞而可怕,口子里面黑漆漆一片,如同一只巨渊里让人望不见底的眼睛。 单一眼,就能让人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 而就在裂缝出现的一刹那,周边方圆百里的鬼魂别说反抗,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不分先后的尽数被吸了进去。 数不清的灵魂被吸到半空,宛如一条通往空中倒流的黑河,汹涌而声势浩瀚。 悲惨的哀嚎从鬼域方向扩散开来,如同拍打在海平面的浪花,一重未落一重又起,死亡的气息在顷刻间席卷了这一整片大地。 裂缝的口子似乎离这里已经很遥远,可依旧不妨碍那吞天灭地的吸力侵略到这里。 方才还拼了命往前飘的鬼魂,不知道是谁带头发出尖叫,突然身子一折,开始往后翻。 这一声尖叫吹响了暴乱奏章的前篇,每一个鬼魂心头紧绷着名为害怕的弦,忽地被割断。 凄厉又绝望的惊嚎在江复庭的耳边此起彼伏的响起。 只要有一个带头的惊弓之鸟从林子里窜出,剩下所有的鸟儿全都会 有如撞见洪水猛兽一般,不顾一切地往后撤。 原本全部整整齐齐往外游走的鬼潮,忽然以鬼域方圆十公里外为界,成为两个地域。 那些刚好游走在可怕吸力边缘的鬼魂,铆足自己所有的力量,开始拼命往后退。 这个现象导致了后方见不到空间裂缝所以不明所以的鬼魂还在往前涌,而挨着前方的鬼魂在拼命的后退。 前后两方的鬼潮凌乱的交错在一起,像被倒进了一个巨大的搅拌机,更要命的是这个搅拌机还坏了,两方鬼魂便僵硬地堵塞在那。 而无论是人还是鬼,在这种刀子都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为了求生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前方的鬼魂为了脱离那个可怕的地方,只能往后退,退不了,那便——杀! 给自己杀出一条能回去的路来! 从江复庭转头看到空间裂缝,再到周边几乎穿透耳膜的尖叫,再到他们自相残杀,前后连五分钟都没有。 他看得出来周边的鬼魂已经没有理智了,为了逃命一个个杀红了眼,再往后方甚至有不明真相的鬼魂,被迫卷入战场,为了自保而杀戮。 漫天的鬼气像无数个黑色炸弹不断在上方炸开,不少散开的能量,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他的身上。 这样的盛景不知道在这地方多久能出现一次,但显然……这应该就是鬼域没有被鬼挤垮的原因。 梅寄北被这夸张又骇人的景象彻底震住了,一个“草”字在嘴边,像搁了块石头似的,半天出不来。 江复庭从容的躲掉迎面而来的一击,冷冷道:“别看了,我们快点,到了地府应该就安全了。” 然而,现实大概觉得他们被社会毒打得还不够,所以需要亲自操手。 十分钟后,江复庭就想把自己说出嘴的话收回去,用牙齿狠狠嚼碎。 他记得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鬼域出来就是一大片荒地,现在荒地俨然已经被鬼潮覆没了。 荒地一直往西走,虽然到不了底,但大约几百公里处,会有一个地府官职人员设置的地界,有点类似边疆设置的界限。 原本是在鬼域出现之后,防止鬼魂逃脱地府专门设置的关卡。 可现在这个关卡显然没有了,大量的鬼魂聚集在此地,有不少数一眼望去修为就不低的恶鬼,在当街明抢,收各种过路费。 江复庭微蹙了下眉头:“这地方已经无人管理了吗?” “管当然想管啊,但是心有余力不足啊。”梅寄北也注意到了前方的暴乱,并没有比刚才见鬼杀鬼的鬼潮好到哪去,稍微往江复庭身后躲了躲,他继续道: “听说地府的鬼差本来就供不应求,一年多以前,地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这里闹完那里闹,压根分不出人手来,他们内部都搞不及了,谁还会管这破边界。” 江复庭想起了白唐近一年忙成陀螺的身影,面色渐渐沉了下来,加速往前方掠去。 有不少掏不出过路费又打不过对手的鬼魂,甚至光天化日之下直接被吃掉的都有,周边来往的其他鬼魂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漠然的来往,连看戏的兴趣都没有。 两人离边界越近,梅寄北就越担忧,离江复庭身后就贴得越近。 那些恶鬼就喜欢打劫他这种胆子小的,好欺负的,还不等他们上前,就跟马蜂一样三三两两的围过来,将他们围堵得水泄不通。 带头的那只凶神恶煞,脖子被砍掉了一半,脑袋摇摇欲坠的挂在那里,过来的时候晃晃悠悠,仿佛时刻要掉的样子。 胳膊上,腿上全是大大小小被刀刺穿的伤痕。 看来生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乱刀砍死的。 江复庭觉得这样的人死的时候是还没吸取够教训,死了以后又逃脱地府的制裁,现在又开始兴风作浪。 这才是真的缺少现实毒打的。 “过路费,懂吧。”那鬼吊儿郎当的站着,语气不善的说:“你们两,各自买各自的过路费。” 江复庭也没想随意起冲突,老老实实地问:“多少?” 那鬼听他那么好说话,贪婪一笑,当即狮子大开口:“看你也是个爽快人,我对爽快人向来好说话,这样吧,我们这一共十几个,一个给十万冥币,就放你们过去。” 江复庭听到十万,眉头皱得更深,地府虽然通货膨胀的厉害,但十万算下来也有一千人民币了,而且真的能花的冥币其实并不好搞,生人烧钱的时候必须是诚心诚意的。 但现在人祭奠死人有几个是诚心的,再加上物是人非,十年,二十年后,思念这种情感也被时间冲淡了。 他数了数围堵他们的数量,一共十六个,那就是一万六。 白唐要是知道他为了进个地府的门,就花了一万六,那可能真的要命丧他手上。 江复庭认真沉思了一番,梅寄北满怀期望的等待着他的决定。 边上的鬼魂还真以为这次撞见有钱的主了,想着等他同意以后怎么才能让他掏空腰包,毕竟这两人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鬼,阳间来的生魂,至少还能搞到些法宝什么的。 然后江复庭理性地说:“不行,一起十万冥币,就成交。” 带头男鬼被他猝不及防地回答,差点闪飞了脑袋。 他脸上的狞笑倏地凝固,贪婪的双目淌出几滴鲜血,变得狰狞又诡异,没有口水的梅寄北还是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江复庭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暴怒的男鬼,清淡的语气仿佛这里是他的主场:“考虑的怎么样?” 男鬼显然被他气笑了,张嘴的时候,有几滴鲜血从它的牙缝里碰出,似乎要往江复庭的脸上溅。 江复庭略显嫌弃地将眉宇皱得更紧,然后轻松回避掉。 结果还不等他站稳,眼前的男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冲了上来:“你特娘的玩我呢!老子让你见识见识!” 他气势汹汹的威胁才到嘴边,还来不及说完,下一秒,滴滴答答的血液就像喷泉一样飞溅而出,全部落在了围堵他们的恶鬼上。 男鬼晃悠悬荡的脑袋,在江复庭的助力下,彻底断开。 只是还不等落下,眨眼之间,就化为了齑粉,阴风一吹,归于尘土。 fpzw ------------ 第八百零五章:去地狱找我朋友 刚才还吵得锣鼓喧天的地界,忽然寂静得有些吓人,边上其他正在拦路打劫的鬼魂,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 江复庭有些不悦的拂掉剑上沾着的血迹,淡然道:“抱歉,这剑太快了,劳各位担待。” “……”四周一众野鬼鸦雀无声地听着他毫无诚意的道歉。 江复庭被盯得一阵莫名其妙,抬起头来,将他堵得水泄不通的野鬼,像是脚踩了风火轮,立马狂退。 他装模作样地摸向自己的布袋,耐心地说:“钱不要了?” 那十几个被吓到的鬼疯狂摇头。 江复庭只好从善如流地放下手,故意确认:“这是你们不要的。” 野鬼们继续疯狂摇头,他刚才还充斥着不耐的眉眼舒缓不少。 这个时候,江复庭深刻的理解到了白唐扮猪吃老虎的乐趣,但一想到这人此刻还被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情围困在地府里,后面还有更多的陷阱等着他,神色又重新冷了下来。 他对着梅寄北说道:“走吧。” 梅寄北此刻像极了小厮,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上。 从鬼域一直往西的地界过去,便是地府一隅,且于地府而言,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东边角落,还要往繁盛的方向去遥遥千万里。 以往白唐会瞬移,去哪都方便,但即使在白唐瞬移的情况下,也得耗上一两分钟的时间,可见地府有多大。 况且地府无国界,遍地之处,皆是幽魂。 除却十八狱,地方的管辖全都交由城隍各自分配管理,城隍之下又各有鬼差。 至于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他们也不知道…… 江复庭来地府的目标很明确,弄清白唐现在在哪,然后再按照骆知秋透露的那个大致范围,去寻冥水附近。 这两个任务显然是找白唐似乎更简单一点。 从他对白唐的了解来看,捉鬼搞绩效什么的,应该是经常会和地狱交接的,直接去十八狱找,似乎更好找。 “你……你现在要去哪?”梅寄北跟在后头小声问。 江复庭也没有什么好避讳地,他直接说:“先去地狱看看。” “去地狱做什么?”梅寄北心惊肉跳,面色古怪起来。 “找我朋友。”他淡淡道。 梅寄北更加的一脸莫名其妙,加紧速度想要堵在他跟前:“你和你朋友不是也是来查长生派的事吗?你去地狱,你朋友……地狱……” 他说着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等江复庭看他的时候,梅寄北又是同情又是害怕地看着他。 突然,梅寄北不知道哪来的熊胆,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地狱这等地方有去无回,不到时间出不来,你还是以……啊!啊!” 江复庭粗暴地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掰掉。 梅寄北的脸都要变形了:“兄弟!兄弟!轻点,轻点!现在虽然是鬼,但痛感还是有的啊!” 江复庭不客气的甩掉他的手,独自往前飘:“下不为例。” 梅折十分没辙地看着他的背影,以为他是恼自己随意对他朋友的事情指手画脚,暗暗记下,却不知自己还是搞错了方向。 他加紧追上去,继续道:“兄弟,我刚才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来之前师父跟我交代了,万事大局为重,个人什么儿女私情之类的,全都是小事。” 说到兴起,他作死地又从后头搭了一次江复庭的背:“他那会得到了情报,说长生派的人和地府的……” “一个……城隍……爷,计划……谋反。”他面色惨白地将剩下几个字,艰难说完。 江复庭似乎并不在意他说什么,危险地开口:“记性这么差?我刚刚怎么说的?” 梅寄北脸色白到有些发青,挤牙膏似的痛苦蹦出几个字:“下不为例。” 他说完就有些委屈,委屈完以后又有点生气:“我知道你关心你朋友,但是我好言相劝,也是为了大义着想,你!” 江复庭懒得听他这种毫无意义的说教,冰冷的视线,盯着被自己捏成鸡爪的手,似乎能用眼神把这手大卸八块。 梅寄北大概明白了他刚才指的下不为例到底是什么,他有些发懵,但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不占理,乖乖地闭了嘴。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飘来几个神色匆匆,却难掩兴奋的小鬼,看着方向,跟其他大部分鬼一样,也是往鬼域去的。 只是这几只鬼话特别多,离江复庭还有些距离,都能听到他们叽里咕噜地八卦着什么。 “我早就说该跑了,你们非不信,我打半年前就觉得地府要变天了,这地方有什么好的,鬼差屁用都没有,也不真的关心我们民生疾苦,投胎名额也等不到,总不能一直在这耗下去吧!” “那半年前,谁知道会闹成这个样子啊!” “你还‘谁知道?’,我那会从我一朋友那听来的消息,说上头的鬼差内部出了乱子,还说……”那只八婆的小鬼还神秘兮兮地东张西望了一下,小心说: “冥水那封着一个不得了的怪物,似乎快压不住了,等那东西出来,就算世界生灵涂炭,那地府必然首当其冲啊!”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夸张了啊,为了出去溜一圈,说那么危言耸听的话。” “耸听个屁!”那个鬼没想到他居然不信自己,激动的拔高了音量,“地府常年招鬼差,任务是驻扎冥水附近,工资还特别高,这个你应该晓得的吧?” “这个我知道啊,而且还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去了,好像比官职鬼差的工资还要高。”另一只旁听的小鬼突然加入话题。 那个散播消息的小鬼,见他们此刻正好经过江复庭边上,诡秘的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就我刚才说的那个朋友去了,他是亲眼看见的,里面封印着很可怕的东西,好像封印那东西的……就是这两天被吐槽得狗血淋头的白大人!” “卧槽!”边上旁听的所有小鬼非常有灵性的一同爆粗口。 一个是因为消息令人震惊,还有一个就是……江复庭已经不动声色地飘在他们的跟前,挡住了他们通往希望的光辉之路。 “你们刚才说的谁?”江复庭尽可能冷静地问。 散播消息的那只小鬼被他身上的气场吓到了,哆嗦着回答:“白……白大人。” 江复庭深幽的眸子渐渐暗下来,地府姓白的鬼差并不多,能这么 名扬千里的除了他,也不可能是别人。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试问:“是不是叫白唐?” 几个小鬼波浪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对!” 江复庭涌起不太好的预感,他隐隐觉得,这些小鬼嘴里说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骆知秋跟他提到过的。 “你们刚才说冥水里封着的怪物是怎么回事?”他语气渐冷地问道。 小鬼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从口出,只是为时已晚,眼前的这个人光是气场就能扼杀他们于摇篮。 他也不敢遮遮掩掩,倒豆子似的,知无不言:“这些都是我朋友告诉我的啊!他任职的时候亲眼看到的,被压着的那个怪物,根本不是封印就能压住的,时不时的就要暴动一下,它一暴动,所有在那任职的兄弟几乎都要赔命在那里。” “我那朋友也是运气好,刚巧被路过的相救,这才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 “相救?”江复庭疑惑了一下,“你不是说那怪物本领通天,路过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不错了,怎么救的你朋友?” “我……”他磕绊了一下:“怎么救的我不清楚啊,我也不在现场。” “我的意思是。”江复庭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里的焦躁:“他能将你朋友从怪物里救出来,也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必然是地府里哪位大能。” 他这一问,还真把那小鬼问住了。 小鬼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都没从记忆里摸出一个很明确的目标来。 他有些模模糊糊地说:“我记得我那朋友说,救的他那家伙好像是看着挺清秀的……和我们不太像,反倒是……” 小鬼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救他的是个生魂!说穿着打扮像个富家子弟或者是哪个门派的,哦!对!他还戴了副眼镜。” “我就记得他跟我讲,那人看着挺斯文败类的,看不出来居然那么厉害,我还教训他别这样说自己的救命恩人。” 戴眼镜的斯文败类…… 江复庭的脑子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蹦出一个画面——蒋黎用阴毒的眼神盯着自己看,那狰狞的面容忽然勾起一抹冷笑,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的模样。 他立马把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清除掉,转而又觉得不可能。 蒋黎一年多以前几斤几两,他亲眼见过,哪怕天赋再厉害,也不至于飞速提升到这种程度。 这都不像是修炼了,更像是……江复庭脸色无端的难看了起来。 他也不是没在书上见过,靠吞噬他人的修为来变成自己的。 比如恶鬼修行,就靠这种吞噬同类的本能。 可蒋黎毕竟是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希望自己和蒋黎的胆子都小点。 但不好的念头一旦起来,就会像蛊一样在脑子里疯狂作祟。 更让他疑惑的是,那么多鬼葬身掉,蒋黎为什么要独独救他朋友,一起死掉不是更好吗? 毕竟一旦有经历灾难的生者逃出去,那么有怪物封印的消息一定就藏不住,会到处传播。 以蒋黎的谨慎,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除非……江复庭猛地意识到什么,双目一睁。 fpzw ------------ 第八百零六章:白唐的谣言 蒋黎就是故意要通过这个方式,名正言顺的将消息放出去! 他被自己这细思极恐的猜测唬住了。 不由自主地抬起眼,江复庭的视线越过眼前的小鬼,落在后面数不尽的鬼魂上。 从这些鬼魂的脸上,能看到他们各自带着同一种期望,同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向往,正在争先恐后往鬼域方向奔波。 他乱成麻线的内心,隐隐捋清了一丝脉络。 除非提前放出消息就是为了搅乱人心,造成大片恐慌。 不管是人是鬼,对于灭顶之灾的害怕都是深入在骨子里的,一旦民心出现骚乱…… 不仅如此,白唐还在招募阴间各方能者。 原本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倒还好,可若是一旦传出消息,众所皆知,再加上谣言这种事情,一张嘴传一张嘴的,最容易被添油加醋。 到时候不仅民心大乱,搞不好有人再从中作梗,真的会将所有矛头全都指向白唐。 那他岂不是被迫担下所有黑锅,成了千古罪人! 江复庭浑身僵了一下,语气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你刚刚还说……白大人被众鬼数落得狗血淋头,又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小鬼鼓起那么一小丝勇气,颇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眼前这人怎么对和白大人有关的事那么上心。 结果跟江复庭对视不到一秒,目光就被吓得缩到别处。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家都说……都说……”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广为流传,平日朗朗上口的话,这会在这人眼前,却反被压在胸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结果还是他的好伙伴抢先说道:“白大人身负神力,肩负三界,如今为妖物所惑,不仅与虎谋皮,助纣为虐,还枉顾生灵,以魂养祟,致使!” “够了!” 小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冷冷打断。 江复庭眼眶发红的看向窝在边上说话的那只鬼,浑身的气血不受控制的往脑袋上涌,沉闷的怒火烧得他嗓子都有些低哑。 他听得出来说话的小鬼急功近利,仿佛是在彰显着什么。 在这个地方,好像抨击才是主流,才是政治正确。 小鬼说的每一个字眼,都是把削尖的匕首往他的胸口上插。 他们不会记得白唐在私底下为他们做了什么,只会记得白唐犯了什么错,疏忽了什么地方。 这些错误的细节会被悠悠众口理所当然的放大,最后彻底变味。 可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 那是第一次在鬼域见到空间裂缝这么可怕的东西,所有生灵后退的时候,唯有白唐愿意迎难而上。 白唐连眉都没皱,永远都是那么气定神闲,从容到就像在做吃饭喝水那么普通的事。 他好像并不会想到,如果失败了,那么后果就是死亡。 他当然想不到。 因为他满心满意装了所有东西,唯独除了他自己。 除了他自己。 江复庭用力握了握拳头,尖锐的指甲穿进了身体。 可这种情况,即使替白唐生气,觉得不值,又觉得不甘,但自己除了忍耐,什么也做不了。 他来这里不是生事,不是变成累赘的,他理智地想道,随后迅速将浮于面上的怒意,压制了回去。 面前的几个小鬼见他面色阴沉,都被吓得不敢吱声,还以为他们几个全都要死在这了。 结果江复庭淡淡说:“外头有空间裂缝,不想送死,就别乱跑。” 几个小鬼听闻这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复庭趁他们互相疑问,面面相觑的时候,领着梅寄北毫不迟疑地继续前进。 事实证明,就像地势情形复杂的地方,容易产生暴乱一个道理,地府也不是每一处都乱成这样。 在远离地界以后,大部分的地方情况都比较稳定,不少区域甚至保持着歌舞升平,交通川流不息的景象,仿佛和他们刚才过来的地方是两个世界。 江复庭略有诧异的留意四周的变化,飘动的速度情不自禁慢了下来。 再加上从出发到现在,这一路赶下来,不仅是路程上的消耗,还有在鬼潮里消耗的力量,他就算再能抗,也是有限度的,也会感到疲惫。 特别是边上的梅寄北,明显跟不上他的速度。 然而他这不着痕迹的体贴,却让梅寄北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梅寄北立马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将自己神经绷紧,挺直腰板,心有戚戚地等着江复庭发号施令。 结果等了半晌啥也没等到,只好偷偷摸摸打量了一眼。 发现江复庭保持面不改色的前进状态,才知道,原来这大佬是终于觉得累了。 但一路下来,收获也不算少,光是各种乱七八糟又惊为天人的八卦,两人就强行吸收了一路。 流言虽然半真半假,可无风不起浪,没有根据的事情,散播谣言的就算想添油加醋也没地加。 再加上各种版本口口相传,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他也能摸清个大概。 总之就是,按照现在那么复杂的情况,白唐压根不在地府。 因为有一方城隍胆大包天,举兵造反,更要命的是,他的造反还顺应了城里众鬼的民意。 再加上地府人手严重不足,管理的阎王从原来的十八府君缩减到了现在的十个府君。 结果劳动人口严重不足,每天大事小事堆成山,排着队解决,现任的府君中压根空不出手去搞这个事情。 如果只是这个城隍胆大包天也就算了,直接给他镇压,谁知道他所辖区域的鬼,也全都鬼迷心窍,他们总不能把一座城都灭了吧。 最后这个重任又落回了白唐的身上。 听说几个小时前,才跟那个城隍谈判过,只是谈判失败了…… 江复庭也因此半路改道不再去地府,转而去了叛乱的战场。 正好是梅寄北心心念念想要他去的地方。 怎么就这么巧。 江复庭思索着,目光从正在跟车行老板讨价还价的梅寄北身上扫过。 梅寄北若有所感,还抖了抖,然后幽幽回过头来,对着他友好一笑,接着继续杀价,之后又垂头丧气的回来: “租车一回,最低五十万冥币。” 江复庭认真一想,偏头说:“太贵了。” 梅寄北欲哭无泪:“这已经是这几家最便宜的了。” 江复庭也知道不好刻意为难,“还有没有别的尽快到那的办法?” 梅寄北恨不得将自己头皮都撸秃了:“那地方本来离这远,最快的速度就是开车,这钱真的是没!” 他说着目光忽然一顿,随后话锋一转:“江兄,要不你……拼车?” 江复庭皱了皱眉,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因为钱,而伤透脑筋,寸步难行。 可没办法,谁让阴间的钱都是白唐的。 梅寄北见他踌躇立马觉得有戏,继续鼓动着:“开车过去也就是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你熬也就熬那一会,但是能省一半的钱!” 讲实话……江复庭确实有点心动的。 而且叛城那边状态不明,听说是已经和边上城隍的交界处打起来了。 但具体怎么样各方新闻天花乱坠的,就跟阳间的娱乐八卦一样。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结果等他点完头的下一秒,缘分就送上门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女鬼,单从背影看,身姿妖娆,风韵十足,即使死了身上衣服也全是大牌。 江复庭和梅寄北一同将目光落在了女鬼的身上。 梅寄北当即就被她的背影迷得七荤八素,有些找不着北。 江复庭也下意识的呆了下,一方面是因为这女鬼确实是他长那么大以来,第一个从气势和韵味上,就能让他觉得惊艳的。 二来……他注视着女鬼一举一动都尽显妖娆的背影,眼里忽地迷茫了一下,总觉得有些说不上的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但是他很确定自己连女人都没怎么接触过,就更别提女鬼这种生物了。 而刚才还在梅寄北这磨破嘴皮子都没赚到钱的老板,在见到女鬼正脸的瞬间,心里的烦闷顿时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果然美女这种生物,到哪都是通吃。 “老板,我不租,我买个二手的。”美女鬼爽快的提着要求。 老板最喜欢这种长得好看,说话办事干脆的,点头哈腰道:“好的,好的!你要哪种车型?商用,越野,敞篷我这都有!” 美女黛眉一蹙,思索道:“我要便宜的。” 老板已经被便宜二字折腾出了心理阴影,又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石化了一瞬。 可毕竟美女是来买车,再不济也比租车还还价的好。 他勉强地重堆起笑容介绍着:“便宜的有是有,就是性能不太好,质量也一般。” 美女抱着怀中的东西,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就要质量最差,价格最低,但速度最快的。” 老板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今天这什么日子,一个两个,全是莫名其妙的鬼。 “速度快,价格低……”老板擦了擦没有汗的额头:“那质量是真的差,搞不好开不了多久。” 美女大气地摆了下手:“无所谓,我这是开到虞城的,也没指望有出来的交通工具。” “您!”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呆了呆:“您去那干嘛,那不是……” “去那找个朋友而已,快点的,你卖不卖啊,不卖就别搁这儿查户口呢!”女鬼脾气火爆的说。 fpzw ------------ 第八百零七章:英雄难过美人关 梅寄北在亲耳确认女鬼就是和他们一样目的地的间,立马转头征求边上人的意见。 而江复庭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女鬼的背影看。 那**又充满探究的眼神,看在梅寄北这个神神叨叨的人眼中,一定是对这个女鬼产生兴趣了。 果然……英雄都是难过美人关的。 好在江复庭本身就是一个极度矜持的人,他等女鬼付完款,提车的时候,才绅士的走上去。 女鬼似乎并不在意有人接近自己,从容的模样应该是习惯了,自顾自地埋头整理着自己的包。 江复庭扣了扣车门,提醒她:“抱歉,打扰下,方便拼车吗?” 女鬼不屑地一笑,冷哼道:“你想得挺……” 她话没说完的时候,就单手抱着怀里的东西转过身,在看到江复庭的瞬间,短暂地震惊了一下,脱口道:“墨赦?” 对视上的一刹,江复庭也莫名地讶异了一下。 但连他自己都来不及搞清楚自己的惊讶是为何,便被对方的称呼叫得一阵莫名,陷入了迷惑。 眼前的女鬼是非常标准的美人长相,而且丝毫不张扬,非常令人讨喜。 巴掌大的脸颊,炯炯有神的杏眼,轮廓清晰却总是在最关键处有些许的钝角,柔和了张扬线条的攻击性,看着清秀却不失性感,是那种又纯又欲的类型,基本上是各种男性的杀手。 而此刻她的手里正抱着一只波斯猫。 江复庭情不自禁将视线落在了她手里的猫上。 地府,还能养宠物? 大概是眼前的女鬼对自己太有冲击性,连带思维都停滞半晌,江复庭过了半天才从女鬼手里的猫中回了下神。 他忽然觉得不仅这个女鬼让他觉得熟悉,就连她叫自己的名字都特别熟悉,好像确确实实地听谁这么叫过自己,但具体在哪,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江复庭敛着神色,脑子里却是蒙了一层雾。 他正想继续问的时候,女鬼突然笑起来打起了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了,你们拼我的车是想去哪儿啊?” 这不着边际的样让江复庭下意识想到白唐。 他压着心中的疑惑,老老实实说:“去虞城。” 女鬼圆润的眸子里顿时闪了闪,皱着眉像是要拒绝。 江复庭又道:“给你每人十万冥币的过路费。” 女鬼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嗤笑出声,明明不愿却又勉为其难地应下:“行吧。老娘也不是真差你这么点钱,主要还是……” 她说着,暧昧地笑了笑,在梅寄北惊愕地注视下,大胆俯到江复庭耳边缓缓说:“因为你长得,特,别,帅。” 梅寄北虽然被她的颜值迷得不分东南西北,在这个时候却不得不撇开脸,不忍直视。 然而两秒过后,他想象中被殴打的惨叫并没有出现。 于是等他试探性的回过头后,江复庭居然只是不太舒服的稍稍后退了点! 果然……颜值即正义。 女鬼调戏完以后,这才有所收敛的抛了抛车钥匙:“走吧!姐姐名字叫蔺菱,你们别忘了哟!” 江复庭 听到名字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了。 但不管怎么样,车这种交通工具,不论是到了哪都是非常实用的。 阴间的汽车不能以阳间的码速作为标准。 就好像冥币一样,所有的东西到了这都会出现放大化。 车子在路上飞驰的时候,视线掠过的速度已经快到,外面的景象全都连成了五彩斑斓的线条,完全看不清原有的样子。 江复庭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阴风,因为速度过快,声波不断拔高,听到后面不像是风嚎,更像是婴儿在凄厉的啼哭。 迷人眼的景象和声嘶力竭的风啸,并不影响他将注意力留在蔺菱的背影上。 大概是他的观察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蔺菱被盯得几乎是有些无可奈何了,只好眼含秋波的看向后视镜,企图使用美色来让江复庭屈服。 霎时间,一双娇媚的杏眼和他犀利的视线,横冲直撞地交锋在一起。 蔺菱莞尔一笑:“你们好好的去虞城干嘛?那边现在动荡厉害的很。” 她的视线看起来温柔和善,但这样的温柔里却藏着一把锋芒无比的利刃。 然而梅寄北仿佛感知不到这些,表情精彩的变化了下。 这才几分钟,这两人就开始眉目传情了! 江复庭收回目光,略有敷衍地说:“正巧有非拿不可的东西落在那了。” 梅寄北听到他的回答默了默,开口道:“你不是……”紧赶慢赶的去找自己朋友么? 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就在江复庭的冷芒威胁下,溜回了肚子里。 “不是什么?”蔺菱倒是很敏感的追问。 梅寄北被江复庭盯得满头大汗,然而前面坐着美女,紧张得他连胡扯都扯不出来,脑子直接死了机。 他就像卡顿了似的,艰难地说:“他不是……答应我,是陪我找我的朋友。对!我朋友。” “哦——”蔺菱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看向前方:“那是要去找,找完你们就早点离开吧,别在那久待。” “······恩”梅寄北轻飘飘地应着。 蔺菱开车的技术相当狂野,车子在路上驰骋得目中无人,风生水起,引来不少鬼的回头谩骂。 江复庭从那一眼之后,就没再讲过话,这种特殊的情绪和曾经第一次碰见白唐的感觉很像,而且越看越熟悉。 俨然有超脱自己掌控的趋势,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索性闭嘴。 直到到了目的地之后,虞城面目全非的样子,还不及鬼域的一半。 要鬼没鬼,建筑已经破破烂烂看不出原形,和前面一路过来的城池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即使他们现在站在城外,一眼望过去,尽是断壁残垣,萧条的景象。 梅寄北一句我去哽在喉咙里,除了瞪大眼睛惊讶,已经说不出声。 蔺菱压根没指望办完事回来这车能完好无损,毫不讲究的乱停在边上,揣好钥匙,踩着高跟鞋,妖娆地走在他们前面:“你们一会回去的时候,记得去离这几座城以外的地方休息,这边上附近的城因此受灾的并不少,也没见得安全到哪去,我已经送佛送到西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吧。” 她说完,特意回过头来,给了江复庭一个亲昵的飞吻:“小帅哥,有缘就回头再见。” 梅寄北一脸羡艳,结果被江复庭冷冷的视线怼回来。 转瞬的功夫,蔺菱已经彻底消失在他们视野里。 江复庭盯着她刚才停留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空荡荡的,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光想着回避,没弄清她的身份, 而她这么迅速离开的时候,她居然连半点气息波动都感觉不到。 这显然也不可能是普通鬼差能办到的。 江复庭锁着眉走到了她刚才站立过的地方,有股若有若无的残留香味,应该是属于刚才那个女鬼的。 他定了定神,淡淡说:“走吧。” 进去之后,江复庭在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了名为战场的东西。 即便是在地府,但跟影片和历史的了解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深灰色的沙子漫天飘散,像拨不开的大雾笼罩了这片城池,大部分的建筑都变得鸡零狗碎的,唯有一些标志性的坐标还屹立不倒,却终究避免不了坑坑洼洼。 路面上也只能依稀见到一些出来溜达的鬼。 也是,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中,该死的都死了,该跑的都跑了,能留下来的,要么是在这里根深蒂固已久的,要么就是跑不动又侥幸活下来的。 不论是人还是鬼,本质又区别不了多少。 独有的风景线就是一队又一队,井然有序巡视着的阴兵。 一队阴兵排着七个鬼,一个个走路的姿势刻板的像提线木偶,就连黑漆漆的眼珠都是训练有素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眼珠的转动频率和走向十分同步,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渗人。 而且每一队因为巡视的路线不一样,走向也不一样,所以过往的阴兵也只是在他们附近经过,并没有正面撞上。 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轻松的毫无压力。 江复庭以防万一留了个心眼,在走到城中的时候,停下脚步。 周边的空气已经被各种死气,鬼气和悬浮的沙尘包裹成了密不透风的毒障,周遭的能见度围拢到不到前方十米。 只有偶尔路过的阴兵踩着铿锵有力的脚步,保持着他们独有的秩序,从不远处经过。 到了这个地方,路过的鬼魂已经很少了,也没有哪只鬼那么不要命,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出来作妖。 江复庭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边的视线,转头问梅寄北:“你先前说,在地府里有门路,这门路在哪?” 梅寄北显然比他还要小心翼翼很多,他左顾右盼了一下,先确定自己所处环境是不是真的安全。 等确认之后,他才萧索地取下裤腰间的铃铛:“就这个,我朋友给我留的,晃一下,他就能知道我在哪,来接我,但缺点是摇了就不能乱跑了,跑了我朋友就不知道我们在哪,而且最多连着摇三次,不然后面就不作数了。” 江复庭看着他手里的法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铃铛尾端的血液,好像比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更加鲜艳了,红得有些妖异。 就连被颜色浸染的面积,都有隐隐扩散开的趋势。 fpzw ------------ 第八百零八章:扮猪吃虎? 他没有立马应下,梅寄北的身份和出现的目的,在他心里到现在还是个迷,这个人一路上看上去一直对自己唯唯诺诺的,但就是给他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而且这个虞城也很奇怪,不知道是处于偃旗息鼓的状态,还是什么原因,进来的时候就像一座空城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 照理来说,一个地方哪怕是处于战乱的状态,也不可能清净成这样,更别提现在并没有狼烟。 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有人刻意拘束了城里鬼魂的自由活动,而且这里的瘴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过来的一开始,就到处都透露着蹊跷。 但碍于自己对地府并不知根知底,也没有什么人脉和渠道,他能稍作借助的,也只有这个送上门来的梅寄北。 江复庭做好了各种预后的心理准备,解开眉头,对他说道:“这里是目前观察下来,鬼魂最少的地方,如果非要试的话,也只有这个地方不会被打扰。” 梅寄北又东看西看了一遍,才坚定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他神色紧张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铃铛,像拎金子似的,沉重又小心地提起来,随后闭上眼睛无声地念了句口诀。 虽然听起来没有声音,可就在他启口的瞬间,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从他的嘴里一点点的淌出。 梅寄北的动作像是开了缓慢的按钮,捏着铃铛的手指,温吞的摆了摆。 江复庭并没有听见自己想象中的清脆铃铛声,原本应该扩散开的声音似乎在口诀的加持下,加上了一层无形的罩子,传向更为遥远的地方。 说摇一下,梅寄北的手果然只摆了一下,做完简单的操作后,他就睁开眼:“好了,接下来就等我朋友过来接我们。” “恩。”江复庭的视线依旧落在浓密的瘴气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好预感,现在看起来好像是风平浪静的,可底下仿佛掖藏着什么致命的东西。 这些家伙能把地府搅和成这个鬼样子,显然不可能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平稳。 他琢磨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那朋友在地府做什么的?” “我朋友啊······”梅寄北吞吞吐吐地想了想,好似江复庭提的是一个多难回答的问题。 他艰难地组织好语言,真要开口的时候,酝酿好的内容到了嘴边直接变了个调:“江!江!江!” 梅寄北惊愕地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江复庭的身后。 江复庭并没有立马回头,反而因此对‘没辙’的狐疑更深,上清派好歹是有千万年底蕴的大宗门,怕鬼,胆小放在常人身上能够理解,可这个没辙即使是外门弟子也该受到过门内熏陶的,怎么可能连半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 从职场上来讲,这个人简直毫无专业性,没有任何职业素养。 就是天天闭着眼睛在特定的环境下混日子,也该耳濡目染了些。 梅寄北见他没有动作,音调土拨鼠似的拔高:“那些阴兵过来了。” 江复庭被他吵得脑阔疼,从进了这地方开始,他就一直心神戒备,后面有东西来,他自然有所感觉,体内的力量出于自保,已经开始暗潮涌动。 他幽幽往前一步,卡着身后阴兵过来的时间点,在它们赶到的同一时间,转过了身。 江复庭以 为是自己挡住了它们的固定路线,不着痕迹的又往边上靠了靠,给它们腾了点路。 梅寄北依样画葫芦的学着他往边上靠。 然而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一队阴兵仿佛就是冲着他两来的,在他们挪动位置的瞬间,跟张狗皮膏药一样,尾随而上。 与此同时,七双黑不溜秋的眼珠,像是粘了胶水,片刻也不舍得挪开。 和他们一进城,就看到的那些东张西望的阴兵一样,死板又机械。 梅寄北被这一队阴兵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习惯性的往江复庭身后靠。 江复庭莫名了一下,先前一路过来都好好的,这会阴兵怎么就突然找上他们了。 而且领头的那个,注视着他们的时候,神情愈发狰狞,怨毒的眼神仿佛他们是生死仇敌,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浑身上下都散着生人勿进的森冷味道。 它忽然用力握紧手里的链子,那链子是一长串的,按顺序依次从头一个阴兵握到尾。 一捏之后,清脆的嗡鸣鞭炮似的从头响到最后一个 江复庭先前心里头不好的预感,似乎开始应验,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开始陡然狂跳,他凝重地问道:“你铃铛招来的这个?” 梅寄北简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解释,谁知道这阴兵来得那么巧! 他也想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这阴兵怎么找上我们来了,但我发誓我召得真的是我的朋友,而不是这个东西啊。”他欲哭无泪的说道。 就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领头的那个阴兵忽然动了! 它抬手托起自己的手链,引着排在身后的阴兵一块飘来,那嘴明明没有动,却发出了毫无感情的声音: “虞城禁地,生人勿入,速速撤离。” 江复庭不想一进来就交恶,好言商讨道:“我们不是有意误闯,只是朋友在这,只要,” 还没等他话说完,那领头的阴兵根本不听他说的什么,就自顾自地机械地重复:“虞城禁地,生人勿入,速速撤离。” 梅寄北难得拿捏出几分勇气来,对着阴兵叫嚣道:“你们别太过分啊!给你们脸还不要脸!信不信!” 依旧是不等他话说完,那个阴兵又生硬地重复:“虞城禁地,生人勿入,速速撤离。” 只是这次的语气明显比刚才不善很多,音量浑厚急促,仿佛下一秒······ 还不等江复庭弄清这阴兵身上到底是不是安了什么机械装置,下一秒,一股冷冽强悍的冷风,像一把锋芒无比的长刀朝他眼前袭来。 他反应迅猛地极速暴退,只听到轰的一声,方才还握在阴兵手里的锁链像石头一样砸到了他们先前待过的位置。 本就浓郁的瘴气,在眼前尘土的缭绕下,更加有些看不清了。 从那阴兵第二遍僵硬的重复话语时,他就已经在默数,默数那阴兵重复警告的时间。 没想到果然掐对了! 只是梅寄北虽然一直跟着他,但反应终究慢了半拍,右边的肩头大概是被锁链给削到,那一块地方顿时变得有些透明。 他有些委屈的看着江复庭:“江兄,下次躲得时候能不能劳烦顺个手的带上我,好歹我们一路同行,不说朋友,也算半个驴友了吧。” 江复庭扫了他一眼,梅寄北的身法倒是和他不 成器的胆子挺符合的。 怕就怕,这个人扮猪吃老虎,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宁可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吃瘪。 这样的人不管是伪装还是心性,都相当的可怕了。 他若无其事的应下:“好。” 就在他们话音刚落,那个阴兵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沉重的锁链再次窜天而起,像离弓的箭矢直冲而来。 领头的阴兵声音愈发掷地有声:“虞城禁地,生人勿入,速速撤离!” 江复庭目光一凛,提手真的捎上了梅寄北,飞速闪开,朝着他们攻击的锁链如同吐着芯子的毒蛇,一路紧跟他们穷追不舍! 而且随着几次三番的失手,竟然隐隐有赶上他们的趋势。 方才前后差一两秒,江复庭还有喘息的机会,可现在江复庭才刚一闪开,钝重的锁链如同长鞭紧贴着他后背扫过。 与此同时,阴兵的攻击也更加的凌厉,一鞭下去,足以让普通小鬼魂飞魄散。 江复庭的脸色沉得有些难看,这会也不怕得不得罪城里的阴兵,再防守下去,真要保不住命。 “嗖!” 铁链横扫的声音快到发出了爆破音,卷起的尘土砸在身上,一阵阵刺痛,仿佛一场暴落的针雨。 江复庭脚尖一转,眼疾手快地凝起了灰剑,侧身闪过的同时,对着长驱直入的锁链,毫不犹豫地挥手砍下。 那锁链显然不是普通鬼气凝结的。 剑锋与锁链重重交锋的瞬间,光是巨大的冲击力就震得他手臂有些发麻。 江复庭心里一阵骇然。 只是还不等他主动出击,对面的阴兵仿若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一整队的阴兵气势忽然大涨! 四面无端呼啸起冷冽的阴风,到处都是无形的利刃。 迅猛的攻势层出不穷,接二连三地往他们身上落。 梅寄北好几次被吓得低呼一声,遭来了江复庭不留情面的白眼。 他趁着闪躲间,手忙脚乱的掏自己的法宝。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阳间修士,到了这里本来就不像江复庭那么如鱼得水,身上的力量被完全对立的属性遏制,强行发挥,消耗掉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的。 然而来来回回都在江复庭的带领下躲了好几回合了,那法宝半天都没掏出来。 就在这时,激烈的碰撞声像炸弹一样,在不远处浩浩荡荡的炸开。 梅寄北被这动荡可怕的声音狠狠吓了一跳,连带胡乱摸着兜的手都抖了抖。 他下意识回头,想去看这一下炸开的声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然后不等他看清眼前尘埃密布的画面,就已经被江复庭拎着离开了原地,这已经是两人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飞躲。 他悄然抬了下眼,只见江复庭一直沉静的脸上多了些少见的急躁。 这些阴兵像牛皮糖一样粘人,甩都甩不掉,攻势一次比一次猛,就是把他们往死里整。 偏偏江复庭对这些阴兵并不了解,现在即使还手,下手也颇有分寸,深怕又出现一些意外的两个人招架不住的情况。 唯独刚才。 他最后的耐心显然已经被这些阴兵几次三番的骚扰,消磨得一干二净。 出手也没有留有余地,那些阴兵就是再厉害,真的跟他正面硬抗,就差了整整一大截。 fpzw ------------ 第八百零九章:幻觉还是现实? 江复庭这干净利落的出手,终于让刚才锲而不舍紧跟他们的阴兵停下。 周边因为打斗而被卷得风起云涌的瘴气,也一点点地归于平静。 江复庭紧蹙的眉宇并没有因此得到纾解。 他站在不远处,不敢松懈地紧捏着手里的灰剑,冰冷的目光盯着方才炸响的方向。 梅寄北心有余悸地站在他身后,畏畏缩缩地探着个脑袋,一同看向前方。 “死了么?”他小声问道。 江复庭眸色像星光一样闪烁了下,寂静的环境反而让他陷入巨大的不安里。 如同先前进来的时候,他总觉得悄然与和平下蕴藏着他难以捉摸的惊天骇浪。 而此刻那个浪花似乎拍到了他的身前,几乎没过他的身躯,盖到胸口,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他在心头快速权衡一番,说道:“你待在这别乱动。” 随后紧紧攥着手里的剑,迈开沉甸甸的步子,他一点点往前走去。 可接下来,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他停在了刚才和阴兵剧烈对峙过的地方,眼下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有残留的能量波动,也没有残留的阴兵气息。 仿佛刚才的阴兵只是他们的幻觉,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个人看到是幻觉,但两个人看到,还能是幻觉吗? 他拿剑拨了拨脚边的地面,剑尖轻轻一挑,地上的沙尘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受惊似的纷纷扬扬飘得到处都是,没一会就将他的魂魄裹住。 被灰尘缠住的时候,他感觉特别不舒服,不是单纯的心力上洁癖,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是来自那些沙子本身。 就像人面对让自己恶心,或者充满威胁的事物时,那种本能的排斥。 他毫不犹豫地将紧挨着他的灰尘震散掉,灰尘散开的同时,一点点隐入周围的瘴气里。 江复庭猛地突然意识到什么,倏地抬手,捏住眼前还没完全来得及渗进瘴气的灰尘。 那些灰尘十分细小,小到肉眼都看不清,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这样悬浮着的尘埃,才能汇聚成眼前这一大片,甚至能盖住整片城的瘴气。 江复庭嗅了嗅指腹上捏住的灰尘,本就不易近人的脸,阴沉得像是要吃人。 站在后面隔着他有些距离的梅寄北,都能察觉到他此刻情绪上的变化,忽然大步走上来。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梅寄北好奇地问道。 江复庭摩挲了一下指腹。 刚才他走到这还在奇怪,那一队的阴兵去哪了,怎么连半点气息都没有。 而就在他刚才亲自闻了那尘土的瞬间,他就有了答案。 尽管掩在尘土里的气味实在是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可以令人忽视。 但是江复庭对于这一类的味道太过于敏感,这些年的接单,之前还有过两次长期泡尸海的机会。 即便他对这些气味的抗性很强,敏感度却也相当高。 可以说不管是轻还是重,只要有,就能被他迅速捕捉到。 至于刚才那一队凭空消失的阴兵,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此刻就在他的手上。 至于剩下的绝大部分,已经被他震散,融进瘴气里。 出于对梅寄北的戒备,江复庭没打算把这细节告诉他,他只是弹掉了手里的灰,浅淡的说:“没事,是我看错了。” 接着,他话题一 转:“你没发现这阴兵突然就消失了吗?” 梅寄北后知后觉的东张西望了一下,才诧异道:“还真是!是不是你刚刚那一下,直接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了。” 江复庭知道自己出手轻重,哪怕刚刚真的被纠缠得烦了,下手狠了点,也没有将他们打魂飞魄散的打算。 “应该不至于。”他说道。 梅寄北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理所当然的说道:“可能也就它们手上的道具厉害点,它们本身华而不实,压根没啥战斗力,反正真的没了最好,这下我们就能安心等我朋友来接了。” 江复庭琢磨不透他是故意想将这件事情轻易掀过,还是真的天真。 总之这样的天真让他觉得很蠢。 不过梅寄北有一句提到的话,倒是让他开了个窍。 从两人进来的时候开始,瘴气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就是个避之不及的东西。 因为这要有这种东西,就会给他们带来数不尽的危机和麻烦。 并且瘴气那么浓,说明这个地方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可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阴兵的灰飘进瘴气时,再结合梅寄北的话,他忽然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 有没有可能,整个虞城的瘴气,并不是什么东西故意散发的,而是无数个魂飞魄散的鬼魂积蓄起来的。 只是那些散掉的魂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无法真的归于天地,只能被迫的阻隔在这里。 最后越积越多,形成了现在的瘴气。 而且他从一进来的时候,就有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不过那味道太缥缈,到处都有,他们走了那么远的路,并不见得有接近或者远离,始终都保持着那恰到好处的距离,这意味着并没有味道的根源。 所以他在来的路上不得不放弃追寻这个味道,质疑是不是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现在看来,并没有。 因为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气味的根源。 至于制造这个瘴气的目的就让人不得而知了,但显然魂飞魄散的鬼越多而且越厉害,瘴气就越浓郁,从这个角度看,是对幕后之人的发展有利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有人故意削减阴兵的战斗力,做成徒有其表的纸老虎,这个也说不准。 “但愿如此。”江复庭虽然语气敷衍,但也真的希望能太太平平等到他的朋友来,不要再徒生多余的事端。 可没想到,就在他刚说完话,一重又一重的敲击声从距离他们非常远的地方一点点地蔓延过来。 那声音起初又低又闷,像一个沉重的铁块搁置在地上,不可避免的发出碰撞声。 但很快,几乎是呼吸间的流逝,奇怪的撞击声越发的清晰。 提高的音量让他们清楚的感觉到,声音的源头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朝着他们接近。 声音落地的每一下都让江复庭觉得,有一把沉重的榔头在跟随着这个节奏,一下又一下的往他的胸口砸。 先前不妙的危机感仿佛拉开了警报,疯了一样在他的大脑里鸣笛。 高昂的分贝如同开水声,吵得他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江复庭定了定神,沉着问道:“是你朋友吗?” 梅寄北显然也是被这奇怪的响动搞蒙了,他迟钝的愣了片刻,那模样仿佛一开始也是以为自己的朋友来接他们。 可随着声音以非常可怕的速度拉近,他的脸色慢慢变 得有些难看:“应该……不是吧,我认识的那位是正常的鬼,我也没听他说买了奇怪的东西当坐骑。” 江复庭听完他的话,黑下来的脸色已经够拿去开染坊的了。 紧接着,落地的声音似乎并不单单是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像病毒一样,瞬间蔓延到四面八方,围拢着他们,迅猛逼近。 落地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在擂鼓鸣金,每一下都踩着节奏,听得人震耳欲聋。 就连脚下的地面都被震得不断发抖,豆腐块似的,好像随时都能散掉。 还不等他们转移地点,或者想出其他应有的方案,不远处的雾障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那影子随着声音的迅速接近愈发的清晰。 等江复庭刚看清那影子到底是什么,微微睁大眼睛时,雾障里忽然冒出了更多类似的影子。 那些影子密密麻麻就像蚂蚁一样,四面八方到处都是。 江复庭顿时觉得他们两人如同掉入巢穴的食物,将这个城里散在各种的阴兵全都吸引了过来。 梅寄北已经被这么庞大的阴兵数量吓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差点没站稳要倒在江复庭身上。 不过在他险些倒下的前一秒,江复庭非常有先见的给了他一个刺骨的眼神,吓得他没有真的倒下。 差点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不逊色于这些阴兵的人…… 梅寄北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能活到二十几岁真是不容易的事。 就是眨眼间的功夫,离他们最近的那一队阴兵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按照它们现在飘动的速度来算,到他们跟前也不过是两三秒的事情。 江复庭一面观察着这些阴兵的动静,一边思索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触发了引怒他们的机制,导致他们大批量的来。 可以说从进城到现在,他们一直行事谨慎,如履薄冰,深怕触动了什么,结果没想到,最终还是触动到了。 而唯一引发这些阴兵失控的可能性,就只有刚刚不小心误杀掉的那一队了。 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他反而很快适应了现在的处境,冷静的大脑运转得飞快。 先前的那队阴兵明显就是来碰瓷的,逼迫他们各种出手,一旦自己出手,那就是碰瓷成功,剩下所有的阴兵都相当于被触发开关,为了给自己的同类找场子,全都聚集过来为死掉的战友复仇。 “江……江兄。”梅寄北压制自己跃到心口的不安,结巴着:“这怎么搞?” 事情已经闹大了,还能怎么搞? 江复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周边快速涌过来的阴兵,浑浊的力量在他的解放下,肆意翻腾。 他慢慢提起灰剑,紧盯着前方就近过来的那一支小队,另一只手已经不着痕迹的摸入自己的布袋。 那么多的阴兵就算跑,也不一定摆脱得干净,还不如迎难而上。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清楚这城里到底部署了多少支阴兵,战力如何,如果都像刚才那一支队伍一样,自己只要拖延到梅寄北叫来的人就好。 怕就怕…… “来了!来了!”梅寄北忽然激动地大叫。 江复庭忍住想要堵上他嘴的冲动,将自己摸出的几张阴雷符忽然往空中一掷。 在符纸“哗——”一下腾空而起的瞬间,他猛地扬手挥起手中的长剑,剑锋如同一道闪电从飘扬在空中的几张符纸间划过。 fpzw ------------ 第八百一十章:你是尖叫鸡吗? 藏着他独有气息的剑意洪水一般涌入符纸,紧接着向各方率先冲来的阴兵飞鸟似的掠去。 符纸极速划过的地方,因为和瘴气接触冒出了呲呲的火花,在各自落到了领头阴兵的一刹那,一道道惊天动地的响雷登时横空劈下! 一瞬间,雷电像一根根通天的圆柱直接砸向阴兵。 砸中地面的同时,不少余波闪烁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电花,连带着波及到了边上的阴兵队伍。 梅寄北被这一夸张的动静唬得下意识抱头,缩着脖子,挨在江复庭的身后。 就差把自己缩成一团鸡,钻到他衣服里。 先前还被逼迫到千钧一发的局势,好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缓解了。 他愣是把自己睡不醒的月牙眼瞪圆了,不敢置信的盯着前方:“牛逼!牛逼!江兄你!太……还有!还有!后面的又跟上来了!” 梅寄北夸张得惊叹还没发挥完,又变回了鸡叫。 江复庭深呼吸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此刻反而有越来越多的阴兵聚集过来,而是因为一直躲在身后的人。 实在是太碍事了。 他盯着四面八方像马蜂一样簇拥着的阴兵,一个个接踵摩肩的挨在一起,乍一看,真的是捅了蜂窝,黑压压一大片,一时半会望不见尽头。 又一个莫名的疑问涌了上来。 这城里普通的鬼倒是没见到几个,阴兵怎么一大堆…… 感觉更像是,使了手段,将普通的鬼魂化为己用,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这些阴兵为什么都是花架子了。 何况这种控制魂魄的做事风格,确实很长生派。 不管城隍叛变的事情是真是假,但这座城市被完全控制的事情也错不了。 黑漆漆的眸子忽然亮起萤火一样的光,江复庭微微侧头问道:“你朋友来这大概要多久?” “大概……”梅寄北那稀里糊涂的样子,估计也不可能真的知道,他艰难地按自己仅有的印象估算了下:“好像也不远,正常情况下,要不了五六分钟就能到。” 五六分钟? 江复庭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挑了下眉,从阴兵出现到现在,已经有三四分钟过去了,照目前到处瘴气的情形来看,至少时间得延长一半。 再加上一点梅寄北的不靠谱,给自己上个双保险,能够拖延到十五分钟才是最安全的。 但就目前的处境来看,拖延十五分钟…… 他犀利的双眼在周边飞快游走过去,离刚才还没有片刻,更加庞大的阴兵队伍,已经和刚才一样,几乎快压迫到二三十米跟前的地方了。 江复庭再次摸向自己的布袋,幽幽问:“想跟我刚才一样牛逼吗?” 梅寄北很想点头,但不知怎地的,感觉他这低沉的视线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可当他想摇头的时候,在江复庭更加可怕的眼神下,被迫点头了。 “很好。”江复庭果断拿出自己从布袋里掏出的一打符纸,在他不解的眼神中全都拍进他手里。 梅寄北一愣:“全给我?” “对,一会我丢你,你再把符纸丢出去。”江复庭说完另一手忽然凝出一道锁链。 梅寄北还没反应过来“哦”了一下,哦完猛地惊觉过了,那句丢自己出去是怎么回事?! 然而江复庭手里的锁链已经蛇一样缠住他的腰,用行动告诉他,丢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寄北飞出的时候,在空中划出了十分优美的抛物线,连带一声凄惨无比的鸡叫。 大概是他的叫声实在是太过唬人,以致于朝着他们围攻的阴兵仿佛被这声音封印了似的,停顿了一秒。 虽然只有一秒,但也给江复庭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立马提剑,做好攻击的准备,对梅寄北喝道:“撒符!” 梅寄北对江复庭阴冷的声音已经练出了条件反射的心理,一听到就浑身机灵,被迫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顶峰。 他胡乱应了一通,立马反应过来江复庭的用意是什么。 好歹也是修炼过的人,身法基础多少还是在的,他直接将手里的符纸全都抓起来,以他们为中心天女散花式的一撒。 十几张符纸顿时不约而同的朝着各个方向散开。 先前阴兵已经吃过一波亏,自然不愿意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而就在它们打算在符纸炸开抢先一步,轰轰烈烈的做出行动时,江复庭已经按照预计中的动身,一把将远在天边的梅寄北扯回来,随后腾空而起,在剑锋蕴好力量,三百六度横扫过去! 浊气一碰到符纸的瞬间,仿佛点燃了火星的炸弹,迅速起了化学反应,噼里啪啦的炸开。 刚刚单一张阴雷符就足够惊天动地,这会一连串同时使用,说是地动山摇也不为过。 四周雷电紧锣密鼓的挨在一起,连成一片,仿佛正在游走的巨龙,在毒障里大肆翻天搅地,沙石顿时盖天,顷刻间又挥如雨下,电闪雷鸣之处,一个眨眼再见不到半个生灵。 梅寄北从被抛出去,到被拉回来,再到符纸炸掉,一直都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夸这个符纸牛逼,还是眼前这个人牛逼。 但是这人能拥有这么多厉害的符纸,本身就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 而杀伤力到了这种程度的阴雷符显然不可能是江复庭自己画的,全都是以前白唐为了教他,消磨时间自己画着玩的。 恩……画着玩的。 所以江复庭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因为布袋里还有一大把被白唐当废纸扔在一边,又被江复庭认认真真收理起来的。 这一炸,不仅将附近包裹的阴兵全都炸得干干净净,还给两人争取了足够的休息时间,而且这么夸张的动静,要附近真有什么人,也不可能假装看不到。 梅寄北终于回过神,眼里十分小心的对他流露出几分垂涎来:“江兄,你这符还多吗?” “上清派穷到连符都不给弟子?”江复庭不客气的回道。 他之所以拖到不得不出手,就是烦这种情况。 “不至于!不至于!”梅寄北不好意思地笑笑:“符纸的修习和分派都是根据你的品阶和等级来的,像我这种没钱没关系没能力的,连维系基本温饱都很艰难。你不懂门派的规矩,资源倾倒的厉害,好的特别好,差的特别差。” 江复庭漠然的看了他一眼,一副自己不求取上进,干我屁事的表情。 梅寄北腆着脸穷追不舍地说:“你要是还有的话,能不能卖我一张?” 江复庭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自己门派里的东西再怎么买不起,好歹自产自销也该成本价了吧,非要拐着弯买自己手上的。 他凉薄地开口:“你自己都知道自己没钱,谁给你的自信,觉得买得起我手上的符。” 梅寄北当即尴尬了一瞬,脸颊泛起不自 然的红,强辩着:“关系不熟的,也有品牌溢价……江兄,你只要愿意卖我一张符,我愿意拿我身上所有值钱的跟你换。” 他越是这么诚心诚意的要,江复庭越是不想卖给他了,本来整个人在自己心里疑虑就未消。 谁知道他是拿回去干嘛? 江复庭板起脸,认真断掉他不切实际的念想:“我家那么有钱,我不缺钱,你的法器那么烂,我也瞧不上。” 梅寄北:“……” 他是在明目张胆的对自己进行人身和心理双重攻击。 就在他的奢望刚化成了炮灰,浓郁到如墨一般的雾障里又传来了非常清脆的叮铃! 那声音轻盈又悦耳,听得人一瞬间清醒起来,宛如有一汪清凉的溪水从头顶浇下,洗净身上所有的污浊。 不管是什么样的动静,江复庭下意识的就绷了起来。 他攥着手里的剑,凝神判断着这个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方位飘过来的,接着,又一声清亮的“叮铃”响起。 这些东西的移动速度似乎都非常快,每每不过呼吸时间,就能把距离缩短一大截,这一声明显已经清晰很多。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 等第三声响起时,已经近得似乎在跟前了! 可放眼望去,除了能见度缩短到十米的瘴气,什么都看不清。 他高度集中着注意力,时刻留捕捉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就在他满心等待着第四声的时候,第四声却迟迟未响,下一秒,一只手突然胆大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不等他回头,梅寄北轻声提醒道:“江兄,我朋友来了。” 这一句话,从摇完铃铛开始,毫不避讳的说,江复庭也在满心期待。 可这会等到梅寄北亲口在背后说出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心理上并没有想象中可以短暂的松懈,反而因此更加的谨小慎微。 他的朋友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过来的,为何自己连半点感觉都没有。 江复庭后背已经炸了一成片的寒毛。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唐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未知的可怕。 他熟练的维持着自己的镇定,从容的转过头来,看清了悄无声息站在梅寄北身后的——鬼。 这个鬼和他见过的所有鬼都不一样。 那家伙有模有样的穿着西装,款式虽然是阳间十年前的设计风格,但穿在他身上却不落俗套,反而浸透出一种时间的底蕴来。 他面容一般,看起来是大众像,但眉眼间果决狠厉的气势,却会情不自禁吸得人挪不开眼。 但凡普通小鬼见到,都会发自内心生出臣服**。 这样的人光是静静站在那里,连衣角都带着强势的领导者风范。 梅寄北拽着他的朋友主动介绍道:“这个就是我路上傍上的朋友,要是没他我也走不到这。” 那鬼听闻微微颔首,走到江复庭跟前,伸出右手,友好地笑道:“你好,我叫赵悔,我这个朋友天生就是个事精,一路上劳烦你照顾了。” “江复庭。”他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简单的握了下手就收回。 赵悔大概见识多了各种心高气傲的小年轻,只是客气地笑笑,说了句:“走吧,先去安全的地方。” 说来也奇怪,在虞城这么危险的地方,梅寄北的朋友敢单枪匹马只身一人出来接他们,就让江复庭心存疑惑。 fpzw ------------ 第八百一十一章:呵呵,未来可期 哪怕是真的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但是在这种危机难以预料的情况下,也显得有些冲动了。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原本只是以为被自己炸掉一时片刻的阴兵,居然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些阴兵是怎样穷追不舍,江复庭和梅寄北已经深有体会,他也没指望这些阴兵能突然脑子开窍,迷途知返放过他们。 唯一的可能,就是个突然出现的赵悔。 两个人跟着他一路弯弯绕绕,行走的道路毫无规律可言,可能前一秒还是直线,下一秒就在没有障碍物的情况下忽然拐了个弯。 江复庭虽然不擅长于此,但也不是傻子,莫名其妙兜了好几圈以后愕然的发现,他们居然误入了一个阵法里。 只是这阵法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他甚至毫无印象,并且一点异样的感知都没有。 从城外到进来,再到绞杀第一队阴兵,他实在找不出任何落入陷阱的头绪。 而随着他们渐渐被赵悔带出,周围的视野也确实愈发的清晰,一直到最后,最后一缕迷障也紧跟着在眼前散去。 在城外见到过的残破建筑终于再一次映入眼帘。 赵悔一边介绍一边解释着刚才的状况:“这个是我们城主为了抵御外敌专门设置的阵法,没想到刚好被你们闯进来了,你们也挺厉害的,一般的人鬼进了那里面基本都没命出来,你们居然能坚持到我来。” 江复庭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默默跟在后面。 梅寄北却上赶着替他邀功似的,贴在赵悔边上说:“你是没见到,这人下手干脆利落,遇事决然,那些阴兵在他手上根本过不了一招。” 赵悔听完似乎对他来了兴致,特地转回头来,一副前辈感慨后生的面孔:“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年少有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江复庭对这种溜须拍油盐不进,自顾自地打量着周边环境,他不走心地说:“过誉了,夸大其词而已。” 赵悔脸上的笑不动于山,夸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有本事,又自谦,未来可期。” “……”江复庭没心思跟他走关系,所以选择自动闭麦。 自从出了阵法以后,道路两旁也稍微多了点生气,偶尔会有几个游魂来往出没。 建筑虽然也有受损,但远没有外头看到的那么夸张,看来确实是还没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阵法里的幻象误导了。 地府的大多建筑都是照着阳间来盖的,到处的高楼大厦,以致于江复庭在被带到类似四合院的建筑门口时,还微微怔了怔。 再一次感觉眼前这个赵悔不简单,看来不仅是有钱还得是有权的主! 正大门外挂着一个牌匾,题着“赵府”二字。 江复庭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建筑,心里多少起了新鲜感,在细节上打量了好几回。 不管是大门口的两尊狮子,还是搭建的结构,都不像是单纯模仿古建筑的。 而就在他刚这么想的时候,赵悔推门而入。 顿时,一卷画一样的场景,在门缝打开的瞬间,像铺在了案上,沿着两侧的轴子一点点滚开。 有一秒,江复庭觉得自己被惊到心跳都要停下,永久的停留在这一秒。 不是他以为的四合院,而是真正的府邸。 眼前的一切大概就是从画里出来的,在地府阴气的渲染下水墨色浓 重,却并没有因为沾了鬼气就让人不舒服,反而相得益彰。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 细腻,美好又不失气派。 在进来的那一刻,他仿佛踩上了时间的长廊,切身领会到了古往今来的美好。 不过任凭心里波澜再怎么样,他到底还是克制的,只是矜持地说:“看起来历史悠久。” 江复庭难得肯开其尊口,赵悔当然要主动配合,抬手指点江山似的讲解: “确实挺久。我也是承了先祖的福气,千年前先祖曾在地府当值,官位不小,在酆都办差,有次立了大功,大帝便赐了这座府邸。” “后来前辈们一个两个的挨着投胎,这府邸便落在了我这个小辈的手上。” 宅子有千年? 江复庭稍稍诧异了一下,这样的住所能保存上千年,一代传一代的,看样子还是世代荫官,不然也不可能保留的那么完好。 从大门进来还可以看到,这个府邸保留着不少以往的生活方式,就连侍从和家仆的配置都是按照老规矩来的。 还真是彻底的古风古韵。 这种环境和阳间强行保留的一些古老旧址,却又东撬西改的商业化老街比起来,确实别有一番韵味。 江复庭原本打算就着客气粗略欣赏完以后,就告辞离去。 反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毕竟梅寄北从一开始出现给他的感觉就不太舒服,不过当时只有梅寄北一人,怎么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他也乐得被人带路,顺便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但现在突然多出了一个赵悔,而且这个赵悔摸不透,看不透,永远挂着一副虚伪的亲和。 潜意识的危机感提醒他,最好是主动退出,先办自己的正事要紧。 可没想到自己说完告辞的话,赵悔居然妄图强行将他留下。 两人一鬼此刻正坐在大厅面面相觑。 赵悔依旧是很会来事的让下人先给他们沏上一杯茶。 然而江复庭对着那杯茶,瞧都不瞧一眼,谁知道阴间的东西吃下去,会不会短命。 赵悔倒是一派平静,他端起杯子,用杯盖像模像样的刮蹭两下杯口捋掉茶叶: “你的事情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听寄北简单跟我说了。听说你朋友被人冤枉,可能和寄北要查的事情也有关系是吧?” 江复庭保持着十足十的戒心:“我的事和他的事,出发点是不是完全一样,不是光靠臆想判断的,恐怕也攀不上您这等关系。” “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没必要一直妄自菲薄,你护了寄北一路,我多少也是对你心存感激的。”赵悔说着,这才悠哉地抿了一小口茶: “何况外面现在势头不好,兵荒马乱的,别看这一时半会好像休战清净了,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打起来了。” 既然赵悔主动提起一点乱象这事,江复庭也不嫌避讳,直接问:“这虞城打仗到底怎么回事,外面一个个的全都说这个城隍目无法纪,胆大包天,居然勾结邪魔外道起兵造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坐在对面的梅寄北身子有些僵硬,心虚似地下意识往赵悔那瞟。 赵悔倒是处事不惊,放下茶盏,身子往扶手斜了斜。 “所谓谣言嘛,说风就是雨,这道理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他理了理袖口,似有深意的看着江复庭: “想必你过来的路上,应该不止听到这一个版本,怎么独独捡了这个版本的叙给我听。” “我记得我上午出门还听到有人在传,勾结邪魔外道的……”赵悔故意延长语气,吊足人的胃口:“是那个深藏不露的白大人呢。” 江复庭看出他此刻笑容里的恶劣,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的身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赵悔好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说:“不过,我这种性格的,两边争鸣都不站,万一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你说是吧?大家都是聪明人,带上自己的脑子做事,别带别人的。” 他说着,还特意翘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做给江复庭看。 也得亏江复庭从小到大的心性修养都十分良好,对他这种**裸的挑衅没太放在心上。 而且他也不是来地府专门和人做辩手的,也没打算让人多理解自己,所以更不可能理解这种脸上写满危险的人。 他漠然地站起来:“既然大家立场也不同,就更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言了,后会无期。” 说完之后,半点多余的情面也没给,他当即就转身。 也就在他毫不犹豫地迈开第一步时,赵悔忽然叫住他:“江兄弟,看在你帮我朋友的份上,我最后一次给你一句好心的劝。” “三个时辰以前,我们城隍确实在外人的驱使下,率先掀开恶战,只是临近周边的城太多,恶战不仅未果,反而被周遭所有城池团结侵略,如果没有城口的阵法,恐怕虞城早已沦陷。” “但据团结围攻的城池,下的战书所言,虞城根本还未休战,现在不过是暂时退兵,调息休养,等做足准备,再一举攻上。” “而且我听说,下一次领兵的,就是地府里那位深藏不露的白大人。”赵悔说到后面三个字,几乎是从牙关里磨出来的。 大概是他自己都觉得语气透露的太明显,对江复庭重复叮嘱的时候,又缓很多: “你现在独自一人去虞城里办事,就相当于亲手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是真心期望你能留下。” 赵悔说得声情并茂,理由充足,这样的言辞放在谁身上都不好意思拒绝,甚至会因此倍受感动,觉得自己真走运,不但遇上个有钱有势的大佬,大佬还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 也唯独江复庭…… 说实话,赵悔说的前半部分,江复庭甚至都懒得去听,左耳进右耳出。 但直到他亲耳听到了,白唐要亲自领兵过来的部分。 他动摇了。 而且还是毫不犹豫,彻底的动摇。 只要白唐能来这里,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也就是说,在江复庭这里,赵悔就相当于说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废话。 好在也不算完全废,最后一句他觉得多少也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中,他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好,我留下。” 赵悔和梅寄北见他之前拒绝的这么激烈,原以为他至少要思考一下,万万没想到,他又应得那么痛快? 这人这么阴晴不定么?说好的立场呢? “不过有个条件。”江复庭又说。 赵悔和梅寄北莫名松一口气,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fpzw ------------ 第八百一十二章:要加入吗?双人飞机 “我要住上好的。”江复庭一本正经又霸气地说“不能其次,要最好的,我有钱!” 毕竟难得有入得了眼的环境。 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可以偶尔稍微的放宽自己投入产出的要求。 赵悔:“……” 梅寄北:“……” 所以他是把赵府当客栈了是吧。 行叭!客栈就客栈吧,只要他愿意乖乖进咱们兜里,当窑子都行。 梅寄北望着江复庭的背影甚至真的琢磨着,要不要弄几个有姿色的女鬼。 他想到在半路碰上的那个妖艳货,看江复庭当时反应,他好像对那种比较感兴趣,哎!不过他眼光还真挺高,那种类型一般的窑子还真搞不到。 江复庭默默地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入赵府的顶级包房。 并不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梅寄北,正认真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是包房,其实就是跟古代里的那些男主给妻子赐下的院落差不多。 光靠这精心搭理的外观也能看得出来,这院落应该确实是最顶级的。 江复庭说掏钱就掏钱,手已经摸向自己的布袋,他问道:“我先来个三晚吧,多少一晚,有没有折扣?” 梅寄北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江兄你就别这么客气了!我这个朋友向来很大方,广纳四海,再说了平时府上就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人住,空着也是浪费,现在能多个人,还热闹点。” “哦。”江复庭饶有兴致的东看西看,突然问:“你对你朋友府邸挺了解的,经常来是吧?” 梅寄北在他身前低声恭维出习惯了,差点顺嘴的说了个是。 结果就在口型都出来,差点出声的时候,心惊胆战的憋了回去。 这套下得太不经意,他差点上了钩。 他咬了咬舌尖,别过脑袋看风景:“这也算不上什么事,我两认识几年,他跟我提到过而已。” 江复庭点点头,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熟悉了下环境,又听梅寄北东拉西扯,最后终于走回居所。 府邸里的一间居所占地面积,就堪比阳间的小型别墅,木门方一推开,屋子里萦绕着清浅的芳香徐徐飘出。 像是凝结了成百上千年的果木沉香。 香倒是好香。 他抬起一只脚,刚迈入里面,发现梅寄北居然还跟在自己身后。 江复庭转过头,语气毫无波动地说:“你怎么还跟着我?” 梅寄北有些不自在的抓耳挠腮,东张西望:“我看看里面有什么缺的,不够的,到时候该补的都添置上。” “我没那么讲究,你可以回去了。”他抓着门口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既然我包了三天的房,目前这屋子的使用权就是我的。” 梅寄北愣了愣,张张嘴还想辩解什么,随后又在江复庭第不知道多少次的眼神威胁下,闭嘴离开。 江复庭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啪!”一下带上门。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且一直静静站在门背后,透过那层薄薄的门窗纸,目不斜视的盯着梅寄北离开的背影。 梅寄北不知道是出于自身的原因,还是被盯得太久,出现了下意识的防备。 总之,他忽然停下,在原地立定了一会,随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突然往回走。 他走回来的动作很小心,步子卯着力气轻抬轻放,动作扭捏看起来有些鬼祟。 而就在他走到半路,江复庭也准备远离门口装作不知情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 铃铛声。 这次的声音不同在阵法里听到得那么清晰,看来摇铃的人也有意控制了音量,小到像针不经意落在地上似的。 很快就没影了,让人难以捕捉。 如果不是因为江复庭一直站在门后看着,他甚至都会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梅寄北下一秒的动作反应肯定的告诉他,自己百分百没听错。 离开了江复庭的梅寄北也没有了傻劲和直白,他在听到铃铛声的一瞬间,身体立刻紧绷,随后做贼心虚的抬手,不着痕迹拍东西似的捂着裤腰间。 那双一直装傻充愣的眼眸,忽闪过一丝老辣的警惕,开始像猎手一般左右打探。 确定周边没有多余的人以后,他突然将观察的视线定在了江复庭躲着的门口上。 江复庭呼吸一屏,立马飘到了桌案边上,拿起纸张叠起了纸飞机。 果然下一秒,梅寄北突然推门而入。 与此同时,纸飞机已经迅速叠好,正好飞往了从门口唐突进来的梅寄北身上。 纸张划过的地方掀起了气若游丝的风,盖过了他刚才掠过时扬起的痕迹。 梅寄北刚一进来,怎么也没想到就被迎面而来的尖锐东西,措手不及砸到了鼻梁! 他这会本来就有些心浮气躁,也忘了掩盖自己的气性,脱口道:“这什么东西?!” “玩飞机。”江复庭已经坐了下来,侧头拖着太阳穴,要多恶劣有多恶劣的说:“要加入吗?双人飞机。” 梅寄北:“……” 他没反应过来,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落在自己脚边的东西。 好吧……还真是飞机。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尴尬,又不知从何提起。 “我不是来玩的。”梅寄北哂笑了下,编了个拙劣的慌:“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 “五分钟之前我非常明确地禁止你进我的房间,你说你东西掉在了哪?”江复庭突然拔高了音量,无形散发着危险的压迫感。 梅寄北腿有些软,强颜欢笑道:“掉……掉门口了,我就是捡完东西,顺便看看你住得怎么样。” 江复庭端详了一下四周,正色道:“挺好的,除了你。” 梅寄北千变万化的脸色顿时犹如雷雨下的彩虹。 江复庭见人又开始站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瞪着自己装傻充愣,心里没由得有些烦躁。 于是他拿起一张纸,故意晃了两下:“双人飞机还来吗?” 梅寄北眼皮子跳了跳:“不……不了吧。” “哦,那你可以走了。”江复庭再次无情的下逐客令:“立场不同,兴趣不同,有代沟。” “那……那我走了。” 江复庭头也不抬地“恩”了一下,继续造作起手里的纸张,叠起纸飞机。 他疏远的意思那么明显,梅寄北就算装得再呆愣,站下去也该自讨没趣,何况那人还在等着自己。 他只好先悻悻地带上门,垂着头往外走。 可就在他刚离开这个院子时,再次猛地一顿脚,怔怔的看着前方,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惊愕。 江复庭怎么知道他们之间一定立场不同? 就算在大厅说的话,是故意激一下他们,但刚才的那一番话言之凿凿,仿若发自肺腑,以致于他听得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是不是早就看出有问题了,可要真看出了问题,干嘛又这么不留余地的钻入他们这个狼窝? 梅寄北感觉自己的脑子被灌了一通水泥,搅得毫无头绪, 又摸了摸腰间的铃铛,他才略感心安,加紧脚步赶过去再说。 江复庭这一次又多留了个心眼,怕梅寄北也考验自己,搞个去而复返,瓮中捉鳖。 所以等他走了大概十来秒,才跟先前一样躲在门后面看。 这一次梅寄北是真的走了,大概是因为铃铛催促,走得潇洒果断,不留一片云彩。 他冷冷的勾了勾唇,也不管梅寄北的性格是真是假,要是假的只能说这人演技太烂过于浮夸,要是真的只能说这个人傻。 反正就他这块料子,不是宫斗的料,顶多算得上高级炮灰,其他就不能再多了。 倒是那个赵悔……不仅有名堂,名堂还大得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梅寄北肯定会转述给赵悔。 赵悔不管心态如何,会不会自乱阵脚,碍于自己突然这么打乱节奏,多少也要来试探自己。 现在自己只需要坐等他们上门找茬就好了。 至于白唐…… 他心思忽然落了下来。 只要他能过来,自己就有办法联系上他! 出于以防万一,江复庭再再多了个心眼,又在屋子里设了个结界,放出了骆知秋。 骆知秋一出来,就开始痛心疾首嘤嘤地控诉:“江大人,我觉得吧,虽然我是你的鬼,可我多少也是有人权的,您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我关禁闭吧!” “我知道你需要展示你的威信,可有道是张弛有度,凡事讲究分寸……” 一个两个都这么吵,要是再加一个白唐,那真是夭寿了。 “我觉得你在里面没待够。”江复庭漠然地截断他的话。 骆知秋挣扎道:“我觉得我待够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骆知秋:“……”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江复庭见他终于闭嘴,开口谈正事:“我之前给你的面具看到没?” 骆知秋点头如捣蒜。 “这里是虞城。”江复庭只是率先说出这么一个讯息,然后观察着骆知秋的神情反应,想看看能不能先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结果骆知秋只是单纯的一脸茫然:“这是哪?我们不是来地府率先找到范从文想要的东西么?” 江复庭没有立马回应他,又定定的直视了他三秒,看得骆知秋毛骨悚然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忌讳了。 接着,江复庭就在他的战战兢兢中,将事情原委粗略道来。 骆知秋听完以后更紧张了,像个姑娘似的紧拢着膝盖,双手搭在膝盖上,全身看起来十分拘谨。 他毕竟跟江复庭也算深度相处过,知道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告诉自己这些信息。 他试图搭找话题,缓解自己的心理压力:“所以虞城外面随时有可能打起来是吧?” “没错。”江复庭应道:“我现在不方便明目张胆的行动,你带上面具,替我去城里了解具体情况。” 骆知秋:“???” 你都知道外面随时要打起来,还随便把我这个炮灰扔出去? 他思索了一下,猛地反应果然,江复庭刚刚那样盯着自己看,果然动机不纯! 骆知秋深呼吸了一下,在江复庭一脸莫名的眼中露出讨好的笑: “江大人,我也知道我刚上任做你的鬼仆,大家才认识习性了解不彻底,我哪做得不好,您多担待。再说了,相遇即是缘,我这么掏心掏肺的鬼仆也不多了,就这么随便把我扔在战场,也有点浪费资源,是吧?” fpzw ------------ 第八百一十三章:不要乱说话! 江复庭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这番话什么意思,听到后面就知道是他自己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东西,会错意了。 “我也觉得。”他突然说。 骆知秋突然燃起希望之火,更加仰仗的看他。 江复庭淡淡的将剩下的话说完:“投入的东西还没回报效益,就打水漂,确实有点亏。” 骆知秋脸色变了变,有种枯萎的颓然,他只好不断催眠自己:可不是吗,卖身契都签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江复庭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符:“所以你一会把这带上。” 这张符和以往的符有些不大相同。 符上的图案看起来粗狂又充满破坏力,凌乱的线条夹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狰狞。 骆知秋光是看着,就心生寒意,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半天也没敢接过来。 江复庭顺手按在了桌子上:“这里面有我的力量,可以用三次,不过符纸里的比我上次借你的强劲很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意使用。” 骆知秋光听到是他的力量,方才还黯然的神情就跟见了宝似的亮起来,他立马抓过来,细细把压褶的地方缕平:“好的!好的!我记下了。” 江复庭就看着他坐在位置上墨迹,墨迹完以后才腆着笑对自己说:“那我办事去了啊!” 他说完这话,果然带着心心念念的宝贝,雷厉风行的离开了,开门离去前还特意留了一句:“江大人,你这面具真特娘的帅!特别符合你的气质。” 符合我的气质。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眼眶下方斑驳的疤痕,默了半晌,才蓦地反应过来,这家伙不是单纯的夸自己。 这面具看起来就杀伐果断,骆知秋那句话就是在影射自己! 但碍于骆知秋早已溜到没影,他就算是想发作也没地方发。 不过要不是骆知秋提醒,他都忘了他还带着面具了。 现在地府的制造工艺丝毫不比阳间的差,带在脸上完美的和他的脸融在一起,以致于他毫无感觉。 也难怪梅寄北一直对自己战战兢兢,看样子一半是装,一半是真怕。 这会也没什么大事见不得人的,江复庭索性扯了结界。 老老实实地在桌案前坐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之后具体行动怎么来。 讲实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准备贸然闯进地府,确实过于冲动。 但白唐这事,可大可小,地府全靠白唐独自一人镇压着怪物,他实在是放不下心。 好在现在已经确切的知道,不管舆论怎么样,白唐的段位摆在那,一般的鬼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再加上可能再过几小时他会亲自过来…… 光这样一想,江复庭的心里便扎下了定海神针。 现在的当务之急时,知道城隍在哪?长生派的人潜在哪?他们具体行动是什么?还有封印在冥水附近的怪物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解决之法? 至于神器…… 江复庭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神器这种东西到底该怎么料理,仿佛落在谁身上都像是个烫手山芋,再要么硬生生把神器用成了邪祟之物。 他用力捏了捏眉心,思索的略有浮躁。 得亏房间里贴心的点着静心凝神的香,还能给他郁结的心疏通一些。 就在他揉眉心揉得正起劲时,屋外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笃!笃!笃” 敲门的鬼似乎很小心,每一下起落拘谨的十分有节 奏。 江复庭动作一顿,冷眼扫向门口:“谁!” 然而外面的鬼似乎相当胆大包天,既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征求进门的允许,居然直接擅作主张的将门先推开了! 江复庭立马拿起案台上折好的纸飞机,猛地用力飞过去。 虽然是纸飞机,但好歹是他折的,里面有意藏了些力量,飞出去的一刹,像闪电一样,电光火石的速度把进来的鬼吓懵了一下,直接傻在了原地。 而他折的纸飞机大概也格外青睐鼻梁,居然又砸到了来人的鼻梁上…… 只是这一次的鬼,承受力显然不太好。 江复庭看到他刚迈进门槛的脚,在被纸飞机撞上的瞬间,踉踉跄跄地退了回去,顺便还发出了瓷器相撞的声响,所幸没有摔在地上。 又过了两秒,外面的鬼端着一个餐盘锲而不舍地走进来。 结果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他完全无法抗衡的强大威压。 江复庭又低下了头,在空白的纸上提着毛笔写写画画。 端着东西的小鬼,心里害怕归害怕,但是胜在见多识广,心理素质相当强悍,不卑不亢的说道:“大人,这是赵大人特意遣人给您做的茶点。” 江复庭依然垂着眸,浓密的眼睫将他眸子里的亮光反而掩出了璀璨的星点。 他神情专注的继续书写着什么,看似是很重要的事情。 气氛一时寂静得有些诡异,江复庭一言不发的写了多久,小鬼就毕恭毕敬弯腰呈着盘子站了多久。 像是写到什么愉快的地方,江复庭嘴角扬起浅淡的弧度。 没想到赵悔那么快就派人来探自己了,也不愧是他挑的人,光是心性就碾压了普通鬼魂一大截。 他忽然停下笔,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是修道之人,早已辟谷,不用费那没用的心思了。” 小鬼把背压得更低了:“江大人,茶水是我家大人专门找人运来的花茶,这花在地府百来年才开一次,入口清甜,香气淡雅,十分醒神。” 江复庭搁下笔,认真说:“我现在挺清醒的。” 小鬼直接把头埋到端着的盘子底下去了:“这也全是赵大人一片心意,说江大人年少有为,宠辱不惊,确实有意结交一二。” 江复庭盯着这个小鬼,冷芒能在它身上戳出两个大窟窿。 这小鬼确实又会做事又会说话,难怪赵悔会点它过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免费宿在别人家,要是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放下吧。”江复庭的视线从未在这小鬼身上离开过。 小鬼听到这话,既没有如释重负的反应,抬起头时,也没有因为自己脸上的疤痕和不近人情被吓到。 只是安安静静的过来,将东西摆在了桌案空余的地方。 江复庭原以为它摆完就会安安静静的下去了,结果没想到,在将茶壶放在桌上的一瞬间,他的动作不着痕迹一顿。 小鬼掩饰得非常好,但江复庭还是顺着它的视线,捕捉到它的注意力在自己的画上停留了一下。 俗话说得好,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总得关掉你一扇窗。 江复庭很喜欢艺术带来的赏心悦目,并且总是为之发自内心的敬仰。 因为其本人并没有这一类的天赋,再加之艺术这种东西本身就非凡人所及,这更加造就了艺术在他心目中崇高的地位。 但他笔下描绘的东西,在高中之前鄙陋不堪,经过几年 精心雕琢,好歹算是能看了,不过大学以后就止步于此,再也没进步过。 看来上帝把他仅有爱好的那扇窗,封得特别死…… 比如,眼下这幅画,谈不上有什么美感,但好在功夫没有白下,还是能看出来点画得谁。 而这个小鬼刚才无意间流露的破绽,明显是认出了白唐。 江复庭趁着它手收回去之前,率先摁住它的手,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它:“你认识?” “我……”小鬼用力挣扎了一下,手却像是被焊在了上面纹丝不动。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强的压迫,饶是它定力再厉害也有些招架不住。 它尽力地压住自己的慌乱,急促地说:“不认识!” “是吗?”江复庭的眼神危险了起来。 小鬼在他的注视下,后背已经绷成了笔直的木板,就在他以为眼前这人要对自己使什么手段的时候,江复庭忽然转移了话题:“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别人府里当小厮不觉得委屈吗?” 小鬼不由一僵,被江复庭按住的手想尽办法使用暗劲抽出来。 可每每力量积蓄到了手心,却又被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的消解掉。 两相来回暗自较上那么几次劲,它开始对眼前这人,真的心生畏意。 它总觉得心里藏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早就被人堪破得清清楚楚。 小鬼勉强地笑了笑:“大人你说笑了,能进赵大人府里办事,本就是我修来的福气,又怎么敢提委屈。” 江复庭平静地看着它,将它所有的反应变化全都收进眼底。 他盯了小鬼半晌后,忽然有些可惜地说:“你心性坚定,不同常人,在这给人当仆役驱使,倒有点大材小用。” 小鬼垂头避开他的视线,滴水不漏地说:“怎么会,仆役也分三六九等,跟了个有名望的主人,哪怕是仆役,做成心腹,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有名望的人?”江复庭重复了下。 小鬼这才发觉自己不觉间说漏嘴,吓得不敢再动弹,连挣扎都放弃了。 江复庭见好就收,松了它的手:“看来赵大人威望颇高,他在这城里是做什么的?” “我刚才不过是打个比方。”小鬼低声细语道,然而,这借口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 江复庭收拾起桌案上的东西,又开始叠飞机玩,看起来悠然自得,嗓音却压低了几分:“你还没正面答我。” 小鬼立马战战兢兢地弯下腰,它用力咬了咬唇,额角仿佛有冷汗要划过。 赵大人在它过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说话!不要乱说话! 可怎么就还是说错了! 若是被知道了,我家阿媛……一想到自己脑海里那个女孩,小鬼胸口瞬间冷的发颤。 可眼下这个大人,明显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说糊弄就糊弄过去的。 他根本不怕赵大人,傲然的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想要博取他的信任,无异于水中捞月! 可是我家阿媛…… 小鬼埋着的头,用力闭上眼睛。 阿媛,阿媛。 它在心里头辗转又温柔的念着这个名字。 随后仿佛忽然相通了什么,一睁眼,便是索性豁出去的模样,狠狠跪下。 事实证明,鬼虽然没有重量,但这种用力磕碰的声音依然尚存。 听到这突然的“噗通”声,江复庭神情一怔。 fpzw ------------ 第八百一十四章:价值决定出路 别过头时,小鬼正跪在自己前面,低匐着身体。 作为二十一世纪,改革开放都已经过了半载的时代下,行此大礼,确实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江复庭最不喜欢被道德绑架,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有事说事,别搞这些假惺惺的一套。” 小鬼却不为所动,腰背低得几乎要将脸贴在地上。 江复庭的目光既而更加的冷,他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纸用力拍在桌上,连飞机都叠不下去: “我不过问一下你家赵大人做什么的,又不是取你性命,你就摆出这副姿态,是存心给我难堪么?” 小鬼这才低低出了声:“小的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敢。” 江复庭冷笑着:“你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得多。” 他这夹枪带炮的话,刺得小鬼登时面红耳赤,脸颊像烧起来一样,紧贴着的地面都显得更加的冰凉。 越是这样,它就越不敢擅自抬起头来。 江复庭有些愠怒的将手里的纸一层又一层的叠来叠去,叠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不过是一个小问题,却让这个小鬼心惊胆战成这样,那说明问题虽小,可答案就不一定了。 他停下手,随即说道:“赵大人在城中威望不低吧?” “赵家在虞城立足了千年,根基深厚,众鬼敬畏,也是正常的。”小鬼还埋着头,说话的声音有点闷。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扫了它一眼:“敬我是没看到多少,畏倒是挺多的。” 小鬼又不敢作答了。 江复庭快习惯它时灵时不灵的状态,自顾自问:“看起来是个大官,那我问点别的。” “听说你们城口设了个阵法,这阵法是何人所设?” 小鬼想了想,但这问题似乎城里鬼魂各个皆知,并没有任何隐瞒的价值,便一五一十地答:“自然是城主。” “闯入以后,出来的有多少”江复庭循循善诱。 “出不来。” “城主本人总可以吧。” “那是自然。” 江复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意道:“多谢。” 小鬼被他突然的多谢说得懵了懵,接着,猛地反应过来什么,终于舍得抬起了自己的头,惊愕的看向江复庭。 江复庭的手边已经多叠出了两个纸飞机,仿佛没有察觉它的视线,不去看它。 “看来我也是三生有幸。”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居然有幸入住城主府里,还是最好的一座院子。” 小鬼听完这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再没有了进屋子时那种沉稳的气势,慌忙道:“小的该死。” “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应该叫赵悔赏你才对。”他故意将这事提出来。 “大人!”小鬼惊叫道,已经全然不管礼数,随后又沉又缓地磕了个头:“恳请大人千万不要将这事告诉赵大人。” 声音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诚意十足显而易见。 江复庭这才正眼看它:“那你起来好好说话。” 小鬼身躯颤了颤,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山,起来得格外艰难。 江复庭活了二十年,也得感谢江朝和林锦耳濡目染的教导,以致于最先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他能轻易分辨出旁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辨出他们是否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而此刻好不容易站在跟前的小鬼,它的身上仿佛背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那东西正一点点地将它悄无声 息吞噬掉。 “怎么想到在这任职?”他又转移了话题,可依然毫不留情地戳到了小鬼的心上。 小鬼思来想去,勉强在脑子里凑出个答案,却又被江复庭截了去:“是犯了什么罪,想躲过地狱的惩戒,所以躲在这?” 阴间不像阳间,单单是一个‘钱’字,就能引出许多事。 这个地方最让无数鬼魂害怕的,便是地狱的刑罚。 果然,下一秒,小鬼的脸顿时苍白无比。 它面色惨得像一张透明的薄纸,呼之欲出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吞钉子的咽了下去。 唯有那双不甘心的眼眸,有些顾及的在江复庭身上瞧。 江复庭点了点桌子:“我身上写了答案?” 小鬼被他毫不客气的话,堵得胸口一闷,再次咬了咬牙,它也不打算扭捏下去:“我若说了,大人会保我吗?” 江复庭又拿出了资本家的面孔:“价值决定出路。” 出路? 这两个字落在小鬼的耳中,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鬼扯到像徒手摘星一样不靠谱。 它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的出路,却被惨痛的现实告诫到,什么才是真正属于它该走的路。 凡事靠命,它没有这个命。 它早已被打磨得心灰意冷,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现在眼前的人,突然提起这个词,它一面觉得可笑,可一面又发现,自己真的放弃了吗? 倘若真的放弃了,又为什么会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心口像地裂一样发颤。 原来所谓的坚韧,也就是窗户纸一样薄,轻轻一捅,里面全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不甘心和恨意。 小鬼好似忽然想通了,也不再卑躬屈膝,突然挺拔起身姿,端显出几分英姿飒爽来。 江复庭第一眼就看出它并非庸人,也没有多意外,耐心地静等它开口。 小鬼太久没有体会平等一词,在站起的瞬间,它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悸动。 连说话时,他激动和痛恨的情绪混淆在一起:“不是我,是我妹妹。” 这个倒是江复庭没想到的。 毕竟阳间每日死者千万,但是亲兄妹能那么巧的死在一块也在少数。 大部分的命都是前后错开,等另一个死的时候,没什么大过的,可能早就投胎了。 可眼前的这个小鬼,明显是因为什么意外,跟妹妹死在了一起。 只是小鬼似乎并不打算细说自己的过往,它很小心的将自己脆弱的地方掩得严严实实,拘谨地开口: “她生平无大过,为人善良,来了地府却因为不懂事,冲撞了鬼差,被污构出一堆罪名,扔进了地狱里。” “我正巧遇上了赵大人,他说……只要为他所用,可以保住我妹妹不受苦。” 他虽然将不少信息用平平无奇的话带过,但江复庭只要细细一想就知道,冲撞的人估计也不简单,被污构的罪名也简单不到哪去。 至于赵悔是不是真这么巧的出现,就更不得而知了。 盘腿坐得久了,江复庭感觉膝盖有点酸,他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到小鬼跟前说: “我也不有意难为你,你只要老实说,我画的人,你是否认识。” 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在靠过来的时候,小鬼本能的微微垂下头,目光看着地板。 它老老实实答:“认识。” 接着,还没等江复庭问得更细一点,它就自觉把 话说完:“三个时辰前,画上的人给城主视频通讯,说派鬼差来谈和,城主嘴上应下,结果等那鬼差来访以后,对方半字还没提,就被城主斩杀。” “挑起了双方的第一次战争,虞城虽然兵力没有那么强悍,但好歹是东道主,双方都没有讨到好。” 原来如此。 所以白唐那时候,就已经被这事绊住了。 他忽而又想起什么,凝重地问:“赵悔包藏祸心有多久了?” 小鬼稍作迟疑,而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从我来时,我在这待了近二十年,他便筹划了二十年,只是最近一年许是到了时机,开始直接行动了。” 近一年,近一年! 江复庭用力捏紧拳头,眸子里的寒芒几乎能将眼前所有东西冻成冰碴。 照这么看来,范从文一定是得到了神器后,就从自家门派背叛,搞不好建立长生派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激发神器,不得已设下的幌子。 他们苦苦筹划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行动,说明他们现在至少会有一半以上得手的把握。 江复庭深呼吸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叫梅寄北的,经常来这吗?” 小鬼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点头:“对。” “我知道了,这次的谈话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回去应该知道要怎么复命。”江复庭得到自己要的信息后,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 小鬼又毕恭毕敬地对他一拜:“大人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说。” 江复庭疲于应付他,看也不想看,背对着摆了摆手。 结果两三秒后,那小鬼居然还没有走,他再回头看时,小鬼还停留在刚才拜完的动作,连一寸都没挪。 他顿时有些不耐:“还有什么?” 小鬼抿了抿唇,还在和心里的傲气做斗争,最终还是败于现实,涨红着脸:“倘若大人真的能扳倒赵悔,小的愿意从今天起以大人马首是瞻。” 江复庭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问:“你叫什么?” “小的姓苏,单字鸿。”小鬼诚恳地答道。 “苏鸿。”江复庭将名字在嘴里品了品。 名字取得倒是挺好的。 “我记住了,你可以退下了。”他这一番话虽然没有说得太清楚,但是态度里的应允之意,已经很明确。 虽然只是简单两句话,可对苏鸿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二十年暗无天日的消磨里,最终还会有见到曙光的那一天。 也不管这光是大还是小,至少现在牢牢抓在了他手里。 “谢大人!”他激动的情绪差点从声音里溢出来。 告别完之后,偌大的房间里总算是恢复了安静。 江复庭想过无数种赵悔会派来的鬼,但没想到,赵悔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把对自己恨意深重的鬼派来。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用人只要捏住软肋,就铁定万无一失的。 他走到桌案边,拿起茶壶,鼻尖在壶嘴前轻轻嗅了嗅。 茶也确实是好茶,和苏鸿说得一样,入味沁鼻,香而不腻,可惜了,喝不得只能浪费掉。 兴许单喝确实有提神的功效,但是和屋子里的这股子沉香味结合在一起,是醒脑还是洗脑,那就尚未可知了。 苏鸿这人也聪明得很,能在赵悔这样的人手上当二十年的差,确实也不一般。 他也不担心苏鸿回去,真的会吃什么苦,顶多赵悔疑心加重而已。 fpzw ------------ 第八百一十五章:啧,真是一箭三雕啊 江复庭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壶,忽而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梅寄北和赵悔来往密切,是不是就意味着,梅寄北压根不是赵悔单纯的朋友。 这两家伙之间肯定也有什么利益关系。 如果是这样,梅寄北一开始从鬼域缠上他,就是有目的而来。 一路上对自己言语洗脑,将自己引到此处。 那赵悔看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难怪想尽办法要将自己留下来,要么是软禁自己想等白唐来的时候,把自己做谈判筹码。 再要么……他们的野心和手段都强劲一点。 硬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把自己丢到冥水里,引那个怪物出来。 到时候自己死了,白唐和怪物战死了,拿神器也无人阻拦了。 啧,真是一箭三雕啊。 他“啪”一下放下手中的茶壶,寻思着要不要找赵悔‘友好’地谈一谈。 一想又觉得有些冲动,这么大这么好看的府邸,都没好好逛过,等遛完一圈,查完地形,他再拿梅寄北开刀。 而且他们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和白唐叫板,府邸内,肯定也提前设了圈套和陷阱,才会有恃无恐。 江复庭确定完自己的行动,抓走桌子上的纸飞机,推开木门,开始逛府邸。 他有的地方逛得肆无忌惮,有的地方便小心翼翼了很多。 好在不管是哪一处的院子,栽种的植物总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藏人实在是轻而易举。 没过太久,他就已经逛完了大半个赵府。 以往在阳间的时候,听那些有钱人聊天,他也没少听他们说话相互诋毁:房子买那么多,空在那里给鬼住啊! 现在他发现,这话不对,不仅侮辱人还侮辱鬼。 赵府那么一大半逛下来,连鬼都没多少,看到的这些鬼还都是奴仆。 这样一想,江复庭觉得自己家的消费还算是比较节约的。 他看向前面用石块堆积的石洞,离开自己逛的第六个院子,再往前就又回到了主路上,溜达过这条主路,就是赵府的另一侧。 而就在他刚不徐不疾的走到石门边上时,不远处突然走过一个格外熟悉的人影。 他脚步猛地一顿,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忽然被揪了起来。 江复庭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仔仔细细地看,一直到那个人影跟在苏鸿的后面,渐渐靠近这边,随后又沿着小路拐了过去。 死死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江复庭心里再次拉开了危险的预报。 蒋黎,又是蒋黎! 每次只要他一出来,基本就没有什么好事情。 江复庭靠在石洞后面,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小心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时候哪怕明知周围没有什么,也会下意识多一分警惕,等他再三确认好,没有什么鬼看见他后,才毫不犹豫的跟上他两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追到了半路,隔着远远的距离,就认出了他们进去的地方。 因为这地方刚好是府邸的最中心,从大厅出来时,必然会经过。 当时赵悔出于自己的虚荣心,给他简单介绍过,这个就是他的住所。 而现在苏鸿居然直接领蒋黎进了赵悔居住的院落…… 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只有在自己的房间里,才会比较有安全感。 江复庭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耐心的等了等。 果然在他立定的这片刻,赵悔又突然从院子里出来,像一只狩到猎物的野兽,凶狠又戒备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回去。 江复庭站在死角里,看着他的动作,倍感滑稽。 明明是在自家,做事却跟防贼一样,这家住的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又站了大概一分钟左右,收起目光里的讽刺,跟了上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赵悔不仅举止小心翼翼,居然还在自己院落里下了结界。 这是有多怕自己见不得人的事情败露出去,被人发现。 而不管是结界还是阵法,都是江复庭所不擅长的东西。 他蹙着眉,站在院落外面的墙角里,看着眼前结界上流光溢彩的符文,一时束手无策。 这种东西又不能强行破掉,要是依照他的速度来解,估计等他解完,里面两人也该出来了。 除非有谁要进出,顺带把他捎上。 捎上…… 江复庭沉吟着。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好巧不巧地又走来了一个鬼仆。 他蓦地想到,也并非一定要亲自把他捎上! 只要有一个传话筒就行。 他立马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空白的符纸,徒手歪歪扭扭撕出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等他将纸撕完,过来的鬼仆已经快挨着门口。 江复庭迅速地在纸人上直接用浊气画下一道符文,在鬼仆大声禀告的前一秒,纸人已经脱手而出,准确的粘在了鬼仆的衣角。 “赵大人,小的是来奉您的命令送公文的。”那鬼仆什么都没感觉到,立在门口一板一眼地说。 它话音落下不到三秒,结界在门口的地方撤开了一小部分。 江复庭心口一紧,随着鬼仆抬脚的动作,开始狂跳。 一直到那鬼仆安然无恙的走进院落,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心意一动,分出一小缕心神控制着纸人,在鬼仆进入屋子前,悄然落下,挤进门轴里。 蒋黎在赵悔这的待遇显然是相当高的,同在上座,完全是用宾客之礼。 鬼仆从一进门就一直垂着头,高举着公文,快速飘到他们桌前,放下公文以后又迅速退下去了。 一直等到鬼仆离开以后,赵悔才往座上一靠,露出了和先前全然不同的愁苦神情:“蒋黎,现在这正处在风言风语的时候,来往得过于频繁容易惹人眼啊!” 蒋黎不屑的笑了笑,翘起二郎腿:“你都已经起过兵了,地府里谁不知道你叛变了,还讲究惹眼不惹眼的。” 赵悔知道这人性子傲慢的很,但还是尽可能的好言相劝: “话是这么说,但好歹我城里的子民,一直坚信着是因为白唐和外人勾结,而且认定地府的章程早已经烂在了根子里,它们还有不少去附近邻城洗脑的,要是现在发现我和你来往密切,难保不起疑心,到时候民心动摇,对我们也不利。” 蒋黎随着他的一字一句,挂在脸上的笑,渐渐沉了下来。 他转着桌边的杯子:“起疑心?在赵大人眼里,我是什么角色,那么容易引起动摇吗?” 赵悔没想到他说话那么直接,好歹双方是一起合作,蒋黎却一点情面也不留,他只能尴尬地张了下嘴,半天没出声。 蒋黎继续咄咄逼人道:“容易动摇,那说明赵大人的手段还不行,表象上看,这些鬼民是归顺于你 ,可他们对你全然没有信仰啊!乃至所谓的风言风语,就能动摇他们的念头。”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赵悔心里想骂对个屁,然而还是娴熟地挂起了虚伪的笑,他妄自菲薄道:“赵某不才,不然也不会几百年下来,始终只是守着这么个城隍的位置。蒋兄弟是个聪明人,要是有什么好点子,还望指点一二。” 蒋黎被他知难而退的讨好逗开心了,哪怕知道他说得就是虚伪的话,他听得就是舒坦。 他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一大片反射的白光正好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掩住:“这倒也不难。” 他缓缓说:“直接把白唐拿下就行了。” 赵悔差点被自己刚喝下的一口水噎死,他把杯子重重搁在桌上:“你是拿我打趣是吧?谁不想一下子把白唐除掉,但问题是……” 他手指在桌上狠狠戳了几下:“这是白唐,不是阿猫阿狗,目前世上唯一出现的神,你拿什么弑神?” 蒋黎对他这副缩头缩尾的样子更瞧不上眼,“神?神也是有弱点的。” “我们以往的行动,正好和他撞上过,长老手里的那半个神器对他有克制作用,只要将他压制住,再把归墟里的东西放出来,他根本不可能翻身。” 赵悔早就知道了大概的行动过程,听他这样说,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疑惑的是:“不是说,按照现在的供养速度,那东西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才能破封吗?这现在?” 蒋黎徐徐地晃了晃脚尖:“掌门有令,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你阵法里不是收了不少魂魄,该用的全都用上。” “怎么这么突然。”赵悔有所顾忌的低喃了一下。 他微皱起眉,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试探着开口:“这么多魂,一下子全?” 蒋黎放下腿,漫不经心地坐着:“怎么?现在不敢了?” “也不是。”赵悔垂着眼,谨慎地说:“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一下子放那么多,那力量也非同一般,容易招人耳目,这是直接把自己当靶子,等着别人刺穿你。” “我也不是不相信贵派的能力和手段,只是凡事总有意外……” 蒋黎冷笑了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装模作样的荡了一圈:“那就赶在意外来临之前,抢先一步把所有的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赵悔浑身泛起了说不出的寒意。 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初起见面,以为是特别好说话的类型。 可交涉的久了,他愈发觉得,这个人披着一张儒雅又完美的外皮,里面却早已经比墨还黑,压根洗不干净,气氛一时间寂静得有些磨人。 蒋黎端着手里的茶杯一直东摇西晃,里面转来转去的花瓣像无处安放的小人一样,让他颇有乐趣。 此时的赵悔就像他杯子里的花瓣,前后左右全都被封死了路途,面对巨大的漩涡根本毫无抵抗之力,转得他晕头转向。 他被蒋黎注视得后背有些发毛。 忽然意识到,这些人永远是在需要你的时候,舌灿生花,还不忘给你设下埋伏。 可等到最后收网的时候,他们并不会真心考虑你的利益,也不会担忧你的处境,他们唯一在意的,和他们一开始就野心勃勃想索求的东西一样。 只要不择手段,能得到最后的东西,过程有多卑劣,都显得有些不重要了。 fpzw ------------ 第八百一十六章:谁在那! 而他早早就因为经不住利益的诱惑,上了这条贼船,下来的路早已封死。 赵悔不知道是为的自己,还是为的长生派这种处事,最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那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一会我给你样东西,就下在你们府邸的结界里。”蒋黎缓缓道: “再过几个小时,白唐不是要亲自领兵,想要谈和。” 赵悔点头道:“没错。” 蒋黎把杯子放下:“到时候你先假意归顺,只要把他引入府邸,拖延的时间越久,这结界的力量对他产生的作用也会越厉害。” “只要你能拖住他,城口结界里的魂魄由我来释放,到时候掌门直接在鬼域蓄势以待,等白唐挣脱出府邸,实力也削弱大半,赶到归墟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也差不多吃饱该破封出来了。” 他把事情安排的事无巨细,该考虑到的方面也全都考虑到了,赵悔就是再想给自己找借口,拖延时间慢慢做准备也毫无可能。 他吸了口气,一拍扶手,“行,我一会就安排下去!” 蒋黎布在脸上的乌云这才有所散开,他拿出早已备好的法器,双手奉上:“那就牢烦赵城主了。” 赵悔承不下他这恭恭敬敬的态度,深怕自己折寿似的,连忙同样伸出双手接过来: “蒋兄弟客气了,我与长生派毕竟合作多年,早就形同一家,既然如此也是为自家做事,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蒋黎也没再跟他多虚与委蛇,递完东西以后,拍了拍手。 可就在他刚站起来时,一道极其微弱的气息,如同一阵缥缈又无法捕捉的风,在门外的某个角落里骤然袭过。 蒋黎顿时神色一凛,手中飞掠出一张符纸,冲向门框:“谁在那!” 江复庭原本正在安安安分分的偷听,他挑的藏身位置本应该极佳,四周绿植成荫,又有石山做避所。 却没想到运气就这么不巧,刚好见到了远处有不少鬼仆井然有序的过来清扫。 为了多听到一些里面的谈话内容,他一面小心控制着潜伏在里面的纸人,一面留神着正缓缓往这边接近的鬼仆。 他准备等鬼仆突破了距离上的安全线后,再掐点离开,结果就在里面的谈话刚好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一个鬼仆忽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跟自己的队伍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江复庭只依稀听到几句:“城主府怎么了?要真打起来,这里搞不好首当其冲!” “你们这些傻子,就在这耗着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差不多就行了,以前就老爱说些风言风语的话,现在越说越过分了还,在这做事就安分点!” “安分?谁能在这里真的安分待下去,你们哪一个不是有把柄被他捏在手里的?不然这鬼地方,他赵悔就是在我面前,跪下来求着我,我都不愿待!” 那鬼仆嚷完以后,大约是觉得还不够解气,又低声啐了两句脏话,怒气冲冲地加快脚步,突然朝江复庭这边飘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江复庭顿时呼吸一滞。 那鬼仆飘来的速度很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对方就已经离他只剩下短短的十来米,掀起的风波毫不客气的朝着他长驱直入。 江复庭当即感觉事态发展不太妙,不再犹豫,他立马将控制着纸 人的神识,迅速抽离。 只是因为事出紧急,撤离的时候他已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细心掩盖自己的踪迹。 行动虽然仓促,但修为的根基摆在那里,所以他对自己的隐藏还算是比较自信的。 可没想到,蒋黎现在的洞察力那么强。 几乎是他神识归位的瞬间,院落里立马传出蒋黎惊怒的呵斥:“谁在那!” 一声落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里炸开,他心里猛地一紧。 与此同时,正激动得朝他冲来的鬼仆,在距离他就差一个拐弯的时候,在听闻声音的一刹,浑身条件反射地用力绷起来,那副惊恐的面庞,犹如见了黄鼠狼的鸡。 下一刻,一股透着危险的至阳之气,一点点从院落里扩散开来。 这会不仅是那些鬼仆,就连江复庭都愣了愣。 至阳之气本就已经极为罕见,而这力量里竟然还蕴藏着令人从灵魂深处战栗的气息。 那道气息于江复庭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几乎是在察觉到那股力量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蒋黎此刻拥有的力量,一定是来自范从文手里的神器。 只是前后不过才短短一年的时间,之前两方交锋,他手里神器的力量不过是杯水车薪,没想到现在,蒋黎居然已经能开始真正的使用。 极有可能······范从文真的将神器彻底激发了,他突然回想到当初碎片自愿进入自己身体的时候,兴许不仅仅是激发,搞不好蒋黎和那半个神器,多少还有点契合度,不然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使用那力量。 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的同时,眼前的鬼仆似是相当忌惮这个力量,眨眼之间,连同不远处那一小窝子鬼,如同惊弓之鸟,一哄而散! 在那些小鬼飞速撤离的瞬间,院落里的气息已然似一张大网,缓缓散开,快要落在院外。 江复庭当即也不敢多耽搁,在小鬼离开的同时,敛息冲出,庆幸自己先前探过一半的地形,凭着自己的印象,迅速判断出合适的路线。 在那气息察觉到自己之前,风一般飘走。 只是物质交换定律,不仅是适用于破案,它不分阴阳,适合在任何一个事件,任何一处场合。 蒋黎探查的神识在覆盖到院外的一刹,便在层层叠叠的斑驳鬼气中,捕捉到了那一丝别样又异常强悍的力量。 这味道对于赵府而言,相当陌生,可对于他而言…… 他横跨出屋子,迅猛的速度掀起了气流,将卡在门缝里的纸张突然卷起,接着,纸人毫无抵抗之力,晃晃悠悠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蒋黎用指甲刮磨着纸人,阴冷地笑起来:“缘分,老天都要让我提前遇到你。” 他忽然握拳,收紧了手,好像手里不单单是一张纸,而是自己痛恨的那个人。 纸张在他的手里四分五裂,蒋黎有些嫌弃的倒掉,五指相互搓了搓,将黏在指缝的纸屑全都揉掉。 落下的碎纸犹如冬季纷飞的雪花,只是还不等落地,已经蒸发的连灰都见不着。 如果是放在一年前,江复庭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之间的捕猎身份,居然会相互调换。 最糟糕的是,因为蒋黎实力以逆天的速度精进,再加上对赵府的熟门熟路,他追赶的速度相当的快。 几乎没有怎么费劲,他就已经锁定了 江复庭的身影。 因为是他的主场,他甚至狂妄到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气息,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威压,将周围一切生灵遏制的死死的,只是为了替自己开道。 这种铺张浪费的用法,简直就是一夜暴富的暴发户。 江复庭在心里头感慨了一下蒋黎的浪费,因此对他更加有所忌惮。 他能这么无所顾忌,说明他对揪出自己势在必得。 江复庭几乎是将自己的气息敛到极致,却仍盖不了所有的踪迹。 几乎是他前脚才离开某处的时候,三四秒之后,蒋黎便尾随而至。 赵府通往每一座院落的小路都设置的颇为曲折,弯弯绕绕的,还有四周杂乱的景物做遮掩,一个是为的好看,另一个就是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生人进来,可以借此将人困住。 凡事有利也有弊,遇上像江复庭这样的有心人,就可能反利用这个地形给自己脱身。 兜圈又正好是江复庭的强项,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将梅寄北从鬼域里揪出来。 现在存在于自己身上的唯一阻碍,就是气息和速度。 因为他没多久就意识到,不论自己是怎么逃,往哪跑,蒋黎总是能非常及时且准确无误的判断出自己逃避的路线。 像是在他的身上按了跟踪器似的,粘到有些烦人。 还有一个就是他源源不尽的速度。 但是在区区赵府内,想要通过逃跑就消耗掉他的力量根本是不可能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一个能暂时遮掩自己气息的东西,而不是他对着消耗,不然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江复庭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着每一处地形,将烙在记忆里的地图一点点的抠过去,就连院落里的夹角都没有放过,但依旧没有捕捉到什么有用的细节。 可是从刚才偷听到的谈话来判断,赵府里必然是有什么地方设置了结界或者阵法的,只是有待完成,还需要蒋黎刚才给赵悔的一个法宝才能启用。 如果······江复庭灵光顿时乍现,如果他能提前找到这个阵法,故意强行催动,借着阵法里的力量掩掉自己的气息,顺便还能破坏他们想要借此消耗白唐的想法。 也不管那阵法有多少,多厉害,能毁掉一个算一个。 他心中拿定了注意,便开始挑选起角度刁钻的墙角或者奇奇怪怪的丛林,到处上蹿下跳。 身后的蒋黎自然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他的用意,只当他是为了躲掉自己,强弩之末下想的无奈之策。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阴沉的盯着气息消散的方向,蒋黎炽热的目光像极了戏弄猎物的狮子,兴奋的同时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为了享受这难得的追逐乐趣,他反而有意控制着自己的速度,保持两人之间五秒的距离,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他渴望着江复庭精疲力尽在自己的面前主动败下阵,渴望着他最终如同一个废人倒在自己身前,无可奈何的苦苦哀求自己。 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他心里积压已久的愤懑和仇恨就仿若已经找到了宣泄点,从他的眼角张狂的释放。 两人都全身心的投入在了这场猎物的比拼里,认真到,连带神识和感知都摒弃了外物的一切。 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在他们的全情投入中,慢慢发生了变化。 fpzw ------------ 第八百一十七章:触感没有了! 变化起初很微小,只是几片叶子,慢慢的变成了几棵树,然后再是院落,等到连院落都出现了奇怪的变化时,已经有些迟了。 江复庭这才惊觉到什么,他脚步下意识的一顿,身后的气息还在锲而不舍的跟踪他,却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自信和强悍。 反而变得有些散乱,像是找不着根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放慢了脚步,已经无心去搭理身后的人,他捡起几块石头,稍稍注入了点气息,往四周一扔,然后警惕的将自己的身影掩藏在一块就近的假山后面。 果然,连片刻都没有,那枪林弹雨一样的至阳之气就紊乱到变成了天女散花,到处飘扬。 江复庭甚至能感觉到那力量里传来的怒意和暴躁。 一直等到蒋黎张扬的气息彻底消失以后,他才不疾不徐的从假山后走出来,面色凝重地打量起这里的环境。 这个地方看起来和赵府一样,不对,应该说,就是赵府。 但是他在某些方面的直觉,本身就比常人要敏锐得多。 至少目前来看,蒋黎是没有发现的。 他又蹲下来,重新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力捏了捏。 然后,他对着这个石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明白了违和感在哪里。 触感没有了! 这个触感包囊了任何意义上的触感,除了基本触觉,还有味觉,以及······他重新抬起头,有些震惊的看着边上的环境。 就连赵府里时不时袅绕着的果香也闻不到了。 仿佛所有作用于人的感知全部都被剥夺了一样,除了五官和基本的行动力。 只剩下自己这副壳子一样的魂魄。 江复庭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灵魂出了问题,还是这个地方出了问题。 他下意识的调动着体内的力量。 然后······空有一片散漫的浊气,修为消失的一点不剩。 难怪刚才蒋黎的气息如此紊乱,他还以为是被什么磁场干扰,看来他遇上的也是这个问题。 等等! 他倏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从蒋黎和赵悔的熟悉度来看,这个府里不管设了什么,蒋黎应该相当清楚才对。 倘若是他们设的阵法,在看到自己闯进来的时候,应该直接对自己来个瓮中捉鳖,何必亲自跟着自己以身犯险。 而且从蒋黎方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个附近有问题…… 可是往侥幸的方向去想,万一只是蒋黎被怒气冲昏了头,一时半会的没反应过来。 不管怎么样,只要找到破阵的办法······ 恩,只要找到破阵的办法。 江复庭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不但要找破阵的办法,还得想办法避免再‘机缘巧合’的和蒋黎撞上。 他稍微休息了片刻,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开始分析现有的状况。 关于蒋黎是否知道这个阵法,还有待考量。 而且这个阵法显然和普通阵法不一样,他从未听闻过,居然还有阵法的力量能将修道者的修为给压制住,不仅如此还能剥离基础的感知。 他甚至都不用怎么刻意的去细想,仅从他对相关事务贫瘠的知识量就可以断定,目前的这事情已经远远超纲了。 单凭力量强行解掉是不可能的,靠智商也是不大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 ,他要怎么出去。 江复庭站在原地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拙劣的想法可行,原路返回。 到了这会他反而并不心急,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很神奇,光脚不怕穿鞋的。 反正已经远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还不如安分守己先适应下来。 万一贸然行动,像进城时一样遭到追杀,他这会又没有能力自保,那麻烦才是真的大了去了。 何况这地方现在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蒋黎替他垫背呢,蒋黎就是反应再不济,这会他身上修为被压制,差不多该缓过神来了。 江复庭遛遛达达的走到了主路上,避到了一旁的石雕里,随后挑了个位置好,风景佳,还算干净的石块,纡尊降贵的用手又拍了下灰,干脆坐了下来,等蒋黎原路折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到十分钟左右,蒋黎果然不负他重望所托,如期而至。 江复庭在远远就瞧见他影子的时候,立马丢掉手里的杂草,提前将自己的身影藏得严严实实。 从远处而来的步子踢踢踏踏,跟砸核桃一样,卯着一股不甘心的气愤,铿锵有力地跺在地面上。 声音增进的速度很快,没要太久,就已经快贴在了身后。 江复庭紧紧靠着石壁,后背绷得笔直,几乎要和石头黏在一起。 他不敢随意动弹,等那脚步声再次远离时,才侧过头,注视着蒋黎的背影,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等到蒋黎走远后,他再稍稍前进些许。 跟随着两人每前进一步,他的心就会下沉一分。 一直到他一路跟踪,甚至快到赵悔的院落时,心才仿佛坠入了死海,别说是波澜,连一滩水花也没有飞溅。 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生,这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如果说他误闯了阵法,那这个阵法也太大了,大到有些夸张。 更为奇怪的是,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个阵法对他到底有什么胁迫性,难道只是剥夺自己的修为吗? 此时此刻,被震惊到的还有已经进入了院落里的蒋黎。 蒋黎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愣,显然不是很能接受到底怎么回事?特别是他好不容易在这两年熬出了头的时候。 结果现在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下回到解放前了。 这就像是一个突然横死掉的人,连自己的死因,死在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只留下不明不白的念头,在闭眼前只知道自己死了。 他略有些茫然的在站在院子门口愣了愣,内心百感交集,有愤怒,有难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揉搓在一起,反而凝成了吞噬一切的黑洞,让他觉得空荡荡的。 到最后只剩下心有不甘和埋怨。 可距离发生意外不过才开始,来得及,只要追究出原因,一切都来得及! 不安在蒋黎的脸上转瞬即逝,很快他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自若。 在这种情况下,自乱阵脚才是推着自己走向毁灭的错误决定。 他咬牙定了定神,藏在镜片下的眼眸,恢复了平淡无波。 江复庭默默地看他在原地站了一小会,随后做了决定似的又往回程的方向走,立马重新掩护好自己的身形。 蒋黎的步子又沉又缓,走两步时而魂不守舍的停两下,应该是想到了什么点子,可又觉得不妥,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江复庭在他走走停停的背影中,很快 又确认了一个答案。 蒋黎确实对这个阵法一无所知。 那就说明,这里的东西并不是他和赵悔弄的。 那他们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状况已经相当的混乱,总不能还有个什么第三人。 当人只身处在一个未知的地方时,第一个要做的最佳选择就是抱团取暖,相互交换已知信息,然后携手打破。 可按照他们两个现在水火不容的关系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江复庭打算丢掉所谓的脸皮,继续悄无声息的跟在蒋黎身后,进行单方面的报团取暖。 这样的话,万一蒋黎有什么新的发现,他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出了什么问题,就当给自己排雷,到时候他也好规避掉。 虽然这种手段实在光彩不到哪去······但人毕竟都是有私心的,更别提此刻在前面引路的是时刻想要索取自己性命的仇人。 江复庭定下算不得计划的计划后,一边路边拔草自己琢磨,一边留意着蒋黎的动向。 又十几分钟过去,出去的方案还没想出来,路边的野草倒是快被他薅秃了一大片,也得亏蒋黎越想越认真,甚至于已经毫无心力再去留意边上发生的事。 进来这个地方明明才不到半个小时,他却像是已经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了一样。 这种疲惫感来得猝不及防,甚至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好像有一座高楼突然倒塌,直接压在了你的身上。 就连在后面不怎么费神的江复庭,都感受到了这种疲惫感。 不知道是不是江复庭的错觉,他总感觉这个地方的时间流速好像是加快了。 地府本应该不分白天黑夜,一抬头永远都是暗无天日的混沌,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错觉,他感觉到变暗了。 四周在原有的昏沉下,变得更加黑,倒不是肉眼意义上的黑,好像有更多阴暗的气息和物质,一点点渗透进了空气里,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冷。 江复庭脚步忽地一顿,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事。 没错,他感觉到了冷,而且还是以魂魄的形式感觉到了寒冷。 他下意识的搓了下手臂,但是这种冷意犹如附骨之疽,渗进你的灵魂里,侵略你的气海。 与此同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手里一直把玩的野草,传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他立马低头,原本清晰无比的草,在某一瞬间突然虚幻了一下,缥缈的似乎随时要消失,可随着他抬脚继续往前走时,手里的草又重新凝实起来。 他顿时回想起一年前那个村子里,长生派为了控制村庄,不仅搞封建迷信,甚至不惜费尽心力,设下大阵,制造幻象。 当时的幻象因为有神器的力量做支撑,就连白唐都迷惑过去了。 透着冷意的微风轻轻徐来,像一只冰冷的手,在这片地方缓缓拂过,草尖在勉强应风摇曳了两下,之后又在江复庭的手里巍然不动。 这样的场景和当初的场景确实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最特别的就是自己被剥掉的感官。 还有就是······ 江复庭盯着手上的草,双眸微眯。 从不久前开始,这根草的状态就有些不稳定,只是没那么明显,一直到刚才。跟踪蒋黎并不能得到什么建设性的成果,他也懒得再跟。 他抬起脚,突然往后迈。 fpzw ------------ 第八百一十八章:说干就干 要不是手上拿着一根草,目光一直专心致志的留意着四周的变化,江复庭此刻悠然的样子倒像极了学校课间里,无所事事在操场压马路的学生。 而就在他倒退走了二十来步时,手里的杂草果然再次出现了虚幻的变化。 他的目光顿时在边上的景物挨个扫过。 在错落有致的环境里,忽然发现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这样的变化,有这种虚幻反应的,仅存在这个地方的指定区域范围内。 他沿着端倪比较明显的那块区域走过去,然后停留在路边的一个绿化带。 有虚化反应的范围相当少,从脚下这块地开始,往绿化带里延伸,宽度不到一米,高度倒是…… 他抬起手,拿手里的野草比划了一下。 恩,至少比自己的个子高。 看来直接够到是不可能的了,江复庭掏着布袋,摸索了一下。 发现白唐留给他的法宝,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居然还可以使用。 这地方真的是奇了特么的怪了。 只是丢法宝来测高度,不仅大材小用,万一一个不小心弄坏……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白唐分毫必争的地主嘴脸,下意识的不寒而栗。 法宝坏了不要紧,到时候遭殃的是自己。 出于对财产和个人性命的保护,江复庭继续摸索着布袋,看看有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可以探测具体的高度时,正好抓上了一张略有粗糙的纸。 这熟悉的质感……是他的纸飞机没错。 他抬头看了看虚幻区域的大致高度,将自己叠好的全都拿了出来,先根据自己的预判高度往上飞了一个。 纸飞机到达指定高度的时候,模糊得连轮廓都看不清,可在落下的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这个高度虚化的很厉害,说明离边缘还早。 他也不急于现在就把地上的捡起来,先把自己手里的嚯嚯掉,大胆的加了高度继续往上飞。 通过这个方法,他目测估算出这块奇怪的区域高度大约在四米左右,宽度一米,大概率是个长方形。 总觉得,有点像…… 他对着这块地方沉思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盯得太久的缘故,他看到这块地方的空气有些像高温灼烧后的扭曲。 而扭曲的范围,正好跟他预测的范围一样,看起来像一扇个大型的门。 可阵法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蹙着眉突然对自己的判断发出质疑。 接着,他伸出自己的手,尝试性的穿透过这块奇怪的地方,周边扭曲的波纹顿时如同坠入池塘的石子,将悠然汇聚着的鱼群吓得四散而开。 伸进去的手指,像一片被晕染的色块,大块大块的交错在了一起。 异样出现的瞬间,他甚至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提防着每一个有可能出现的突变。 只是,除了视觉上的奇怪变化,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江复庭不解的收回手,这不太像是阵法。 一是阵法不可能将其中蕴藏的机关展现出来,二是不可能碰到了机关还安然无恙,有的兴许是出口,有的兴许就是死穴。 现在这样,一点状况都没有,反而有蹊跷。 而且哪怕是这块区域里面,每一处的虚幻程度都并不一样,有的轻,有的重。 江复庭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重到一定程度,就消失了,而这个消失的地方,兴许就是出口! 说想就想,说干就干,何况蒋黎虽然已经跑向府邸另一边的方向,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跑回来。 要是等他回来,那自己估计都没时间找出口了。 至于具体在哪,地上这一沓子纸飞机,就是最好的试验品。 江复庭先测试外圈的范围,在没有任何特殊进展的情况下,不断缩小范围。 而随着范围的缩小,方才心里燃起的那残烛般的希望,一点点的变暗,直至快要熄灭,他的面色开始愈发凝重,直到手里最后一次机会的纸飞机,在中心点飞掠过时,忽然一阵模糊,它的痕迹就像被橡皮擦掉了似的。 在中心点,消失得干干净净。 心里险些灭掉的希望,忽然重新燃烧起来。 为了防止是意外,江复庭又尝试了一遍。 又消失了! 重心点的位置,只要他踮起脚,稍微够一够,也是能够到的。 江复庭却在此刻,停下了。 消失点是自己的推断,幸运的是,这个自己运气好,猜到了。 而进入消失点之后,到底是出口还是死穴,那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消失的那两个纸飞机,并不会给他答案。 那么接下来的选择,无疑是一场豪赌。 江复庭站在那里,非常冷静的思考了很久,他这个地方已经待了半个多小时,已经没有太多充裕的时间给他耗了。 外面的情况瞬息万变,可他现在还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如果被白唐知道,还要分掉白唐的心思,专门来营救自己。 江复庭捏了捏拳,在去与留这两个艰难的抉择中,确定了答案。 收拾完地上散落的纸飞机时,他还特意在脚边留了一个。 这个就是他专门留给蒋黎的。 如果运气好,那就当给蒋黎白捡了一个便宜,可如果运气不好,自己目的也达成了,好歹拉了个赔命的,自己也算不亏。 免得自己不在,蒋黎出去以后还找父母的麻烦。 他踮起脚,刚才还因为未知而有些紧张的心情,此刻却变得异常平静。 抬起的手掌,中指游刃有余的碰上了中心点。 而就在他碰上的一刹那,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突然以他的中指为中心,从里面迸发而出,顷刻间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那种气息淌过他身上的时候,并没有让他有多排斥的异样,反而有种彼此融洽的感觉,像极了在悠远冗长的时光里,互相陪伴的老友,只有熟悉和亲密。 江复庭甚至来不及搞清楚这道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前毛茸茸的灰色天光,眨眼间便落幕。 等他看清周边熟悉的景物时,身上的力量已经重新开始徐徐运转。 这里正好是一开始异端发生的地方,先前被蒋黎吓到落荒而逃的鬼仆们,仿佛重现了一遍场景,又零零散散的跑了一遍。 无论刚才那个奇怪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又经过了多久,外面的世界像是被定格,静止在了这里。 光是这么一个悚人又难以解释的现象,江复庭更加可以肯定,他刚才不小心闯进去的地方不可能是阵法那么简单。 一定是别的什么东西。 江复庭惊觉过来时,立马回过头,却发现,自己刚才出来的那扇门也消失了,空间恢复了平日里的常态。 宛如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闯进 去的那般。 江复庭再次回过身,习惯性的低下头,看见了两个替他探路,此刻正待在他脚边的纸飞机。 原本是觉得废纸一张,扔掉算了,但好歹算是有功。 他蹲下来亲手捡起,缓慢地擦了擦上面的灰,细致的动作像是擦金子似的,等纸张又恢复了一清二白后,这才慢条斯理的装起来。 站起来看向赵悔院落的方向,他估摸着蒋黎一时半会没那么快出来,遂抬脚,往自己注视的目的地走去。 只是还没等他走个几步,一道熟悉的气息,就从赵府内部朝着他横空而来。 这骆知秋真是够明目张胆的! 江复庭顿时脚步一滞,掉了个头,朝着骆知秋过来的方向,迎面赶过去。 冲着自己劈头盖脸扑来的气息相当强烈,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骆知秋不知收敛,而是他被人发现了! 能让他这么不遗余力拼命逃跑的人,修为肯定远压于他。 江复庭在判断到这一点的时候,非常迅速的做出了反应。 在他赶至骆知秋身前的刹那,骆知秋惊喜地瞪大眼睛,激动得宛如看到了失散多年的爸爸! 骆知秋发誓他从未觉得江复庭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居然可以如此迷人,让人心神向往!! 他兴奋到帕金森的双唇正要如泣如诉时,江复庭连个眼神都没给,一把拉开布袋,果断把他塞了进去。 将所有即将到来的聒噪,扼杀于摇篮之中。 干完这事,江复庭并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立马飘到其他地方,但又不完全偏离这条路,有意的逛着花园。 果然没等太久,另一道气息将至。 这气息清浅,半生不熟,透着一股混杂紊乱的阳气。 江复庭顺手折了一个枝头,摘弄着上面小巧却又不失艳丽的花瓣。 他当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修士居然也能把骆知秋吓个半死,这未免也太怂了点。 江复庭情绪一个波动,于是辣手摧花,不留于情。 手里的树枝就像被人扒光了似的,光秃秃一大片。 而那半摸半猜的尾随者,已经尾随而至。 “江兄!”梅寄北的声音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还喜欢摆弄花花草草。” 江复庭像是刚刚才知道来人,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 冷芒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他当着梅寄北的面坦然地嗅了嗅手里的树枝:“好的东西谁会不喜。” 说着又抬手搭上了边上的树枝,正准备再辣手摧枝时,见梅寄北一直盯着自己,他假意问:“地府规定禁止采摘?” 梅寄北看得出来,他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更加疑心,探索的视线从他的手转移到他身侧附近,游转了一圈,窥探不出什么名堂。 梅寄北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虚伪的和善:“对了,江兄刚刚一直在这,有没有见到有什么举止奇怪的鬼经过?” 江复庭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接着微眯起眼眸,用饱含深意的眼神打量着他。 梅寄北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了几秒,再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感情他这一眼,故意把举止奇怪的锅直接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然而气归气,但碍于自己一没证据,二又技不如人,再火也得窝回自己肚子里,他维持着假惺惺的笑,同江复庭一般装傻:“独自一个人赏花,未免也太冷清了点。” fpzw ------------ 第八百一十九章:一百个脑残依旧是脑残 “那你来一根?”江复庭的话听起来是问他,说完的同一时间只听到咔嚓一声,另一只手搭着的那根树枝被他毫不犹豫的折断。 梅寄北皮笑肉不笑的接过:“客气,客气,要不我叫点鬼仆来陪你。” 江复庭咧了下嘴角,转起了树枝:“我这人喜静,就不劳烦赵府里的资源了。” 梅寄北一改来时的唯唯诺诺,言语间开始淌出一些锋芒来: “江兄说得哪里话,来者是客,自然以客为尊,何况城里说不准什么时候会乱起来,有两个厉害的鬼仆伺候着,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暂时护得周全。” 江复庭自然不信他表里不一的说辞,心道:是等出了什么问题,好一刀干脆利落的捅死我吧。 梅寄北这心还挺猴急的,自己还没来多久,就急着在身边插眼线。 他也不急着道破,将这份‘好意’暂时承下:“那就劳烦了。” 梅寄北摇了摇铃铛,一道黑雾从铃铛里像云烟散开。 不消片刻,阴风忽地从远处横扫而来,两道挺拔黑影迅速落在自己眼前。 不同的人脸和躯体在黑雾散去之际,隐隐约约地浮现出。 从两只鬼铁骨铮铮的气场和傲然的身姿来看,倒不太像普通的鬼仆,更像是专门训练过的暗卫,藏在赵府的指定地点里,日夜坚守。 江复庭顿时更加肯定,万一出事,这些人必定先一刀捅死自己的想法。 梅寄北板起背来,难得正儿八经的严阵以待:“江大人是我亲自请回来的贵客!你们两个一定好好照顾!” 他将照顾两个字重重咬了咬,威胁道:“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就拿你两是问!明白了吗?” 两只鬼异口同声的应下:“是!” 于是江复庭回院的时候,身后多了两个甩不掉的拖油瓶。 好在那两拖油瓶相当尽职尽责的‘照顾’自己,一双视线片刻不移的落在自己身上,深怕自己在它们眼皮子底下飞走,以致于连半点话和逾矩的举动都没有,比梅寄北这个为了表演而叽叽喳喳的家伙强上十倍不止。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江复庭心里郁结,但也努力自我安慰着,在走到房门外时,他发现那两只鬼居然还紧跟在他后面,似是要跟进屋子来。 他停下脚步,转过来,漠然的看着它们:“我有些累了。” 从正常情况来讲,绝大多数的人听到这话,应该都知道言外之意就是:我累了,要休息,要睡觉。 只是这两只鬼不愧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寻常的慷慨大路他不走,非要走另辟蹊径的小路。 在听闻的瞬间,两只也仅仅只是挪动了下视线,跟木头似的一板一眼目视前方。 江复庭差点能气笑,忽然想起了白唐遇到这种事情臭不要脸到毫无底线的样子,继而漫不经心的歪了歪身子,靠在门框上,一本正经地直白说:“我要睡觉,你们是看还是陪?” 两只鬼:“???” 江复庭继续道:“不过我梦游,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话还没说完,两鬼立马后退一步,自觉挪到门边,当起了门童。 江复庭睨了它们一眼,悠然的走进去把门带上。 反正阴间这个地方又不是自己的常驻地,他也没考虑过树立自己形象的问题。 他解开了布袋,骆知秋跟猴子似的,立马蹦出来。 江复庭抢先 一步捂住他的嘴,扔了一张封符封住门,又在屋子里加了结界,这才松手。 骆知秋作为一个明明没有气的鬼,还被捂得头脑发胀,面红耳赤,开始了大喘气。 他艰难的抬起手,正要痛心疾首的指着江复庭,结果在后者刀子似的眼神差点剁掉他手的瞬间,立马收了回去。 然后改口道:“我去!刚才要不是你来,我就要死在那了!我天!我一想到我差点要死在那,我现在就要死了!” 江复庭:“你要是不好好说话,我现在成全你还来得及。” “不了!不了!”骆知秋吓得后背发凉,汗毛炸得跟仙人掌一样。 他飘到桌子边,狠狠吸了一口点着的香,这才在刚才惊心动魄的状况下稍稍缓了过来。 “你怎么不用我借你的力量?”江复庭见他还有些心有余悸,也不再唬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骆知秋已经回了劲,就是脑子还有些懵,脱口道:“这不是在赵府里容易招人耳目么,再说了,我一看那人比我厉害那么多,我觉得用掉太浪费,还是省点吧。” 他说完还嘿嘿得笑了下,动作小心的摸了摸胸口里,感受着揣在里面的宝贝带给他的安全感。 江复庭一双视线忍无可忍的剜在他的身上:“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被抓了,他们顺着你身上的契约,也能发现我。” “我······”骆知秋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没心没肺地笑容顿时一僵,心虚地说:“知道啊······” 好在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何况现在正事要紧。 蒋黎现在还没出来,赵悔显然对这种异象并不知情,搞不好能趁着他们现在这个空档的时间,将事情被动的局面彻底扭转过来。 江复庭懒得跟他计较这些过错,在桌案边坐了下来:“你是怎么被他发现的。” 骆知秋见江复庭坐下,也没客气,一屁股跪坐在对面。 他用力捏了捏手指,刚才的事情不仅让他有些后怕,甚至还有些震惊。 嗓子仿佛被刚才过度的消耗灼烧的有些干涸,眼眶不知觉间透上了丝红,他一字一顿道:“梅寄北!” “我原本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是准备直接找你报备的,结果在路过小道时,正巧看到他有些鬼鬼祟祟,而且他行动非常小心,连府里的鬼仆都防范着,所以我跟了过去。” “我一路弯弯绕绕,也没想到赵府居然那么大,最后来到一个废弃的院子里,哦,那个院子就在杂物居的后面,那地方看着有些破烂,没想到看守的鬼仆很多,我自然好奇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偷偷躲起来看。” “结果就在他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他拿出了个铃!”骆知秋说到这里突然格外激动,猛地一拍桌子。 江复庭皱了皱眉,提醒道:“没钱赔就别破坏别人的东西。那铃怎么回事?” 他见梅寄北在自己面前一点都不避讳的用了好几次,确实,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干嘛的? 召了一次赵悔,还特意给自己召了两个拖油瓶。 目前看来是召魂。 等等! 召魂! 江复庭眼眸微睁,忽然窜出了一个念头。 骆知秋的手还有些僵硬的按在桌子上,见桌子没事,把江复庭心里才涌上的念头说了出来:“那铃铛是长生派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拥有的,你上次跟我说,他是上清派的人,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人家好歹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在临危关头变得跟缩头乌龟一样,人家那个个都是性情高洁,宁死不屈的!”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捧高踩低,仿佛自己曾经不是长生派的人一样,甚至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披过的长生派外皮撕得稀巴烂。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太相信,我还自欺欺人,是不是世界上法宝太多了,总有撞款的时候。结果!” 骆知秋忽地一顿,愤愤道:“他进去后,反正不知道是在干嘛,力量一散的瞬间,我就认出来了,这阴不阴阳不阳的气息,就是长生派的手笔没错!” 江复庭听闻以后却彻底安静下来,细细沉思着:“如果他就是长生派的,那他上清派的门牌是哪来的?” 骆知秋被这个灵魂问题,弄得闭了嘴,他又没看见,他哪知道。 江复庭注视着桌案上空白的纸,忽然问:“他在里面待了多久?” “还好吧。”骆知秋想了想:“不短也不长······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 江复庭将所有可能性,在脑海里一一筛选过去。 藏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真的重要的东西藏哪都不如藏自己身上,而且骆知秋也说了,他既然也是内门弟子,自身肯定也有空间袋之类的东西。 结界,阵法也不可能布置在屋子里。 按照现在的情势发展来看,只有可能是去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情。 江复庭的指尖轻轻在桌子上刮磨着:“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这个骆知秋就有气,于是双手并用,又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东西一齐抖了抖。 江复庭默默盯着他的手:这一双都怕是不想要了。 骆知秋泄愤够了,立马抽回,假装什么都没干,继续义愤填膺:“别提了,城里的一个个都被赵悔那操蛋的家伙洗脑了!” 他说着,又深吸了一口边上的香:“这就是把城民当箭矢养啊!现在外面的人都巴不得赵悔起兵造反,全城上下一致觉得地府资源分配不公,他们生活的不好,都是地府上层的领导因为地域偏见造成的,特别是······” 骆知秋说到这,还特别看了江复庭一眼,迟疑道:“白唐。” 这两字脱口的瞬间,整个屋子里的温度急速下滑。 “还有呢?”江复庭冷冷问道。 “还有······”骆知秋偷摸留意着他的眼色,想着是如实禀报重要,还是躲过自己老板的怨气重要。 最终在江复庭横过来的一眼中,心里的小人立马倒戈,小心禀报:“说要是白唐他们敢来,不等城主来,他们要亲手把他拿下,去找城主领赏。” 江复庭忽然笑了。 骆知秋被他的笑容晃瞎了眼,不是被帅的,而是被扎的,顺便同情了城里的鬼民们两秒,不能再多。 讲实话,他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居然以为自己能拿下神级选手。 所谓乌合之众,就是为了融入群体,心甘情愿丢掉自己的智商,变成脑残。 这些脑残,空有一腔热血,没有基本的逻辑能力,判断力,思考能力。 更可怕的是,这种脑残病的传播速度很快,像病毒一样一扔即炸,最后凝聚成一起。 在声势浩荡的蒙蔽下,自以为集齐了群众的力量,便真的有了翻天的能力。 然而本质的问题在于,一个脑残是脑残,一百个脑残依旧是脑残······ fpzw ------------ 第八百二十章:我就喜欢自投罗网 并不会因为横向数量的增长,而出现质的改变。 这就相当于脚下一群无知的蚂蚁,妄图搬动人一样扯淡。 江复庭就当自己听了一个无聊的笑话,心不在焉的回到刚才的问题,继而又想起自己先前偷听到的对话,开始重新谋算起来。 蒋黎被那奇怪的地方困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 一旦赵悔迟迟找不到他,必然会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因而动摇,拖延行动。 这样他和白唐趁机扭转局势的时间就会充裕很多。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梅寄北在这个紧要关头到底做了什么? 江复庭拿定注意后,忽然站起来:“你带我去一趟你刚才去过的地方。” 骆知秋以为自己听错了:“现······现在?不能吧,我才被发现,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江复庭撤了结界,回头看他:“那你是选择投网,还是选择明天之前死在这?” 骆知秋当即脸色一变,强颜欢笑都止不住结巴的嘴:“投!投!我就喜欢干投网这种事!” 我要是不喜欢投网,当初也不会被李商一吹耳旁风,就来异想天开地刺杀你; 如果没有来刺杀你,我也不会为了保命来抱你的大腿; 如果没有来抱你的大腿,我也不至于现在朝不保夕。 孤儿院虽然像牢笼一样乏闷,但好歹能保住命······ 似是感觉到身后盯着自己的视线隐隐藏着怨念,江复庭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 骆知秋在强大的求生欲下,熟练的换上了纯良无害的笑。 江复庭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意图不轨来,不再管他的小心思,给了他两张定身符,压着声音叮嘱道: “我走前面,你拍他们后脑。” 骆知秋办正事还是靠谱的,严阵以待的接过来,认真点点头。 接着江复庭挥手打了个手势,让他在一边的花瓶后面藏好,撕开门上的符纸。 木门仿佛被解脱了一般,在符纸揭开的同时,兴奋得颤了两下。 虽然没有出声,但即便是这么微小的动静,也引得门口两个拖油瓶突然从一边飘过来。 两团高大漆黑的影子,紧贴在门口,幽幽地印在门窗纸上,人形的轮廓虚虚实实,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渗人。 江复庭切实的体会了一把,许久没感受过的阴魂不散。 感谢梅寄北,让他重返当年。 他一把将门拉开,两个拖油瓶正用惨白的死人脸,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专注到纹丝不动。 江复庭甚至觉得,从一开始这两只鬼就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守在门口。 开门到现在,两只鬼的眼睛不知疲倦,自始至终都没有眨过,跟不会动的洋娃娃似的。 江复庭在门口注视了它们一会,确定它们不会轻易闯入房间以后,这才一脸嫌弃地从它们两之间的缝隙中钻过去,完美到连衣角都没沾到它们。 他走下台阶,拖油瓶也跟下台阶。 脚下的步伐走到不焦不燥,悠然的和先前溜达的速度差不多。 他心里默默计算着适宜骆知秋动手的时机,大约二十来步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对着两只面无表情的鬼,以同样一种面无表情说:“梅寄北有没有跟你们交代 过一件事?” 那两只鬼听到梅寄北三个字,下意识一顿,木然的眼珠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而就在他们刚将注意力放在江复庭身上的瞬间,一阵阴风袭来。 两只鬼立马面色大变,被骗的怒意扭曲了面庞,只可惜还来不及发作,也来不及叫帮手,魂魄便定格在那里。 骆知秋拍了拍手,从后面走过来,嘚瑟的看他,闪烁的双目里各种求夸奖。 江复庭默默地拿出袋子,默默地将这两只无法行动的鬼装起来,然后又默默地继续朝前走。 骆知秋:呵,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压榨一切穷苦劳动人民的价值。 至于骆知秋说到的地方确实偏,不是一般的偏,是二班的偏。 江复庭探索的半边区域像极了各种级别的套房,总之他溜达的那半块是富人区的话,那么赵府的另半边,就是劳务区。 各种七七八八的工作场所全都设置在这里,居住的地方和员工宿舍差不多,应该是专门给鬼仆设立的。 不过府里的景致设施倒是差不多,只是细节上终究有一些不同的差距。 而且,越往里走,就越僻壤凋敝。 一直到靠近杂物居的时候,江复庭已经有一段路没见过来往的鬼仆了。 想来也不会有闲得没事的鬼仆,动不动往这溜达,而且后面的院子又特意严加看守,除非想死,也并不会有其他鬼仆往这撞。 江复庭在骆知秋熟门熟路的摸索下,来到了他刚才的那个角落。 说是角落,其实就是狗洞,视野极佳,正好能将后面院落的大致环境全部收尽眼底。 然而狗洞本来就小,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视野,现在还得两个人抢着看。 作为一个狗洞,这大概已经是它千年来的人生巅峰。 江复庭粗略地扫了眼里面的排兵防卫,确认骆知秋确实没有夸大其词。 一层又一层的阴兵跟夹了馅儿的粽子似的,将院落包得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江复庭看完以后,捡了根角落里的枯枝,在地上画起了抽象的防护图。 院落外层,中间乃至门口各有一圈,屋梁上应该有‘鹰眼’,若是屋内的人比较重要,应该有比较厉害的阴兵。 “你在画什么东西?”骆知秋天真的提问,成功把江复庭从专注的思索中拉了出来。 江复庭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认真注视了他一会,然后又对着自己摸索的图,很轻的叹了口气。 在骆知秋的对比下,他更思念白唐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外面驻守的阴兵一次性全部调走,他才有机会闯到里面。 只是调走的办法······江复庭眉间的沟壑已经深得能汇聚大海了。 手里的枝杆在地上捣鼓来捣鼓去,将脚尖的地方凿出了一个深坑。 骆知秋盯着那深坑呆了呆,可能过于枯燥,或者画着的东西实在看不懂,乏善可陈地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到了一半,江复庭掀起眼皮看他。 骆知秋红着眼眶,硬憋了回去。 江复庭忽然想起了什么,戳动着地面的手蓦地一顿,“挺喜欢投网是吧?” 骆知秋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却还是顶着充满压力的目光,硬着头皮点点头,顺便忍住了扇 自己嘴的冲动。 “给你个重托。”江复庭难得用好言好语的语气,却听得骆知秋头皮发麻。 骆知秋壮着胆子,哭唧唧地单方面讨价还价:“我身小力竭,太重了,怕托不动。” “你可以的。”江复庭不容置疑的说。 “不,我不……”骆知秋到嘴边的拒绝,再次在他的胁迫下峰回路转:“好的,我可以!” 江复庭冰冷的目光像被太阳照过似的,吝啬的给予了他那么一星半点的和善: “我会下个结界,用东西分掉它们的心思,第三层阴兵专门镇守屋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擅自行动的,届时你把外面这些鬼全收了,我趁机突破第三层。” 骆知秋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鼻子:“我,我一个人收外面两层鬼?” 江复庭拿树枝将地上的图抹花掉:“我会借你一样东西,记得速战速决。” 说完他再次看向狗洞里的院子,洞口四面丛生的杂草,偶尔左右摇摆两下,黑漆漆的鬼影像摇曳着的火烛不断忽闪。 骆知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咽了咽口水:“你就这么放心我?” “那万一,万一我真的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撕成渣子……” 江复庭正好确认完里面的防卫,转过头,正色说:“我是学文的,可以给你题墓志铭。” 骆知秋:你会失去我的。 江复庭会用的防御结界很基础,但一时半刻套住这些鬼也是足够了。 而且学不在多在于精,这一类的基础结界,已经被他运用到炉火纯青。 至少在这些阴兵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布下罩住整个院落的那么大结界,本身就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骆知秋只当他是全能型人才,更加崇拜的看着他,然而这种无脑的崇拜在江复庭拿出了一地纸飞机的瞬间—— 戛然而止。 俗话说,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是未长大的男孩,古人诚不欺我。 只是还不等他发现新大陆一般的窃喜细细品味,江复庭又从布袋里掏出了一个巨大的旗杆。 魂幡被拿出来的刹那,天地直接黯然失色,广阔的旗帜遮天蔽日,像巨浪一样翻滚的“呼呼”做响。 骆知秋到底是长生派的人,在看到这个曾经属于门派秘宝之一的东西,吃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因为过于震惊,无法思考,他忍不住脱口道:“你哪来的?” 江复庭说到这个也有点不好意思:“抢的。” 还是他人生中第一件打砸抢。 当时魂幡在那种激烈的战况下,其实已经碎得不能用了。 但碍于白唐这个连粪土都要视为钱财收藏的人,江复庭最终耐着性子缝缝补补,最后经过白唐的力量修复,虽然不及曾经的十分之一,勉强也能使用了。 只是江复庭没有陆长荣那样的手艺,实在算不上心灵手巧,骆知秋随便瞄一眼,就看到上面像蛛网一样横七竖八的密麻走线。 骆知秋:真的是只有鬼知道,这曾经的镇派秘宝之一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复庭直接把魂幡递给他,骆知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别说接稳,这会已经激动得连站都站不住。 江复庭担心他关键时候掉链子,皱着眉:“你能不能行?” fpzw ------------ 第八百二十一章:它没了我也不苟活 灵魂提问让骆知秋稍微清醒过来,这才明白他先前说要交予自己的重负是什么。 他满怀欣喜颤着手接过,在摸到魂幡的那一刻,掌心真实的触感让他觉得像无法醒来的梦一样。 压下自己被拨乱的心神,骆知秋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江复庭。 以往不修边幅靠不住的模样,被他收敛的半丝不存。 如果说在一分钟之前,他对江复庭的示好只是出于利益和生存而去油嘴滑舌的表面,那么现在,就是把自己的全身心,交托出去。 因为他知道,江复庭交给他的不止是魂幡,还有不带杂质的信任。 这种信任,在那勾心斗角,权势为尊的长生派里从未有过,在他幼.童时期因为贫困被全世界对立时,也从未有过,甚至连生下他的亲生父母,都舍不得给予他半分。 可他却没想到,在一个不过寥寥数次见面,又和他仓促签下了契约的人身上出现了。 骆知秋不再嬉皮笑脸,他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瓷瓶一样,非常小心的接过来,认真说:“你放心交给我。” 江复庭没他想得那么多,对他的信任只是无意识的出于契约而已。 在江复庭自己的世界里,关系网也很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只有一个圈,圈内是自己人,圈外的人始终就是圈外人。 而现在的骆知秋在他的认知里,无疑就是自己人。 等骆知秋做好准备的一刹,江复庭心意一动,躺在地上的纸飞机带着他承载的力量,接二连三的飘起来。 一大片的米白色如同向远方迁徙的一群候鸟,齐刷刷的聚集排列在一起,往结界里面涌入。 最外圈的阴兵正恪守律己的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每分每秒的留心着周围的每一个微小变化。 他们的监视视野很大,从自己站着的那一块地方开始,无限制的往前蔓延,无形之间摊开了一张大网,将所有的风吹草动全都包罗在眼里。 此刻,周围却平静的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道从何时起,连风都没有了,院子里的树木,野花野草,好像一寸都没动过,几分钟之前是怎样,现在就是怎样。 能被挑选为阴兵的,自然也不是寻常的小鬼。 在时间的推移下,有些阴兵开始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只不过碍于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坚决不能离岗,所以只能靠高度集中注意力,戒备周遭的一切。 哪怕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鬼发号施令,但强烈的职业本能,也让它们不约而同将身上的鬼气不觉间散开。 一时间,院子里紧迫的氛围一触即发,别说是只鸟,就是一只没长眼的蚂蚁,也能被它们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一个纸飞机突然从一旁飞掠而来,“咻”的声音拉开了敌我之间的角逐。 剑拔弩张间,所有阴兵顿时如临大敌,各自整齐地抬起手里的锁链! 只是不等他们手里的锁链一同飞出,接二连三的“咻!”“咻!”声不拖泥带水的划破了院里原有的寂寥。 十几个纸飞机气势汹汹的从四面八方直冲而来,尾部的灰烟在脱离飞机控制的那一刻,飞扬跋扈地散开,像抓不尽的绵绵细雨,落得到处都是。 被浊气沾染的地方,立刻冒出呲呲的烟雾,花花草草顿时萎靡,石墙和建筑像被腐蚀了一般,被吞噬掉了表面薄薄一层。 与此同时,无数条锁链 像黑蛇一样窜出,一同齐发的场景壮观的犹如一场盛大的流星。 只不过这整齐肃穆的场景没有保持太久。 在纸飞机东躲西藏毫无规律的捣乱下,阴兵们原本训练有素的阵型,被这十几个横空出现的搅屎棍搅得一团乱糟。 漫天交错的锁链,此刻看起来更像是被掏了老巢的黑蛇,在怒极气盛下失去了理智横冲直撞。 但那些纸飞机好歹不是第一次干活,再加上浊气的晕染下,生出了些许不全的灵智,灵活得跟条游鱼似的,不是说抓就能抓到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直镇守在原地的阴兵,显然也有些站不住脚了,再这么傻愣愣的耗下去,被钻空子是迟早的事。 很快,防守在第一圈的阴兵各自争相出动,再是第二圈,平日里堡垒森严的院落,此刻乱得如同马蜂窝,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江复庭和骆知秋偷鸡摸狗的俯身在另一个角落里,时刻留心着里面的境况,在第二圈阴兵都出动后的刹那,江复庭动了动手指。 下一秒,纸飞机上缭绕的浊气顿时强盛不少。 江复庭一拍骆知秋的肩膀,“看你的了。” 骆知秋神色郑重地点点头,把江复庭方才教他的口诀熟记于心,无声的默念几遍。 他握紧手里的旗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在江复庭的注视下,决然动身。 当一道陌生的气息带着凌冽的气势长驱直入时,一部分的阴兵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这是有人蓄意袭击,方才那一波只是为了转移它们的注意力。 就在骆知秋赶至院落中央的瞬间,率先回过神来的阴兵杀气腾腾的瞪着他,不留余力的释放出自己所有力量。 黑色的锁链伴随着临时幻化的刀枪,一路过关斩将,扫过重重障碍,铺天盖地的朝他碾压而来! 骆知秋眼皮狠狠一跳,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后背顿时竖起了一大片寒毛。 心里颤抖归颤抖,多年训练的本能反应倒是没有落下,他端着旗帜的手顿时向四周横扫,旗面极速划过空气,发出凄厉的呼啸,偶尔伴随着尖锐的爆破音。 同时,他嚅动的双唇里发出晦涩难懂的口诀,魂幡像是吃了生长剂似的,顿时在他手中拔高了好几丈。 旗帜扩张成遮天的幕布,一个旋身,将所有迎面的攻击拦截而下。 骆知秋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发抖的手还不忘财迷似的摸着这个宝贝,接着,另一只握着旗杆的手用力一挥。 魂幡许是太久没有怎么肆意的撒野过,时隔一年再次现世的时候,发出一声绵延又尖啸的嗡鸣,接着一股可怕的吸力,如同贪婪的无底洞,霎时横扫全场。 江复庭目光一凛,屏着呼吸,留意着里面暴乱的状况,随后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第三圈和掩藏在屋顶角落的高手上。 他盯着里面事态的发展,开始默默倒数。 数到十的时候,第一圈的阴兵显然招架不住魂幡的力量,被捕获了一大半。 骆知秋虽然曾在活着的时候,有幸见过一眼魂幡,但万万想不到这秘宝居然会那么厉害,随便一挥,刚才还令他心惊胆战的阴兵大队,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收入囊中。 他一时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从原本被动的防守,变成了主动出击。 那赶尽杀绝的模样,简直跟踏春时没被家长管牢,非要把所有蝴蝶全都抓得 片甲不留的熊孩子……一模一样! 江复庭复杂的瞅着他已经撒了欢的背影,丝毫不担心骆知秋会被这些鬼撕成渣子,反而考虑着下次派骆知秋出任务的时候,要不要在他身上栓一个牵引绳。 数到五时,第二圈的阴兵也被骚扰得叫苦不迭,原本还盛气凌人一个个的上赶着,这下全都对骆知秋手里的东西忌惮起来。 第三圈的阴兵也开始有些站不住脚,只是在迟疑要不要出手援助。 等江复庭在心里数到一的刹那,第一圈的阴兵已经被抓魂幡抓捕得差不多了,第二圈的阴兵也被殃及不少,而那一直死守在最后一道防线上的阴兵突然抬起了手。 江复庭身形一动,鬼影划过的地方只留下急骤的飓风。 就在那些阴兵各自拿出信号器时,一堆定身符像烟花一样炸得到处都是,在阴兵反应过来之前,贴在他们的脑门上。 江复庭立马大声一喝:“骆知秋!” 骆知秋当即会意,在四周阴兵充满顾虑的阻拦下成功突破重围,领着魂幡朝他赶来。 虽然怕死是人之长情,更何况鬼这种死了便魂飞魄散的,但这世上也总有不怕死,非要硬刚的。 就在骆知秋即将赶至的一刻,有几个英勇的阴兵像甩不掉的橡皮糖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尾随而至。 就在那几个阴兵将要挥刀的瞬间,江复庭先一步捕捉到他们的动作。 骆知秋甚至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江复庭身上气势突变,杀人不见血的朝着自己冲来。 他登时虎躯一震,眼目紧闭,紧跟着,一道冷风从他身侧疾驰而过。 骆知秋这才慢半拍的猜到什么,立马转身。 江复庭持剑英姿飒爽的立在一边,身后那几个阴兵微微一愣,眨眼就成了灰烬。 敛神有些不悦的看向他,江复庭叮嘱道:“干活的时候专心点,把前面的先收了。” 骆知秋连连点头,“哦哦。” 然后趁着里面那层阴兵还没挣脱定身符之际,统统收了。 江复庭颇为可惜的看着方才被自己亲手剿灭的阴兵的方向。 啧!好歹有四只,浪费了。 院落内的重重包裹在他们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被相安无事的处理掉了。 江复庭走到门前,想到骆知秋转述的话语,估摸着里面应该还有防守,嘱咐道:“你在外面守着,如果有意外就及时通知我,打不过的就跑,保住自己要紧。” 骆知秋倍受感动的沉浸在他悉心关爱员工的身心健康里,缓缓点了点头:“您要有我要帮忙的,就随时吱一声。” 江复庭看了眼他紧抱在怀里,半天舍不得松手的魂幡:“这种东西最好是当底牌,先收起来。” 骆知秋磨磨唧唧地将魂幡变小,充满慈爱的抚了抚旗杆,这才恋恋不舍的将魂幡递了出去。 “给我干嘛?”江复庭莫名看他。 “不是你说······哦!”骆知秋恍然道,感情收起来,不是让自己还回去,而是让自己收好。 他立马抱回到自己怀里,没心没肺地笑着:“收好了!收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宝贝的,你放心吧!它在我在,它没了我也不苟活!” 江复庭也没再吭气,用手势将他支退到角落里藏好,然后戒备地看着眼前的这扇门,缓缓地推开了一个狭小的缝隙。 fpzw ------------ 第八百二十二章:没有肉体的好处 一股幽然的花香从里面渐渐飘出。 他没有冲动地闯进去,先用仅有的视野往里环视了一圈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悄无声息地飘了进去。 屋子的格局和他居住的房子如出一辙,只是细节上的陈设和摆件的小玩意有些不同。 这个地方看着也没他居住的房间那么夸张,看起来简略不少。 进门便是正堂,往右是居室,左边和书房差不多。 像古旧宅子里的房间,基本上都是七八十平的大开间,不管是归置还是有什么全都能一眼望到底。 江复庭将房间绕了一通,粗略的看下来,并没有什么专门遮掩的东西,就连他曾预想中的屋子里的守卫都没有。 难怪刚才外面的动静都闹成这样了,屋子里一直无动于衷的。 他一时站在正堂,有些疑惑,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何必派重兵把守,梅寄北还做贼心虚似的。 要是没藏人,那肯定就是藏了什么不得了的重要东西。 他斟酌了一阵,开始仔细留意起这个屋子里有什么机关。 江复庭先是按照藏机关的套路,将屋子里的每一面墙都慢慢敲过,就连头顶的横梁都没有放过。 接着就是地板,各个边边角角,以及石块之间镶嵌的缝隙。 再然后就是各种软装,从镜子到挂画,再到床板,餐桌,桌案上的笔墨纸砚,还有各种柜子······有一瞬间,江复庭在自己鬼祟的行动中,品出了偷鸡摸狗的味道。 这个时候哪怕外面突然有人闯进来说抓小偷,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就是这东西到底能藏在哪? 屋子里该搜的都搜了,什么东西值钱,什么东西不值钱,连大致资产是多少他都能估摸得精确到个位数。 但是就是没有翻到一丝能让他起疑的。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如果真的是什么东西的话······梅寄北该不会已经取走了! 可这也不对,如果真的已经取走了,那又何必在他出来发现被跟踪的时候,非要抓到骆知秋不可。 只要将这里残留的痕迹销毁就可以了。 既然他来的时候还有重重阴兵镇守,那就说明,对于梅寄北而言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还在这。 他忽然想起骆知秋跟他说的,梅寄北进来以后有能量散发的痕迹,因此才确定是长生派的人。 江复庭再次抬眼扫了眼屋子,难道这里面用什么特殊的障眼法罩住了? 他闭上双目,打开自己的神识,铺满了整个屋子。 刚才还流于表象的视野,这会清楚的看到了遮掩在屋子里斑驳的浓雾。 神识透过厚厚的雾障,见缝插针的挤了进去,渐渐看清了被遮掩的严丝合缝的景象。 屋子依旧还是这个屋子,只是没有了各种样式的摆件,也没有了桌椅木床,整个房间一眼望到底,空荡得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唯有原先书房那一侧挂着画的地方,那幅画还挂在那,只是画的周边泛着奇怪的能量波动。 混杂着诡异的能量如同在黑暗里突然亮起的荧光,吸引着江复庭下意识的走过去。 他一路畅通无阻,直通到底,虽然闭着眼睛,眼前的画在他的 眼里却清晰无比。 江复庭抬起一只手,正准备先试探一下时,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叫声:“快出来!” 他条件反射猛地睁开眼睛,却不知,方才他自以为离画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其实脸已经几乎快贴在了画上,指甲盖已经碰到了画纸的表面。 意外响起的叫喊声,他心中警铃大作,手指不可控制的一动,这一动,手指直接不小心的点到了画里。 即使他在第一时间反应到了触感似乎有些怪异,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的画面突然白光大涨,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光的速度。 就在画里的光包裹住他的一刹,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江复庭毫无预兆地不断下坠,四周一片漆黑和虚幻,低头望不见底,像是一个无底洞,那无底洞拼命地拉扯着他。 他使出全身的力量与之相抗,这才让降落的速度变缓了些,但依旧不能阻止自己往下坠的趋势。 没过太久,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青石板铺的地面上。 这个时候就要庆幸没有**的好处了,不然这么摔下来,别说四分五裂,估计能直接摔成一坨四溅的肉泥。 他用力吐了口气,回了点神,然后屈膝爬起来,然而还没等他站稳,边上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那声音又轻又浅,仿佛是在脑后跟飘过,又好似离你很远,让人摸不清方向。 他立马戒备起来,持剑挡在身前,目光警惕的在黑暗里扫过:“谁在那?” 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隔了好一会,又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江复庭一直留心着,这次在那声音发出的时候,捕捉到了声源的大致方向。 他蹑着脚,一步一步吊着一股力,缓缓往前走。 大约十几步距离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拐角处的通天石柱,柱子上栓了好几圈锁链,那锁链显然栓得很紧,竟将石头勒出了好几道口子。 江复庭顿了顿,又用鼻尖嗅了嗅,是生魂? 他迷惑了下,持剑小心地绕到了另一面。 一个披头散发的鬼被牢牢的绑在了石柱上,它的头低垂着,长发不仅挡住了脸,甚至遮住了胸前的衣襟,只是从体格来看,是个男人。 江复庭拿起剑,正要挑开他的发丝,将他的模样看清楚的时候,对方突然抬起了头,一双灰暗的眸子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 江复庭惊得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脱口道:“梅寄北?” 可说完以后,又后悔了。 眼前的这个生魂虽然长着跟梅寄北一模一样的脸,但和印象中的梅寄北气势完全不一样。 面前这家伙气势凌厉,一看就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可那个梅寄北却是典型的虚与委蛇,见风使舵。 江复庭伸出手的剑微微一顿,威胁的指向对方的胸口,沉下嗓音:“你们不是一个人。” 对方忽然咧开嘴,只是那笑容极为讽刺,灰暗的目光里透着几分怨毒。 它仰起头,望向头顶天井一样的光圈,出口就在那里,就在自己的眼前,可即便他费尽力气,用了自损修为的损招都出不去! “当然不是一个人。”它狠狠地说:“那种人渣顶着我的名头为非作歹 ,辱我们上清派的名声,若将来我出去了······” 它将心里的恨意用力嚼碎,来来回回地细品,阴沉开口:“若将来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屠他们满门!” 江复庭虽然行动时就已经知道那个梅寄北是假的,但没想到不仅身份是假的,就连脸都是假的。 他是活得有多卑微,多不堪,连脸都舍得不要。 收回了手里的剑,江复庭像模像样的打量起眼前的正牌梅寄北。 除了形象糟糕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怪异的,绑着他的锁链应该能压住他的修为,并没有其他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这地方是哪?”江复庭开口问道。 大概是因为假梅寄北在他心里的形象竖立得实在是太差,他面对着这一模一样的脸,语气实在好不到哪去。 听得出他语气里压制的疏远,梅寄北冷笑了下:“你进来应该看到了,这是一幅画。” 他说着上下打量着江复庭:“我当时受掌门之托,查长生派的事,才发现一些线索,就被那家伙诱骗,最后被锁在了这里。” “据他当时的介绍,这个地方是赵悔搞的,曾经是他们自己拿来藏身的地方,只是现在用不到了,就拿来关押我。看你这样子,也不是被他抓进来的,自己作死往这跑做什么?” 梅寄北一口气说得太多,说到后面有些疲惫,声音无意间虚弱很多。 江复庭不想告诉他,自己是失手掉进来的,有损自己在外的形象,他随口正色道:“我专程来救你出去。” 梅寄北又不是没断奶的三岁小孩,不给面子的怼回去:“我们非亲非故,连面都没见过,你救我?骗鬼呢?” 江复庭也没恼,继续耐心地编:“我本就是为查长生派的案子,从那个假梅寄北身上发现了和你有关的线索。”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那么点回事,梅寄北很快抓住了重点:“你是哪门哪派的?长生派这么多年以来的恶行是已经流传在众派之间了吗?他们什么时候来声讨?有没有听闻和我师父相关的动向?” 他一口气问了一大堆,可惜没一个江复庭能答的:“抱歉,我无门无派。” 梅寄北愣了愣,“那你怎么?” “我是来协助我朋友。” “所以就你一个人来?” 江复庭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点点头。 梅寄北方才燃起的希望,又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了,然后又叹起了江复庭颇为耳熟的气······ 他这生无可恋的模样,仿佛一个人就不是人一样。 梅寄北再次仰头,目光流转在头顶的光圈上面,那不仅是个出口,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忽然轻声说:“你既然能进得来这里,本事应该也不小,能出去的话赶紧出去吧,离开这里,回阳间去。” 江复庭面色略微有些古怪:“你不想出去?” “想,当然想。”梅寄北毫不犹豫地说:“可想是一回事,能又是另一回事,趁着这座城里所有的鬼魂还没有被祭奠,你现在跑还有机会,要是再拖下去,搞不好几个小时后你就得同我一块死在这。” 江复庭脑子里顿时嗡了一下,好像电线短路一下子烧断了。 全城的鬼祭奠?这到底怎么回事。 fpzw ------------ 第八百二十三章:还是去洗洗睡吧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梅寄北,声音沉得像灌了铅似的:“我不久前才听到,蒋黎亲口说,拿城口阵法里的阴兵去祭归墟里的东西。” “哈!”梅寄北讥讽地笑起来:“他当然要这么说,因为赵悔不仅想当一城之主,还想把边上其他城隍的领地收复过来,自立为王,对抗十八狱里的府君。” “他要想成王,当然需要民心,自己城里的鬼民洗完脑后,再唆使它们去周边的领地洗脑,顺便挑起两城边界的暴乱,一点点攻克周边领地。可如果自家城里的鬼民要是死完了,他还当得了这个王么?他当然当不了。” 梅寄北笑意深沉的看着江复庭:“这样一来,和长生派的合作不仅给不了赵悔半点好处,还会折损自己的心血,别说不愿意去和长生派继续心甘情愿的合作下去,搞不好他反手就是一个举报泼脏水,顺手将长生派在地府里二十来年的部署全都拔了。” “所以你偷听到的内容,当然半真半假。” 江复庭提心吊胆的心沉得厉害。 原本他觉得长生派只有半成的概率得手,现在至少在他心目中上升到了六七成。 拿全城的鬼魂祭奠的怪物,那怪物到底有多恐怖,多强大,已经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了,而且范从文既然狠得下心,直接拿一座城开刀,那他一定是对自己此举势在必得,不然也不可能草率做出这么可怕的决定。 他攥紧拳头:“归墟里封着的到底是什么?” 梅寄北沉默地盯着他,原本因为对蒋黎心生怨念的视线,忽然复杂起来,一时间各种责任和重担全都揉碎在一起,变得包罗万象。 “众神最污秽的邪念。”他一字一顿道。 简单的几个字好似凝聚了这世上所有的负面,一下子闷在了江复庭的心口。 他微蹙着眉头,想起了往日在白唐面前提及神时,对方含糊其辞否认的模样:“所以以前是有神的?” “对。”梅寄北一时有些出神:“据说是在二十年前。众神犯了大错,身死道消,神识俱散,却没想到将邪念留下了。” “阴间的归墟,本就含纳了世间所有脏污邪魔之灵,怨气,鬼气,恶气,邪气,戾气皆于此,相安共存了亿万年。只是神的邪念太过强大,化成恶灵,它并不满足于自身,开始吞噬归墟内的其他恶灵,不断强大自己。” 他郑重地看着江复庭:“那东西本身就来源于神的一部分,一旦它吞完,这世界生灵涂炭是早晚的事。只是在它早期出现成型端倪的时候,就被一个叫白唐的半神压住了。” 江复庭有些吃力的消化着他说的话,这些东西在白唐给自己的书上没有看到过,也没在白唐的嘴里听到过。 他从以前就有所察觉,白唐似乎总会在某一方面的事情上,有意瞒着他。 只是他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属于各自的事情,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兴许这些东西无足轻重,而且又离自己很遥远。 没错,是离自己很远,却和白唐息息相关。 江复庭压下心中的那口闷气:“你们上清派既然有所行动,是否有了什么比较好的处理对策?” 梅寄北迟疑了一下,似是在最后斟酌江复庭可信度的问题,最终还是缓缓道:“对策是有,只是算不上好对策。” 江复庭毫不犹豫地追问:“怎么说?” 梅寄北面庞 里的忧虑,仿佛塞满了重重叠叠拨不开的乌云: “这种有神性的恶灵靠净化自然是不可能的,原本掌门派我来是打算弄清他们到底是怎么祭奠,由我来阻止祭奠,其他各派掌门联合地府府君一同重新镇压,最后一同日夜镇守,将它的精力消磨掉,再寻机会斩杀。” 果然是蠢办法,但江复庭也从他的话里寻得了一星半点的希望:“你说的各派掌门,有多少人?什么时候赶来?” “只有和上清派关系好的几个,大家一起组成了联盟,原本是等我寻得机会,放出消息,便赶过来。”梅寄北说到后面,声音逐渐衰弱。 只可惜自己这最为重要的一环,现下被困在了这里,若是真的造成世界动荡,他也是个难辞其咎的罪人。 江复庭却没有时间陪着他伤春悲秋的,继续追着问:“照你的意思,你已经有阻拦屠城的法子了。” 梅寄北有气无力地说:“有又怎么样。” 那就是有了! 他双目一亮,抓稳了这个残灯一般的希望,只是眼前这人此刻太过于颓然。 忍着将梅寄北抽醒的冲动,江复庭很快将自己调整回以往冷静的样子。 “不怎么样!”他故意说:“你在这歇得也够久的,该干活了。” “歇?!”梅寄北果然被气到,吹鼻子瞪眼地瞅着他:“你要是觉得这是歇?有本事你来我这体验一下,你以为这锁链是普通鬼差的锁链?这是赵悔专门从地狱……” 他话还没说完,身上突然传来嘎嘣脆的声音,像极了他曾经在师门里,偷藏的妙脆角口感,接着身上的锁链叮铃哐啷的掉了一地。 梅寄北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身上。 这就好了? 江复庭砍完以后还惦记着他刚才没说完的话:“你刚才说这锁链从哪来的?” 梅寄北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他装模作样的活动着手:“没事,就是地狱里用剩下的捡来的。”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说话口气,这会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江复庭显然不信。 不过,既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重要东西,他也没兴趣深究:“你先调息,等调息好了再出去。” 梅寄北点了点头当即盘腿坐下。 只是这里毕竟是阴间,阳气不足,再怎么调养也只能恢复个大概,无法完全回到鼎盛时期。 出于安全和习惯的本能驱使,江复庭下意识的在旁边安静给他护法。 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情况下,每一秒时间平白的流逝都显得尤为奢靡。 可调息恢复这事,本身就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事,一旦入定少则一两个小时,多则一天一夜都有。 而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三四个小时肯定少不了。 江复庭没指望骆知秋这个脑路单一的家伙,能发现自己在这,也没指望他能替自己周璇什么,只要他能安安分分将自己藏好,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只可惜,当一个人越担心出事的时候,那就越要来事。 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光圈,江复庭估算了一下,梅寄北入定快过两个小时。 就在他琢磨着,一会要怎么做两手准备的时候,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头顶上的光圈似乎有点不对。 一开始是给人一种非常空泛的白,光圈边上的轮廓清晰可见,有点说不出的毛茸茸。 可这会看起来,更像是死白,不仅不舒服,反而给人一种相当压抑的感觉。 就在他质疑是不是自己过度敏感时,冷兵器的碰撞声,鬼哭狼嚎声,各种嘶吼声,错综复杂的交叠压在一起传了过来。 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的遥远,远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出来的。 纷纷扰扰的距离感,像极了看电视时,将音量调到最高的吵闹,明明近在咫尺的画面,却被一个冰冷的机箱残忍的画出一道难以触及的界线。 江复庭立马心口一紧,一直兀自强撑的冷静有些绷不住。 他几乎可以肯定,外面已经出事了! 可交锋的情形怎么出现的这么快?按照蒋黎他们所说的计划,也不应该啊! 蒋黎!蒋黎! 江复庭有些焦灼地在心里狠狠念着这个名字。 变故只能在蒋黎身上!一定是他出来之后,不知道抽得什么疯,突然临时更改行动了。 江复庭又回过头看着还沉浸在入定里,对外界一切不为所知的梅寄北,从内心深处升起了急切的无力感。 他猜的没错,此时,整座虞城都陷入了争锋相对的水深火热里。 危险的气息已经渗透遍了城池,一波又一波的阴兵倾巢而出,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声势浩大的争相声讨。 而它们嘴里口口相传的恶人——白唐,正悬浮在城池外的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它们。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白唐都悠然的不急不躁,他身上的风衣大敞着,不断散发的鬼气吹的衣角浪花似的翻腾,将他本就翩然的气质,衬托得更加超凡脱俗。 底下的阴兵在它们给自己营造的仇恨里,万众一心,只为报仇雪恨。 他漠然的注视着这些鬼魂,别说是愤怒和不甘,脸上平静得连半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说到底,他跟这些鬼魂非亲非故,要是放在平时,它们死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关系到天下的重担,他也不会吃力不讨好地收拾这种烂摊子。 不过都是些为了逐利,出卖底线,不分青红皂白的跳梁小丑罢了。 兴许,连小丑都算不上。 而站在众魂前端指挥的赵悔和蒋黎看起来颇为惹眼。 他们无惧无畏的仰着头,在一众小鬼面前,像勇于挑战神明,不屈不挠,也不为权势所折腰的孤胆英雄。 一时间,阴兵和鬼民之间的凝聚力更加严丝合缝,像是粘了强力胶。 白唐冷笑了一下,就像面对着无数只讨人厌的蚂蚱,跳起来一个就消灭一个。 从几个小时前,亲自派出的鬼差被赵悔毫不犹豫的撕票起,他就知道这两个家伙能走到一块去,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物以类聚,垃圾和垃圾之间也会惺惺相惜。 他也不是个傻子,几个小时前,才把自己的手下那吃干抹净,这会就打上自己的注意了。 邀请的目的,美其名曰为:谈和。 但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不用想都知道。 白唐跟它们耗了一会,实在是乏味的紧,到后面无趣得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他拍了拍自己的袖口,终于开口道:“你们要是以为拖着我,就能拖赢的话,那还是去洗洗睡吧。” 他说着横了前面的两人一眼,凉薄地说:“赵悔,我迟迟不拿你开刀,是不想日后被人诟病,而不是怕你,或者怕你背后的东西。” fpzw ------------ 第八百二十四章:三岁小孩都比他好带! “神明的邪念又怎样?”白唐一脸地目中无人:“当他们相互之间纵容彼此恶意滋生的时候,便已经枉顾为神。我既然能让他们形神聚散,能封印他们的恶灵,自然不怕再来第二次。” 赵悔和蒋黎当然是知道他的厉害的,但也没那么轻易被唬住。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定不移的按照计划拖延时间,拖到那个假的梅寄北将城里所有普通民众汇聚到一起,然后想办法把白唐诱入府邸内。 “是吗?你真的不怕吗?”蒋黎目不斜视的看着白唐,阴阳怪气得强调,让人膈应得慌。 他又道:“我听说你修为虽然已到神的境界,只可惜这个世界资源匮乏,没有神力,所以你迟迟升不了神。可那恶灵就不一样了,它本就源于众神之念,具有真正的神力。” “要真的如你所说,那么轻易宰杀,你又何必那么提心吊胆,费尽心机的阻拦呢!” 白唐听完后面沉似水的冷笑起来:“知道的还挺多,这话估计是那恶灵亲口告诉你的吧?它还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告诉你,我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它们当初犯那么多错,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延续的更长一点?” 蒋黎默不吭声地看他,眼里的傲慢却开始不自觉的凝固。 是了,那个恶灵确实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白唐见状,脸上的嘲弄呼之欲出,嗤笑着:“它还挺会给自己洗白的。那它有没有告诉过你,它曾经把你们这一类平庸的人和鬼,统称为消耗资源的垃圾,为了保留众神足够的生存资源,便想将世界上所有的垃圾都分解掉。” “像它这种家伙,你觉得在得手以后,它愿意将自己好不容易又得到的资源共享给你吗?你就这么确定,它不会杀人灭口?” 赵悔听闻他的话,方才还扬眉吐气的脸,跟抹了一层煤一样黑。 白唐说得话,不无道理。 大家能撮合到一块去,到底什么货色,各自都是心知肚明的,谁也别往谁脸上贴金。 而且听他这么讲,那个封在归墟里的恶灵,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要是到时候自己这些人助它破封以后,它再临时倒戈,那他们根本毫无胜算! 赵悔的脸在思索下,阴晴不定的又从黑炭变成了面粉白。 蒋黎面色同样没好看到哪去,他倒是不担心这个,他私底下早就和恶灵达成协议了。 他更在意的是,白唐这个有心的故意提醒,会不会轻易让边上的赵悔心生嫌隙? 阴沉的瞅着上面的白唐,蒋黎弯着的眉眼利得跟镰刀一样,他意有所指地说:“前辈,凡事还是不要以己度人的好。” “那真是谢谢你们那么抬举我。”白唐不怒反笑,他震了震袖子,毫不客气地说: “你们难不成真以为,光是用点鬼魂去填补它,它就能真的破封吧。” 赵悔和蒋黎在他话落时,心口一顿,白唐缓缓地背着手,悠悠迈了两个步子:“一群无籍小鬼,于那东西而言,连白开水都算不上,你们自己也知道,它来自神,光是阴间的东西,怎么可能填得饱肚子。” “它要的……”他说到这有意停了下,目光恣意的在下方掠过,负在身后的手,紧紧一捏:“是源源不息的生机。” 是永无止境的生机。 白唐眺望下方的目光早已跨越了眼前重重叠叠的阻碍,洒向四面八 方更加遥远的地方。 阳间的一花一木,飞禽走兽,乃至人,都是补充维持它神力的养分。 就像它们当年做过的疯狂的事情一样。 **有多可怕,它就有多可怕。 生灵在它们眼里不过是草芥,远不如高高在上的自己来得更加重要。 既然不过是草芥,与其让他们在毫无意义的生死里轮回,倒不如奉献掉。 白唐包罗万象的目光落在蒋黎眼里并不能激起其分毫的恻隐和动摇,反而纯粹的有些扎眼,像屹立在青天白日下的刀子,晃得人心神不安。 蒋黎快速定神,似笑非笑地说:“当然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填补它,神器这么好用的东西,你们怎么舍得忘掉。” 白唐冷哼道:“神器不是在范从文手里?他难道舍得……”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梗在了喉咙里。 目光有些不可置信的对上眼前的人,交锋上的瞬间,先前的从容都被心里的惊涛骇浪卷没了。 蒋黎却在他的注视下,笑得愈发的和煦,只是那平易近人的笑并不让人见暖,反而令人泛起森森冷意。 白唐不由心头一沉,各种猜测在脑海里浮光掠影般的划过,继而脸色也冷了下来。 他这几十年来,什么牛鬼蛇神的人,什么形形色色的狼心狗肺没见过。 蒋黎脸上欲盖弥彰的**和愤世嫉俗,只要稍稍放点心思,便能一眼洞穿。 可正因如此,他更加不寒而栗。 能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到这种程度的人,他也算头一遭碰上。 他在蒋黎身上看不到任何信任,情感,哪怕一丁点人与人之间羁绊的影子都没有。 情感,道德和法律在这人的身上不过是轻飘飘的云烟。 白唐明知故问地半开玩笑试探:“怎么?难道你还把你的掌门卖给了那个恶灵?” 蒋黎客客气气地笑着:“说卖就太难听了,应该说——是为了世界发展做出重要的贡献才对。” 一直待在一边的赵悔听完这话,开始心起疑虑。 他虽然是被诱绑上这条船的,但也不代表他傻,先前白唐那有意无意的挑拨离间,就已经在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此时那种子正在快速的破土发芽。 他当即询问:“什么贡献?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还有范兄是怎么了?” 周边的阴兵在没有他们指挥的情况下,已经不知不觉间静了下来,赵悔的声音在一片寂寥中显得尤为突兀。 他喉咙发紧的看着蒋黎的侧影,说完才有些后悔。 好在蒋黎只是转过头来,从善如流的温声解释:“更天换地岂是易事,但掌门既然有心护住天下苍生,自然是需要付出点什么的。事情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赵悔本就对他心有忌惮,何况不快不慢的语速确实听得人本能的信赖,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便不再,也不敢深究下去。 白唐站在局外,几乎是看笑话似地看着他俩人。 蒋黎再次仰头,话音一转,带上刀削般的刻薄:“说到这个神器,差点忘了正事,我的那个校友,江复庭啊。” 白唐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面色敏感地微变。 蒋黎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说来也巧,这会正好在我们府上做客,看起来他似乎不知道你要过来 ,不过我估计他会来这,也是专程来找你。” 白唐脸上的玩味彻底没了,并且心里只想要把江复庭那家伙按在地上接受社会主义的毒打! 千叮咛万嘱咐! 不该瞎跑的时候,还是要瞎跑! 三岁小孩都比他好带! 然而他上头的怒意仅仅持续了短暂的一秒,又无可奈何的熄灭了。 那家伙不是个草率的人,他也不是不了解,估计也是得到了一些地府里不好的风声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失败的师兄。 他哧了一声,讥笑道:“哟!所以你这是想邀请我进你们府里坐坐?” 赵悔在两方已经撕破脸皮的情势下,厚颜无耻地作揖道:“白大人要是愿意光临寒舍,那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白唐大大咧咧地左顾右盼一番,目光讽刺的在四周残破建筑和规整肃穆的阴兵里扫过,“你们这邀请客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啊!这诚意那么‘重’,我还真怕我消受不起。” 拒绝的意思相当明显。 他早就过了为了救人,而热血上头的无脑年龄,救人办法那么多,又不是只这么一种非要送命的办法。 “白先生能不能消受得起我不知道,不过,我估计按我那校友的情况来看,是消受不起的了。”蒋黎不徐不疾地说。 白唐隐隐约约听出了他威胁的言外之意,脊背不由自主地僵硬。 蒋黎不介意解释地更清楚一点,对江复庭此时的处境胸有成竹的模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身上也有块神器的碎片吧。” 后面的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也不言而喻。 显然他们是打上了江复庭身上神器碎片的主意。 白唐藏在身侧的手紧紧捏起了拳头,俯瞰着前方的桃花眼抹去最后一点柔和。 蒋黎得寸进尺的继续说:“你觉得,到时候那恶灵会怎么取走他身上的神器碎片,是先吃了他的灵魂,还是强行剥离?” 白唐看着他兴致勃勃的嘴脸,怒意从心头迅猛地烧出来,又被他压制回去:“你这是威胁我?” “放心吧。”蒋黎摆弄着手上的法器,“只要你愿意跟我们回府邸,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也不会怎样。” 白唐迟疑了片刻,视线被他仿若多动症的手吸引。 然后又从蒋黎骨节分明的手上,挪向那不见血色的脸颊。 他不冷不热地回道:“你让我一个送命上门的心平气和?而且我们道不同,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吧,是指望我割地赔款,还是在那恶灵面前提刀自刎?” 说完之后还大度地送了个白眼。 蒋黎被他不留情面的话怼得有些挂不住,不屑道:“你身上有什么稀罕东西让人可以图谋的,只要你肯乖乖在府里坐一个时辰,之后自然放你走。” 一个时辰? 白唐安静了一秒。 他身姿挺拔的悬在半空中,灌了风的衣角如浪一样翻滚,震动声在耳边不断轰鸣。 他侧头睨了眼自己来时的方向,缓缓开口:“好啊,既然你们那么自信那东西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出来,那我就亲眼见证一下。” 到底是自己安排的人动作快呢,还是这些家伙的速度快。 说完之后,白唐迈开一只脚。 fpzw ------------ 第八百二十五章:既来之则安之 方才还悬在空中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甚至不等下面两人反应过来,他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蒋黎和赵悔被猝不及防的惊了一下,满脸戒备的微微后退。 白唐垂下眼皮,将他锋锐的眼芒敛去些许的利刃。 他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勉为其难地说:“反正贵府我还没去过,光临就光临吧!不过丑话说前头,我这人要求高事多,什么茶水啊,还有吃的,要是不把好的都端出来,能不能坐得住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如出一辙的大言不惭,简直和他徒弟一模一样。 赵悔悲愤地想道:他偌大一个赵府,上千年的基业,被他们一个当旅馆,一个当饭馆。 老祖宗若是知道了,估计气得能借尸还魂! 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虚情假意地客套着:“那是自然,白大人肯光临就是我赵某莫大的荣耀,您就当是进了自己家,要什么吩咐下去就行。” 白唐嘴角挑了个不明深意的弧度,“恩”了声,两手一揣兜,像个巡视政绩的领导,大摇大摆地跟上。 将他们围堵得密不透风的阴兵如同被拨开的洪流,哗哗啦啦地向着两边散开。 而就在他们一群人快抵达府邸大门口的时候,白唐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一道警觉在他散漫的桃花眼里转瞬即逝,倍感熟悉的气息若即若离的在他鼻尖轻轻一点,而后散开。 他一路紧绷的眼尾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不由自主放松了下来。 蒋黎为防着他临时又做出什么让人难以控制的事情,警惕地紧挨在他边上,跟着他的视线对着大门东张西望:“怎么了?” 白唐拍了拍他肩膀:“放松点,别这么草木皆兵的,我就是看这赵府确实是气宇轩昂啊!花了不少善财吧!” 赵悔见一口黑锅突然从天而降,连忙低头恭顺解释:“祖上传下来的宅子,我自然是要精心维护修缮的。” “哦——这么大的府邸,修缮也得花不少钱吧!”白唐将外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嘀咕着:“看不出来做个城隍,工资那么高。” 比自己那挂职的死工资赚太多了啊! 他一脸沉痛地深吸一口气,方才还萦绕在鼻尖的熟悉气息消散的半点都不剩了。 这才摆了摆手:“走吧走吧,谁让我善良,捞普通人民钱财的事情我也做不出来。” 大门被推开的一瞬,借着府内的格局摆设,加上本就是一场鸿门宴,白唐不用太过猜测都能知道,这些人是不可能让自己安稳渡过这一个时辰的。 陷阱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少了呢? 他提脚迈入的时候,刻意放缓了动作,开始迅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在一旁赵悔过度热情的催促下,终于一脚跨入门槛,抬起了遗留在外面的另一只脚。 不得不说,赵府内的精致真是妙啊!连他都移不开眼球。 只是现在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他视线快速地扫完前方的景物,跟着下垂的眼皮,突然注意到了边上的一小块地面。 那块地面并不是特别惹人眼,只是上面翻开的灰尘和零星几块松动的土壤里再次荡出他熟悉的气息。 白唐不着痕迹的单挑了个眉,在他们的注视下,气定神闲的走了进去。 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那惊天动地的反应,危机好像 在他留意到那块土的同时,破了个口子,泄了气。 他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块地方,在身后两人神情紧张地注视下,无意踩了两脚,继续往前溜溜达达,一边看,一边像模像样的点头:“这环境搞得确实不错啊,艺术造诣挺高,还蛮有品味的。” 赵悔颔着首虚头巴脑的嗯啊了一通。 从进府以后他就一直进退有度的和白唐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只是这走了老半天,府里埋下的阵法就跟哑了火似的,迟迟不见动静。 他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开始有些焦灼。 一旁的蒋黎虽然喜怒不形于色,目光却从始至终都没从白唐后脑离开过。 他的眼神就像一根锈迹斑斑的钉子,深深地凿进白唐的后脑里。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了,阵法不可能布错。 要说白唐再怎么厉害,即便是知道有阵法,就这么短短时间里,又在他们两个人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的破坏掉,多少有点天方夜谭。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其他有心人发现了。 但这偌大的府里还有谁能破坏这个阵法? 蒋黎沉吟了一下,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正厅门口。 白唐停下脚步,突然回过头来,打断了他的思路,“有的好东西,先都上上来吧,一个时辰啊——” 他啧了一下,兀自往里走:“说短也不短。” 照现在这情况来看,一个时辰的时间,也够江复庭他们行动了。 而他越是悠闲,跟在后面的两人心里越发没底。 事情显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失控发展了,蒋黎丝毫不遮掩的同赵悔交头接耳一番。 赵悔的脸色变得凝重无比,他张了张嘴,想直接说:不可能! 那画不是一般的画,就连锁链也算得上是祖传的宝贝了,那两个家伙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跑出来! 可话都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底气,随后,赵悔转过身,抬手招了招。 一个当差的小鬼当即从一侧飘了出来,对着赵悔低眉顺眼地垂着头:“大人。” 白唐虽然心里对赵悔和蒋黎这会的小动作满不在乎,但听到这声后,注意力依旧下意识的被吸引了过去。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将整个人的分量都托了上去。 眼神不经意的在小鬼身上扫过,目光短暂的停顿了下。 这小鬼看着还挺顺眼的。 而低着头的小鬼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行完礼后,他恭顺地抬额,目光从眼前两人的夹缝间一穿而过,不偏不倚的和白唐碰撞上,之后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看起来平平淡淡说不上什么,但白唐总感觉这个小鬼的眼神里好像有意对自己藏了点什么。 一旁的赵悔在小鬼一如既往的呆板寡言中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谨慎嘱咐道:“苏鸿,你去东边后头的院落里看一下,把这东西拿上,就说是我吩咐的,没人敢拦。”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了个腰牌随手一抛。 “是!”苏鸿应了一声,生怕亵渎了那块腰牌,卷着袖子,双手捧住。 腰牌落入手中的刹那,仿佛沉甸甸的山砸进了手里,又沉又烫。 他内心澎湃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盯着手里的牌匾,随后又抿了下唇,坚定的将自己内心呼之欲出的冲动小心压制住。 赵悔见他还不走,单手挥了下袖子,嫌弃地说:“还杵在这干嘛,赶紧去!” 苏鸿又压了下腰,一声不吭地后退几步,便立马离开了。 白唐默默注视着这个小鬼的背影,手臂搭在扶手上,手指百无聊赖地相互摩挲着。 看蒋黎和赵悔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应该是忌惮着什么,他们这是猜到自己的宝贝师弟有可能神通广大的逃出来了? 不消片刻,被堆成艺术品状的茶点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在彻底确定自家师弟的安全和动作后,白唐便无所顾忌的开始放飞自我,畅快享受了。 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 哦,既来之则安之。 他心满意足地连吞了几口糕点,又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指甲盖。 至于那个本应该让他心心念念的江复庭—— 其实先前在听到外面动静异常地那一刻,江复庭也顾不得那么多后果,当即不再给梅寄北护法,而是考虑怎么把梅寄北叫醒。 好在梅寄北还算争气,许是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强行将自己从入定的状态里退了出来。 光圈上还有假梅寄北为了防止出逃专门设下的封印,不过碍于他的实力本身强不到哪去,这个封印对江复庭而言,就像一张泡沫板一样,一轰就散。 也就梅寄北被这个锁链一直绑着,连带全身的修为和力量全都被束住,才会无可奈何的被困于此。 光圈被打碎的瞬间,那恍如隔世的刀枪剑鸣,忽然之间失去了隔阂,像一柜子的瓷器当头稀里哗啦地落在了两人耳边。 没有了最后的阻碍,江复庭和梅寄北毫不犹豫地从画里钻了出去。 院落内的阴兵并没有任何补充的现象,许是此刻所有的兵力都被赵悔调动到了战斗一线。 只留下固定的阴兵照旧驻守府邸。 尽管这样,出于安全起见,江复庭还是先开了个门缝,确定了外面没有任何的威胁后,这才一把将门拉开。 第一件事,就是把在角落里自己团成汤圆的骆知秋捎回来。 骆知秋在外面枪林弹雨的惊天动地中苦苦煎熬了几个小时,要不是因为两人之间有契约的联系,他真的要以为江复庭嗝屁了。 这会突然看到了江复庭的刹那,他宛如久旱逢甘霖,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 可等他后一秒看清了江复庭边上带着的人,登时跟炸了毛的猫似的,后退一步,一脸戒备张牙舞爪地瞪着梅寄北。 “他怎么在这?”骆知秋语气不善地说道。 江复庭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生气,简单的解释了下:“他是梅寄北。” “我当然知道他是梅寄北,又不是没见过。”骆知秋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另有深意,“你怎么这时候了还跟他在一块?” 他质问完以后,自己又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横冲直闯地对着梅寄北说道: “你是不是又拿什么花言巧语来蒙蔽他了?我跟你说,我早就知道你是长生派的了,你以为你现在换了身像模像样的衣服,我就认不出来了?我告诉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骆知秋嘴上说完还嫌不够,甚至开始上手! 没错,他就是要亲手验证,将这个冒充他人身份的骗子打回原形! 在江复庭始料未及的神情下,骆知秋的魔爪直接扑向了梅寄北的腰间。 fpzw ------------ 第八百二十六章:受尽欺侮的家暴现场 而作为一个正主的梅寄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更别提骆知秋此刻相当过分的行为,于他而言,简直跟人身攻击差不多。 他当即侧身一躲,不客气地一掌把这狼狗一样的家伙拍了出去,只是碍于是江复庭的鬼,下手力度有意识的控制了很多。 骆知秋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身体在受力的情况下,不受控制地被推到了几步之外。 然后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主子都没打过我!你!” 那模样简直是受尽欺侮的家暴现场! 江复庭忍无可忍地打断:“行了。” 怎么能行? 骆知秋下一秒有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感觉,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指了前面两个狗男男,有些委屈:“说好的信任呢,你居然向着外人……” 江复庭的脸缓缓地黑了一个色号。 骆知秋没有骨气地屈服于他的淫威,慢慢拢下脑袋。 边上的梅寄北也没打算跟他一般见识,为免误了救城的大事,正经解释道:“我不是那个假冒伪劣产品,正儿八经的正版。” 骆知秋听完安静了一下,刚才跳脱了的脑回路,总算从九曲十八弯里拐回来,接上了线。 “哦……这样。”他抓了抓后颈,嘿嘿两下掩饰着自己的心虚,抓着地面的脚指头尴尬得几乎要抠出一栋别墅来。 江复庭实在是嫌他丢人,懒得和他多讲,一言不合就把他装进了袋子里。 把这个烦人精弄掉之后,他和梅寄北对视了一眼,便马不停蹄地准备出府。 其实之前还在画里的时候,江复庭就做好了出来时,要和那些镇府的阴兵进行一场恶战的准备。 结果没想到,出来的过程相当顺利,别说阴兵了,连半只小鬼都没见到。 硕大的府邸空荡荡的,像这种大园子,乍一看都是让人觉得好看,气派,挪不开眼。 可但凡少了点生灵,就会让人觉得少了点生活气,哪怕布置得再怎么精致华美,都有种说不出的凄凉感。 江复庭和梅寄北也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两人各自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循序渐进地往前走。 一直到他们再次拐过了一个羊肠小道,看见不远处建筑外围拢着一片灰压压的阴兵时,他们及时收住了脚。 这一条路是出府的必经之路,而前方便是进府就一定会看到的大厅。 不过这会大厅的原貌轮廓已经看不太清了,四周附近被阴兵围拢得密不透风,一层又一层,如同边关厚厚的城墙,戒备森严。 梅寄北弓着腰背,将自己埋在杂草和石缝里:“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这么大张旗鼓的守着?” “不清楚。”江复庭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下意识感觉应该不是简单的守着某一样东西那么简单。 而且,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府里的所有兵力,应该全都被调动到这里了。 梅寄北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只要他们出去,被发现几乎是百分之两百的事情。 黑压压的人头,此刻像极了人形探测器,汇聚成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巨网,让两人全方位的暴露在监视之下。 “我们怎么出去?”梅寄北的语气没有前面那么平静。 江复庭没有给他正面回答。 就靠这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靠谱有用的方案。 毕竟看外面这架势,除了 大动干戈地冲出去,还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办法,就是祈求老天开眼,让这群阴兵要么脑子抽风,要么莫名其妙失去行动能力倒下去。 只是老天通常不但不自己开眼,同样还要蒙上你的眼,好让你无路可走。 就在他们两人把自己伪装成木桩,思索着怎么出去的时候,一直在队伍里来回巡视的领头阴兵,突然停下了脚步。 江复庭随着它反常的举动,内心立马跳出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那个阴兵冲着他们徐徐地回过头,然后为了确认什么,视线不断在他们这个范围来回扫动,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他们身上。 脑海内的危险预警顿时开始高声鸣笛,江复庭和梅寄北顿时如临大敌地运转起体内的力量。 事已至此,想要低调是不可能的了。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屈起手指,梅寄北亦然做好出击的准备,接着两人配合默契地交换了下眼神,一同缓缓抬脚,坦坦荡荡地往前方走过去。 随着两人距离阴兵的队伍越来越近,坚守在岗位的阴兵全都不约而同的回过了头来。 无数双密密麻麻的眼睛全都用同样一种眼神盯着他们。 积蓄已久的灰芒顿时在江复庭的掌心闪现。 就在他准备先发制人的一刹那,那个领头瞧都不瞧他一眼,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梅寄北。 然后缓缓地……后退一步? 顺便指挥边上的阴兵,给他们让了个能过的通道?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地发展方式…… 梅寄北有些错愕地走上来,发现只要他每向前一步,这个领头的阴兵就会恭敬地后退一步。 他更加莫名其妙,回过头再次和江复庭用眼神交换想法。 江复庭在看到梅寄北那张脸颊时,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这些阴兵奇怪的举动是出于什么原因了。 大概是平日里假梅寄北在外头营造出来的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而这些阴兵估计压根没有分别他们真假的能力,这会是把这个真货当成假货了。 这样看来,真正的梅寄北被抓的事情,做得相当隐蔽,可以说是滴水不落,除了赵悔这些人,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也难怪上清派的掌门迟迟得不到梅寄北的消息,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现在都没有派其他人来过。 因为根本探不到梅寄北这边的情势到底如何,万一草率行动,无异于是打草惊蛇,不仅会惊动赵悔他们,还会亲手真的将梅寄北推向死路。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这会儿自己反倒是得益于他们的小心警惕,反而能借着这张脸,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有一点江复庭一直觉得很奇怪,他和梅寄北的出现,居然没有引起这些阴兵任何的猜忌和起疑。 可以说,他们几乎认定这个梅寄北就是他们以为的那个人。 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那个冒牌的梅寄北,在和自己对峙过之后,又有了其他什么紧急的事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赵府。 而且一直没有再出来过。 那就说明,那个冒牌的大概率的就没有回过赵府。 可那冒牌的能去哪? 他顿时想到了拿全城魂魄祭奠的事,心里没由来得狠狠一跳。 是快开始了吗? 事不宜迟,江复庭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梅寄北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人,当即不再和这些阴兵客气,拿捏起 架子来领着江复庭就往外走。 快到大门口时,怕太过引人注意,江复庭提醒着梅寄北从一边的侧门往外走。 可等两人推开门以后便发现,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此刻街上空无一人,城门口原本响彻云霄的刀枪剑雨,在他们从府里出来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居然寂寥了下来。 白唐的喊话声穿过了残垣断壁,跟溅起的浪花一样一圈圈的散过来,虽然不是逐字逐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也能从里面的只言片语中,猜到大概的意思。 江复庭忽然想到什么,又从门外三两步后退回府里。 梅寄北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突然的举动,但还是跟上了。 江复庭快速在附近东张西望:“你们上清派专修道法,应该特别擅长法阵之类的吧?” “对。”梅寄北点了点头。 “找到阵法,并且摧毁阵眼,需要多久?”江复庭迫切地问道。 梅寄北斟酌了下:“稍微要个几分钟。” 江复庭面色凝重地看了眼门外。 城口方向的那片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一片,打斗声没有预兆的渐渐奚落。 看起来要不了多久,白唐那边就要结束了。 他催促道:“尽快,越快越好。” 梅寄北听出了他语气里难捱的焦急,单从天边的动向也知道刻不容缓,当即点头。 随后他敛息闭目,手里飞快的结印,顺着自己感知到的异常波动,来回反复走动确认。 而江复庭就像一个闷头苍蝇似的,梅寄北走哪儿,他就转哪儿,甩都甩不掉。 只要梅寄北脚步一停,他心里就像砸下一块石头一样,掀起一大片浪花。 可惜浪花掀起了好几回,底下都是空荡荡一片。 辗转来辗转去,反反复复的,他看似魂在这儿,心却已经系在了城门上。 一直听到白唐应下过来的时候,他心里泛起的焦灼怎么也压不住,几乎要烧到了眉毛。 他加快脚步,擦过梅寄北的身旁,正要堵住梅寄北继续往前走的路时,梅寄北终于不知道第多少次停下了。 江复庭张了张嘴,一句“算了”即将脱口而出,梅寄北却先他一步睁开了眼,有些疲惫的说: “确实有个阵法,只是太过复杂,以我的能力还勘不破这里面的门道,就更别提寻找阵眼,不过脚下这一处正好有个法门。” 江复庭又有些焦灼的看了眼外面,听到了“法门”两个字想都没多想。 在梅寄北错愕的眼神下,直接简单粗暴的朝着他脚尖抵着的地方给了一掌。 管他有没有用,破坏了再说。 “哪怕掀不起风浪,也能膈应一下他们。”他看着直接被自己捣鼓成黑色焦土的那块地方。 重点是这上面留着他的气息,白唐过来,就能知道自己的状况和这地方有名堂,好提前留个心眼。 这才是最重要的。 做完这些,正好从不远处刮起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风,风过之处,像被无数把飞刀扫荡过似的,残留着坑坑洼洼斑驳的痕迹,让人难以辨认原形。 一抬头,乌云一样的阴兵队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这边接近。 过来了! 江复庭眉头一锁,当即不敢再多耽搁,“走!” 梅寄北草率的打理了下地上的焦土,随后快速跟上江复庭的脚步。 fpzw ------------ 第八百二十七章: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 两人风驰电掣地奔走在与城口截然相反的方向,身后呼啸的狂风之后便是凝聚成一片的阴兵。 江复庭寻找藏身点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下,悬在空中黑压压的乌云仿佛下一秒就要砸下来。 四周昏天暗地一片,一时间只剩下凄厉的风啸。 而跟在阴兵后头的,就是被成功洗脑想要造反的鬼民们,此刻俨然形成了另一片波澜壮阔的云海,紧锣密鼓的跟在大军后面前行。 “这边!”梅寄北率先看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废弃店铺,压着嗓子叫唤道。 江复庭一个闪身钻了进去,随后探出半个脑袋,继续紧盯着远处半空中领头的那几个人。 一直到白唐和赵悔他们进去之后,他的心也紧跟着被牵了进去,越悬越高。 只可惜还等不到什么结果,阴兵已经重兵把守,裹粽子似的将赵府圈禁起来。 紧接着,后面跟着的鬼民在冒牌梅寄北的带领下,乌泱泱的散开一大片,盖住了整条街,浩浩荡荡的样子简直堪称现实版的古惑仔,有种说不出的气势恢宏。 到了赵府门口,这些鬼民并没有停下,而且乖乖听着冒牌的指挥,往城中间移动。 江复庭把头伏低,连头发丝都看不见了,仅凭着前方风风火火的动静来判断大致的距离。 而外面的冒牌货一面忙着维持着秩序,一面不忘竭尽全力地持续性洗脑。 他手上叮铃当啷的声音,像极了小孩子挂着铃铛上街玩耍的声音,清脆又剔透。 拥挤的街道上,除了阵阵阴风的呼啸,便剩下嘹亮又悦耳的铃铛不停的摇曳。 江复庭下意识地顺着叮铃声,看向了冒牌货手里的铃铛,随后沉默了半晌,忽地想起了什么。 他情急之下拿出布袋准备翻找什么,忽略了里面被塞着的骆知秋。 袋子扯开的瞬间,一团黑影像撒了欢的野马,一溜烟的钻了出来。 江复庭掏东西的同时,不忘给了梅寄北一个眼神。 梅寄北心领神会,且反应迅速的一手按下骆知秋的脑袋,一手抢先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这才将他们险些被暴露的风险扼杀于摇篮中。 “唔!唔!”骆知秋宛如被绑架的良家妇男,心有不甘心地垂死挣扎。 江复庭冷淡地告诫道:“安静点。” 说完,手里正好摸到了一个自己心心念念要找的东西。 铃铛拿出的瞬间,骆知秋惊得甚至忘了挣扎,呆呆地盯着他的手。 江复庭自顾自的只管将法器检查了一下。 要不是刚才看到冒牌货用,他差点忘了自己也有这个东西。 主要还是白唐的藏宝实在是太多了,加上这一年自己接单也收了不少,七七八八的战利品,当时在山上收来的铃铛早就被抛在了脑后。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他在梅寄北同样诧异的目光中抬起了头。 对方的眼神分明写满了:你哪来的这个东西? 骆知秋难得短时间的和梅寄北统一战线,对着自家主人瞪眼:就是!你哪来的那个东西? 江复庭也不好意思说这是偷的:“山里修行的时候,一个前辈送的。” 骆知秋:“你骗鬼……” 江复庭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铃铛没有迟疑地递给了梅寄北:“有件事只有你能办。” 梅寄 北接过东西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然后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铃铛,他咽了咽口水,隐隐约约猜到了些江复庭做得什么打算,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长生派属于歪门邪道,那这类属于长生派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对于他而言自然也是邪器。 师门有训,不可与邪魔外教为伍,不可用邪魔之物。 他在肚子里将自家门规反反复复的背诵了好几遍,看着铃铛的眼神渐渐忌惮起来,仿佛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东西。 梅寄北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放弃,小心翼翼地提起手心里的铃铛,他正欲还回去。 骆知秋已经被他磨磨唧唧的模样惹得很不爽了:“我家大人信任你,把东西借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我没有!”梅寄北急着辩驳,双手一使劲,又把铃铛捏回了手里。 之后,他一脸愧疚地对江复庭说:“抱歉,上清派门规大忌任何与邪魔外道有关的东西。” 骆知秋听完这个话,仿佛自己被影射成了邪魔外道,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气得跳脚叫道:“你说谁!” 江复庭赶在他要撒泼之前,眼疾手快的用锁链堵上他的嘴。 名门正派条条框框的规矩多,他也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现在的特殊情况,他也不愿麻烦别人打破规矩,只好说: “早就被我师兄消去印记了,现在算不上长生派的。何况现在这一个铃铛关系天下苍生,你是选择一时的遵守门规,还是觉得苍生为重?” 梅寄北抿了抿唇。 外面的鬼潮大部队正离他们越来越近,此时也不过剩下百来米的距离,不消片刻就会到他们跟前,到时候就是偷天换日最好的时机。 没有更多的时间再给他细细去权衡,多浪费一秒,都会让他们与机会失之交臂。 眉宇间的沟壑越挤越深,这个时候还想那么多干嘛? 当然是天下大义为重,世界都没了,还哪来的人会去遵守那陈旧刻板的门规。 他咬咬牙,将铃铛小心地接过来:“好,具体怎么做?” 江复庭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状况:“等队伍距离剩十米的时候,骆知秋会将他引过来。” 永远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骆知秋:“什么?又是我当鱼饵?” 江复庭:“你有梅寄北的脸吗?” 骆知秋摇头。 江复庭:“你打得过冒牌吗?” 骆知秋疯狂摇头,摇完以后忽然一顿,似乎了解了残忍的真相,然后颓了下来。 江复庭看似宽慰地说:“冒牌之前闻到过你的气息,你放心,只要你出现,他一定会追到你,新仇旧恨一块报。” 骆知秋:放心……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绝对不可能的。 梅寄北像是看不到他脸上的欲哭无泪,和江复庭一样,一门心思都投入在工作上。 他听完之后便知道要怎么做,接道:“等他把冒牌引过来以后,你趁机擒住他,我再掉包成假货,用你的铃铛控制住这些鬼民。” “对,控制住以后,最重要的就是重新洗脑。”江复庭说道:“正好现在城里的鬼民全都集中在这,也是拔除掉埋下阵法的最好时机,到时候我会和骆知秋一起行动,这边就需要你想办法拖延。” 梅寄北木着脸,神色十分肃穆地点头,自信地拍了下胸脯:“你放心,不 就是演讲,光上清派几百来条门规,都够我念上一会的了。” 骆知秋:兄弟,你是认真的??? 梅寄北一本正经地脸庞确实是认真的。 正所谓礼尚往来,江复庭借了他一个铃铛,为了天下着想,他自然也不能再藏私,从身上拿出了一个锥状的法器递出去。 这法器做工相当精巧,一层又一层地齿轮紧密相扣,齿轮上的凹凸便象征着阴阳,上面还巧夺天工的刻着一些难以理解的符文。 随着方位的挪动,法器上的齿轮便会灵敏的根据位置,光线和气息发生变化。 江复庭对着这个法器沉默了一下,又想了想自己一布袋垃圾似的法宝。 果然大门派的法宝看起来都高大上一点。 梅寄北等他接过去了,才解释道:“这个是我们门派专门为了测阵自主研发的法器,跟传感器差不多。它会根据阵法所处的适宜方位,对外界造成的气息影响,以及气候等各个细节来做出判断,专门适合你这种……” 江复庭面色一窘。 他话到嘴边换了个比较含蓄的说法:“对阵法或者结界不太敏感的人。” 江复庭面无表情地收起法宝,点点头。 谈话间,外面的鬼潮几乎已经近在咫尺,带头的冒牌即将抵达他们商定的动手距离,三人不约而同的开始高度集中注意力,渐渐进入蓄势待发的状态。 梅寄北的脸被人顶在身上,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然而此刻冒牌货对于渐渐从身后走来的死神浑然不觉,他正情绪高昂地手舞足蹈,深情并茂的渲染造反的好处。 一直到他退走的身影,踩到了预料位置的一刹那,骆知秋像一支离弦的箭矢,气贯长虹地冲出,动作干练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想到几个小时前,为了躲这冒牌货,还被人撵得狼狈的上蹿下跳的场景,公报私仇的念头油然而生。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鬼气从他拳头轰出的瞬间,冒牌货到底不是简单的货色,在感应到身后一股充满杀意的气息时,便迅速调动起体内的气息。 他回头的一瞬,手臂已经抬起,虽然仓促,掌心到底还是结结实实地接下了骆知秋的突袭。 骆知秋意外的诧异了下,却没有立马收手,更浓郁的鬼气劈头盖脸的往他身上涌。 冒牌货哪怕是实力再怎么高于骆知秋之上,被这么唐突下了一记死手,能反应过来就已经是极限了。 他也不是牛逼哄哄到掌门那种级别的,在这凌厉的攻势下保持不了多久,就被骆知秋强横的力量生生震退了几米远。 骆知秋这一击也消耗了不少,一时半会的有些脱力,但也算过了把瘾,报了先前的一箭之仇。 见冒牌货比他先一步恢复过来,阴毒的目光里燃烧着熊熊烈焰时,他立马心觉不妙,拔腿就往回狂奔。 两边因为速度卷起的狂风吹得他脸都要变形了,然而他和身后那人之间的距离依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 艹!艹!艹! 这熟悉的剧情,简直和几小时前如出一辙,还更带劲啊! 之前那次他还觉得冒牌货只是抓抓他。 现在…… 骆知秋内心忐忑地感受着后面带着滔天杀意的气息,感觉自己不等跑到,吓都要吓得魂飞魄散! 躲在后面的江复庭和梅寄北同样把心提了起来。 fpzw ------------ 第八百二十八章:过保质期的三无产品? 谁知道骆知秋那么骚包,明明怂得一批的家伙,非要去上门搞一搞,激怒别人,这下好了,给自己增加逃命的关卡难度。 真的是对‘作’这一个字融会贯通,深得其精髓,并且运用自如。 身后的冒牌货已经离骆知秋只剩下两三米的距离,然而骆知秋到安全点却还有三四米的样子。 照这个样子,被抓到是迟早的事! 骆知秋双眼紧闭咬了咬牙,一手摸到了江复庭给他的符。 虽然用在这种情况下,总觉得有些浪费并且很心疼吧…… 然而再心疼也得有命疼。 就在冒牌货已经探出了魔爪即将搭在骆知秋的后背上时,他难以抑制地露出了胜券在握的阴沉笑容。 可还不等他的手拍到,身前的骆知秋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力量。 这股寂灭的气息惊得他立马条件反射的做出了最高的防御。 也就在他这略微停顿的一刹,骆知秋的脚上如同踩了一双风火轮,“咻——”的一下掠到了前面,眨眼间就剩下绿豆大小的身影。 冒牌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被羞辱的感觉顿时让他羞愤交加,怒火像火山一样直接从心底喷出,烧得他七窍生烟失去了理智。 他也不再留有余力,调动全身的力量,紧追而上。 只是这会还没来得及跑几米远,身上暴涨的气势也还来不及四处作威作福,就在他刚在两栋建筑间的夹缝擦肩而过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突然横空而来。 他倏地转头看过去,结果只看到一个灰色的长影在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腰间便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狠狠圈住。 下一秒,冒牌货只看到周围的景象在高速移动下,扭曲了一瞬,自己便被带进了夹缝里。 不远处的骆知秋在他被绑住的瞬间,还特意回过头来,对他露出小人得志的笑。 冒牌货这下是真的要七窍生烟了。 他在看到江复庭和梅寄北的一瞬,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特别是见到梅寄北时! 脸上的吃惊夸张到跟见了鬼一样。 “你怎么会在……不可能!不可能!”冒牌货连连摇头,怎么都无法相信。 那条锁链好歹是当年在地狱里专门锁过穷奇的锁链,赵悔花费了多少心思和手段才搞到手。 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被破掉! 可如果真的不可能,此刻站在他眼前的,又能是什么? 冒牌货将信将疑地打量着眼前的正版。 在他满心好奇又错愕的神情下,梅寄北连一个眼神不给,在他更加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拿出了一个铃铛。 脸上浮现出独属于他的精明算计,换了身衣服,一溜烟的出去替代了他! 骆知秋趁机溜了回来,和冒牌货大眼瞪小眼。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外面的鬼潮甚至什么都来不及反应。 只见它们眼中的梅寄北在即将追逐到骆知秋的时候,四周大雾骤起,将一切视线都掩盖得半分不透。 接着一阵莫名的阴风从远处涌来,吹散了浓雾,露出了梅寄北影影倬倬的身影来。 同一副面孔,手里的铃铛“叮铃”“叮铃”响起的刹那,即便这些鬼民心有疑虑,还不等骚动渐起,便被扼杀于摇篮中。 梅寄北傲然的脸庞勾起自信笑容,开始另一 波洗脑:“没错!范从文是会带你们走向民主,走向自由,不过你们也得知道,当自由成了绝对的,当你们真的解脱了这世间所有的束缚时,会发生什么?” “肆无忌惮的**,猖獗的暴力,毫无保障的生死!”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格外用力。 梅寄北的气势不怒自威,视线徐徐地在群鬼中扫过。 原本只是干巴巴的被铃铛控制的鬼,逐渐从他的话语中清醒过来,转而情绪倒戈成另一种狂热。 “你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沉重地说,“所有东西都没有了管束,黑暗和恶念到处横陈,肆虐。你们觉得,就凭你们现在的能力,能在那终日没有光明的兵荒马乱里,生存下来吗?” 掷地有声的言语钻入了后方的角落里,一个字一个字地爬进了冒牌货的耳朵。 他被扼制在墙边难以动弹。 直到这个时候,他内心所有的难以置信和上脑的气焰,全都偃旗息鼓,颓然的悄无声息,就连最后一丝光彩都熄灭下来。 江复庭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就像望着一个没有生命的陶土,没有起伏的唤了声一旁的骆知秋:“走,去拆阵。” 骆知秋应了声,澄澈的眼睛在冒牌货的身上几乎要盯出一个孔来,这才磨磨唧唧地跟上。 偌大的虞城里到处都弥漫着无声的硝烟,此时所有的鬼民全都聚集在梅寄北那里,其他地方全是空荡荡一片。 高耸入云的建筑,宽阔的道路,郁郁葱葱摇曳着的老槐树间,只剩下冷冽的阴风发出呜呜的叫嚣,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萧条。 江复庭拿出梅寄北留给他的探阵仪器,浊气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浸透了这个冰冷的法器。 下一秒,锥子上的齿轮像一个久经失修的机器,生涩又迟钝地转起来。 每一个齿轮的凹凸面交错在一起时,金属发出交叠碰撞的“咔咔”声。 很快,锥子上所有齿轮不分东西南北和方位的飞速转起,仿佛失控了一般。 锥身在不堪重负的运转下,忽然开始剧烈颤抖,锥子里的力量继而无法控制的紊乱起来。 一道道光束从锥尖的地方射出来,横七竖八的乱窜。 江复庭拧了下眉,看着手里动静异常的法器。 他思来想去觉得梅寄北应该不可能拿一个过保质期的三无产品糊弄他,但现在这东西又是怎么一回事。 骆知秋同样被这法器过分的动静吓了一跳。 他一只手紧紧抓着拴住冒牌货的链子,脑袋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探了探,“这东西质量不行啊,就那么点力量都承载不住了,你让我试试?” 江复庭沉默了一瞬,显然不太愿意相信是自己的问题,然而还是不疑有他的将手里的锥子递过去。 骆知秋接过来的时候,这个探测器立马乖巧的安静了下来。 他完全没意识到江复庭此刻黑下来的脸,没心没肺的举起来,特意晃了两下:“你看嘛,我就说!” 江复庭:…… “别废话,赶紧带路。”他面无表情地瞪了骆知秋一眼,随后东张西望的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骆知秋有些后知后觉的立马闭嘴,又瞪了眼自己手里的冒牌货,把自己身上受的气转移到别人身上后,这才认认真真地带起了路。 有了仪器的帮助,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就近阵法的所在地。 而就在他们即将接近 阵法的时候,骆知秋手里的锥子就像见了野兔的狮子,兴奋到难以自持地狂转,纯白流动的光束不断指向目的地。 江复庭率先走过去,手里的浊气蠢蠢欲动的散开,覆盖在仪器探测到的地方。 可没多久,令他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说他对阵法这种东西不太擅长,但还没到连半点感知都没有的程度。 但眼下这块被法器探测到的地方,他却连一丝一毫阵法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为了防止是自己弄错了,他甚至来来回回悉心检查了好几遍。 还是没有。 他迟缓地收回手,眼里露出鲜有的困惑。 骆知秋站在边上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什么动静,多少猜到了些什么,小声试探:“怎么了?是哪里不对?” 江复庭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找不到阵法。” “不可能啊!”骆知秋又敲了敲自己手里的法器。 锥尖对着江复庭的脚边激动得穿出光线。 看来法器就是强烈表示这里一定有阵法。 所以要么是自己实力太菜,要么就是法器出问题了。 江复庭锁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索性蹲下来,挥了下手,将地上灰色的尘土捋开,露出下面灰白森然的地面。 他伸出指尖,顺着每一个阵法都需要的基础轮廓和弧度,依样画葫芦的勾勒过去。 在指尖画到某一个汇聚的节点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一些紊乱又残破的力量在地底深处错乱的来回涌动,就在这些力量感知到他手指时,如同在茫茫黑暗中见到残光的飞蛾,争先恐后的朝着他涌来。 江复庭收回手指,没有立马起身,而是搓了搓指腹上沾惹的灰:“这里原来确实有阵法,但是不知道被谁提前摧毁了。” 骆知秋愣了愣,显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一声“啊?”有些破音。 江复庭拍了下手,慢条斯理的站起来,难怪自己刚才检查了半天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被破坏掉的阵法,乍一看就跟没有了差不多,以自己对阵法的学识,压根不可能感知得到。 他又看了眼骆知秋手里的锥子,看来这东西还真的挺厉害的。 骆知秋接受到他的视线,安慰孩子似的摸了摸自己手里的法器…… 然后慢半拍的消化完江复庭方才说的话:“难道是他们招惹的其他仇家,捷足先登了?” “不清楚。”江复庭放眼看向远处:“按照长生派的野心,要祭掉整座城的鬼魂,设置在城里的阵法应该不在少数,那仇家再厉害也不可能所有的阵法都能找出来,总会有遗漏的。” 他说着一顿,看了眼骆知秋手里的冒牌货。 骆知秋已经和江复庭达成相当高的默契,心领神会的用力将锁链一揪。 冒牌货当即悲惨的哀嚎了一声,五花大绑的锁链几乎要镶进他的灵魂里,身上被割到的地方还呲呲地冒着热气。 骆知秋恶声恶气的审问:“范从文那老不死的平时还招惹了什么仇家?是做什么的?!” 冒牌货张了张嘴,颤动的喉咙冒出了几圈白烟,白烟都像触了电的蝌蚪似的,徐徐从他嘴里爬出。 “我,我不知道……” 骆知秋手上越发使劲,将自己恶魔样的脸贴近,威逼利诱道:“都落在我们手里了,劝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到时候让你死得痛快点,不然——” fpzw ------------ 第八百二十九章: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 他说着阴恻恻的笑起来。 冒牌货被揪得痛不欲生,眼眶发红,眼角泛起了水渍,差点要掉出眼泪。 “我虽然是内门弟子,但平时也就是安分守己的修炼,委派任务的时候,才会出山。很多事情掌门和师傅是不会说得啊。” 他磕磕绊绊地说道:“只……只有,蒋黎。他是掌门亲手捡回来的,虽然进门派不久,但掌门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的带他。” 骆知秋将信将疑的看向江复庭,征求意见。 江复庭没有吭声,只是淡淡的扫了眼这个冒牌货。 虽然这些话就是为了摘掉关系,但听起来也不像是编的。 他也没再追究,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先把眼下阵法的事情解决了。” 而随着接下来阵法探测器的异动一次接一次的响起,江复庭再也没有了第一次发现阵法被破坏掉时的云淡风轻。 因为法器探测到的每一个,是每一个! 都毫无遗漏的被破坏掉了! 江复庭和骆知秋一路探查下来,仔仔细细绕了至少大半个虞城,法器探测到的阵法数量也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估摸着加下来至少被提前拆掉了上百个阵法。 而这么庞大的数量显然不仅仅是发现这么简单,能连续不断精准无误的找到,同时还要一口气的破坏掉,这样的人不单是阵法的造诣上,就连修为上都是他无法企及的境界。 江复庭鞋尖磨了磨脚边的阵眼,神情肃穆的盯着地面。 骆知秋从一开始的诧异到后面的嫉妒震惊,再到现在震惊到麻木,甚至有种被抢了饭碗而说不出的愤慨。 他转了转手里的法器,重新从头打量到尾,一脸怀疑地开口:“你说这法器既然那么厉害,不会私底下背着我们偷偷把这些阵法提前搞坏了吧!特别是它每次找到阵法时那激动的光线啊,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破坏性!” 骆知秋话音刚落,探测器上的齿轮当即充满抗议的狂转: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江复庭瞅着这个充满灵性的法器:“不会。” 探测器上的齿轮如释重负地安分下来。 只是照现在他们一路发现的阵法来看,极有可能这一整座城的阵法,全都已经被人提前破坏掉了。 “那我们还要继续找下去吗?”骆知秋戳了戳手里的法器。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就在他正要点头应下,说继续的时候,天边另一侧截然相反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轰隆声登时落在耳边,让人毫无反应的时间,紧接着,两人脑子里只剩下被力量过度震荡后的长时间嗡鸣。 下一秒,滚滚的气浪如同海啸一般,从远处翻天而来。 江复庭在爆炸声惊天而起的同一时间,直觉敏锐的迅速反应过来,趁着余波袭来的前一秒,拽着一脸懵逼的骆知秋,撒腿就跑。 好在余波的动静也不算太大,在气势汹汹的即将覆盖过来的时候,被人刻意的收敛住了。 不然就别提这半个虞城,整个虞城都要遭殃。 骆知秋被人拽着一路强行狂奔,在江复庭扯着他躲进建筑里时,才有些后怕的反应过来。 “我去!刚才是什么情况!”骆知秋笔直地站在原地,呆了半晌后,脱口骂道。 江复庭走到窗边,往刚才发生动静的方向看了眼:“ 是城主府里。” “他……他们真的打起来了?!”骆知秋顿时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江复庭“恩”了一下,凝重地目光对着外面,片刻都不敢移开。 浓浓的黑雾不断从打斗中心飞散出来,将城里的建筑盖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枷锁。 骆知秋好奇又小心地迈着小碎步,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往外看,只是除了突然泛起的浓雾,啥也见不着。 很快,视野的能见度就被这一重又一重的黑雾遮得连轮廓都看不清了。 “那我们就待在这?要不要去帮忙?”外面越是看不清,骆知秋越是努力的往窗户上凑。 一张惨白的死人脸,几乎要贴在窗户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在他的发奋图强下瞪得格外用力,乍一看多少有些吓人。 只是不等他先吓着别人,原本一片黑蒙蒙的窗户上,猛地贴上了一张被放大的血淋淋的陌生面孔! 那人同样用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珠盯着他,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几乎脸贴着脸。 骆知秋的心口突地跳了一下,甚至感觉自己只要稍稍再往前一点,就能碰到外面的这个东西。 江复庭在看到玻璃窗外突然映出来的黑色眼球时,同样错愕了下。 这个时候所有的鬼魂应该都被梅寄北控制起来了才对,怎么还会有一个落单的? 他稍稍戒备的动了动手指,外面的那只鬼,很有可能没有被洗脑过,说不准对他们有很强的敌意和威胁性。 而就在他准备打破玻璃,直接抓住对方的时候,外面毫无波澜的瞳孔忽然一缩,透露了些许不一样的情绪变化。 紧接着,玻璃窗开始被外面的鬼狂风暴雨的拍打,不断发出惨烈的“乓乓”声。 骆知秋被对方充满攻击性的动作吓得立马后退一步,鬼火直接从手中腾起,毫不客气地往外砸了过去。 “乓啷!”玻璃登时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完美无瑕的窗户上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尖锐的裂口狰狞无比,屋外的黑雾仿佛找了片圣地,争相往屋子里挤。 至于刚刚一直贴在外面的鬼,此刻好整以暇的穿过玻璃缝钻了进来……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骆知秋这是特地打碎玻璃,放敌人进堡垒呢吧! 江复庭简直要气笑了,然而现在不是收拾人的时候,他眼疾手快地瞄准了小鬼进来的方位,迅速凝起一根锁链,直接朝小鬼钻进来的方向飞了过去。 “是我!” 那小鬼话还来不及叫完,就被打中,突然发出野兽般隐忍的低鸣。 而江复庭在听到他说的话声时,已经来不及收回手,听到对方的痛哼,抬脚就往小鬼走去。 骆知秋怎么能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也不管手里看着的冒牌货,他抢先一步冲了上去,痛痛快快地给了一掌: “我管你是谁,老子怎么知道你是谁?快说,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外是想干嘛?你到底什么目的?” 江复庭那一击本来就快准狠,小鬼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击骆知秋的暴捶,魂魄直接被削弱好几番。 他起若游丝的开口:“江……江大人,是我……苏鸿。” 屋子里已经被外面侵略进来的黑雾罩得朦朦胧胧,光凭看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 江复庭只能 通过掩在浓雾下的轮廓努力分辨着来人,他沉默了半晌后,才从对方熟悉的声音和名字里,想起来是谁。 一旁不明真相的骆知秋,拿出佛挡杀佛的气势来,“还不老老实实的说话!当我们是乡下来的傻子是吧?” 江复庭伸手给骆知秋的后脑来了一巴掌,骆知秋眼冒金星地闭嘴,委屈的捂头看他。 他淡然的收回手:“你爱当傻子自己当,别拉上我。” 说完,看向地上的苏鸿:“你怎么会来这?府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身后的骆知秋已经震惊到眼眶容纳不下他的眼珠了。 真认识啊! 刚才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骆知秋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大言不惭的话,感觉自己挨得那一巴掌,好像也没那么委屈了。 苏鸿调息了一下,吃力地撑起了身体,靠墙坐着,断断续续地说:“不太好,白先生和他们打了一架。” 江复庭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异样,“白唐还敌不过那两个人?” “那倒不是。”苏鸿不断恢复着自己的魂体。 感觉好多了,他深吸一口气,昂起头,目光似不经意地在骆知秋身后的冒牌货身上扫过,语气虚弱地说: “只是府里设了针对白大人的大阵,那大阵会强行吞噬削弱掉白大人身上的力量,在他进来的时候,大阵就会自动开启。” 江复庭眼底变得愈发阴沉。 反射弧向来能绕地球一周的骆知秋也察觉到了眼前这个苏鸿此刻恐怕心怀不轨,不然干嘛好好的骗他们。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被拽着的冒牌货,突然一反常态的叫道:“开玩笑,就凭那破阵还想困住白大人?我们这一路上都不知道拆了多少阵了!” 苏鸿的脸色顿时一变。 要不是留着这冒牌货有用,带回去还要审点消息出来,不用等江复庭开口,骆知秋早就擅自把这家伙拍得魂飞魄散了。 现下情况被挑明,他们也没法装傻套苏鸿的目的。 骆知秋直接揪着苏鸿的领口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苏鸿被骆知秋一把轻飘飘地扯起来,他没有吭声,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眼江复庭。 只是那意味深明的一眼收敛得很快,在回头看向骆知秋的瞬间,顷刻就被浓浓的恨意所取代。 那淬了毒的双目仿佛要将他活剐,骆知秋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他正要骂骂咧咧掩饰自己的心虚时,忽然注意到,这个叫苏鸿的,目标似乎并不是自己。 而是穿过了自己的躯体,落在了身后被自己栓着的人身上。 苏鸿突然笑了起来。 江复庭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 刚才还弱不禁风的苏鸿,猛地爆发出浓烈的鬼气。 眨眼间,他便脱离了骆知秋的桎梏,骤风一般冲着骆知秋的身后席卷而去。 “别让他得逞!”江复庭当即叫道,灰气蛇一般从手心蹿出。 骆知秋应了声,可还不等他出手,苏鸿便掠到了他的身后。 “救!”冒牌货捏着嗓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出了歇斯底里地呼喊。 只可惜还有一个“命”字没有机会喊完,便在原地魂飞魄散了。 电光火石间,江复庭的鬼线赶至时终究还是慢了一拍,最后无力地垂到了地上,缩回了他的身体里。 fpzw 吧 吧 ------------ 第八百三十章: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妹妹了 苏鸿半蹲在地上畅快的喘了口粗气,猩红的双眼像染了血色。 他不徐不疾地站起来,转过身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们,摊开双手哑着嗓子说道:“我可以解释。” 江复庭漠然地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底下死死压制着自己的怒意。 骆知秋显然没想到剧情的发展如此出乎意料且,猝不及防。 说杀就杀,这也太雷厉风行了点。 “你觉得我家大人稀罕你的解释?”骆知秋不客气地冷哼:“要真想杀,还轮得到你?” 苏鸿这会稍微恢复了点理智,“当啷!”一下丢掉自己手里的武器,走到江复庭面前,垂着自己的头,盯着自己的脚底。 他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冲动,但哪怕真的有时间思考,哪怕真的重来一次,他照样不会后悔。 从府里逃出来的时候他就想过了,只要能替阿媛报仇,哪怕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运气好,刚一跑出来,就碰上一个被绑着的仇家。 送上门的仇家,此时不亲手报仇,又更待何时! 他用力捏了捏拳头,心情复杂地几乎要将脚底的那块地看出个洞来。 江复庭不同于那些人,他很清楚。 这个人严谨,理智,原则性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更加毫不犹豫地出手杀了那家伙。 苏鸿提了提气,僵持了半晌后,才抬起头来:“我知道,你们留着他不过是想要通过他的嘴得到些长生派的内部消息。” 江复庭一言不发地再次走向窗边,时刻留心着外面的局势。 只要他没说什么过分的话,那就是听进去了。 这一点,苏鸿同样很清楚。 他也不再打太极,言简意赅地直奔主题:“他,赵悔,范从文还有蒋黎,只要我出手有把握的情况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府内的情况,大阵确实是如你们所说,被人破坏了一个小角。” “我逃出来的时候,两方刚开始交锋,看起来势均力敌,但赵悔他们应该撑不了多久。” 苏鸿这话刚一说完,府内方向的天边,再次爆发出一声炸裂开的巨响。 屋里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 各种斑驳的力量和气息像被扔进了搅拌机,凌乱地搅浑在一起,又发生了无法相容的化学变化。 气息交锋间,云层碰撞出的火花,登时闪出了一道巨雷,朝地面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闪电落下的那一刻,江复庭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转移着自己紧张地情绪,开口道:“白唐不是个冲动的人,是蒋黎他们又出了什么变故先动的手?” 他问完这话,空气静默了片刻,苏鸿给了他另一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江复庭始料未及地意外了下,看向苏鸿。 “是白大人。”苏鸿此刻正心不在焉地盯着窗外,“不过他动手是被迫的。” 他说着指尖扣了扣窗台上的钩子:“原本赵悔只是打算将他困在府里,等一个时辰后,归墟里的恶灵出来,到时候事态有了把握,再动手。” “只是赵悔正好吩咐了我一件事。”苏鸿转过来看着他。 江复庭从他隐晦的眸子,很快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他让你去后院里找我了。” 那会他正好从府里溜出来,又侥幸将那 阵法破坏了一个小角,蒋黎和赵悔也不是傻子,只要白唐进府后,阵法迟迟没有动静,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他。 苏鸿看向他的眼里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佩:“不错。” 一旁的骆知秋听到这,即便两人不生不熟的,还是有一种强烈的被人出卖的不爽感,忍不住插嘴道:“所以你把我们跑出来的事情,汇报给他们了?” 江复庭靠在墙上,微微侧目,余光始终注意着窗外的动向,不假思索地说:“他不会。” 他总是擅长用一种不经意的云淡风轻,轻而易举的掠走他人心里的信任感。 苏鸿神情一滞,睫毛微不可察的颤了颤,稍稍垂下来,盖住自己眼里的心虚,他轻声说:“对,我是没有。” 骆知秋知难而退地闭嘴,好吧,他才是那个不明事情真相的外人,就当他什么也没说! 而且看这家伙吞吞吐吐的吧,估计后面还有话要讲。 果然苏鸿放下了搭在窗台上的手,从兜里拿出一个东西:“赵悔派我去确认你的情况时,给了我这个。” 江复庭看了眼他手上四四方方的东西,是块腰牌。 牌子的边缘雕刻着的图案像是一条正在腾云驾雾的龙,看起来气势格外恢弘,游龙的中间还裹着一个眉飞色舞的字,繁体的——赵。 一看就是象征特殊身份,见物如人的东西。 骆知秋同样被腰牌上的图文吸引了注意力,凑过脑袋拼命地看,越看越沉醉:“我发现那个赵悔美感倒是挺好的,就是野心太大了,德不配位啊。所以你是不是拿这个牌子干了别的什么好事,引起他们注意了?” 苏鸿被一语中的,呼吸急促了几分,手里的腰牌仿佛变成了个烫手的铁块,引得他手指轻微一颤。 在赵悔书房里看到的画面再次像潮水一样,漫过了他的脑海,淹掉了这一时片刻的思绪。 “对。”他艰难地开口:“我之前说过我有个妹妹。” 江复庭顿时回忆起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只是当时也没想到他两还会再碰面,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思索了下,不太确定的揪出了记忆里苏鸿随口一提的名字:“阿媛?” 苏鸿没想到他居然还会记得,鼻头发酸地“嗯”了一声,低沉地说:“赵悔利用这个控制了我一年又一年,只要我提出想见一下我妹妹的时候,他总会有无数个不一样的说辞来搪塞我,来堵我。” “我跟他说我的要求也不高,我只是想见一面而已,看她有没有受苦,看看她什么时候能投胎,只要她能投胎,那我这几年的忍辱负重那也都是值得的。” “可他一次机会都没给过我。”苏鸿喃喃地说道,嘴角勾起一浅薄的冷笑。 江复庭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声音,心底渐渐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而苏鸿空泛无神的眸子,也间接地印证了他的猜想:“我的至亲就这么一个,在阳间的时候,只有她与我日日相伴,既然好不容易得到了潜入他院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放弃!” 他说着突然用力一捏手里的腰牌,眼底闪过一丝狠劲:“所以我压根就没有去他指示的地方找你们。” 这个倒是江复庭没想到的,他怔了怔,结合到白唐有可能主动出手的各种原因,心里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答案。 随后他视线停留在苏鸿紧捏牌 子的手上:“你是直接去赵悔的私人住所寻找你妹妹相关的消息了?” 骆知秋听闻他这话,惊讶地瞪大眼睛别过脸来,对着苏鸿露出了艺高人胆大的敬佩表情。 “对。”苏鸿缓缓说:“我当时觉得,不管怎样,至少这次一定能找到了,哪怕不能马上看到她,也能知道她在哪?” 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偷偷摸摸地找寻,得到的结果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残忍,残忍到连自己的最后一点念想都掐灭了。 “也确实知道她在哪。”他漆黑的瞳孔如同没有半点星光的黑夜,连带声音都寂寥下来:“以后就没有妹妹了。” 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妹妹了。 骆知秋被他低落的声音刺痛了下,方才还充满求知欲的双目跟着黯淡了几分。 江复庭欲言又止地看着苏鸿,他不擅长和陌生人真的交心,也不擅长宽慰人的情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气氛莫名地有些尴尬。 苏鸿向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不想自己的另一面情绪流露太多,为了将这种令人难挨的氛围匆匆了结掉。 他微扬起了脸,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们不是一直想从刚才那家伙的嘴里撬出点什么吗?” “赵悔院落的左厢后面,有一个被阴兵单独看守的禁地,赵家千年来所有重要机密的信息,文化,兵力包括金钱,还有一些你们想要的东西,基本全都藏在那里面。” “既然是机密的东西,你怎么知道?”骆知秋下意识脱口道,不小心又在别人的伤口上撒了把盐。 苏鸿露出一个浅淡的苦笑:“找和我妹妹相关的内容时看到的。” “在确定我妹妹的生死后,我原本打算将赵悔上任以来做得所有见不得的人的恶行全都挖出来,想着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惜——”他叹了一口又深又长的气: “他们发现的太快了,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后面的内容,不用他多说,江复庭也能猜个**不离十:“所以白唐为了护着你,就主动出手了。” 苏鸿自知理亏,目光游离地“恩”了下:“没想到跑出来这么巧,不仅碰到你们,还碰到了那个长生派的家伙。” 他话刚刚说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天边突然出现一道黑影流星似的急促往另一边划去。 流星划过的瞬间,卷起来猛烈的气流,周遭的空气都扭曲得要变形了似的。 江复庭眸子微眯,视线紧紧盯着那道影子,只是影子滑动速度太快,仿佛逃命一般,连到底是什么都看不清就从视野里消失了。 不过就在那道影子消失的瞬间,外面时不时传来能量撞击的轰鸣,有了渐渐消停地趋势。 看样子是从府里逃出来的。 他心里一直无意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可以缓缓落下。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江复庭犀利地问道:“等事态平稳,再像刚才一样,横冲直撞地杀回去?” 苏鸿没有马上应他,从本能地情绪冲动上来讲,他确实是一直这样想的,但理智告诫自己不可以,要冷静,要万无一失。 他不是那种因为情绪就丧失自我的人。 他捏了捏手指,指甲用力地抠进指缝里,“你放心,我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打草惊蛇的事情我不会去做。” fpzw ------------ 第八百三十一章:一见面就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骆知秋听他们这谈话,觉得事态发展同自己想象的怎么不一样,不是应该把这个半路捣乱的人,拖出去揍一顿,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么? 毕竟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江复庭时,可是实打实的接受了自家主人暴力的洗礼。 “江老大,你不会还允许他回府里吧?”他瞅着眼色问道。 外面的打斗声,已经不知不觉地彻底拉上了帷幕。 江复庭收回视线,拉开屋门,没有正面回应他,反而问道:“府里应该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你会操持事务?” 骆知秋屁颠屁颠地跟上,不明白他这没头没脑地提问,老老实实回答:“不会。” 江复庭淡淡睨了他一眼,然后对着苏鸿挑了个下巴:“知道就好,学学人家,至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骆知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的错觉,在江复庭转回去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了他眼里对自己流露出的深深鄙夷…… 所以他问自己操持事务和府里被清理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又怎么知道府里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而跟在一旁的苏鸿却不同于骆知秋,他在府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明争暗斗没有见识过,当即明白了江复庭说的暗话。 府里被清理干净,赵悔和蒋黎如果真的落败,那虞城便是无主之城了。 这时就是掌控虞城的最好时机。 但根据白大人一直以来的作风显然不喜欢亲自掌权,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又是个生魂,都不可能亲自操持掌控。 那他们就需要一个帮他们掌控虞城的人。 按照刚才江复庭刚才说得那句话来看,他选得目标很有可能是自己。 苏鸿被自己突然得出的结论狠狠吓了一跳。 觉得他要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么就是杀了个生魂就沾沾自喜异想天开,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凭什么是他? 他不过是一个赵府里无名无籍端茶送水的小鬼而已,比他伶俐会来事的人选多得去了。 他晃了下脑袋,将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快速甩出去。 只是但凡是人都是有贪念的,或权,或钱。 不管是哪一样,只要稍稍沾上一点,就像惹了毒品,在你心底里悄无声息地埋下一颗时刻蔓延的种子,怎么也拔除不掉。 骆知秋就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边上的这个人,不知道抽得哪门子疯,走路走着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看得一脸牙疼,连忙收回视线,加快自己脚步,紧贴在江复庭身旁。 不管怎么样好歹自家主人脑子是正常的。 江复庭虽然走在前面,但却对身后苏鸿的举动清清楚楚,也对他此刻内心大致的纠结了如指掌。 这话也是他故意说给他听,一来虞城内确确实实地需要一个新的城主,二来这个城主在对他们忠诚的同时,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绝对原则。 只有这样,虞城千百年后才不会重蹈现在的覆辙。 这一路的后半程他也是有意考验苏鸿。 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成熟到能独挑大梁。 一行人再次走回到赵府附近,出来时被鬼民挤得潮涌似的马路,此刻空荡的有些鸟不拉屎的感觉。 不远处,巍峨的府邸静静屹立在风景残破的环境中央,就像在垃圾堆里插了 一把斩金截玉的宝剑。 不得不说,梅寄北确实很有一套,就这么短短的片刻功夫,就把这些麻烦的鬼民清理得那么干净,看来大门派虽然规矩多是多,洗脑能力也确实比一些不三不四的门派厉害一些。 赵府恢弘的大门此刻正紧紧关闭着,深褐色的木门仿佛氧化了的血色,从脚底一直往上延伸,涂满了整扇木门。 兴许是沾了血腥的味道,此刻再看这些精美的雕花,已经难以让人向往,心生美感,反而像是一片巨大的,森冷的墓碑。 仰起头时,好似要时刻倒下,压得人喘不上气。 骆知秋在一些小事上非常有眼力见,不等江复庭使眼色,即便知道多少还有风险隐藏的情况下,仍旧率先抢先一步,又怂又迫切地小心将门推出小小的缝隙。 一阵凉凉的阴风从里面徐徐吹出,像是从极地而来。 哪怕现在是鬼的他们,都感觉到一种灵魂在颤抖的寒冷。 骆知秋撅着屁股,顺着缝隙,认认真真地在仅有的视野里环顾了一圈又一圈。 确定真的没啥以后,这才转过紧绷的脸,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江复庭拽住他的后领,将他往后扯:“你走我后面。” 随后大大方方地推开门。 就当这人是忘了自己跟他说过,赵府已经被清理干净这事吧,江复庭自己都不忍心,让骆知秋的智商形象在自己心里再低一截。 府里到处都是风卷残云后的一片狼藉。 精心雕刻的各种石像和亭台楼阁,倒得倒,歪得歪,还有一些比较惨得,甚至尸首分离,杂乱无章的碎了一地。 俨然已经看不出来原有的美景。 唯一好点的,也就是临近大门口的正厅,屋檐顶上雕刻着的小兽似乎亲眼见证了一场,时代的更迭和兴衰,在一片破败中,仍旧盎然挺立,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讽刺。 而正厅四周原有的郁郁葱葱的地府之花,消失得连灰都看不到,光秃秃的墙面呆板地暴露在空气中。 萧瑟的有些死气沉沉。 唯有一股让江复庭格外熟悉的气息,裹在正厅外面,将正厅包裹出一个安全区,惬意的翻腾着。 就在他距离正厅越走越近的时候,那道气息俨然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突然兴奋起来。 像见到了许久没见的亲人,激动得有些没轻没重,全都往江复庭这边飞速涌来。 骆知秋和苏鸿对着这力量并不熟悉,而且那力量实在太过庞大,就这么急匆匆地冲来,有种气势汹汹的攻击意味,两人当即如临大敌的做出反击的架势。 结果见到江复庭非但不准备反击,还毫无准备送死般的走上去时,心里都狠狠捏了把汗。 一直到那可怕的鬼气将他全身包裹,又滚又蹭,好好的鬼气,非把自己团成了大块大块地黑色棉花,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吓人!太吓人了! 骆知秋装模作样的擦了擦自己额头,为自家老母亲操碎了心。 江复庭熟视无睹地一直往前走,心里的雀跃怎么也按捺不住,没三两步便急促起来,迫不及待地快走向正厅。 耳边带起嗖嗖的冷风,脑子里嗡嗡得,那种热切好像心里烧着的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可就在他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骆知秋作为一个脑子慢半拍的自来熟, 一边顾着脚步飞快地跟上江复庭,一边又要顾着一个劲得和苏鸿说话,充满好奇地想从苏鸿身上再挖点什么出来,哪里想得到江复庭会突然停下。 等他看到身前背影突然停下的那一刹,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江复庭只感觉自己刚站住没一秒,后背就被一股毫不收敛的力量用力一撞,面朝大地的跌了进去。 跌进去的同时,不长眼的门槛,还拌了他一脚。 这见面方式真的是太惊喜了。 得亏现在是鬼的形态,不然和大地的亲密接触估计是避不可免。 他在身形下坠地一刹,敏捷地飘开,成功的把和大地亲吻的特权交接回了骆知秋身上。 趴在地上的骆知秋:惨无人道!惨绝人寰!不就给他搭把手的事!有那么难吗? 而此刻正翘着二郎腿的白唐,正懒洋洋坐在主位上,欣赏着眼前新奇的闹剧。 特别是这个闹剧里的主角,看着有些眼熟,好像见过。 那双看似慵懒的桃花眼不经意在骆知秋身上扫过,骆知秋才从地上爬起来,便察觉到一道令他心惊的视线,本能地有些畏惧。 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白唐打量的视线还未收回。 有一瞬间,骆知秋感觉仅仅那么轻描淡写的一眼,他内心的一切就仿佛被扒光了一般,毫无遗漏地暴露在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难以逾越的压力当头灌下,他立马难以招架地低下头。 一同进来的苏鸿也清楚的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上位者压力,整个人紧绷起来,一声不吭的站在一边。 白唐摸了摸鼻尖,看了骆知秋好一会,这才终于想起来,这有些面熟的人是谁。 不就是之前在孤儿院里碰到过的那个小鬼么? 他怎么也在这? 等等! 白唐敏锐的在骆知秋的魂体上捕捉到了什么,有些诧异地看向正朝着自己走来的江复庭,露出了兴师问罪的表情:“你还亲自契约了个鬼仆?” 江复庭脚步一顿,不觉得有什么,大大方方点头:“在阳间的时候就契约了。” 白唐又看了骆知秋一眼,骆知秋这个怂逼实在招架不住他的审视,就差把自己的脑袋插进地缝里…… 他扶了下额头:“就这?” 江复庭有些窘迫地愣了愣,借着带骆知秋这个娃,第一次将面子丢得那么彻底。 这鬼仆收都收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带到一半的娃就这么丢了。 白唐见好就收,也不再捉弄骆知秋,收回目光,他将注意力重更新落回到眼前的人身上。 一双桃花眸下意识睁大了些。 刚才光被那小子吸引过去了,没来得及注意看江复庭,这会才发现他为了乔装脸上居然特意带了个面具。 别说,这面具还挺帅的,就是把这人本就刻薄的气质增添的更加不近人情了点。 白唐不着边际的笑了笑:“看不出来你喜欢这种风格啊,这面具哪买的?” 江复庭正经地在他一旁坐下:“就在鬼域,你也喜欢的话回去路过那,再带上一个。” “那算了。”白唐摆了摆手:“我不买跟你一样的,我品味比较正常,符合我帅气的就行。” 江复庭忽略他这一见面就吐不出象牙的狗嘴,把话题引到正道上来:“那个阵法后来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fpzw ------------ 第八百三十二章:过往是生是死? “开玩笑,我是什么人?那点破东西还好意思放我跟前显摆!”白唐拿起杯子晃荡了两下,杯子里的茶叶快速转起了圈来。 那便好。 江复庭心里最后隐藏的担忧暗暗放下,“对了,赵悔和蒋黎两人呢?” 白唐悠然地喝了一小口茶:“赵悔是被我抓起来了,至于那个叫蒋黎的家伙……” 他说到这犹豫了下,用手指抹了抹嘴角沾上的茶渍,不确定的开口:“那人有点问题。” “怎么说?”江复庭警觉地问道。 “你还记得一开始重新碰到他的时候,他的实力还停留在刚入门的阶段。”白唐清理完桌上的空杯,给他也沏了杯茶: “但第二次碰上,已经可以勉强跟你过个几招,至于现在,我可以说,已经跟你不相上下了。” 江复庭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 他能走到一步可以说是机遇,努力和天赋缺一不可。 除了白唐这个入门师傅,还得益于体内的那块神器碎片,还有自身的体制。 那么蒋黎呢? 如果没有特殊的机遇,或者强行提升修为的法门,天赋再怎么异禀也不可能飞跃到这个地步。 白唐继续道:“而且,他今天还牛逼哄哄的从我手里逃走了,可怕吧?” “逃了?”江复庭意外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这么看来,先前在天边急速划过的那道影子,就是蒋黎。 白唐缓缓道:“不过逃跑的时候,一看就是借的力量,普天之下真的能从我手里逃掉的没有几个。只是现在在紧要关头,范从文应该不可能再那么大方的把神器的力量取出来,而且那力量明显没有神器的气息。” “那你的意思是?”江复庭的指尖下意识在杯底一敲。 白唐神秘兮兮的说:“他有别的金主爸爸。” 江复庭面色变了变,照白唐说的这话,站在蒋黎身后不止范从文这么一个祸害。 他顿时回忆起了和蒋黎有关的种种。 之前白唐没提起倒觉得还好,这么一说,蒋黎身上确实处处都是蹊跷。 而且长生派虽说向来隐世,收的弟子全都流浪儿,但各门各派收弟子都有个不成文的习性,过了十二岁的人基本不可能再会招收入门了。 修炼这种事情宜早不宜晚,否则天赋再好的人,过了这年龄,也跟烂掉的好种子一样,毫无用处。 而蒋黎已经十六七的人,到底为什么会被长生派的人看上?不仅看上,还那么看重他。 “那人是谁?”他问道。 白唐没再开口,而是放下手里的茶壶,搁置的动作故意使了点力,壶底和桌面碰撞的时候,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反而吊足了江复庭的胃口,江复庭更加目不转睛地等着他的下文。 最后仿佛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似的,白唐终于无可奈何的开口:“你既然执意要来阴间,多少也应该知道了些归墟的事吧。” 江复庭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茬,心里闪过困惑,最终还是忍住,迟疑地点头。 可困惑之余,一想到归墟的事情,他心里又翻腾起难以言喻的憋屈。 他们相处那么久,也算历经不 少事情,所有和长生派有关的事情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独地府总是会被轻描淡写的勾勒过去。 江复庭一直以来只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事和空间,也没多去过问。 只是没想到就连碰上归墟这么严重的事,白唐都会对自己只字不提。 怎么说呢,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发涩。 这种感觉就和白唐始终下意识的拿他当没长大的人看待一样。 更加难受的是,白唐明明对他心里的这些想法心知肚明,却还是偏要这样。 “归墟里的恶灵,是当年陨落众神无法根除的邪念。”白唐又垂下眼,自顾自地说。 江复庭淡淡打断他:“这些我都知道。” 语气里透了点任性的愠怒,白唐声若蚊蝇的“恩”了一声,继续道: “我们一直借着表象以为,好像是范从文这个掌门和恶灵达成了协议,可从来没有细想过,他一个堂堂掌门,就算再有什么邪门歪道的本领,又怎么可能牵扯得到归墟里的东西。” 江复庭被他这一番话,点醒了几分。 “而且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在这件事情发生前。”白唐认真道,像是顺口为自己解释一般: “知道归墟里封印着东西的人,除了看守者,真的清楚这件事的,在地府里不超过五个数,至于阳间,更不可能有人知道。” “那东西是我亲手封印的,也不是我自大,至少就目前而言,三界里只有我能封印。只要我不准说,没人会知道,但现在长生派不仅知道了,还和它合作了。” 江复庭很快意识到了关键点:“他们之间多了个纽带。” 白唐一脸赞许地看着他。 江复庭顺着他的表情,继续猜测下去:“你觉得这个纽带就是蒋黎?” “嗯哼?除了他也没有别人。”白唐挑了个眉,换了个坐姿:“所以这事从他进长生派开始,就没那么简单。” 所有的事情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起来,江复庭陷入了迷惘:“可按照他当时的情况,蒋黎怎么会跟恶灵扯上关系?” “说到这个嘛……”白唐支吾起来:“上回我不是为了查陆长荣的事情,去判官那翻过一回生死簿么?我那会好巧不巧的在生死簿上。” 白唐说着小心觑了他一眼,“看到了蒋黎的名字。” 江复庭的眼神当即一变,眼角的锋芒凌厉了不少。 白唐立马举手缴械投降:“这个真不能怪我当时没有跟你讲,那会被陆长荣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地府里也乱七八糟的,也没想到蒋黎能和恶灵有一腿,回来之后光去忙陆长荣的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睁大一双眼睛,单纯又无辜的看着他。 江复庭被他看得有气也没地使,冰冷的神色缓和不少:“那他现在是死是活?” “生死簿上原写着,蒋黎,十八岁横死街头。”白唐回忆着当时看到的内容:“原本应该是死了的,不过横死这种事情本来就容易生怨,再加上他当时的情况,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导致家破人亡。所以怨气浓郁,不甘于投胎。 恶灵这种东西,擅长蛊惑人心,激发利用人的怨气,很有可能那时候就把蒋黎收买了。 “按照我见到他的状态来看, 应该是用了什么偏门的办法,抢了他人的命数。” “但仅凭这样,也不可能跟长生派牵扯上。”江复庭疑惑地看向他。 说到这个白唐更加不好意思,身子开始坐如针毡的扭来扭去。 他瞄了眼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的两人,上半身越过桌案,脑袋往江复庭那边凑了凑,底气不足地小声说: “众神的恶念没那么好封印的,你想想那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十个神,我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己之力全弄到归墟里。” 江复庭原本正垂头,专心致志地思索,听他这话,突然抬起了头。 白唐浓密的睫毛挠痒痒一样从他脸颊一侧刮过,他下意识地稍稍往后缩了缩,随后眉目间渐渐皱起来: “你当时不会也借了什么力量?” “是借了点。”白唐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地承认:“当时的归墟里有另外半块神器,只是那会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神力强大,借着这个东西把所有恶念引了进去,这才趁机封印住。” “所以说,那些恶念靠着二十年汇聚在一起,重新修出了神识,并且自己手上就握着半块神器?”江复庭越听越震惊,紧紧地盯着他。 白唐苦着脸点点头。 江复庭搭在茶杯边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攥在一起。 难怪这件事情那么棘手,难怪之前这大半年的白唐把自己忙成了个陀螺,都始终束手无策。 光是恶灵手里有半块神器这事,就已经相当令人头疼了。 而神器之间是可以相互感应的。 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大致的答案。 蒋黎原本顺着生死簿当街横死,不想投胎,为了躲避鬼差的追捕,在人生地不熟的地府里到处游走,归墟这地方正好鸟不拉屎,鲜有人问津。 他刚好误打误撞的闯入归墟附近的地界,最后被恶灵蛊惑。 恶灵早已通过那半块神器感知到另一半在长生派,再利用蒋黎潜入长生派。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很清楚了。 江复庭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灌得脑子发胀,他有些心疲地靠在了椅子上,将刚才得知的内容好好消化了一番,喃喃道: “难怪蒋黎突然那么仓促的赶着动手,范从文为了神器能忍气吞声二十年,我还奇怪怎么会在这时候急不可耐了。” 白唐用手拖着下巴,毫无坐相的看着他,认同道:“没错,这次的行动,应该不是范从文授意的。蒋黎私自贸然行动,就是为了让我们所有人措手不及,最后的所有好处全被他和恶灵捞走。结果没想到啊!” 他暧昧地挑了个眉:“你会突然出现到地府来,不但来了,还偷偷摸摸地把阵拆了,可以啊,不愧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师弟!” 江复庭看了眼自己被拍的肩头,又抿了口茶水:“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啊,我想想。”白唐一脸头疼地直接把脑袋趴在桌上了,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桌面: “现在收集鬼魂的阵法被打断,那个恶灵一时片刻没办法吸取足够的能量,短时间也出不来。当务之急,先恢复虞城里的秩序,不然乱哄哄的,迟早会被其他有心人给盯上。” “你那有人选了吗?”江复庭问道。 fpzw ------------ 第八百三十三章:他挑的人 白唐掀起眼皮,盯了他一会:“看你这样子,心里是帮我挑好了人了?” “你可以先看一下,不愿意就换。”江复庭说着,对一直立在门口的苏鸿使了个眼色。 苏鸿接受到眼神,立马低眉顺眼地恭着身子进来,对着两人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 白唐将他从头到尾,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就差当众把人衣服扒了,这才问:“叫什么名字?” “苏鸿。”苏鸿一板一眼地回道。 “先前是做什么的?”白唐虽然语气慵懒,但问的内容就跟面试的考官一样。 苏鸿虽然之前不过是在府内做下人,却并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也没有因为自己此刻的机遇而沾沾自喜,依然不卑不亢的回答:“府内鬼侍。” 白唐反倒多看了他一眼:“具体事务呢?” 苏鸿道:“小至端茶送水,大至起草城内诏令,都干过。” 白唐弹钢琴似的敲着桌面,慢条斯理地说:“那我考考你,如果是你,虞城现在的情况你会怎么处理?” 苏鸿不焦不燥地思索了几秒,这才作答:“虞城如今内忧外患,内忧现以民心为主,外患为当下与其他边城的恶交,以及城内根基已损,实力太浅,还有……在外臭名昭著。” 他说到后面略有迟疑地停顿了下,白唐漫不经心地说:“继续。” 苏鸿俯了俯身:“现在最应当的,就是及时重新笼络民心,以重固防守法阵为主,肃正兵力,预防外侵,安分守己地存活下来,至于扬名之事,来日方长。” 还算得上是有头有尾。 “你捡的这个家伙,马马虎虎过得去吧。”白唐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看了骆知秋一眼。 一言不合就被人暗讽的骆知秋:…… 白唐收回目光,摆了下手:“让他试任一个礼拜吧,不行到时候再做安排。至于你的那个小鬼仆,先去给苏鸿搭把手。” 骆知秋听到这话当即就不乐意了,他也不知道怕为何物,委屈地讨价还价:“不行啊,我本来就是无业游民惯了,搞不来这些的,再说了!” 他壮着胆子嘀嘀咕咕道:“我还跟江大人签了契约呢,哪有鬼仆不跟在主人身边,去帮别人做事的。” “害!不就是个小小的单向契约吗?”白唐放下了拖着脑袋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骆知秋这会被他瞅得心里七上八下,“你……要是想强行解除,就不怕反噬吗?” 白唐直接笑出了声,无形的威压在空气中不经意弥漫开:“有我在,我还舍得让我师弟受反噬的苦?就动动……” 江复庭越听越不对味,意识到这是白唐要发作的前兆,及时打断了他的话,瞪了骆知秋一眼:“你要是不肯协助,那就滚去外头清剿剩余叛党。” 骆知秋听到要打架,脸色立马变了,连忙改口:“搭!当然要搭!不就是帮个忙吗,小意思!那我这就走了!” 说罢,他赶紧对着苏鸿使了个眼色,“快!别傻在那!走吧走吧。” 苏鸿不似他那么行事荒诞,又规规矩矩地冲着两人行了个礼。 结果人还没站稳,就被骆知秋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白唐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彻底不顾及形象地躺了下来,吊儿郎当地说:“这家伙 傻是傻了点……就当傻人有傻福吧!对了,你不是不擅弄阵么,这府里的阵法也不简单,你是怎么找到法门的?” “不是我找到的。”江复庭说道:“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相助。” “恩?那人呢?”白唐翘起脑袋,对着四周东张西望。 江复庭看了眼门外空荡荡的院子:“此人擅阵,应当在处理城里阵法的残迹,一会就回。说到这个,我前面在外头除阵的时候,遇上了件怪事。” “什么事还有你搞不明白的?”白唐连日不分昼夜的奔波了好几天,这会儿总算稍稍的休息片刻,倦意开始渐渐往上涌,脑袋直接耷拉了下来。 “不知道是哪方高人,抢先我们一步,提前把城里所有的阵法全都拆掉了。”江复庭思忖道。 “这个啊。”白唐被他这话点醒了几分,摸了摸鼻子:“估计是我委派的人去的,自己人,自己人,不要多心!” “那便好。”他轻声吁道。 空气里安静了两秒,江复庭将攥起的拳头藏在桌底下,而后有些煎熬的看向白唐。 眼里不同于以往的淡漠,各种百思不解的质问澎湃的仿佛要溢出来。 他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不说以往,连之后的事情都没有更多要谈的吗? 现在不过是暂且安顿了虞城而已,后面还有许多要处理的。 比如梅寄北代表的各大门派世家,再比如长生派,还有归墟的恶灵那边…… 再加上地府里琐碎的零零总总,总之,总有自己使得上劲的地方。 可白唐这会却突然跟哑巴了一样,对这一切闭口不谈了。 接连安静的这一小会,他从煎熬变得有些焦灼,甚至隐隐升起了一星半点的愤怒。 所有复杂的情绪掺杂在一起,让他有些控制不住,想要逼问。 白唐却只是重新靠回椅背上,逃避性地挪开视线,随后用力闭了下格外沉重的眼皮,不得不开口:“我之前大致的跟你表态过,我不太想你卷入这些,现在也是。” 他吐了口冗长的气:“这里现在稳定的差不多了,在阴间呆久了对你也不好。” 江复庭一言不发地听着,如果这会有身体,他大概已经要把自己的手指头捏碎了。 “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白唐终于正眼看他。 “你为什么!”江复庭心里还是蹿出了火,但那句质问还是没说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情绪平稳点,理智也清醒几分:“我既然习了鬼道,和地府接触是早晚的事,还有蒋黎。他视我为生死仇敌,你觉得他会放过我,让我安心置身事外么?” 白唐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视线在屋子里乱转。 “何况,你这种养温室花朵的护法,对我的成长也没有任何好处。”江复庭看着被时间冲刷的油亮的桌面,低声道,“没有人愿意一直栖身在别人的羽翼下。” 白唐心不在焉的举动,忽然停滞下来,他双唇微微张了张,又闭了回去。 他的听而不觉让江复庭最终没了耐心,言辞激进了许多:“白唐,人通常会习惯性的把自以为最好的,加诸在别人的身上,但每个人都不一样,想要的也不一样。” “你以为好的,或许并不是我心里所期望的。” 这句话宛如一道闪电凌空劈到了白唐的心上,让他身体一颤。 他的神色开始动容,空泛的目光穿过了古往今来,沉溺在过往里,好像扎了根似的,怎么也拔不出来。 “你不擅长的就交给我,觉得麻烦的也可以交给我,比如现在。”江复庭认认真真地说着,神色坚定的看着他:“如果真心当我是你师弟的话。” 白唐身上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坚硬堡垒,开始悄无声息的瓦解掉。 他转过头来,注视着眼前那张极为俊秀的面庞,第一次心生向命运妥协的无奈。 任他做再多的努力,任凭他再怎么干涉,命运的齿轮终究会不知疲倦的继续滚动。 像一个庞大的,冰冷的,无情的永动机,推动着每一个人朝不可避免的终点往前走。 “那你留在这。”他终于松了口,连坐姿都端正了些:“恢复虞城的秩序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有你帮忙自然更好。” “好。” 白唐又道:“我去归墟一趟,再检查一下封印,之后会去一下地狱,看看其他府君那有什么好的办法,来回两三日。” “好。” “你如果在阴间的时效到了,便立马还阳,不可久待。” “好。” 江复庭一连应得干脆利落,引得白唐停下来看他。 那张精致的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单薄,唯有眼里的坚定像燃烧的大火,怎么也驱不散。 白唐一时觉得有些刺眼,突然站了起来:“赵悔被我关在了他自家的地牢里,该审的,该问的,该查的就交由你,有了新情况通知我就行。” 江复庭淡淡的“恩”了一声。 白唐想了一下,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便抖了抖衣袍:“至于剩下的其他事情,就等我回来再说吧。” “好。”江复庭又跟刚才一样定定地应着,这会倒是多加了几个字:“你安心处理你的,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他沉默地点点头,有些相顾无言。 一面感慨这家伙以后就可以彻底独挡一面了,一面又觉得长大的鸟儿就会自己飞了,看着对方目光灼灼的样子,他一时分不清是好是坏。 他心里始终都渴望着,时间退回到两年前,江复庭还是高中生,一切或许还有其他不把他卷进来的更好处理办法。 可如果真的重来,他可能依旧会这样,半推半就。 他不觉得自己是多高尚的人,和江复庭有关的每一个决定都掺杂着他的私心。 明明渴望着他至少这一世能安宁度过,却又压不住内心向往着更早以前生活的贪婪。 谁都有自己的私心,贪念,恶念。 他莞尔一笑,忽然有些迷惘了,哪怕现在神的恶灵销毁了,千万年以后,难道就没有新的恶灵诞生吗? 善与恶之间,不过是靠着一个薄弱的原则和自持力维系着。 神的一生在时间的河流中实在太过冗长,又有谁能保证,在这枯燥单薄的生活里,能将这副百无聊赖和乏味维系的始终如一。 他小心藏起心里隐隐有些离经叛道的感怀,挑起往日没心没肺的笑:“行吧,那我就走了。” 江复庭颔首注视着他轻快离去的背影,看着白唐眨眼间就在自己眼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fpzw ------------ 第八百三十四章:神器还是魔器? 这才算是真的得到了他的认同和正视了吧。 方才一直压在心里的不甘这才消散了不少。 总会追上他的,迟早有一天会跟上他的脚步,坦荡得跟他平起平坐。 赵悔那边并不急着去审,江复庭有意先把他晾在一旁,而是去了一趟之前苏鸿提到过的比较隐蔽的书房。 赵府自打被清理以后,原有的阴兵早就被白唐血洗了一番,只是暂且留了几个没有立场又好掌控的。 等新一轮的城主稳定下来后,再做换洗。 因而他进书房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路上哪怕遇上了阴兵也没人敢有意拦他,只是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便放人过去了。 这个地方的偏僻程度并不亚于他先前进入的院落,看来这赵府实在太大,导致荒废的地方也不少。 只是这个书房明显是有意搭建的,借着荒凉来掩饰些什么,进去之前还必须得破掉重重结界。 好在结界被人破坏过,结构脆弱不堪,他进去的相当轻松。 房门一推开,森森的鬼气便扑面而来。 江复庭等鬼气散定以后,才往里走。 这间屋子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乱。 原本他还猜测会不会是苏鸿在慌忙之间翻的,可仔细看过里面物品的摆置方式后,他才发现,这地方原本就是一叠又一叠,摞地毫无章法。 也就苏鸿能在那种情势紧张的情况下,还能从这些垃圾堆里挖出有关他妹妹的信息来。 江复庭的视线慢慢在错落的架子上扫过,随手翻了几本看了起来。 确实跟苏鸿说得一样,这个地方可以说是赵府在地府里千百年的家业了。 只可惜,这一代的赵悔好高骛远,坐吃山空,将这些真正有用的精神粮食全都当杂物堆砌在这里。 要不是这些东西是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估计早被赵悔迫不及待的扔了。 看样子对于赵悔来说,被当成垃圾的不止这些让他食之无味的书籍,还有苏鸿的妹妹——一个下人的亲眷而已。 兴许从一开始威胁苏鸿的时候,赵悔压根没有考虑有朝一日要将他的妹妹归还于他,甚至杀了以后,连罪证都不屑掩护,只是草草地扔在了这个鬼地方中。 苏鸿会气愤到失智,多少也是有些原因的。 江复庭很快就将这里的书籍粗略的翻阅了大半,而就在他绕过桌案,走至另一边的时候,书架上最顶层的一本薄薄的书籍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本顶多只有a8大小的书,夹在乱七八糟的书丛里,本该毫不起眼。 可书脊上的一尘不染,轻而易举的让它从一堆平平无奇的书中脱颖而出。 可以说,这是赵悔在这茫茫书海中,唯一在意的一本。 他对着那本书动了动手指,浊气化为丝线替他将书取了下来。 落在手中的时候,他稍稍诧异了一下。 原本只是以为书脊因为厚度关系,实在过于狭窄无法提字,可这会看到封面,他才发现也是空的。 没有名字? 他疑惑地翻开,里面的纸质是连页的,一翻开,就像铺开的画卷一般,洋洋洒洒一大片,恢宏的气势顿时从字画中跳跃出来。 他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 他托着封面的双手不禁用力许多。 居然是神器! 江复庭心里的震惊怎么也平复不下来,难道范从文把当日在山洞里见到的壁画,复刻下来了? 不!不可能! 山洞里的内容明明如此隐晦,甚至还没有这个本子上诠释的那么详尽。 这上面刻画的内容,可以说是栩栩如生,半点不差! 按照范从文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对神器的了解并没有那么透彻。 江复庭跳过前面已经熟到不能再熟的历史梗概,直接被第一个神器刻画的图案吸引了注意力。 是一朵绽放得极为夺目的莲花,清纯而不失妖异。 他当时只知道是朵莲花。 现下这图案边上的四个大字赋予了它一个名字:浑浊青莲。 下有标注:此物诞生于混沌,万物之始,有倾山倒海,更天换日之能。 而第二个图便是,长生派拥有半块的那个神器:阴阳轮。 同样的也有标注:诞生于开天辟地时,阴阳合并,生生不息。 只是原本他一直以为神器只有两个,可没想到后面居然还画了一个图案! 怎么还会有第三个? 他当即不再看前面,心有疑虑地直接看向第三个图案。 看起来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砖头,厚重无比,棱角尖锐,光是静置在那,都压得人有一种透不上气的感觉。 “空印?”他下意识低声念出了边上的字。 他很确定这个东西在壁画里没见过,但从眼前画里直逼人灵魂的气场来看,应该是神器没错。 可为什么会出现这个信息差? 他仔细的看了眼上面的梗概,诞生于重复天地之时,通晓古今,可扭转时空。 重复天地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江复庭的眉头就差拧出一个麻花。 之前自己在壁画里看到的,也只有亿万年前的第一次开天辟地,而且扭转时空…… 他盯着这四个字,嗓子干涩的吞了吞口水。 这能力如果是真的,那实在是可怕的有些匪夷所思了,而且要真的有人手握着这个…… 他的目光愈发沉重,几乎要将封面抠破。 那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他站在原地沉思着,隔了小片刻,渐渐发现这个图案看得久了,让他心头有些发怵,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江复庭伸出右手,指尖不受控制的抚上图案的棱角。 而就在他的指尖落在那笔墨上的一瞬间,无数声凄厉的尖叫洪水猛兽一般涌入了他的脑海! 这什么东西! 他立马敛住心神,双手一抖,丢掉了手里的东西。 那一重又一重悲痛欲绝的高声呼喊,却像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在他脑海里肆意席卷,似是非要将他的脑子和神智搅得一片狼藉才肯罢休。 江复庭咬紧牙根,沉静的呼吸,立马原地盘坐,将脑子里突然入侵的东西费力逼出去。 头痛欲裂的状态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可对他来说宛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好像无数条嗜血的虫子钻入他的识海,啃噬着他的血肉。 江复庭万万没想到,光是逼退这些邪怨,居然能耗费掉他全身的力气。 虚脱的睁眼时,躺在地上的无名书籍还停留在空印图案的那一页,他吃力的撑起眼皮,再次看向那个图案,眼里多了几分忌惮。 怎么会有那么浓重的怨意,这究竟……是神器还是魔器? 他重新闭眼,调息了一番。 被过度震荡的识海,像是发条和开关失灵的设备,在脑子里发出单一冗长的嗡鸣。 周围逐渐寂静下来,没有呼吸声,没有风吹草动,封闭的空间里仿若将时间也抽走了,一切都好像按上了暂停键,定格在那。 唯有江复庭体内枯竭的鬼脉,在悄无声息的缓缓运转。 屋外忽然旋起一阵风,直指天空的枝头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发出“沙沙”声。 那阵风却并未停下,一路往府内游走,被席卷过的地方,无一不发出欢快的响动,只是很快又归于平静,并不惹人注意。 最终,它停靠在了一个府内暗无天日,极为诡异骇人的地方。 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影在风停的瞬间,缓缓现出。 来人身形修长,步态从容,脸上挂了一张假面,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只是那双乌沉沉的眼里,好像塞满了看不透的腥风血雨,本该人畜无害微微下垂的眼尾,此刻却显得更加阴郁。 那眼里的神态居然跟不久前才落荒而逃的蒋黎有六分相似。 他早早换好了赵府内鬼侍的衣服,不慌不忙的往地牢大门口走。 而地牢正好是第一个苏鸿一上任,便立马戒严的地方。 两边的守卫已经被换掉,此刻正刚正不阿的站在那里。 蒋黎一出现的时候,两个守卫充满戒备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他步若闲庭的走过去,有模有样的行了个礼:“江大人托我提审虞城叛主,赵悔。” 左边的守卫一板一眼地问:“有无手谕?” 蒋黎友好地笑了笑:“我是江大人的亲信,以往办事都是直接口谕相托,不需要手谕。” “以往是以往,现在是现在!”那守卫铁面无私的说道:“新城主方才下令,此牢关押的全是罪不可赦的重犯,必须严加看管,没有手谕!不!” 后面铿锵有力“不得入内”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道白光突然从他眼前飞扫而过。 那守卫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便灰飞烟灭了。 右边的守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发自内心的惊惧犹如当头浇灌下的寒冰,让它无法动弹。 他张大着嘴巴一时有些失声,蒋黎冷血的笑了笑:“轮到你了。” 守卫的喉咙里好不容易才发出低不可闻的挣扎,白光再次闪过,紧接着,就同刚才那守卫一样灰飞烟灭。 至此,四周没有任何被惊动的迹象。 蒋黎一脸嫌弃地拍了拍袖子,左右张望了一下,仿若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气定神闲的继续往里走。 通道四面到处都是不透风的墙,将本就暗无天日的地牢压抑得喘不上气,唯有两边幽幽飘荡着的一排鬼火,给黑黝黝的通道增添了微弱又阴冷的光。 蒋黎寻着赵悔残留在外的微弱气息一直往里走,两边的守卫看他姿态光明磊落也没有生疑,一路下来都无人阻拦。 直到他走到尽头,沉重的石门旁又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蒋黎拿出了从门口守卫身上顺出来的通行牌。 两个守卫认认真真看了一眼,便没再多问,主动替他开门。 巨门被打开的口子,宛如一只可怕的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fpzw ------------ 第八百三十五章:烧成灰烬 蒋黎不徐不疾的走进去,看着魂魄被囚困住的赵悔,嘴角勾勒起温和的笑。 提提踏踏的脚步声引起了赵悔的注意,他艰难的抬起了低垂着的头。 在看到蒋黎的一瞬间,眼里露出了些许的迷惑,只是那迷惑并未持续太久,便暗淡下去,重新低下头。 蒋黎并没有急着向他袒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在围栏外不徐不疾的来回踱步着,“在里面待得怎么样?” 赵悔十分勉强的讥笑了下,凌乱的发丝盖住了他狼狈又苍白的脸。 蒋黎也并没有生气,扮演着府里鬼侍的角色:“你也不是没有出去的机会,只要乖乖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合谋的,我会去禀明江大人,对你从轻处置。” 赵悔的力量早就被束缚住,虚弱得连话都讲不全,却硬是嗤笑出了声:“从轻?三岁小孩都能看穿的骗法就不要用我身上了。” “从轻既然看不上。”蒋黎纯良地看着他,语气却森冷的让人不寒而栗:“那死呢?” 赵悔怔了怔,内心却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片刻,故作不在意的说:“别吓我了,白唐和那个叫江复庭的,明显不是滥杀无辜的,何况我身上藏着那么多秘密,他们就是再看不惯我,也不会这么浪费得直接杀掉。” “秘密?”蒋黎终于从他嘴里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像一条咬到猎物的毒蛇,锲而不舍的追问:“那你说说看,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配得上换回自己一条命?” “就你?”赵悔艰难地抬起头,不屑地看着他:“你有这资格?” 他说着疲惫的缓了口气,轻蔑地继续道:“他要真想从我身上知道点什么,就让他自己过来,最好呢,是八抬大轿把我请出去,不然嘛,我死了没关系,拖得久了,这天下人要是死绝了,那可到时候别怪到我一个人的头上。” “你没有诈我?顺着你的意来办,就一老一实的如实相告?” 赵悔像个泼皮无赖笑了起来:“那反正信不信随你,搞不好我知道的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 “那至少你得保证,你知道的东西至少真的值你这条命。” “别说一条。”赵悔听他说话,见自己出去有戏,诱惑道:“三条都行。” “好。”蒋黎痛快的应下。 赵悔经过这一番交谈,涌起了不少活着的期望,连气色都比刚才好了不少,讲话都中气十足了些:“那你就赶紧回去禀告吧,我说的这事宜早不宜晚,拖一天都对你们没好处。” “是吗?”蒋黎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既然这么着急的话……” 赵悔听着他的声音,才落下的心,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让他感觉更加奇怪的是,蒋黎非但没有回去禀报,反而一步一步的离围栏越来越近,那双毒蛇一样的眼睛,片刻不移的死死定盯着自己。 他疑惑抬眼对上的瞬间,整个人下意识的有些不寒而栗。 而随着蒋黎整个人近得快要贴在围栏上时,他终于清晰的看清了来人的眼睛。 他浑身剧烈一震,脑海里仿佛有弹药炸开,将他仅有的思绪轰得七零八落。 这双眼睛! 跟他一模一样! 他不是刚刚才逃走吗? 怎么会在这? 还有刚刚故意问自己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想起自己刚才回答的内容,赵悔心里骤然升起不妙的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蒋黎脸上浮起阴毒的笑容,对着口型跟他说了句话。 尽管没有声音,赵悔依旧飞快地明白了他嘴里的意思,整个人仿佛被闪电当头劈下。 ——那就去死吧。 他说完这句话的同一时间,浑身的力量突然涌起,牢里气息的突变,顿时引起了门外两个守卫的注意。 “来人!敌袭!” 那守卫刚嚎完一嗓子,便连同身边的守卫眨眼间被烧为了灰烬。 “聒噪。”蒋黎干脆利落的解决完这两人,便听到从牢里其他地方正齐刷刷赶来的守卫。 他皱了皱眉,不悦的看了赵悔一眼。 赵悔已经被他这轻描淡写的一瞥,吓得连话都讲不明白,仓皇地解释:“我刚才不是真的要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的,你应该知道,那只是我为了活下来的缓兵之计啊,蒋黎,我们两方合作了那么久,你不能!” “你没有机会了。”外面浩浩荡荡的声音几乎要赶至耳边,蒋黎无情的看着他,手里的白光忽然大涨,顷刻间就覆盖了整个牢笼。 赵悔凄厉地惨叫了一声之后,就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炙热的白色火焰并没有因此而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顿时窜天而起,熊熊的火焰宛若游龙一般,顺着所有通道飞速蔓延了出去。 前后不过呼吸间,整座地牢就陷入了难以扑灭的火焰中。 至阳之气只要在实力绝对压制的情况下,可焚烧万物,铁壁铜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弹指间的事。 等苏鸿和骆知秋察觉到异常气息,再赶至过去的时候,地牢早已经被烧得连渣都不剩了。 而此刻的江复庭却因为方才体内浊气的枯竭,陷入了入定中,为了清净,早就屏蔽掉了一切,两耳不闻窗外事。 只要和他契约的人不是遇到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从外部把他叫醒。 等江复庭自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六个时辰后了,这里不分昼夜,用阳间的时间来算,早已到了第二日。 而他一睁眼,就发现骆知秋竟然在此期间为了找他用了几十个传唤符! 导致他一从入定出来,骆知秋的各种叫唤就跟卡带了的复读机一样,在他耳边此起彼伏,且声音越来越哀怨,有如魔咒。 听到最后,江复庭甚至都要听不懂“江大人”这三个字了。 更诡异的是,他一度觉得自己被刺激到出现了幻听,明明没有了,骆知秋那充满残念的余音,仿佛还能在他的脑海里绕梁三日。 江复庭捏了捏眉心,冷静了一小会,这才从骆知秋可怕的声音缓过劲来,只是一度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恍惚,随后才捡起地上的无名书籍,公挪私用地塞进布袋里,马不停蹄地就往骆知秋那赶。 骆知秋见到他的一瞬间,又一次激动的惊天地泣鬼神,委屈的模样跟险些没妈的小孩一样,迎面飞扑。 江复庭有了多次被他坑的经验,早已预判到这个情况,灵巧地躲掉,直接走到面沉似水的苏鸿边上,就近坐下:“怎么回事?” 骆知秋扑了个寂寞,更加委屈:“六个时辰前!” 然而江复庭现在一听他说话就疼,下意识就扶额,冷冷道:“你闭嘴。” 然后看了眼苏鸿:“你来说。” 苏鸿从他的神色里大致的猜到什么,也不往枪口上撞,一五一十地回答:“关押赵悔的地牢被人烧成了灰烬。” “什么?”江复庭清冷的声音拨高了音量,“谁干的。” “还不清楚,赶到现场烧得什么痕迹都没有。”苏鸿上任才一天就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多少因为自责而有些低落:“不过,据当时恰好在远处看到的鬼侍汇报,烧起来的火是白焰,一般的鬼气根本没有与之相抗的能力。” “白焰。”江复庭面若冰霜的低喃了下,脑海里当即跳出一个名字。 他做事当真是心狠手辣,连合作那么久的人,都能毫不犹豫地冒险折返回来,杀人灭口。 “现在怎么办?赵悔一死,有些相关的事情就无从得知了。”苏鸿问道。 “我想想。”江复庭低声说道。 蒋黎杀人灭口无非就是担心赵悔嘴上没把门,把不利于他们的事情说出来。 但按照自己短期对赵悔的了解,他倒不是个心思有多细的人,此人百无一用,空有一腔狼子野心,而且做事没什么条理,光从他那个乱七八糟的书房就可以看出来。 但凡稍微有点能当大任,虞城也不至于几百年来一直往下坡路上走。 这样看来,哪怕赵悔身上真的有点什么消息,也是无足轻重的,而且最为重要的反倒被他当垃圾都摞在了书房。 就在江复庭陷入思索的时候,一阵阴冷的旋风突然从外面横扫进来。 紧接着,一只纸鸟快速从外面扑棱着翅膀,一路畅通无阻地急掠到他的跟前,再技术精良的来了个紧急刹车。 江复庭嗅了嗅上面术法的味道,是梅寄北的。 他伸手抓过来,毫不犹豫的拆开纸鸟,粗略地看了一遍。 方才还有些冰冷的神色,这会缓和了不少。 至少在这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情中,多少有一个算好的好消息。 “怎么了?”骆知秋有些好奇地问道:“这谁传来的?” “梅寄北。”江复庭的手心“噌”得一下窜起几尺高的灰芒,纸鸟瞬间被腾空而起的灰色气体包裹,眨眼间就消散了。 他搓干净手里残余的灰,这才说道:“他已经将此事通知给了上清派的掌门,各大门派应该不久后就会托各自的代表去地狱那边商讨事宜,而他自己现已借着曾经盗用自己身份那人,潜入了长生派。” “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有一手的。”骆知秋脱口道,对那张曾经行凶作恶过的脸,连最后一点偏见都消失不见了。 这事不管怎么说,有人相助,总比地府单方面的孤苦奋战好。 江复庭微微颔了下首,对苏鸿说道:“赵悔的死影响并不大,鬼民那边短时间内已经被梅寄北安抚住了,你去吩咐人把他遗弃的书房收拾出来,城里的事情加紧时间处理下去。” 苏鸿目光闪了闪,犹豫道:“其他大小事务加紧并非不可,只是大清理兵队这事,我才上任,手里的实权还不够,换洗下来,多少需要费一番功夫。” fpzw ------------ 第八百三十六章:继任大典 江复庭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主动道:“我一会儿会替你去一趟所辖区域的府君处,有白唐这层关系在,登记造册,拿到正统的上任手续不是什么难事,你安心的操办下去。” 苏鸿这才点头应下,立马唤了个趁手的鬼差,板起脸来那种威仪感居然丝毫不差:“你发诏下去,新城主的继任大典,在三日后举行,顺便将我重新拟定好的律令发出,新政即刻推行!不从者,恶意挑事者,杀!” “顺便让速报司颁布征令,即日起,城内提选二十四位司官的事也提上日程,不限城内城外,不追究过往,只要有能力,日后忠于职守即可。” 那个鬼差听到后面那句激动的差点没把持住,掷地有声地回了个:“是!”然后迫不及待的退出去了。 江复庭看向苏鸿的眼里多了点敬佩,他能在赵悔身边如鱼得水几十年,果然也不是白待的。 手段足够雷厉风行,一点不拖泥带水,能抓准城内目前的要点。 总之,巴掌扇得够狠,给的糖也够甜。 但凡脑子正常的,到底是选择继续在群众里煽风点火,还是安分守己,甚至争取给自己搏个出路,基本是显而易见的了。 看来自己没看走眼。 苏鸿等鬼差走后,也没打算多留:“要办的事情已经交代下去,之后还有很多细节有待商榷,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去忙了。” “好。”江复庭点了点头。 等苏鸿也走了以后,憋了大半天的骆知秋终于有释放的机会,不甘心道:“大人,我发现了,你这胳膊肘是向外拐的,不听我讲话,非要听别人讲,好歹我才是跟你绑在一条命上的蚂蚱啊。” 江复庭不听前半句,只听了个后半句,觉得骆知秋这个对自个儿的比喻十分贴切。 骆知秋这人简直就是蚂蚱本体。 他放下杯子,意味深明地看着骆知秋:“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跟不上自己大人脑回路的骆知秋:??? 江复庭看着他的懵逼脸,刚才心里的愠怒也被消遣开不少,这才好言好语地跟他说:“你以后有什么事找我,传音符用一次就可,我不是聋子。” 骆知秋有些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事对自己不满。 他点头如捣蒜,捣完以后,钻着牛角尖追问道:“那万一你正好没听到,万一没回我?” “没有万一。”江复庭横了他一眼及时让他住嘴:“我若是在忙,一时片刻赶不过来,要紧的自己先处理,不要紧的放着等我过来就行。” “哦。” “对了,你在阳间认识的那些野鬼,还有没有在联系的?” “有几个吧?” “把蒋黎的信息散出去,谁能得到蒋黎的信息,就给它们一个投胎名额 。” “好,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骆知秋下意思问道,话还没问完,自己率先反应过来。 蒋黎和长生派在地府搞出那么大的乱子,现在应该到处戒备,通缉,把他们拉入黑名单,在没有卷土重来的能力下,也只能缩回阳间待着。 他趁着江复庭脸黑之前,迅速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安排!我走了,别想我!” 说完后,就留给江复庭一个潇洒的背影,很快连背影都消失在视野里。 江复庭收回目光,一个人板着身姿呆坐在椅子上。 地府没有24小时的记时概念,终日昏昏沉沉的,分不清是云雾还是本就灰蒙蒙的天边,一年到头笼罩在头顶上方。 阴嗖嗖的冷风好像是刮不尽一般,始终都没有停过。 可这沉抑的气氛他适应得很快,很多东西和感知仿佛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那般如鱼得水。 而四周的昏暗非但没有掩盖住它,反而将他坐在那的身影衬得更加耀眼,让人挪不开眼球。 他一点点的在脑海里,将近日来发生的事情理了一个大致地脉络。 这事之后,依照范从文的谨慎来看,应该会先回门派韬光养晦。 二十年来的暗伏被蒋黎仓促的举动彻底打破,可以说是功亏一篑。 之后如果再来,很可能会直接带上神器,兴师动众的来讨伐,且和恶灵再次合作,内外击破。 那时候的长生派,为了胜利必定会倾巢而出。 至于蒋黎,用花言巧语先稳住范从文,到时候等得就是范从文倾巢而出,之后两方全都竭尽全力交锋,他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要打破这个状态,那就得让长生派失手。 而范从文唯一能依仗的东西,就是那半块神器,只要到时候能从他手里控制住那半块神器,局势便可轻易逆转。 问题是在于怎么控制…… 按照无名书籍上描写的来看,理论上来讲,神器有灵,力量无穷,面对普通的生灵是不可能纡尊降贵的认主的。 与其说是认主…… 江复庭渐渐蹙起了眉头,开始回忆自己当初和青莲碎片的状态,包括一直到现在,更像是一种寄生关系。 当初会跑进自己的身体里,大概率是因为感觉到他体内本身拥有的浊气,对它有益,因此想要占有自己,吞噬自己。 只是后来,兴许是因为那一点碎片的力量不够完整,又或者他运气好,它的心思失败了,反倒被自己压制住,这才安分守己了一年多。 两方几乎是相互寄生,他借着碎片的神力,修为精进飞速,碎片又借着他的身体好生温养。 而范从文这二十年来的所作所为,则是一种为了得到力量而做出的低姿态的供奉。 只要神器苏醒到一定程度,并且有了新的更好的养分,那就随时可以把范从文弃之如履。 如果能给神器找到新的养分的话,再利用短暂的契合时间,把神器控制住……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能让神器彻底看得顺眼的人,普天之下那么大,他要上哪去搞。 而蒋黎的心狠手辣也确实不仅仅是流于表面的,在他生活被毁,跌入深渊的那每分每秒开始,他所承受的每一点一滴的痛苦,都会钻进他的骨头,刻入他的灵魂,扭转掉他的人格。 看似无形的,日积月累的改变并不比抽筋扒皮的痛苦少,越是浓厚的怨恨与愤懑,越是支撑他生存下去的,坚强牢靠的护盾。 他将自己囚困于深渊深处,一边享受着深渊带给他的好处,一边承受深渊每分每秒带给他的痛苦。 没错,去恨这种事本身就是折磨,它会像毒蛊一样吞噬你的所有力气和心智,最后将你变成一个只受情感冲动支配的傀儡。 只要能得到最后的结果,只要得到的结果能慰藉他积郁的怨愤,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了的。 回到阳间后,蒋黎并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在某些时候,鬼的形态确实比身为人的时候更为方便,不受各种电子仪器的干扰,在实力绝对的情况下,也没有野鬼敢阻拦,至于阳间的鬼差,有一大半都被地府现在乱糟糟的事情绊住了。 本来地府员工数量就一直紧缺,这么一折腾,一个鬼差需要监管的片区就被迫扩大,很多地方根本就顾不过来。 而他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地去做自己此刻想做的事情。 蒋黎贴着地面,极速地穿梭在这座繁荣的城市里,随着目标的不断筛选确认,那双阴鸷的眼里,开始浮现出兴奋的火花。 江复庭,你死定了! 这两日A市的天气也很奇怪,按照以往的气候,一进入十一月份,气温便会像乘了过山车一样一路飞速下跌,直到跌入最谷底。 可这两天气候却突然开始回暖,这是近一百年都鲜少有的景象。 对此,气候专家的解释是,虽然经过近几十年的竭力保护,但气候被破坏不是短短几十年就能恢复的,全球气候依然处于回暖趋势。 而且因为水膨胀,海平面上升,近日南方副热带高压偶有异常,出现了大片湿气团飘进内陆,正好与原有的冷空气相撞。 导致A市开始出现罕见的阴雨连绵,说多大也不算太大,只是一连落了四十八个小时,稍有粘腻的感觉,仿佛铺在天空上的不是云朵,而是大团大团脏兮兮又快要融化了的棉花糖,糊在空中怎么也摆脱不掉。 总之,这样的解释让此刻坐在电视机前的 人,多少觉得有些牵强。 “近日,受强对流天气影响,A市及周边地区出现强降雨天气,每小时降雨量20-50毫米,48小时累计降雨量300-450毫米,未来预计此次降水还会持续3-5日,请各位市民注意洪水内涝,山边地区有山体滑坡风险,出行带好雨伞,尽量避免往河边游走。接下来将为您播报……” 电视上的女播音员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无情地关掉。 硕大的液晶屏幕重归于单调死板的黑暗,倒影出电视机前颀长的男子身影。 林子青深吸了一口气,将遥控器随意的丢在了沙发上。 两天过去了,这场雨从江复庭离开没多久就开始一直下,A市极少有这种绵里藏针的雨,下得越久,就让人越不舒服。 甚至光是站在那里,看着窗外,都让人有种莫名的烦躁。 他站得有些心烦,却忘了自己几分钟前明明还坐着,沙发上被压下去的凹印甚至都来不及恢复。 林子青来回踱步了片刻,把自己心里被蚂蚁抓挠般的不舒服压下去,再次稳稳坐下。 因为王思离一直在房间里给江复庭身体护法的关系,出于担心,他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出过门。 从两年之前的事情后,之后林氏公司的复苏有一大半是他自己撑起来的,而他父亲干脆趁此机会把手上的股份和权力交接到了他的手上。 现在的林子青在自家公司的地位可以说是举足轻重。 (本章完) ------------ 第八百三十七章:是谁? 连着两天不出现,别说生意上的约谈和技术性上的决策了,就连公司手头上需要他过目签字的业务都要被迫停下两天。 而此刻他手机里的各种信息和来电,要是能实质化,估计能将眼前的茶几都塞满。 去,还是不去? 他有些心烦的挠了下头发,疲惫的靠在沙发上。 明天就是第三天,如果江复庭那边顺利地话,兴许明天就能回来呢? 再等一天,那就再等一天好了。 他抬起胳膊,整条手臂都压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用力深呼吸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放下手,眼里闪烁着明亮的目光,仿佛和刚才不是同一个人。 他拽了拽裤脚,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卧室走去:“阿离,晚上吃什么?还是要吃那家咖喱饭吗?你都吃了好几天了。” “好,咖喱。”一个女声软软地回道。 A市最高人民法院。 “陆长枯,因涉嫌故意杀人罪,杀人数量庞大且案件情形相当恶劣,社会危害大,判决执行死刑立即执行!” 法官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法槌落下后,仍然波澜壮阔的回荡在肃穆的法庭上。 陆长荣身上被拴着手铐和脚铐,一脸漠然地听着判决。 说是在听,但他的耳朵好像什么都听不到,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从几天前进了警局的审讯室以后,他就料到了自己这个结果。 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好意外的,甚至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很奇怪,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终于可以解脱了。 只要自己规规矩矩的死了,下了地狱,喝个孟婆汤,这辈子发生的什么事情,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记得了,跟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 边上押送他的小刑警,替他开台上的锁扣时,有些忌惮的看了他一眼,又没忍住叹了口气。 像是在替他可惜年纪轻轻却非要走上这条路的所作所为,替他可惜生命。 牵他出来的时候,动作明显比来时扣押柔和了不少。 陆长荣不禁哂笑了一下,每走一步,脚底就会发出铁链沉重的叮呤哐啷声,每一次的敲击声都像一个屈辱的烙印,提醒着他,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好不容易在法庭里被暖气烘干了的鞋子,一出来,就被这不分青红皂白乱砸的雨又淋湿了。 押送的毕竟是个性质恶劣的杀人犯,周祁也算得上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从开庭到结束,几个小时他一直一动不动的在外面等候着。 两方手续交接的时候,气氛有着说不出的沉闷。 一直到将人送上押送车后,沉抑的氛围在众人之间还好似一条被拉紧的直线,连呼吸都不约而同的变得恪守律己。 陆长荣明明还没死,可从法院里出来的一刹那,他就 好像在这些人眼中沦为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一直到快回到看守所的那条路上,安安静静坐在前面的周祁,终于转回头了,盯了他一会,才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提?” 这就像问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遗言一样。 可笑的是,这个世上并没有可以听取他遗言的人,他也没有什么遗产,唯一的遗产就是那堆人偶。 不过估计早就被警方通知家属来认领尸体了。 这样一想,那就确实什么都没有。 除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那具身体。 自己的那个身体…… 陆长荣眯着眸子思索了下,最终没选择说出来。 他讽刺的笑了笑,对着周祁玩笑道:“那我要是想出去,你会舍得放我出去?” 周祁明明看懂了他脸上的玩味,但听到这话,却仍旧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喝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啊,就这么个机会,不珍惜就算了,一会到了所里,等我走了,你就没机会跟我说了。” 陆长荣看着他又扔回给自己一个后脑,对着他的后脑也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周祁看起来一板一眼的,但后视镜里时不时往后瞄的小眼,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小情绪。 陆长荣见他这么认真,难得笑了起来,“周警官,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你也大可不必这么偷偷摸摸的,想看就转过头来正大光明看呗,以后就见不着了。” 周祁被人当场抓包,又被人说了这么骚包的话,脸皮本来就薄的他,耳根子立马红了起来,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他立马转过头,正好见到陆长荣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 明亮的笑不同以往的心事重重,连带整个人的神采都惊艳了几分,周祁到嘴边的斥责,忽然有些说不出来了。 果然,人对美的东西都会格外的宽容一点。 陆长荣的捉弄见好就收,他虚虚的往后靠了靠:“带又带不走的,我也没什么要求。不过你既然说起来了,我还真有个问题要问下你。” 周祁毫不犹豫道:“你说。” “你知不知道江复庭在哪?”陆长荣突然问道。 周祁语气稍微警惕了些:“你找他做什么?” “也没什么,毕竟他是亲手抓住我的人,我对他甚是敬佩啊,所以想见他最后一面。”陆长荣吊儿郎当的岔着腿:“再说了,我都被你们关押起来了,你还怕我对他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周祁斟酌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出了趟远门吧,他走之前就交代我,千万要24小时看好你,要出了什么意外,就去找他朋友。” “他朋友?”陆长荣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没忍住嗤笑 出声:“就那成天顶着一副别人欠他钱的人,还能有朋友?” 周祁的脸黑了几分,替不在场的某人辩解道:“那是你不了解他。” 陆长荣笑够了,听到这话,意有所指的看着周祁:“说得好像你多了解他似的。” 周祁没再接他话,像是生了闷气,一言不发的转回头去。 车里一时间又沉寂下来,直到抵达看守所门口,车厢被人打开,陆长荣被看押刑警拉扯着,再次踩入泥泞的雨水里,溅起的水花直接将他一圈裤腿全都染成了深色。 陆长荣站稳以后顿了顿,仰头望着看守所的牌子。 从前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是他这一生最后的归属地。 他回头看向目送自己的周祁,噙着轻笑,隐着心酸说道:“你说得对,不看那张死人脸,他也没那么让人不顺眼。” “如果他回来赶得上我执行前,记得让他来看看我。” 周祁潇洒的冲他挥了个手。 而回到看守所后的陆长荣仰仗着自己死刑犯的身份,彻底拥有了单人间的殊荣。 哦,对了,他还听说最近被判死刑的罪犯较少,他甚至不用排队等太久,于是警方宽宏大量的给他安排在了三日后。 他没有所谓的父母亲戚,也没有所谓的朋友。这就更方便了,连告别仪式都省了。 总之,来到这个世界上时,世界不曾赋予他任何眷恋和情感,他走时倒省了点力,也不用劳心什么舍不得,可以洒脱得无牵无挂。 陆长荣直接一屁股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滚了一圈,然后目光怔怔的盯着天花板。 也不知道是因为绷了十几年的神经突然放松,身体报复性的将十几年的疲惫一次性全都归还过来,还是仅仅因为天花板看久了,眼睛有些机械性的疲乏。 他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倦意,眼皮上好像压着沉重的东西,逼得他被迫将眼睛合上。 视野彻底关上的前一秒,他看到了自己细长的睫毛在眼眶前轻微发颤,接着视线模糊出重影,再然后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陆长荣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意识复苏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冷。 应该是冷醒的。 这两天不是回暖了么,怎么一下子那么冷? 他有些不舒服的蹙了下眉头,但是没有睁眼,双手用力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套。 不过单纯的拉紧外套并没有让他身上的寒冷缓解多少,反而让他的意识在阴冷中渐渐清醒。 陆长荣实在不愿意睁眼,双手保持着紧拉衣服的动作,他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正对着白墙蜷缩起身体侧躺着,好像这样就能凭借脊背把风阻挡在外面。 大概是依靠着自己的体温,总之,多少也有点用处。 他放空自己的脑子 和身体,重新陷入了沉迷。 只是这次很奇怪,放松后他非但没有那种昏昏欲睡的迷蒙感,意识反而变得更加清晰,触感和声音被前所未有的放大。 而他的身体明明躺在床上,此刻却像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深渊里,失去重心,不断下沉。 他被封闭已久的童年记忆,顿时从心底倾泻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几乎要冻结他的四肢,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这种令他心惊胆战的感觉,记忆里有过一次。 也是唯一的一次。 是大雨滂沱的夜晚,一切同现在一样。 他一个人被关在密不透风得屋子里…… 明明是钢筋混凝土的建筑,明明没有窗户,可屋子里总是会吹着若有若无的冷风。 那风好像是缠上了他似的,冷得仿佛一双没有温度的手,紧跟在他的身后。 而此刻的屋外不断有淅淅沥沥的大雨拍在窗户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好像没有结束的那一天,不断在窗台敲响。 声音在耳边不断的放大,记忆里冰冷的手像是换了一种方式,开始在他的身后不断的敲打。 从一开始的轻声弹奏,到现在疯魔一般的劈里啪啦砸下来。 阴冷的风又一次穿过了坚硬的墙壁,来到了他的身后。 雨点噼里啪啦和阴风呼啸的声音一时间夹杂在一起,让他神智一时有些错乱,分不清是现在还是童年。 陆长荣的指尖快速冒出了冷汗,他将自己蜷得更紧,脑袋几乎要埋进膝盖里,粗重地呼吸着,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本章完) ------------ 第八百三十八章:暴毙横死 赶紧睡,赶紧睡! 快睡! 睡醒了就没事了! 只是人在越是紧张的情况下,就越是难以入眠。 而就在他拼命在心里给自己反复催眠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前的墙壁也传来清脆的“滴答”“滴答”声。 开始陆长荣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以致于有些神经过敏。 可渐渐地,落在前方的水滴声越来越清楚,随后,他的手感受到了一种别样又粘腻的感觉。 好像是天花板上渗下来的雨水,刚好砸到了他睡觉的床板上,散发出一股说不上来的腥味。 陆长荣再也装睡不下去,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他装睡着再次翻了个身,翻完身便毫不迟疑的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回头看向自己的床铺。 只见原本纯白干净的被单,被鲜血浸泡出了刺眼的红色。 天花板上不断大面积淌下来的血水,像是一个残破的水桶,在源源不尽的往下漏。 墙面和被单一样,被染成了触目心惊的红色,甚至还有不少血液在顺着墙面,一点点的往下流淌。 很快,狭窄的床铺已经承担不住这么大量的血,整个床面像是从血里捞出来似的! 但流淌的血液并没有因此停下,开始顺着床与墙面之间的缝隙,沿着床的边沿,不断汇聚在地上。 血液好像一个蛛网,正在快速的以床沿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出自己的领地。 陆长荣到底是之前有过跟鬼打交道的经验,他立马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碍于现在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警方收缴,他只能被迫不断往后退。 只是牢房的空间也就这么点大,很快他就被逼退到墙角。 在无处可退的情况下,鲜血很快就蔓延到他的脚底,陆长荣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光脚踩在血泊中。 他垂在两边的手,突然攥起,等指甲狠狠地把他手的表皮抠破,他这才重新镇定几分。 不一样,不一样! 他一遍又一遍的对着自己强调。 现在是现在,以前是以前。 不过能那么了解自己过往在教化室里撞见的东西,看样子应该是他们的人。 但这次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吓自己是为了干嘛? 陆长荣抬起脸,精美的脸庞在刚才的刺激之后,还有些苍白,反倒有了些病态美的韵味。 他侧过头,视线冷冽的看向窗外。 疾风骤雨的声音顿时在窗边响起,像是有无数双手在疯狂的敲打着玻璃,拼尽全力的想要进来。 脚底的血液很快就漫上了脚背,泡在血水里的粘腻感,让他觉得尤为不舒服。 他忽然勾起浅淡的笑,一时间看不出是释然还是嘲讽。 陆长荣脚底淌着血水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窗户 还有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那双张扬的凤眼从头到尾都没从窗户上离开过:“要是还想利用人去取魂魄,那麻烦你们去找别人吧,三天之后,我自己都是个死人,至于杀人灭口,大可以放心,我知道得江复庭也都知道。” 他话一说完,一直趴在窗户上的那团黑影,开始往里面挤,等黑影全都挤进来以后,直接落在了陆长荣跟前。 接着黑色的雾气像一张蛇的外皮一样,一点点的往下剥落,露出一张陆长荣半生半熟的面孔。 “是你啊。”陆长荣后退几步,懒散地靠在墙上:“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找我来干嘛?” 蒋黎清楚他是什么性子的人,时间也比较紧迫,懒得跟他迂回:“江复庭去哪了?” 陆长荣别过脸看他,嗤笑道:“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你是他亲手抓回来的,你会一点都不知道?”蒋黎显然不信他的信口胡言,语气沉了下来,威迫道:“我再问你一遍,江复庭去哪了?” “朋友。”陆长荣缓缓道,无所畏惧的对上他锋利的视线,轻慢地说:“你就是再问我一百遍,我还是不清楚呢。你们这些神仙打架,还是不要波及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普通人吧。” 蒋黎沉下来的脸像是从墨水里捞出来似的,他一点点逼近眼前的人,身上的气势顿时炸开,急骤得压向陆长荣。 压倒性的威压就像一座沉重无比的山巅,不偏不倚的砸到了陆长荣的身上。 他脸色变了变,身体毫无抗衡之力,越压越低,几乎要跪在地上。 陆长荣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刺痛和口腔里弥漫的血腥味,让他苦苦守住了最后关头,这才没有真的跪下。 前后不过才几秒,他身上便已经大汗淋漓,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汇聚在一起,全身上下的衣服和裤子湿了一大片,整个人都像在水里泡过了一样。 陆长荣吃力地昂起头,对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人,轻蔑的笑起来:“我本来就是个要死的人,早死晚死都一样,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是吗?”蒋黎波澜不惊的看着他,然后缓缓抬起手:“听说过搜魂吗?” 陆长荣没有吭声,但微蹙的眉头出卖了他的迷惑。 虽然不懂,可从蒋黎这个人和他此刻的神情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有些忌惮的往后缩了缩,被汗水打湿的后背几乎要黏在墙面上。 “看来还是知道害怕的。”蒋黎不慌不忙的将抬起的手直接扣在了他的天灵盖上,阴森森的说:“你放心,我会尽量温柔点,不会让你太痛。” “什么?”陆长荣瞳孔微微一缩。 他甚至还没搞明白蒋黎说的话 到底什么意思,下一秒,蒋黎搭在他额头上的手忽然用力。 冰冷的五指仿佛穿过了他的肌肤和头骨,生生戳进了他的灵魂,像一个冷冰冰又没有感情的机械爪。 紧接着,一股磅礴又可怕的力量从五指里倾泻而出,灌进他的灵魂。 与此同时,一种被撕裂的剧痛从头顶跟随着奔腾的力量,一起一灌而下,仿佛体内有数不尽的利刃要生生搅碎他的灵魂。 陆长荣痛到难以呼吸,他拼命的蜷缩着,身体泛起一阵阵的痉挛,紧咬着的双唇不断溢出血丝,夹杂着的汗水弄花了那张精美的脸庞。 很快,他的神智开始渐渐模糊。 仅有的印象,就是大脑里被搅拌着的疼痛,在体内愈演愈烈。 紧接着,记忆里的某些东西好像是被人强行抓取了一般,一股吸力在他脑子里疯狂搅动。 陆长荣甚至觉得自己的脑髓都要被吸走了。 此刻的每一秒都变得格外的漫长,他不清楚这样的痛苦和神智的游离感持续了多久。 等他意识再次恢复过来的时候,那种刺痛几乎涨满了全身,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在地上的,整个人都浸泡在血水里,涣散的双目毫无焦点的看着前方。 整个身体汗味和血腥味夹杂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狼狈不堪。 陆长荣撑着沉重的眼皮,看到蒋黎的身体还站在自己跟前,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那种被碾碎的疼痛直接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强撑着翻了个身,看清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而刚才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全都后知后觉的浮现出来。 即便他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记忆被强行抽取的感觉还是,让他勉勉强强的猜到了些什么。 自己的记忆被人当物品一样全都揪出来,一览无遗。 他忽然有些庆幸在车上时,周祁对自己的谨慎,第一次庆幸别人对自己有防备心也是件好事。 陆长荣无力的对着头顶上的人笑了笑,虚弱的说道:“你想看的都看了,还留在这干嘛?欣赏我的盛世美颜?” 蒋黎阴沉地看着他。 陆长荣好不容易抬起了手,对着他挥了下:“也别问我江复庭的朋友是谁,我要知道,也不至于问别人了,你也别想着去找周祁麻烦。” “这些人阳气本就比普通人厉害,心思也比常人敏感,何况他跟江复庭来往那么久,按照江复庭万无一失的个性,你觉得他不会在周祁身上放点保命的东西?” 蒋黎那张脸变得愈发的难看,要不是理智压制着焦灼的怒意,他恐怕早就把眼前的人撕裂了。 陆长荣嘴贱的继续道:“我看你这样子,是想偷偷摸摸找到他,可惜了,你要是随便动手,搞不好反而会直接引起 他的注意呢。” “真是谢谢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费心费力的跟我讲这么多。”蒋黎在他边上慢慢蹲下来,“他有没有对周祁做保护措施我不知道,至少现在看来,对你是没有的。” “应该说他是太过信赖人民警察呢?还是太相信你呢?” 陆长荣大言不惭的呵了下:“我无所谓,你要看不惯我,现在就杀了我,等我下了地狱,我一定亲自谢谢您嘞!” “怎么会,我怎么舍得杀你。”蒋黎突然十分耐心的将糊在他脸上的刘海一点点的拨开,慢慢擦掉他脸上脏污的血迹。 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在陆长荣肌肤上来回轻抚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动作越是温和,陆长荣越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寒而栗。 对方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里,好像藏着一个陷入沉睡的可怕怪物,而此刻那个怪物正在蠢蠢欲动,有了即将苏醒的迹象。 陆长荣被擦干净的脸颊格外的苍白,连带双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微微闪烁的瞳孔里透露着此刻主人难捱的不安。 蒋黎像是看着自己的作品一般,阴冷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魇足。 陆长荣看着他的笑容,本就发冷的身体,仿佛顷刻间掉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窟里,他强撑着面不改色,继续玩笑道:“那就谢谢您的怜香惜玉了。” 蒋黎将他心里开始躁动的惶恐,拿捏得死死的:“你不是喜欢做漂亮的人偶吗?” 有一秒,陆长荣的脸凝固成了一个死人。 (本章完) ------------ 第八百三十九章:又是一个未知号码 蒋黎的手指一点点在他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抚过,轻声细语的继续说:“你确实长得很漂亮,我看过你做的人偶,可还是觉得,再精湛的人偶都没有你本人好看。” 陆长荣随着他的抚摸,渐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特别是蒋黎在耳边轻声低喃的话,跟带刺的藤曼一样淌进了他的血液里,最后一股劲的冲向他的大脑。 他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干涩地咽了咽口水,呼吸开始逐渐急促。 “你要是真的就这么死了,我觉得太可惜了,你觉得呢?”蒋黎善解人意地问道。 陆长荣无声地躺在那里,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哑巴,唯有体内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上蹿下跳,伴随着肺部里粗重的呼吸,像发动机一样在他耳边缭绕。 蒋黎也没期待他的回应,自言自语着:“既然你那么热衷于人偶这个事业,那就在死的时候,将自己奉献出去吧,为事业做出自己最崇高的贡献。” 他摆布陆长荣的身体,只有抬起对方的胳膊或者想要搬动对方的四肢时,陆长荣才会因为疼痛,脸上出现细微的变化。 “你不否认,那就说明你同意了。”蒋黎擅自做主的说道。 陆长荣心里所有的畏惧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愤怒,一张惨白的脸上,唯有双目是赤红的:“你!”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悬崖峭壁攀爬了十几年,好不容易看到了光明,好不容易即将上岸,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打乱了所有的节奏,那人不仅要将自己重新推下去,还要将自己扔进最谷底。 要是被做了人偶,那和永世不能超生有什么两样! “那你倒不如直接将我魂飞魄散了。”陆长荣咬着牙根恨恨地说。 “那我舍不得,做普通的傀儡太可惜了,你这么漂亮,当然要做高阶有灵智的傀儡。”蒋黎轻描淡写的说着,挥了挥手,手里飞出雾蒙蒙的光圈,跟被子一样盖在陆长荣的身上。 原本想要挣扎的人,被死死固定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你会不得好死的!”陆长荣吃力地抬起脑袋,怒目圆睁地瞪着他,破裂的唇角再次流出鲜红的液体,他发出野兽一般的低鸣: “你以为在凌虐弱小的时候,真的能找到自我强大了的满足感吗?” 蒋黎手里的动作蓦地一滞。 陆长荣忽然笑了起来,双目却格外狰狞,意识早已无知无觉的陷入回溯光阴的痛苦中,他像个审判的恶魔,一字一顿道:“不会的。” “你脆弱的内心得不到任何的救赎,你的良心只会始终在油锅里煎熬,你的孤独依然在黑暗的深渊里独自孤独,得不到任何慰藉!” “你看看现在的我!”陆长荣的嘴角咧得十分灿烂,唇上的血迹流进嘴里,弄脏了他的牙齿。 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是从心里发出来的毒芽,肆无忌惮的冲向眼前这个人。 蒋黎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脸上的从容隐隐出现了碎裂的痕迹。 陆长荣那双充满恨意的目光,像发锈的铁钩,狠狠剜住了眼前的人:“以后的你,会跟现在的我一样!没人会怜爱你,没人会向你施舍他的真心,你得不到人的忠诚,他们只会对你畏惧!” “没有敬畏和忠诚的信仰,终将会遭到世人叛变。人人讨伐!人人唾弃!人人憎恶!” 陆长荣本就虚弱,一通发泄后开始有些上不来气,只有落在蒋黎身上阴毒的视线始终如一,到后面气若游丝的声音像个幽魂: “你虽未身处地狱,但只要你活着的每一天,你就要承受比处在地狱还要痛苦千百倍的煎熬,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永无止境……直到时间的尽头。” 陆长荣黄色的囚服在一片猩红的血海中显得尤为瞩目,他力求清晰,缓慢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蒋黎因深陷震惊而被定格的身体,终于机械的动了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一脸木然的陆长荣,最后,那点不敢置信在心里化为了被人洞穿后的羞恼以及冻结骨头的冷。 他的双手不受控制,死死地掐住了陆长荣的脖子。 喉管和气管被一双手用力钳制住,陆长荣登时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极度缺氧的情况下,他白皙的面容泛起不自然的红晕,脸上的血管和青筋像一条条可怕的虫子,爬满了整张脸庞。 那双眼睛在垂死之际越睁越大,几乎要夺眶而出,眼白里的血丝仿佛一张密集的大网占满了整颗眼球。 蒋黎狰狞地笑着,陆长荣看着他的笑,硬是使劲全力,才勾起嘲讽的嘴角。 可下一秒,他脖子上的桎梏突然消失了。 连带消失的,还有蒋黎前一秒还在升腾的怒意。 陆长荣意外了一下。 蒋黎缓缓松掉手,和蔼可亲地看着他:“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激起我的愤怒,我就会得偿所愿的杀了你吗?没错,我是很生气,可如果我是轻易被情绪控制的人,那我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他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漆黑的瞳孔再次恢复了深不可测。 隐忍是这两年来,生活给他上的最多的一堂课,要是就这么轻易被人牵着走,那这课岂不是白上了。 陆长荣泡在血水里的手紧紧攥着。 蒋黎最后留给他一个惋惜的眼神,行云流水的结印:“你放心,我再怎么一无所有,至少还有力量,力量能带给我一切。不像你,沦为他人的傀儡,连主宰自己生死的能力都没有。” 可笑,太可笑了。 这就是报应吧。 陆长荣认命的闭上眼睛。 而 就在禁制的力量即将落在身上的一刹那,一直怒火中烧的他,忽然冷静地想起来。 这不是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难以逆转的力量突然侵略进体内,陆长荣才闭上的眼睛倏地睁开。 外面一直软绵绵的雨好像突然倾倒下来的水一样,哗啦啦的浇灌在大地上,窗上的玻璃如同被凌空而来的刀子不断挂磨,几乎要被割裂。 落下的每一滴雨水都是一颗硕大的豆子,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再飞溅的到处都是。 停在路边的车子像是被打痛了,不约而同的发出高亢的警报声,至此一整条街都是各种此起彼伏的警报。 来往打着雨伞的人群已经没有任何的抵御能力,别说伞,连人都快站不稳,扭得东倒西歪。 A市没下过这样的暴雨,城市的排水系统并没有做过特殊处理,前后仅仅不过十几分钟,雨水便倒灌进了城市,快速没过了脚踝。 此时,伴随着整条街的鸣笛声,还有看守所里突然凌空而起的警报。 “陆长枯死了!” …… 林子青最终还是被无休止的公司电话传唤了过去。 听说是一个国内知名品牌,要在游戏里做推广,那位金主爸爸身后资金巨大,看上了他们游戏玩家的数量,除了做普通推广,还有其他进一步合作的意向。 只是运气不好,离公司只剩下五百米的时候突然遭遇内涝,交通瘫痪,他的车子停在原地已经有十几分钟了。 而距离约定的会议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 林子青摇下车窗,迎面受了一波雨水的洗礼,然后又默默把车窗摇上了。 这该死的鬼天气。 他看了眼手表,给助理去了个电话:“喂,我现在堵在路上了……你把拟定的会议方案传送到我邮箱里,和甲方争取一下,会议时间能不能延迟五分钟,我会尽快……好的,幸苦了。” 林子青挂了电话后,又打开地图。 导航显示,前方百米路段正好是商业区域,车流本来就比较大,加上雨水严重,因此路段一整块暗红。 他揉了揉眉心,心里始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而且从出门开始,他的眼皮就开始毫无缘由,拼命狂跳。 思来想去,为了让自己安心,林子青决定还是给王思离打个电话,跟她说一下,外面突然开始暴雨,门窗关好,要是有陌生人的话,千万别开门。 他手指划到通话界面,只是屏幕上写着阿离的那两个字还来不及摁下去的时候,一个陌生的来电又忽然打了进来。 “你好,哪位?” “请问是林子青吗?”对方是个男中音,嗓音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林子青总觉得这声仿佛以前在哪听过,但是在记忆里搜索了半天都没搜 出什么名堂,他迟疑着应下:“我是,您哪位?” 令人意外的是,对方一言不发地就把电话挂了。 他莫名其妙了一下,把电话打了回去,结果电话连等待的忙音都没有:“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您好,您拨打的……” 他没给冷冰冰的女机器将第二遍重复完整的机会,无情的挂掉电话,匪夷所思的盯着这个号码。 然后拿出一旁的电脑,开始号码搜索。 更为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一家运营上有这个号码,连空号都没有。 他捏着手机感受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冷,车内的冷气仿佛失效了一般,敲打的雨水声在耳边愈发的清晰。 林子青慢慢拧过头,下意识地想要看向窗外,然而不等他的头扭到底,他的手机又一次雀跃起来。 又是一个未知号码。 他目光沉了沉,这次学聪明了点,接听的同时,开启了手机里安装的定位跟踪和录音:“哪位?” “请问是林子青吗?”跟刚才的询问一模一样,只是这人的声音浑厚有力了许多。 这是哪个无聊的团队在捉弄他? “是的,我的时间很宝贵,如果您有什么事情,请一次直接说完。”林子青这次的语气显然没有前面那么有耐心。 这次对方并没有挂掉,而是直接开口道:“这里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 原来是为了诈骗。 (本章完) ------------ 第八百四十章:找上门 要是以往林子青会选择直接挂掉,大概是今天的心情实在有些不太好,他正好需要一个宣泄口,不等对方说完,他就毫不客气地回道:“我每天很忙,没有任何时间犯案,如果你觉得我有任何嫌疑,请直接拿出证据向法院申请逮捕令来我公司上门抓我,如果你没有。” “抱歉,我很忙,我也很穷,资产全在公司里,没时间陪你们玩无聊的游戏,你们选取别的目标吧,请不要再打来了。” 出了口恶气的林子青,潇洒地把电话挂了。 然而他电话挂了并没有多久,对方就锲而不舍的发了条短信过来。 他正想要直接在屏保上划掉,可手指不知道抽得哪门子风,居然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 —很抱歉打扰您,江复庭离开前曾嘱咐过我,如果我这边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您。 这下林子青真的坐不住了,一直以来的心神不宁仿佛终于得到了验证,他立马将电话拨了回去。 对方快速接了电话:“你好,我叫周祁,江复庭之前有跟你提过和陆长枯相关的事情吗?” 林子青紧张的整个人都要灼烧起来,鼻子喷出的热气似乎能烫伤自己的上唇,他干涩的说:“提过。” “如果你能联系上他的话,麻烦你转告他一下。”周祁说到这顿了顿,低沉的声音里像灌了铅:“陆长枯在看守所里无故暴毙了。” “什么?”林子青愣了愣,脑子一时间有些拐不过弯,紧接着,身上好像升起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所有东西都隔绝在外面。 他艰难地问道:“他,他是什么时候?” “根据监控显示,是在二十分钟前,我们发现不久,就立马给你打了电话。”周祁说道。 “好的,多谢。” 林子青无力的说道,挂掉电话后,双手像烂泥一样垂了下来。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看出了他神色的异样,立马关怀道:“林总,是不是哪不舒服?” “没事,还好。”他轻声道。 “冷吗?需不需要温度调高点?” “不用了。”林子青偷摸把手伸进袖子里,抹掉了身上的冷汗。 在司机奇怪的注视下,反而将车窗摇出一个很小的口子。 他废了几分钟,才消化完这个消息,让自己从这个事情回过神来,与此同时,指尖已经开始劈里啪啦的在键盘上工作。 看守所,二十分钟前。 林子青轻松黑进了警方的监控系统,接入蓝牙耳机,随后一动不动地盯着视频。 从下午回到看守所起,陆长荣就开始睡觉,睡觉的过程并没有任何值得看的。 林子青将这个过程一边加速一边快进,不过他快进的很小心,生怕自己遗漏掉什么东西。 等视频里出现异常 的时候,已经是陆长荣睡眠后的两个半小时。 视频里的人似乎是被冷醒的,他缩了一下身子,并且翻了个身,面朝墙内。 但翻身完还不到一分钟,又突然翻了回来,接着就从床上莫名其妙的跳了起来。 他好像在墙上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直往后退。 林子青还特意放大了视频,但并没有在墙上看到任何东西,可以说,干净得连个虫子都没有。 可接下来陆长荣的举动越来越奇怪,他突然看向窗户,接着开始一个人胡言乱语。 不知道的人兴许会以为,他是得知自己将要在三天后执行死刑,害怕得疯掉了。 林子青看着他的身影时,始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好像在陆长荣的眼前真的站着什么人一样。 紧接着,没过多久,陆长荣忽然抱着头蹲下来倒在了地上,发出了野兽一般痛苦的低吼,再接着他就像疯了一般对着空气咒骂,尖叫。 那怨毒的声音好像能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不断刺激着林子青的心脏。 很快,陆长荣开始喘不上气,他的面目挣扎了一小会,就平静了下来,垂死之前他似有不甘的睁开眼,之后便死气沉沉永久的闭上了。 林子青看完视频的时候,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架着电脑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几乎肯定,陆长荣确实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对方像是想要从陆长荣的身上逼问到什么人的消息。 什么人? 会是什么人? 林子青的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不安,随着心里的焦灼,他忽然想起江复庭在睡下去之前的万般嘱咐。 随后“啪”地一下关上电脑,竭力地控制住自己有些慌乱的情绪,他对着司机吩咐道:“不去公司了,联系老董事长代开会议,马上回家,现在就掉头!” 司机艰难地在堵得川流不息的车流中,磕磕绊绊的掉了头,期间没少遭受其他车主的白眼。 不少人原先是想骂的,但是在看到他们的车标后,都悻悻的选择放弃了,翻白眼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掉头的途中,林子青开始疯狂的给王思离打电话。 但令他更加不安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以往最喜欢黏着他,接电话最积极的小妮子,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像是消失了一般。 每一通的电话都是石沉大海,毫无任何音讯。 现在路上又堵成这个鬼样子,车子走也走不动。 林子青真的是恨不得自己身上长出个三头六臂,立马飞回去。 在这种已经完全超脱自己能力的局势下,他只能寄希望于江复庭在他家留下来的结界严实一点。 只是他始终都不知道,这种结界拦拦修为一般的野鬼是没什么问题,但 是在面对像蒋黎这种实力强劲的对手时,无异于螳臂当车。 哪怕设的再多,也不过是多张网和少张网的区别。 蒋黎一路飘向林子青家的时候,根本不屑于掩藏自己的气息,附近的小鬼一个个全吓得退避三舍,以至于他到小区时。 屋子里的王思离即便不认识他的味道,但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也明显让人知道他是来者不善。 趁着对方闯进来之前,她趴在地上小心地检查了下江复庭的身体,确认没问题后,凝重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他头边的三根蜡烛上。 显然那三根蜡烛也隐隐感觉到了潜藏的危机,摇曳的火苗忽然开始激动的跳跃起来。 王思离立马趴在蜡烛的边上,轻声“嘘”了一下。 三个火苗仿佛明白了她安慰的用意,很快又平静下来。 她满足地笑了笑,在指腹上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将血液分别滴在了蜡烛上。 白唐有一堂课上跟她说过,她身上是至阳之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她的身体吸引至阳之气的同时,还会不断盛产。 不论是力量还是血肉,对于活人来说,都是大补的。 在大多情况下,血液里积蓄的力量通常显得更为直观。 不过一般人也不会脑子抽风,想着拿自己的血去打架拼命,那基本上就跟送命没什么区别了。 但血液的好处,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就可以体现出来了。 不管等一下发生什么状况,光凭这三滴血,也能吊着火苗多燃烧一会。 做完这些后,她快速地给地府里的江复庭发了一道传音府。 与此同时,罩在小区里的结界被轻而易举的打破,那道气势汹汹的鬼魂正朝着屋子方向极速掠来。 王思离深吸一口气,做足准备后,这才接起了在地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手机:“子青。” “阿离!你在哪?家里是不是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没有。”王思离心平气和的说道,随后打开房门,盯向大门口的方向:“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没有听到,怎么了?” “你在家好好呆着,不要乱跑!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王思离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恬静地说:“你放心吧,家里什么事也没有,你安心处理公司的事情。” “没事,我让我爸先去跟合作方见个面,有的时候长辈在,反而压得住场子。” “这样。”王思离看着门的眼神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那你回来路上不着急,安全第一,知道吗?” 林子青虽然依旧不安,但王思离的语气实在听不出什么异常,他也不好大惊小怪,怕反而吓着对方,只好将自己的情绪压制住:“行,我知道了,如果一有什么问题, 立马给我打电话。” 他说完这话的同时,那充满压迫地气势已经停留在了门外。 王思离顾不上电话里的人,警惕的后退一小步,另一只手上开始腾起白芒。 下一秒,她听到空气传来一种裂开的声音,那声音又低又细,电话里的人并不足以感觉到。 “阿离?”林子青提高音量疑惑道。 轰! 屋子里的结界彻底碎裂开。 一道欣长的身影穿门而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王思离临危不惧地注视眼前出现的人,对林子青轻声说:“好。我有些困了,我再睡会,你慢点回,记得给我带个小区门口的芝士蛋糕哦。” 林子青听着她一如既往的甜美声音,迟疑地应了下后,王思离便果断的将电话挂了。 “交代完了?”蒋黎来时也没想到跟他对峙的会是个姑娘,毕竟在找到和江复庭仅有几个来往比较密切的人中,都是男人。 根据他一通快速的分析也就林子青这个人的可能性最高,结果一路进来,林子青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 “交代完了。”王思离慢条斯理地将手机揣进裤兜里,小心的动作就跟捧着什么宝贝一样。 明知道对方是带着取命的目的来的,她还是从容不迫的抬起头,那个模样就跟闯入家里的不过是来做客的鬼似的。 “请问你造访我家是有什么事吗?”她轻淡地问道。 (本章完) ------------ 第八百四十一章:来拔个钉子 对方客客气气那么有礼貌,蒋黎也自然的做出一副君子姿态:“来拔个眼里的钉子而已。” 王思离面不改色的装傻:“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有什么不得了的钉子,能把你这个陌生人大老远的吸引过来。” 蒋黎明知她有意堵着自己,却也出奇地没生气,耐着性子同她迂回。 他指了指藏在角落里头的那间小屋子:“就在那里头,你要真不知道,我亲手拔给你看。” “这个啊……”王思离迟疑了下,思索着怎么说才能既不得罪人,又能让对方放手。 结果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靠的答案,还愈发觉得对方的五官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陷入思考的双目,像罩了一层薄薄的迷障,随着慢慢从脑海里揪出一张半生不熟的人脸,顿时忽闪了一下。 是他啊。 以往蒋黎在学校虽然一直比较低调,但成绩优秀长得不赖,多少也算个风云人物,校园海报,或者校园网上多少见过几次这张脸。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继续道:“恐怕不行。” 不同于王思离,蒋黎是第一次见到她,并且对这个看起来单纯又天真的小姑娘第一印象算得上不错。 他难得大度的收敛着自己的锋芒,和对方好言好语:“你只要把江复庭交出来,我保证不为难你,况且,我也没兴趣对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动粗。” 王思离听完这话,连下意识的思考都没有,就果断回绝:“不行。” 蒋黎继续循循善诱着:“不过是一个身体而已,这么空守着能有什么好处。你不会真以为江复庭能从下面回来吧?” 王思离抿了抿唇,坚定不移地看着他。 “是!我承认,他们的实力确实厉害,”他负手而立,危言耸听:“但阴间之大,说方圆千万里都不为过。你知道现在地府有多乱糟糟么?你以为光凭白唐一个人就能稳住整个地府的局势?” “我告诉你,我们掌门早就掌控了地府的局面,白唐被归墟里的恶灵牵制,江复庭被困在一品法器里,他们迟早都要死!至于江复庭的身体也必然会油尽灯枯,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大言不惭的信口胡诌着,妄图用这种6 对方客客气气那么有礼貌,蒋黎也自然的做出一副君子姿态:“来拔个眼里的钉子而已。” 王思离面不改色的装傻:“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有什么不得了的钉子,能把你这个陌生人大老远的吸引过来。” 蒋黎明知她有意堵着自己,却也出奇地没生气,耐着性子同她迂回。 他指了指藏在角落里头的那间小屋子:“就在那里头,你要真不知道,我亲手拔给你看。” “这个啊……”王思离迟疑了下,思索着怎么说才能既不得罪人,又能让对方放手。 结果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靠的答案,还愈发觉得对方的五官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陷入思考的双目,像罩了一层薄薄的迷障,随着慢慢从脑海里揪出一张半生不熟的人脸,顿时忽闪了一下。 是他啊。 以往蒋黎在学校虽然一直比较低调,但成绩优秀长得不赖,多少也算个风云人物,校园海报,或者校园网上多少见过几次这张脸。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继续道:“恐怕不行。” 不同于王思离,蒋黎是第一次见到她,并且对这个看起来单纯又天真的小姑娘第一印象算得上不错。 他难得大度的收敛着自己的锋芒,和对方好言好语:“你只要把江复庭交出来,我保证不为难你,况且,我也没兴趣对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动粗。” 王思离听完这话,连下意识的思考都没有,就果断回绝:“不行。” 蒋黎继续循循善诱着:“不过是一个身体而已,这么空守着能有什么好处。你不会真以为江复庭能从下面回来吧?” 王思离抿了抿唇,坚定不移地看着他。 “是!我承认,他们的实力确实厉害,”他负手而立,危言耸听:“但阴间之大,说方圆千万里都不为过。你知道现在地府有多乱糟糟么?你以为光凭白唐一个人就能稳住整个地府的局势?” “我告诉你,我们掌门早就掌控了地府的局面,白唐被归墟里的恶灵牵制,江复庭被困在一品法器里,他们迟早都要死!至于江复庭的身体也必然会油尽灯枯,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大言不惭的信口胡诌着,妄图用这种3 对方客客气气那么有礼貌,蒋黎也自然的做出一副君子姿态:“来拔个眼里的钉子而已。” 王思离面不改色的装傻:“我怎么不知道我家有什么不得了的钉子,能把你这个陌生人大老远的吸引过来。” 蒋黎明知她有意堵着自己,却也出奇地没生气,耐着性子同她迂回。 他指了指藏在角落里头的那间小屋子:“就在那里头,你要真不知道,我亲手拔给你看。” “这个啊……”王思离迟疑了下,思索着怎么说才能既不得罪人,又能让对方放手。 结果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靠的答案,还愈发觉得对方的五官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陷入思考的双目,像罩了一层薄薄的迷障,随着慢慢从脑海里揪出一张半生不熟的人脸,顿时忽闪了一下。 是他啊。 以往蒋黎在学校虽然一直比较低调,但成绩优秀长得不赖,多少也算个风云人物,校园海报,或者校园网上多少见过几次这张脸。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继续道:“恐怕不行。” 不同于王思离,蒋黎是第一次见到她,并且对这个看起来单纯又天真的小姑娘第一印象算得上不错。 他难得大度的收敛着自己的锋芒,和对方好言好语:“你只要把江复庭交出来,我保证不为难你,况且,我也没兴趣对你这么一个小姑娘动粗。” 王思离听完这话,连下意识的思考都没有,就果断回绝:“不行。” 蒋黎继续循循善诱着:“不过是一个身体而已,这么空守着能有什么好处。你不会真以为江复庭能从下面回来吧?” 王思离抿了抿唇,坚定不移地看着他。 “是!我承认,他们的实力确实厉害,”他负手而立,危言耸听:“但阴间之大,说方圆千万里都不为过。你知道现在地府有多乱糟糟么?你以为光凭白唐一个人就能稳住整个地府的局势?” “我告诉你,我们掌门早就掌控了地府的局面,白唐被归墟里的恶灵牵制,江复庭被困在一品法器里,他们迟早都要死!至于江复庭的身体也必然会油尽灯枯,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大言不惭的信口胡诌着,妄图用这种 内容可能未显示全,请退出阅读模式看全部内容,x s 6 3 . c o m ------------ 第八百四十二章:血可是好东西 只是这个反应会因为每个人的不同而有所差异,或害怕,或释怀,或不舍和惆怅,也可能像她一样单纯的紧张。 然而半晌过去,她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落下。 王思离微微蹙眉,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蒋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就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真不在意生死。”他讥讽道,手里的刀子紧紧压迫在人眼前:“现在还想着做无谓的牺牲吗?” 王思离定定的看着他,澄澈的目光如同山涧里一眼见底的清泉,干净得连底下的沙子都能一一细数出来。 她一板一眼的再次纠正:“这不是无谓的牺牲,这是恪尽职守。” 说完下一秒,她突然催动体内的力量,纯粹又霸道的至阳之气骤然从她身上爆发出来,顷刻就覆盖了整个屋子。 蒋黎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紧接着,更为可怕的气场从他的刀上奔腾而出。 不过是眨眼间,王思离身上的力量就被压倒性的遏制住,修为之间悬殊的鸿沟像一片崇山峻岭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 而除了力量本身,还有蒋黎气场里隐隐透露着的神性,面对这个神性,她终于泛起了一丝不安的情绪。 因为她意识到,在不出于自己意愿的情况下,自己的身体和力量居然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一种怯意,畏惧的同时,竟然还想去臣服! 她紧拧着眉头,全靠意志咬牙死撑,额上顿时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只是她再怎么竭力相扛,身体在力量的重压下终究有了站不住的趋势,腰背开始不自主的弯低。 蒋黎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非要打碎她坚硬无比的外壳:“现在认清现实了吗?光是境界差,我就能让你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他一字一顿道:“你但凡实力强点,我姑且算你恪尽职守,百折不挠;但就凭你现在,你这叫,不、自、量、力。” 不自量力? 王思离还在不甘心地死扛,可这四个字好像拥有着说不出的魔力,趁着她这会心力交瘁的时候,短暂的蛊惑了她的心神。 不自量力。 她在心里慢慢的,细细的,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念到自己忽然一阵恍惚。 接着心底泛起一阵不可名状的酸涩,脑袋开始隐隐刺痛,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细针突然扎了进去。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只是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怎么回事。 伴随着愈发紧促的刺痛,那屏障就好像碎了一个细小的口子。 很快,就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愤怒,痛苦,怨恨,嫉妒,各种久违又熟悉的情绪像垃圾桶一样疯狂往她身上倒。 一时间,她的身体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里。 她一面 要使出全力对抗身上压制的力量,一面分出心神压制体内怪异的动荡。 结果两头都讨不到好。 强大的威压根本无法相抗,直接让她半跪在地上,浑身上下像是被卡车碾压过一样。 她捂着神智不清的脑袋,意识在被不断的剥离,这种感觉在‘治愈’后,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出现过。 等她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有一瞬间,蒋黎似乎看到她的挣扎短暂的停滞了下。 他收回自己的威压,目不转睛的留意着眼前的人。 王思离却还纹丝不动的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有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蒋黎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出现的细微异样,只当她是真的被自己震慑住了。 他这才将一直抵在她眼前的弯刀也收了回来:“想清楚了就自己让开。” 然而让他更加迷惑的是,王思离仍旧连半点反应都不给,他当即涌起一丝狐疑,就在他打算直接越过眼前这个人强拆强闯时,突然听到了女孩清脆的笑声。 他低头看去,王思离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抬起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记忆里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此刻却多了无法诉说的妖异感。 而更加让蒋黎有种莫名怪异的,是那张脸上,突然扬起的笑。 明明都是这个人,可前后不过才短短几秒,身上的气场却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宛若变了个人一般。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立马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王思离细致入微的捕捉到了他神态的紧绷,却不以为意的站了起来。 刚才身体被碾压得太狠,骨头筋脉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她起来的时候还有些难以适应的踉跄了一下。 果然每次自己出来,都是收拾残局的。 王思离艰难地活动了下筋骨,顺便对蒋黎翻了个白眼:“什么清楚不清楚的,刚才没打够,老娘才热了个身,现在继续!” 开玩笑,打架这种好事情怎么能错过,当然是能动手的就不动口。 蒋黎锋锐的眼芒更加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王思离身上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 然而此刻的王思离并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双手都凝起短剑,不留余力地朝着他冲了过去。 来回交锋下,蒋黎心里对这人愈发得有些看不透。 他不知道王思离身上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发觉对方的身形和出手突然凌厉了许多,而且招招狠辣阴毒,直击他的命脉和弱点! 难道是刚才故意留手了? 不对,这出招的方式和习惯同刚才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两个人! 蒋黎一路心不在焉的防守似是激起了对方的不满,他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无聊”,心头顿 时窜起一阵怒意,他手里的攻势忽的强劲起来,同她擦身而过时,看到了对方戏谑的笑意。 蹙了下眉,躲过从脖子划过的短剑,蒋黎空手对着她的左胸结结实实来了一掌。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王思离下了重手。 一掌落下,王思离毫无反击之力,重重摔在了墙上。 她吃痛的“嘶~”了一下,然后一脸满足道:“这才爽。” 蒋黎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你是谁?” 她另一只手抚上自己受伤的地方,先象征性的疗了下伤口,才模棱两可的说:“我是她,她是我。” 毕竟以前家里是开医院的,通过她的行为举止和说的话,蒋黎很快就猜测到什么,阴沉地问:“那她呢?” 王思离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该休息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好留手的了。”对蒋黎来说,不同的人格,哪怕在同一个身体里,他也会把她们完全当成不一样的独立个体。 王思离嫣然一笑:“求之不得。” 不过,她再怎么喜欢打架,这也不是普通的拳打脚踢,修为上的制约很快就体现了出来,几乎撑了没几个回合,她就被对方压着打。 看来前面放的水还真不少。 就在她的思维心不在焉游走间,身体再次被重重摔在了墙上。 五脏六腑连带后背都是一阵巨疼,一口鲜血当即呛咳而出! 胸前的衣襟立马被染成刺目的红色。 她盯着自己衣襟上的血迹,沉默了片刻后,忽然咧嘴一笑,紧接着,脑海里萌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自己的血可是好东西,就这么流掉还真有些浪费了。 随后她直接伸手在衣服上糊了一把,双手快速结印的同时,嘴里低喃着什么。 没过两秒,她身上的修为像是吃了生长素一样,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在疯狂攀升。 原本被单方面碾压的气息,顷刻间就被扭转了过来。 节节拔升的修为并没有因为她念完的咒语而立马停下,直到逼近身体承载的临界点时,才慢慢趋于停止。 这种强行拔升修为的秘术,对于修行之人本身来说,除了当时一时的力量,几乎是有害无益的。 用完之后不仅会影响修行者的根基,严重的,伤及筋脉威胁生命都不是没有可能。 蒋黎这人虽然不择手段,但是他的不择手段是建立在以个人为中心的基础上的。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为了完成某种对他人象征性的承诺,能做出这么毁灭自己的事情。 毕竟换成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定抱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打算,走为上策。 等来日方长,新仇旧恨一起慢慢算清。 总之,王思离的这一举动是他完全始料未及的。 他冷 嘲热讽地挖苦道:“看不出来,他们居然还会教你这种秘术。” 王思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渐渐适应下身体里磅礴的力量: “那你太高看他们了,白唐讲究万法自然,自然到给了一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的书,便是授课。不过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学到多少东西靠自己。” 她说着对蒋黎露出意味深明的笑:“你不也是?” 单枪直入的反问让蒋黎一滞,随后他心里升起难以名状的怒意。 就好像自己漂亮的外皮被人撕下时的气急败坏。 他没有说话,雄浑的力量在体内游龙似的周转了一圈,在体内一分为二,各自一股脑的涌向他的手臂。 原本紧致的双臂如同被吹起来的气球,生生涨大了好几倍。 王思离看到他惊人的变化,一同运转起自己的力量。 因为修为是被强行提升的,一旦真的使用,极端下的副作用也会开始一点点体现。 自身的身体会和现在所拥有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失衡。 这就好比十倍重的东西,通过一些压迫性的手段强行塞进原有的容器里。 而此刻在筋脉里奔腾的阳气,如同无数把刀子不断在她每一根脉络里生搅过去。 照这样来看,她的身体压根坚持不了多久。 她忍着体内愈发强烈的疼痛,难得斟酌了下,随后眉眼间顿时闪过一丝狠色。 王思离啊王思离,你到时候醒来可别怪我,既然你为了守约连命都舍得不要,那我这样不过也是在帮你完成任务而已。 再说了,反正伤都伤了,只要能把人拖下水,也不差再多这么一点伤势。 拿定注意的同时,她的喉咙里再次涌上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紧接着,一口心头血被她强行咳出。 (本章完) ------------ 第八百四十三章:小区里一定出什么事了! 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光是借着强行提升的力量,胜算于自己而言并不算太高。 可她俨然没有再次重来的机会,必须保证这次一出手,直接一招拿下! 喷出的血液悬在空中,血液的边上还泛着一圈生生不息的暖光。 王思离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很快就连维持站立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强撑着一口气,顺着记忆里看到过的术法,伸出双手,漂浮的血液被无形的拉开。 心意闪动间,四周波涛汹涌的力量源源不竭地往血液里灌注。 心头血本就不比普通血液,可以说是身体里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它不仅蕴含着一个人最为浓郁的生机,同时还包含了身上力量的精华。 而此刻在这样的血液里,几乎倾注了所有王思离强行提升上来的力量。 看似小小的血滴,渐渐散发出让人心惊的恐怖气息。 光是站在它十步之远,蒋黎都能清晰的体会到那滴血液里蕴藏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这滴血液如果真的炸开,即便是他不死都得脱层皮。 但现在的他仅仅不过是魂体状态,如果真的受伤,那直接伤到的便是自己的灵魂,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灵魂受伤不比身体,如果是身体,实力强劲又有药物相助的情况下,要不了一个月也能将养回来。 但灵魂就不一样了,轻微的动荡都要好好调养好久,更别说如果是重伤,运气不好就是魂飞魄散的现在。 他快速地判断着王思离这些力量的整合到底会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如果真的炸开,这方圆百里都能波及到! 别说硬接,就连躲都不一定能完全避免掉。 可如果自己为保一时安全,现在就躲掉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来取江复庭身体的机会了! 毕竟一旦炸开后,这么强大的力量波动,必然会把这一整片区域的鬼差都找出来。 自己杀了赵悔灭口,江复庭不可能放任自己在外面逃窜,必然阴阳两间都派人打探消息,到时候这里便是众矢之的,自己来过的事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蒋黎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赌一把,如果情势不对,那只能先走为上策。 拿定注意便不再犹豫,看似涨大的双臂,实则上面被一圈又一圈浑厚的力量像绷带一样包裹着。 在王思离的力量即将灌输完时,他双手紧紧攥住自己手里的弯刀。 霎时!缠绕在手臂上的阳气,开始狂涌进刀里,灰白的弯刀从未汲取过这么丰盛的营养,刀身一颤,发出兴奋的嗡鸣。 紧接着,它的身形开始快速壮大,刀身瞬间变得有两丈高,魁梧得直接盖过了他的身体。 刀面上的纹路也继而被放大,斑驳的图案里扩散 出的阴狠杀意,连空气都能撕碎一般,看起来尤为骇人。 蒋黎双手持着刀柄,缓缓举起。 王思离身上仅剩的最后一丝力量也被抽干掉,身体被掏空的那一刻,她身形摇摇欲坠的晃了下,体内的筋脉不久前才遭到力量的极速膨胀,现在又开始疯狂塌陷。 还好以往的王思离在平日里的修炼一直都规规矩矩,十分认真刻苦,不然这个时候的筋脉早就该断得断完,人也得油尽灯枯了。 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虚弱的目光里还映照着她的坚定不移。 漂浮的血液在她双手的控制下,顿时化分出好几个大小均一的来。 他既然来都来了,自己断不能让他那么轻易的走掉,就算真的要走,那也得留下什么。 同一时间,蒋黎手里的弯刀已经被他举至头顶,而就在他刀子落下的一刹那,王思离身前泛着莹莹白芒的血液,顿时倾巢而出! 从刃口气势磅礴冲出的刀意,犹如一条巨蟒,在空中急速擦过时,周身一片溅起了闪烁的火花。 很快,密密麻麻的火花也连成了一片,直接以阳气为氧,熊熊地灼烧起来。 王思离在紧要关头,机智地给自己留了一小滴保命的。 紧接着,带着火光的刀意和空中飞掠而至的几滴血液,“砰!”一下,结结实实的撞上。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白光倏地卷走了所有的东西,将整片视野都盖上了一层茫茫的白色! 下一秒,连绵不绝的爆炸声鞭炮一样的响起来,狂暴的能量登时穿过屋子,向着外面无辜的东西席卷而去。 十几分钟后,谁家天然气爆炸的消息,不知道从谁口中快速传开。 林子青心急如焚地在车上度过了这辈子最为难熬的十几分钟。 在他的车子好不容易挤出拥堵的车流,钻进了自家小区时,他看到小区门口围拢的人群,提心吊胆的神经,直接崩断了。 毕竟是住在高级小区里,大家每天自己的工作都繁忙的要死,回来只想窝在家里好好放松,鲜少有这种成群结队聚在一起侃侃而谈的模样。 更别提现在下着大雨。 小区里一定出什么事了!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到了王思离,可从那通电话挂掉以后,不管他怎么拼命打,王思离再也没接过。 林子青忽然觉得自己被车子闷得有些呼吸困难,他抬起发麻的手,摇下一点车窗。 车子开往停车场时,路人零零碎碎的八卦,顺着摇下来的缝隙钻进他的耳朵。 “刚才吓死人了,突然轰一下,我妈还在睡觉,差点没把她心脏病吓出来,那声音大的,搞得跟化工厂炸了一样!” “估计谁家燃气管道炸了吧,不然咋那么大动静。” “按理 来说,燃气炸了肯定要着火的啊,你看这连烟都没有,我出来的时候在小区里溜了一圈啥也没发现。” “等物业怎么说吧,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又搞出这种事情来。” “谁不是呢!对了,你家做什么生意的啊,既然见了面那也是缘分。” 那人直接从兜里拿出了名片,干脆给在场的人手一张:“开汽摩配件厂的,底下三个生产园区,反正也算认识了,以后大家相互关照。” 于是一行人趁着闲聊的机会,各自交换起了名片。 而随着车子快速驶入停车场,细碎的八卦声被车窗外带起的风声卷在了脑后。 车子停下后,林子青立马拎起买好的蛋糕下了车,正欲走时,这才想起什么,他转过身就近叩了下副驾驶的车窗。 等窗缝里露出了司机那双眼睛,他当即嘱咐道:“你先回去忙公司的事,不用专门等我。” “好。”司机将车窗关上,油门一踩,在停车场里七拐八拐的离开了。 林子青注视着眼前消失的车屁股,脸上的淡然仿佛挣破了枷锁再也绷不住,转身就往电梯那方向赶。 渐渐的,来回交错的双腿疾走的越来越快,到后面直接变成了一路飞奔,只是他跑得再快,上半身为了死死维护住蛋糕,看起来始终僵硬无比,那种跑姿就像一个拧了发条的木偶。 离电梯口还有两三步路的时候,他连人都还没来得及站稳,另一只手已经率先伸出,抢先一步,按上了上行的按钮。 只是楼层显示屏上的数字,提示着电梯正从十一楼往下。 按照等待电梯的经验,下来的时间顶多也不过十来秒,但此刻就算是一秒都让他万分煎熬。 他捧着手里的蛋糕死死地盯着电梯的夹门,在数字即将变成三的时候,腰背稍稍的往前倾,后脚已经微微抬起,时刻准备好发力。 “叮——”电梯门终于在焦心的等待中应声而开。 门缝才刚开出了缝,林子青就宛如一道疾风,直接挤着缝隙钻了进去。 乘电梯的过程依旧难熬,他的脚尖不断在地上打着节拍,然后时不时地看眼腕表,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他光是低头看腕表的动作就已经有五六次。 而随着楼层的逐渐逼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体内的血液像撒了欢似的,在血管里快速崩腾。 林子青的呼吸有些急促,紧闭的空气里让他再次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心脏“砰!”“砰!”的跳动仿佛就落在耳边,他的体温开始不断升高,林子青感觉自己紧张的要烧起来了。 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阿离都经历过了那么多事情了,她比任何人都顽强,甚至比自己还要心志坚定! 白先生和江复 庭也说过了,阿离自身命格极为罕见,本身就是个有福的人。 她没那么容易出事! 她现在一定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乖乖地等着自己回去。 林子青在电梯里不停地给自己催眠洗脑,夹门再次打开的一刹那,他捧着蛋糕马不停蹄的冲向自己的家。 可之前一直风风火火迫不及待的人,偏偏在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 林子青低垂着头,目光发直地盯着眼前的场景,捧着蛋糕的双手不自觉的用力,将包装的纸盒掐出了密密麻麻的折痕。 门框的门轴处明显多了不少粉碎的痕迹,本不该有的灰尘此刻却从里面的缝隙中溢出来。 他深呼一口气,抬起沉重的手,手指在门锁上一按。 “咔!”随着门的打开,一股阴飕飕的冷风当即从屋子里扑面而来。 林子青的心跳突了一下,用力推开大门,直接闯了进去,随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客厅里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原有的家具全都被拆成了碎渣,各种家电零零碎碎的框架和配件像垃圾一样,混在了一地的碎渣里。 乍一看,就跟个废弃的垃圾场一样。 而屋子里的风是从窗外吹进来的,客厅所有的窗户全部都被打开,外面的狂风暴雨不断从外面涌入,肆虐着屋子,碎屑和粉尘漫天乱飞,甚至还有几个碎渣在他刚进来不久,就打到了他的头上。 (本章完) ------------ 第八百四十四章:看起来倒不像是死了 林子青感觉身上所有的气血都在往头上涌,他的四肢一阵阵的发冷,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烧,以至于一时有些失声。 他恍惚了片刻,才从这混乱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踩着废墟往里走。 “阿离。”他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叫道。 如果是放在以往,王思离应该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会第一时间就从屋子里冲出来,抱住自己,贪恋汲取自己身上的气味和温度。 “阿离。”一阵适应下,他声音洪亮了许多。 随后挑了个算比较干净的地方,将蛋糕暂时搁在上面,他直接往存放江复庭身体的那间屋子冲。 与客厅不同的是,这间屋子推开的一刹,一阵温热的暖意顿时从里面争相挤出,驱散了他身上的阴冷。 他下意识的反应是,蜡烛应该没灭。 可还不等他真的把这口气松掉,在门被彻底推开的一刹,林子青整个人如坠冰窟的愣在了原地。 他再也感觉不到屋子里的温暖,身体好像掉进了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随着他的挣扎,反而让他越陷越深。 林子青希望自己看到的都是幻觉,然而他用力地闭上眼睛,重新睁开的时候,世界依旧是这样。 “阿离?”他颤声唤道。 王思离安静地躺在江复庭身体边上,对于他的到来始终无知无觉。 “阿离。”他颤颤巍巍的抬起脚,正要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脚在颤抖,小腿上的肌肉也因为过度的刺激而开始小幅度的抽搐。 每走一步,都仿佛落进沼泽里,沉重又艰难。 他停在王思离的边上,静静地端详了她一会,然后吃力弯腰蹲下,他手肘撑着地面,这才没有让自己倒下,而是慢条斯理地坐下来。 王思离似乎睡得很平静,很安稳,这个时候哪怕天大的动静也不影响她睡到天荒地老。 温暖的火烛映在她的脸上,将她过于苍白的面孔,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林子青伸出发颤的手,眷恋又小心的在她脸颊上抚了抚,然后一缕一缕将她稍微有些凌乱的发丝,拨得整整齐齐。 看起来倒不像是死了。 他的脑子里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原本产生这个念头是为了自欺欺人的让自己好受点,可当他再次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地上沉睡着的人时,猛地意识到什么,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江复庭头边还在燃烧着的蜡烛上。 他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几分,随后强行将自己从痛苦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对方这么大张旗鼓的闯入自己家中,无疑是为了江复庭的身体。 可如果阿离真的是被对方成功杀掉的,那江复庭的身体怎么可能还相安无事的待在这! 林子青一股热血突然涌上大脑, 像抓住了可以绝处逢生的救命稻草,他再次重新看向了王思离,眼里恢复了平时的深沉和冷静。 既然江复庭的身体还好好的在这,那至少说明,那个上门挑事的人并没有得手! 倘若对方真的没有成功得手,那必然是阿离将对方成功击败了。 可这么一想……林子青皱起了眉,也不全对。 如果阿离当时能有那么厉害,也不至于现在跟江复庭一块躺在这。 不过,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当时对方被击退的时候,阿离一定是还活着的。 那就是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没有办法,不得已才陷入了这种状态。 突然,他的眼里有一道耀眼的亮芒一闪而过,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和江复庭一样,也跑到下面去了? 他正思及至此,外面好像有一只鸟,突然扑棱着翅膀,停留在屋子的窗外。 林子青听闻动静,下意识就别过头看去。 那只鸟偷偷借人屋檐,仿佛被当场抓包,一时有些急惶,立马拍起翅膀,逃命一般的乘着风雨飞走了。 林子青这才注意到,外面的瓢泼大雨不知从何时起,终于舍得小了下来,原本卯着劲砸下来的雨点跟转了性似的,变得温柔了许多。 水珠不断从窗顶上滑下,任劳任怨的洗涤着窗户上长年累月的灰尘。 此时,也就阴冷的寒风倒是还有些意犹未尽,在城市里孜孜不倦的继续翻搅着。 其实原本,王思离确实是差点死了,为了灭掉蒋黎,她最后的那一招,可以说是理智全无。 她只知道,那个血液里的力量相当的可怕,因为就连自己这个将它诞生出来的人,都对它散发出来的气息,或多或少的萌生出了一些畏意。 但她并不清楚,那个可怕的力量究竟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后果,特别是和蒋黎的力量撞在一起后,产生的余波,如果无人压制,光是那气浪都能将这一片小区化为齑粉。 就更别提那时候,不堪一击到只剩下空壳的自己了。 而那个搭救自己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她也来不及见着,就昏睡了过去。 等王思离再醒来的时候,对着周围全然陌生的景象,出现了一阵茫然。 到底怎么回事? 她用力揉了揉脑袋,试图在脑海里搜寻到一些相关的记忆。 可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不管她怎么使劲回想,记忆都跟被按上了暂停键一样,始终停留在自己和蒋黎对峙时的那个画面。 她最后的印象便是蒋黎对自己犀利的说了些什么,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气,愤怒,还有心有余力的不甘。 再之后,就没有了。 这种久违的记忆断层,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王思离瞳孔蓦地收缩了 一下。 是她! 她又出来了!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敲打声,王思离立马浑身戒备的弓起身子,缩得像一只煮熟的虾。 只是那敲敲打打路过房间的时候,并没有停留,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渐行渐远。 紧接着,伴随着那个敲打声,屋子远处仿佛还响起了悠远又凄凉的唱腔,像是在哭诉着什么,听得人都不禁潸然泪下。 再然后,就是一堆嘈杂的说话声,叽叽喳喳的,似乎在举办着什么热闹的活动。 江复庭在打听到管辖虞城的府君之前,万万没想到,这个府君居然还会是自己见过的。 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为了补个虞城新城主的继任手续而已,这位府君还特地雇佣了一批杂技团,在办公楼的空旷处,大刀阔斧的表演,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 重点是唱就唱吧,可新城主上任好歹是个喜事,又不是丧事,舞台上那个把脸扑成面粉一样白的女鬼,却硬是唱得跟哭丧一样。 简直让人哀痛欲绝。 江复庭被迫和这个府君——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蔺菱,黑着一张焦炭一样的脸坐在观看台前,欣赏这场毫无艺术价值的杂耍。 坐在这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讲,都跟受刑差不多。 他从眼睛到耳朵,都被这场‘热热闹闹’,‘深情并茂’的表演强/奸到怀疑人生。 以至于在看到这些妖魔鬼怪终于表演完要退场时,他如临大赦的松了口气。 只不过那气不过才刚松完,刚才擦着面粉哭丧的女鬼就莫名其妙的停下了脚步。 江复庭正觉不妙,面色一僵。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个女鬼立马对他抛了个媚眼,这才如愿所偿开开心心的走了。 他一手搭在桌上,紧紧攥着无辜的水杯,忍了又忍,这才没将杯子捏碎。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人家的东西,得罪了上司,人家给你穿小鞋,不愿意发正式任职的公文,那事情就会更加麻烦。 好不容易从这场酷刑里熬出来,陪看戏,陪喝茶,顺便还得不情不愿的聊毫无意义的话题,干完了‘三陪’,等那些鬼走干净了,江复庭放下手里的杯子,直截了当问:“任职文书该差不多拟好了吧?” 蔺菱装模作样的掩着嘴,笑起来:“急什么,我难得见着一个人挺投缘的,你就多陪我聊聊天呗。” 江复庭跟她没什么共同语言,拒绝道:“新主上任,城中事务繁忙,待久了恐怕有些不便。” “有什么不便的,我就不信了,你还差这一时半刻的。”蔺菱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江复庭见她这模样是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自己走了,便拿恶灵和长生派说事: “虞城虽然临时重 立了秩序,但是根基损毁太狠,若是此时恶灵和长生派卷土重来,以城中现在的战力,顷刻就会被推成一盘散沙。” 蔺菱撑着脑袋上下打量着他:“你拿这威胁我啊?想得挺美。” “现在这时局,我还能没有你清楚?”她冲着江复庭暧昧的眨了眨眼。 江复庭前一秒才从那个面粉女鬼的阴影里出来,这会立马被拉了回去…… 他干脆刻板的坐正身体,对边上的蔺菱视而不见。 蔺菱见自己的美人计没得手,兴致缺缺的吃了个点心,这才正儿八经的讲起了地府的时事: “你放心,地狱那边有三个德高望重的府君撑着,长生派的人胆子再怎么肥,也不敢造次。至于归墟,白唐那家伙现在还压得住。” “我呢,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工作没有固定地点,哪里事儿多往哪跑就对了。” “所以啊,你现在不用担心,要劳逸结合,该放松就放松。”她嬉皮笑脸的伸出手,企图去拍江复庭的手。 结果手差点就要碰到的时候,被江复庭寒冷的眼神瞪的嗖一下缩了回去。 蔺菱可惜又委屈的按了按自己发痒的那只手,在心里腹诽着:活该这家伙都20了,还没谈过女朋友!果然还是白小唐可爱。 江复庭听完她话,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她好像跟白唐关系还不错,他顺势问道:“归墟那现在怎样?” (本章完) ------------ 第八百四十五章:送个礼 蔺菱对他笑得越发的暧昧,然后又很快收敛回去:“原本封印是松了,按照他们计划,是要借着吸收地府里的鬼,一举冲破,现在迟迟没等到,白唐暂且还能压回去。” “只要里面的恶灵不出来,他们再怎么折腾,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亲口从她嘴里得到确认后,江复庭这才对白唐此行的安全有了底。 蔺菱仿佛一秒洞穿他的想法,半开玩笑的安慰:“再说了,万一真出了什么变故,地府里的府君死光了,白小唐都不能死,这三界目前还得靠他撑着,他要真牺牲了,那这世界也得嗝屁了。” 他活着,世界才能安稳的维持下去。 听起来不像是活着,更像是一个表盘里最精密的机芯,在运转的重要需求下,长期以往,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 江复庭光是想到他这一两年的连轴转,都不由有些心疼。 更别提他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还是以没有时间尽头为前提的。 世界不会离了谁就停止运转。 这话突然有些难以出口。 他另一只搭在大腿上的手,没有节奏的随便点了两下,固执道:“既然这样,我更得加快处理完虞城的事务,去他那里协助他。” 蔺菱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拗的,拗到连龙潭虎穴都要亲自踩一脚,她刚喝进去的水,差点没忍住喷了出来。 “你是忘了白唐走之前怎么交代的?乖乖在这待着,不给他添乱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蔺菱话刚说完,就注意到江复庭的表情多了一点果不其然的意味。 她面容一僵,心里仿佛万马奔腾而过。 这家伙弯弯绕绕那么半天,就是为了套我和白唐的关系! 啊!太阴险了! 她愤懑的在心里把这个人撕成了碎片,脸上还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 江复庭是怎么都没想到,他本以为蔺菱只是跟白唐同事关系好,结果没想到居然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连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都会同她讲。 这意味着什么? 也就伴侣才是这样的吧。 “你就是不露出尾巴,我也能猜到。”江复庭抿了一口水,压住嗓6 蔺菱对他笑得越发的暧昧,然后又很快收敛回去:“原本封印是松了,按照他们计划,是要借着吸收地府里的鬼,一举冲破,现在迟迟没等到,白唐暂且还能压回去。” “只要里面的恶灵不出来,他们再怎么折腾,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亲口从她嘴里得到确认后,江复庭这才对白唐此行的安全有了底。 蔺菱仿佛一秒洞穿他的想法,半开玩笑的安慰:“再说了,万一真出了什么变故,地府里的府君死光了,白小唐都不能死,这三界目前还得靠他撑着,他要真牺牲了,那这世界也得嗝屁了。” 他活着,世界才能安稳的维持下去。 听起来不像是活着,更像是一个表盘里最精密的机芯,在运转的重要需求下,长期以往,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 江复庭光是想到他这一两年的连轴转,都不由有些心疼。 更别提他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还是以没有时间尽头为前提的。 世界不会离了谁就停止运转。 这话突然有些难以出口。 他另一只搭在大腿上的手,没有节奏的随便点了两下,固执道:“既然这样,我更得加快处理完虞城的事务,去他那里协助他。” 蔺菱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拗的,拗到连龙潭虎穴都要亲自踩一脚,她刚喝进去的水,差点没忍住喷了出来。 “你是忘了白唐走之前怎么交代的?乖乖在这待着,不给他添乱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蔺菱话刚说完,就注意到江复庭的表情多了一点果不其然的意味。 她面容一僵,心里仿佛万马奔腾而过。 这家伙弯弯绕绕那么半天,就是为了套我和白唐的关系! 啊!太阴险了! 她愤懑的在心里把这个人撕成了碎片,脸上还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 江复庭是怎么都没想到,他本以为蔺菱只是跟白唐同事关系好,结果没想到居然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连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都会同她讲。 这意味着什么? 也就伴侣才是这样的吧。 “你就是不露出尾巴,我也能猜到。”江复庭抿了一口水,压住嗓3 蔺菱对他笑得越发的暧昧,然后又很快收敛回去:“原本封印是松了,按照他们计划,是要借着吸收地府里的鬼,一举冲破,现在迟迟没等到,白唐暂且还能压回去。” “只要里面的恶灵不出来,他们再怎么折腾,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亲口从她嘴里得到确认后,江复庭这才对白唐此行的安全有了底。 蔺菱仿佛一秒洞穿他的想法,半开玩笑的安慰:“再说了,万一真出了什么变故,地府里的府君死光了,白小唐都不能死,这三界目前还得靠他撑着,他要真牺牲了,那这世界也得嗝屁了。” 他活着,世界才能安稳的维持下去。 听起来不像是活着,更像是一个表盘里最精密的机芯,在运转的重要需求下,长期以往,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工作。 江复庭光是想到他这一两年的连轴转,都不由有些心疼。 更别提他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还是以没有时间尽头为前提的。 世界不会离了谁就停止运转。 这话突然有些难以出口。 他另一只搭在大腿上的手,没有节奏的随便点了两下,固执道:“既然这样,我更得加快处理完虞城的事务,去他那里协助他。” 蔺菱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拗的,拗到连龙潭虎穴都要亲自踩一脚,她刚喝进去的水,差点没忍住喷了出来。 “你是忘了白唐走之前怎么交代的?乖乖在这待着,不给他添乱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蔺菱话刚说完,就注意到江复庭的表情多了一点果不其然的意味。 她面容一僵,心里仿佛万马奔腾而过。 这家伙弯弯绕绕那么半天,就是为了套我和白唐的关系! 啊!太阴险了! 她愤懑的在心里把这个人撕成了碎片,脸上还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笑。 江复庭是怎么都没想到,他本以为蔺菱只是跟白唐同事关系好,结果没想到居然好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连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都会同她讲。 这意味着什么? 也就伴侣才是这样的吧。 “你就是不露出尾巴,我也能猜到。”江复庭抿了一口水,压住嗓 内容可能未显示全,请退出阅读模式看全部内容,x s 6 3 . c o m ------------ 第八百四十六章:搞个手机吧 这么一想,两人挺天造地设的。 蔺菱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抱着丈母娘挑女婿的刁钻毒辣来审视自己的,她说完以后又豪迈的一拍桌子:“行了,反正礼物我也给你送到了,你直接领回去吧,至于任职公文,纸质的正规文件早就拟好了,快马加鞭送过去,这会也该亲手送到苏鸿手里了。” 江复庭想着自己居然就这么傻乎乎的陪她玩了那么久,此刻再看到对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更加肯定自己是被人坑了! 蔺菱见他吃瘪,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多说一两句:“电子版的过不了多久就也会登在《地府时报》上,到时候整个地府都会知道你们是名正言顺的,你就安心回去吧。” 江复庭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报?” 他都不知道,地府还有报社? 蔺菱想到什么一拍脑门:“我都忘了,虞城这地方发展太落后了,跟个山区一样,鬼民的文化和素质普遍偏低,科技没普及到,信息闭塞也很正常,你直接下个《阴间每日谈》的APP,就跟阳间的豆瓣知乎差不多,什么都能看到。” 江复庭沉默了一秒:APP又是怎么回事? 蔺菱后知后觉的从他的沉默中,似乎读懂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阳间的科技发展时时刻刻都会同步到阴间上吧?” 江复庭:“不知道。” 虞城那么落后,他才刚来两天,白唐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事情交代完就跑,一如既往的贯彻放养式带娃的精神,自个上哪知道。 他还以为地府顶多是停留在二十一世纪初,用小灵通发发短信的状态…… 蔺菱充满职业操守,憋住笑:“哦,那你回去让苏鸿先给你搞个手机吧,顺便跟阳间的人报个平安。” 她废话一堆,跟白唐一样东扯西扯,这话还真是扯到点子上了。 一直低头发呆的王思离,眼睛都亮了起来,立马抬头,满含期望的看着江复庭。 江复庭一眼就看透她想的什么,也对,林子青到家如果发现王思离也倒在那,多半是要疯。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对着王思离招了招手:“走吧,先带你回虞城,再跟林子青联系。” 王思离脸上掩不住的兴奋,也不管自己身体虚弱,直接就从床上蹦了下来,屁颠屁颠的站在他的边上。 “这次的事情麻烦你了。”江复庭再次客客气气的跟蔺菱道了个谢。 蔺菱听着这文绉绉的刻板就头疼,赶鸭子似的挥了下手:“我劝你想走赶紧走,再不走,别怪老娘辣手摧花,像你这种小奶狗,可刚好是老娘的款呢!” 恬不知耻! 三心二意! 毕竟对方官位摆在那,江复庭不敢明着骂,只好在心里过个嘴瘾,顺便又可惜了 下白唐的目光怎么看上这种类型的,抓着王思离就跑了。 原本的赵府,已经被替换了苏府的牌子,短短一天府里的鬼差和鬼侍全都被替换的干干净净,全都是一副生面孔。 虽然面孔是生的,但这些人入职后全都见过江复庭的照片。 没错,记住江复庭的脸,是入职以后的必修课,免得那些小鬼哪天得罪了背后的大佬都不知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总而言之,这规矩看着奇怪,但苏鸿也是为了他们的小命和职业生涯着想。 进府的时候,一群鬼侍看见了传说中交代的人,先是各自被他的容貌惊了一下。 讲真,照片再好看,都不及真人的十分之一。 除了长得好看,五官端正,剑眉星目的,照片里体会不到的气场,在出现的那一刻,连大风都横扫开,乖乖地给他避了个道。 在气场的威慑下,各自守在岗位的鬼侍只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全都毕恭毕敬的低下了头。 也没人去管他身后带了个人。 毕竟像他这样长得好看又厉害的,出门随便勾勾手指头,什么样的人得不到。 江复庭并不清楚这些看似正经站岗的小鬼们,靠着肚子里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来消遣时间。 他一路未停,直接带着王思离去了西边比较好的院落,又给她安排了两个看守的人,才将她安顿住下,外面就有鬼侍来敲门。 “何事?” 外面的小鬼报道:“城主大人说,等您回来后,去趟书房,他有要事要同您谈。” “你先回禀他,我马上就来。”他说道。 外面的小鬼说了个是,就利落地飘走了。 王思离听他这就要忙,虽然没有说话,但微微拉拢下来的眼角,出卖了她此刻的忧心和不安。 江复庭走到床边,耐心地安慰她:“你的伤势也不轻,虽然被蔺府君修复了不少,但还需要你自己调养,刚好趁我不在的时间,你好好休息,这个地方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你也不需要那么提心吊胆,需要什么就吩咐下去。” 王思离迟疑了下,然后一言不发的点点头。 江复庭知道她心里最惦念的是什么,又道:“林子青也不是寻常人,他会选择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他。” 他说完这话,王思离脸上的僵硬终于动容了下,再次重重点了点头。 江复庭这才对她放心,离开时又对外面的鬼侍嘱咐了两句,然后匆匆往苏鸿那边赶。 结果他刚一赶到,看到了苏鸿的脸色,心里就沉了沉,看样子是又没什么好事情。 果然他的屁股才坐到了凳子上,苏鸿就从身上掏出了一个文件袋和一张纸。 他先动作仔细的亲手绕开文件袋上缠着的线圈,仿佛里面的 东西珍贵到是个上亿级别的支票。 等到他将里的平平整整打印着文字的纸拿出来时,江复庭正好瞥见了纸上盖着的黑色印章,便猜到了这是什么。 看样子是,先讲好事,再来坏事。 苏鸿双手拿着纸张递给江复庭过目:“这是任职文件,你回来的不久前,就送到了我的手上。” 江复庭早就知道了结果,但还是接过来,象征性的粗略扫完后,才递回去:“恭喜,好好保管。希望你日后尽忠职守,不要愧对这个文件。” “这是自然,你放心,只要我在职一天,所作所为,皆以‘城’与‘民’为先。”苏鸿小心将东西收好,这才将另一张纸拿上台来,“对了,这次叫你过来,主要还有另一件事,必须要同你讲。” 江复庭看着桌子上被叠得皱皱巴巴的纸,铺开以后,全是格子一样的痕迹,上面还写着几个可以说是眉飞色舞的大字。 而这个字,可以说……实在是很有特点。 字如其人,让他一眼就认出来,是骆知秋传来的。 只是写得内容有些仓促,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才画到一半,就没了下文,看来当时的情势很紧急,导致他连这么几个字都还没来得及写完,就被人发现,只好强行打断了。 “陆已无魂,院里无鬼。”江复庭拿起纸念道,随后又将纸的正反面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其他留下的信息,便将纸放了回去。 “这什么意思?”上面写的内容实在太过简洁,江复庭蹙起眉,短暂的迷惑了下。 而且这既然是骆知秋的,怎么会先传到苏鸿的手上,不是应该先传给自己么? “这信是他自己传给你的?” “不是,托同行的人传来的,所以我才担心会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苏鸿的语气里多了点沉重。 “他没事。”江复庭的目光黏在了那张纸上,一心一意地思考着。 别说出事,但凡骆知秋有一星半点的生命危险,他也会第一时间感应到。 何况上次自己借他的力量,那家伙一直抠抠搜搜的宝贝着,到现在都没用完,万一真有个意外,自己来不及赶过去,关键时候捡回一条小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这上面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虞城在阳间治理的区域是哪块?”江复庭突然想到什么。 苏鸿回道:“从A市的郊区一直到整个B市,全部都是。” “这两天有没有鬼差上报阳间比较异常的情况?”他继续问道。 苏鸿毫不犹豫地摇了下头。 一个是真的没有,一个是暂时没办法。 毕竟手底下干活的人才大换血,捉鬼的鬼差都是新的,各个地盘的区域才刚划分完,各自还在自己的工作区域里熟 悉,哪怕真的有什么细节,都可能疏忽掉。 江复庭一筹莫展的对着这八个字死磕,像是要把这八个字看得穿出八个洞来。 陆? 这两天忙昏了头,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 他忽然猜到了什么! 如果是骆知秋写给自己的,那自己认识的人里,姓陆的,似乎也就这么一个。 陆长荣! 但这上面说得陆无魂又是怎么回事,陆长荣死了吗? 不仅死了,还魂飞魄散了? 可陆长荣能那么容易死么,他不信陆长荣这么精的一个人,身上不会藏着一些从范从文那里搞的保命符。 说到底,只要是跟鬼打交道的,都是每天走在名为‘死亡线’的钢丝上,谁都不能保证下一次的行动里,自己一定能百分百的安全。 正常和鬼有所接触的人,身上一定会时刻揣着自己的保命符。 应该不是死了,如果死了肯定就直接说死了,何必用无魂两个字。 兴许只是暂时搜不到魂了而已。 不过陆长荣被人针对的原因是什么? 他将手指搭在纸张上,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 如果陆就是陆长荣,院应该就是对应的他待过的那家孤儿院了。 之前是因为范从文将不少死在孤儿院里的儿童,和附近的野鬼引进去,来给自己激活神器的测试,做储备的资源。 不管老院还是新院,里面囤积的鬼的数量其实并不少。 现在突然全都没有了…… (本章完) ------------ 第八百四十七章:阴间发来的短信 江复庭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这些原本做储备的资源,很有可能已经都被范从文提前用上了。 阴间的鬼范从文现在搞不了,可是现在游离在阳间的野鬼也不少! 何况一到阳间,就是他们的主场了,主动权握在他们手里,弄点手段,大批量的再搞点生魂,警察也查不出什么来,到时候想要多少的资源,就有多少。 他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纸,随后又让自己在充满怒气的情绪下冷静下来:“范从文他们已经换了个策略,建议你最好多派一些鬼差去阳间,工作时提高戒备,一定注意自身安全。” “我知道了。”苏鸿听完他说的话,当即领会了其中的深意。 所谓换了个策略,便是从地下转到了地上,阳间他们是东道主,本身就对鬼不利,任务执行起来,比在地府的难度明显要大很多。 现在地府这一方,唯一的优势,就是必须加强戒备,除非有特殊情况,不然所有的生魂都得拒之门外。 这种方式,就跟闭关锁国差不多。 但是,怕就怕,内外夹击。 如果归墟那边万一没有守住的话…… 他面露忧色的看了眼江复庭:“虽然现在长生派在地府的动静看似停下了,但难保不会安排其他的人,用另一种方式潜伏进来,我说句实话,地府如果一直是这么被动的防守,虞城的惨案一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到时候还有第二个虞城,甚至不用等到第三个,他们就已经得手了。” 江复庭听着他刀子般戳心的话,凝重成一团的脸,并没有比苏鸿好到哪去。 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就连将地府短时间的封死都有点不切实际,光是鬼域那块地方,就没办法清干净,何况那个还有空间裂缝。 即使费尽心思用了什么法子堵上了,可如果空间和地界又来一个震动,轻而易举的就能毁掉。 可以退为进,对于现在的地府来讲,同样有点艰难。 先不说最重要的白唐就被归墟之物牵绊着,剩下的五位府君全都各司其职,离不了人。 不然早就出去把范从文给灭了,怎么可能任由他蹦跶到现在。 而且阴官杀活人,是要承担因果的。 他深思熟虑后,觉得苏鸿的话不无道理,不能一直这么被动:“我会同白唐那提个醒,让他们最好再商议一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之法。” 苏鸿见他是听进去了,眼里的忧色才稍微落下来了点,眼神空泛的落在地上:“对了,听说你回来的时候带了个人?” “恩。”江复庭想了想:“算是师妹。只是修的道不同,白唐并没真的拿她当同门来待。” “好,如果她有什么需要的,就同我讲。”得知是他师妹,苏鸿不敢 怠慢,哪怕没见过面,爱屋及乌的就把那份敬重延展到了王思离的身上。 江复庭本就准备提需求,这会正好顺嘴说出来:“你帮忙准备两个阴间用的手机就行。” “这个简单。”苏鸿痛快地应下。 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但凡能用物质解决的事,统统都归为小事。 江复庭回去后也就半个小时,下面的小鬼就动作利落的送了两个手机来。 就连卡都给他们办好了,用了地府的实名制。 王思离此刻还在入定,江复庭也不好私自进房里叨扰她,干脆先在院子里坐下。 周围的老树时不时地“沙沙”摇两下,枝头结着不少小小的,白白的花苞,小到仅有小拇指的手指盖那么大。 花虽然还没开,但是若有若无的幽香,已经有了藏不住的趋势,每次随风动的时候,都会趁机将香味散播在空气里。 江复庭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不得不承认,蔺菱说得很对,阴间的科技发展几乎时时刻刻地紧跟着阳间的潮流。 比如现在手里的这款,在阳间都是今年8月才发行的,机身就一支水笔长度,将屏幕的卷曲空间达到了极致,而且新增了投影触空技术。 可以说,这机子一上市,就引爆了手机市场。 只是对生产技术的要求相当高,无法短时间就量产,导致产品的销售模式一直都是预售加偶尔福利般的限量发行,在阳间都不一定买得上,结果阴间的人反倒先用得挺欢的…… 看来程序猿这种工作不仅在阳间相当吃香,在地府应该也是。 果然高科创新类的技术人才,不管到哪都是块宝。 江复庭难得对着一个东西起了新鲜感,正好闲着也是闲着,顺手把玩了起来。 卷屏是锁定的,声控,指纹或者人脸识别都能快速打开。 笔帽上有一个快捷键就是投影模式。 至于按钮的设置倒是跟普通的叠屏手机差不多,应该是一如既往的尊崇使用者长期以往的习惯。 一开机,就会识别人脸,二次确认使用者的身份,进行绑定。 投影这个东西很有新鲜感,但也稍微有点鸡肋,虽然高清,但多少有点挑地方,不然呈现出来的视觉效果,总会让你感觉不舒服。 至于核心的硬件,一如既往都是那些大厂,软件也差不多,性能依旧会随着更新换代,继续提高。 江复庭还没试过用阴间的手机给阳间的人发消息。 这个时候,阳间应该已经到了晚上,他想象了一下,一个大活人晚上正准备睡觉,结果抱在手里的手机,或者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一响。 然后打开手机一看,号码来自未知,上面写着:你好,我是XXX。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绝大多 数的人,都会被吓得睡意全无,并且觉得对方在做恶作剧。 这个时候,阴间的人再追加一句:最近换的衣服款式不够了,能再给我烧点吗? 或者:上次烧得钱已经用完了,你已经半年没给我烧了,我来提醒你一下。 那大概会不寒而栗。 于是,向来说话都直切主题的江复庭,认真斟酌了一下,总算想到他自认为比较温和,不那么吓人的话。 ——你好,我是江复庭,王思离在我这。 江复庭将这话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觉得这样既表明了身份,也表明了王思离在自己这因此很安全。 他自我满意的将短信发了出去。 短信到达的时候,林子青并没有睡觉,白天被王思离的事情折腾的失魂落魄,身心俱疲,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无法睡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整个脑袋里全是躺在隔壁房间里的王思离。 想着她的呼吸,想着她的声音,想着她傻傻的笑……他抬起手臂,用力罩住自己的额头和眼睛,才能不让自己的情绪溢出来。 对他这样强撑惯了的人来说,哭就好像是一件格外丢脸的事。 只要哭了,那就是自己妥协了,认输了,只有失败的人,懦弱的人才会这样。 林子青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下,然后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拿着手机,走向那个房间。 他坐在地上,屋子里黑漆漆的,连灯也没开,几个白色的烛光成了这间屋子里仅有的亮光。 星星点点的烛火,各自映照在江复庭和王思离苍白的脸上,看起来有些许诡异。 然而林子青此刻这颗心被悲伤冲昏了头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黑暗的屋子里,独自面对两个冷冰冰的身体,是一个多诡异的画面。 他像白天一样,伸出自己的手,贪婪又不舍地抚摸着王思离的脸庞。 而就在他的手刚搭在那张没有丝毫温度的脸上时,手机忽地震动了下。 他舍不得收回手,单手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然而就在他打开了未知短信的一刹那,抚在王思离脸上的那只手,突然凝固住了。 他看了看地上在蜡烛的呵护下,沉睡着的两人,背后渐渐升起一阵发毛的寒意。 江复庭并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立马得到林子青消息的回复。 但是林子青的时常加班,让他对林子青回应短信的速度早已成了习惯。 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然而,一直到十分钟之后,投影在桌子上的屏幕突然闪了闪,并且出现三个大大的问号。 是个出乎他意料的回复…… 他冥思苦想了一下,觉得是自己说得不够直接吗? 果然还是贯彻自己以往的说话风格比较好。 ——你不用怀疑,我是江复庭本人。 那边的林子青差点没把手机丢掉,他再怎么精明能干,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人。 一没见过鬼,二也没想过自己会撞鬼,所以毫无这档子事情的经验。 条件反射的第一反应就是惊悚! 不过到底心理也是比较强大的,惊悚之余,盯着地上两人的面庞,他这才慢慢习惯,镇定下来。 而且这种事情,知道是一回事,亲身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他怎么想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违和感,但还是壮起胆子回了一句:阿离怎么样,她还好吗? 江复庭并不知道对方经历过怎样的心理战争,痛快地说:她很好,现在在休息,醒了会自己联系你。 ——那就好,下面的事情怎么样? ——还好,七天期限之前会回。 ——那就劳烦你照顾我家阿离了。 ——客气。 江复庭结束了愉快的聊天,退出窗口,正准备下载蔺菱说的地府每日谈APP时,突然注意到系统的后台怎么自行在下载一些东西。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强行绑定的流氓软件,严重侵犯自己的隐私以及个人意志。 手指毫不犹豫的点开下载后台,居然还是个未知的大型压缩包! 他黑着脸当即点击删除。 然而古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个流氓软件就像强效病毒一样,粘上了他,怎么都删不掉。 等他打开手机设置,那个东西不但背着他快速下载好,连提示都没有,就自行安装了!!! 江复庭极力克制着自己抓狂的边缘,然后一键恢复出厂设置。 (本章完) ------------ 第八百四十八章:被流氓软件缠上了 半分钟后,他脸黑得有些淡定不住了。 因为那个软件跟扎了深根一样,死皮赖脸,就是甩不掉。 江复庭深吸一口气。 看来地府的程序员光是学了个外壳,内在的系统安全简直太垃圾。 只能到时候麻烦苏鸿重新再给自己准备一个。 使用感受极差的江复庭想着反正已经被流氓了,而且到时候也得换,那就看看这个“流氓”到底是什么货色。 他手指点开软件,可随着下一秒突然响起的熟悉的bgm,他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天骇浪。 “欢迎来到,无上之巅!来一起寻找属于您的无上荣耀吧!” 冷冰冰的女AI声,仿佛一颗投在他耳边的炸弹,轰然炸响! 曾经在记忆里尤为深刻的启动画面,再一次在他的眼前完美呈现,江复庭下意识屏住呼吸,体内的浊气在起伏不定的情绪下,快速流转着冲向他的大脑。 每一帧的画面和游戏背景的故事介绍,都和他曾经在白唐电脑上看到的一样。 等游戏启动的视频播放完以后,他就再也淡定不住了。 他虽然不玩游戏,但是在游戏高速发展的时代里,就算不玩也或多或少听说过。 正常的游戏新人第一次打开,会根据玩家自己的喜好,来选择名字,身份,技能,然后再自己捏脸,完成形象的塑造。 这个游戏却霸道的很,不仅霸道,还将流氓贯彻到底。 游戏人物直接识别了真人系统,里面的3D外形塑造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个人信息都和真实的自己一样。 真的是将玩家个人的真实信息窃取的干干净净,毫无半点隐私可言。 而让人觉得可怕的是,不仅是信息窃取的能力,还有里面百分百真实的身份。 再加上游戏本身的背景几乎还原了真实的世界,这就意味着,你在游戏里行走,动作的每一步,其实都跟和真实的人相处无异。 在江复庭的认知里,游戏画面,背景制作逼真,固然是好的,这意味着开发公司为了做好这个游戏,投入了相当大的成本和心血。 但过度的,几乎是完全一样的逼真,就显得有些可怕了。 特别是现在玩游戏的人,很多都是喜欢自己匹配VR来玩,可如果当一个人长时间沉浸在过于真实的体验里,人的感官会在错误信息的长时间引导下,失去属于自己的分辨能力。 再加上大部分游戏的奖励刺激制度,过度沉迷的玩家很容易出现丧失自我判断,最后彻底分不清游戏和现实的情况。 所以阳间的大型沉浸式游戏里,都会被监管局强制要求设置安全的游戏时间,每次登录时间不可超过六小时。 一旦达到六小时,玩家不自主下线,系统会强制退 出,并自动保存您本次游戏信息。 但这个游戏显然没有,直到进入主界面以后,都没有任何的温馨提示。 一贯依照它我行我素的运行风格,强制执行新手区,各种提示操作在逼迫你学习后,终于跳出了完整的人物信息栏。 【姓名:黑 性别:男 年龄:23 身份:无常/鬼 能力:浊气 等级:1】 基础信息相当简洁,除了年龄和身份,其他几乎和自己完全一样,看来系统虽然流氓,倒也没有流氓到那种程度,就是这个游戏是怎么知道自己使用的是浊气的? 江复庭低头沉吟着,开始思索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至少从他了解到的所有信息来看,就不像普通游戏那么简单。 而就在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年历那一栏时,一直平静的屋子里突然散出一股极为强横的至阳气息! 这里毕竟是在阴间,所有的植物和生灵全都是依靠阴气来生长的,突然这么浑厚的阳气扩散开,院落里不少的花花草草直接被吓得萎掉了。 就连那上了千年的老树,都狠狠抖了一下,落下一地的花苞和叶子。 江复庭看了眼屋子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没想到王思离这次跟蒋黎打了一架,反而因祸得福突破修为了。 他收起手机,走到屋子门口,礼貌地敲了两下。 “进来吧。” 江复庭推门走进去,王思离正好从床上下来,他把手里那个白色笔一样的东西抛了过去,顺便问道:“现在怎么样?” 王思离连忙双手并用地接过手机,迫不及待打开:“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从醒来就一直心心念念如何跟林子青联系,如何跟他报平安,等这一刻等得几乎要发疯了。 伴随着手机的开机音乐,她又抬起头神色认真地说:“谢谢你!” “客气了。”江复庭随意道:“我带你住进来的事,城主已经知道了,你住下就行。” 王思离听到主人已经知道自己造访,人家收留自己,而自己似乎一直深居简出没有拜访过人,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礼貌。 所以那个城主不会讨厌自己吧? 不会因为自己的失礼而影响到江复庭吧? 脑子里一通乱七八糟的脑补,她顿时紧张了起来,紧捏着手机,试探道:“那城主有说什么吗?” “没有。”江复庭想了下:“不过······” 王思离听到不过两个字,心都要提起来,她抿着唇,大大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江复庭,静等着他的下文。 江复庭斟酌了下,说道:“后天的新城主继任大典,可能会把你也邀上,你如果不喜欢,到时候典礼完成,你就回来。” 王 思离听完露出一脸的纠结,一面确实不想去······一面又觉得,自己作为客人,这样似乎太失礼了吧。 “你不用有压力。” “那我到时候尽量克服一下,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偷偷回来。” 而接下来的两天,可以说,是江复庭自从来了地府以后,最安生的两天。 不仅范从文没有再来生事,连归墟里的恶灵都不知道抽得哪门子的疯,破天荒的安静了下来。 应该说自从蒋黎将赵悔灭口之后,纠缠了地府好几年的麻烦和各种事端,一下子毫无征兆的偃旗息鼓了。 像是有意给他们放个短假,让所有忙得晕头转向的人,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即便有心人觉得人家把你生生折腾了好几年,怎么可能那么大度的放过你。 可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而言,连着一两年明里暗里和长生派的交锋,实在是搞得他们身心俱疲。 哪怕明知他们的尿性,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在过度疲惫的情况下,人对休息的渴望,就像在沙漠里干涸到几乎枯竭,只要看到水,不管脏的,臭的,打哪来的,都会心甘情愿的放下自己的戒备,缓解这短暂的痛苦。 而现在非但能短暂的休息,还将有一个供它们狂欢的大典。 因此地府里每一个被积压已久的鬼魂,都牢牢地抓住了这次机会,去宣泄,去无所顾忌的释放自己,去寻找那短暂的精神慰藉。 苏鸿也有意趁此机会增强各方鬼差和官差的凝聚力,在下面的鬼差提交大典的章程时,他就看出了它们内心蠢蠢欲动的渴望,光是章程的大纲,就比他以往看到的任何一次都来得隆重和奢靡。 底下呈报告的人,生怕他生气,还偷偷摸摸的撇着个眼睛,偷看他的脸色。 苏鸿看完拟定的报告时,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直接陷入了让人难以捉摸的沉寂里。 那鬼差以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也知道自己一行人在里面写得不少流程和要求确确实实有点过分,毕竟历来城主继任,虽然隆重,但也没铺张浪费,盛大到这种程度。 他又是心虚又是不安地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过了几秒钟以后,从他头顶上方传来清脆的撕纸声,鬼差终究是没压住心里的好奇,忐忑的掀起眼皮,颇有点贼眉鼠眼的模样。 只见苏鸿利落的翻阅到自己认为不妥的地方,直接撕掉。 按照地上飘着的纸片,看起来撕了至少有三四张。 “这些繁琐的繁文缛节你们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再说了,就凭现在这么赶的时间,弄得太复杂效果也好不到哪去,这些地方就简化好了。” 苏鸿撕完以后,将剩下的文件一递:“排场就按你们想要的来,这次邀请 的各城官司和城隍也不少,大典后的活动办得热闹点,你发公告出去吧。” 鬼差立马碎步上前,双手接了过来,听到它们私底下最为在意的活动环节没被否决,感动得要流出幸福的泪水。 大典的具体章程和步骤一由速报司发出以后,地府里简直要炸开了锅好吗! 话题的热度持续了两天非但没有熄灭的趋势,反而一路高歌,直接到达了顶峰。 一直到大典开始前的一个时辰,各个社交软件,不管是哪一家,一打开,置顶在前面的相关内容全都是和虞城此次大典有关的。 而上面各种实时靠谱的,八卦的,什么类型的都有。 江复庭在等待苏鸿换衣服的时候,闲来无事,手贱的点入了各种话题。 “扒一扒虞城新城主继任大典的排场!” “抓拍!虞城新任城主竟是美男!” “论鬼的各种穿搭之苏鸿篇!” “爆料:新任城主府里竟有神秘男鬼进出?疑身份不简单!” 神秘男鬼是什么东西? 他打开文章瞥了一眼,扔在文章最上面的就是一个实锤的照片,一个男人进府的模模糊糊的背影,不知被那位手段高明的大神给抓拍下来了。 江复庭忽然觉得这背影看着有点眼熟,然后留意到衣服上面马赛克一样的纹路和轮廓······ 这不就是他么。 果然八卦真的是不分国界,不分阴阳,在哪都是为人津津乐道的好东西。 更为夸张的是,相关话题在各个平台的转发量都是几十甚至上百万的。 (本章完) ------------ 第八百四十九章:奇怪的吊坠 江复庭甚至一度怀疑,苏鸿是不是为了炒热度,买通了各家平台的通告······ 直到刷过了置顶的几个火爆标题,看到下面的一些话题以后,他意识到闲得不是苏鸿,而是地府里的鬼民。 各种天花乱坠的CP,宠物,还有什么高人气的大佬,宠得,骂得都有,精彩度一点也不比人间娱乐圈里的八卦逊色。 比如:五殿和六殿两位府君的辛闻秘史。 结果点击去后,是对在地府里被炒得最热火朝天的CP。 而且根据粉丝的评论说词,这对CP已经在地府里火了几百年了,到现在还活跃的生生不息。 然后,江复庭又一次手贱,随手点了一篇浏览量比较大的文章。 在看到里面的内容后,手指愣的一时都收不回来,他下意识地感慨了下,原来地府的民风比人间开放那么多! 特别是照片里的两位主角,各个面容都是刀削斧凿的,眼里含着的笑意能将周围所有的光都抢过去。 不过,他也只是愣了片刻,注意力很快就陷进了照片里两个男人的身上。 好像也有点眼熟。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对着这两张建模一样的脸,开始回忆。 毕竟人对又美又惊艳的东西总是有优待的,就连记忆也是,但凡碰见一次,都能印象深刻。 可半天过去了,半点和他们相关的内容,就连那种十分偶然的擦肩而过,都没有。 至此,江复庭可以肯定,自己以往确确实实没有见过他们。 但是这熟悉感究竟打哪来的? 又奇妙,又和谐,好像真的本该如此一样。 他才陷入迷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清脆又悦耳,好像少女的脚铃,又像傍晚随风飘摇的木铃。 他慢慢回过头,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苏鸿。 在两旁鬼侍的陪同下,他从帘子后面钻了出来,那身衣服穿得极为周正,将他身上仅剩的那些青涩和拙态全都清扫的干干净净。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前方,身上的礼服就是他此刻的战袍,外面大典下等着的万众鬼民的意志就是他最坚硬的盔甲。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是那个在赵府里平平无奇的苏鸿,他会携着所有人的期愿,所向披靡地一直往前冲。 他不会辜负虞城,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在他身上加诸期望的人。 江复庭怔了怔,配合地将自己的锋芒藏在了他的光辉下,然后从布袋里拿出面具戴上,收起手机说:“走吧。” 他走在苏鸿的后面,一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提防注意周边会不会有突然闹事的,一面留心着身边的王思离。 不过王思离不需要干什么,只跟着走就还好,她性格本来 就安静,不说话,不惹事,脸上也被面具盖住,完全看不出来原有的样子。 可就在他们走到门外时,在开门的一瞬间,江复庭清晰地听到了身边女生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别说是王思离,就连他自己都着实被震到了。 只见门口的路面上,低匐着三只高大又狰狞的巨兽。 这三只巨兽模样是一样的,一个个魁梧得有一丈高,哪怕此刻毕恭毕敬地趴在地上,都远远高过了他们的个子。 身上的鳞片坚硬得如同打磨过的玄铁,豹一样凶猛的脑袋上长了一对尖锐的龙角。 巨兽的瞳孔是澄黄的,加上眼底克制着的杀伐气,有点大漠风沙的味道。 看这架势,是必须要坐这个去庆典现场。 江复庭别过头看了眼身边的王思离,果然后者脸上写满了拒意。 而苏鸿此刻已经走到了第一个巨兽前,翩然飘了上去,等他一回头时,江复庭拉住了王思离的胳膊,往一旁的鬼差里退了两步,给了一个苏鸿先去的眼神。 苏鸿虽然不愿,但是在这紧要关头,一分时间都浪费不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好答应下,领着其他鬼差先走了。 紧接着,匍匐在地上的巨兽突然起身,急骤的阴风从它们四周扫荡开,然后冲着庆典方向,地动山摇的崩腾而去。 每一步落地的时候,大地都会狠狠地震动一下,好似下一秒就会随时裂开。 巨兽之后,便是阴兵的队伍,犹如一条黑色的长河蜿蜒在后面,随着他们队伍的远去,越流越远。 等队伍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王思离想到苏鸿离开时,最后留给他们的眼神,怯生生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应该是的。”江复庭直截了当地说。 他知道苏鸿的想法,也知道苏鸿的用意。 想要回报自己,想要将自己也推到人前,他会记恩固然是好事,但这样做,对于苏鸿个人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有心之人只会借此机会,故意抓他把柄,到时候诋毁,编排,诽谤,觉得他名不副实,对他未来的发展并没有任何好处。 这种属于苏鸿自己的场合,只要他一个人站在台上就够了,自己和王思离只需要在台下欣赏着,顺便排除异己,保证大典的举行。 一边王思离呆呆的,还在想:“那怎么办?” 江复庭领着她不徐不疾的往庆典方向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可以大典之后,用酒将他灌倒。” 王思离抬头看他:“真的?他喜欢喝酒?” 江复庭:“假的。” 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捉弄的王思离:“……” 看着对方颓然的小脸,江复庭也不再打趣她,解释道:“他识大体,不会记仇。” 他话一 说完,远处突然响起了锣鼓与号角齐鸣的震天声。 铿锵有力的击鼓,宛如一把巨锤砸在了天边。 “咚!” “咚!” “咚!” 鼓鸣波浪似的一声盖过一声,像钟鸣一样扩散开,回荡在整个虞城里。 洪亮的号角起起落落,绵延不绝。 边上的王思离被这动静震撼到,情不自禁地看向大典方向,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脚步慢了下来。 江复庭也不急,一路迁就着她走,等两人走到大典外侧观摩的地方时,苏鸿已经辛苦地结束了一系列的繁文缛节。 他背对着所有人,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脚下铺着的万鬼之骨,如同过去所有不堪、仇恨,他的每一步都格外用力,似是要将这些东西狠狠踩碎。 每一脚下去,都能听到清脆的“咔嚓”声,和他头上腰间那些丁零当啷的挂坠对比出强烈的反差。 而上面…… 他抬起头,坚定不移地看着上方。 是希望,每一只鬼托付的希望。 一直到他走完了最后一个台阶,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 他能感受到后面有多少鬼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能感受到它们盯着自己的眼中,一定有着不亚于自己的灼热。 苏鸿向来心性坚定,他云淡风轻了一路,可站在这里的那一刻,饶是他都有些按不住自己心里汹涌的澎湃。 他缓缓转过身,庄重地站着,居高临下地扫了圈底下的鬼民,眼尾露出些许和善的笑意来。 大典上讲究的细节比较多,不管是苏鸿本人还是底下一堆阴司鬼差,在结束之后全都跟解脱了一般,马不停蹄地换回了平日的衣服。 脱下礼服,众人这才感觉到无事一身轻,然后三三两两的各自作伴,往晚宴那赶。 江复庭又带着王思离在摩肩接踵的城里溜溜达达,此刻的城里到处都是出来游玩的鬼。 他来虞城几天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热闹的景象,停搁已久的商店全都重新营业,有些建筑已经被破坏了的,干脆在外面摆起了地毯。 几乎每条街上都挤满了熙熙攘攘的鬼。 王思离对着琳琅满目的东西看得目不暇视,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是她前所未见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摊上吊坠一样的小玩意忽然引起了她的兴趣。 王思离一脸渴望的盯着那东西,犹豫再三,忍不住问道:“这些东西,可以带出去吗?” “可以。”江复庭一眼洞穿王思离的想法:“你自己用没问题,林子青是生人,恐怕承受不住。” “啊——对。”王思离慢半拍的意识到这一点,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 江复庭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无足轻重的东西,可以用你的阳气隔绝掉。” 王思离的眼睛一亮,征求似的看他。 江复庭跟个带娃的老父亲一样,慢条斯理地从布袋掏了把冥币,把零花钱送到‘闺女’手上。 王思离拿了钱,下一秒就消失在他眼前,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小摊上,生怕那小摊上的吊坠自己飞了。 他不慌不忙地跟上去,正好看到卖家深情并茂地对着王思离推销产品:“小妹妹,我跟你说,这里面可是传说中神兽的兽骨!知道什么是神兽么?” 王思离摇摇头。 “看你鬼龄那么小,谅你也不知道!”那老板唬得就是她这种没见识的,得瑟道:“今天城主大人骑的灵兽你应该见过吧?” 王思离点点头。 “好,小爷我今天也正兴致好,让你这小姑娘捡个便宜,白给你上一课了!” 老板说得情到深处,直接一挽袖子,单脚啪一下踩在了凳子上,摇头晃脑道:“话说这地府里的每一个城主,都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灵兽坐骑,以此来震慑各方邪祟,守护城池。” 王思离能听懂,只是对方讲话实在太激动,手舞足蹈的,她怕被溅一脸唾沫,后退一小步,慢吞吞点头。 但奈何老板已经全身心的陶醉在自说自话里,旁若无人地继续着:“而灵兽这种东西么,本就世间罕有,荟萃着天地间最纯净的阴阳之气,千万年才能长出这么一个成年标致的来,足以见其珍贵程度了吧。” 王思离真的跟听老师讲课一样,点头如捣蒜。 江复庭也没打扰老板的‘授课’,双手托在胸前,松散地站在一边。 (本章完) ------------ 第八百五十章:老板骗钱 结果没成想,一个站在这,两个站在这,就总有第三个爱热闹又好奇的,导致后来围拢在这小摊的鬼居然越来越多。 老板从未见过这种仗势,只觉得自己人生都达到了巅峰,言语间都多了几分激昂: “灵兽都已如此,神兽基本上都是传说中难得一见的!神兽为什么要叫神兽?那就是它跟神一样,有神的力量!” “而我这个吊坠里面,就是用的朱雀的兽骨!” 王思离虽然确实没见识,但好歹脑子是正常的,秉持着不懂就问的精神:“既然是传说的东西,那你怎么拿得到?” 老板大概也是身经百战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十分老练:“这个东西,可是我早年间去阳间的时候,机遇巧合得来的东西,这等好东西,全都是可遇不可求,靠得可都是机缘。” 王思离更加无法理解老板的脑回路:“那你舍得卖?” “只要钱给的够了,有什么舍不得的,没钱拿其他宝贝来换也行。”老板客气地笑着,刚才为了广告演了那么久,这会终于可以提到重点。 边上围观的小鬼一听就知道他前面是在胡说八道,此起彼伏的发出了一声“切!” “你也就骗骗新来的小姑娘,就这破吊坠,我窟里随便一捞就是一大把!” “还神兽呢!我看你这里面是禽兽还差不多!” “臭不要脸,也好意思问人家要法宝?” “你一个地摊货,卖三无产品也就算了,这么骗人钱就不道德了,今天还是城主正式上任第一天,你说你这么搞事情,是上赶着想为新颁布的律法试刀吗?” 老板忽然深陷众鬼唾弃,四面楚歌的境地里,一时急火攻心,整张脸红起来,大吼道:“我说它是朱雀,它就是朱雀!” 众鬼没想到他会突然嚎这么一嗓子,一时都被喊愣了,特别是他音量大的,就跟拿把榔头敲在耳膜上似的。 反应快的,率先辩驳道:“你倒是证明啊,证明他是朱雀!” “我证明?我傻啊!你们亲眼看到,还不得来抢我宝贝!”老板被一群鬼质疑自己的职业操守,激动得已经要压不住火了。 开玩笑,这局他要是输了,按照此刻旁观者的八卦速度,他的职业生涯都要毁于一旦! “那空口说白话谁不会?我还说我自己的佩刀就是传说中的屠灵呢!”呛老板的小鬼显然也不是个普通的。 他忽地亮出了一柄血红色的大刀,森冷的杀意顿时从刀锋上涌开。 江复庭在听到屠灵两个字的时候,耳朵被用力刺了下,再看到那鬼拿出的刀又愣住了。 为什么地府哪儿哪儿都充斥自己觉得熟悉的东西?【~…爱奇文学…~免费阅读】 不过那把刀……江复庭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白唐手上确实有一把类 似的。 “我这可是神兽的兽骨,你当它是阿猫阿狗吗,你想让它证明,它就证明给你看啊?” 老板怼得理直气壮,顺便翻了个白眼。 但江复庭看出了他白眼里的心虚,走上前,直接问道:“多少钱?” 周围的一群看客仿佛看傻子的看着他。 老板目光在他和王思离之间游离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然的笑:“好说,好说,看你们诚心想要,我也是个爽快人,直接给你们最低价,百万冥币打包带走,或者拿个中阶的法器换也行。” 江复庭没有还价,而是蹲在王思离边上,用毒辣的眼光验起了货。 他回忆着自己小的时候,林锦带着自己穿梭在各种错落有致的商业老街,服装批发市场大杀四方的样子,嘴角噙了个极浅的笑。 老板一看,这一对小情侣是都看上眼了啊!这单子保准有戏,乐得差点喜形于色,硬是靠着多年的表演经验,才把扬起的眉角压了下去。 江复庭用浅显的观察,将这个吊坠在自己脑子里投射出三百六十度的多方位展示,然后又缓缓地站起来。 老板脸上恭维的笑,都快扬到天上去了,一脸希冀地期待着江复庭一掷千金,然后说出自己想象中的话。 然而江复庭无情的瞪了他一眼,眼里甚至透着若有若无的嫌弃,刻薄道:“这东西……材料连玉都算不上,就是块玻璃,款式老旧,品味廉价,你说得兽骨,就是根树枝,至于力量,别说什么神力,连半点鬼气都没,不值这个价,莫不是进货被人骗了?” 他将林锦往日讨价还价的管用话术,一概用上,先是攻击产品外貌,再攻击产品内涵,最后人身攻击打压老板。 老板气得七窍生烟,差点原地爆走,可碍于那么多人在看热闹,不敢生事,咬牙切齿问:“那你觉得它值多少钱?” 江复庭谨记林锦的教诲,还价的要义在于,折到十分之一,再打个对折。 加上地府通货膨胀厉害…… 只是一念之间,他就心算完:“一万成交。” 换成人民币也就几十块钱的事。 老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幻听了,他气到发抖地抬起食指,“一万?!你跟我还价一万?!” “看你穿得人模人样的,说出来的话那么异想天开!没钱就别出来逛,也不嫌丢人!”老板一通骂完,还嫌不够解气,准备上手:“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在这做生意!” 一双魔爪不敢扑向面容生冷的江复庭,直接推向王思离。 然而那双手还来不及碰到王思离,一阵强盛的白光突然从王思离身上爆发出来。 老板本来以为只是个才死了不久的小姑娘,笃定她就是个菜鸡,对她根本毫无 防备。 散出来的白光半点不浪费的,全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剧烈的疼痛顿时贯穿了全身,老板条件反射立马暴退,痛苦地长呜一声,像熟虾一样蜷缩在地上。 王思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卖就不卖,那么凶干嘛。” 趴在地上的老板痛到懵逼,要是自己没马上退开,估计灵魂都要被人烧干净了! 他就是想给人个颜色瞧瞧,人家是直接上手取命,到底谁比较凶?! 江复庭忽略周围看好戏的一群人,步若闲庭地溜达到老板跟前。 脚步停在老板虾一样的身旁时,他看到老板的灵魂狠狠的颤了一下。 也对,王思离身上的那种至阳之气,要是真结结实实的挨下来,连他都要吃点亏,更别提普通的小鬼,灵魂不好好养几个月,压根恢复不过来。 而就在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老板,准备霸王似的教育老板从商的职业道德时,鬼群的最外围,突然响起了一惊一乍的呼喊: “护城队来了!” “快让让!快让让!” “你们这闹什么呢?大典第一天就给我们搞事情是吧?是不是一个个日子都过得太舒坦了,找罪受呢!” 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吼从闲言碎语中脱颖而出,吓得周边一群看戏的小鬼,立马乖乖闭了嘴。 江复庭回过头,正好瞧见堵地密不透风的小鬼,像拨开的帘子一样,自觉往两边退开,让出个道。 只见从两拨乌泱泱的鬼群后,走进来一小支巡城队伍。 领头的显然是刚上任不久,他昂首阔胸地大步走来,身上还残留着没退干净的当官新鲜劲。 抓着手里的黑色锁链,那领头的耀武扬威的故意晃了两下,然后装模作样的看向了摊位上闹事的几人。 从王思离到老板,再到江复庭的时候,他目光顿了顿,紧接着瞳孔骤然一缩,方才还有些目中无人的吊儿郎当,顿时吓得鸟兽散。 顶着一张欲哭无泪的脸,他逼着自己扬起恭恭敬敬地笑,整个人绷得如同蓄势待发的弦:“大,大人?” 江复庭看了他一会,压根没放在心上,淡淡的“恩”了一声。 周围吃瓜群众敏感地从领头阴兵的态度里反应过来什么,不约而同的对缩在地上的老板纷纷投以怜悯的目光。 “大人,这里是出了什么事了?”领头将脸上的殷勤发挥到了极致。 王思离还蹲在地上,看见来人,指了指地上的吊坠:“老板骗钱。” 差点被揍死过去,还被人控诉的老板:······ 看来今天时运不利,出门没有看黄历,这是直接倒霉倒到了地主头上啊! 怎么办?怎么办? 在线求教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老板一边心思活跃, 一边把自己越缩越小,正准备两眼一翻,领头已经大步走到了他边上,拽着的锁链一路拖着地面,“哐当”一下停到老板的脚边。 老板别说抬头,光听这声音就吓萎掉了。 他内心百转千回了好几遍,脸都吓白了,才抬起头,抓着最后的求生欲,勉强地陪笑着:“大人,大人!刚才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我怎么可能会骗人呢,是吧?就是今天日子好,凑凑热闹,活跃一下气氛。”老板说完求救似的看向王思离:“你要是真喜欢的话,想要就拿去吧,也不收你钱,就一个吊坠而已。” 江复庭征求着王思离的意见:“还想要吗?” 王思离重新低下头,神色认真地看着那个吊坠,那专注的样子,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坠子里。 半晌后,她越瞧越喜欢,肯定地点点头:“要。” 江复庭:“那就拿上。” 老板听完这话,仿佛从死神边上捡回了一条命,也不管身体有多疼,咬着牙干脆利落地包起来,生怕这两个祖宗有什么不满。 以致于江复庭正儿八经真的把那一万冥币掏出来的时候,他一度受宠若惊,想接又不敢接,然后又在领队威逼利诱的眼神下,被迫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江复庭发现王思离似乎对这个东西格外的爱不释手,把玩了一路,之后路边再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无法再引起她的注意。 (本章完) ------------ 第八百五十一章:是块烧得通红的炭 江复庭别过脸,正想提醒她,却冷不丁看到吊坠里的东西闪了下,紧接着,他就闻到一股极为浅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看着王思离浑然不觉的样子,他下意识警惕起来,“方便我看下?” 王思离想都没想就递了出去。 吊坠入手的一刹,仿佛递过来的不是颗坠子,而是块烧得通红的炭,江复庭的掌心狠狠被烫了一下,灼热的刺痛顺着掌心,顷刻蔓延了整个手臂。 他条件反射的一缩手,坠子没了支撑物,往地上落。 王思离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狐疑地看向他:“怎么了?” 江复庭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她手里的坠子:“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王思离再次将坠子从里到外仔细看了个遍,都没发觉出什么异常,“没有。” 这就奇怪了。 这东西异样这么明显,怎么在王思离身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买之前在老板那检查半天,确定是个普通的东西,他才会让王思离买下来,不然身份不明的东西,送给林子青太过危险了。 可他没想到现在随便碰一下,这东西就那么大的杀伤力。 江复庭另一只手抚在受伤的掌心上,尽管魂体没有血肉,但那只手心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像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原本的皮肤没有半点完整的表皮,看起来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好似被挖空了似的,甚至有些透明。 他忍着刺痛,蹙眉运转着体内的力量,快速给自己疗伤。 王思离留意到他的动作,自然留意到了上面触目惊心的伤口:“是这个······坠子?” 江复庭屏着一口气,缓缓点了个头。 还好只是烧了一下,问题不算太严重,修复之后,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就是这个坠子······他面沉似水的盯着王思离手里的东西,之前在老板的手上一直都挺安分的,在王思离手上也挺安分的,难道是他的问题? 而且看王思离真的挺喜欢的,总不能买来又叫她扔了。 “你送林子青的时候,记得做好防护措施。”江复庭不忍心她又在期望里起起落落,只好叮嘱道。 王思离抓着东西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有些担心,然后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想到刚刚江复庭的手因为自己执意要这个受伤,心里一时又有些过意不去,她小心问:“你的手······怎么样?” 江复庭将手摊给她看:“无事。” 王思离本来还不信,刚刚伤口那么大,怎么可能那么快就? 结果等她亲眼看到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时,一时惊地愣住了,这么快就好了? 她又多打量了一眼,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 江复庭没有多说什么,领着她走向护城兵就近驻守的地方,随便找了一支队伍。 “大人!”被点名的小兵领头倍感荣幸地走过来,压不住脸上的喜意,铿锵有力叫道。 江复庭:“你们帮忙把她安全送回府里。” 王思离听完一怔,抬眼看他:“那你?” “我再去刚才的地方看下。”江复庭拍了下她的头,催促了下那个阴兵:“去吧。” 被迎上来的阴兵强行请走,王思离颇有些不愿,又担心江复庭会不会出什么事,她一步三回头地看他,最后在领头的各种甜言蜜语的哄骗下,才总算是哄走了。 看着王思离消失的方向,江复庭眼里仅有的柔和消失得一丝不剩,犀利的眼尾像被刀子削过似的。 他刚才回来的路上突然意识到,如果那老板说得确实是真的,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换钱吗? 只是为了钱财,卖什么东西不好,正常人会去卖一个自己都知道是罕有的宝贝? 而就在他大步往回走的时候,身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正在奇怪,自己这个手机还没和多少人联系,能有谁找自己? 可等他将手机拿出来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江复庭用力吸了一口气,就差把自己的上半身吹成一个气球,才勉强镇定下来。 那个神秘莫测的游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自行运转开,并且非常友好地给了个提示:恭喜玩家获得【朱雀石】 他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毫无任何隐私。 说愤怒吧,可愤怒之余却有种连他都不寒而栗的感觉。 它可以将你的生活监视到每时每刻,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会不会哪一天就连自己的所思所想,都会被窥探得一清二楚? 江复庭当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人监控了,他立马运转力量,在身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通。 第一遍没有,就再第二遍,第三遍! 实在什么端倪都捕捉不到,他只好放弃。 看样子还是得找那个老板,他本身的所作所为就相当可疑,如果猜测大胆一点,万一那个老板也正好有这个游戏,说不准是在完成游戏里的任务······ 这样一想江复庭愈发觉得那个游戏的可怕,他顿时有点明白当初自己碰白唐电脑时,对方不让自己动的原因。 他不再多耽搁,也不顾忌今天不准飘行的禁令,身形一动就已经是几米远。 人家皆是溜溜达达的沉浸在节日的喜庆里,只有他是一阵风一样的刮过,这些看事的群鬼,纷纷扔给他一个不怕死的眼神,等着这个无法无天大肆飘行的鬼被抓以后,明 天全程通报。 然而江复庭飘得再快,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赶到以后,方才还堆满东西的摊子,已经被收拾得连碎渣都没有留下。 果然!跑掉了。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单手跨过栏杆,三两步跑到其他的摊位,冷冷道:“刚才那的摊主呢?” 那家小摊正好生意不好,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居然还是问别家的,心里不乐意的连头都懒得抬:“我哪知道,我自己生意都顾不上,我还管人家。” “是吗?你再仔细想想。”江复庭的嗓音低沉下来。 那摊主听完声音,悠哉盘坐的姿势忽地一僵,只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小心抬起脑袋定睛一看。 卧槽!这大佬怎么又回来了! 毕竟刚才该看的戏,他可是一幕不差的全看下来了! 世上所有的摊主大概都是变色龙做的,这摊主态度同样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堆着一脸的笑:“哦!他呀!好像你们一走,他就收摊了。不过也是,得罪了人物和这边的护城兵,这要还摆得下去,那才叫稀奇了。” 江复庭:“他往那边去了?” “好像那吧。”摊主站起来,往出城的方向一指,“对,就那边。” 江复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多谢。” “客气客气!” 摊主的客气还没说完,江复庭又风风火火的飘走了,给他留了一脸的沙。 虞城虽然在地府里发展不算顶尖,但是地界说小也不算小,毕竟整片的B市和部分A市都是管辖范围,从城中心到城口的距离只有几十公里。 如果真的是买东西时见识到的那样,只是个普通的小鬼,就算卯足劲飘走,也至少要十几分钟的时间,以自己的速度,追赶上完全不在话下。 他一路未停,几乎将速度放到了极致,可人都离城门口不到一公里了,都没见到那老板半个影子。 江复庭的心一沉再沉,甚至开始怀疑那个老板刚才受伤的样子,到底是不是装的。 追到最后,结局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他干脆放慢了速度,直接放开自己的神识,开始探测。 随着这两年修为的快速增长,他的精神力早已经大不同于从前,神识里的世界浓郁得如一片浩瀚的海洋,他识海一散,轻轻松松覆盖了整片虞城,并且还在不断往其他城隍那蔓延过去。 只是可惜每座城隍都设着独属于自己的结界,他才碰到了个边缘,神识就被结界拦下了,强行冲撞,只会引起其他当地城隍的注意力,江复庭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等神识收回的时候,他的魂体已经轻飘飘的落在了城门口。 门口的几个守卫看到 突然从天而降的鬼,立马脸色不好的板起来,手里的锁链猛地一震,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等看清来人的脸以后,当即一改态度:“大人!” 江复庭:“这十分钟之内,有没有出城的?” 为首地立马答道:“没有!” 江复庭点点头,没有多言,想到刚才在人家城隍那碰了个壁,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下自家的结界,然后开始往回走。 只是他的脚步,还没走几步,城门处突然响起剧烈地撞击声。 “咚!”“咚!”“咚!” 像是无数巨石从天边滚落下来,砸在了城门上,引得这一片的建筑都因为共振而在颤抖。 “怎么回事?” “这谁啊?!” 守卫被这声音敲得心慌意乱不由有些烦躁,几个鬼在互相抱怨的骂骂咧咧中,一齐用力低吼下,轰一下拉开了城门。 巨大的城门被拉出一个缝,随着大家的合力,那个缝在慢慢变大,像一只可怕的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门后一个欣长的身影。 “你谁啊?什么事情,有通行令吗?”守卫差点被这心惊胆战的敲门方式,吓掉了半条命,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实施通行令,我是来找我家主人的,我有要事汇报!”来人的口气听起来相当急切,像是一把火从屁股烧到了眉毛。 江复庭正好还没走远,听到这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有些耳熟,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回过身来。 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生,正梗着脖子脸红气粗的在跟他们据理力争着什么。 他一眼认出来人是谁,又走了回去:“怎么回事?” (本章完) ------------ 第八百五十二章:两个亿买车票 江复庭别过脸,正想提醒她,却冷不丁看到吊坠里的东西闪了下,紧接着,他就闻到一股极为浅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看着王思离浑然不觉的样子,他下意识警惕起来,“方便我看下?” 王思离想都没想就递了出去。 吊坠入手的一刹,仿佛递过来的不是颗坠子,而是块烧得通红的炭,江复庭的掌心狠狠被烫了一下,灼热的刺痛顺着掌心,顷刻蔓延了整个手臂。 他条件反射的一缩手,坠子没了支撑物,往地上落。 王思离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狐疑地看向他:“怎么了?” 江复庭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她手里的坠子:“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王思离再次将坠子从里到外仔细看了个遍,都没发觉出什么异常,“没有。” 这就奇怪了。 这东西异样这么明显,怎么在王思离身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且买之前在老板那检查半天,确定是个普通的东西,他才会让王思离买下来,不然身份不明的东西,送给林子青太过危险了。 可他没想到现在随便碰一下,这东西就那么大的杀伤力。 江复庭另一只手抚在受伤的掌心上,尽管魂体没有血肉,但那只手心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像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原本的皮肤没有半点完整的表皮,看起来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好似被挖空了似的,甚至有些透明。 他忍着刺痛,蹙眉运转着体内的力量,快速给自己疗伤。 王思离留意到他的动作,自然留意到了上面触目惊心的伤口:“是这个······坠子?” 江复庭屏着一口气,缓缓点了个头。 还好只是烧了一下,问题不算太严重,修复之后,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就是这个坠子······他面沉似水的盯着王思离手里的东西,之前在老板的手上一直都挺安分的,在王思离手上也挺安分的,难道是他的问题? 而且看王思离真的挺喜欢的,总不能买来又叫她扔了。 “你送林子青的时候,记得做好防护措施。”江复庭不忍心她又在期望里起起落落,只好叮嘱道。 王思离抓着东西的手不禁用力了几分,有些担心,然后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想到刚刚江复庭的手因为自己执意要这个受伤,心里一时又有些过意不去,她小心问:“你的手······怎么样?” 江复庭将手摊给她看:“无事。” 王思离本来还不信,刚刚伤口那么大,怎么可能那么快就? 结果等她亲眼看到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时,一时惊地愣住了,这么快就好了? 她又多打量了一眼,确定不是自己看错了,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 江复庭没有多说什么,领着她走向护城兵就近驻守的地方,随便找了一支队伍。 “大人!”被点名的小兵领头倍感荣幸地走过来,压不住脸上的喜意,铿锵有力叫道。 江复庭:“你们帮忙把她安全送回府里。” 王思离听完一怔,抬眼看他:“那你?” “我再去刚才的地方看下。”江复庭拍了下她的头,催促了下那个阴兵:“去吧。” 被迎上来的阴兵强行请走,王思离颇有些不愿,又担心江复庭会不会出什么事,她一步三回头地看他,最后在领头的各种甜言蜜语的哄骗下,才总算是哄走了。 看着王思离消失的方向,江复庭眼里仅有的柔和消失得一丝不剩,犀利的眼尾像被刀子削过似的。 他刚才回来的路上突然意识到,如果那老板说得确实是真的,那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换钱吗? 只是为了钱财,卖什么东西不好,正常人会去卖一个自己都知道是罕有的宝贝? 而就在他大步往回走的时候,身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他正在奇怪,自己这个手机还没和多少人联系,能有谁找自己? 可等他将手机拿出来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江复庭用力吸了一口气,就差把自己的上半身吹成一个气球,才勉强镇定下来。 那个神秘莫测的游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居然自行运转开,并且非常友好地给了个提示:恭喜玩家获得【朱雀石】 他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毫无任何隐私。 说愤怒吧,可愤怒之余却有种连他都不寒而栗的感觉。 它可以将你的生活监视到每时每刻,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会不会哪一天就连自己的所思所想,都会被窥探得一清二楚? 江复庭当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人监控了,他立马运转力量,在身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通。 第一遍没有,就再第二遍,第三遍! 实在什么端倪都捕捉不到,他只好放弃。 看样子还是得找那个老板,他本身的所作所为就相当可疑,如果猜测大胆一点,万一那个老板也正好有这个游戏,说不准是在完成游戏里的任务······ 这样一想江复庭愈发觉得那个游戏的可怕,他顿时有点明白当初自己碰白唐电脑时,对方不让自己动的原因。 他不再多耽搁,也不顾忌今天不准飘行的禁令,身形一动就已经是几米远。 人家皆是溜溜达达的沉浸在节日的喜庆里,只有他是一阵风一样的刮过,这些看事的群鬼,纷纷扔给他一个不怕死的眼神,等着这个无法无天大肆飘行的鬼被抓以后,明 天全程通报。 然而江复庭飘得再快,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赶到以后,方才还堆满东西的摊子,已经被收拾得连碎渣都没有留下。 果然!跑掉了。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单手跨过栏杆,三两步跑到其他的摊位,冷冷道:“刚才那的摊主呢?” 那家小摊正好生意不好,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居然还是问别家的,心里不乐意的连头都懒得抬:“我哪知道,我自己生意都顾不上,我还管人家。” “是吗?你再仔细想想。”江复庭的嗓音低沉下来。 那摊主听完声音,悠哉盘坐的姿势忽地一僵,只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小心抬起脑袋定睛一看。 卧槽!这大佬怎么又回来了! 毕竟刚才该看的戏,他可是一幕不差的全看下来了! 世上所有的摊主大概都是变色龙做的,这摊主态度同样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堆着一脸的笑:“哦!他呀!好像你们一走,他就收摊了。不过也是,得罪了人物和这边的护城兵,这要还摆得下去,那才叫稀奇了。” 江复庭:“他往那边去了?” “好像那吧。”摊主站起来,往出城的方向一指,“对,就那边。” 江复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多谢。” “客气客气!” 摊主的客气还没说完,江复庭又风风火火的飘走了,给他留了一脸的沙。 虞城虽然在地府里发展不算顶尖,但是地界说小也不算小,毕竟整片的B市和部分A市都是管辖范围,从城中心到城口的距离只有几十公里。 如果真的是买东西时见识到的那样,只是个普通的小鬼,就算卯足劲飘走,也至少要十几分钟的时间,以自己的速度,追赶上完全不在话下。 他一路未停,几乎将速度放到了极致,可人都离城门口不到一公里了,都没见到那老板半个影子。 江复庭的心一沉再沉,甚至开始怀疑那个老板刚才受伤的样子,到底是不是装的。 追到最后,结局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他干脆放慢了速度,直接放开自己的神识,开始探测。 随着这两年修为的快速增长,他的精神力早已经大不同于从前,神识里的世界浓郁得如一片浩瀚的海洋,他识海一散,轻轻松松覆盖了整片虞城,并且还在不断往其他城隍那蔓延过去。 只是可惜每座城隍都设着独属于自己的结界,他才碰到了个边缘,神识就被结界拦下了,强行冲撞,只会引起其他当地城隍的注意力,江复庭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等神识收回的时候,他的魂体已经轻飘飘的落在了城门口。 门口的几个守卫看到 突然从天而降的鬼,立马脸色不好的板起来,手里的锁链猛地一震,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等看清来人的脸以后,当即一改态度:“大人!” 江复庭:“这十分钟之内,有没有出城的?” 为首地立马答道:“没有!” 江复庭点点头,没有多言,想到刚才在人家城隍那碰了个壁,装模作样的检查了下自家的结界,然后开始往回走。 只是他的脚步,还没走几步,城门处突然响起剧烈地撞击声。 “咚!”“咚!”“咚!” 像是无数巨石从天边滚落下来,砸在了城门上,引得这一片的建筑都因为共振而在颤抖。 “怎么回事?” “这谁啊?!” 守卫被这声音敲得心慌意乱不由有些烦躁,几个鬼在互相抱怨的骂骂咧咧中,一齐用力低吼下,轰一下拉开了城门。 巨大的城门被拉出一个缝,随着大家的合力,那个缝在慢慢变大,像一只可怕的恶兽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门后一个欣长的身影。 “你谁啊?什么事情,有通行令吗?”守卫差点被这心惊胆战的敲门方式,吓掉了半条命,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实施通行令,我是来找我家主人的,我有要事汇报!”来人的口气听起来相当急切,像是一把火从屁股烧到了眉毛。 江复庭正好还没走远,听到这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有些耳熟,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回过身来。 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小生,正梗着脖子脸红气粗的在跟他们据理力争着什么。 他一眼认出来人是谁,又走了回去:“怎么回事?” (本章完) ------------ 第八百五十三章:虫洞 骆知秋见到他,一脸委屈,不等守卫开口,就哀嚎道:“出大事了!上面这附近地界的鬼,全被抓走了!” 江复庭又拽着骆知秋,一路狂飘回府,苏鸿那边还得安抚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宾客,他如果离场,容易引起大家的猜忌和人心动摇,因此他也没找人把他叫回来。 他直接将人带回书房,语气直跌冰点:“具体是怎么回事?” 骆知秋这两天连日奔波,费心费神,实在累得疲惫不堪,也不管边上的人是谁,直接挑了张舒服的凳子,四仰八叉的坐躺了下来...... ------------ 第八百五十四章:自求多福 不然现在的她兴许还和林子青相安无事的待在家里,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做一切她觉得幸福的事。 因为这事他本身就对王思离有些愧疚,更别提这次的事情相当危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真的就是有去无回了,到时候别说交代,就连给林子青交代的人都没有。 他走过去,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两天就在这住着,尽量不要出府,办完事回来就带你回去。” 王思离似乎怎么也无法相信他嘴里的不是什么大事,她看向边上的骆知秋。 骆知秋被她突然盯上,有些心虚的眼神乱飘。 好在她最终没有多说什么,欲言又止地垂下头,给他们让开路,轻声说:“有事记得电话联系。” 江复庭每次看到她,都像是看到自家乖巧懂事的女儿,懂事得让人有些心疼。 他摸了一把王思离软篷篷的头发,温和说:“恩,电话联系。” 空间虫洞这种东西即使在地府也是颇为罕见的,毕竟这种高速跨越空间的交通工具,不是随便想修就能修的,光是日常维护,就需要大量的资金和源源不断的强大力量。 而在地府里,这样的虫洞总共加起来也就只有十个,其中三个还已经坏掉,被搁置了好几百年。 而虫洞设置的地方也十分刁钻,首先要保证这个地方空间十分稳定,这样才能避免运转时出现的其他风险,其次就是基本都处在地府经济政治最繁盛的管辖地内,但同时又要和城中心保持一定的距离。 按照地图上的显示,每一个虫洞基本上都处在十个府君各自所辖地。 距离他们现在最近的,就是蔺菱的管辖区内。 但江复庭下意识并不是很想让蔺菱知道,因为按照他现在看到的,他们两就是知无不谈的关系。 一旦蔺菱知道自己要去归墟,肯定会偷偷跟白唐讲,按照白唐的尿性,钻进空间都要把自己扔回来都不一定。 江复庭思索了一路,在距离虫洞还不到五公里的时候,开始放慢速度,收敛自己的气息。 骆知秋不知道他的用意,以为是他是顾虑自己,开心地自我感动着:“老大你终于知道我跟不动你了,真是太贴心了。” 江复庭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忍打碎他的幻想,一言不发的继续赶路。 所幸设置虫洞的地方离主城中心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等他们离虫洞愈发接近,四周的环境也开始渐渐空旷,甚至空旷到有些凄凉。 这片地方别说鳞次栉比的建筑,连根枯草都没有,一眼望去,尽是灰蒙蒙的风沙,路面久经失修,有的地方坑坑洼洼,有的地方被踩得像打了蜡一样光滑。 像是打翻了灰色的油漆桶,将这 片大地染得单调而乏味。 如果不是导航上显示的距离一直在缩短,江复庭和骆知秋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而就在导航显示的距离只剩下一公里左右的时候,江复庭终于在这茫茫无际的荒漠里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乍一看,似乎是风刮起的漩涡,不过又没龙卷风那么夸张。 等两人走进以后才清楚看到,这个漩涡旋转的速度很慢,说是漩涡看起来更像一个天然又高大的屏障。 到了虫洞附近的时候,他们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屏障里扭曲的空间。 这是江复庭第三次如此直观的看到空间内的场景,只是前两次都是因为空间裂缝,每一次情势都是十万火急,他来不及看清里面的物质,慌慌忙忙就走了。 这一次难得如此平静的站着,将里面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突然涌起了难以言喻的心潮澎湃,心口处跟迸发出岩浆一样,流过他每一根鬼脉,让他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一样。 他甚至可以保证,任何一个喜欢物理的人,在看到这个场面时,一定会有与恋人相遇一般的悸动。 如果哪天光凭借人类的科学,就可以到达这个程度,那这个世界可以发展到什么程度。 空间的穿梭再不是力量拥有者的特殊权利······ 他滚了滚喉咙,压制住内心的涌动,神情淡然地走过去。 边上两个执法者当即拦下他,铁面无私地打着广告:“一人一个亿,购买往返套餐可立享九折优惠,套餐需要吗?” “不需要。”江复庭不假思索地拒绝。 他那布袋里仅有的流动资金也就两三个亿,压根不够他们买回来的。 到时候回来可能还得问问白唐身家够不够,要不够的话,也不知道多带一只鬼瞬移放不方便······ 好了,他现在已经能想象到白唐暴跳如雷的脸了。 两个执法者给了一个我是为你好,你爱要不要的表情,然后问道:“现金还是转账?” 江复庭:“转账。” 他一说完,对方就给出了一个支付二维码,其中一个锲而不舍追问:“真不考虑往返套餐票?现金不够,支持分期付款——哦~” 那张木如呆驴的僵尸脸,硬是给自己挤出一个语气词来,骆知秋站在后面憋笑憋得很幸苦。 “不了。”江复庭虽然一直烦这种推销,但是能来看管虫洞的也不可能是普通鬼差能比的,只好默默忍受下来,痛快地转账。 收款到账的提示音立马从其中一个执法者身上响起,那个执法者拿出手机看了下,然后对着同事点点头。 一直打广告的给了他们一个痛惜的眼神,然后秉公职守的提着嗓子当起了活体播报员:“下一站,前 往归墟,抵达时间,十三分四十秒。如遇小幅度空间震荡,时空流动,请不要惊慌,此为正常现象;如遇大动荡,且出现空间裂缝,请不要到处乱跑,原地保护自己,一切自求多福,等震荡结束。” 骆知秋目瞪口呆:神特么自求多福,它们是认真的吗?遇上空间裂缝还能有命等震荡结束??? 服务垃圾,还没有保险,他顿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然后一脸求助的看向江复庭。 江复庭难得不怼他,通情达理地安慰:“坐飞机也气流,强气流是概率事件。” 骆知秋欲哭无泪:这跟坐飞机能是一回事么? 但质疑归质疑,他并没有自主选择的能力。 屏障被打开的一刹那,一种根本无法相抗的可怕力量顿时从空间里出来。 即便现在的江复庭修为比一年多以前高上不少,在这么切身接触空间的时候,依然会有种不寒而栗的心悸。 通道打开以后,入口处有一个四四方方的踏板,踏板像是悬浮在通道上的。 而通道四周便是变幻莫测的空间,虽然通道的建立本身就是为了保障用户的安全性,但真的遇到空间大震荡的时候,能撑多久······就像执法者说的,自求多福。 通道打开以后,两名执法者各站在两边,异口同声道:“请上车的乘客踩稳踏板,虫洞将在通道关闭后即刻运行,您可以在此期间欣赏到空间极速变换的盛景,或拍照留念,祝您出行愉快,一路顺风,半路不失踪~” 江复庭觉得自己最近适应能力特别强,居然轻而易举就习惯了这两个执法者的尿性,进去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除了我们以外,今天有没有其他鬼来坐这个?” 喜欢打广告的执法者耿直道:“您是我们今天第一单。” “昨天呢?”江复庭回想了一下骆知秋交代的话,他能这会逃回来,有没有可能蒋黎昨天就已经着手准备了。 结果,执法者继续不假思索地耿直道:“其实您是我们这两日以来的第一单。” 另一个执法者当即一本正经地拆台:“屁!明明是七日以来的第一单。” 骆知秋:忽然不想去了怎么办,这虫洞真的靠谱么······在线求教,这个时候应该怎么晕比较真? 江复庭势在必行,忽视他飘摇在风雨里的脸,继续问:“其他虫洞能查到吗?” “为了禁止抱大腿的情况,我们规定禁止过问任何客户的私人信息。”执法者铁面无情地回道。 “我知道了。”江复庭一把拎起了瑟瑟发抖的骆知秋踩在了踏板上。 虽然得不到其他乘坐虫洞人的信息比较可惜,但至少也间接保证了自己去归墟的事情,除了苏鸿不会被其他人知道。 骆知秋有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猪肉,被架上踏板的一瞬间,跟牛皮糖一样往江复庭身上粘,江复庭一时甩都甩不掉。 其中一个执法者幽幽探了个脑袋进来觑着他们:“准备好了吗?” 江复庭刚点完头,巨大的屏障就被“哗”一下重新合上了,紧接着,周围本就不断变换的空间,顿时像上了云霄飞车一般极速地变化着,被扭曲的空间当即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折叠了起来。 然而空间移动的速度还在不断增加,不断从他们眼前擦过的空间像是被撕成了碎片,无数个碎片像五彩斑斓的雪花对着他们迎面砸来,就连变换的光线都看得见具体的形态,形成一根根细针一样的光波,密密麻麻的在他们周身飞速划过。 骆知秋一时看傻了,连带一开始对未知的害怕都忘掉,整个人愣在了那里,缓缓地发出一声:“艹!” 高速移动的光波如同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流星雨,不断从江复庭的眼眸里划过,将那双漆黑的眼眸照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极了深夜里,落在海平面上的浩瀚星辰。 难怪执法者提醒他们可以拍照留念,这样看来,光是这种平日不可能见到的景象,这一亿都花得挺值。 江复庭心里忽然由衷佩服起建造这个虫洞的人,这样一想,既然能造出这样通道的人,其本身的修为应该至少像白唐一样是个接近于神,甚至是神的存在吧。 (本章完) ------------ 第八百五十五章:不想捡个傻儿子 他脑子一混,急火攻心,口无遮拦的瞎保证。 讲真,要是这还能活着出去,别说三声爸爸,叫一年都可以! 江复庭并不想捡这么个傻儿子,考虑着白唐反正没有后代,要不拿来孝敬白唐他老人家好了。 这样一想,他也就随口应下了,随后一改姿态,全身贯注的看着前方,锋锐的凤眼里好像点了一把火苗,开始熠熠生辉。 心意转动的瞬间,他体内所有浩瀚的力量当即像一汪洪流倾泻而出,先是在他们周身结出一个格外坚硬的外壳,然后铺天盖地的涌向附近通道的裂口。 通道被短暂填补的一刻,方才还地动山摇的动静,难得的安静了一瞬。 骆知秋当即看傻了,激动的手都在颤抖:“有效果!艹!有效果!还有十五秒!” 对于一个没文化的人说,内心万般情绪,皆靠一个“艹”字行天下。 江复庭听着身后大呼小叫的声音,并没有多放松,反而神色变得更加难看。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力量此刻正以多么可怕的速度,疯狂消耗着。 这个名为世上最独一无二,最霸道的浊气,此刻在空间之力前却显得手无缚鸡之力,浩瀚无比的力量如同一把流沙,迅速的在自己指缝间溜走。 直到这个时候,江复庭也意识到了白唐的力量究竟是有多可怕,他当初修补空间裂缝又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于所谓的神又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在浊气被丧心病狂的消耗下,江复庭的力量很快就开始捉襟见肘。 前后才不过五六秒,附着在裂缝上的浊气就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再之后,就透明的只剩下一层纱了。 “就剩九秒了!”骆知秋叫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然而虫洞里的穿梭速度是以每秒至少亿里地来算的,短短的一秒将时间和空间全都压缩到了极致,每一秒都是寸土如金。 不真的过了最后一秒,一旦翻车,那依然是万劫不复。 这九秒看起来极为短暂,但在他竭尽全力抢时间赛跑的情况下,对于江复庭来说时间反而被拉长了。 这就跟百米短跑一样,站在外面的人只看到赛跑的人一闪而过,可真正跑步的人,除了能体会到至关重要的每一步,时间甚至能在他们身上真的拉长到零点几秒,而且这种感觉清晰无比。 特别是对于厌恶短跑或者跑速本身就比较慢的人来说,加之其情绪的紧张,这个过程仿若几个世纪漫长。 江复庭现在就处在这种状态里。 按照现在的情况,他的力量已经撑不过四五秒了。 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在以怎样的速度枯竭,而力量每多流逝一分,他的心底会因为一同 逝去的希望,多抹上一层黑暗。 可空间里的动荡不会因为他们此刻的窘境而有所怜悯,反而越接近终点,动荡的越发的厉害。 整个空间早已经扭曲到天翻地覆,前方的通道在不断地碎裂中连方向都变得模糊。 “还有四秒!” 骆知秋此刻的声音如同一个即将到点的炸弹警报器,时时刻刻警醒着最后的生命时限。 前方的空间已经开始有了坍塌的迹象,蒋黎这一次事情做的相当的狠,通道已经完全撑不住空间之力的碾压,只能听到“轰隆隆”的声音。 周围的空间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通道炸开的一刹那,数不尽的残骸碎片眨眼间就被扭曲,化为了细粉。 江复庭在声响的刹那,眼疾手快地把骆知秋收到了自己的布袋里。 他已经顶不住了! 就剩最后两秒。 可即便他再有足够的力量,也不可能出去,因为通道碎了,他彻底迷失在了混乱的空间里,归墟的方向到底在哪都不知道,更别提出去。 席卷而来的力量像迎面而来的一把巨刀剜在了他的身上。 他发觉自己的灵魂要被撕裂,所谓的时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令人窒息的死亡榨干了他最后的浊气,开始将他嚼碎。 兴许是体内青莲的碎片知道宿主要死了,它也活不了,终于舍得从这漫长的沉睡中苏醒。 然而它醒的时候到底晚了一步,等它有限的力量发挥出来时,江复庭的意识已经开始缓缓游离,逐渐背离自己的控制。 他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再一次变轻,轻得好像要散开了。 边上吹来的风让他觉得很舒服,甚至不想去抵抗,而就在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散开的时候,一只温柔的巨大的手,轻飘飘的一下子把他抓了回来。 江复庭猛地重新睁开眼睛! 可能是因为魂魄才拼凑回来,他一时有些发懵,木讷的视线模糊了一阵,晃眼的重影才聚焦在一起。 各种耀眼的光线和爆炸开的气流还在他眼前飞速流窜过。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周身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蚕蛹一样的东西,将他完好的呵护在里面,轻而易举的把恐怖的空间之力隔绝在外面。 蚕蛹内和蚕蛹外,仿佛就是两个世界。 蛹外狂风暴雨,蛹内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抽象的空间在他的眼前如同一个空空的水瓶,在过度的扭曲下,有的地方极度塌缩,有的地方极度膨胀。 江复庭在短暂的沉默后,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处在那个可怕的空间爆炸里! 他当即运转起体内的力量,却发现了一件更加难以理解的事,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力量像洪流一样突然淹没了他的全身。 而 心口好不容易醒来准备作祟的神器碎片,直接被吓萎,再次当起缩头乌龟躲回了老巢。 他在发现自己身上鬼气的一刻,被实打实的震撼到了。 这么浩瀚的力量是他自己远远不敢想象的,如果说他以前的修为是气海的话,那此刻体内的鬼气应该就是星河。 虽然这道气息不是他的,但长久以往的接触,让他对这个力量再熟悉不过。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是白唐! 可白唐的力量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还有就是刚才,他的魂魄明明就要散掉了,居然还能复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各种难以解开的困惑,前赴后继的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慢慢凝神,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因为是才东拼西凑回来的魂魄,即使有白唐的力量加持着,行动也明显没有以往那么自如。 他僵硬的身体如同一块没有雕琢过的木头,微微动一下,都觉得分外吃力。 而身上的鬼气每运转一点,整个灵魂都是那种说不出的刺痛。 江复庭使劲全力争取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光是动五根手指都能耗干他此刻为数不多的精力。 他红着眼眶,强忍身上针扎一样的痛感,从手指到手臂,鬼气乖巧地顺着他的心意快速修复着灵魂的每一处角落。 江复庭第一次这么深切的体会到,连疗伤都可以这么痛苦。 鬼气在身上运转的每一圈,都像是将他的灵魂重新撕裂一次。 再复原,再撕裂。 一直到最后,复原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缺口,才算结束。 在经历这种永无止境的痛苦时,一切都漫长的好像没有尽头一般。 江复庭干脆闭上眼睛,稳住自己的心神,假装自己适应下来。 然而每当鬼气在下一秒开始新一轮的洗涤,他被冲击的灵魂始终会猛地一颤。 很快,刚才还透明到随时要散开的灵魂,不过短暂的呼吸间内,就凝实起来。 江复庭该对自己心狠手辣的时候,绝对不会怜悯自己,特别是现在争分夺秒的关键时刻。 白唐的力量即使再强大也是有限度的,何况他将力量借了自己,归墟那边又该怎么办? 蒋黎先一步到达,他们这边已经失了优势,如果他还在空间里磨磨唧唧下去,到时候他或许就是那个让大家全盘皆属的罪人。 人在绝境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何况他本就是颇能隐忍的人。 不过是疼痛而已,坚持下去熬一熬就好了。 鬼气在体内运转的速度愈发的流畅,他身上的力量不仅在以肉眼可见的力量恢复着,似乎还有着继续向上节节攀升的趋势。 这是? 要顺便突破了! 江复庭当即抓住这次机会,集中注意力,开始吸收周围的力量。 与此同时,心口的碎片似乎发现自己的苏醒没有再次遭受以往的围剿,从体内分出一小缕浊气,偷偷摸摸的出来查探。 结果这一小缕出来,还没走到心房口,就被江复庭吸收了······ 正值突破的江复庭在力量上的缺口相当的大,可以说是饥不择食,来者不拒。 碎片原本老老实实在那待着,也就啥事也没有,而一旦让江复庭尝到了它的气息,这就跟闻了腥的狮子一样,他调动起鬼气,再一次对碎片进行了全面大围剿。 一脸懵逼的碎片,才探出一个脑袋,就被突然铺面而来的鬼气给抓住了,而且看这鬼气的势头,这人不仅是要抓自己,还要把自己吞了! 艹!卑鄙啊!所以刚才那么安安静静的就是为了把我骗出来! 老子好歹是神器,你吃下去也不怕消化不良! 江复庭淡定的表示:饿的时候什么都吃,不挑食。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碎片似乎格外可怜的抖了下,但依旧不妨碍自己的晋升需要,于是他真的开始疯狂掠夺。 碎片宁死不屈,拼死相抗,几个回合下来最终还是抗不过,“咔”一下,顿时化为了无数的粉末。 宣泄出来的力量跟开了闸的水坝一样,哗哗的流进他的鬼脉,补充着晋升所需要的力量。 突然有了养分的补充,江复庭周身的气息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往上狂冲。 (本章完) ------------ 第八百五十六章:归墟在哪? 不消片刻,他体内的力量彻底充盈到了现在的天花板,但青莲碎片的力量却远远不止于此。 原本突破时难以攻克的天花板,在这狂暴的力量前脆弱得有些不堪一击。 那修为的天花板甚至连几秒都没坚持到,就被可怕的浊气一举冲破,还在疯狂往上冲。 江复庭现在确实有些消化不良了······ 神器到底是神器,哪怕就那么指甲盖大小,扔出去都能毁掉一方。 要是任由这个力量往上冲,他的修为也得废。 他当即再次借用起白唐的鬼气,这才强行将还在往上攀升的浊气拼命压缩,又压回了半级,才算松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护在他身上的蚕蛹已经被空间之力攻击的所剩无几。 看样子白唐给他造的壳也维持不了多久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出去。 江复庭茫然的看着一片黑暗又扭曲的空间,归墟在哪?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导航上的指针已经没有了方向,闭着眼睛三百六十度的瞎转。 估计通道被炸了以后,磁场和空间已经彻底被扭曲的乱掉了。 这种情况别说东南西北,可能脚底下反而是上方,左右搞不好都能变成前后,重力都能横陈过来,随随便便就能飞檐走壁。 总之,只要踏错一步,就是真正的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而各种此起彼伏的轰隆声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这个时候他不管是听力,视觉,还是基本的方位感都失去了判断的价值。 在没有确定的答案之前,江复庭一时不敢擅自妄动。 他尽可能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紧迫中沉下气来,两种力量此刻全都从身上溢出,朝着无尽的空间里不断延升。 就在他不停往前方探索的时候,灵魂仿佛被什么拉扯了一下,神识忽然一颤。 好像灵魂里不知何时被拴上了一根细线,一直往前延伸,和尽头未知的东西绑在了一起。 而就在他意识到这东西存在的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对方的灵魂,像是划破了空间的距离,神奇的重合了起来。 这种复杂的亲昵感,让他错愕了一下。 江复庭短暂的愣了一瞬,缓缓地眨了下眼皮。 这种缔结关系的连接感他并不是没有过,比如想要知道骆知秋在干嘛的时候,他就可以依靠这个关系,摸清骆知秋的现有状况。 但是他又是什么时候被人下了另一层关系? 而对方······ 对方的灵魂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抿了下唇,有些搞不清状况,视线最终落到手里正缭绕着的鬼气上。 这样为什么他身上会出现白唐的力量,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但他难以明白的是,白唐实在不像是会私自下契约 的人,他明明那么佛系的人,怎么会对自己有控制欲? 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他带出来的人? 还是自己一直不够了解他。 江复庭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心里忽然一阵空落落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失望。 其实按照他对白唐的认可,白唐如果真的不放心他怕他背叛什么的,大可以当面跟他讲,当面结契约,做他的仆人这种事,他也不可能拒绝。 但这样一声不吭的·····江复庭越想越头疼,而且光自己在这胡乱猜测也猜不出什么名堂。 他用力按了下太阳穴,收起刚才的失态,方才还迷惑的双眼此刻目光如炬的盯着头顶的方向。 有了契约的感应,找出口就方便多了。 剩下的事情,等出去的时候再说。 他的眉眼里划过一丝厉色,雄浑的力量排山倒海的往双臂上涌,随后身形毫不犹豫的朝着上方飘去。 在借助力量的加持下,原本连想都不敢想的空间,豁然被他徒手撕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紧接着,一阵熟悉又萧瑟的阴风当即拍在了脸上。 江复庭没有墨迹,立马从空间里钻出,再等他转头回看,撕裂的口子已经自行严丝合缝的并了回去,完完整整的,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注视着裂口消失的方向,一回想刚才的事,到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将自己的状态快速调整回来后,江复庭收回目光眺望着冥水。 他站的地方刚好是一个独立生长的小石礁,前方就是无边无际的冥水,身后就是小山一样高耸的望角。 冥水绵延亿万里,身后的望角是这浩瀚海水中唯一的一块陆地。 这里的阴风跟阳间沿海的感觉差不多,一直呼啸不停,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海水是蓝的,冥水是黑色的,海浪时刻潮水汹涌,冥水却是死寂一般静静得躺在那,无浪无波。 即使再大的阴风始终都无法掀起水面上的浪花。 江复庭没有闲心欣赏这美景,他拿出布袋,刚一拉开,骆知秋就跟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 他熟练的闪开,骆知秋和石礁来了个美好的亲密接触。 骆知秋正准备吐槽江复庭的冷漠无情,突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碰到了东西。 他不敢置信的撑起上半身,瞅了瞅自己的身下,然后又瞅了瞅边上没有穷尽的冥水:“等等!等等!我们出来了!艹!这都能活着出来!祖坟一定是烧高香了。” 江复庭懒得跟他扯太多细节,干脆地一扭头:“走吧。” “哦,现在去哪?”骆知秋屁颠屁颠的紧跟着。 江复庭没有回他,而是将自己的精神力散开,笼罩在整个望角上,像天眼一样探测 着每一个细微的风吹草动:“归墟。” 所谓归墟,便在望角之后,而所谓的望角,则是在巨大的天堑上高耸而立,再同天堑一起如同被巨斧拦腰斩下。 望角后背的悬崖壁立千仞,万里冥水顺着天堑奔腾而下,不知飞流何处。 而这底下,就是归墟。 深渊之内,终年黑气腾绕,眼不见底。 骆知秋一路下来,看得有些挪不开眼,双目沉迷的样子完全被底下的盛景震撼到了。 直到两个人来到了望角的最高处,却连蒋黎的半点影子都没见到。 唯一有的,就是望角背面下坡上,盘坐着一个格外眼熟的背影。 “奇了特么的怪了?蒋黎那个小崽子呢?把我们害得那么惨,这屁大点地方能躲哪去?” 骆知秋走到这里也发现了不对,骂骂咧咧地说道。 江复庭没有马上回他,望角就那么点地,山底看到山头,山头看到山底的,如果身上没点什么傍身的,根本不可能藏得那么严实。 在蒋黎身上吃过了亏,江复庭对他格外警惕起来,要么是蒋黎也有能力藏在这某一处的空间里,要么就是借着神器的气息藏匿起来了。 但不管哪一项,如果非要现在揪出来不可的话,就得大动干戈。 可一旦在这大动干戈,那归墟的东西很可能会被激怒。 “先不要轻举妄动,时刻提防着,他身上既然有恶灵需要的补品,就一定会出现。”江复庭蹲下来,在高地附近,贴了一圈符纸。 骆知秋看到符纸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 江复庭无言以对的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双手快速结印,将这个地方画出一个保护圈: “不管他有形还是无形,只要擅自过来,就会惊动符纸。” 骆知秋点头如捣蒜,顺便拍了拍胸脯,伸长脑袋凑得近些,一脸好奇地看清了符纸。 他当鬼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离符纸这个东西那么近。 感觉真是……好极了。 等江复庭弄完这些以后,坐在下坡的白唐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还不下来啊,以前怎么没见你那么墨迹,是不是还要我这个师兄请你?” 骆知秋一听白唐的声音就下意识的发怵,顿时立正稍息,以为江复庭要受训,还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转身替他们望风去了。 江复庭神色如常的走下去,望角后背的下坡路段很小,就几十来米,之后就是万丈悬崖,侧头看向两边,还能看到冥水是以怎样的湍急飞流下去的,如同瀑布一样。 黑色的水汽和底下的鬼气,怨气各种戾气缭绕在一起,看起来宏伟而壮观。 讲实话,如果不是这下面压着恶灵,这个地方还真能开发成地府的旅游胜地了。 一 趟车票就一个亿,再加上这景点阳间阴间都是绝无仅有,门票百万总是可以卖的。 江复庭心不在焉的走下去,就是不去想白唐的事。 结果他刚走到白唐边上,还没来得及控诉被偷偷摸摸下契约的事,对方果不其然的率先回头,阴阳怪气的笑道:“你胆子挺大啊,这个地方都敢一个人来!” 江复庭秉着有难同当的原则,指了指上面不明所以的骆知秋,“没有,是两个。” 白唐盯着上面骆知秋的后脑,将他这档子事记下了,主人以身犯险,做仆人的不知道规劝,其罪当……穿个小鞋还是可以的。 他也不会真的拿江复庭的人怎么样,只是一腔怒气无处安放就可劲的冷言冷语:“我过来之前你是怎么答应的,是谁说乖乖待够时间就回去的?老是拿我当猴耍是吧?” 江复庭注视着他:“你不是猴,你是虎。” “你说谁虎呢?现在喜欢拿开玩笑搪塞人了是吧?”白唐觉得自己不能再好了,干脆背过身:“你是不知道刚才什么情况是吧?” 江复庭还在看他:“我知道。但事态紧急,你一个人压不住。” 白唐气笑了,转过头,用手托着脑袋:“你也太瞧不起人了,从哪儿看出来我搞不过它?再说了,你都知道连我都搞不过他了,上赶着多送个人头?你来就行?” “多个胜算。”江复庭定定的说,然后补充道:“蒋黎手上有恶灵需要的魂魄,一旦放出来,你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全抓住。” (本章完) ------------ 第八百五十七章:双生印 “这事你可以随便交代个认识的,比你更有胜算的人来办。”白唐哼道:“我看你就是嫌命长。” “交代给谁?”江复庭脱口道:“那个叫蔺菱的么?” 白唐没想到他已经跟蔺菱接触过了,语调一扬:“可以啊,那么快就知道她了,不愧是我带的师弟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江复庭回忆着蔺菱张扬的脸和桀骜的作风,拧着眉头:“还行。” “啧,看你这勉为其难的样!不会不喜欢那种款吧?不是挺好看的吗?”白唐一脸的不信。 江复庭明确否定:“不喜欢。” 白唐追道:“那你喜欢哪种类型?” “不清楚。” “榆木脑袋!” 江复庭忍无可忍,终于正面回:“不吃鱼的。” 白唐立即替可怜的鱼打不平:“鱼到底哪招你了?惹你全家了?” 还真招了,招上林锦这么可怕的女人。江复庭一时没有说话,想到林锦脸色又慢慢地笼了下来。 他看着边上的人,不可避免的又想了契约的事,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白唐已经相当了解他的尿性,对方动个手指头他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江复庭原本还担心会不会是自己太小人之心了,可此刻白唐的模样,恐怕早就做好自己追问的准备。 他都已经坦坦荡荡的,自己还有什么值得瞻前顾后。 “我身上的契约。”江复庭缓缓开口道。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白唐又果不其然地打断他的话:“也没什么,老早就在你身上下了,要是最近下的,你还能没感觉?” “是什么时候?” “在很久很久以前,想当初你还是个菜鸡。”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被共情吗?就许平那次。” 江复庭皱着眉,点了个头:“恩。” “那时候你灵魂和精神力太弱了,我也弄不明白你在那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单纯外力护着没什么用处,干脆跟你牵了一个双生印。” 江复庭本以为是他跟骆知秋一样的主仆契约,结果又听到了个自己不懂的东西:“是什么?”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白唐不再对他视线,看向别处,漫不经心道。 江复庭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其中的涵义,顺口说:“不都是……” 可话说到一半,他的脑子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他倏地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白唐的肩头,把他掰过来,目光灼灼地瞪着他,压着声音低吼:“白唐!你疯了!” 顶上时不时偷看两眼的骆知秋,第一次看到他家老大这么失态的生气,吓得立马缩回脖子,认认真真巡视。 白唐云淡风轻的拍了拍江复庭的手:“你敢凶你师兄,你 这是大逆不道。” 江复庭这会怒意上头,不吃他这套,反而把手捏得更紧:“你刚才还说我胆子大,我看你更!” 白唐一脸扭曲地“嘶——”了一下。 江复庭一时慌乱的松手,悬在空中的手不知道往哪处摆,眉头皱得跟打结一样:“怎么受伤了?” “不是什么重伤,刚好你来了,我调养一下。” 江复庭看他这时候还死鸭子嘴硬,刚才被愤怒冲昏头的智商也终于回来,算是透彻的明白了那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一个一损俱损! 那刚才他在空间里差点魂飞魄散的时候,白唐是不是也! 江复庭看着他这会儿有些苍白的脸,不敢再想下去。 到嘴边还想驳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干脆一同盘腿,端端正正地坐着:“你现在就调养,我替你看着。” “哦。”白唐躲过一劫,也被他刚才发火的样子给镇住,闭上双目后,又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他。 结果江复庭用一张教导主任脸,严肃地凝视着他…… 白唐想起上学时被支配的恐惧,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 江复庭像是生怕他考试作弊似的,又盯了他好一会,盯得连对方一双眼睛上有几根睫毛都数得清清楚楚,这才收回视线放过他,然后俯瞰着底下的归墟。 作为一个鬼明明没有呼吸,却硬是装模作样的吁了口长气。 刚才没好意思深入多问,跟自己下双生印的时候,白唐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态度和自己缔结了契约? 他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修为那么低,万一在接任务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那他的生命不就跟着自己一起覆灭了吗? 那他背后所承担的一切,该何去何从? 江复庭垂着眼帘,盖住了自己的神色,往日锋锐的目光,在迷离的茫然下,被晕出几分柔和。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开自己的掌心,灰色的气体“扑哧!”一下从手心里窜出。 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留意到自从消化了那个碎片以后,自己的浊气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灰蒙浑浊的气体变得稍稍有些透明了,而且里面多了点他说不上来的力量,那力量虽然不多,却让本就令人畏怯的灰色气体显得愈发的高不可攀。 江复庭动了动手指,灰色气体跟童真未泯的小孩子一样,绕着他的指尖玩闹起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游来游去的力量,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在浊气正从指甲滑过时,用力一捏,浊气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就在他手指间颓丧下来。 江复庭游离的目光忽然聚焦在一起,力量里的高不可攀,在他的观察中有了答案。 是神性。 看来他不仅把碎片本身的力量吸收走了,就连上面残存的微乎其微的神力也一块消化吸收了。 估计当时那碎皮说的消化不良指的就是这个,还好他胃动力好,没有啃不下的硬骨头。 江复庭又跟自己的力量玩转了两圈,边上白唐的气息渐入佳境,彻底稳定下来。他再一次散开自己的神识,如同一只盘旋在望角上空的猎鹰,随时捕捉着外界的风吹草动。 与此同时,兜里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 江复庭先警惕的巡视完一周,这才打开来看了一下,是苏鸿的回信。 —已经通知到各派代表和各个重要城主手里,各城已全部戒严,长生派除其本派之人,连合大量鬼修攻打,首战告捷,地方突袭失败。 看起来也算是个好消息,但江复庭总觉得范从文这个人不会那么简单,可现下也不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只能先回复: 时刻留意动向,有问题及时联系我,劳烦务必照顾好王思离,多谢! 苏鸿收到回信时,对里面的内容没有多意外,根据城主群里的消息来看,目前的战况还算是好,至少给了大家反应的时间,不至于被打得那么落水流水,好歹算护住了各城。 而且同时侵略那么多城,长生派那一方的战力和精力的消耗是相当大的,这次对他们来说全面失败,也算是不小的打击,下一次出战至少要小憩片刻调整方略。 他收起手机站起来,准备趁着这个时间亲自去王思离那个院落里看一趟。 准备的好好的庆典,说提前结束就提前结束,说赶人就赶人,即使他消息封锁的再严谨,也不妨碍多嘴多舌的人在网上传得满天飞。 更别提,他赶完人还没十几分钟,各个城里都爆发了规模不小的偷袭,交战这种牵动民心的事情,早已如同烧开的沸水,在网上传得热火朝天。 等他走到王思离院子门口的时候,王思离不但趁这一时半会在手机上了解到今天发生了什么,还非常顺便的将之前地府所发生的每件大事,所有的来龙去脉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所以说,网络是个好东西,不管阳间还是阴间都不能例外。 苏鸿敛着神色走进院子,驻守的鬼侍看到他,正准备毕恭毕敬地打招呼,他抬了下手,这些鬼侍立马噤声。 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前,彬彬有礼地敲了一下门。 只是门才敲了一下,里面的王思离就仿佛等这一刻等待了许久,在苏鸿略有意外的眼中,立马开了一个狭小的缝隙。 不过王思离对陌生人的热心,也就仅限于此了。 她身体躲在门后,探出脑袋,眨着大眼睛,警惕地问:“什么事?” 苏鸿也没有介怀,把她当成自己工作一样,一 板一眼的说:“地府稍微出了点乱子,江复庭有事要忙,托付我来照顾你,我是来提醒你一下,这两天最好都待在院子别出去,平平安安地等他回来。” 王思离扣着门上的锁孔:“那这里呢?” 苏鸿没有多想,只是一味的想让她放心,而且他对这么一个看起来纯纯净净的小姑娘实在无法设防,只好心直口快的说:“虞城大概率不在他们的出战范围内,你可以安心的待在这里。” 王思离手指一顿,眼里重新燃出了点希望:“既然你都说安全了,那其实不用时时刻刻待在院子里,也可以的是吧?” 苏鸿没想到她会这样讲,愣了一瞬,就果断拒绝:“不可以。院子里是最安全的,那些门派的人现在杀红了眼,未达目的不择手段,难保不会派人潜入城内,一旦被人发现,那你就会和战争中牺牲的鬼魂一样,明白吗?” 王思离没有放弃,她紧紧抓着门框,反驳道:“要是真安全在哪都安全,要是陷入水深火热,再哪都是危险。” “你到底想怎样?”苏鸿向前一步,浑身的气压都扑在了门上。 王思离正眼对上他的视线:“我想去江复庭那。” “不可能!” “那就给你们帮忙,我的力量对你们有用。”她锲而不舍地说。 从手机看到的全部八卦来分析,她已经模模糊糊地把地府发生的事情捋清楚了。 江复庭走的那么郑重,肯定就是归墟那给白唐帮忙了,范从文既然在攻打这里,那自己就不能让他轻易得逞,打得太过轻松。 (本章完) ------------ 第八百五十八章:至阳之气 而现在唯一能和范从文的神器正面相抗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力量。 王思离思及至此,那张澄澈的脸庞愈发坚定起来。 苏鸿满脑子都谨记着江复庭的嘱托,不管王思离怎么说,他都坚守着自己的信念,毫不犹豫道:“江复庭对你只有一个很简单的要求,就是平安。所以不管你是有用还是无用。” 他话才说到一半,眼前突然骤亮起一道极为刺眼的白芒。 与此同时,一股对他充满威胁的至阳之气,霸道的充斥了整个院子。 对危机的敏感,让他在光芒闪现出的那一刻,就已经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他站稳之后,这才注意到王思离手心里冒出来的白气。 女生手里腾起的白芒,让她周身的阴气顿时如临大敌,争先恐后的散开! 被灼烧到的阴气如同高温下的水滴,一边气化一边冒着呲呲的黑烟。 苏鸿被她手里的白光震惊了下,他只知道这个女生跟江复庭有比较浅显的师兄妹关系,兴许有些不同,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同。 王思离修行的阳气,就是长生派将他们打的心力憔悴的阳气。 这种力量对于大部分的普通鬼修来说,都是单方面的碾压。 苏鸿到嘴边的信誓旦旦,犹豫住了。 王思离将手心里的白芒收了起来,四周陡然上升的高温这才缓缓回落,她试探地问道:“我可以跟着你了吗?” 苏鸿没有马上作答,原本的决然在她诚挚的目光有些动摇。 根本原因还是如果王思离的力量真的用上了的话,交战的时候不必再被长生派的人打压得那么吃力,光是那些牺牲的鬼修和阴兵就都不知道能挽回多少。 一面是江复庭的恩情和嘱托,一面是地府里牺牲的无数阴魂,他被两面夹击到有些头脑发胀。 而就在他难以抉择的时候,现实给他来了个临门一脚。 远处忽然卷起强烈的阴风,正火急火燎地往他们这儿冲! 敢这样在虞城内不顾管制横冲直撞的,也只有获取前线消息的鬼差。 而看对方这风风火火的势头,显然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苏鸿几乎下意识地就从对方掀起的大风里,感受到了一丝焦躁,放松了还没几分钟的心再次重新揪了起来。 他转过身,盯着那气息迎来的方向,不过数息间,芝麻点大的影子,便已落在身前。 “城主!”那鬼差慌慌忙忙地跪下,连礼都行不端了。 “不必多礼,是出什么事了?”苏鸿在这种时候顾不上计较细节,直接单手将人拽了起来。 那鬼差抬起头,强做镇定的面容里依旧压不住眼里的惊恐万状:“长生派!” 他的声音抖了抖,继续道:“几分钟前,长生派的长老不知道拿出了 什么东西,一出手,不过眨眼间,邻城冲在前锋的兵差全都泯灭了!” “什么?”苏鸿拔高了音量:“有看清是什么吗?” “没看太清······好像月牙一样。”他思索了一下,不确定地说,但是一想到那法器带来的攻击,他的声音就染上一层恐惧: “那法器里的力量比他们交战时的阳气还要纯净!以我们的能力别说反击,连抗下来的能力都没有!” 在后面旁听已久的王思离,突然开口:“是这样的吗?” 她话说完,白色的气体再次从她指尖跳跃出来。 那鬼差连看都没看到,光是感觉到至阳的气息,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噌!一下退了几米远。 “是······”他睁大死气沉沉的眼珠,惊惶地失声道:“是这种,就是这种!” “跟这个一模一样!” 鬼差手指颤抖地指着王思离手上的东西,白色的气体倒映在他的眼里如同一个索命的死神,他心有余悸地看向苏鸿,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人?为什么她身上也会有?就是这个至阳之气!” 他吓得神魂颠倒,神神叨叨。 苏鸿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在严厉的眼神下,他这才稍稍的冷静下,自知失礼的收回手,只是畏怯的视线,时不时的在王思离手上飘过。 然后怯怯地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苏鸿思量了一下,反问道:“其他府君那边有什么明示吗?或者有什么动作?” 这个问题让鬼差方才还有些慌乱的情绪直接静下来,不停下坠,跌倒谷底,他低沉地回道:“没有。” 苏鸿的眉头渐渐蹙起来:“调兵也没有?” 鬼差垂着头,整个人瞬间笼罩在了阴暗里:“没有。” “前段时间不是有各大门派的代表过来商议此事吗?”苏鸿发觉这事情不对,立马质问道。 “听说并未商议出什么结果,至少有一半回去了。” “回去了?”苏鸿双手紧紧攥起来,一时有些搞不明白上头这些府君的用意。 地府各城处于危难之中,这些府君难道就没有打算出手,反而一直坐在事外,一直置之不理吗? 那这些处于硝云弹雨里的阴魂该怎么办? 陷入迷障里的思绪里自作主张的做下一个决定,苏鸿豁然转过身看向身后等待已久的女生:“我可以带上你,但是我有条件。” 王思离也不等他提什么条件,率先点头。 苏鸿正色道:“双方交战不是玩闹的,你必须时时刻刻都跟在我的后面,没有我的允许禁止擅自行动,禁止自作主张。记住了?” 王思离只要能把自己的能力用上,拖住范从文他们,不管苏鸿怎么指挥,她都是点头。 “走吧。 ”对着躲在一旁的鬼差招了下手,苏鸿脚步生风的去招呼自家兵马准备援助。 顺便趁此机会,给蔺菱发了个信息,问清楚他们这些府君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此刻蔺菱所处的境地并没有比苏鸿好上多少。 几个平日里难得一见面的府君,第一次如此整齐的围坐在一起。 然而脸上却带着各自的漠不关心,那模样显然对外面正发生的惊天动地并没有上心多少。 蔺菱独自一人对着这几张冥顽不灵的臭脸,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 她像只苍蝇一样绕着围坐的几人来来回回地绕了好几圈,然后一屁股用力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底下的凳子痛苦地“吱呀”了一下,然后抗议的东摇西晃,发现没用以后又安静下来。 蔺菱不客气地抓过桌子上的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喝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都这个时候还不出手?还等到什么时候,真要那个阳间的蚂蚱在我们这得手吗?真等到那几个城被人屠完?” “你们一个个是疯了?还是这二十年位置保久了,连脑子都生锈了?” 她机关枪一样的嘴,也不分在坐的一个个都是大她几万年的前辈,到处乱喷。 这个时候,边上一个高冠黑袍的男子,幽幽开口:“既已知结果,何必浪费那精力。” “就是啊。”他话说完,边上面容精致的白面男子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靠了靠,不咸不淡地说:“反正他也不会得逞,归墟里的那个老瘪犊子当时死都舍不得死干净,卷土重来是迟早的事,你以为现在拦住了,以后就不会出来了?” 剩下的三个面面相觑后,干巴巴的清了清嗓子,含糊地嗯啊着,各自不同节奏的点头认同。 蔺菱气势压迫地站起来,扫视着在座的一众人,酒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已知结果?已知哪来的结果?” 她说着粗暴地丢出自己的手机:“就凭这个破游戏?!” 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她简直被这群人的脑回路气的想要上手扇人了,直接笑出了声:“你们好歹都是堂堂府君,在这阴间高官厚禄了几万年,你们几万年就憋出了这么个脑子?” 大概是她话说得太难听,那个长相颇为好看的白面小生终于静不下去,开口道:“这游戏到底怎么回事,试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清楚?” “自从昊天死掉,这个世界重新恢复以后,所有的东西都不一样了,原有的规则,秩序,力量全被打乱,全都不在我们认知的常理内,气数的衰竭却依旧没改,原先该怎么走向消亡,现在还是怎么走向消亡。” “再说了,这个游戏上面定好的每一个走向,你看哪一次现实的结果不是和这个游戏一样的。既然游戏都替 我们定好了轨迹,乖乖顺着上面走难道不好吗?” 他说着整个人躺在椅子上,舒舒服服地翘起了二郎腿: “又省心,又省力,慢慢等着世界的泯灭,也挺舒服的,算是老有所终吧。” 他别过头看向边上的黑袍男人:“你说是吧?包子。” 被叫包子的冷面男人认同的“恩”了一下。 蔺菱直接冲着这两个人翻了个白眼:“是个屁?你们这样做对得起白唐当初和现在正在做的一切吗?对得起外面拼命在奋斗的阴魂吗?” “哦,你提醒的有道理。”白面男人用胳膊把上半身撑到扶手:“那就让那些设防的,还有垂死挣扎的阴魂全都撤了吧,兴许这样大家还能都活下来。” “月戎!”蔺菱直接瞬移到他的跟前,猛地揪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月戎抬起胳膊紧紧捏住她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方才还漫不经心的眼眸忽然冷了下来,凉薄地说道:“蔺菱,你不过才活了二十年,我们在座的都活了上万年了,哪一个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哪一个不是从生死关头里爬出来的?” 蔺菱的身形一顿,她抿着唇,不甘心地瞪着眼前近乎冷血的人。 “你是不会明白的,你没亲眼见证过命运的力量,你也不会明白,命运的力量有多可怕,你也体会不到在那东西到来之前,你是有多无力。” 那近乎刻薄的声音此刻却像是被掏空了。 (本章完) ------------ 第八百五十九章:生魂 蔺菱不知道被他触动了什么,抓着他的手忽然颤了颤,然后无力地松开。 月戎玩弄着鬓角的发丝:“等着吧,曾经的承势之星是白唐,好歹我这几年的游戏也没有白玩,属于这个时代的两颗星又要亮了。” 蔺菱看着眼前神神叨叨的人,感觉眼前这个人一定是为了说服自己而胡编乱造的话,可这话此刻却有着巨大的魔力,将她深深地蛊惑住。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来上报的人重重敲响,她一转头就收拾好自己刚才的失态,唤道:“进。” 上报的鬼差推开门,噗通跪下连忙汇报:“六座被接连侵略的鬼城五座全部失手,只剩下一座!听说是因为虞城新上任的城主带了一个不知哪来的生魂,暂时守住了。” “生魂?”蔺菱眯了下眼,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连忙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属下来时亲眼所见,是个姑娘!” 她如有雷击的浑身一震,转过头来,月戎正好对着她扬起若有若无的笑,轻声说:“你看,已经来了。” “哼!我管她什么星,你是不知道这个生魂对白唐那徒弟来说有多重要!” 她说完顿时化出一根黑色的长鞭,往地上狠狠一甩,凶神恶煞地瞪着眼前一干人:“你们不拿那些阴魂的命当一回事!我当!你们不管,我管!” 她放完话,领着那报告的鬼差就走,顺手撒气似的格外用力的把门带上。 随着“轰隆!”的一声,整个会议室的墙面带地板都吓得抖了抖。 “去了也是白去。”月戎看着紧闭的大门,慵懒地说道,“你看她这暴脾气,干个几万年估计都找不着对象,难怪白唐活着的时候就没看上她。” 他说着,还顺便抓过包子冷冰冰的爪子,抚慰着自己的胸口:“还好白唐不喜欢这种类型啊——对了,归墟那怎么样了?” 包子摊开手,只见掌心上凭空冒出一个铜镜来,铜镜里的画面,正好是两个盘腿坐在归墟后坡的人。 月戎看到那个黑色的背影时,似是意外了下,面上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却不经意塞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千言万语梗在脸上却无处可说。 他叹了口气:“你上次跟我说的另一个,不会就是他吧?” 包子一直肃穆的脸上,终于多了些涟漪,“恩。” 月戎目不转睛地盯着铜镜里的两人,目光越发的深远:“哎,这两个人啊······你怎么把手拿回去了!” 他突然不满地叫道。 包子:“你把我手放哪?” “我的胳肢窝它不香吗?” “它不配。” 剩下在场的三位府君表示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跟做贼一样偷偷溜了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此刻铜镜里突然产生的异变。 原本波澜不惊的冥水海面上,忽然破天荒的掀起了海浪,起初只是浅显的潮水涌动,可很快,一层盖过一层的浪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从最初的低伏,变成一米,五米,十米,二十米! 再到现在,巨浪直接拔高了近百米! 浪花掀起的时候,如同一座高楼大厦冲着望角直接压下!压得人几乎透不上气。 而骆知秋原本只是在望角这块地方来来回回仔细巡视,一开始听到海浪声也并没有多吃惊。 他想着反正都是水嘛,大海起浪不是很正常吗。 结果谁知道,这个浪涨上来的速度那么变态,前后也不过才一分钟,怎么就变成这个鬼样子。 这哪是浪啊!这特么底下是有哪吒吧! 等等!哪吒? 骆知秋总是能从自己清奇的脑回路里得出一些意外惊喜。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艹!我知道他躲哪了!这小贱人真会躲,冥水底下都敢藏! “老大!老大!”骆知秋话喊到一半,连忙挡住瀑布一样落下的冥水来:“我知道那小兔崽子躲哪了!他在水里窝着呢!” 江复庭此刻满心都在眼前的归墟上,在白唐入定后不久,归墟里的东西好像抓稳了他休息的时间,开始公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祟。 幸亏他因祸得福,在虫洞里把青莲的碎片消化了,这会借着点神力还能暂时将封印压一会。 而这个时候,蒋黎又开始搞事情了。 看来这些都是一开始谋划好的了,估计恶灵也给了蒋黎不少好处,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冥水里待那么久。 江复庭分出了点心神,观察着身边的白唐。 气息相当稳定,而且有着蠢蠢欲动的趋势,应该是快醒过来了。 他对着骆知秋嘱咐道:“你再坚持一下。” 骆知秋才抗下那么可怕的浪,结果人还没带喘气消停的,又一个更为夸张的后浪,直接冲天而起,盖住了他整个视线。 一抬头,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一团厚实的乌云正在往下砸,骆知秋吓得花容失色:“老大!他要拍死我!我顶不了太久了!” 他话刚一喊完,混着浓郁水腥味的冥水已经尽在咫尺。 冥水之所以为冥水,是因为它是由无数的冤魂、鬼气、死气以及各种戾气汇成的。 海浪拍下来的不仅仅是单纯的水,还是数不尽的无法度化的阴魂。 这些极度可怕的邪气一旦稍稍有所浸染,都会被啃得尸骨无存。 骆知秋废话虽多,人虽然怂,但是怕死的反应还是挺快的。 在这种自己已经无法相抗的情况下,他连忙运转起江复庭借 给自己的力量,然后一掌拍出,这才再次硬生生接了下来。 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冥水里的阴魂顿时发出尖锐高亢的呜鸣,吵得他心神一阵晃荡,头皮发麻。 “艹!”骆知秋焦躁地捂着脑袋,以往天真的眼睛突然开始变红,涌上浓浓的血色。 他痛苦地压制着体内的杀气,瞪着盘旋在上空的无数阴魂,手里强行化出了个斧头,暴躁地骂道:“叫!叫!叫!叫春你妈呢叫!” 飘来飘去的冤魂:??? 短暂的停滞了下后,冲着骆知秋叫得更兴奋了。 骆知秋已经被空中那群冤魂叫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看到一个就砍,边砍边骂:“就你会叫!就你是鬼!老子不是鬼?!” “老子叫春可比你好听多了!啊!!啊啊啊!!” 被迫听了骆知秋叫春的江复庭:“……” 然而骆知秋还在孜孜不倦的挥舞。 “怕了没?怕了就赶紧撤!” “没见过我这么帅的帅哥是吧!追人不是这么个追法知道吗?” 他像中了魔一般,同空中盘旋着的冤魂一样,越叫越兴奋,越砍越兴奋。 又一刀冲着前方聚集的阴魂狠狠砍了下去,却依旧是挥了空,他脚步踉跄了一下,浑浑噩噩的脑子蓦地清醒了几分。 只是那种清醒没持续几秒,高空上凄惨的哀嚎和叫唤,让他再次心绪翻涌,好像整个人的血管都沸腾起来,极致的燥怒和亢奋不断麻木着感官。 这种失控和难以控制的情绪让骆知秋冷不丁的感到害怕。 他一下子全都清醒了过来。 背后的冥水似乎又卷起了浪花,只是这次的浪花并不大,像是故意弄出点声音,装腔作势的吓吓他一样。 骆知秋忽然感觉有点冷。 为什么会觉得冷?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奇怪,有些不太正常。 刚开始抱着侥幸猜测会不会是幻觉,那种阴冷的感觉非但没有下去,反而更加明显,不过几秒,就紧紧靠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双手发抖的握紧手里的斧头,然后屏住呼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感觉到。 阴冷的感觉在身后越贴越近,似乎要碰到自己的背上。 骆知秋这是人生中第一次那么冷静,他再次悄然的运转起江复庭给自己的最后一次力量。 就在身后的东西若有若无的碰上自己的一刹那,他迅猛地闪开,然后一个旋身,挥起手里的斧头就砍过去。 接着一道身影反应敏捷的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极速后退。 骆知秋趁着对方闪躲的瞬间,一同暴退,随后抬眼戒备地盯着弯着腰的身影。 紧抓着斧头的双手还在隐隐颤抖,他清楚的感觉到,刚才那一挥,自己的斧头确确实实擦到对方的身体了。 果然,前面的身影在短暂的小憩后,突然捂上了另一个胳膊,简单的疗伤之后,缓缓抬起头来,露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骆知秋看清了面前的人,在对方瞅傻子的注视下,兴奋地嘴皮子一溜,跑出了川话:“逮到了!逮到了!老大,我逮到他了!” “江复庭是哪只眼睛瞎了,怎么看上你这样的?” “我咋样了?你话说清楚,我咋样了?!”仗着两人距离还远,骆知秋狐假虎威地叫道:“不看上我,难道还看上你?” “哼!”蒋黎冷哼了一声,压根没把这个聒噪的家伙放在眼里,他不屑地唾弃了句:“不知死活。” “你才不知死活!敢来搞归墟里的东西,信不信早晚把自己给作死!”骆知秋打架打不过他,嘴上非要跟他争个你死我活。 蒋黎懒得跟他消磨时间,范从文那边刚刚给他发消息,神器已经开始准备激活,他这边也可以动手了。 雄浑的阳气顿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在他手心化出灰白的弯刀,涌出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往他的刀尖凝聚,浑厚的气息从刀尖扩散出,瞬间笼罩在了望角的整个顶端。 骆知秋面色精彩的看着他,偷偷摸摸的往后退,嘴里还底气不足地叫嚣:“我跟你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你前面三番两次的偷袭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不过我这人大度,你要现在就走,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本章完) ------------ 第八百六十章:我们要被团灭了 蒋黎跟看笑话似的,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刀尖上的力量越积越浓郁,夹杂着浑浊的强烈白光跟随着那庞大的气息一同覆盖了整座望角上。 骆知秋从他的举动感觉出不对味了,自己就一个小菜鸡,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地对自己放大招。 这是······ 这是! “老大!快出来!他要把我们团灭了!”骆知秋当即用尽全力撕着嗓子嚎道:“快来啊!再不来,我们真的要被团灭了!” 他刚拼尽全力地吼完,蒋黎就已经高举起手里的弯刀,不可一世的气息不断从他身上散出,夺目的仿佛手里顶着一个太阳: “既然你这么吵,那就拿你祭刀好了。” 骆知秋一旦真的怂了,那就立马一声不吭。 在那刀尖缓缓朝他划下的那刻,他睁大眼睛,瞳孔紧缩,避无可避地亲眼看着。 看着那炙如烈焰的力量浩浩荡荡的往自己身上砸下,那铺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烤干,周身的阴气紧跟着蒸发掉,就连体内微薄的鬼气都在无法控制的快速流失。 骆知秋只觉得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干脆闭上眼睛,等待着之后的狂风暴雨,可蛮横的气息并没有在他预想的时间中落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他耳畔边上突然传来剧烈地“轰轰——”,强劲的狂风将他的头发和衣摆掀得凌乱不堪,连带他此刻的思绪都搅和在了一起。 他脑子里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开始疯了似的狂跳,一直等到周围的大风弱下来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看清了挡在自己身前欣长又靠谱的背影。 骆知秋哇地一下就要哭出来:“老大,我还以为你要不管我了。” 江复庭刚才在下面就已经被他的吵吵嚷嚷烦得头疼欲裂,全身上下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被他叭叭的一干二净。 不等骆知秋诉苦完,他直接抓着衣领,把人强行塞回自己的布袋里,随后手里化出灰剑,神色清冷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蒋黎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沸腾起来,之前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透出几丝兴奋: “江复庭,你终于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蒋黎,漆黑的瞳孔中忽然亮起了灰蒙蒙的光点:“恩,来收你命。” “是吗?”蒋黎再次高举起手里的弯刀,手上的力量全都往刀锋上涌。 身后的冥水在他身上两种力量的调配下再次翻涌起数十米高的浪花,狠狠地拍在了望角上。 江复庭提剑横空一划,轻而易举地将黑雾一样扑来的冤魂化解掉。 再抬眼时,蒋黎仍双手举着那把弯刀,越发残暴的气息不断从上面扩散出来。 他这才猛地意识到,蒋黎的出招不止那么 简单。 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主动出击的时候,白芒倏地大涨,顿时盖过了这一片苍穹! 强劲的气息迅猛落下的同时,带着蒋黎不顾一切的笑:“想要收我的命,就看你们能不能接下我这一招!” 说罢,他持着弯刀的双手狠狠挥下,刀尖带着他所有的力量和意念,不留余力地插进土壤。 所有的忍辱负重,所有的仇恨,好像都成了他脚下这块土地,最终会在他强横的力量下,一点点的瓦解掉。 蒋黎的眼眶逐渐变得猩红,他抬起头,露出了得偿所愿的傲慢笑容:“准备好了吗?” 话音刚落,天崩地裂的惊动声轰轰隆隆地从脚底下扩散开! 数不尽的阴魂带着它们凄厉至极的哀嚎,从他的刀间,从这皲裂的土壤里,从身后突然翻起数丈高的冥水中狂涌而出。 惨绝人寰的悲鸣如同身后沸腾了的水平面,一层接着一层,低喃和高鸣的声调如痴如醉的混淆在一起,叫嚣着冲向身后的归墟。 与此同时,一道道强劲的光圈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炙热的高温几乎要将空气都灼烧的扭曲,整个望角犹如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而底下以及冥水里葬身的阴魂因此而活动的更加剧烈。 扑面而来的高温,让江复庭感觉自己的魂体都要融化掉。 各种尖锐又凄凉的哭嚎如洪水挤进他的脑海,吵得他耳目一阵喧嚣,心神仿佛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在脑海里晃荡。 他连忙集中注意力,护住心神,符纸从另一只手中闪现,立马拍出。 随后身形一闪,他矫健如鹰地避过四面冲天的光圈,手里的剑意紧随着他的挪动不断释放,像一条灰色的游龙闪电般划过! 喷薄的力量无惧无畏地和那些光圈撞击在一起,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江复庭想过很多蒋黎释放魂魄的方法,却独独没想到这一茬。 居然直接用蛮力逼迫所有的阴魂自行涌入归墟。 这个家伙真的够张狂的! 现在靠自己把那些阴魂压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先把蒋黎现在这招阻止掉! 至于这些光圈应该是蒋黎很早就提前设下的埋伏点,刚才那一招,不仅刺激了所有的阴魂,也顺便将深藏土壤下的阵点激发了。 这种事情光凭蒋黎一个人不可能做得到,范从文再厉害也没有这种通天彻地的本领,除非有恶灵的相助。 这样看,自己之前的推测不差,蒋黎早就跟归墟里的东西有一腿了。 范从文不过是他们脚下的垫脚石而已。 短短数息间,他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有了明确的判断后,在符纸即将飞至蒋黎跟前的时候,一口气接连扔出好几张。 蒋黎被迫拔刀而起,不断后退抵挡。 江复庭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趁此机会突然止步,转过身来,反手一划。 磅礴的浊气带着汹涌的呼啸,对着身后所有的光圈一阵狂扫。 两股力量的猛烈相撞惹得脆弱的望角再次天摇地动,冥水不断翻浪而起,形成一幕幕硕大的水帘。 正朝着归墟涌动的阴魂大半没有躲过余波的席卷,飘到半路就在凄惨的叫嚷下化成了一缕缕青烟。 清风拂面。 蒋黎看向他的眼里多了点意外:“可以啊你,才过多久,就又突破了。” “不过,突破了更好。”他的眼眶完全变成了赤红:“突破了,打起来才更有意思,才更有成就感。” 越是强大的东西,碾压起来越是能带给他精神上的成就感,恶灵给他的力量他刚好也吸收的差不多了,他还怕对手太菜,给不了自己试水的机会呢! 他话音一落,体内斑驳的阳气骤然溢出,沉重的弯刀上乍一下爆发出灼人眼球的白芒。 就在他气息闪动间,江复庭身形一掠,两道深浅不一的影子终于如闪电般撞在一起。 阴厉的灰芒带着吞噬万物的气势,一往无前的横冲直撞。 但蒋黎身上所蕴含的力量毕竟大不同从前,加上他出手奸诈,江复庭虽没有吃亏,却也没讨到几分便宜。 双方激烈对峙的频繁响动,和无数冤魂厉鬼的嘶吼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望角处乌云蔽日,鬼哭狼嚎,阴风扫荡,看起来尤为骇人。 就在两人的刀剑再次争鸣着交错在一起时,蒋黎心思一转,忽一勾手。 江复庭下意识屈肘用力一顶,暗劲冲撞下,双方各自节节后退。 紧接着,蒋黎抓住机会,数张符纸应声而出,乘着风朝着四面八方闪过光圈的埋阵之地骤然冲去! 埋阵之地虽然被破坏了大半,但尤有余威,在符纸的刺激下,再次光芒大涨,倏地腾空而起,凭空编制出一张光网将人囚困于里面。 江复庭也不再藏掖,直接拍出数张白唐亲手绘制的阴雷符,在浊气的加持下,一道道雷电顷刻间壮大数倍,直冲光网! 四周的空气顿时被擦出闪亮的火花,“轰轰隆隆”的声音像在擂鼓,震荡在整个天地间。 直到这个时候,双方交手始终都有所保留。 因为他们都知道还没到时候,他们都还在等。 等归墟里的恶灵破封,等白唐真的无法单纯压住的那刻,那一刻,便是生死交战真正来临的时刻。 蒋黎抬头望着被黑风肆虐的天空,随着阴魂的游走,目光最终落在了江复庭身后的归墟。 他能感受到里面那东西正在源源不断的壮大,能感受到它强劲有力的生命,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它正在复苏的神威。 那些东西虽然没有 散发开来,但已经顺着自己的灵魂,散在了身上每一根脉络里。 没错,从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跟这个怪物签下了主仆契约了。 翻身?回头? 他根本由不得自己选择,自己的路早就不由自己主宰,既然注定这样,那不如走得更加彻底,更加潇洒点! 蒋黎的嘴角突然扬起了阴鸷的笑容,他手里的弯刀直指眼前的那个人:“江复庭,你不好奇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吗?你曾经是不是还因为在商场里帮过落魄的我,而沾沾自喜过?” 江复庭费了几秒才把他说的事想起来,不明白他突然翻起旧账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蹙眉。 蒋黎看着他此刻明显不以为意的样子,感觉更加的讽刺。 他再次笑了起来,笑得江复庭都有些发怵,一直到笑够以后才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是这一切的开端!” 江复庭只当他还在翻陈年烂帐,冷淡道:“你的父亲为了利益残害无辜的性命,他罪无可赦,家里破产之后你便自暴自弃,不思进取,是你自己的问题。” “不不不!”蒋黎对他甩了甩刀子,“我指的不是这个。” 他不徐不疾地继续道:“我记得,那天诬蔑我偷东西的,好像是你那个同学,叫——杨林生,他的爸爸是吧?” 江复庭看着他面含笑意的念出那三个字时,面色渐渐沉下来。 (本章完) ------------ 第八百六十一章:前因和后果 蒋黎本就是明知故问,见他一向事不关己的高冷脸上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露出如愿以偿的神情:“你别那么紧张,不过······” 他的话音忽然一转:“如果你那天没那么多管闲事,当然也不会有现在那么多事了。你既然明知道他是个睚眦必报,有暴力倾向的人,却非要出头,你觉得能解决什么呢?” “老婆和孩子都不会放过的人,你觉得他会放过我这么一个乞丐吗?” 江复庭听着他的话,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白唐之前告诉自己,蒋黎在生死簿上曾经横死过这件事。 再连串起蒋黎现在特地说给自己听的这些话······他顿时隐隐猜测到了什么,看向蒋黎的眼中多了些不可置信。 “不愧是学霸啊,看你这样子,是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了。”蒋黎轻描淡写的说道:“没错,他只是单纯因为我让他大庭广众难堪了,我又刚好不过是个乞丐,摸到我当时休息的点,挑了个夜深人静的好时候把我撞死了。” “哦,不!他没有一次性把我撞死,毕竟我也不是个傻子,车来了不知道躲,所以一开始只是被带倒的。” “结果他看到我居然还能动,我猜,他至少有一秒钟慌了,所以趁着我还没爬起来的时候,在我身上压了过去,一次没压够,退着又来了一次。” 江复庭听着他云淡风轻的描述,胸口像扎了把刀子似的,光是听着都有种四肢被碾碎的痛,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有些发颤的握起拳头。 “江复庭,你知道那有多痛吗?有多绝望吗?” 他的声音像一个锈钝的螺丝刀从自己的耳朵里钻了进去。 “那个时候,我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恨眼前杀我的人,恨为什么没有路过的人救我,恨你多管闲事,恨你让我家破产,恨我父亲,还恨死了自己!” 蒋黎每说一个恨字,脸上的畅快就恣意几分。 “进了地狱后,我不想接受审判,不想投胎,我一路躲,没想到运气好,赶上了来归墟服役的阴差就跟了过来。” “却没想到······”他顿了顿,语气里飘袅着一丝抓不到的无望:“这不过是开始的前奏。” 之后的一切江复庭即使不用问,也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被恶灵发现,在恶灵的威逼利诱下被迫签订了契约,毕竟那时候的他,就算是在恨自己,也不至于丧失心智,把自己推入无法挽回的歧途。 他只是被迫的跌了进去,跌进了那个永远都不可能爬出来的地狱里。 而一个人对求生的意志显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只要能继续活着,哪怕是脚底扎满荆棘,手上沾满鲜血,他都能拼了命的往高处爬。 更别提蒋黎这种本身 就意志相当顽强的人。 江复庭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但是持着剑的右手开始微微发颤。 他明白了蒋黎说自己是一切的开端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路见不平的去替蒋黎出头,那么杨牧就不会把蒋黎撞死,那他也就不会来到归墟和恶灵签订契约,也不会有他和长生派的这一出。 恶灵和长生派之间也不可能有交涉,也就不会导致现在这种种的一切。 即便没有这个蒋黎有另外一个人,但另外的人能保证做到像蒋黎这么天衣无缝么? 当然不可能! 难道真是自己做错了? 江复庭周身的气息跟着他的思绪,突然紊乱了起来。 游走的浊气没有了心神的指引,开始毫无规律的在他体内上蹿下跳。 原本顺畅的鬼脉到处堵得堵,塞得塞。 他能听到白唐在拼命压制归墟的同时,还要忙着对他的灵魂声嘶力竭的呼喊,让他别坠入蒋黎铺好的陷阱里。 能感觉灵魂牵着线的另一段在用尽全力的拉着他,江复庭却始终面不改色,仿若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 周围所有的东西好像一下子按上了暂停键,乖巧的和他保持着距离。 唯有体内挣脱了规律,肆意游走的浊气。 只是就在蒋黎要误以为他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时,就连他身上混乱的气息也突然停滞住了。 江复庭缓缓眨了下眼,瞳孔上覆盖的迷雾骤然散去,露出里面探不到底的深渊。 他似是悲悯的叹息道:“开端不是我,是你自己。” 蒋黎脸上的幸灾乐祸忽然凝固住了。 江复庭一面安抚着剑上乱走的浊气,不轻不重地说: “你父亲犯罪的时候,你知道却不劝说;破产以后是你自己选择自暴自弃;横死之后原本可以投胎改过,一切重来,但你依旧视规则为枷锁。” 他漠然的盯着此刻轻颤的人:“这么多机会,是你自己选择放弃的。” “是你亲手把你自己往深渊里越推越深,你能怪谁?” 江复庭毫不客气的将血淋淋的真相,亲手从蒋黎深埋的心底挖出,放置在他的眼前。 怪谁? 这种事情怪谁就可以躲开了吗? 它就不存在了吗?就能真的掩饰自己阴暗的内心了吗? 每次这样想,你真的好过了吗,真的透上气了吗?蒋黎。 江复庭静静地看着他,无声地做着口型。 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如同凝望着巨渊的眼睛,将他窥探的清清楚楚。 蒋黎的眼神晃了晃,好过?不会好过的。 他用血红的双眼注视前面的身影,自己的视野紧跟着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帘子,连带那个身影此刻都浇灌上了血色。 浑身的阳气溢出他的 身体,滚烫的温度像是要燃烧起来。 他突然握紧手里的弯刀,疯狂地说:“既然我都不好过了,那你们一块下地狱陪我吧!” 话音一落,脚下的土壤像是受了他的蛊惑,全都“咔咔”地裂开了,从一个碎裂的口子,迅速蔓延成编织的大网。 碎裂的石头四处飞溅,越砸越多,如同正在传播的病毒,几个眨眼间,他们脚下的土地便已经体无完肤。 “疯子。”江复庭低喃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冷得像盖了一层厚厚的霜。 随后他心意一动,浊气顿时往四面八方溢开,强行将几欲崩裂的望角压制住。 只是还不等他稍稍缓一口气,“嗡嗡——”另一个惊天骇地的动静,蓦地从背后的归墟里横扫开来。 单调的音符如同潮汐直冲人的识海。 江复庭用力按压着太阳穴,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重影中,死死盯着眼前的蒋黎。 下一秒,对方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原地。 江复庭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在神识被干扰的情况下,他抬手一挥,剑意对着四周直接粗暴的一同狂扫。 浊气似张牙舞爪的猛兽,先发制人的冲向空荡荡的周围。 而就在他刚从这种嗡鸣的冲击中适应下来时,一道强劲的热风猛地从后方袭来。 电光火石间,江复庭反应迅猛的反手一档,对方狂暴的力量直压而来。 只听到“锵!”一声,森冷的白光骤然从眼前一闪而过,他眼疾手快的顺着动作持刀一提!正好将那把冲着自己脑袋下狠手的弯刀,架在了脖子上。 蒋黎借着此刻的优势慢慢靠过来,随后轻缓的声音在他耳畔说道:“江复庭,你们蹦跶不了多久,神器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苏醒,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江复庭还没从刚才归墟里的异动反应回来,听完这话,他猛一收紧手!像是要把自己手里的剑给捏碎,然后用暗劲忽地一震,硬是把蒋黎生生震到了几米外。 蒋黎不以为意的拍了拍外套,完全没有了不久前的失控。 只要将绝对的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足够的强大,只要将一切踩在脚底,那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自己失控了。 江复庭冷冽的盯着他,还在消化神器最后的苏醒又是怎么回事。 是范从文手上的那块要彻底激活了吗? 蒋黎善解人意的提醒道:“你是很努力,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光靠你一个人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他忽然转了个音,目光穿过了江复庭的身子,落在了后头:“你说是吧?白唐。” 江复庭身体一怔,回过头看着突然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白唐身上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袍,此刻看起来更加像个要饭的了,他 头上绑着的发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凌乱的舞动在黑风里。 平日里一直半醒不醒的桃花眼,现在却亮莹莹的,像是在里面点了一把篝火。 他站在那也没过来,也没搭理蒋黎的挑衅,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复庭:“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江复庭的心情原本就被蒋黎那张哔哔赖赖的嘴搞得很不好,现在他再这么一说,脸直接臭的跟垃圾有的一拼。 他不客气地拒绝:“要回一起回。” 白唐跟他较上劲了,刻薄地说:“你在这碍我手脚。” 江复庭清楚他支开自己的意图,却因此反而更加生气,耐着脾气不忘提醒他:“一损俱损。” 换言之,不管自己待哪,都能碍着你手脚,不仅仅是视觉上的碍,还是心理上的碍。 白唐前面情急上脑,这才想起来这茬。 他看着这个一脸臭屁的家伙,一面还要分出神识时刻留意着归墟的动向。 只是那里面极速飞涨的气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得多。 他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事已至此,索性豁出去。 只要他能脱离这! 白唐瞬息间就拍定主意,便立马抬手。 修长的指尖轻易的拨动着空气,黑色的符文当即顺着他的手指行云流水的凭空出现。 江复庭看到他默不吭声忽然的举动,心头当即闪过一丝怪异。 再加上白唐脸上难得一见的严肃,还有和契约有些相像的动作,各种不确定的念头飞速在他的脑海里划过。 是契约? 难道在解除契约? (本章完) ------------ 第八百六十二章:守城一战 不对!这种契约可以这么轻易解除么? 如果真的可以解除,按照通常解除契约的代价来讲…… 江复庭从自己看过的各种乏味的书籍里挖出了点什么,灵魂都颤了颤,他立马冲了上去,将白唐还没有完成的符咒捏碎! 他冰冷地开口:“我不碍你事。” 白唐给了他一个我不信的表情。 江复庭被他气到灵魂都裂掉,但白唐拿这种方式胁迫……不对,不止是胁迫,他这种人真的干得出来! 最后也只能在白唐的掩护下离开望角,不断往后退,撤到万里远的冥水之上。 他提心吊胆的悬在上空,只能将自己的精神力散开,随时捕捉着那边的动静,如果有什么不对,也好第一时间冲出赶到。 而之前一直被打斗冲昏头的脑子,这会终于有了机会开始正常运转。 听刚才蒋黎说的,应该就是范从文手里的神器马上就要被彻底激活了。 那归墟里突然那么夸张的动静,很有可能不单纯是那个恶灵,极有可能是另外半块神器。 至少这样来看,恶灵距离恢复到鼎盛时期,还是差了点距离。 有没有可能是恶灵一直得不到机会吸收足够的阴魂,范从文那边就用以前的旧法子,先彻底催动神器,让恶灵借着神器激活的力量,一举冲出。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恶灵的实力没达到顶峰,即便到时候冲出封印,白唐胜利显然还是很有希望的。 那他支走自己,很可能也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然后趁自己不在,一次放大招,断了恶灵的粮。 这样一想,他一直掉在嗓子的心眼,才舍得落下来一些。 而就在他刚意识到这点时,释放在外面的精神力忽然受到剧烈的冲击! 他念头一转,连忙收回,精神力前一秒刚归位,后一秒,惊天动地的阴风,隔着几万里都狂扫而来,胡乱地拍打在了脸上。 江复庭吃了一嘴的风沙,为刚才的事心有余悸。 再看过去时,他震惊的发现,原本笼罩在望角上的那片黑云,居然肉眼可见的稀薄了不少。 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那接下来……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给苏鸿发了个消息,静等范从文在他们那边的具体情况。 苏鸿收到短信的时候,他援助的这座城市已经陷入胶着的战况里,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什么未读信息。 以范从文为首的长生派已经攻到了城外,以苏鸿为首的地府官差,迎难而上死死守着城外的最后一条线。 好在这座城,本身底蕴丰厚,没有原来的虞城那么脆弱,在王思离力量的相助下,竟然也苦苦坚持了良久。 虽然战况激烈,但好在也算守住了平衡。 可惜,那平衡最终坚持 不了太久。 率先发现异常的,是对阳气尤为敏感的王思离。 “情况不对。”她用传音符给苏鸿发了个在线语音。 王思离原本是被苏鸿强行安置在后方的安全区里的,专门负责留意外面的风吹草动,在长生派使用至阳之气出手的时候,她则是在暗处贡献自己一份力。 只是那份力,从刚才开始有一会没贡献了,她还敏感的嗅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怎么回事?”苏鸿紧绷的声音很快回过来。 王思离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影响到他们的局面,再次凝神细细摸索了一下,才说道: “我觉得他手里的神器不对,这个东西虽然说是很厉害,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非但没有损耗,而且力量还在上涨。而且你注意那些战死的魂魄,是不是全都在往范从文那钻。” 王思离慢条斯理的说完自己有史以来最长的一句话,说完之后脸颊顿时一紧,像是上交作业等待老师批改的学生一样。 她这话不说还好,说完之后,苏鸿也觉得这仗打得到处都透着不合逻辑的地方。 毕竟按照实力的角度去看,他们守城能守到现在,这事本身就不太正常。 总觉得是范从文有意为之,只是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而且短时间也确实对自己这一方无害,就被抛在脑后了。 现在这么一提醒……苏鸿注意着空气中那些阴魂消亡后的走向,微微眯起了眸子。 他之前从江复庭那大致的听闻过范从文激活神器的法子,再加上有虞城这么轰烈的前车之鉴,这么一串联的话。 范从文攻城的意图很可能只是个幌子,其主要目的说来说去还是需要大量牺牲的亡魂激活神器! 虽然这种亡魂的质量并不高,可是量变引起质变,按照这样算的话,从和长生派交战的一开始到现在…… 苏鸿心神一震,明白了王思离为什么会突然察觉到些许的端倪。 就在那双探索的视线正盯向范从文手里的神器时,一阵极盛的白光突然乍现。 原本昏沉的天地间突然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炙热的烈光灼烧着视线,几乎扭曲眼睛。 他顿时暗道不好,也顾不上前线的阴兵还能不能听到看到,手里快速凝出浑厚的鬼气,像信号弹一样窜天而出! “快后撤!” “后撤!” 他吼得几乎将体内的鬼气都泄出来,吼完之后,凭着记忆里的路,摸索着疯狂后退。 其他察觉到不对的阴兵和鬼差不约而同的一同后退,撤退的潮流如同黑色的海洋,不断倒涌。 可即便如此,等他回到驻守的安全地时,仍然发现前线的阴兵至少一下子折损了三分之二。 在力量的极端悬殊下,有一大 半阴兵压根反应不过来,就泯灭在了那可怕的白光里。 “怎么回事?”当地的城主侥幸的捡回了一条命,一回到驻守点就慌不择路的穿过了阴兵,横冲直撞找到了瞩目的苏鸿。 苏鸿此刻的脸色相当难看,他心情沉重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现状。 倒的倒,歪的歪,躲的躲,看起来风雨飘摇的,如同被暴风雨打焉儿了的秧苗,颓丧的气息被阴风一吹,卷得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原本这些阴兵就已经被长生派打压的没有了士气,完全靠着王思离的出现和强行打的鸡血,才跟粘玻璃片似的强粘了一起。 可经过刚才那么一遭,这会哪怕是再好的合心剂,估计也派不上用场了。 在场的每一个阴兵和鬼差的脸上都对前方的战场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恐惧,别说是打,估计光是站那都站不住。 苏鸿被这沉闷又无力的氛围压得心口一紧,他抬起头来,眺望着前方白光弥漫的方向,沉重地说:“神器,快彻底激活了。” 那位城主本就惨白的脸,顿时发青,黑洞洞的眼珠里透着一股无望:“那······那怎么办?怎么办?就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么?” 他低头喃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抓救命稻草似的挡住了苏鸿的去路:“府君呢?没有一个府君来吗!他们一个都不管吗?” 苏鸿静静的看着他,沉默的脸上压着的窒息,已经无声的宣告了一切。 城主被他的面无表情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它们真的不管?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他们早就知道不可能赢吗?所以早早弃城?” “那这些牺牲的游魂怎么办?它们就这么白白消亡了吗?它们是为守住这块地方做出的贡献,就置之不理吗!” 他像是飘摇在一个崇山峻岭的峭壁前,底下是望不见尽头的万丈深崖,除了手指着这些颓靡的魂魄,慷慨激昂的叱责,也别无他用。 而就在他正义愤填膺时,一道带着暖意的身影突然从屋子里穿出,不偏不倚的停落在他悬在空中的手指头前。 那位城主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连忙不好意思的将手指收了回去。 苏鸿本就被这毫无头绪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当即皱起了眉:“你怎么出来了?” “蔺菱来了。”王思离言简意赅的说道,见苏鸿略微一顿,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补充道:“蔺府君,我闻到了她的味道。” 她这句话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样,刚才还心心念念着不切实际的救命稻草,忽然就送上了门。 连苏鸿说话音调都拔高了不少:“当真?” 王思离认真点了点头:“我记得她的气息,闻了好几遍,不会错。” 就在她话刚说完时, 一声激烈的“嘭”声骤然响起,差点把头顶上的天给掀翻。 王思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抖,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朝着那个声音方向看去,正是它们刚才费尽力气才逃出来的城口方向! 空气中灼人的白芒似乎从那一声炸响之后,终于开始渐渐散去,众鬼体内被至阳压制的鬼气,总算有了重新流转的迹象。 王思离旁若无人的盯着那,直到白芒完全熄灭,城口上方的空中浮现出一个风韵十足的倩影来。 这下即便不用她说,所有鬼都沸腾了起来! “府君来了!” “有救了!有救了!” “重新杀出去!打到那些杀千刀的!” “走!冲啊!!!” 鬼群也不知道是谁起得头,刚才还一片散沙的士气,突然像被人点了一把大火,开始熊熊的燃烧。 有一个率先重新冲出去,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然后再次成群结队! 在这种震动人心的气势下,就连赴死都成了一种烟花绽放一般的壮举,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王思离下意识的跟在队伍的后面往前走,只是她还没多走几步,突然被人抓住手腕拽了回去。 她莫名其妙的转回头,看到了苏鸿一脸质问的表情:“怎么了?” “是你要干什么?”苏鸿放开手,将自己差点喷出来的火气压下来。 王思离还是被他提高的音量吼的一愣,迟钝的想起来自己答应他的话,解释道:“蔺菱斗不过那个神器,我去帮她。” (本章完) ------------ 第八百六十三章:抢神器 “她都斗不过,难道你就斗得过吗?”苏鸿简直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脑回路是怎么构成的,她难道一点都没有危机意识吗? 王思离又被他一针见血的骂了句,抿着唇,沉默了一下,但眼里依稀的光芒出卖了她此刻的执拗。 苏鸿以为她听进去了,无可奈何的一叹:“你去,除了送人头,除了让活着的人痛苦着,还能怎么样?” 王思离依然没说话,安静得陷入自己的沉思里。 就在苏鸿以为她会就此退缩,乖乖回去的时候,王思离突然抬起头来,眼芒闪烁的看着他:“真有个办法。” 苏鸿看着她此刻跃跃欲试的模样,本能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办法······ 可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境地,只要有办法,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语气缓和了点,拧着眉问:“什么办法?” 王思离被他骂两次,生怕再来第三次,脚步偷偷往后移了移,怯生生地说:“我们把他手里的神器抢过来。” 苏鸿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脸色以一种十分精彩的表情凝固在了那里。 然而王思离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含期望的看着他,像极了单纯的小女孩拽着你的衣角,渴望你手里糖果的模样。 他就知道,这妹纸抢神器的念头是来真的。 王思离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的回答,怕他又强硬拒绝,小心吹着耳旁风:“神器那么厉害的东西,不管谁上都不太可能打得过,而且我听说,范从文也只是以供奉的方式强行把神器留在手里。” 苏鸿凝固的面庞这才动容了一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神器不认主?” “你之前不知道?”这次换王思离惊讶了。 苏鸿摇了摇头,之前虽然在赵悔手底下,替他做了不少事情,也知道不少东西,但这种东西显然太核心了,甚至可以说是掌控神器的唯一破绽,他们自然不可能告诉自己。 如果神器真的不认主的话,抢过来这种事情,搞不好还真不是没可能! 他的眼睛慢慢亮起来,王思离留意到他神情的变化,跟他对视上的时候,给予他一个鼓励,肯定地点点头。 “你有多少把握?”苏鸿冷静地问道。 王思离的脸当即拧成了麻花,低下头掰着手头开始估摸。 然而她的手指头才掰到第三个,便迟迟没有动静了。 苏鸿好不容易回升的希望,再一次掉落下来:“就三成?” 王思离憋了半晌,面容痛苦地纠结了下,随后十分勉强的掰出了第四根手指,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那意思明显就是真的不能再多了······ 苏鸿一个没有牙神经的鬼,都感觉到自己一阵牙疼,他托着自己的 腮用力揉了揉,“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思离蹲下来,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开始胡画。 苏鸿费了半天劲都没搞明白这几个跟馒头一样的圈是什么东西。 直到王思离大功告成拍了下手,指着地上最大的长触角的馒头说“蔺府君”。 害,原来长触角的馒头是他们······这画工的抽象能力,跟江复庭还是有的一拼的。 王思离还在认认真真指挥着地上的馒头,表达自己的想法:“蔺府君在牵制范从文,你暂时控制住门派里的另两个长老,剩下的阴魂继续拖住其他门派的成员。” 苏鸿听着她的方案,正想着那谁去抢神器? 结果王思离突然站了起来,决然地说:“我趁此机会去把神器抢过来。” 她话音刚落,一句冷冷的“不行”直接如一桶冷水当头灌下! 苏鸿攥紧拳头,压着怒意,苛刻地将刚才的两个字重复了一遍:“不行!你去抢,风险太大了。” “我身上有同属性的至阳之气,白唐说过,我能修道,本就是被这个神器激发出来的,我能接近它,但你们接近都做不到,就直接消亡了。” “风险太大了。”苏鸿直接对她的话不听不闻,“不行就换别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像她说的,神器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他们硬抗就能抗下去的,只有将这种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而且还有蔺府君在牵制范从文,你还不相信蔺府君吗?” “我······”苏鸿一时哑然。 相信,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单纯信不信的问题了,事关他们所有人的性命,牵扯着整座城的生死存亡。 如果再出意外,大概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可如果不试,那就连一开始的机会都没给自己。 就在他的思绪陷入混乱的浆糊里时,一声惊天的巨响当空劈下! 滔天的戾气从城口的方向呼啸着狂扫而来,阴风飒飒一路横扫千军,掀起一阵波澜。 两个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城口的方向已是刀枪铮鸣! 不消片刻,双方各自携着恢宏的力量,势如破竹地撞在一起! 一时间,两种力量黑白交替轮转,各自不相承让。 两道气息纵横交错,如潮汛汹涌,生生逼退了周遭千万阴魂! 王思离灼灼地盯着城口的方向,轻声道:“机会来了。” 苏鸿的心里早已经跟随着前线的惊动滚起巨浪,他像是要捏碎自己的手指,僵持了片刻,眸色一暗:“好,但如果情况一旦有变,你切不可多留,必须全身而退。” “你放心吧。”王思离应道。 白色的火焰噌一下从她的眼里亮起, 身上的暖意刹那间就被强劲的高温所取代,随后两人身形如同流星一般,朝着城口的方向飞速掠去。 等他们赶到时,前方的战场已经陷入腥风血雨,各种交锋着的凌厉气势,疾风骤雨的从四面八方狂拍在脸上,几乎没有一个罅隙可以够他们完全容身的。 苏鸿一面往前摸路,一面紧护着王思离,震散掉那些不长眼的攻击。 但总有漏网之鱼,从他们应接不暇的死角处钻进来。 王思离不想费时间耽误在这些琐碎的东西上,直接拿出两张符纸,驱散了周围大半贴上来的攻击。 越接近前方,激烈交战的余波愈发明显,像无止境的浪潮将底下的腥风血雨全都掩盖去。 两道身形不一的人影各自伫立在上方。 蔺菱轻轻抬手一点,身上的鬼气有如洪水猛兽,所向披靡的冲向了眼前的人。 跟她对峙的是一个看起来年事已高的老者,眉骨上有一颗泾渭分明的黑痣,那双布满风霜的眼中却塞满了穷其一生的贪婪和欲望。 就在那浓郁的鬼气,呼天啸地的一举冲到他跟前时,老者处事不惊的托起了手中的月牙,他的动作看起来很迟缓,像一个经久失修的机器。 可手一结印,举手投足间皆是不可一世的气息。 压倒性的至阳之气从他结印的手心中,喷薄而出! 同样呼天啸地的直冲而上,锐不可当的气势直接将周围窜流的阴气狠狠碾压,霸道的侵占了整片天地。 蔺菱神色立即一变,手指勾勒间,腾腾的黑气如泉水喷涌,弹指便是流光溢彩。 数张强劲的符纸箭矢一般脱手而出,乘着森冷的阴风快狠准的包抄了范从文的弱点。 冲出的符纸在近身的一刻,顿时化为万丈雷霆,四面夹击而上,范从文一声不屑的冷哼,苍老的目光尽是睥睨,他的双手似快似慢,仿佛有千变万化的虚影忽闪而过。 紧接着,万丈光芒以他为中心突然散开,将迎面而来的雷霆悄无声息的吞噬掉。 光芒所及之处,悄无声息的泯灭了万物。 蔺菱见势不对快速节节后退,然而翩然飘起的衣角避不可及的触碰到了一小块。 竟也是生生的消失了! 蔺菱心里一阵骇然,极速后退。 两人现在的局面蔺菱这一方明显处于下方,范从文一直狡猾的很,能用神器解决的事,绝对不会亲自动手,导致蔺菱现在连近身都做不到。 这样一来,底下的王思离也根本寻不到适宜的时机出手。 神器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城墙,死死的坚守着长生派内部的那一部分。 照现在的情况,连暂时的齐平都做不到,跟别提打开长生派那一方的防守,让苏鸿牵制住那一方的长老。 提前 拟好的计划,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 而且随着蔺菱一直被打压,底下阴兵的士气也在呈直线状下滑,俨然是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所有人都如同被围困的猎物陷入死胡同的时候,城口对面被防得严丝合缝的队伍里,忽然出现了一些躁动。 从一开始为数不多的刀枪剑鸣,忽然大范围的爆出来,兵器交叠的声音一重盖过一重,热闹得很快取代了城内有气无力的交锋。 范从文一改脸上的从容,倏地回头。 蔺菱趁此机会全身而退,在看到跟在苏鸿身后的王思离时,想起月戎说的那些话,脸上也没有多惊讶。 只是心里一直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王思离看起来顶多十八左右的样子,模样生得好看又乖巧,如果还在阳间的话,按照正常人的生活,她应该在高三了吧。 未来前途光明,一片美好,而不是在这个地方,因为他们这些没有用的家伙,而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在这厮杀。 蔺菱终究只是浅浅的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警惕的留意着城口那个奇怪的异动。 然而对面的异动不仅没有因为引起他们的注意而有所消停,反而越闹越烈。 浑厚嘹亮的厮杀声,一阵阵从那防守如铜墙铁壁的门派里传出来。 绝望而悲惨的哀嚎像被人用扩音器放大了似的,一路高歌,响彻云霄。 “这是怎么回事?”苏鸿意识到那里面的事情可能没他们想象的简单。 (本章完) ------------ 第八百六十四章:快杀了叛贼 蔺菱正想幸灾乐祸的说一句不知道,反正长生派内部闹得越惨,对他们是越有利的。 结果一声怒吼中烧的咆哮,震散了上方的重重黑风:“来人啊!快杀了这个叛贼!就是他捣得鬼!” 那一声叫喊犹如众矢之的,将四周所有同门之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至此。 紧接着,一道白影犹如白虹贯日,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极速飞出,踏剑飞行,倏地从身上抖出一圈符咒,对着下方的人一通横扫。 “是梅寄北!”苏鸿仅凭气息就快速辨出在对方窝里捣乱的是谁。 蔺菱看向那悬空的白影眼里多了几分赞许:“认识的?那小子气魄可以啊,这种事都有胆子干得出来。” 苏鸿点点头:“说是上清派的人。” 就在他们谈话间,梅寄北的手中再次跟撒钞票似的飞出了数十张拘魂符。 范从文原本并不想出手,对他来讲,梅寄北这种境界的人,根本不屑于他亲自出手来抓。 但碍于这个人实在是太土豪,撒符纸就真跟撒豆子一样,按照他这种方式撒下去,自己带来的弟子都不够他抓的。 范从文面色阴沉的催动体内的力量,而就在那汹涌的阳气要冲着梅寄北席卷过去时,蔺菱给王思离和苏鸿留下一个眼神,身形一闪,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招,鬼气似是百米高的海浪,倾山而来,对着范从文压了过去! 范从文被她这一下打得措手不及,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无耻!” “你为了攻打地府,连脸都不要了,我要那点羞耻干嘛!”蔺菱讥讽完,在手里凝出一根通天的长鞭。 雄厚的鬼气随着挥舞的长鞭,四处横扫,直接画地为牢,方圆百米全都卷入硕大的漩涡里,将他们两人圈在里面。 底下的苏鸿顿时了然蔺菱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凝重的对王思离嘱咐道:“我去帮梅寄北。一旦范从文再次拿出神器,他想要继续使用,一定还要花时间结印,到时候就是你出手的最好时机!” 王思离:“好。” 苏鸿还想再交代那句老掉牙的安全第一之类的话,可想到自己一路都说了不下十遍,要是再来就显得自己有点婆妈了。 他张了张嘴,都到了喉咙的话还是咽了回去,然后饱含深意的看着她,沉甸甸的往她肩上拍了两下,便流光似的飞至了梅寄北那。 至此,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短暂的闹剧,很快落场。 而此刻,城门之上,黑白的光芒正不断交相辉映,如火如荼的绽放开,遮天蔽日的盖过了整片苍穹。 激烈的战声似是擂鼓,热血沸腾的敲击在每一个阴魂的心神上。 回落的士气如同燃烧的烈焰再次高涨,冲刷了之前遮蔽的阴霾。 王思离集中 注意力,静静的站在中央,在一片杀红眼的喧嚣中,她像一朵绽放在高岭的无暇之花,安然摇曳在风吹雨打里。 在那黑白之芒,冲撞交锋间,她暗暗催动起体内的至阳之气。 忽地,蔺菱手中的长鞭携卷着鬼气,再次从范从文身上扫过。 翻腾的鬼气像一条巨龙,咆哮着冲来! 范从文目光一沉,光靠他自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蔺菱对抗,他一面迅猛躲闪,双手再次捧着神器,做出千变万化之势。 来了。 王思离捕捉到他的动作,气沉脚底,掌心里隐隐有白光乍现。 就在范从文完成最后一个手印,双手完美的合在一起的刹那,她当即横空而出,长驱直入冲向范从文的方向。 滔天的气焰极速划过时,擦出了火星,顿时将她周身熊熊点燃!压迫性的力量被她先一步倾泻出来。 范从文盯着她突然闪现出来的身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只是自己本身的力量被对方极致的威压死死摁住,几乎运转不了丝毫。 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这个世界怎么会真的有人能自行修炼至阳之气,真有这样的人,蒋黎会不知道? 一定是哪弄错了! 绝对是这个小姑娘身上出了什么变故! 不过是短暂的呼吸间,各种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飞转而过,只是不等他思索出那个答案,王思离已经势如破竹的冲到了他的跟前! 她浑身上心都燃烧着刺目的白焰,灼热的温度将周围的空间都烧得扭曲掉。 四下所有的光线全都笼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将她无暇的脸蛋衬得更加动人。 王思离一言不发的用清冽的眼神看着他。 和满目丑陋欲望的范从文相比,此刻无欲无求的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睥睨众生的天神。 举手投足皆是灵动的气质。 王思离慎之又慎的抬手,白芒在她肤如羊脂的掌心中环出一个圈。 她眉目一横,不再迟疑,直接对着范从文手里的神器抓去! 而就在她指尖刚触碰到神器的一刹! 原本一直无法动弹的范从文,突然猛地屈手! 王思离瞳孔一缩,反应敏捷的一改抓神器的动作,直接顺势就着范从文的胸口,狠狠拍了一章,然后谨记苏鸿的教诲,立马退到三米之外。 她那一掌,又准又狠,而且不留半点余力,范从文被击中的当下,魂体震了震,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没站稳,接着一口浑浊的气体从口中泄出。 他盛怒至极地捂着胸口,这女娃子出手真是毒辣,居然一掌拍掉了自己的修为! 范从文强行将自己的气息稳定下来,阴毒的眼光犹如附骨之疽黏在了王思离的身上。 王思离又往后退了小 小的一步。 她怯生生的模样落在范从文的眼里,却是扮猪吃老虎,格外讽刺。 “好!”范从文沉沉道,沙哑干涸的声音像一个老旧的破风箱,他又无端端的一口气念了两个:“好啊!” 王思离觉得这个老头怕不是被一掌拍傻了,好什么好! 范从文像是为了解她的困惑,森然地笑起来:“我还正愁神器最后合并的引子没有合适的,没想到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 王思离只知道他手里的半块并不知道归墟里还有半块,管他什么引子不引子的,反正好东西抢到自己手里来,主动权就在自己这一方的手上了。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蔺菱,给了一个求帮忙的眼神。 蔺菱当即会意,手里的长鞭再次卷起了百米内的阴风,龙腾虎啸的腾空而起。 “一样的手段来两次,当我是傻子吗?想抢我手里的神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范从文畅意讥讽之后,一声低吼。 一股狂暴的力量从他体内鱼贯而出,随后他念头一闪,取出一滴身上寄存的精血。 鲜红的液体悬浮于神器之上,还不等它落下,神器便已经饥渴难耐的发出剧烈的嗡鸣,恐怖的威压直接将周边所有的游魂全都震散掉,独自安然的吞掉精血。 方圆百里内,唯独只剩王思离一人滞留于原地。 范从文见她不仅没有在神器的力量倒下,还无恙的伫立着,一时愣了愣,随后发出了然地大笑:“看来连神器都选择了你做最后的祭品。” 王思离依然没有同他讲话,只是颇为警惕的看着他。 从刚才神器突然爆发出动静开始,她就感觉自己体内的阳气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像是遇到了什么让它们格外感兴趣的东西,兴奋地在自己的脉络里不断翻腾。 王思离同自己的力量和平共处了那么久,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过度高亢的阳气几乎要将她的脉络都灼烧掉。 她忍着体内的刺痛,竭尽全力地压制着,此刻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弄清他到底还想干什么。 然而那种燃烧的疼痛并没有因为她的压制有所好转,反而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越演愈烈。 很快,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神智都模糊起来。 她依稀听到在百米之外的某个地方,有数道声音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但那些声音对她来讲始终都是云游天外的距离,并且随着神智的迷离渐渐小了下去。 紧接着一股热风铺面而来,跟随着那股热风的,还有让她几乎窒息的压迫感。 刚才还在她百脉里欢腾的力量如同见了猫的老鼠,登时老实巴交的焉儿下去了。 王思离还没从自己暂缓的疼痛里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 被人忽地提起,接着身形正被迫以自己无法想象的速度向前疯狂疾驰! 范从文拎着她移动的速度几乎到了恐怖的境地,激荡的余波惹得千里开外的阴风都在徐徐散开为自己开道。 他闪过的每一瞬间,都似飓风席卷,风雨狂澜!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他已经携着王思离到达了数万里之外的一个残破空城上。 幽冷的阴风时不时的在底下空荡的城市里游走,将寂寥吹得遍地都是。 王思离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眼前一片萧条的地方,似乎还在消化这一步行万里,究竟是怎样可怕的速度。 只是还不等她消化完,下一秒,范从文抬起另一只手,借着手心里的神器对着空气蓦地一划! 轰隆隆! 王思离只感觉到明明是无形无质的空间,此刻却在惊天动地的震动,仿佛一块松软的豆腐,随时随地有着要坍塌的迹象。 很快,空间的震荡越发的激烈,城中的阴风如同哭啼的婴儿,在各个建筑间一层层颤抖着扩散开。 突然,在阵阵呜鸣的阴风中,爆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咔”声,那声音清脆而嘹亮,像是脚下的土地横空崩裂! 她下意识的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刚才被范从文划过的空气里,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裂缝。 起初只是一个口子,里面黑洞洞的,如同一只隐藏在深渊里的眼珠,静静地凝视着你。 但随着附近空间的颤动,那一块口子的周边在迅速松动,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咔嚓”声飞速蔓延开。 砖块一样的口子,哗一下增大,犹如被粗暴撕开的帘布,狰狞的裂缝似一条附着在空中的蜈蚣,看起来尤为骇人。 (本章完) ------------ 第八百六十五章:是力量吗? 王思离本就在刚才的震惊里没完全缓过来,现在直接掉进另一个颠覆她想象的境况里。 她更加呆愣的注视着眼前被生生划开的裂缝,心神一阵激荡。 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有的只是眼里无法熄灭的亢奋。 这种心情有些难以言喻,但是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似乎和她惯有的习性大相径庭。 可依旧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是力量吗? 又好像不是,那种比力量更原始的,还要更纯粹的······她迷迷糊糊的摸索着,不经意掉入了冥想里面。 连带思维和心神都像是在飘,又轻又软,头不着天脚不着地,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 一旁的范从文看她脸上的神采低沉了下来,只当她是吓傻了,趁着空间裂缝彻底撕开以后,拎着人立马钻了进去。 冥水之上,瑟瑟的阴风吹动着每一个游魂的执着与妄念,升腾的黑气如同一个庞大的齿轮,永无止境的在冥水和空气间起起落落,像极了望不见底的轮回。 一道黑色的背影,形单影只的飘荡在冥水之上。 向来安宁的冥水在他脚下哗哗的翻滚,为他形成了仅有的天然乐曲。 江复庭从给苏鸿发消息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五分钟过去了,但依然毫无动向。 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苏鸿不是那种不及时看消息的人。 这只能说明,城里那边很有可能出了什么变故了! 难道那些被侵略的城池,全都没招架住么?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好歹还有地府里的一众府君在,自己出来前,非常确切的将消息传递给了蔺菱,神器哪怕再厉害,只要有上头那几位府君协力支撑一会,就算是落败也不至于这么迅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时陷入不安的困顿里,手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行熄了屏,将屏幕卷了回去。 视线穿过了手心,可以看到下方幽深的冥水,深到望不见底,似是能将世上的零零总总全都悄无声息的吞没下去。 若是这能化万骨的冥水能顺便吞掉生灵的**和烦恼就好了,就不会有现在要面对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江复庭的思绪被这刮骨的阴风吹得到处乱飘,最后妥协似的一叹。 他紧攥手机,目光穿过了遥远的距离,落在了千里外的归墟方向。 那个地方显然还在激战,激荡的余波不知蕴藏着多大的能量,总是能有残留的席卷到他这里。 远处交战的地方,层层云雾中似是电闪雷鸣,黑云时不时被照得异常透亮。 而就在这时,又一阵熟悉的嗡鸣再次震天动地的扩散开。 周围的空间一阵剧烈的颤动,下方的冥水再一次翻起滚滚巨浪。 这种和先前有些许相似的异样,顿时让江复庭心生不妙的预感。 随后,他就察觉到一股至高无上的气息,正从前方似青烟一般烟波浩渺的铺染开来。 闻到那气息的一瞬,江复庭感觉自己的力量都不再受自己控制,短暂的停滞了片刻。 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让他心里无端的发慌。 与此同时,他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开裂声。 他接连吃了几次空间之力的亏,听到这声音,整个 人立即条件反射的紧绷,判断出了声音的方位。 犀利的眼眸紧紧盯着,随后弓起腰背,好似一只身处险境准备殊死搏斗的凶兽。 “咔咔咔”脆裂的声音像炮仗一样响起,果然,千米外的空间之上,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超出他意外的是,这个裂缝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空间裂缝,反而从里面徐徐出现了两道身影。 因为距离裂缝的方向有点远,江复庭没有看清,只能敛住气息,悄无声息的近身。 结果那两个身影竟然也动了起来,并且以他无法追赶的速度,目标明确的直冲向归墟! 双方之间的距离在迅速拉大,很快,江复庭就连他们气息的影子都捕捉不到了。 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随着那两个影子距离归墟越近,天地间嗡嗡的共振感愈发的剧烈,好像这个世界都要被倾覆了一样。 下方的冥水毫无规律的相互翻涌,到处乱拍的浪花跟内斗似的,激烈的掐架。 寒骨的阴风不分东南西北的胡乱吹,笼罩在头顶上方的黑云被迫跟着东摇西晃。 江复庭差点一时没稳住平衡,往边上划去。 从归墟处散开的无形又可怖的力量,轻飘飘的就跨过了亿万里的冥水,从阴间的这一头,蔓延到了遥远的黄泉路,盖过了寸草不生,涧不流水的背阴山,最后扩散至整个阴间。 神明之下,它就是规则。 四海八荒,它就是至高无上。 强烈的制约之力,压得江复庭体内浊气都堵塞住,飘逸的魂体上像绑了一个沉重的沙袋,越飞越慢。 不得已之下,他凝神释放出自己吞掉的无数不多的神力,这才将体内的制约一冲而散。 浊气似是洪水全都汇聚在脚底,他随后拼尽全力往前冲。 只是越是接近归墟,他身上的那丁点神力更不足以他去和归墟里的力量相抗。 回到望角的时候,至少用了比来时多了一倍的时间,在落到望角的一刹,他终于看清了悬在顶上的那两个影子是谁。 穿着白裙的女生在这黑气萦绕的环境里,显得尤为瞩目,她像一盏亮在黑夜里的灯塔,将周围所有的光全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怎么在这? 她不是应该在······ 难道苏鸿那真的出了什么事了? 还有范从文这手撕空间的能力? 无数个疑问一下子从江复庭的脑海里闪过,将他的大脑围堵得水泄不通。 他下意识的躲在一个比较大块的岩石后面,感觉事态的发展只是不经意之间,就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比如王思离被抓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他甚至一时想不到什么和林子青交代的话,懵得连情绪都没有。 本该有的愤怒,担忧和焦灼,好像都跟着身上被约束的力量一起凝固了一样。 有些发懵的目光从被抓的王思离身上,落在了范从文另一只手上的神器上。 那块白色的月牙此刻透出玉一般的莹莹透亮的质地,令整片天地都闻风丧胆的气息好像就是从那里面散出来的。 江复庭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神器,他小心屏住气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范从文手里的神器明显是即将彻底激活,而此刻的异动应该就是他手里的半块和归墟里的那半块 有所感应,发生的共振。 至少从现在来看,恶灵冲出来的方式和猜测中的一样,借由最后激活的力量,一举冲出。 只是范从文特意抓王思离来这是做什么? 威胁吗? 江复庭快速判断出局势,小心的往白唐那边靠近,而随着距离的接近,双方各不相让的对话传入他的耳朵。 范从文的声音里满是目中无人的狂傲:“你以为你的挣扎有用吗?我知道你是很厉害,但你再厉害就自以为有和神器相抗的能力?我要是你,就乖乖缴械投降,投入我的麾下,至少还能保下狗命。” 白唐还在倾其全力镇压恶灵,他拨出一丝空闲,对着范从文恶劣一笑:“狗命这东西,确实挺适合你的。” 他说着看了眼范从文手里有些昏沉的王思离:“拿小姑娘这种事,也就你这种狗做的出来。不对,说你像狗,还都侮辱狗了。” 范从文被他骂得火气蹭一下烧了上来,他向来在门派里位高权重,何时这样被人侮辱过。 这就是直接把他的颜面从脸上扒下来,扔地上踩! 他压着心里的怒气,面红耳赤的瞪着眼前这个身姿翩然的青年:“你也就这一时能呈口舌之快了!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别怪我下手无情。” 他突然提起手里昏昏沉沉的王思离,叫道:“蒋黎!准备合并神器!” 而就在这时,一道灰色流光忽地从远处掠来。 那流光速度极快,范从文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带着苍远的寂灭气息已经劈头盖脸的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好自己手里的祭品! 提着王思离的手猛地一缩,另一只手连忙调动神器,只是他的反应到底慢了一步。 灰雾腾腾的身影中,突然探出一只雪白的手臂,先他一步拍在了他掐诀的那只手上。 他手里的神器当即腾空而起! “白唐!” “蒋黎!” 两道暴喝声一同冲天,震耳发聩! 一黑一白的身影当即飞速掠来。 而就在两只不同的手即将触碰到神器的刹那,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忽地从上方的神器和归墟里,爆发出来! 可怕的力量再次以瞬息的速度狂扫至整个阴间! 整个地狱似乎顿时陷入了巨大的火炉里,灼热的高温几乎要将阴间里的一切都生生融化掉。 空中飘荡的黑云不断发出“呲啦啦”的声音,鬼气,戾气和怨气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稀薄。 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连鬼都觉得寒酷至极的阴冷顷刻就取代了先前的炎热。 冥水不但停止了流动,水面上甚至结起了薄薄的寒霜。 至此世界仿佛打开了一个庞大的永动机,在极热和极寒之间无尽头的反复交替着。 阴间到处都是一片生灵涂炭的乱象,整片阴间都陷入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炼狱里。 这种极端的轮转根本没有几只鬼魂能抗住,凡有游魂之处,便是凄苦的哀鸿遍野。 江复庭将自己身上的力量运转到了极致,来强行抵御这种怪象。 他身上的浊气虽然能将这些东西吸收掉化为己用,但这种严重超载的情况下,只会将魂体撑爆。 悬在上方的月牙白光万丈,直接将出手的两人全都震开。 fpzw ------------ 第八百六十六章:合并神器! 江复庭正紧盯着范从文手里的王思离,准备趁他不注意直接上手抢人时,手腕却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温度,接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一拽,他身形快速退出被白光笼罩的圈子。 他顿时甩开白唐的手,调动力量,还想继续往里冲时,脑瓜子突然被人拍了一巴掌。 江复庭登时回过头,那双眼睛此刻像一头野兽,瞪着眼前面容清秀的男人。 白唐被他的眼神怔了下,当即再次抓住他的手腕,森冷的鬼气犹如清凉的温泉从他指尖飘出缓缓钻入对方的身体里。 入体的清幽瞬间洗刷了江复庭体内一直积郁的悲愤。 堵塞已久的东西好像决了堤的洪水,冲破给自己设下的所有桎梏,宣泄而出!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坚如磐石的心性突然松动瓦解掉。 各种复杂的情绪全都一股脑的涌上脑子,汇聚成了名为害怕的东西。 没错,他是害怕了。 从看到王思离落在范从文手里的那一刻开始。 他怕自己实力有限,真的救不出王思离怎么办? 林子青怎么办? 如果对抗长生派失败了又该怎么办? 如果这个世界陷入了强大的敌人手里,如果世界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他的父母,别人的父母,天底下的每一个人又会怎样? 这些以往觉得很遥远的事情,觉得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却在此时全都一一陈列在了面前。 好像往前走一步是错,往后退一步也是错。 因为有自己的参与和见证,一旦真的跌入深渊,好像总会和自己有些密不可分的责任。 他害怕这些后果,甚至于害怕这些责任,可白唐担这样的责任却担了多久…… 他浑然不觉自己看向眼前这人的眼神,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只是习惯性将心里泛起的干涩生生压了下去,轻声道:“要救王思离。” 白唐被他这种恍然的成熟刺痛了下,手痒的又拍了下他一肩膀,骂道:“我知道要救人,但不代表拿命换命吧!你是眼瞎还是脑子不好,那光看不到?估计人没碰到,自己先成灰了。” 江复庭快速将自己情绪收拾好,看向范从文的方向,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打算怎么救?” 烈如骄阳的白芒将自己划了个圈,直接把万物都隔绝在了外面。 范从文满目警惕的躲在神器后面,手里紧紧拽着王思离,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 蒋黎的视线似不在意的从王思离痛苦的脸颊上扫过,眼底微微波澜了一下,便石沉大海,让人摸不清他此刻在捉摸什么。 在场的几人各自用力紧绷着,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都等待着独属于自己的绝佳时机。 归墟里的动静并没有好到哪去。 在神器的消耗下,白唐此刻的压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作用,大封上的力量正在极速衰弱。 而从里面溢出来的神力已经越发浓重,整个阴间此刻都笼罩在两个神器的阴影之下。 白唐神色微敛,即便这个时候也死守不放弃,醉人的桃花眼也愈发清冷。 他靠在江复庭的耳畔,低沉道:“神器已经彻底激活,只剩最后的合并,想要完美的合并就需要一个适合的媒介。” 江复庭听到这猛一抬眼,正好对上那双幽黑生冷的眼眸,他干涩的回道:“这就是抓王 思离的原因?” 原本是疑问句,但在他极低的嗓音下,却听起来像是陈述。 白唐点了点头,压制归墟的过度消耗,让他有些疲倦,他说话轻飘飘的:“合并神器的时候,王思离一定会有被脱手的时间,到时候就是趁机救她的最好时机。” 简单易懂的一句话,江复庭偏要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好像这样就能有所改变一样。 他点头应下,然后又问:“那神器和恶灵又该如何?” “如何……”白唐望向空中绽放光华的阳轮,低声重复着,眼里一片平静空荡。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尾微微一弯,突然笑如春风:“自然是有法子的。” 江复庭却在他温暖的笑魇里一时有些心慌,似有什么东西无知无觉的从指缝间溜走了,怎样也摸不着。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问:“什么法子?” 白唐欲盖弥彰的一笑,拽了下他肩头的衣服,提醒道:“那么多话干嘛,你只要把范从文那盯紧了,后面的交给我,这世上难道还有我解决不了的?” 江复庭半信半疑的瞅着他。 以往站在他身边那种天塌下来的安全感,不知何时起悄悄溜走了。 他再厉害,也终归是个天生地长的。 不是石头,不是枯木,有灵,有识,终究有自己能力的上线,有力所不及的地方。 他最终收回目光,紧盯范从文的方向,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所能做的最好的,就是先不拖累白唐。 他体内的力量开始暗自涌动。 范从文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他拂尘轻轻一挥,白丝横扫万里,揽进所有阴魂。 无数的阴魂各自分成两波,一波涌向神器,一波涌向归墟。 神器已经苏醒至此,再多的阻拦已经毫无用处,不如真的让它彻底复苏。 合并之时,阴阳初形,混沌渐开,也是神器最势微的时候。 这也是白唐为什么干脆将就着范从文合并。 只是一直悬在上方的王思离,从神器被激活的那一刻开始就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中。 本该毫无关系的她,体内的力量已经全然失控,阳气以一种混乱的方式在她体内到处肆虐。 她的神智昏昏沉沉,醒醒睡睡。 而随着外面神器两股力量的疯狂交替,她体内原有的力量不知何时出现了匪夷所思的改变。 原本至纯至净的阳气中,突然渗出了一丝阴寒的味道。 那阴寒的气息和她自身的力量,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对比,比之深不见底的冥水也不遑多让。 好似从底下九幽而来,冷得能将万物冻结。 阴寒的黑气似是受了外界神器的影响,在她体内毫无节制的疯狂增长,已经全然不顾她的魂体能否承担。 很快,生长出来的至阴之气,从她体内原有的力量里一分为二。 王思离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了,两种世间最极端的力量一同占据在她的身体里,不断游走争斗。 似是非要在里面分出个你死我活,来宣誓身体的主权。 她的身体顿时陷入一场水深火热的搏斗里,煎熬的心神一会在火上烤,一会被寒风刮骨。 那张小脸却为了不让江复庭他们担心,始终没有痛哼过,只是身上的活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流失。 她的视线一阵涣散,好像随时要 溃形于天际。 江复庭已经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用力揪住白唐的袖子,紧绷道:“她快坚持不住了。” 白唐静得一动不动几乎将自己变成了一尊佛像,散开的鬼气还加注在大封上,眼里有森森鬼气溢出。 他盯着范从文开始变幻的手:“快了,准备。” 这时,昏昏沉沉的王思离又一次从短暂的沉睡中醒来。 只是这一次的醒来和前面的每一次有些不一样,她体内到处流窜的气息突然紊乱了一下,像是碰上了苏醒的怪物,本能抖了抖。 方才平静温婉的眸子里,徒然增加了格格不入的锋锐和狠辣。 她好似失忆了一般,忍着体内翻山倒海的痛处,视线在所及之处周游了一圈,才弄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边上蒋黎那张熟悉的脸上,缓缓说了一个:“艹。” 被吐了一个艹字的蒋黎,面容十分精彩的微微一变,又快速平复下来,想起了上次去抢江复庭身体的事情,他心里立马戒备了起来。 偏偏这紧要关头,这姑娘突然人格转换了。 她另一面的人格到底有多疯,自己已经亲身领会过,实在不想领会第二次。 而且事情好不容易进展到这一步,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他握了握拳,调动起体内的力量,以备又像上次一样突然出现不可预料的变化。 而王思离从看到他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他,在看到蒋黎身上被升腾的力量包裹时,欣赏的视线里透出几分放荡不羁的玩味。 看起来颇有点讽刺的味道。 蒋黎运转的力量被她激得忽然一滞。 王思离脸上的浅笑,咧得更大了,不知道是在嘲讽现在的他,还是在嘲讽上次的他。 蒋黎一时感觉有些难堪,要不是她人在范从文手上,大概直接就要一巴掌过去,他觉得这个姑娘大概是仗着自己对她的那一丁点好感,有恃无恐。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王思离确实比那种乖乖巧巧的,更吸引人许多。 他挪开视线,不再搭理她。 而就在这时,心口的传音符忽然一震。 来自深渊的声音,又低又沉,蕴藏着一种说不出的万古不朽,清冷而缥缈。 蒋黎听完以后摸了一下心口,随后神色恬淡的看向范从文的动作。 王思离留意到他气势上的变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反而对他倍感好奇的眨眨眼。 只是后者此刻心无旁骛,满心思都在正事上。 范从文的手指灵巧地勾勒出最后一个动作,最后十指严丝合缝的粘连在一起。 拂尘上的白丝顿时大涨,好似一条飞流直下的银河,从这一端往归墟铺染! 他抓着王思离,直接掠向归墟,吼道:“蒋黎,合并神器!” 天地间的共振已经在此刻达到了极致,风不成风,水不成水,浮游的沙粒像在烧开的湖面上交错着跳跃。 单调又冗长的嗡鸣好似一个厚重的鼓风机,在无休止的运转。 江复庭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他漆黑的瞳孔紧紧收缩,浑身用力绷着,萦绕的浊气贴在脸上,像一只临危待命准备时刻冲出的嗜血野兽。 而就在范从文飞掠至归墟上的一刹,阳轮直接脱离掌控横空而起,万丈白光将阴沉的阴间照得透亮无比。 fpzw ------------ 第八百六十七章:蒋黎!你背叛我! 他已无暇顾及这些,拂尘已铺,手印已结,只要最后的合并!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在强盛的力量前,透露出疯狂的**和向往。 而就在他的掌心刚按在王思离的天灵盖上的一刹,江复庭正看准时机准备出手! 一股劲风忽然毫无征兆的冲到范从文的身后,夹杂着神力的一掌重重从身后拍中他的心门。 范从文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在巨大的冲击下,抓着王思离的手忽的一松。 他思绪飞闪,满腔怒意如同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身上的力量洪水猛兽一般崩腾而出,他快速旋过身,在重伤之下,召唤出尸傀,御在身前,倾尽全力给了身后的人一掌。 那张形如枯槁的面容,在极怒之下有些扭曲,眉骨上的黑痣在白芒之中流光溢彩。 他发出如有擂鼓的怒喝:“蒋黎!你背叛我!” 江复庭逮准了时机,破空而出,将被力量箍住的王思离,猛地拉出。 与此同时,那尸傀直接将他当成了捣乱的人,尾随其上,重拳出击! 这个尸傀和他以往碰到过的尸傀都不一样,光是修为都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一出手,拦腰斩河都不在话下,而且身姿敏捷,明显是还残留着基础的神智在的。 江复庭误打误撞的引走了尸傀,蒋黎那边就彻底的畅通无阻。 他对着重伤的范从文指尖轻轻勾勒了几下,原本是约束着王思离的神力,此刻加固在了范从文的身上。 “师尊。”他像一个索命的魔鬼轻轻说:“看你将死,就最后叫你一声师尊好了,顺便让你死的明白点。” 蒋黎抬起双手,在范从文惊恐的眼中斑驳的力量宣泄而出,“我从未效忠于你,又怎么说得上背叛呢?小姑娘虽然力量纯正,但修为太低了,不够补的,所以最后一道工序……” 随着他的话语轻轻落下,汹涌的力量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贯穿了范从文全身。 范从文那双眼睛始终用力睁着,他用尽全力挣扎,皱巴的面庞几乎要膨胀开,但在神力的绝对压制前,依然毫无用处,紧接着,在下方神器的吸引下,他的魂体开始迅速下沉。 蒋黎心满意足的看着他跌入深渊,浅淡的声音在他失去最后的意识前,钻入归墟荡漾开来:“就劳烦一直尽心尽力的师尊完成了。” 话一说完,底下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正在和江复庭缠斗的尸傀,忽然失去了行动能力,像一个失去发条的木偶从空中落下。 江复庭立马捡宝似的,眼疾手快地一捞,将东西先塞进了布袋里,随后拽着王思离马不停蹄的撤回到白唐边上,报告道:“范从文已经死了。” 白唐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掉在那里面没死才不正常。” 然后他的目光在一直看戏的王思离身上扫过, 探索的视线像钩子一样一眼将她洞穿:“你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说治好了么?” 江复庭也不懂她身上到底怎么回事,推测着:“应该是生命受胁迫的时候,还是会刺激出来。” 王思离吊儿郎当的站着,不满道:“回回出来都要死要活的,搞得我想出来一样!那小妮子现在精得很,是拿我当挡箭牌来用了,一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躲回去。” 她说到后面几乎是冷笑着。 白唐分明还想再吐槽点什么,只是到嘴边的话还来不及说,脸色骤然 一变,分散在四周的力量如同汹涌的潮汐开始迅速撤回。 与此同时,一直悬在空中的阳轮突然下沉,而归墟里有股沉静已久的毁天灭地的力量,势如破竹,横空而出! “快撤!”白唐率先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吼道。 江复庭心头的警铃疯狂叫嚣,他正想对白唐说些什么,就感觉到一股浩瀚无垠的阴冷之力拍进体内。 他下意识拽住边上的王思离。 身体在巨大的力量下毫无相抗之力,疾风在身边如刀子一般掠过,他的魂体好似一张薄薄的纸片。 在狂风的席卷下,黑色身影以格外迅猛的速度,在白唐的视野里缩小。 直至最后消失不见,江复庭那双充斥着焦灼和怒意的眼睛都仿佛还在眼前,深深烙印在白唐的脑海里。 他能感觉到江复庭那一瞬间对自己是怎样的愤怒,对自己的抛弃是怎样的失望。 但现在的事情由不得他,也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的。 白唐闭上眼,迅速调整回自己的气息。 大封上传来的撞击有如金鼓雷鸣,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天地齐颤,两种迥然不同的狂暴能量,带着山倾水倒之势,不断溢出! 一个至邪,一个至阴,唯一相同的,就是这两种力量各自带着令天下众生胆寒的神力。 在这种覆灭性的力量绝对的压制下,蒋黎独自一人根本扛不住,即使他自身多少有恶灵之力相持,依然得低头俯首称臣。 他身形被迫节节后退,头上像无形压了个重斧,怎么也抬不起来。 浑身的力量都不像是自己的,仿若一滩软泥,怎么也使不上劲。 但这种恐怖的压制并没有因此结束。 只听到又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好似天地都要裂了一样。 白唐一声轻轻地冷哼,点着萤火的桃花眼紧盯着破封的归墟。 身上的腾腾鬼气好似无尽的银河,霎时间铺染开来,整片天地间尽数被浸染成墨一般的颜色。 鬼气所过之处,皆是他的领域,所及之处,皆属于他白唐。 心意闪动间,黑色流云顷刻化为风雨,似条巨龙,从空中盘旋而下,带着兵戈铁马之势,直逼归墟! 与此同时,归墟里两股狂霸的力量为冲破囚牢,索性一同携手并进,两种不同属性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光是散开的威压,便足以让所有生灵万物窒息。 而就在风雨流云冲进归墟的一刹,白唐先一步预料到余波会是怎样一种威力,立马闪身,鬼气不断在他身上浓缩,凝结成厚厚的战甲,另外一部分直接蹿天而起,形成一道黑色透明的坚不可摧的堡垒。 防御结好的一瞬,归墟里交织的两股力量如同喷井一般,直冲云霄! 余波似是另一条百丈长龙,兴奋得肆虐狂啸! 白唐凌空伸手,声音清冷唤道:“白汤圆。” 刹那间,地府里所有的阴气,怨气和戾气尽被激起,各种黑气好似无数条河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全都涌入白唐掌心。 浓浓的嗜血气息从他的手心贯彻全身,一把暗红色的大刀从奔腾的黑雾中渐显,肃杀之意穿云裂帛! 他缓缓提刀,无数条黑气形成的河流在刀尖的影响下,汇成一条浩瀚的江水。 各方 鬼神哀怨的嘶鸣和凄嚎,不断从刀中散出。 他灌入的力量越多,阴魂的哀嚎也越加亢奋。 白唐坚定不移的盯着恶灵蹿出的方向,内心却静如止水。 他心里很清楚,要打败恶灵,那就连半点翻身的机会都不能给到,既然要打,那就连试探都不需要,让恶灵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的爬不起来。 天空之上两股飞奔而出的力量,在到达某个顶点之时,便各自分开了。 黑色的阴轮像与自己的情人相隔已久,迫不及待直冲向自己的另一半。 而矗立在长空的那道欣长高大的身影,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了那张惊人的熟悉面容。 他带着睥睨天下苍生的气势,粗略一览,在看到白唐时,淡淡一笑,一举一动甚至连那份神态,都如同他还是当年的天神一般,高高在上。 周边的黑气也掩不住他身上夺目的神辉,唯有眼中露出的怨毒,在他的神性中添加了抹不掉的污点。 他淡淡开口:“白唐,你当年的付出换来的现在,不过寥寥二十年,事实证明,你输了,错的是你们这些自诩清高的人。” “承势之星,不过是当年你们和太上纂出来的笑话。” “只有我,我们。”昊天说着,那张冷淡的脸上忽然闪出了无数张不同又扭曲的面孔,他们想要争相出来,想要摆脱这一切,但又被当年失败的恶果和仇恨囚禁着。 昊天吞噬的掉他们的魂和神力,却吞不掉他们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和念想。 他却早已习惯这种怪物般的模样,面不改色继续道:“只有神,才是真正引领三界兴衰的人。” 朗朗话音不轻不重,却激荡在整个地府里。 他像是故意说给当年在场的所有人听一样,让所有人知道他才是永远对的那个。 而现在从当年战争中侥幸活下来的,都是逆天的叛徒! 白唐向来油盐不进,并没有被他激到,轻吐了四个字:“执迷不悟。” 昊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淡的眼眸愈发冰冷,如同寒潭里的冰块。 他抬指虚无一点,规则和苍天之上的灵力便尽于手中:“执迷不悟的是你。” 说罢,他携着毁天灭地之势,直冲白唐而来。 白唐等的就是这一刻! 等着昊天亲自出手的机会。 即使他在归墟里吞噬了众神之力,但碍于当年伤势过重,冲破大封也费了不少力量,再怎么厉害也不及当年的三分之一。 白唐目光一凝,握刀的手冲着向他飞来的身影毫不犹豫的一挥! 手中的屠灵带着开天拓地之能,对着迎面那张千变万化的脸,斜斜划去。 刹那之间,天地无光,方圆百里内的万物皆化成了碎片,阴风袭过,又成了摸不透的灰尘。 脚底下的望角已然不复存在,冥水再没有了半点阻隔,哗哗飞流,像万丈银河,涌入归墟。 但昊天的攻势并没有因此停下,两人之间的交手,更像是能量上的掠夺。 不过弹指间,便足以泯灭天下苍生。 白唐能料到自己虽然强行把江复庭推出局外,但这小子估计也不会这么安分的就此离开,随手勾勒,便是浮光掠影。 fpzw ------------ 第八百六十八章:拼死护住 黑气在手中变化万千,数十张符纸倾巢而出,在他心意指定下,掠到指定位置,汇出一个不小的结界,将自己和昊天围在这个小世界里。 昊天不屑的看着这个结界,近乎讽刺的开口:“光凭这就想困我。” 白唐一震手里的刀,四面冥水里的阴气再次以他为中心,狂涌而来! 只是这力量再怎么汇聚也不足以他消灭昊天。 他不咸不淡的看了眼空中神器合并的进度,极致的黑白正以缓慢又均匀的速度渐渐靠近。 而随着神器的靠近,天地间所有的阴阳之气全都在此影响下,不约而同的往其身上汇聚,甚至包括他身上的鬼气。 导致他现在大量消耗掉的输出,并不能及时回补。 这样一直消耗下去,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白唐不断闪烁的心思里渐渐涌起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面不改色的看着昊天,神情淡然无波:“困?” 白唐身上所有的力量忽然翻涌起来,顺着鬼脉攀向了灵魂深处,随后在一道微弱的亮光前停滞住,以那微光为中心卷起了漩涡。 那道亮光,便是他自己亲手下的禁制! 是缔结他和江复庭共生共死的禁制,原本是为了保住江复庭而下的,只是没想到如今反而成了拖累他生死的东西。 这种契约有违道心,难以消除,既然抹不掉,那就以自己的残魂为代价,将江复庭身上的转移掉,嫁接到眼前这个家伙的身上! 二十年前自己一直懵懵懂懂被所有人护着,被迫担上担子,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所有人神的命好似都不是命了一般,不过是脚边的一根草芥,可以为了替他争夺那一时之势,将自己数千数万年的一生,全都燃烧奉献。 他们做这些时,没人征求他的同意,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他只能无力的望着这场浩大的兴盛衰竭,走上被加冕的道路,他甚至回不了头,因为三界全都压在他一个人的手上。 可自己也因此一无所有,吹得风,淌过得水,走得路,全都是长寂漫漫的味道。 现在一切重来,他早已足够强大,拼死也要护住想要的。 有他! 有天下一切生灵。 像从前那般,拿所有生灵来换天地安好,这代价对他来说太大了,若是以自身为代价便能求平衡,哪怕依然只是短暂的二十年。 比起之前,至少还是笔划算的买卖。 白唐早已做好了走到这一步的打算,他双眼猩红的看着眼前的人,面露狠意。 体内的力量化成无数把看不见的利刃,生生剐向他的魂魄。 他下手的决绝和毫不留情,好像抽取的不是自己的魂魄一般。 在残魂被剥离出将近一半的瞬间,他的脸色顿时一阵苍白,连气息都枯竭不少,前方的昊天看不透他到底想干嘛,只知道他忽然气弱势微,正是击杀的好时机。 昊天手指滑动,眼眸里寒光忽闪,企图从神器手上夺取天地灵气。 奈何现在正好是神器合并时的关键时刻,别说分他一点,不反过来抢他的就不错了。 神器为了让自己安心吞取力量,干脆画地为牢,在自身周围结出了一个轻薄又透明的屏障。 那薄障看 起来轻巧无比,可一旦有东西靠近,就会被直接化为最原始的阴阳之气,为它自己所吸收。 而此刻,白唐的气息还在以飞快的速度往下衰弱。 只有那双桃花眼,宛如一条巨毒的蛇,自始至终的盯着昊天。 昊天即使再弄不清他想干嘛,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也依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是他自身的力量十成还没恢复三成的,他心有顾忌想要直接遁走,但始终舍不得放过此刻杀掉白唐的大好时机。 他平静的斟酌了一阵,出于将来的解脱考虑,冲动终于站了上风! 身上仅有的神力涓涓流出,他每踏一步,四周的灵力便会往他身上聚拢一分。 一时间,他和神器像极了两个巨大的漩涡,各自将天地间所有之气,全都贪婪的掠夺而来。 而他每靠近一步,白唐便能清晰的感觉到那降临在他身上的压迫感便会重一分。 他保持着自己的面不改色,丹田里剩下的最后那点四色能量团,已经开始暗自涌动。 直到一魂彻底剥离成功的一刹,他的脸色顿时煞白无比。 昊天的气息已经近到跟前,恐怖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那种感觉便是真的天落下来,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唐体内的力量依然是无声无息的。 唯一有的,就是他和江复庭之间那点最后的联系,全都被清除得一干二净了。 他无动于衷的脸上忽然挂起了笑,从容地说道:“昊天,即使我真的杀不了你,那我也要拉着你,让你一生受我所累,你的壮志难酬,也永远只是壮志难酬!” 在他字字珠玑的言语下,昊天一直平淡无波的面庞,终于泛起了些微的涟漪,周身翻涌的力量不规则的紊乱。 他跟白唐不是第一次交手,白唐是个韧性多强的人,他心里一直都很清楚。 不然也不会在最后时刻,倒在他的手上。 只要快点杀了他,再大的风浪他们都掀不起来了。 昊天迅速平静下自己起伏的心,抬手间,浑厚的灵力化为长龙一般的光束,贯空而来,对着白唐当头劈下! 白唐嘴角勾起明艳的弧度,体内的四灵之力充斥鱼死网破的气势,汹涌而出。 那是扭转乾坤的力量,毁灭一切,亦可造就一切! 那力量直接覆盖了整个阴间,阴间所有的阴魂都为之颤抖,萧瑟的阴风发出破碎的嘶鸣,连浮游在上方的神器都下意识一颤。 不过也就这么点,但压住现在的昊天已经足够了。 昊天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本就没有彻底恢复的神魂,被迅速削弱下来。 而白唐要的不止是这个,趁对方不备间,他将维系着禁制另一头的残魂,直接拍向昊天。 残魂顿时化成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借着力量,流光似的钻进了昊天的眉心。 那细丝般无形的联系,立竿见影的从双方灵魂里显现出来。 昊天直到现在才明白了白唐先前的种种用意,勃然变色的看着他! 与此同时,在白唐四灵之力的刺激下,一直缓慢变动的神器,开始加速凝合。 冥水之上。 江复庭双目赤红的紧盯着归墟那边的方向,内心如同下方的冥水,汹涌湍急!怒意和焦灼搅和在 一起,抓挠着他整颗心。 然而几乎要让他失控的是,他灵魂里和白唐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的抹掉! 江复庭一时惶急了一下,好似被抹掉的不仅仅是维系着两人之间的那条线,还有两人从相遇到现在的零零总总。 总觉得那人真的要匆匆从指缝溜走,一别而过。 直到最后一点联系都被抹掉的刹那,他的灵魂里面空了一块,可自己依然什么都做不了。 而让他更加不适应的,还有灵魂深处似乎深埋着什么东西,在被白唐抹掉禁制的时候,不小心牵扯了出来。 那东西甚至开始蠢蠢欲动,他能感觉到那分明是自己本能去抗拒的,可却又像蜜糖一样吸引着他去探索。 只是江复庭此刻无暇顾及体内的变化,他整个人冷得如同一个冰雕,望向远方的眼睛猩红的似要烧出火来。 他能猜到白唐玉石俱焚的打算。 但是又像白唐说的,自己如果贸然冲上去,除了添乱什么也做不了。 光是归墟那里时不时蔓延出来的余波,都已经让他和王思离抵御的足够吃力了。 他并不希望,因为他的出现让白唐无端分心,最后真的走向不可挽回的局面。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一定会有办法! 世间哪有真正的穷途末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困顿只要抽丝剥茧,总有出路。 但凡存于世上的万物也总有弱点,哪来的那么绝对的无坚不摧! 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企图在短短时间内,用自己对蒋黎和归墟的了解分析出什么。 而就在他陷入一团乱麻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王思离的声音:“哎!你看。” 江复庭抬头望去。 忽然之间,冥水滔滔不绝的哗哗声,阴风刺骨的咆哮,天地的震动,交战时层出不穷的巨响……再近到耳边之人的呢喃,所有的一切一下子失去了声响,世界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一口囫囵的吞掉了。 王思离似乎还在说着什么,江复庭却只能看到她上下启合的双唇。 还有脚下在暗涌的冥水。 天边绽放的白光像是熄灭了一样,紧跟着声音突然消失,好不容易适应了周围刺目的亮度,现在却像关上了灯一般昏暗。 不过瞬息间,浮动的黑云,四处萦绕的阴气,如飞蛾扑火一般迅猛地往归墟方向涌。 天地间所有的阴阳,全都极速整合在一起,沉淀出的极致黑白,好像两条巨大的活鱼在归墟上方嬉戏游转。 阴阳两气各自而分,顺着神器的旋转,搅起了黑白漩涡。 那漩涡越卷越快,快到难舍难分,最终不分彼此,无形之间彻底合并在一起。 江复庭盯着神器上的光芒,突然倍感熟悉。 空荡的目光像是从这相似的一幕,穿过了亿万年的冗长时光,停留在神器诞生的那一刻。 始于混沌,天地寥寥,阴阳相辅,生生不息。 亿万年后,亦是如此。 有始便有终,这是万物更迭躲不掉的定律。 然,始于混沌,归于混沌,结束亦也是新的开始。 他浑浊的脑海里似有碎碎的清明破茧而出,周围失去的声响重新像海浪一般,从远处而来。 神器合并的一刹那,恐怖的余威直接冲破了阴阳的界限,上至九重,下至九幽,无所不及,无所不往。 fpzw ------------ 第八百六十九章:三种恐怖的气息 凡所有草木皆在瞬息间枯槁,而后又向死而生,快速走完了一个轮回。 凡所有生灵忽的大梦一场,酣畅淋漓,入心入肺。 当那余威从江复庭身上扫过时,他一时恍惚了下,余威的力量并没有在他身上过的那么快,而是细细的几经流转,像是要将他每一段前生过往,一一剥开查验。 江复庭心口忽然涌起了难以名状的情愫,深埋在脑海里的东西越发松动,抽丝剥茧出来的那些情怀让他觉得窒息,他甚至想要大口喘息。 但不停轮转的阴阳并不给他机会。 尘封已久的记忆很快只剩下一个薄薄的屏障,几乎要呼之欲出。 就在他最后一道防线绷不住的时候,充满压迫性的神威终于大度的放过了他,转而锁定向了王思离身上。 短短的十几秒,独独他是从噩梦中惊醒,身上冷意涔涔,惊魂未定。 只是醒来的一瞬,梦中的一切如镜中花水中月,模模糊糊,再一转念间,已是烟波浩渺,轮廓都记不分明了。 仅有的印象就是,他和一个白色的人影一同身处在霞光万丈的九天之上。 众神金色的血液和满天雪白的光辉交织出他记忆里最美的景象。 他似乎是为了什么人,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唯有将自己魂体筑成屏障时的奋不顾身和坚定,深深烙印在脑子里,怎么也驱散不掉。 耳畔边围绕的是众神的怒吼,直到他此刻醒来还久久不散。 江复庭还未从这场噩梦里回过神,边上的王思离身上却陡然出现异象。 两种极端的气息以几乎失控的方式不断从她的身体溢出。 怎么回事?! 江复庭倏地回头,自身的力量奔涌而出,企图将王思离身上的异象压制下来。 可王思离身上的力量却如同滔滔不绝的江河,还在无止境的攀升! 这种征兆,和他先前吞掉青莲碎片时的异动有些像! 这分明是神器盯上了她身上的力量,想要将她吞噬掉! 但王思离明明没有接触过神器,又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三种恐怖的气息,全都汇聚在一个女孩身上,如火如荼的胶着。 王思离收起了先前看戏的漫不经心,凝重的脸上像是藏了一把沾满血腥气的刀子,眼里的狠意锋芒毕露。 她屏住气息,后一秒,一股属于她自己的磅礴之气,排山倒海的疯狂涌出。 她竟打算强行将那两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生生压制住! 江复庭立马判断出她的意图,心里惊骇的同时,全心全意调动自己体内的力量,冲向她的身体,帮忙一同压制。 四种力量一时间僵持不下,但王思离好歹算是有了喘息的时间,报平安似的,对他扬起一个放荡不羁的笑。 那桀骜的笑容和在公交车上第一次与她相见时,见到的那个笑容如出一辙。 江复庭只觉得有刀片从自己的心头划过,脸上当即黑的像洒了一瓶墨一样:“你到底怎么和神器接触上的?” 王思离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但再怎么故作云淡风轻,魂体上带来的疼痛还是让她皱了下眉,她轻声哼道:“我怎么知道,这个就要问她了,可能不小心碰到的吧。” “你现在还能坚持多久?” “那就要看· ·····”王思离的声音慢慢沉了下去:“白唐那边能坚持多久了。” 她身上虽然被神器的力量占据,在她的体内为了所谓的主权打得不可开交,但也因为有神器的气息,因而能愈发准确的得到那边的消息。 江复庭隐隐猜到她说这话的意思没那么简单,他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剧烈的跳动着:“你能感觉到多少?” 王思离沉默了一下,脸色惨白无比,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虽然定定地看着他,但始终揪着的眉头,和发颤的睫毛出卖了她此刻承受着的痛苦。 她缓缓眨了下眼睛,低哑的嗓音不复往日的轻灵:“四面楚歌。” 也对,一个恶灵,一个蒋黎,再加上一个刚刚合并的神器,他就像被夹在里面的三明治。 可按照现在的情况,光是想办法护住眼前的人,都能耗掉他所有的心神了,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帮忙。 江复庭再一次感受到能力不足带给他的无力感。 像是一片大海,将他不着痕迹的淹没掉,根本无从反抗。 冷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冷静! 他痛苦的想着。 必须要冷静。 三人里,现在唯有自己是完全安好的。 一定还有生机存在的。 江复庭用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差点紊乱的气息终于平静下来,力量还在从手心源源不断的传输到王思离的身上。 白唐之前说过,神器方才合并,反而是神器最弱的时候,所以它现在为了增强自己,仅仅一个范从文这个祭品还不够。 它需要更纯粹的补品。 王思离正好身上有罕见的至阳之气,而激发她力量的根源正好又源于他父亲身上沾惹到的神器之力。 因而和神器之间的缔结和联系,比常人更亲密。 神器会第一时间盯上她,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这样一想,过往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圆,让人觉得恰到好处的巧合。 命数这种东西仿佛早已将因果走向,书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王思离的生机也只能在她自己的身上,而只要把那边的神器解决了,白唐的胜率也能一下子大幅度增长。 江复庭的脑海里渐渐涌起一个疯狂的想法,他掀起眼皮,正好和此刻目光灼热的王思离对视上。 某一瞬间,两人各自的念头,好像一道炙热的电流,突然碰撞在一起。 “呲啦”一下,火花闪着耀眼而细碎的光,四处飞溅。 王思离再次强撑起傲慢的笑,先前隐隐暗淡下去的眼眸,忽地燃起了一簇火苗般,“啧!不会那么巧的想到一块去了吧。” 江复庭瞬间读懂了她脸上的表情,舒展的眉宇里淌出绝境之中,殊死搏斗的兴奋,他嗯了一声,提醒道:“吞噬失败的后果想好了吗?” “失败?”王思离傲慢地回道:“失败和现在不作为的后果有什么区别么?” “好。”江复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微微后退,他微微颔首,挺拔的身姿泛起了森森的冷意,犹如冬日傲立在山顶的雪松。 那双漆黑的眼眸清冷无比,随着体内运转的神力,恬淡的声音看似无常,又仿佛从遥远的天边而来,不受万物所扰,他淡淡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身 上传输的浊气停滞了一下,他抬起双手,薄弱的神力在这一望无际的冥水上散开。 尽管只是一点点神力,也仿佛投下一颗炸弹一样。 底下的冥水奔腾而起,顿时掀起了百米高的巨浪,滔滔不绝的阴气和擎地而起的巨浪,在他身后点点滴滴的连绵在一起,形成一片望不到底的黑色天空。 散布在阴间每个角落的至阳之气,尽数被他掠夺了过来。 极阴,极阳全都涌入他的体内,在鬼脉的运转下汇聚成磅礴而可怕的亘古之力,只是过于庞大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担的界限。 他死死的压制在自己极限的边缘,对着正在做调息准备的王思离低吼道:“来了!” 王思离当即闭上眼睛,先前体内还坚如城墙的防备,猝不及防的全都卸下。 此刻她的身体就像一个完全暴露在敌人视野里的一棵招摇的大树。 果然在她卸防的一瞬间,远在天边的神器以为她放弃了无用的挣扎,因而更加得寸进尺的动用更多的力量往她的身上涌。 江复庭咬牙承受着身上的极限,浩瀚的力量宛如一座恢弘的高山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紧盯着王思离身上的变化,等待着自己出手的时机。 此刻的神器像一个找到了糖罐子的小孩,王思离体内蕴藏的力量对神器而言无疑是一个远超于自己想象的宝藏。 充满诱惑的同时,又发现没那么容易消化。 涌过来的力量越来越多,几乎神器里大半以上的力量,此刻全都钻入了王思离的身体,来掠夺她的一切。 在神器锐不可当的气势下,她的身体很快就达到了极限。 紧接着,江复庭突然听到了天边那一头突然动手的破风声。 是白唐抓到时机动手了! 江复庭神色一凌,反应快速地再次对着王思离喝道:“就现在!” 话音刚落,王思离体内的力量早就饥渴难耐的等待了已久,在神器防不胜防的情况下,像一张巨网忽然汹涌而出,从四面八方带着滔天的气势将其圈禁在了里面。 而神器自己的力量几乎全部被囚,本体又怎么可能甘心,当即火急火燎地从天边飞掠而来。 江复庭等的就是这个,之前怕的就是神器太过狡猾谨慎,担心有诈迟迟不来。 但至少现在看来,神器力量虽强,不过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一类······ 在一个形似圆盘的东西冲向王思离体内的瞬间,当即被王思离提前准备好的光网囚住。 江复庭身后盘旋已久的气海同样早已迫不及待,在神器钻入王思离身体的一刹,心意一动,几乎决堤的浑厚力量,带着斗转星移之势,浩浩荡荡扑向了眼前的人。 光芒万丈的囚牢之外,顷刻间竖起了茫茫无尽的浑浊之海。 一个黑白相间的圆盘有如沧海一粟,在浩瀚的气海里飘荡着。 被困住的一瞬间,神器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它顿时被点燃了怒意,原本贪婪的侵占着王思离身体的恐怖力量,忽然轰出! 最原始的力量,每一点每一滴都似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生生切割着王思离筑起的牢笼。 在神力加诸的极阴极阳之前,王思离看似浑厚的力量此刻却是一张苍白的薄纸,不消多时,就被消磨得只剩不到一半。 fpzw ------------ 第八百七十章:另一个人格 江复庭掐准了机会,让自己的浊气趁机涌入王思离的体内,替她枯竭的力量增添生机。 原本轰轰烈烈的对抗,此刻硬是被江复庭拖成了拉锯战。 只要王思离的力量不够,他就会用自己的浊气顶替上。 而他的力量直接就地取材,脚下那大片冥水里的鬼气和方才神器释放出的阳气,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再加上他体内的那点神器相助,虽然不多,但对付这个刚成型的神器却是绰绰有余了。 此刻双方之间并不是单纯的力量上的对抗,更像是意志上的对抗。 就看这个王思离的另一个人格,到底能狠到什么程度。 还有他的魂体,在这长时间的负荷中到底能坚持多久。 自从王思离体内陷入惊心动魄的僵持后,如果不看江复庭身后那连绵成海的力量,这片天地仿佛进入了诡秘的平静里。 唯有归墟上方,时不时得有轰烈的打斗声传出来。 但很快,就连那打斗声都被白唐临时化出的结界隐去了。 水天一色的海平面上,静得连波澜都没有,一时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了最初的安宁。 时间像细腻的流沙,悄无声息的从手心里缓缓躺过。 江复庭甚至一时入定,只剩周身的力量还在机械的按照指定的程序和指标,孜孜不倦的运转着。 王思离体内的动静在不觉间越来越小。 不管是什么东西,哪怕再厉害,力量还有精力终究都是有限度的。 无止境的给甜头和打压,就好像一个永远循环的跳楼机。 如同从高不可攀的悬崖坠下后,底下又是一个悬崖,然后继续往下掉。 周而复始,永远看不见结束的那天。 在长时间的消磨下,神器的状态明显从一开始的兴奋,到被人羞辱的愤怒,再到失去耐心的逐渐焦灼,然后无聊,枯燥乏味,麻木…… 一开始它还会用尽全力去反抗,到后面无止境的打压下,连反抗都变成了一种形式上的动作, 它甚至慢慢习惯屈服于这种状态,寄人篱下,到最后彻底失去了属于它自己的韧性和锋芒。 这个过程有点像熬鹰,最终意志力强大的那个,就是最后的赢家。 波澜不惊的海面像是持续了很久,但又不过是转瞬即逝。 直到某一瞬间,王思离体内的动静终于彻底消停了,不管他们的力量再怎么去鞭策挑衅,神器始终无动于衷的躺在她的身体里,俨然一副精疲力尽躺尸的模样。 江复庭猛地睁开眼睛,眸里有荧光闪动,他提醒道:“就现在。” 王思离点点头,身上的气势倏地一变,开始猛涨。 平静已久的冥水再次滚起汹涌的浪花,萧瑟的阴风却像精灵一般缠着她打旋而过。 神器本身就是危险的东西,单单只是熬鹰一样将它熬累,也只是一时的,等它恢复过来,再次兴风作浪,到时候受罪的就是王思离。 所以既然已经要打算将神器化为己物了,单纯的驯服没有用,而是要让它害怕,让它心生敬畏,让它看到王思离就条件反射的乖顺。 这样才是绝对的安全。 等日后王思离的修为再高一些,再做吞噬,风险就会大大降低很多。 而此刻,王思离体 内的神器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都认输了,这两人还锲而不舍的追着它打。 疯了吗? 这两个人神经病吗? 它好歹是个正儿八经货真价实的神器,不把它供起来不说,还虐待它? 天底下谁敢这样?! 就不怕我哪天恢复过来,报复回去! 神器还想再反抗,但无奈现在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力量早就被这两个人,压榨的干干净净半点不剩。 现在拿到外面去,除了它的身体硬件价值比较高,剩下的**用都没! 就在它还在琢磨这两人到底是吓唬它,还是来真的时候,两股磅礴的力量已经一前一后的再次狠狠扑在了它的身上! 神器:艹!丧心病狂!这是鞭尸!这两个惨无人道的家伙!这绝对是鞭尸! 江复庭压根不管它此刻是怎么在王思离身体里瑟瑟发抖的,反正全凭自己曾经被神器碎片都差点搞得死去活来的经验,跟教养熊孩子的方式一样——往死里打! 打到服! 方法简单粗暴又好用! 因为没过多久,江复庭就发现它已经怂得连发抖都不敢了。 不错。 江复庭自我认同的表扬了一下,这才将自己的力量从王思离体内撤出来。 以往怎么都不太擅长的法阵结界,此刻却在他手里行云流水的画了出来。 手指勾勒间,万千术法如同闪烁的流星从滑动的指尖窜过。 自从被神器的阴阳之力强行洗涤过后,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里无端端的多了很多没有的东西。 不管陌生的还是熟悉的认知,全都一股脑的往他记忆里塞,导致他连细细摸索的时间都没有。 但这种强行塞入的记忆也并没让他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异常贴合。 好像这一切,本该如此。 好像这些没见过的东西,就是他的。 短暂分心的一瞬,封印的符咒依然被他非常熟练的勾画了出来,这是他在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江复庭收回自己的心思,缓缓将封印拍入王思离胸间。 至此,方才铺染在天上地下的所有极阴极阳之力,沾染在百川万物上的点点滴滴,都如退却的潮水,全都往王思离的胸口涌。 她的胸口像一个黑洞,容纳了方才神器合并时放射出的所有力量。 在最后一缕黑白之气游鱼一样兜转着,涌入她的体内时,江复庭的双手灵巧又迅速的变化着印结,丝毫不浪费的将最后那一滴都封印了进去。 成功了。 结束的一刹那,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静止了下,想象中的兴奋,高兴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这种感觉就好像还在做梦一样。 他移开自己的手掌。 但确确实实的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太不真实了,不真实到让人弄不清是现在的成功是一场梦,还是先前发生的一切就已是一场梦。 江复庭盯着自己出印的手掌,睫毛颤了颤,当他抬起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发抖,随后他缓缓捏成了拳头,抬眼看王思离时,对方也同样懵懵的,只是时不时揉着胸口刚刚结下封印的地方。 江复庭被她这细微的动作刺激到,当即问:“没封好?” 王思离动作一滞,同样多 心的将自己体内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终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她罕见的对着江复庭露出正儿八经的笑:“很好,非常好,特别好!太鸡儿牛逼了!” 江复庭像是被她这话取悦了,脸上的阴霾顷刻消失不见,身上巨山一样的重负松松垮垮,尽数落下。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活着可以是这么幸运且灿烂的事,同样罕见的给了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只是那笑在他脸上还没机会待够两秒,天边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炸响,让他面容再次凝固了。 “你在这调息,我去看下。”江复庭现场亲身给王思离表演了一个变脸术。 什么叫前一秒艳阳高照,后一秒乌云密布。 这就是! 王思离反正已经累到不行,跟差遣下人一样挥了挥手:“恩,你先去吧,别忘了我人还在这等着就行。” 江复庭点了点头,这里全是冥水,也没人能闲着无聊往这跑,所以并不怎么担心她的安全,当即如流光一般急急的往归墟方向掠去。 赶过去的路上,他顺便适应着脑子里凭空多出来的那些记忆。 从未见过的阵法和符咒,那些原本只是有个浅显了解的阴阳,还有漫长到数万年前发生过的零零碎碎的事情,甚至上至九天之外的天界。 全都是他不敢想的,又不可能了解的东西。 所有的记忆都被他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一一捋过。 深邃的眼眸里此刻一下子塞满了所有过往今来,时间和记忆在他的脸上沉淀出老练沉着的气息,他像是自己,但又好像不太是自己了。 江复庭甚至很清楚自己的记忆里还有一层上了枷锁,原本那枷锁厚实,但自从被这兴风作浪的神器搅和以后,那枷锁已经松动到轻轻一碰,就可以断裂。 可他在那层记忆前停下了。 光是现有的一切,就足够让他不安,每当触碰那尘封的边缘时,他就会下意识的去抗拒。 那分明是他不愿意想起来的东西,他现在一点也不想了解自己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叫江复庭,这样就够了。 其他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冰冷的眼眸里有一道坚定不移的寒光一闪而过,他心无旁骛地注视着前方。 随着距离的缩短,惊天的破响声愈发剧烈。 白唐下的结界已经被破,看来那恶灵虽然不是鼎盛的实力,但多少还是有点手段的。 在即将赶到归墟时,森森的浊气从他体内溢出,大概是之前替王思离封印神器的时候,魂体透支的太厉害,这会每用一点,身上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刺痛。 他快速判断着前方的局势,白唐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恶灵和白唐自己的气息都衰弱的异常厉害。 如果不是他们交手间的余威,江复庭差点都感觉不到他们两的存在了。 前面的情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好,但还不至于到穷途末路的程度。 至于那个蒋黎,在这种级别的战斗力下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估计就是乖乖顺着恶灵的意思,老老实实的窝在后面。 正好是他横刀插一脚的好时机,江复庭再次借着记忆里的东西,指尖娴熟的在空中随意勾画,便是一张拘魂符。 fpzw ------------ 第八百七十一章:你身上的一缕残魂呢? 紧接着浊气像一条水蛇将他化成一个灰色的锁链,在他赶至的一刹,抢先恶灵一步出手! 数张拘魂符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各个方位夹击着闪向恶灵。 恶灵被打得措手不及,酝酿到一半的大招给生生憋了回去,只顾对付着眼前难缠的锁链和符纸。 他趁此机会,干脆利落地一把揪住白唐的衣领,退至安全范围,顺手画出一道防御的结界,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打量眼前的人:“你怎么样?” “还好还好,死不了!”白唐没心没肺的笑了下。 但是再怎么笑,也掩饰不了他现在的虚弱。 更别提现在的江复庭,已经不同于半小时前,没那么好忽悠。 他一眼就看穿了白唐灵魂上的异样,语气冰冷的质问道:“你魂魄是怎么回事?” 白唐打着哈哈,牛头不对马嘴地问:“欸!刚才那神器不会是被你跟那丫头抢走了吧?可以啊你!看不出来你两还挺会倒腾的,啧啧啧!那好歹是神器啊!” “白唐!”江复庭将他还未说完的话打断。 那双黑洞洞的眼眸似有冰刃闪动,他咬牙切齿地问:“你身上的一缕残魂呢?” 白唐正想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可到嘴边的笑意忽然僵住了。 残魂,他怎么会知道少了缕残魂? 他错愕一怔。 此刻不管眼前的人说着什么,边上吹得什么风,对面的恶灵叫嚣什么,他都好像听不到了一样。 只剩下那双睁大的桃花眼,带着难以相信的目光,躲躲闪闪的看着面前那张怒火中烧的脸:“你怎么会看得出来?” 自己从未教过他这些吧,加之哪怕是地府常年捉魂的鬼差,都没有一眼断魂的能力,除非亲手验过。 能做到一眼断魂的,那都是至少抓了数百上千年的鬼,累计出来的工作经验。 江复庭没有答他,也不管他此刻变化的脸色,只是一昧的质问:“在哪?” 他说着突然指向自己后方:“是恶灵那吗?你是拿原来在我身上的双生印,用残魂转移到了恶灵身上?” 白唐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被人吼过了,而且这种被吼的方式和当年自己被教育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他一时不知道是被江复庭吓到了,还是被这个事情给震到了。 总之半天说不出来话,只好对着江复庭眨了眨眼。 江复庭看他这副样子,答案分明就是‘是’了,当场甚至气得背过气去! 他摊开自己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唐:“锁魂链。” 这是当时他脑子里冒出那些稀奇古怪的记忆时,第一个想到的东西,想来这个东西应该是对自己相当重要的,很有可能是一直长期陪伴自己的东西。 正巧之前白唐借自己玩过一两次,自己也有点印象。 果然当他说完这句后,白唐的脸顿时一黑,那模样完全就是课堂作弊被老师抓包的怂! 所以,他的记忆已经…… 白唐一边伸手,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 黑色雾气当即浓缩在他手中,凝成了一个黑色的锁链,那锁链看起来和普通的锁魂链一样平平无奇,却在看到江复庭的刹那,猛地一抬头。 翘起的那头,仿佛眼里在闪光一样。 只是在想要往江复庭身上爬的时 候又犹豫了,然后回头看看白唐。 白唐痛心疾首的捂脸:“走吧,走吧,你亲爹来找你了。” 锁魂链连半点犹豫都没有,二话不说就缠到了江复庭的身上。 白唐顿时更加心痛了,替人养了二十年的娃,结果这娃无情无义跟他爹一样,对自己半点情分都没有。 锁魂链一直到在江复庭胳膊上缠稳以后,才慢半拍的想起了自己伤人的举动,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但整个脑袋还是紧紧贴在江复庭的手掌上。 白唐手里血红色的屠灵嗡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在嘲笑······ 江复庭收紧了手里的锁链,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告知:“你在这待着,我去把你那缕魂拿回来。” “不行!”白唐听到这话立马不答应:“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是牵制住他的最好办法,我要是死了他也得死,但只要我没死,我也绝不可能允许他在三界惹是生非!现在只要维持住这个平衡,我们就赢了!······江复庭!江复庭!” 江复庭充耳不闻,将怒气踩在脚底下,领着锁魂链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老墨!”白唐惶急之下,突然叫道。 江复庭的步子猛地一顿,封锁在脑子里的东西再次松动了下,他回过头来,佯装莫名的问:“你叫我什么?” 白唐被这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反应搞得当头一愣。 怎么? 不是想起来了吗? 这又什么情况? 他仔细观察着江复庭的表情,但对方的表情确确实实是浑然不知的模样,不太像是装的。 所以只是恢复了些认知上的东西么,但对于重要的人或事,选择了逃避么? 所以,那些人,那些事,他是有多不愿意去想? 白唐心里好像翻了一瓶苦涩的汁,铺染得到处都是。 也是,曾经的那个人,为人,为鬼,为天下生死,还为不负自己,问心无愧。 劳心劳力的活了数千年,太累了。 不想回忆起来,也正常。 白唐苦涩的笑了下:“哦,不小心叫错了。” 随后他话音一转,接上刚才没说完的:“再说了我不差那一缕残魂。你也看到了,没那缕残魂我照样能跑能跳,蹦跶的好好的,但那个恶灵却不一样了。” “他不敢对我真的下死手,他怕死,我不怕。”白唐掷地有声的说,脸上的笑意璀璨如星:“你看他现在,不就迟迟找不到动手的时机么?” 江复庭依然冷着一张脸:“难道从此你的命,就要被这种东西左右一生么?” “话不是这样说的嘛,人家好歹厉害着呢,至少不会像你以前一样,碰上麻烦一个不小心翘掉。”白唐不顾他的脸色大言不惭道:“搞不好万一我们哪天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他还得上赶着救咱们,这不是免费的保镖么。” 免费保镖? 也不想想自己会不会无福消受。 他顺毛没顺对方向,导致江复庭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不配。” “那你现下还有其他更合适的法子吗?你能保证你现在的技术已经好到,安然无恙的取出我的残魂,而不会失手弄死他吗?” 白唐一针见血地说。 他确实不能保证! 江复庭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指,因为对这事看 不到盼头,反而更加焦灼。 他被迫承认这一点,语气不善地冷哼着:“照你的意思,我们还得把他保护起来。” 白唐沉默了一下,一脸心虚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哎呀!那倒不至于!人家这么个大佬也不需要我们保护,只要我们别上赶着找人家麻烦就行。” 越说越发没道理! 江复庭听他这话显然是蹬鼻子上脸,好好的话题重点硬是被他拐到了九霄云外。 索性干脆不再回他话,双目重新敷上一层冷意,转身看向前方。 犀利的视线正好和前方怨念丛生的两人对视上。 恶灵为了给自己快速疗伤,强行吸收了蒋黎身上大半的力量,只是它身上装载力量的容器如同一汪海洋,蒋黎身上的那一星半点根本不够填补他所消耗的。 导致两人都处在最衰微的时候,而这个时候,正好是自己出手夺回残魂,杀了他们的好时机。 不能犹豫! 江复庭抬起脚,他的步子还没来得及踏出去,白唐轻缓的声音又从身后飘来:“这话我还是得说,不管你现在修为增进了多少,想起了多少,凭你现在的力量杀了它是不可能的。” “它是众神之魂所汇。一个神魂的消亡,陨落而散播的力量,便足以让一方天地的灵气富足百年。” “那么成百上千的神魂呢?”白唐的声音忽地极为悠远。 拷问的话题像千斤重的石担,绑在江复庭的脚上,他提起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 萦绕在耳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他无法承担的重量。 那份重担看起来悄无声息,他却依旧能感觉到它是怎样的沉甸甸。 重到让人无法呼吸了。 他闭上眼睛,将这些不甘又悲壮的情绪咽下去。 成百上千的神,又究竟汇聚了多少的天地灵气。 江复庭的脑海里再次忽闪过一个画面,九天之上,众神怒吼,他用魂体筑起的高墙,在众神的攻击下,显得单薄而脆弱。 白唐明晰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需要弑神,自然也要神的力量。反正你早晚得知道,我也不瞒你,我的四灵之力早已耗尽,若是真杀得了它,我拼上自己这条命也把它干掉了。” 他顿了顿,叹道:“杀不了就是杀不了,这已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至于往后,那便来日方长,道路漫漫,总会摸到答案的。 江复庭最终还是屈服于白唐的决定,也罢,方法总比困难多。 只要不到最后一刻总会有机会的。 他现在要的,就是白唐必须好好的,要对得起他的付出。 因而他只是重新睁开眼皮,却似乎耗尽了所有心力似的,阴冷的目光盯着前方快要突破重围的两人,然后单手虚虚的一拉,将恶灵和蒋黎两人层层包裹的符纸和锁链,立马乖顺的散如云烟。 其实哪怕他不自己撤掉,那重重包围,也已经被恶灵消耗得差不多了,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这样干,也不过是为了做出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样子而已。 而就在他撤掉自己术法的一瞬间,恶灵周身的黑气骤然暴涨了好几圈。 他虽然始终看不清藏在黑雾里的那张脸,但光从他此刻充满胁迫的气势上,也能想象到对方正在以怎样怨恨的目光瞪着自己和白唐。 fpzw ------------ 第八百七十二章:如你所愿了 独独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蒋黎。 这个将仇恨深根种下的人,明明为了让他死掉可以不顾一切的人,此刻却是超于平常的淡然,无起无波的脸上,连半点挫败后的不甘心都没有。 只是在某一秒,他打量的视线状似不经意的,从自己来时的地方一扫而过。 江复庭怔了怔,因为那个方向现在只有王思离。 他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有所图谋,警戒起来。 结果还不等蒋黎的视线多停滞两秒,他便被身后大涨的黑雾整个裹了进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江复庭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思绪还停留在蒋黎离开前的那最后一眼上,心里忽然有些空了。 大概是因为恶灵的离开,顺便将白唐的那缕残魂也带走了,好像他心底也有一根牵绊被抽走了似的,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他无声的站立了一会,嗅到了白唐从身后接近过来的气息,顺手收起了身上的锁魂链,轻声道:“如你所愿了。” 白唐断不出他的语气,一时没有回话。 江复庭自顾自道:“走吧。” 说完浊气就从身体溢出,准备动身时,却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动静,他动作一顿,大概猜到了白唐的想法。 地府乱成这个样子,总归需要人管的,白唐走不开。 这一次事情,将地府里深藏在底下的问题,全都连筋带根的,不留半点余地的拽了出来。 乱七八糟的秩序,起伏不定的民心,还有毁掉的空间虫洞。 江复庭偶尔并不喜欢自己的聪明和大度,但性格使然,他依旧善解人意的选择后退一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先带王思离回去,其他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叮嘱,也没什么好叮嘱的,就是我可能要忙一段时间,你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就行。”白唐说着一顿,补充道:“不过你现在,在阳间应该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哦,我忙的时间,可能还得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福德巷。” “还有你要乐意的话,稍微帮我打扫下屋子的卫生也行。”白唐说着不要脸的笑笑。 江复庭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完一句的间隙里,6 独独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蒋黎。 这个将仇恨深根种下的人,明明为了让他死掉可以不顾一切的人,此刻却是超于平常的淡然,无起无波的脸上,连半点挫败后的不甘心都没有。 只是在某一秒,他打量的视线状似不经意的,从自己来时的地方一扫而过。 江复庭怔了怔,因为那个方向现在只有王思离。 他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有所图谋,警戒起来。 结果还不等蒋黎的视线多停滞两秒,他便被身后大涨的黑雾整个裹了进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江复庭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思绪还停留在蒋黎离开前的那最后一眼上,心里忽然有些空了。 大概是因为恶灵的离开,顺便将白唐的那缕残魂也带走了,好像他心底也有一根牵绊被抽走了似的,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他无声的站立了一会,嗅到了白唐从身后接近过来的气息,顺手收起了身上的锁魂链,轻声道:“如你所愿了。” 白唐断不出他的语气,一时没有回话。 江复庭自顾自道:“走吧。” 说完浊气就从身体溢出,准备动身时,却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动静,他动作一顿,大概猜到了白唐的想法。 地府乱成这个样子,总归需要人管的,白唐走不开。 这一次事情,将地府里深藏在底下的问题,全都连筋带根的,不留半点余地的拽了出来。 乱七八糟的秩序,起伏不定的民心,还有毁掉的空间虫洞。 江复庭偶尔并不喜欢自己的聪明和大度,但性格使然,他依旧善解人意的选择后退一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先带王思离回去,其他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叮嘱,也没什么好叮嘱的,就是我可能要忙一段时间,你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就行。”白唐说着一顿,补充道:“不过你现在,在阳间应该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哦,我忙的时间,可能还得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福德巷。” “还有你要乐意的话,稍微帮我打扫下屋子的卫生也行。”白唐说着不要脸的笑笑。 江复庭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完一句的间隙里,3 独独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蒋黎。 这个将仇恨深根种下的人,明明为了让他死掉可以不顾一切的人,此刻却是超于平常的淡然,无起无波的脸上,连半点挫败后的不甘心都没有。 只是在某一秒,他打量的视线状似不经意的,从自己来时的地方一扫而过。 江复庭怔了怔,因为那个方向现在只有王思离。 他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有所图谋,警戒起来。 结果还不等蒋黎的视线多停滞两秒,他便被身后大涨的黑雾整个裹了进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江复庭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思绪还停留在蒋黎离开前的那最后一眼上,心里忽然有些空了。 大概是因为恶灵的离开,顺便将白唐的那缕残魂也带走了,好像他心底也有一根牵绊被抽走了似的,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他无声的站立了一会,嗅到了白唐从身后接近过来的气息,顺手收起了身上的锁魂链,轻声道:“如你所愿了。” 白唐断不出他的语气,一时没有回话。 江复庭自顾自道:“走吧。” 说完浊气就从身体溢出,准备动身时,却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动静,他动作一顿,大概猜到了白唐的想法。 地府乱成这个样子,总归需要人管的,白唐走不开。 这一次事情,将地府里深藏在底下的问题,全都连筋带根的,不留半点余地的拽了出来。 乱七八糟的秩序,起伏不定的民心,还有毁掉的空间虫洞。 江复庭偶尔并不喜欢自己的聪明和大度,但性格使然,他依旧善解人意的选择后退一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先带王思离回去,其他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叮嘱,也没什么好叮嘱的,就是我可能要忙一段时间,你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就行。”白唐说着一顿,补充道:“不过你现在,在阳间应该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哦,我忙的时间,可能还得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福德巷。” “还有你要乐意的话,稍微帮我打扫下屋子的卫生也行。”白唐说着不要脸的笑笑。 江复庭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完一句的间隙里, 内容可能未显示全,请退出阅读模式看全部内容,x s 6 3 . c o m ------------ 第八百七十三章:一段监控 而且谈到异样,刚才讲话还噼里啪啦的周祁,突然支吾起来了:“出事之前……确实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江复庭问道。 一直坐在床边的林子青大概是猜到他们在聊什么,走出去拿了台笔记本进来。 周祁还在电话那头慢吞吞地说:“在法院宣判完死刑回到看守所以后,从监控上来看,他好像突然失心疯了一样。” 他说着顿了顿。 江复庭仔细听着,目光停留在林子青替自己打开的电脑视频上,是一段监控。 监控视频的时间不过几分钟。 江复庭一眼就认出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是陆长荣! 看来林子青当时得到消息,就已经黑警方的监控,查询过了。 单单从监控里的内容来看,陆长荣的表现确实显得相当诡异,不仅诡异,可以说看得人毛骨悚然,相当可怕。 周祁显然不是很愿意面对曾经在监控里看到过的画面,言语间回避的比较多,挑挑拣拣的省略了不少内容:“他跟那种精神分裂的患者表现很像,对突然出现的幻觉表现出了极度的恐惧,最后还出现了窒息的情况,但最后不是死于窒息。” “他的窒息即将导致死亡的时候,因为症状的改变,突然缓解了,之后他开始大喊大叫,然后死于心脏骤停。” 周祁通过监控的表象,完美的用一种科学的方式解释了他的死亡。 给他安上了一个‘名正言顺’地缘由,且看起来合情合理。 但按照他们的现有认知,这确实已经是最完美的解释了。 江复庭快进着,面不改色的看完视频里的所有内容,在视频里的人突然倒下,到马上死亡的时候,他暂停住了。 短短的两三秒被他来来回回翻看了好几遍。 发生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致于江复庭都来不及弄清他到底做了什么。 而且倒下的人安安静静,也确实没有做什么。 只有在倒下之后的一秒,陆长荣的表情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变化。 江复庭不断将画面里的内容放大,表情确实是有点变化,但大概是蒋黎当时在场,威胁太重,陆长荣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不过这么来来回回的翻看对比,江复庭从他微微变化的表情中,品味出了一丝惊喜的情绪来。 一直到临死的那一刻,陆长荣的瞳孔都是收缩着的,因为兴奋导致的血液流速加快,他的鼻头也有些许的扩张,眉头呈现舒展的迹象。 唯一导致这个的可能性,就是······他也是在这危机关头,突然想到的脱身方法! 那脱身的原因,只能是当时的身上藏着法宝。 只要能从陆长荣的身体稍微挖到些蛛丝马迹,顺着摸下去,自然而然就能找到他的灵魂。 不过现在事情的发展早就和当初想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就算找到陆长荣的灵魂,意义好像也不大。 毕竟再也不会有长生派的人乱抓各种鬼魂炼神器,在外头怎么飘都是安全的。 江复庭沉思的过于投入,一时忘记回电话那头的人,周祁又叫了好几声:“喂喂!还在听吗?” 他嗯了一下,顺口问道:“他的尸体已经处理了吗?” “法医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何况本来就是死刑的人,两天前就处理了。”周祁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毕竟人都死了。”周祁好像又在抽烟,话筒里传来打火机的叮,他吁了一口气道:“在押送车上的时候,我问他有什么想交代的,他什么也没说,最后提了个要求。” 他抽了一口烟,顿了下:“他说想跟你说两句话。” “但你之前交代过我,说要出趟远门,我就直接拒绝了,之后就这样了。” 和自己说两句话? 江复庭捏紧了手机。 大概是茫茫人海中,难得能碰到个知道自己过往今来的人,所以下意识觉得可以是个灯塔,去寻求慰藉吧。 “我知道了,他还有遗物吗?”江复庭问道。 “遗物?”周祁想了想:“物证如果算的话,那也是遗物。” “我知道了,多谢。” 江复庭似有所获,又毫无收获地挂了电话。 就像方才所想的,再刻意去找回他的灵魂,并没有多大意义一样。 时过境迁,事情的变化速度太快。 有关的人一夕之间就可以变得毫无关联。 至此,他终于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从心里而来的疲惫,像海浪一样从心房里漫出来,淹没了全身。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动着,成了此刻最有安全感的动静。 王思离端着粥蹑手蹑脚的走进来。 江复庭一度怀疑粥里是不是放了安眠药,他喝了小半碗就昏昏沉沉的睡下去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快挨着中午。 他这一觉睡得相当的好,连个梦也没有,躯体上的异样消散了不少,虽然还有点软绵绵的,但是正常行动已经没多大问题。 离开家一个礼拜,也差不多是该回去的时候。 江复庭兀自琢磨着,走出房间,发现只有林子青一个人在外面瞎忙活。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林子青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头来:“好多了吧。” 江复庭点点头,在客厅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王思离呢?” “她睡得也很沉,叫不醒。”林子青放下抹布,低声道。 ‘也’这个字用得很灵性,可以想象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两个睡死过去的人,又是怎样的提心吊胆。 林子青大概也是被这一回搞怕了,生怕两人醒来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做的美梦。 好在江复庭率先醒过来,打破了他糟糕又荒唐的猜想。 “我方便去看下吗?”江复庭站在走廊的地方没有动,只是静静盯着他的背影。 林子青又胡乱的抹了一下桌子,朝着厨房一扔,抹布正好落在池子边的桌台上,转过来的时候,江复庭发现他的眼眶还有些红。 他没说什么,只是简单嗯了一声,像是怕被人看出什么,心虚地快步走到江复庭前面,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那扇门。 江复庭心情复杂地跟在他的后面,尽管知道里面的人睡得很沉,他还是把自己的脚步压得没有声音。 王思离一脸安详的躺在床上,对于到来的两个人仿若未知。 如果不是起伏的胸膛,和缓慢冗长的呼吸,大概真的要以为她是死了。 江复庭粗略的观察了一眼她的气息没有什么问题,这才安心的在床边坐下来,随后伸出手,悬在她的胸口。 浊气顿时从手心溢出,钻入封印的地方,他仔仔细细的将神器和她体内的脉络检查了好几圈,就 连在她体内游走的两种阴阳之气都没放过,翻看的样子像极了打家劫舍的恶霸。 直到每个细节都确定没问题后,他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终于安稳的落下来。 就在他收手的时候,江复庭在她的腰间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温度。 之前在地府的时候被那个叫朱雀石的狠狠烫了一下,导致他印象格外的深刻。 江复庭的浊气往她的腰间涌了一下,果然那个吊坠的反应变得更加的剧烈。 等自己的浊气散开后,那温度便会回落一些。 好像自己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一样。 看来是只针对自己。 江复庭估摸着是跟修行的力量有关,王思离身上有至阳之气,朱雀属火,也是至阳,对王思离有天生的亲和力也正常。 不管怎么样,对她来讲,也算是个保命的法宝。 他也没再多深究,将力量小心翼翼从王思离体内撤了出来。 一直到他睁眼时,林子青从头到尾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就跟等医生看诊一样,安静又紧绷地在一边站着,将自己心里的担忧和焦灼藏得严严实实。 江复庭放下手:“她身体没什么问题。” 林子青从昨晚绷到现在的神经,稍微松了松,眼角都肉眼可见的怠倦下来。 “但有些事情,还得跟你交代下。”江复庭站起来,正色嘱咐道。 林子青依然无声地掩着情绪,拉开门,平静地说:“出去再讲吧,让她好好睡着。” 平静到让人有些沉闷,像酝酿着一场无声又浩大的硝烟。 江复庭坐在沙发上,对着茶几目光游离,嘴上依然言简意赅的将在地府里发生的事情概括了一遍。 窗外时不时吹着令人瑟缩的寒风,打在窗上“咚咚咚”的,击成了美妙的交响乐。 为了防止林子青过度担心,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全都被他省略掉了,只是描述了个起因和结果。 讲到副人格还能再次出来的时候,林子青捧着杯子的手用力捏了捏。 里面的热水当即溅出来几滴,砸到了他的手背上,他却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无动于衷的继续捧着。 江复庭交代完大致的事情,独独没有提到封印神器,也是王思离自愿的。 他又补充道:“神器现在只是封印在她体内,只是她已经吸收了一部分的力量,消化起来有些费力,日后可能会经常陷入长睡。” 林子青一直低着头,注视杯子里的水,快速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抓到了重点:“如果神器复苏了呢?” 江复庭斟酌了下,回道:“短时间内不会,封印之前,它的力量已经耗完了,复苏是几年后的时间,到时候王思离的自身实力也······” “复苏了怎么办?”林子青第一次强势地打断了他的话,连语气也加重了些。 江复庭:“我和白唐会帮她。” “帮她什么?”他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挂着苦笑质问着:“帮她跟你一样吞噬掉神器吗?” 江复庭没有回话,偌大的客厅顿时陷入充满沉抑的静默里。 林子青重重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哐当”的声音,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粗暴地碾碎了这紧促的平衡。 一时间,从出事前,到昨晚,到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压抑着的焦虑,愤懑,痛苦,像临界的火山即将一股脑的喷发出来。 fpzw ------------ 第八百七十四章:求求你 他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极为克制的说:“江复庭,她不是你,她没那么大的能耐,如果吞噬没成功怎么办?反过来她成为神器的养分吗?” “我不奢求她变得多厉害,一开始跟着白唐和你学习,只是希望她能学会控制自己身上的力量,只是希望她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他的音量渐渐在失控中拔高:“如果你们觉得是钱没给到位,需要劳动力弥补,那行!我可以再加钱!” “如果你们觉得帮她那么多,是我们欠你们的情分,对!没错,我曾经也亏欠过你,但那么久过去了,又经历了这一遭,我觉得······”林子青忽然哽咽了下,各种情绪混淆在一起,排山倒海得冲向头顶。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时候,他还是把持住了,保持住了自己应有的风度和得体,只是声音还有些颤抖。 他轻声说:“这个情分也该还完了。” “别再让她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安安稳稳的生活不好吗?” 林子青慢慢示弱下来:“你如果厉害的话,能不能把她身上的神器拿出来。” “就当我求求你了。” “好吗?” 好吗? 他几近卑微地乞求,双手牢牢抓住江复庭的手腕,逐字逐句都像把锥子往江复庭的心上敲,他能清晰感觉到那双手极为克制的抖动着。 江复庭一时有些窒息,好像对方捏住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自己跳动的心脏。 但神器不是想拿就能拿出来的。 而且天底下,已经没有人比王思离更适合占有这个神器了。 江复庭不得不承认,至少这一刻自己的想法是充满私心的。 他根本无法答应林子青的恳求,他需要有个人来维系目前稳定的状况,至少在恶灵恢复之前,在神器复苏之前,这个世界能风平浪静,白唐能安安心心地收拾底下的事情。 至于无关的人,只要不拿出来,没人会知道她身上有神器。 所有人都能借此好好喘息一段时间。 没错。 自己也很自私,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就是利用了她。 不论是对她的主人格还是副人格,全都利用了她的单纯和一腔热血。 但自己还得自私下去。 “我不能。”他低声拒绝道。 出于个人也好,还是所谓的大局稳定也好。 他都不能。 林子青僵硬得像个木头,眼里饱含希冀的光芒顿时黯淡下去。 他双手一松,无力地搭在身边,随着陷在沙发里的身体悄悄蜷缩起来,低声呢喃着:“讲实话,就算这个世界真的灭了也跟我没关系,我就这么一个普通的人,守着我的一亩三分地,让生活在这地里的人开心就好。” “我就想他们好好活着就好,说得严重点,万一真的末日了,能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江复庭,我就是这么狭隘的人。”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很长的气,又无声地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都软绵绵地按压了回去。 江复庭侧头看着他,看到了他身上暗蓄的波涛汹涌。 他的暗涌有多深,自己对王思离的愧疚就有多浓。 她本就是无辜的,只是因为自己才被卷进这场看不见盼头的纷争里。 江复庭交叉在一起的双手, 无意识捏了捏,他缓缓下垂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光,声音却沉稳有力地承诺道:“你放心,她会好好的。” 他想到白唐之前说过的话:“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出了意外,我会第一时间担着。” 林子青听着他的话,身体绷了绷。 逼着朋友牺牲自己也要保住自己的爱人,他觉得自己有些卑劣,但依然不后悔。 甚至如果某一天需要牺牲自己,来维系朋友保住自己的爱人,那他也会义无反顾的牺牲自己。 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从前是,现在还是。 “好。” 林子青用力说:“这是你答应我的。” 这边的事情交代的差不多,江复庭也没有再多待的理由,直接回了自己家。 到家第一件事,就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向学校又请了半个月的假。 为了请这个假,杨林生在班主任和导师那磨破了嘴皮子,幸而优等生在老师的眼里多多少少有点额外的优厚小待遇。 加之这个身体将近一个礼拜停止运转,生理机能下降,导致在医院检查时,各项指标检查出来统统不合格,他名正言顺的搞到了病假条。 最后变成了合理合法的病假。 在假条还有各项化验报告单的复印件呈上去的时候,学校还好心多批了几天,直接给一个月凑上了整,让他在家好好修养。 江复庭一开始在家里,确实是在好好修养。 因为魂魄受伤的原因,他直接从白天睡到晚,再从晚上睡到白天,不分昼夜,跟冬眠了似的。 林锦差点因此被吓死以为自家儿子生什么大病了。 某度一查,癌症起步,那一瞬间,她的天都要塌下来,仿佛大活人明天就要死了一样。 江复庭被她吵得反而更加头疼,干脆从一堆报告单里挑了几个不那么瞩目的,借由说学习过劳导致的体能变弱,趁机修养补觉而已。 林锦这才从自己心惊胆战的癌症妄想里,理智的冷静下来。 除了饭点探监似的定时送饭,监督吃饭,其他时间就任由他睡到天荒地老。 而江复庭自小到大都对林锦咋咋呼呼的性格有点阴影,保险起见,专门放出了骆知秋来看门。 虽然睡觉被人看着这事也很奇怪,但过于虚弱的情况下,每每倒下去都是睡到六亲不认,自己也感觉不到什么,也就将就着睡下去了。 这样的生活,一睡就持续了将近十来天。 魂魄总算修复了不少,醒着时的精神状态也足以支撑日常生活,江复庭终于走出了房间的一刹,一旁的骆知秋真的像极了一个被释放的劳改犯,差点喜极而泣。 毕竟就在这二三十平米的房间里待上整整十天,换谁都得疯,更别提他是闲不住的性子。 他也想过要不等人睡着偷偷溜出去,反正江复庭也不知道,好像不会怎样。 可转念又一想,万一一不小心把人父母吓着了…… 每每思及至此,骆知秋就会很怂的瑟瑟发抖,已经能提前想象到江复庭会用怎么样的手段,把自己生撕了。 所以他放弃了,老实巴交的熬到了出狱的时间。 下楼的时候,江复庭路过活动区,正好看见了林锦为了保持身材专门买的秤。 他鬼使神差的有些脚痒,等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 经很诚实的站了上去。 七天长了四斤,果然长不胖的体质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照这种喂猪式养法,骷髅都能壮几圈。 不过自己身上肌肉多,真长个十斤也不太显肉。 江复庭难得思绪这么放松,没事也给自己找点事胡乱瞎琢磨着。 只是刚走完楼梯还来不及转身,他就发现对于自己出房间这件事,喜极而泣不再是骆知秋的专利,还有自家的母亲…… 林锦那双长着天线一样的耳朵,从江复庭开房门的一刹,就竖得尖尖的,听到了关门时清脆的咔嚓声,加上那慢吞吞又不失条理的脚步,便立马知道自家儿子总算是舍得出关了。 还不等人从楼上下来,她已经在客厅的沙发前端端正正的坐好,装模作样的翻着手机玩。 翘着的小腿不知道是因为焦急,还是真的悠闲,时不时地晃动两下。 一直到江复庭下楼的时候,她假装非常凑巧的抬起头,只是眼里闪烁着的熠熠生辉的光,半点不留情面的出卖了她。 江复庭从善如流地走过去,下意识想像逗骆知秋一样揶揄一下她。 可走到跟前,看到林锦明显睡眠不足的脸时,又咽回下去,转而说道。 “这段时间公司不忙吗?看您每天都在家。” “还好,还好,反正我也当休假了,有些工作家里也能解决一部分,再说了你身体好了,我明天也能安心回公司去。” “嗯。”江复庭在骆知秋望眼欲穿的眼神下,摸过果盘里的糖果,剥了一颗含起来。 拿的正好还是骆知秋心心念念的那颗。 骆知秋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故意的了。 “恩?”林锦视线敏感的停在他手里的糖果纸上:“你不是不太吃甜的吗?” 江复庭一顿,大概是跟白唐处得久了,口味也被带偏了,含含糊糊道:“也还好,没以前想得那么难吃。” “哦——”林锦收起狐狸一样的视线,心安理得的给他削起了苹果。 她削苹果的时候反而没怎么说话,嘴角一直噙着的笑容里,幸福怎么也掩不住。 江复庭打量着她的笑,一时间,连心都放松下来。 身体不自觉地瘫在沙发里,单手撑着脑袋,微微侧过头,刘海从眉间扫过。 林锦脸上的浅笑好像会传染一样,江复庭看久了,自己的嘴角都会下意识的勾起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身上应该有种神奇的魔力,能轻而易举的感染人,笑也感染人,哭也感染人。 但认真做事的时候,又格外专注。 就连削苹果这么简单的事,都能被她做出大家闺秀的感觉,温文尔雅,清新又美好。 林锦削完苹果发现被自家儿子一直盯得,顿时老脸一红,垫着张纸切片的时候格外用力,刀子“嗒”“嗒”剁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她拿牙签戳了一个递过来:“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江复庭装模作样的探出手指,指甲刮了一下她眼尾下方:“有点灰。” 林锦一听到脸上有灰,这怎么能忍! 反正没有上妆,直接抽了几张纸,将整个脸都擦了一圈:“没有了吧?应该是刚刚收拾屋子的时候不小心沾了。” “恩。”江复庭咬了口苹果,面不改色道:“没有了。” fpzw ------------ 第八百七十五章:吃个苹果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去厨房转了一圈拿了个小碟子,端端正正得摆好苹果片,统统塞到江复庭面前。 江复庭手里的那块还没吃完,拒绝道:“吃不了那么多。” 林锦赌气似的,任性的说:“吃不了慢慢吃。” 一边的骆知秋可怜兮兮的缩在茶几一边,开始对苹果望眼欲穿。 江复庭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觉得再怎么着都比这个什么都吃不着的人好,一时也拗不过林锦,先吃再说。 林锦好像也实在没什么好忙的了,她终于停下来,双手耷拢在膝盖上。 起先是一脸甜蜜的看着江复庭吃苹果,只是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视线不由自主的挪到别的地方,随后不知所措的呆在那里,就连呼吸都变得清浅许多。 江复庭一直暗暗观察着她,嘴里嚼苹果的速度跟着慢下来。 林锦却好像真的云游天际了,只是空落落的盯着茶几。 她好像变成了一杯平静的水,江复庭却在这杯水里无意品出患得患失的味道。 江复庭一口嚼下牙签上的另一半,手指轻轻叩了叩茶几,“咚”“咚”两下。 林锦这才仿若梦醒的回过神,有些尴尬得拢了一下耳根的发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不是最近没睡好?”江复庭轻声问道。 林锦飘忽的收回视线:“可能也就是年龄大了,快更年期了吧!老失眠,不过也正常,哪个人更年期不是这样的。” 江复庭当然不信她这话,林锦向来不是一个文文静静的性格,爱说话,爱玩,爱闹,大多数时候甚至不太像一个母亲。 可一旦家里或者公司遇上什么艰难险阻,她又会毫不犹豫的出来独挑大梁。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您……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讲?”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林锦掩嘴笑了下,可越笑越不对味,反而更加难看。 她似乎是放弃了,将万般心事都凝在一声叹息里:“就是想跟你讲,不管读书也好,工作也好,都没身体来得重要。” “恩。” “我其实……” “恩?” “你应该也知道,做父母的嘴上再怎么放心,可心里却总还是要记挂着的。想你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舒坦一点。” “我知道。” “我和你爸最大的希望也就是你能健健康康的,这样我们老了也好放心,心里能有个着落。” 江复庭听着她反复强调的话,一时间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了,心里开始隐隐有些不安。 他沉默得听着,压下心里如同蚂蚁啃噬般的慌乱,没有再应话。 “儿子,妈虽然一直挺开明的,但也到底是你妈,嘴上开明,可……也不代表心里就真的闭着眼睛可以做到什么都不管了。”林锦顿了顿,千方百计的将心里的担忧,极尽所能的,用一种蜿蜒曲折的方式一点点打开。 她看着江复庭:“你能理解我吗?” 江复庭一时手滑,摩挲的指腹抠进了指甲。 “我其实……一直在奇怪,你和白先生在做什么,我原本确实是不想管的,直到你上次托我帮忙,调查了一个厂里的员工。” 林锦闭上眼睛,沉重的说:“我没有忍住,就顺着查了下去。” 江复庭身体一僵。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忽然 就凝固了,四肢百骸都在叫嚣,仿佛要冲破自己的躯体,接着体内的血液失控了般开始疯狂倒流,一股脑的全部冲向了头顶。 大脑顷刻被血液塞满,导致机能都要失调。 好半晌,他才听到自己开口:“您查到哪了?” 问完以后,又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按照自己家的财力和手段,有什么是查不到的。 很多事情,不过取决于想与不想而已。 林锦在私自调查自己儿子这件事上,多少有些负罪感。 她的声音始终是虚虚的,好像落不着地一样,一直在飘:“从那以后,包括你之前跟白唐一起接触的每一个人,你们接的……每一个案子。” “我都知道,全都是命案,全都是死人的。”她艰难的说道。 一闭上眼,那些血腥的照片,诡异的事情,就会像电影的画面,集中在某个可怕的剪辑里,重复来回播放。 “还有……你们的那个网址,市公安,包括近期接触的孤儿院那些。” “还有林子青,杨林生……全都知道。” 林锦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面几不可闻。 江复庭听到这,有种如坠冰窟的刺骨的冷。 没错,一个不落。 看来连周围的,身边的那些人,全部都没遗漏。 他同此刻的林锦一样,垂着头,视线涣散的对着茶几发呆。 他甚至不知道去怎么面对林锦,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对家人刻意设防,所以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抹除自己行动的事,他只是下意识的去信任,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不会干涉自己。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没有想到,没想到父母也不过是普通人,没想到他们其实也理所当然的有弱点和任性的地方。 大多父母展现的都是强大的那一面,默默将所有的风吹雨打放在了他们自己的身后。 所有当孩子的总是下意识的认为父母是无坚不摧的,直到他们老去。 他失算了这一点。 与其说失算,不如说自己一开始就疏忽了。 所以林锦一开始明明知道自己要出去做什么,可在面对自己时,却又佯装不知的嘘寒问暖。 她到底是按着怎样的心来佯装的。 江复庭第一次有种坐如针毡的感觉,哪怕一丁点的异动和声响,都能让他草木皆兵。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他迫切的想把这个该死的话题赶紧结束掉,但又难以自制的想知道林锦心里对他这事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他的不语,让偌大的客厅静得格外冷清。 一旁的骆知秋不知道这母子两一开始还好好的,说着说着气氛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窝在江复庭边上,拉了拉他袖子,想着不管怎样,先对长辈认个错? 江复庭领会了他的意思,无声的把自己袖子拽回来,慢条斯理的压整齐,缓缓吸了口气: “那您······” “妈不是。” 两个人又大眼瞪小眼的安静下来。 双方各自藏着自己的心虚,底气不足的泄了气。 江复庭叹道:“您先说。” “妈不是故意要查你。”林锦低声说。 她鼓起勇气对上江复庭的眼睛,将自己的担忧点点滴滴流露出来: “我从发现你不对开始,我就一直心 里难安,我害怕,我是真的害怕!特别是你这次,回来倒头就睡了十天。” “我怕你哪天真出什么事了,我们做父母的从头到尾却什么都不知道,就站在局外,眼睁睁看着你跳入火坑。” 林锦抬手有些不真实的摸了摸江复庭的脸庞。 其实江复庭沉睡的时间里,她也没少这样干过,只是他睡得太沉了,无知无觉的,让林锦心里发慌。 她总觉得自己的儿子就在自己眼前,但只要不小心,就会溜到自己这辈子都难以触及的地方。 江复庭握住了她的手。 自己的手现在不分一年四季,始终都是冷冰冰的。 但林锦的手却温暖如玉,触到肌肤,那种暖意会丝丝缕缕的蔓延开,好像太阳一样,暖烘烘的。 “不会的。”江复庭放下她的手,哄小孩似的轻拍两下。 林锦不信他,拧着眉,目光诚挚得问:“我就想知道,你这一天到晚经常跟死人的案子打交道,到底危险多吗?经常这样吗?” “现在也还好。”江复庭低声回道。 至少就目前而言,最危险的时候算渡过了。 大概一两年太平总能有的吧。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林锦的手背:“不算太危险。” 惯有的回答让林锦还是怎么都不放心,她跟个审讯一样,细细盘问着:“那你这一行······具体到底是干嘛的?” “恩——跟警方查案差不多吧。”江复庭信口胡诌着,想到自己之前有拍过白唐的正经签发的证件,拿出手机把图调出来给林锦看:“就是专门查非正常死亡的疑难案件。” 林锦只知道做警察的,基本上都是把半条命架在岗位上的,做刑警的直接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到处跑。 那非正常死亡的疑难案件······ 光是‘非正常死亡’这五个字,就足够让她把自己的半条命压在阎王那了。 “其实还好,平时都是小案子,撞大案子的几率跟中奖差不多。”江复庭看她脸色发白,补充道。 林锦知道他故意说轻不说重,就是怕自己多想。 要真那么轻松,也不至于这次身体直接倒下那么久。 她没有说话,突然从沙发那边坐过来,在江复庭始料未及的反应中,紧紧抱住他。 江复庭错愕的愣在原地,双手悬在空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扑面而来的,是从小到大,都未曾变过的母亲的味道。 他好像霎时间被这个气息淹没了,沉溺在那里面,无尽的温暖和安全感将他包裹。 像极了小时候在外头受到了委屈,回家的那一刻扑进怀抱的那一刻,尽管他受过委屈的次数寥寥可数,可却因此更加印象深刻。 江复庭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悬在空中的手,又沉又缓的搭在了林锦的背上。 “那这样。”林锦在他冰冷的体温上清醒过来,突然说:“以后你,每出一个任务,能不能跟妈打个招呼,就跟上学一样,妈心里也有点底。” 她一面说一面留心着江复庭的脸色,只可惜江复庭连愧疚都掩饰的深不见底,更别提想从他面上看出点别的来。 “我也不是想干涉你。”林锦低声说道:“至少清楚你去干嘛了,有点盼头。” 江复庭不动声色的吸了口长气,将万千思绪悄无声息咽进肺里。 fpzw ------------ 第八百七十六章:强大的神力 他心里想着,说了又能怎么样呢,知道了也只会徒增担忧,这个盼头有不如没有的好,又不是什么多好的事,但还是点头应下,“恩,不过后面也不需要亲力亲为,我准备开个公司任务外包出去。” “可以外包?”林锦一顿,眼里亮了起来。 江复庭想了想,斟酌着比较合适的说法:“跟任务委托差不多,我这里做成一个信息中心的转接点。” 至于受托人,可以是地府里的鬼差,也可以是人间的修士,只要过得了他的面试和门槛,严格遵守公司的规定和章程,他就来者不拒。 受托人可以根据自身的实力和经济条件等综合要素,来选择自己想要的任务完成。 这个想法也是在他看到手机里的游戏时,完善的想法。 而且各方人士阴鬼越多,他掌握的人脉和信息量也越大,越杂。 一旦地府或者阳间再出现什么风吹草动,自己也能第一时间掌握。 社会的发展早就进入信息化高度成熟的状态,大数据渗透各行各业,那么好的手段和科技能加以利用的,当然要加以利用。 他说的这些话,大概也是林锦提心吊胆这一年多以来听到的算最好的消息。 林锦脑子里的商业雷达立马嗡嗡运转:“这感情好啊,委托任务平台哪怕就收取百分之二十的服务费,剩下全给受托人,你什么风险也不冒就能赚,你怎么不早想到这办法!” 胳膊被突然拍了一巴掌的江复庭:…… “总得花时间熟悉任务流程。”他从善如流的继续胡诌。 不过跟传统委托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这一行里,出于安全考虑,委托人和受托人之间的信息并不是相互透明的。 可以完全模仿游戏的运行方式,以自己成立的公司为中心,受托人雇佣制形式,不断更新任务发布就好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有什么要妈帮忙出力的?” 真出力也没什么好出力的,毕竟到时候的受托人也不一定是真的‘人’,寻常的招聘也没什么用。 江复庭对上林锦期待的目光,给她挑了个不轻不重的活:“也就是租个场地,办 证之类的,都是些杂活。” “这些杂活简单,交给妈就行了,你就安心在家休息。”林锦属于手里有点事就安心的人,生怕他拒绝,一口直接主动揽下这些杂事。 然后全然不顾江复庭是刚下来的,推搡着他回楼上休息。 跟不上事情变化的骆知秋又一脸懵逼的跟在后面悠悠的飘上去,全程不敢碰到边上的东西分毫。 做鬼卑微成他这个样子,也算是罕见的了。 剩下的假期里,林锦也不再一天到晚守犯人一样待在家里,该怎么忙就怎么忙去了。 江复庭的身体和灵魂也在以比想象中还要快的速度恢复着。 按照以往的速度来算,就算在地府里的时候修为又一个不小心突破了一层,也不至于这么快。 照这个速度进展下去,连两天都不需要,灵魂上的创伤都完全恢复。 江复庭一面纳闷担心这种过快的速度会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但身体和灵魂却在孜孜不倦的贪婪运转着。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江复庭准备在自己彻底恢复的身 体里,来个大检查。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不过吓到的不是江复庭本人,而是差点无辜受累的骆知秋。 先前在地府的时候,江复庭帮王思离压制神器的时候,已经将自己从青莲上吞噬的神力全部消耗完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十几天过去,随着身体的恢复,神力居然也跟着在他体内重新孕育出来。 一开始他看到自己体内的力量里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 那道神力的气息和体内浩瀚如海的浊气相比,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简直是九牛一毛。 只要轻轻一翻,就能无声无息的覆没掉。 若不是江复庭向来心细,恐怕也无法将这沧海一粟的东西挖掘出来。 他一边莫名着,一边小心控制着心神,将那一丁点的神力,又吝啬的剥了一小丝出来,顺着鬼脉一路游走。 江复庭睁开眼睛,紧接着,一小撮连头发丝都没有的,近乎透明的力量,从他的指尖跃然而出。 那看似轻飘飘连根丝线都比不上的力量,在出现的一瞬间,毫无征兆的涌起了狂风。 恐怖的能量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眨眼间就将整个城市卷入了一场难以抵抗的风波里。 天上的浮云被一棍子搅开,一团重一团轻,乱七八糟的堆砌着。 街道上的树木各个东倒西歪的,像被拔地而起的台风尽数横扫过。 一直暗伏在城市里的阴魂全都如临大敌般,逃命似的跟过街的老鼠一样,立马寻了个可以藏身的角落再也不敢出来。 就连生活在城市里游走的人群,都从精神上感受到了一种没有来头的无形压力。 那种感觉就像空气里的一切全都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死神拖着明晃晃的镰刀尾随其后。 就在城市中所有人的心慌,在以爆炸似增长的方式,即将攀到顶峰时,紧迫感好像被人拉住了闸门,所有一切戛然而止。 成团的黑云好似刚才不过是不小心没长眼飘错了地方,又熙熙攘攘的散开,轻风不着痕迹的将蔓延在城市里的窒息吹散。 树木花草借着惯性多扭了两下,便恢复了正常。 躲起来的阴魂好像刚才大家不过是共鸣的神经错乱,这会又蹑手蹑脚试探性的重新出没。 所有的一切不过短短几秒,快到不过转念间的事,一个回头,那种惊天的异动便瞬息而过。 好像是整个城市做了一个短促的噩梦。 万物全都步入正轨,原先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待在江复庭身边的骆知秋。 江复庭也没想到,光那么一点点的神力,就会引起这么夸张的天地异象,察觉不对的瞬间,便立马将气息压回下去。 这会只剩一道无形的丝线,浑然不觉的自己干了什么惊为天人的事,安静立在江复庭的指尖上。 而骆知秋光是刚才那个气息就已经把他吓到萎靡了,这会即便是气息收敛,光是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都能感觉到那上面有怎样毁天灭地的能量。 虽然鬼气能正常流动,但在神力的面前,他根本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这是一种来自灵魂的,绝对的,根本性的等级压制。 这跟当初浊气带给他的 威压不一样,浊气只是单纯力量上的压制,而眼前这个东西,光是静静的立在那里,也掩饰不了它是三界中至高无上的存在,是食物链的最顶端。 只要力量足够强大,甚至可以主宰规则。 他窝在墙角,满眼畏惧的看着江复庭手里的东西:“这……这是,神力?” “恩。”江复庭看他日常被吓成鹌鹑,毕竟是自己的鬼仆老这么容易一惊一乍的也不行,淡淡的提醒着:“不用躲那么远。” 骆知秋不敢拒绝他的命令,但又怕得不行,一挪一小步,硬是被他走出了赶赴刑场的悲壮气势。 江复庭没有搭理他的小动作,就着指尖上的神力陷入了沉思。 他原以为碎片里的那点神力是有限的,用完就没有了。 毕竟神力这种东西,不是想修就能修出来的。 要么这一点是那天遗漏掉的,要么就是因为自己吞了青莲碎片,吸收了力量的同时,自己的体质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改掉了。 前者不太可能,后者……好像也不太可能。 不然自己在平时修炼时,就能感觉到才对。 总不能它厉害到能直接自力更生,自行衍化。 骆知秋在他思索间,颤颤巍巍的溜达了过来,鼓着一颗鱼死网破的心,硬是在神力面前站得端端正正。 这种直接对上上位者的无形对抗,差点要将他体内的鬼气吓得四处流窜,频频在他体内撞上南墙,将骆知秋撞得七荤八素,他原本打直的身板又不争气的蜷缩起来。 江复庭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没事人一样抬起另一只手在他后背一拍。 浊气自手心涌入他体内,直接毫不客气的冲刷了他体内的乱象,乱成一锅粥的鬼气轻而易举就被平叛下来。 骆知秋如临大赦,缓缓松了口气。 江复庭观察着他的反应,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无意间疏忽了什么东西。 骆知秋在面对神力之时,那种害怕和敬畏根本是无从抵抗,也不是拼点蛮力就能克服的,越是去抵抗,反而对他自身的伤害越大。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当时在冥水时,自己和王思离没有那么夸张的反应。 行吧,就算自己借了吞噬青莲碎片的光,修为又刚好勉强踏入了强者的境界。 那王思离呢? 她一没有神器仰仗,二没有法宝,三修为没到达自己这个程度,她为什么对神力一定反应都没有? 还有那天她身上突然窜出来的两股极阴极阳,感觉神器想要从她身上得到的,不仅仅是至阳之气那么简单。 江复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骆知秋活动了一下:“还有点不舒服,但不至于像刚刚那样站不住。” 他恢复了说话的精力,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在神力面前抬起头,活着时没来得及的扬眉吐气,全都在死后一吐为快,就没边没际的胡思乱想起来。 这人生的安排,像极了天选之子! 前世遭受社会的毒打,被奸人残害之死,后被老天垂怜,时来运转,发愤图强,走向鬼生巅峰! 几秒的时间,骆知秋已经在脑子里给自己谱写出一本轰轰烈烈的大戏。 江复庭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隔空对着他的眉心一点。 fpzw ------------ 第八百七十七章:大佬的游戏 一小股灰气蚯蚓一样钻入他的眉心,骆知秋如同当头浇了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江复庭继续问:“现在呢?” 骆知秋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还在问自己的感受,他好像被点拨了一般,顺便惊异的发现神力带给自己的高不可攀的负面,已经被清除的半点都不剩了。 他睁大眼睛,又惊又喜的看着江复庭:“居然没了!” 江复庭轻描淡写的将视线从他身上扫回来,手指尖上的力量顺心而动,隐匿回了身体里。 虽然王思离身上怎么回事还不清楚,但借由她的事,也给了点自己灵感。 只要自己力量足够强的情况下,神力对他人的负面制约,还是可以消除的。 这一连也算得上是两个惊喜。 他又将自身的力量在鬼脉里稳稳的周转了一圈,这才从打坐的状态里完全退出来。 而就在这时,打从他回来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的手机,突然发出了短信提示铃声。 阴间的手机充的不是电,而是自己的能量,基本不太存在会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情况。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谁会找他? 白唐那里的事不轻不重的,吩咐下去鬼差就能解决,和长生派的斗争结束没多久,苏鸿估计也忙得像陀螺一样支不开身,还有谁没事给他发信息。 江复庭正要起身,没摸过新款的骆知秋第一时间狗腿的飘到了书桌上,完美搭配上清新脱俗的笑:“这种小事就不劳你亲自动手了,我帮你拿就行!” 江复庭也没拦他。 骆知秋尽可能的矜持着拉开抽屉,然后在看到手机的一瞬间,动作一滞,此刻哪怕是天王老子来,都盖不住他眼里迸发出的绿光! 新款啊!新款!限量发行啊! 骆知秋跟捧金子似的,小心垫在手上取出来,手机好巧不巧的又震动了下,紧张得他差点抛出去。 震动时的屏幕投影在眼前闪烁了下,停留了三秒又熄下去。 一直对着手机绷着根筋的骆知秋,将投屏出来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 他诧异的递过手机,多看了江复庭一眼:“老大,你居然还打游戏啊——” 游戏? 江复庭心里一紧,感觉不太妙。 他一改刚才松懈的状态,生硬的接过手机,凝重的打开屏幕。 还真的是来自那个游戏的提示消息。 恭喜尊敬的玩家,您的账号等级升至5级,成功完成新手教程学习,现在您可以尽情在游戏里畅游,享受属于您的无上之巅!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还会升级?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骆知秋刚才闪闪发光的眼睛更亮了:“卧槽!这游戏大制作啊,场景刻画那么真实!这个要是配上vr,那效果岂不是绝了!” “你才开始玩吗?还是新手号,以前也没有见你玩过!我去,这个地图更牛逼啊,现在的游戏公司都这么良心了吗?” “你点这个!点这个!新手有福利,系统会送道具和经验,还有这个任务,还有这个技能升级一下!还有!还有这个,是不是送什么道具或者武器了?” 江复庭虽然闲他吵,但看起来骆知秋确实对游戏的套路比较懂,只好顺着他的指引,挨个按过去。 很快 ,在一堆简单的傻瓜式操作下,账号成功的升到了六级。 他依然感觉很奇怪,难道这种游戏都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吗? 升级这种事情,闭着眼睛随便升? 那当时那么吸引白唐的意义在哪,只是单纯因为剧情和背景设定实在是跟现实一样? 想到这,江复庭滑动的指尖便脱离了骆知秋的指挥,按着自个儿的想法,到处戳了起来。 骆知秋依然看得格外起劲,没想到这个游戏的背景内容细致到每一天的各种事情都会刻画得惟妙惟肖,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江复庭一边翻看着日历里的纪实,拿出另一个手机对比着同一天里的热点新闻。 果然一模一样,新闻上的内容游戏里不仅有,等他将词条点进去以后,发现比现实中的各种采访和报道还要更详尽! 好像直接将这些事情的过程内容,一帧一帧复刻上去似的。 这会即使骆知秋也发现了不对,他自言自语小声嘀咕:“这开发商有点厉害啊,公司里有专门潜入各行业的采编记者么,消息能详细成这样?” 江复庭没心思去听他的话,敷衍得“恩”了一声,手头上的动作还在片刻不停的往前翻。 他在找将近二十天之前的日子。 事情是不是真的跟自己猜想中的一样。 双目像对钩子一样扎在了屏幕上,滑动的指尖越发笔直,在看到那天日期的时候,江复庭呼吸一紧,然后不带犹豫的点开。 手机当即震动了一下,同先前热点不同的是,大量的数据即刻弹出,像蚂蚁一样占满了整个屏幕的界面。 江复庭粗略的扫了一眼,尽管上面的内容全都在自己猜测到的内容之内,但还是压不住内心的震惊。 没错,同之前看到过的那些事情一样,就连他们在地府里发生的那些争斗,包括恶灵的出现,全都事无巨细的成了这个游戏新添加的故事。 骆知秋情不自禁搓了搓胳膊,从骨子里感到冷:“我去,我们不会是被人监视了吧……” “应该不太可能。”江复庭当即否定。 能将地府里的事全程多角度的记载下来,而且有些细节甚至自己都不清楚,这俨然需要相当大的人力和精力。 而且地府里一直没有出面的府君,不可能真的是吃素的,这么大张旗鼓的监视,没道理发现不了。 “除非也是个位高权重的人。”他轻声说道。 “位高权重?”骆知秋瞎琢磨了下:“那除了几位府君,也就剩下白大人了吧。” 江复庭手指一顿,用冷冽的眼神看他。 骆知秋差点被他一眼吓跪,手舞足蹈的赶忙解释:“我就是单纯字面上的意思,你别多想啊!我知道你跟白大人交好,他也不可能,但是你说位高权重,他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要职,确实是地府里比较特殊的存在,除了他也就是那六位府君了。至于阳间,近年也没什么通天彻地的大佬,往上更是无神,我也不是指名点姓的就是他们,但是位高权重的除了他们……算了,我不说了。” 骆知秋七嘴八舌兜了一圈,越解释越乱,干脆认命放弃了。 江复庭能大概知道他表达的意思。 现在三界之中,不谈刚跑出来的恶灵,最厉害的就是地府里的那几位。 总不能府君里面 还会有不同的支派或者暗伏的叛徒吧。 江复庭神色暗了暗,感觉自己有点多心,想得太复杂了。 一旁的骆知秋怕自己言多必失,干脆自动闭了麦,视线虚虚的在屏幕上乱瞅,慰藉自己那颗受到惊吓而无处安放的心,结果正好看到右上角突然闪烁出来的系统提示。 他虚头巴脑的看了江复庭一眼,幽幽探出自己一根手指。 看江复庭没有额外的反应,手痒的戳了下去。 满屏的纪实内容当即被新弹出来的窗口取代。 江复庭皱了下眉,“你按了什么?” “系统消息。”骆知秋回道,呈现出来的小窗格闪了闪。 尊敬的玩家,您的道具(朱雀石)已成功赠予好友,为奖励您慷慨的行为,系统自动赠送您一张地图碎片。 点击此处确认领取。 不等江复庭开口,骆知秋还未收回去的手指,又抢先一步摁了下去,还怪带惋惜的说:“你一个新号怎么乱送别人道具,别看等级低,一开始的道具很多都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诶,这碎片是什么?”骆知秋戳了半天碎片都没有任何提示,居然连基础的介绍都没有,除了碎片上狗屁不通的纹理,就是一个空白。 “这玩个寂寞啊!好歹说一下是什么碎片吧,武器!副本!或者其他的什么装备!” 江复庭对他说得这些一窍不通,看着屏幕里悬浮着的碎片,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而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摁铃声,骆知秋脑袋下意识往屋门外瞅:“今天有客人?” 江复庭非常肯定的:“没有。” 跟自己关系好的朋友一个手掌都数得过来,来过自己家的只有白唐。 至于亲朋好友什么的各在天涯更不用谈,林锦也从来没把好友往家里带,公司客户完全不可能。 可以说他们一家子都是特别在意个人**空间的人,主人不在家的情况下不存在任何好友擅自造访的情况。 骆知秋:“不会是快递吧?” “保安不让进。”江复庭凝重的回。 “叮——”楼下门铃声又一次响起。 “你去楼下看下监控。” 骆知秋麻溜的飘了下去。 三秒之后,一声捅破天的吼叫差点震碎了楼板:“老大!!没人!!” 顿了顿:“也没鬼!!!我上来了啊!” 江复庭从头到尾还没吱一个声,骆知秋又自作主张的飘回上来,“我估计就是别人家的朋友或者啥的,不小心走错门了。” 他话音刚落,楼下铃声像是故意要啪啪打他的脸,又一次响起…… 江复庭用一种意味深明的表情看着他。 骆知秋连忙举双手解释道:“我保证我看监控了!我真的看了!刚才别说人了,鬼都没有!肯定是谁家兔崽子捉弄我们门铃玩呢!” 江复庭依然一言不发,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安静里。 两双大小不同的眼睛默默对视着,楼下的门铃声越发频繁,像是急不可耐的催促着他们。 大概实在觉得吵,也怕影响到邻居,江复庭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我去看下。” “那我跟你后面。”骆知秋跟个鼻涕虫一样,紧紧黏在他身后。 fpzw ------------ 第八百七十八章:莫名的快递 毕竟大树下面好乘凉,万一真有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至于因为自己太菜被人当了靶子…… 江复庭懒得搭理他浮于表面的心思,好整以暇的下了楼。 外面的门铃还在持续的按,他没有急着出门,而是重新摁了一下客厅里的门铃监控。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打开显示屏画面的同时,一直持续不断的门铃声忽然停下了。 监控画面里只有空荡荡的走廊,镜头对到大理石地面,顺便稍稍带进来走廊两边暖黄色的砖墙。 一如骆知秋刚才所说的,什么也没有。 他散开自己的精神力,直接扫向屋外,也没有任何让人觉得可疑的气息。 骆知秋在一边还不忘继续替自己洗清冤屈:“看吧,我刚刚下来也是这样的,真不是我故意偷懒啊!” 江复庭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疑惑的看着显示屏,淡淡回:“我什么都没说。” 盯着显示屏的这几秒钟,门铃声再也没出现过,至于其他什么鬼鬼祟祟的,没有出去的,也没有再过来的。 他甚至检查了一下门铃设备以及警报程序,全都正常,并没有出任何问题。 这就说明刚才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按过。 江复庭沉吟着,关掉显示屏画面,突然往门口走去。 “老……老大,你去干嘛啊?”骆知秋看着他的背影,紧张兮兮地问。 江复庭:“开门检查。” “那,那小心点。”骆知秋抖抖嗖嗖的在客厅里找了个趁手的古铜摆件当武器。 江复庭听到东西被拿起来的动静,立马回过头,扫了眼他手里的牛头:“放下!这东西比两个你还值钱。” 骆知秋:“……” 我还不如个假牛头。 然而依旧乖乖在对方森冷的目光中,轻拿轻放。 两人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骆知秋如临大赦,蹭一下放出鬼气,在手里凝出一个锤子。 就在这时,“叮——叮——叮——”的门铃声终于再次响起来。 骆知秋激动的张嘴,江复庭早有预料的回头,怕惊扰了外面的东西,屏住呼吸,对着骆知秋伸出手掌,微微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骆知秋差点从喉咙口蹿出来的句子,在一脸便秘的表情下,生生咽回下去。 伴随着屋外按出交响乐来的门铃,江复庭的手已经缓缓搭上了门把手。 他的精神力始终散着,却怎么都捉不到任何异常的气息。 这种感觉让他自己心里毫无着落。 门外的东西完全不在自己所认知的范围内,他生怕一拉开,又是另一种全新又可怕的洪水猛兽再一次侵占自己好不容易宁静下的生活。 江复庭抓着门柄,静伫了几秒,门铃还在耳畔不断持续着。 呼吸像深海里的水浪,缓缓翻起又悄然褪下。 屋外的东西和自己的距离,近到只剩下一扇门之间的厚度。 他滚了滚喉咙,紧抓着门柄的手,忽然摁下! 持续的门铃声毫不意外的消失了。 他听到了自己从肺里宣泄出来的紧张。 失望的同时却又松了一口气,连带眼角紧绷的肌肉都一下子放松下来。 他非常小心的推开了门,意外发现自己的掌心居然渗出 了一层薄薄的汗液,松手时,透明的汗水晶莹剔透的裹在了门把上。 冬日里的寒风从楼道的窗户外卷进来,趁机钻进了屋子,顺路将他的发尾也扬了起来。 江复庭的视线随意扫了一下。 果然空无一人。 而就在他将门带回来时,门与地面的间隙之间响起了奇怪的摩擦声。 他低下头,一旁的骆知秋正好也注意到,惊叫道:“还真是快递啊。” 江复庭斟酌了两秒,随后还是蹲下来捡起地上套着黑袋子的塑料包裹,然后三百六十度的翻看了一下:“没有快递面单。地府有快递业务吗?” “有是有,不过也会贴单的。”骆知秋被他提醒了一下,意识到什么不好的东西,眼里从一开始的兴奋,变成了忌惮。 这会看向他手里的黑袋子就像看到了定时炸弹一样,骆知秋腆着脸提议:“要不……放回去?” “放回去的意义不大。”江复庭思索道。 按照前面的情况来看,只要自己不把东西拿进来,估计送这东西的人会没完没了的按门铃。 骆知秋猜到他话里的意思,有种被人架在刀上强迫的感觉:“哪有送个快递还强买强卖!” 他说着,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损招:“要不,先拆开看看?好东西就收下了,不是好东西的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偷偷放回门外去。” 江复庭借着包裹敲了下他脑袋,自顾自的径直上楼,淡淡道:“就你聪明!” 骆知秋好好的挨了一脑袋,委屈得捂头跟了上去:“那你说怎么办?” 江复庭没回他,而是将手里的包裹掂了两下。 轻得很,什么手感都没有,仿佛是空的,像是被人就这么一个空袋子随便一粘就扔在了门口。如果不是自己经历这么多的事,按照以往的习惯只会被他当做小孩子无聊的恶作剧,直接丢进垃圾桶里面。 回到房间后,江复庭并没有急着拿小刀直接划开,而是指尖散出了点浊气,借用自己的力量,仔细将封口的胶给融掉。 万一里面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也是最安全最靠谱的方式。 在两双目不转睛的凝视下,江复庭拉开了黑色的包装袋。 此时两人站的位置正好是背光的,本就漆黑的袋子里面被衬得更加的黑不溜秋,像一个黑色看不清底的无底洞,不经意间就能吞噬掉一切。 光都看不见,更别说看见别的什么。 “恶作剧吧。”骆知秋蹲在边上,一不小心说出了江复庭刚才心里闪过的念头。 “不太可能。”江复庭直接提着袋子的后脚,颠倒过来抖了两下。 真是倒了个寂寞,除了空气啥也没。 骆知秋别过脑袋来,用充满含蓄的目光提醒他:老大,你就认了吧,咱两一定是被人耍了。 江复庭在这种时候自然是要秉着自己坚持不懈,忠于探索的优质品德,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甚至开始细细打量起了这个包装袋四面的踩线。 骆知秋看他这副样子觉得自家老大一定是谍战片看多了走火入魔,或者这两天休息的太饱,智商充裕到没处使,所以在没事找事。 他干脆百无聊赖的撑着脑袋歪头看。 也不知道是江复庭一成不变的神情太过寡淡,还是这个过程 太枯燥乏味,还没两分钟,他就从兴致勃勃的状态变成了索然无味。 “帮我打下手机的手电筒。”江复庭在他渐渐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开口吩咐。 骆知秋一脑门的睡虫登时一哄而散,他打了哈欠,顺从的拿起手机打开了电筒,察言观色的判断着江复庭此刻观察的地方,完美的照上了江复庭此刻需要的地方。 没想到光束竟然直接穿过了江复庭手指间捏着的边缘,将里面漆黑的袋子隐隐照出了剔透的感觉。 隐约间,甚至还有荧光一样的东西串成了他看不懂的线,好像一条银河在漆黑的袋子里星星点点的闪烁着。 骆知秋面容一僵,对江复庭深感敬佩,气色不改的拍起了马屁:“老大,你真不愧是个大佬,这袋子还真有名堂啊!” 江复庭不吃这套,叮嘱了句:“手别晃。” 然后翻过了另一条对线的边,按照拆包裹时的流程,小心翼翼用浊气融掉。 骆知秋见他全神贯注,识相又悻悻地闭了嘴,安安稳稳的把手机捧好。 江复庭熟练的又拆了两个边,直接将包裹拆成了一张铺开的大纸,然后翻过来把原本乌漆嘛黑的那一面朝上。 他伸手压了压边角,再擦灰似的摸了摸,又拿鼻尖仔仔细细嗅了嗅。 骆知秋没忍住好奇:“什么味?” 江复庭敷衍得答了句:“塑料袋味儿。” 然后他鼻尖贴在上面闻,总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他在嗅觉上可以说是相当敏感的人了,总觉得这上面沾的气息是自己去过的。 但这味儿又很奇怪,明明有点腥臭,却又隐隐透着说不上嘴的清新和圣洁,能恰好把那种臭给掩掉。 记忆里自己好像并没有去过这种奇怪的地方。 靠闻也闻不出结果,他只好放回下去,指腹在有些皱巴的袋子上一一抚过。 每扫过一个折痕,手指就会溢出淡淡的灰气,跟熨衣服似的压得平平整整。 一直到划过某一个地方时,方才看见过的流光突然从指尖流过。 他立马唤道:“把光打到这儿来。” 骆知秋假装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背景板,手一斜,电筒里的光立马照到了江复庭白皙的手指上。 刚才只是隐隐作祟的流光,像漫天星空一样亮起来,白色的流光不断滑动,形成银河一般蜿蜒的小路。 随着地图上呈现的小路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原来觉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路,反而四不像起来,等流光不再到处蹿动稳定下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幼儿园小孩子里乱画的那种线条。 一头雾水,毫无规律可言。 只是这图…… 江复庭拧起了眉。 骆知秋再一次抢先道出了他的心事:“老大,你有没有觉得,这狗屁不通的鬼画符有点眼熟?” 江复庭“恩”了一声,岂止是觉得眼熟。 他拿过骆知秋手里的手机,重新进入那个游戏的界面,打开背包,翻出了那个刚刚系统赠送的碎片。 一张形状被裁得如同狗啃的碎片放大在手机屏幕里,缓缓漂浮着。 江复庭固定住碎片,将图案不断放大,直至上面的内容占满了整个屏幕,随后直接将刚刚拿到手的黑纸和手机并排放在一起。 fpzw ------------ 第八百七十九章:跟游戏上的碎片一样 对比边上直接瞪大眼睛的骆知秋,他非常矜持的愣了愣,然后继续放大细节和纸上的每一块地方对比过去。 完全一样! 就连线条走向的角度和粗细都没有任何不同,江复庭甚至要怀疑,袋子上的图案是不是有人专门按照游戏里的碎片打印出来的。 可显然不可能。 自己的游戏账号才确认领取碎片,难道游戏公司的工作人员早就料到自己一定会在这个时候领取,还守在自己的家门口吗? 这种难以解释的巧合就和当初王思离无意间捡到的孔雀石一样。 匪夷所思到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讲,甚至让人有种暴露在多方位无死角监控里的毛骨悚然。 先前还一直叽叽喳喳的骆知秋也有一种被人无时无刻凝视的感觉,他缩了缩脖子,神情戒备得对着四周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又一无所获的收回来。 作为为一个鬼,他怂不拉几的一直往江复庭那缩,“这游戏怪怪的……要么就别玩了吧……” 江复庭没有出声,他来来回回的将这个黑纸看了好几遍,也没摸清上面的线条是什么意思。 然后又打开游戏里的任务粗略的浏览了下,全都是很简单又很傻瓜式的操作任务,这些任务仿佛仅仅是为了刷经验值而存在的,并没有任何其他特别的作用。 所以自己这两次的意外情况,也只是偶然触发的吗? 没有特定的触发条件或者什么的? 而且这个碎片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现实生活中也会有这个东西。 如果自己有的话,其他的玩家……是不是也能随机获得? 江复庭觉得骆知秋刚刚无心的认怂还是有那么点靠谱的,但是强烈的求知欲又在心里挠痒痒似的勾着他。 而且他想知道白唐当初没日没夜的玩这个游戏,还提醒过自己别碰,一定也是知道了点什么。 既然白唐选择坚持玩下去,是不是也是想从这里面明白点什么? 再等等吧。 江复庭想着,尝试从游戏里退出账号,结果发现这个流氓游戏连退出账号的界面都没有…… 骆知秋:“要不卸载吧……” 江复庭:“试过了,卸不了。” 骆知秋:“那刷机呢?” 江复庭觉得他提醒的有点道理,然而试了一下,这游戏就跟长在了他手机里了一样,怎么都拔除不掉。 “这样吧!”骆知秋想了想,正色道:“扔了重新买一个,它总不能跨过设备来跟踪你。” “……”江复庭转头看他:“你认真的?” 骆知秋将自己埋到桌子底下,就露出那双黑色的眼睛眨了两下,底气不足的说:“你不是挺有钱的么?” 江复庭顺着他的逻辑,故意说:“有道理,那就把你扔了,再买个省钱的鬼仆。” 他说这话时的样子,简直像极了那种威胁不听话儿子的恶劣父母,说得还绘声绘色,活像个大尾巴狼。 骆知秋的眼皮顿时耷拉下来,只敢在心里唾弃了一顿江复庭的无情无义,然后把剩下在外面的眼睛都埋在桌子底下去了。 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下来,江复庭敛起了严肃的神色,对着这个手机一筹莫展起来。 他倒不是真的舍不得扔,但自己实在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就先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吧,等白唐这段时间忙完了到时候再问问他。 江复庭这样想着,用阳间的手机给这张黑袋上的内容拍了个完整的照片,然后不客气的同阴间的手机一起扔进布袋里积灰。 结果这东西一扔就是大半年的,白唐在底下的工作也不见得完成,也就偶尔上来透口气,待不了多久又跑回下去。 江复庭也不好意思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迟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偶尔实在手痒又好奇的不行,休息之余会拿出来稍微刷下等级,顺便跑跑考古系,拿着碎片里毫无头绪的图案,去问问整个领域里都盛名的教授。 江复庭本身学习能力就强,长得又端正,而且不像别的男生因为好看就随便去沾花惹草,品行好到简直不能再好,简直就是每个老师都喜欢的那款。 而且还充满求知欲,不懂的东西跨专业也要跑来问,考古系的教授也毫不藏私的格外待见他。 一开始只是被他的人格魅力征服,等到深入研究碎片里的图案后,直接彻底被碎片上的图案给俘获。 一天到晚啥人也不待见,夙兴夜寐,一门心思全扔给了图案,甚至产生了要把江复庭挖到考古系的想法。 还好文史系的老师把人捂得严实,看到江复庭就给他做洗脑的工作。 而江复庭的心思也随着渐渐初具规模的公司,除了上课时间,如果不是有什么事特意叫他,基本都不会待在学校了。 考古系的人脑子又刻板,不会玩心机那一套,所以转系的事情连萌芽都没长大,就无疾而终了。 到了大四的时候,江复庭忙到连再看那个游戏的时间都没有。 骆知秋直接被他扔出去做了和地府联系的外交官,一样忙活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天天骂资本主义的剥削,手脚又一面诚实的劳动。 毕竟劳动最光荣…… 而原来的网站在林子青的优化下,彻彻底底的改头换面,搞得跟大型综合性社交网站一样,各种功能一应俱全,用户安全与**做得相当严密。 至于受托人直接在各个城市建立了一个小型的事务所,各方牛鬼蛇神以方便自己的地势条件为主,通过面试即可加入。 现在事务所基本在每一个省的省会都会占据了一个,江复庭为了这事,甚至给白唐当初跟他提到过的国家神秘任务小组打了个招呼,毕竟自己这个动静也算不小了,肯定会引起行内人的注意。 结果上头异常的好说话,觉得他做的是造福社会的好事,应当给予支持!顺便还给他传真了一份合同,邀请他入内,五险一金,待遇从优。 江复庭以一家子从商的借口,婉转的拒绝了这个盛情邀请。 好在对方也没有那么强势,知道他的意思就放弃了,反正客套两下,多多联系,毕竟有能力将天下修士和鬼差都信息整合起来的人,想想就不一般啊,当然要先讨好巴结上。 江复庭当然跟随国家的意志,顺水推舟,对方都主动交好自然是应下的。 有了官面上的应允,公司的业务发展自然一路顺风顺水,而且因为地府人才紧缺,分身乏术,遗漏在阳间 闹腾的鬼的数量并不少,行业里的名声打出去后,委托单子的人也越来越多。 所谓的实习期因为早有创业的准备,相比其他还在考虑要做什么,去哪家企业的学生相比,负担小了很多,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 至于回学校的时间已经寥寥无几了,忙起来的时候,考古系的老教授连他人都找不到,更别提跟他扯上几句自己的观察进度。 至于总公司的办公地址是当初林锦亲手挑选的,自然而然的位于市区内最繁华,价位最高的写字楼内。 当初林锦揽事情过去的时候,江复庭还特意有心交代过,自己这一行不同于别的,大部分都是见不得光的,必须要保证百分百的私密性,不需要那么招摇,甚至偏远的废弃写字楼都可以。 总之就是没人能注意到的地方。 毕竟还要照顾可能偶尔会上门的阴魂和鬼差不是。 于是乎,林锦成功透彻的理解了他所谓的私密性,想着也算是替国家干事的,排面必须要有! 至于私密性·······简单! 直接找了配有顶级物业的写字楼,这个私密性别说随便进陌生人了,连只苍蝇都能被楼下安保拦下。 所以泄密什么的,根本是不可能的。 江复庭想着这好歹是自家母亲的一份心意,也就应下。 结果最骚的操作,一直到他到了那个写字楼才发现,这种有钱的开发商老板基本上都多少有些迷信。 毕竟在工程开发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工程安全这种事情即便口头或者各方面真的照顾到面面俱到,但总有底下的人仗着操作经验丰富,时间久了放松安全警惕,蔑视操作规定,哪天又好巧不巧的赶上喝凉水塞牙缝。 好了,命案出来了。 意外这种事情,还真不是人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一旦出了个意外,赔钱小事,要是碰上了能闹事的,直接耽误了整个工程,那就是以亿为单位计算的损失了。 因此干这一行的老板,即便不迷信都要请人看看风水,做做法的都占了大半以上,更别提迷信的。 刚巧这个楼盘的老板就属于相当迷信的,不仅迷信,估计还真的较真到有所研究,所以请来的大师也有点名堂。 即便他不懂风水,光这个写字楼的坐落,江复庭都能看到建筑周围像薄雾一样泛着的金光。 这还不算完,等他走到大门口准备进去的时候,居然还在门口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阻隔之力。 这力量对他倒是没有任何影响,就是在进去的一瞬间,硬生生的把跟在身后的骆知秋弹飞到了几米外。 真不愧是林锦能找到的写字楼,私密性确实不是一般的好,不仅能防住可疑的人,鬼都能防,连骆知秋这个级别的鬼都能阻拦在外面。 江复庭一度觉得,自家母亲这是要断他财路······ 导致他不得不更改面试方式,但凡来面试的是阴魂的,首先要在骆知秋手里初试过第一关,才能拿到他们专门派发的经过特殊处理的面试通知书,凭此证才能顺利进入大楼。 不过此证只能使用一次,只有正式得到录用的,才会下发专门属于阴魂的工作证,正常出入写字楼。 fpzw ------------ 第八百八十章:上班打卡 结果,江复庭万万没想到这个规定一出,竟然给外界和底下的阴魂营造出了一种逼格,正规又高端的形象。 这完全跟普通人类的正常上班打卡一样啊! 对于那些散漫惯了,毫无任何规矩可言的鬼魂来说,就像见到了新玩意一样,充满致命的吸引力,引得越来越多的鬼魂来面试,顺便直接将他的事务所直接在地府里一炮打响了。 江复庭不得已将刚开始毫无条件的应聘要求,不断提高门槛。 加之他开的工资又高,一时间,不管是在阴间还是在人间修士里,永道咨询事务所直接成了他们眼中的金饭碗,堪比他周围的同学挤破头想进各种投行或者互联网巨头的景象。 直到现在,即便实在是不招人了,还有不少鬼修和人间修士,自发的通过他们官网的邮箱来毛遂自荐。 江复庭只好从中挑了两个机灵的姑娘,又像模像样的搞了个前台和人事,人事的工作就是专门替他拒绝这些异常热情的求职者······ 而这两年的时间里,骆知秋经过了职场的毒打,硬是从反应速度绕地球一圈的性子,变成了职场精英,甚至进门都知道要敲门了。 “咚!咚!咚!”不多不少,标标准准的三下。 江复庭正在看ERP系统里的延期任务。 所谓的延期任务,就是从委托人出示公告半个月后还没有完成的。 毕竟以现在事务所里的人才储备量来看,正常情况下只要委托人按照规定填写任务需求,十五分钟内就会有审核结果,审核通过的任务,再经过他们系统下发,最晚三小时左右就会有人接单。 通常半个月还没有完成的,说明任务本身就是有问题的,要么难度特别高,要么就是委托人本身的问题,比如幻觉或者作假等各种因素。 而且这种跟鬼沾边的东西,时效性很重要。 正常人真的撞鬼,别说等半个月,没人管的情况下,通常四五天就嗝屁了。 像这种半个月都没完成的任务,审核人员还能在大数据库里侦查到他们生存痕迹的,要么真的是委托人的命很大,要么就是委托人故意恶搞。 通常这样的委托人,直接会被审核人员实名制加入黑名单。 至于查到委托人死亡的,会直接将任务特殊标黑,由另外的善后部门处理。 不过这种任务通常比较少,可能一个月也就这么两三个。 而江复庭此刻电脑里就有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委托任务。 他看基础资料看的有些入神,并未注意到外面的敲门声。 “咚!”这一下敲门声明显比前面三声响亮了不少。 江复庭这才抬了下头,看向门口:“进。” 门开了个小小的缝隙,一阵风急急地从外面卷了进来,顺便带进来一张纸,拍在了江复庭的办公桌上。 黑雾里的人懒得连身形都不想化完整了,就露出了个算得上眉清目秀的脑袋:“老大,这个是你的实习报告,你看下这样开行不?” “可以。”江复庭粗略的扫了眼就收起来,目光落回到电脑上:“对了,这个叫樊甜甜的案子你听过吗?” “樊甜甜?”骆知秋低喃思索着。 几秒后,眼睛忽地一亮,终于舍得将身体全都从黑雾里显现出来,“是不是那个失败一次,还被两个受托人退回的任务?” 江复庭“恩”了一下:“就是她。” 骆知秋忙道:“有印象有印象!前两天我还听外头的人议论着,怀疑委托人是不是有精神疾病,审核部的人已经在调查委托人的个人资料了。” 精神疾病? 江复庭点开受托人失败那次的反馈报告。 时间:4月5日凌晨一点,地点:天郡小区,出任务时间:四小时,内容:凌晨两点疑似目标出现,预出手时消失,三点半时,本人无端被偷袭,不敌目标,任务失败。 而之后两次任务被退回的原因都是:目标四十八小时内未出现。 这也是退任务最常见的原因。 不过出现在这里显然很奇怪,按照第一次受托人的描述,明显是那个地方真的有什么东西出现过。 “这太草率了,审核部的人没有和第一个受托人去核实具体情况么?”江复庭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没有去核实,说到这事儿,也挺怪的。”骆知秋早就习惯他这一秒冷脸的性子,从善如流地回道:“第一个接任务的,是个小门派里比较有天赋的弟子,任务失败以后,听说伤得不轻,动了魂本,脑子都有些痴傻,直接回门养伤了。” “那么严重?”江复庭抬眼看他。 “对。”骆知秋提着胆子走过来,擅作主张的点开了那个委托人详情:“我们是怀疑,可能是第一个人做任务的时候运气不好,正好碰到路过的什么大佬。” “毕竟你看委托人描述,有鼻子有眼,而且目标一到晚上就一定会出来乱走,但是从来没做过实质性伤害人的事,这样看那东西还挺温和的,不太像第一个接任务的人遇上的东西。” 如果只是按照这个描述来看,不仅是不太像第一个接任务的描述,后面两个也不太像。 毕竟委托人在描述里言辞凿凿的说,那怪物每天晚上都一定会在小区里徘徊。 她又经常上夜班,实在太害怕,才准备请人除掉。 “当然了。”骆知秋说着没了形象,整个人趴桌子上来:“也不排除那个目标特别厉害,能远远察觉到修道者的气息,直接提前躲起来了,碰到自认为有威胁的,所以先下手为强。” “但是根据地府里发上来的生死簿数据库,也没有符合这个长相,能力的恶鬼。” 江复庭盯着他正和自己桌子亲密接触的身体,“有目标的照片?” 骆知秋识相的站直了:“照片倒没有,不过根据当时面见时,委托人的大致描述,那个东西应该长得特别好看,还戴眼镜,这不就是现在女性很喜欢的斯文败类那一口么。” 江复庭又扫了电脑:“第一个受托人有看清目标长相吗?” “当时好像也没吧,就是见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当时委托人也在场,非说那个影子就是,结果又消失了,之后还被暗算了。”骆知秋想了想回道。 “这个任务让审核部的先别急着拉黑,我明天再详细了解下。”江复庭说着,略有匆忙的看了眼手表。 随后站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下桌子:“一会我要去底下一趟,你就别下去了,帮我看着公司,有什么事手机联系。” 骆知秋榔头似的杵在一边,望着他风风火火又利落的动作,幽幽的“哦——”了一声。 而办公室外,刚才还伴随着嘻嘻哈哈的开放式工作区,在江复庭摁下门把的一刹那,立马卷起了一阵狂风,各自飘回自己的工作区域,轰轰烈烈的鸟兽散! 至于那些飘不了的人,干脆顺手搭在别人的办公桌前,随手捞了个别人桌子上的文件,装模作样的问起来。 江复庭早就知道这群人的德行,有骆知秋这么个没正行的经常在外面顶事,底下的人也不可能正经得到哪儿去。 他面不改色的行走在在一群虎视眈眈目光的注视下。 直到前台小姑娘用甜美又清灵的声音,生怕江复庭也听不懂潜藏的暗号一样,高声对他问别后,紧紧绷着一根弦的办公室,这才放松下来。 这种高端写字楼的楼层通常建得相当的高,大概也是为了突出自己的逼格和实力,就差建到天上去了。 而江复庭所在的在八十六楼,离顶层也就差了两。 好在现在的电梯运行速度相当快,如果中间没有人上下,下去也就两三分钟的事,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些人体质原因会有失重感。 这会还没到下班高峰点,电梯里就他一个人,他趁这个机会稍稍放松一下,难得站姿松懈着,后背倚着角落,双手环在胸前,微垂着头,眯起眼睛小憩。 只是运气不好,小憩的时间没持续太久,电梯忽地停下来。 江复庭惺忪的睁开眼,迎面正好走进来两个穿着精致,化着淡妆的姑娘。 那两姑娘说说笑笑的,显然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电梯里也会有人,还是个这么惊为天人帅的。 各自微微一愣,然后脸颊一红,颇为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关上电梯,长卷发的那位立马低头拿出手机,给边上的朋友发信息:我的妈,好帅啊! 扎马尾的妹子:那你要不要搭讪一下! 卷发妹子:我不好意思······就是看着不太好亲近,刚刚进来的时候,他是不是看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太杀我了!! 马尾妹子:这种类型的一看就是职场禁欲系,铁定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你真看上了,还是有机会的,姐妹,下手要趁早,不然以后就成了别人家的了。 卷发妹子:你姐妹我向来只会放嘴炮。算了!这种神仙级别的帅哥,我也只配瞻仰,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亵渎了他。 于是电梯在一种紧张又暧昧的氛围中,快速往下降,中间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上下过。 江复庭保持着松散的姿势,一直倚靠在角落里,只有那双看似惺忪的眼睛,暗藏着无法诉说的犀利,像刀子一样盯着卷发女生的后背。 “叮!”电梯开门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两姑娘在这写字楼里上了那么久的班,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嫌这个电梯升降的太快。 以往下来都是恨不得,这电梯能一秒到底。 这会连出去都故作矜持磨磨唧唧,慢慢吞吞。 ------------ 第八百八十一章:捞钱 江复庭没怎么管她们的小心思,到了一层,又恢复了以往刻板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往外走。 只是在经过那个卷发姑娘的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在姑娘耳边低沉的提醒了句,“别动,你背后有灰。” 姑娘大概打死都想不到,这个自己不敢去亵渎的人,居然会主动跟她讲话,当即乖乖听话,立马不敢动弹。 江复庭抬起手,随意的在她后颈处轻轻拍了两下。 他的手本就特别冰凉,在还刚停了暖气,还有些微凉的春季里,冷得愈发明显。 姑娘当场就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下,但碍于脸皮薄就矜持住了,甚至后背像起了一团火一样,从腰腹烧到了耳后根。 江复庭点到为止,果然只是拍了两下,就收回手,顺便好心叮嘱了句:“现在干净了,以后做事多留个心眼。” 他这习惯性嘱咐的语气,让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的卷发姑娘,直接更加懵逼,不分东南西北了。 她下意识连连应是,顺便道了个谢,脸红得抬都抬不起来,拽着朋友拔腿就跑。 江复庭目瞩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慌不忙的从写字楼里走出来,低头看着还缭绕在自己手指尖的黑气。 他低头嗅了嗅,有点腥臭味,居然不是鬼气,而是死气。 而且这死气看样子有点厉害的,他抬头看了眼写字楼门口藏符的地方,当初这符可是将骆知秋都拦下来过,这姑娘身上的死气居然没有丝毫影响。 在自己的手里待着居然也还能什么事都没有。 这姑娘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还是得罪什么人了? 修长的指尖搓了搓,涌出的力量眨眼间就将黑色的气体吞噬掉,江复庭有些嫌弃的拍了下手,接着面不改色的走向停车场,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过阴这事比较特殊,江复庭也不敢随便在家里进行,所以每次过阴都会去林子青那,时间久了两人之间就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种默契。 只要江复庭没什么特别叮嘱的事情直接上门,林子青会自觉的拿出家里囤积的蜡烛,替他点上。 这也导致林子青干脆直接收拾了一个客房留给他过阴,客房里的衣柜是给他放蜡烛用。 整整一面衣柜,全都塞满了白蜡,要是不知道的人来做客,不小心拉开看到,加上屋子窗帘被拉得密不透风,常年透着森冷的阴气,乍一看真的挺吓人的。 而这次急急忙忙的下地府,主要也是因为那个碎片的事,底下有人来个信息,说地府有个图书馆里查到了类似的图案。 江复庭为这碎片的事情也至少操了两年的心,但始终都是一无所获。 那个游戏账号断断续续的也刷到了十九级,但再也没有过和碎片有关的任何信息。 包括一开始接触游戏时的奇怪现象,同样没有再出现过。 这两年唯一有一点可以完全肯定的就是,这个游戏的背景是完全以现实为基础的,只要一过当天晚上十二点,当天的所有事情都会立马在游戏里更新出来,及时到连一次晚一秒的延误都没有。 至于游戏的来源,明里暗里调查过几次,游戏开发公司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样,无法追踪。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可以说,这个碎片是目前唯一能让继续探索下去的途径。 所以一有确切的相关消息,江复庭扔了工作也要跑下来,然后顺便去白唐那溜一圈。 他熟门熟路的溜达进白唐的宅子,门口的鬼差经常见到他,已经相当眼熟了,压根没人阻拦。 江复庭脚刚到书房门口,还没来得及踏进去,白唐的责备声率先从里面传出来:“你怎么又下来?隔三差五往下跑,当地府好玩啊!” “我有正事。”江复庭从容走进去。 白唐从一堆破事的文案中,对他掀了个白眼:“你哪回来没正事?仗着公司业务的借口天天往下蹿,你这是明晃晃的假公济私。” 江复庭跟他一点都不客气,在边上的椅子坐下,“这次不是。” 白唐可是将他这两年的一举一动琢磨得清清楚楚,见他居然死不承认,一时来了劲,“啪”一下关上手里的文件,准备‘斤斤计较’,一一掰扯过去。 “行,那我跟你算算,这两年为了满足你下来溜达的借口,你一共来地府捞了多少好处。”白唐说着,真的掰起了手指,似是要清算的样子。 江复庭一言不发,只是侧着脑袋,用那双紧迫而深邃的眼睛瞅着他。 “坑蒙拐骗了一些上了资历的鬼修去给你干活也就算了,你还诱拐了一些有几十上百年工作经验的鬼差,地府本身缺人你不知道啊!”白唐带着怨气控诉道。 江复庭一板一眼的纠正:“不是诱拐,我的方式合理合法,叫高薪聘请,是你们自身体制内的制度差,留不住人才。” 白唐差点晕厥过去,当初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养壮的小狼崽子,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跟自己抢饭吃。 他继续点一个,掰一个手指头:“除了鬼魂,你再说这一两年,撬掉了地府多少资源?吃穿用度,包括一些武器,对了!你个小崽子胃口大的很,连灵兽都没放过!” 江复庭:“阴阳本是一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什么样的支援,还得劳您把灵兽拐走?是天塌了吗?” “灵兽是它自己要跟。” “所以怪你长得太帅了是吧?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江复庭客客气气回:“师兄教得好。” 白唐瞅着他人模人样的样子,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才没让自己当场发作。 自从上回跟恶灵打了一架后,这小子在自己面前是完全没谱了。 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虽然他的公司大大促进了人间和地府的友好关系。 但是白唐曾经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在想尽办法把地府的资源搬空,全装进他江家的口袋里。 毕竟商人这种东西,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可自打某一天江复庭打开了银行app,当着他的面,给他查询了里面的余额。 总之,那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挣得到的钱。 并且说他也有份的时候。 开玩笑!!!钱这种庸俗的东西就能随随便便收买他吗? 没错,当然可以。 这样不是太过分的,白唐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出于不能跟钱过不去,他选择忍辱负重的咽下去。 白唐挥了下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这次来干嘛了?又要什么东西?” 江复庭也没再和他开玩笑,“跟碎片有关。” “恩?”白唐笑容一敛,神色认真了许多:“什么时候的消息?我怎么没听说过。” “内网联系的,收到消息没多久。” “在哪寻到的?” “这个正好要问你,是个没听过的地方。”江复庭拿出手机划了两下。 这两年的数据搜集加上经常串门,他对地府的了解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了,但这个地方自己却完全没有听过。 他把简讯的内容给白唐看。 白唐凑过脑袋随意扫了一眼,在见到上面写的内容的一瞬间,慵懒的身形忽然僵住了,黑色的瞳孔不由自主一缩。 尽管已经很小心控制,但语气里仍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心阁藏书馆?” 江复庭把手机边缘一摁,屏幕当即卷了回去。 他转过头,盯着眼神还有些发滞的白唐,肯定的说:“你知道在哪儿。” 知道是知道…… 白唐缓缓回过神,心里还陷在掀起的轩然大波里面。 二十多年前,与神大战后,大部分该死的死,就连地府的府君也覆没了不少。 原本十九个地狱,十九个府君。 现在只剩下寥寥的六个。 没错,还有一个是自己强行塞进去的。 而这个心阁藏书馆是在大战之后在十九狱里建的。 当时复天地之后,已然无神,莲涅又不知所踪,神寂地狱没有了太大存在的意义。 白唐跟月戎他们一些府君商量着要不把十九狱封起来算了,顺便把一些禁书啊,或者特别重要的什么,全都扔在十九狱里面。 这才有了心阁藏书馆。 然而心阁藏书馆也只是他们几个知情人之间对内的称呼,外人连有这东西都不知道。 难道时过境迁,他们几个人里又有哪个府君叛变了? 至于心阁里的东西都是他们自己亲手扔进去的,他怎么不记得还有这种碎片的相关信息? 白唐安静的两秒,连风都静止了。 他斟酌来斟酌去,觉得与其想那么多没用的,还不如去亲自去检查一番。 那个神寂地狱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进过了,似乎也是该检查检查。 他拿定了注意,站了起来:“走吧,那地方你自己去不了,我带你过去一趟。” 入春的天气经常阴晴不定的,时常打个瞌睡的功夫,先前还能将身上照得暖烘烘的太阳,后一秒就能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得连半缕光都舍不得露出来。 到了夜晚,温差本来就大,又盖上了一层厚厚的云,直接隔绝掉了外面的温度,好好的春天一夜回到解放前,冷得人能牙关随时打架。 街道的灯光在黑沉沉的半夜里显得格外亮眼,好似无数条发着光的长龙,纵横交错的穿梭在城市里,熠熠生辉。 高消费的娱乐场所里时不时出来一个两个醉到不省人事的,东倒西歪晾衣服似的在马路边上到处挂着,还有不少一窝蜂出来兴致未了的,对着月亮口齿不清的高歌。 一个长卷发的姑娘东摇西晃的从里面出来。 大概是醉得有些上头,连路都踩不稳,磕磕绊绊的晃到了垃圾桶边上。 然后噗通一下摔倒,来不及校准位置,直接对着垃圾桶的边缘开始狂吐。 姑娘长得好看,妆容更称得她明艳动人,即使吐到六亲不认,会所门口附近,明里暗里都不知道多少眼睛在觊觎她。 她一度感觉自己的胃都要顺着那些酒精和碳水化合物从食管里翻了出来,吐到后面只剩下干呕。 姑娘假装没看到自己身后那一堆鼻涕一样黏上来的视线,愤愤从包里拿出袋纸巾,毫不怜香惜玉的擦着自己嘴角和发丝沾染上的呕吐物。 脸上的粉底被她擦的有一块没一块的,还能看到因为用力过猛,弄破了毛细血管起的红印。 大概是因为酒意,风扑在脸上的刺痛也感觉不到了,她对着眼前晃出三五个重影的垃圾桶,勉强将手里的纸团入了篮。 然后嘴角勾出一个胜利者的笑,继续踉踉跄跄稳着自己的平衡往前走,低头垂下的发丝悄无声息掩盖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讽刺。 ------------ 第八百八十二章:见鬼的游戏 她几步走到路边,招手打的,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她打开车门,弯腰进了车内。 “师傅,天郡小区~” 出租车缓缓驶出去,她撩起落下的栗色卷发,嘴角微勾,眼眸扫过追随而来的饱含贪婪**的目光。 她心中冷笑,闭上眼睛,脑袋靠在后座上养神,出租车内飘着廉价的布料和令人恶心的汽油味。 樊甜甜心情不好地皱了皱眉,想爬进富贵圈子的她又失败了,她自认为自己脸蛋长得漂亮,身材够看,但是为什么却钓不到一个金龟婿? 她按了按疼得一抽一抽的太阳穴,大学毕业之后,她就留在了这里,从职场小白兢兢业业做到现在的部门组长,差一点儿就能捞到个副主管了,谁知道,快到手的肥肉就这么被同组有关系的人给抢了~ 出租车呲的一声停住,樊甜甜睁开眼,扫了一眼车外,拿起手机给师傅扫了钱,推开车门下去。 她胸口那点儿郁闷恶心,被冷风一吹,胃里那股子酸味和酒精的味顶着上涌,她捂着嘴,脚步凌乱地奔到绿化带旁呕了几声,生理性的刺激使得她眼眶微红,湿润润的。 她站直往小区里走,此刻接近凌晨,保安室的保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四处无一人。 冷风吹来,樊甜甜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裹紧身上的皮衣,半截光 裸的腿露在外面,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一点点冒出来。 天郡小区是个老小区,里面大多住的都是小孩和老人,房价不高,樊甜甜为了省下钱,刚从之前的高档小区搬来没多久,她一路上走下来,没碰到一个,此刻路灯昏黄,一直蔓延到尽头。 两旁是黑漆漆的绿植,白日瞧着还好,可一到晚上,这多少瞧着让人心中就生出了几分寒意。 樊甜甜烧热的脸一点点冷了下来,迷离的眼神也逐渐清醒了几分,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目光四处瞧了瞧,忽然手中的手机嗡地一声震动了下。 她心头一惊,差点儿握不住手机。 黑夜中,手机屏幕白亮,樊甜甜以为是谁的消息,划开正要回复,却看到是个游戏的界面。 [系统提示,玩家您好,高阶尸傀已出场,请玩家购买道具~] 樊甜甜皱了下眉头,看着手机界面上跳出来的几个购买道具的选项,她嘴角微撇,什么见鬼的游戏,她手指拨动,从游戏《无上之巅》的界面上退了出来。 前几日,她手机上莫名下上了这个游戏,怎么删除强制卸载都没有,就差她把手机给扔了。 刺啦,小区的绿植中传来一声响动,樊甜甜脚步顿了下,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她睫毛忽颤,嘴唇轻颤了两下,“是…是谁?” 寂静的的夜里,无人回应。 “喵~”一只梨花白的猫从绿植中钻了出来,冲着樊甜甜叫了起来。 樊甜甜莫名心中一抖,不由想起前几日,自己深夜归来,被非人非鬼的东西跟踪,她还做了噩梦,托人找了什么神秘办事所,去了委托。 谁知道两天都快过去了,那边什么消息都没~ “喵~” “滚开!”樊甜甜揽紧肩膀上的包,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谁知道那梨花白的猫依旧对着她叫,樊甜甜气恼至极,从地上捡了 一块石头,“哎,滚!” “喵!”猫惨叫一声,似乎是被砸中了,一道白影蹿进了黑夜中。 樊甜甜心中不快,背着包走得飞快,她心思沉重,一直走到快进单元门时,忽地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到地上的影子。 那…那好像不是她的影子?!瘦瘦高高的,怎么会是她的?又来了…… 身后没有脚步声,樊甜甜脸色唰地变白,她脚步慢了下来,一扫那落下的影子,竟然也跟着慢了下来。 她后背一片生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她攥着手机,咬了咬嘴唇,猛地转身,“啊~”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唰地下没入黑暗。 樊甜甜脸色难看至极,她尖叫一声,拽着包狂奔进了单元门,手指慌乱地点开电梯冲了进去。 看着电梯门合上,她浑身瘫软,差点儿跪下去,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以前直能看到一点儿幻影,没想到这会,她看到的居然明晃晃的实体,那黑乎乎的影子,发丝遮挡的脸,恐怖阴寒的表情。 她慌乱地划开手机,想要给自己朋友打电话,拜托那些人过来,她颤抖着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屏幕上。 专注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电梯上方的缝隙,满满地溢出一点点鲜红的血色。 手机拨打了两遍,那边无人接听,樊甜甜握着手机,目光紧紧地盯着一直上升的数字。 整个人被深深的恐惧笼罩着,她瞪着眼睛,无意识握着手机的手,指骨发白。 29楼,叮,电梯门打开,樊甜甜抱着包快步走了出去,电梯顶部上的血液忽地全部消失,一团黑影渐渐变大,从里面爬了出来。 门砰地一声甩上,樊甜甜贴在门上,整个人无力地靠坐了下去,神色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一抹脸上,泪水连连,连醉酒都被吓醒了几分,她倾听了片刻,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奇怪的动静。 樊甜甜坐了片刻,冷风一吹,回过神来,不大屋子里一眼扫过去,窗户打开,白色窗帘随风飘动。 她挣扎着起身,甩了脚上的高跟鞋,穿上脱鞋,将包包扔到沙发上,走到窗户前,伸手将窗户关上,脑子里却有些记不清楚,她早上走得匆忙,好像没有开窗呢~ 她挠了挠头,有点儿迷糊,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坐,浑身的疲惫接踵而来,身上的酒味和呕吐之后的酸味,在密闭的屋子里越发闻得清楚。 樊甜甜呆了不到两分钟,就闻不下去了,她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拿出来一件睡衣,脱掉外套就往浴室走去。 水哗啦啦地冲着,樊甜甜搓澡洗得专注,嘴里哼着一两句歌,嘴角翘了起来。 可一想到明日要面对的琐碎事情,还有属下的冷嘲热讽,樊甜甜嘴角撇下,闭上了眼睛,任由热水冲着。 “哐当~” 樊甜甜闭着的眼睛一下睁开,随手关了水,刚才从客厅好像传来什么动静,她伸手扯来睡衣几下套上,悄声往外走。 门推开了一条缝隙,樊甜甜往外瞧了一眼,看不到什么,她大着胆子,再推开了一些,客厅内什么都没有。 唯有桌上的书哗啦地翻动着,樊甜甜再一瞧,装餐巾纸的盒子掉在了地上。 她蹙眉抬头看去,却看到之前关上的窗户 大开,冷风吹着。 这窗户怎么回事?她刚才不是关上了吗?樊甜甜推开门,往窗户边上去。 余光一扫,只见客厅的墙上像野兽似的攀附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湿黏黏的,四肢在墙上爬过,流下腥臭的血腥味。 他似乎察觉到樊甜甜惊恐的目光,它抬起头来,模糊的面容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咯咯咯~” “啊~”樊甜甜惊恐地张嘴大叫,浑身止不住地轻颤,嗓子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似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一抹黑影冲她袭来。 尖利的惊恐声穿透整个屋子。 “啪~”灯灭了。 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手机呲地一声震动,屏幕白亮,一条消息跃上屏幕。 [亲爱的玩家,您的挑战任务失败,账号将无法升级~] ------- 地府心阁图书馆 亮光浮影,四面墙壁上的书籍,层层叠叠,数万乃是数不清的书籍放在此处。 柔软的沙发上,白唐一双桃花眼闪动,手指纤长握着书,纤长、有力。 他翻了片刻,捏了捏眉心,将书搁下,反观另一旁的江复庭神色认真,手下翻过的书册在他的脚边堆积成堆。 白唐换了个舒服姿态,他这会儿脑袋里想的全是归墟里恶灵,以及自己丢失的那半缕残魂,根本瞧不进去书。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的灵识检查地府的结界,就像是一条游龙似的,一点点滑出去。 一旁的江复庭翻完一本,还是没有找到跟碎片有关的任何消息,他合上书,瞥了一眼白唐,发现他闭着眼,似是睡着了一般。 睫毛舒卷,整个人的侧脸就像发光的白玉似的,吸引着人的目光。 江复庭怔了下,收回了目光,起身走了过去,他将几本书放了回去,正想再取几本。 刚伸手,一本书忽地掉了下来,江复庭抬手使出一点神力,稳稳地接住了书。 江复庭翻开瞧了片刻,见没什么用处,搁回书,正要离开,余光忽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本书。 书皮陈旧,上面豪迈地落着两字:无字。 江复庭捡了起来,抬手一挥,书本上的灰尘散去,他打开书页,上面果然一个字都没有。 呵呵,还真是无字书啊~ 江复庭手中用了点神力,淡淡的金光从他的手指上乍泄,金光照过之地,逐渐出现了古老的文字。 他一点点扫过去,看清楚书页上的字迹,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神是天上地下无所不能的存在,存活上千万年,直到有一日,神开始一个个的陨落。 但是神不是凡人,他们的神体存活了上千万年,受日月精华,天地间灵气的滋养,神蜕自然不可能像凡人那样,死后在漫长的岁月里会一点点腐化,归还自然。 但是这些神却没有,这他们在天地规则的制约下,坠入了一个异空间。 江复庭眉头越皱越紧,翻到后一页,却发现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江复庭一脸凝重,一动不动。 fpzw ------------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一份特殊的委托单 检查完地府结界和阵法的白唐,一睁开眼,就看到江复庭皱着眉,这么一副模样。 他的目光落到江复庭手中的书上,起身走了过来,“怎么了?” 江复庭见他醒了,也没有什么解释,直接将书递给他,问:“你看看~” 白唐愣了下,他接过书,大致翻了几页,翻到最后,他皱了下眉。 “这事你怎么看?”江复庭问,一双眼睛深邃如墨。 白唐对上江复庭复杂的目光,道:“这书能出现在这里,其中的真伪自不必说,这事十有**恐怕是真的~” 江复庭顿了下,道:“那你可知道这空间是指的何处?” 白唐闻言,缓缓摇了摇头,这空间书上没提,他虽有以往的记忆,但是并没有成神,因此对书上众神陨落之后的去处,也是一知半解。 江复庭还想再问,忽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两人的目光不觉看去,此刻上头正值深夜,谁会给江复庭发消息呢? 别说是白唐了,就是江复庭心中都有点儿纳闷,难不成是林子青他们出事了?想到此处,他几步走过去,拿起手机划开。 [亲爱的玩家,xx小区有人遭受袭击,请玩家接受解救任务,成功之后您将再次升级~] 江复庭手指轻点了下退出,结果很快又强制弹出了个界面,这是游戏中的特殊任务发布,一旦玩家拒绝或是不接受这个任务之后,那玩家的账号将不能升级,没有权限打开更多的内容。 白唐见江复庭握着手机半天不动,他好奇凑了过去,“这是什么游戏?” 江复庭手指飞快地收起了手机,神色淡淡道:“无事~”但是脑子里却将前几日的委托单想了起来,这个游戏的任务未免跟现实中委托单太像了吧?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还是等他上去之后,再确认之后再说吧~ “怎么出事情了?”白唐自是发现江复庭刚看过手机之后,神色就有点儿凝重,他一收玩笑的心思。 江复庭点了下头,“嗯,我上去一趟,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碎片还有空间的事,你再查查,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好~”白唐一口应承下来。 “随时联系~”江复庭略点了下头,由白唐将他送了回去。 ------- 偌大的屋内 江复庭一下睁开了眼睛,床头柜上的台灯照着一丝亮光,将屋内的摆设照得一清二楚,看到熟悉的屋子,他刚松了一口气,一个黑乎乎的鬼影就飘了过来。 “老大~” 骆知秋停在了半空中,若是寻常人,猛地不丁的,说不准会被吓一跳。 “过来~”江复庭勾了勾手指,神色不辩喜怒。 骆知秋瞧着这样的江复庭倒是有点儿怕了,他磨蹭了几下,在江复庭越来越黑的眼眸中,飘了过去,“老…老大~” “你去将樊甜甜的委托单给我拿来~” 骆知秋眨了眨眼,“老大,那个委托单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让你去拿~”江复庭沉着脸,半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 “是~”骆知秋嗖地一下飘远了,呵呵,老大你吓到鬼了,知道吗?! 江复亭拿过手机,轻点开游戏界面,目 光落到特殊任务发布上,眉宇间肉眼可见的滑过一丝烦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的功夫,骆知秋化身从纸片鬼从门缝中挤了进来,将手中的纸版委托单恭敬地给了江复庭。 江复庭伸手拿过打开,看到上面的委托,再点开手机屏幕,看着上面的特殊任务,眼中一沉。 “哎,老大,这两个怎么……”骆知秋手指指一会儿委托单,指一会儿手机屏幕,眼中闪过震惊之色。 江复庭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 “老大,这…这不会是同一个案子吧?”骆知秋撑着下巴,一脸苛求解惑的模样,“老大,你看这是在小区内发生的,这个游戏上也是小区内,还有被害人信息,也能对得上。之前我们不是还收到了游戏里送了地图碎片吗?” 江复庭瞧了片刻,沉思再三,他伸手点击手机屏幕上的接受二字,不管事情如何,他都要去看看的~ “天亮之后,我们去这个樊甜甜家里~” “好嘞,老大~” 江复庭将委托书搁到一旁,躺到了床上闭上了眼睛,骆知秋也缩到了角落里,安静了下来。 -------- 转眼到了第二日。 江复庭下来时,林锦已经准备了可口的早餐,手中正端着一杯热牛奶出来,看到江复庭下楼,当即招呼,“儿子,过来吃早餐~” 江复庭一身休闲装,同林锦打过招呼,在她的对面坐下。 林锦将手中的热牛奶送了过来,“儿子~” 江复庭目光停留在热牛奶上,微撇了下嘴,专注吃自己盘子里的三明治。 “这是要出门?”林锦含笑问道。 江复庭吃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后对上林锦的目光解释,“有点事~” 林锦见状,也不再追问。 母子二人用过早餐,江复庭同林锦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骆知秋出了门,打车去了天郡小区。 刚好早上7点半,小区里进进出出不少老人接送小孩。 江复庭在保安室登记出来,便进了小区,根据委托书上的地址顺利到了19栋二单元。 江复庭四处瞧了瞧,骆知秋很快飘了过来,“老大,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江复庭对上鬼侍包含期待的眼神,嘴唇一抿,冷漠吐出两字:“没有~” “……”害,那干嘛刚才那种眼神,吓得他还以为老大发现什么厉害玩意了呢~ 骆知秋心中嘟囔,飘了上去。 一人一鬼坐电梯到29楼,电梯门一打开,骆知秋就飘了出去,聒噪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老大,这里,2901这里~” 江复庭走了过去,抬手敲门,“叩叩!” 敲门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楼道内,说不出的多了一分诡异。 骆知秋迟疑了下,道:“老大,该不会是人家上班去了吧?” 江复庭闻言摇了摇头,委托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这个樊甜甜早上八点半之前和晚上九点后都在家,不可能现在这个时间段不在。 他给骆知秋一眼眼神,“去!” “老大!”骆知秋一脸不情愿,他可是个遵纪守法在文明社会主义社会死了的好鬼~ 大清早的,怎么能做这种偷鸡摸狗,摸人家女孩子闺房的事? 江复庭 懒得看骆知秋磨蹭,直接低声念了一句咒语,抬手一指骆知秋,“去!”嗖地一下,骆知秋穿过门缝消失了! “鬼啊!” 骆知秋一下蹦哒了出来,整个人抖着肩膀,脸色十分惨白,嘴唇抖啊抖,“老大!有鬼…鬼!” 江复庭嘴角抽了下,眼前这个根本忘记了他自己就是鬼啊~ 他手下也没闲着,运起一点神力,直接打开了门。 推开走了进去,门口地上躺着一个人影。 打眼一瞧,身形和穿着,定是樊甜甜本人。 江复庭几步走到樊甜甜跟前,蹲下手指抵在樊甜甜脖颈上试了下,还有微弱的脉搏! 还有救!江复庭忽地松开手,手指渡了一点气过去,片刻后,原本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好似被人吸了精气的女子,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睫毛颤动了两下,睁开眼睛,跟江复庭对视,“啊~”樊甜甜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惊恐双眸微睁,抱着自己手臂向后蜷缩了回去。 江复庭站了起来,神色不变,“你是樊甜甜?” 樊甜甜愣了下才回过神来,眼看着眼前这个个头很高,面容帅气冷俊的少年。 她咽了下口水,目光警惕看向江复庭,“你……你是谁?” 江复庭也不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接你委托单的人~” “是……是你!”樊甜甜瞪着眼珠,眼底滑过一丝不可置信,这么年轻的少年郎真能对付过昨夜那东西? 一方简单介绍认识,二人重新入座,樊甜甜惴惴不安地给江复庭倒了一杯茶水,客气又恭敬,“您喝,喝~” “你不用客气,坐~”江复庭抬了下下巴,端着茶杯,姿态优雅。 樊甜甜这才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受过惊吓的脸还仍有些苍白,双手紧张地攥着。 骆知秋满屋子飘来飘去,江复庭懒得理会他,直接问樊甜甜,“说说你昨夜的情况。” 樊甜甜闻言,猛不丁打了个寒战,她缩着肩膀,紧张道:“昨夜我喝了点酒,晚上回来就看…看到了影子!” 她捂着脸,眼眶渐红,强忍着恐惧说自己昨夜碰到的事情。 江复庭闻言,喝茶的动作微顿,“我看你的委托单上所说的是个高高瘦瘦,带着眼镜的,跟你昨夜看到是同一个吗?” 樊甜甜捂着脸呜咽了一声,含泪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昨夜很可怕,我感觉他想要弄死我,求求你,救救我!” 她双手抓了过来,就像个落水的人,满眼渴望地抓着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江复庭避开樊甜甜抓过来的手,起身从口袋里取出两道符纸,搁到桌上,解释道:“一个是保命的,一个待那东西一旦靠近你,你可以用它来攻击,但是不能沾水,我晚上还会再来的!” 樊甜甜看到两个符纸,金光色的符纸上,朱砂落字,被叠成两个小三角放在茶几上。 她睫毛颤了颤,声音拐了三个调子,“大…大师!” 走到玄关处的江复庭回眸,直接打消了樊甜甜最后的一点儿担忧恐慌,“樊小姐不必担忧,以我看……” 他目光扫过窗外的亮光,声音低沉如涓涓流水,似乎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白天应该不会出现的,樊小姐好好休息。” 他打开门,和骆知秋一同出去,关上了门。 “老大,老大,那屋子不对,我闻到了血腥味~”骆知秋赶紧汇报自己的发现。 fpzw ------------ 第八百八十四章:这也太打击鬼了! 江复庭暼了骆知秋一眼,得意蹦哒的骆知秋一蔫,小声而又警惕道:“老…老大,您知道了?” “我下了电梯就闻到了……”江复庭道。 “……”骆知秋差点躺地上滚两下,这也太打击鬼了! 两人出了单元楼,江复庭没有急着立刻就走,他反而带着骆知秋在小区里闲逛了起来。 早上的天郡小区,还算热闹,公共运动器材上,老人小孩都有。 他们还没走近,就听到老人扎堆里传来一个大妈的声音。 “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咱们小区好像出啥事了,不太太平~” “啥事啊?” “就是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呵,我哪能听错,早上还看到咱们小区物业领着风水先生四处转悠呢。” 江复庭脚步一转,朝保安室走去,“老大~”骆知秋追了上去。 一人一鬼来到保安室,里面人似乎是在挨训,被骂得垂头丧气。 一见到有人来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保安,挺着啤酒肚过来。 “您……您好!”抱怨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恭敬问候,就连保安大叔自己都有些发愣。 “出了什么事?”江复庭出声。 保安大叔皱眉,正想说关你什么事,可抬眼对上来人黑漆漆的眼珠,他愣了下,脑子不受控制地将整件事告诉了江复庭。 小区里死了很多流浪猫和狗,刚开始保安大叔还以为是有人投毒,但是仔细排查下来,却发现不是,更可怕的是,那些猫猫狗狗都是被吸了血的。 说到最后,保安大叔也忍不住抖了下肩膀。 江复庭黑漆漆的眼眸盯着保安大叔看了几眼,这才转身离去。 人一走,小保安就凑了过来,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人谁啊?怎么看着这么瘆人?” 保安大叔一瞪眼,“看什么看?还不快干活去?” “哎,是,是~” 江复庭领着骆知秋在小区绿化区,找了没多久,就发现了一只梨花白的死猫。 如果樊甜甜在场的话,定会尖叫出声,这不就是昨夜挡她路,还冲她叫的猫吗? 猫死得很奇怪,整只猫就像块毛毯子似的,扒在地上。 皮毛很脏,还沾了些清晨的露水。 江复庭蹲下,手上用了点神力,拨开猫脖颈上的皮毛,很快就看到了猫脖子上血淋淋的两颗牙印。 “老…老大~”骆知秋哆嗦了下,吸血什么的,太可怕了有没有?! 江复庭冷漠地站了起来,嘴里吞出两字:“回去~” 一人一鬼,打车回了家。 林锦拎着水壶,正在院子里浇花,听到门响,抬头一瞧是她儿子,脸上露出了些笑意,“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复庭点头,“嗯”了一声,进了屋子。 这孩子,话真是越来越少了!林锦嗔了一眼江复庭的背影,浇完了花,将水壶搁下,进了屋子。 江复庭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下楼喝水。 林锦洗了洗手,将切好的水果端了出来,“事情解决了?” 江复庭摇头,“没,晚上还得出去一趟~” 林锦见儿子神色如常,便不再多问,反道:“儿子,午饭吃什么?” 江复庭端着水杯喝了几口,摇头,“您看着来就好~” “嗯,那我给你做个黑胡椒意面如何?”林锦笑着起身。 “好~”江复庭点头,林锦往厨房去了。 正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江复庭取出划开,看到是熟悉的名字,他抬手接了起来,“喂~” “嗯,行,好!” 片刻后,他挂断了手机叫了厨房里的林锦。 “妈,您不用做了,林子青叫我出去吃~” 林锦正在洗菜,双手沾了水,走出来,“是林子青?” “嗯呢~”江复庭握着手机,走到玄关处换鞋子。 “好,那早点回来,不要乱跑~”林锦边擦手,边叮嘱。 “好~”江复庭应了一声,拿了车钥匙就外走。 这一回,他开走了车库里的车,手机叮咚一声,发来了一个餐厅的地址。 江复庭花了半个多小时到了餐厅,这是一家法国菜餐厅,江复庭和林子青来过几次,味道还不错。 此刻正值中午,人也不多,江复庭将车钥匙给门童停车,他由着服务生引了进去。 餐厅内拉着优雅舒缓的曲子,江复庭一抬眼,就看到了林子青和江思离两人,在笑着冲他打招呼。 他略一点头,走了过去,“来了~”林子青勾了下嘴唇,将菜单递给江复庭,“我们都点好了~” 江复庭瞧了两人一眼,江思离恢复得不错,最起码他看到的是这样,面色红润,瞧上去气色很好。 自上次见面之后,三人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目光对视,不过是一个眼神,江复庭就知道林子青在想什么,不过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心中生了点愧疚,带着点弥补的心思,他眉头一挑,“你们请客?” “这是自然~”林子青伸手扯了下白衬衫上的领带,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霸道总裁的款,手指一扬,“想吃什么,不要客气~” 江复庭嘴角笑了下,合上菜单递给服务生,道:“跟以往一样~” 服务生颔首收起了菜单,转身离去。 江思离眨眨眼,瞧着两人的眼神变化,道:“你…你们背着我,有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林子青嘴角一抽,不过看向江思离的眼神宠溺,抬手抚了下她发丝,“没~” 他看着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略一抬下巴,“呐,你的餐来了,不是饿了吗?”飞快转移话题。 江思离抬眼,果然服务生已经到了她的跟前,将她点的白汁烩小牛肉端上桌。 食物浓郁的香味,瞬间吸引了江思离的注意力,让她忘记了刚才追问的事情。 服务生将醒好的红酒,替三人倒上。 “我们来一个~”林子青主动端起红酒杯。 江复庭弯了下嘴角,跟着端起,三人轻轻碰了下,举杯轻抿一口。 酒味香浓,后味绵长,江复庭轻晃着红酒杯,瞧着对面的两人,不知何时,竟拌起了嘴。 “我不吃这个~” “挑食可不好~” “……” 一场午饭吃到了下午,吃过之后,林子青要回公司,缠着拐走了江思离,江复庭开车回了家。 ------ 客厅的钟表响时,江复庭瞥了一眼,整七点,他起身将桌上的盘子和碗收了。 林锦有事出去了,晚饭只有江复庭一人,他随便弄了个面条对付了一顿。 将碗筷清洗干净,放进柜子里,出了厨房已经七点十分了,江复庭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带了准备好的东西,和骆知秋一块儿出了门,开车去了天郡小区。 路上用了半个小时,到的时候快八点了,江复庭停好车,便去了樊甜甜家。 “叩叩~”敲了两声。 过了片刻,门内传来细弱的声音,“谁,谁啊?” “是我~”江复庭应道。 门打开,樊甜甜脸色依旧惨白,裹着个严严实实的睡衣,披头散发,看上去气色不大好,眼神都有点儿飘,“大…大师!” “噗~”骆知秋没忍住笑了出来,见老大瞪人,忙小心捂住了嘴。 “咳,叫我江复庭就行~” “江大师请~”樊甜甜自动忽略江复庭的话,脸上挤出点笑意,让开位置。 她本来以为这年轻的少年是个骗子,结果拜托朋友打听了一下,朋友那边说得含含糊糊的,但是却肯定了一点,这个人是个极为厉害的人,千万不能得罪~ 樊甜甜把人请进门,忙去倒了茶水,请江复庭坐下。 江复庭接过茶水,略一点头,眉眼深沉:“樊小姐,这里有我,你回屋吧,若是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记住一点,不要出房门~” “多…多谢大师~”樊甜甜白着脸,眼眸眨得飞快,一副慌了神的模样急急回了屋内,瞧那模样,若不是为了招待江复庭,怕是早就缩回屋子里待着了。 “嗡~”手机的震动声忽地响起。 江复庭皱眉看去,就瞧到了桌上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显示一通陌生的手机号码。 手机没两下暗了,江复庭不再理会,正从口袋中摸出一团红线,结果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简直是没完没了。 江复庭抬手拿起手机,瞧了眼紧关的屋门,他走了过去,轻敲门,“樊小姐~” “大…大师~”樊甜甜打开门,身体抵在门口,神色迟疑地看着江复庭。 江复庭将刚安静下的手机递了过去,“你的手机刚才在响~” “啊,多谢大师~”樊甜甜一个劲颔首道谢,将手机接过,下意识点亮手机屏幕,一划开,就要去翻查手机。 江复庭正要离开,余光却扫见樊甜甜手机上一个熟悉的图标,瞬间沉了脸色,“你怎么会有这游戏?” 樊甜甜闻声吓了一跳,顺着江复庭的目光看去,自然是瞧到了她手机上的《无上之巅》。 “这…这个我不知道~”樊甜甜摇头。 江复庭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看向樊甜甜,“在你昨日出事前,你有没有打开过这个游戏?或是收到什么奇怪的消息?” 樊甜甜愣了下,“哦,我想起来了~”她打开游戏界面,将系统通知的两条消息给江复庭看。 待江复庭看到高阶尸傀四个字时,神色变了,连樊甜甜都察觉到了,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难看,眼神惊恐地看向江复庭,“大…大师,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能不能……” “老大,难道行凶的是高阶尸傀?”骆知秋插嘴。 江复庭沉着脸,没说什么,只是叫樊甜甜回自己屋,她见江复庭沉着脸,也不敢多问,乖乖关上了门。 ------------ 第八百八十五章:游戏跟现实相通? 江复庭坐到沙发,眉头皱了下,“老大,这个游戏和现实中的案子是……”骆知秋挠挠头,不知道用两个字来准确的描述这两者的关系。 “相通,这两者是相通的~”江复庭皱眉沉思。 “对,对,老大,我就觉得这中间肯定有联系的,不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巧合~”骆知秋道。 江复庭划开手机,进入游戏,再仔细翻查了一遍,这会儿看的更明白,特殊任务发布,必须24小时内完成,不然的话,就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至于是什么惩罚,这上头却没有说,江复庭捏了捏眉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游戏却跟现实扯上了关系? 骆知秋飘到窗户边,瞧了瞧,又飘了回来,“老大,时候不早了,那东西应该快要上门了~” 一般鬼物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它们通常气量小,脾气大,有强烈的执念,若是一次不成功,便会继续登门拜访。 江复庭沉默片刻,拿过一个一次性杯子,取出口袋中的一团红线,放入其中,他指尖运起一丝神力,在掌心轻轻划过,瞬间掌心出现了一道血口子,几滴血没入杯子。 “老大,不过是个高阶尸傀,您…您怎么连天罗地网都用上了?”骆知秋一脸不解。 江复庭冷瞥了一眼,他一挥手,掌心的伤口瞬间愈合,他运去手上的一点神力,闭眼低声默念几句,忽地眸子睁开,漆黑如墨,如汪洋大海,风暴海浪四起。 他在空中写下一道符印,手指指向杯子,大喝一声,“去!” 杯中的红线,妖娆血腥,就像好多条扭动的蛇似的,一下从杯子爬了出来。 无数根红线蹿起,四面射出,在空中组建成了一个红色的牢笼,江复庭嘴里低念一声,双手结了一个法印,空中漂浮着的红线牢笼红光一闪,瞬间没入墙壁,消失于无形。 江复庭缓缓睁开眼,就见骆知秋一张清秀的脸,双眼扑闪,盯着他瞧。 他眉宇间闪过一丝情绪,很快没入眼底。 “老大,你的修为……”骆知秋面上闪过一丝着急,怪不得自己能近老大身,这一日半刻都没有感受到神力的压制,他还以为是老大控制得好,没想到…… 江复庭沉默了下,开口解释,“接受了这个任务之后,我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不停地压制我的修为……” 他侧目看向着急的骆知秋道:“我猜想应该是因为这个游戏,等这个任务完成,我的修为应该就能恢复~” 骆知秋闻言,还是忍不住惊讶地低呼了一声,尔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老大,“老大,你的修为现在还剩……” 江复庭闻言,低笑一声,眼眸黑沉沉的,却让人有种害怕恐惧的压迫感,“不过是到了两年前的水平,放心,不会让你身先士卒的~” 说破了骆知秋的小心思,他尴尬地陪笑了两声,“呵呵,老大,你想多了~” 江复庭瞥了骆知秋一眼,懒得再跟他说,抬手一个响指,屋内的灯瞬间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他的水平就是回到两年前,对付一个高阶尸傀也是没有问题的,况且他还布置下天罗地网,看他今夜能往哪里逃? 江复庭一个眼神,骆知秋不再傻杵在老大身旁,他四处瞅了瞅,主动飘到了窗帘后躲了进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个客厅犹如寒风过境,越来越阴冷,空气湿黏黏的,连带着窗户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薄霜。 窗户外呼呼地吹起了风,一个黑乎乎的手出现在窗户外,越来越多,直到一团人形的影子趴在窗户上。 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血淋淋的人形在窗户上爬来爬去,他歪着脑袋,将血肉模糊的脸贴在玻璃上,口中血水一滴一滴的流淌着,泛白圆咕噜的眼珠子往里头瞧。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头皮发麻,吓得尖叫起来。 “咔嚓~”一声,窗户上的玻璃嘎嘣脆地四分五裂,血肉一团的手伸了进来,紧接着便是半个身子,以扭曲到诡异的姿势爬了进来。 客厅里微光照不到地方,一团漆黑,隐约可见沙发上倒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东西身躯贴着玻璃,血水横流,缓缓地一点点地爬下来,血肉模糊的脸上咧开一道嘴,仰起头,嗅着味,缓缓朝着沙发移动了过来。 空气中除了湿冷的潮气,还夹杂了一股子血腥味。 忽地地上的一团黑影猛地朝沙发上的人影攻去。 窗帘后的骆知秋吓得尖声鬼叫,“老大!” “啊~” 黑影被一道金光击开,发出一声泣鬼神的惨叫,尖啸的声音刺耳,一股子黏糊的焦味散开。 察觉不对的黑影,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就要朝窗户上破开的口子逃走。 江复庭早就准备好了两张符咒,夹在手中立刻甩了出去,直接封死了窗户。 黑影没逃出去,反而被符咒上的金光弹了回来,重重摔在了地上。 忽地,屋内鬼叫声四起,黑影的周身冒出无数的黑雾,就像是被充起来的皮球,黑影浑身的鬼气暴涨,嘴里嘶嘶地鬼叫着,朝江复庭击来。 黑影还离江复庭不到半米的距离,忽然空中落下一道天罗地网,关住了黑影。 黑影嘶吼着,他的手刚碰上红线,红光一闪,他嘴里发出一声惨叫,缩回了烧焦的手。 江复庭见已经抓住了黑影,抬手一个响指,客厅的灯骤然明亮。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缩在笼子里,吃了几次苦头,见挣扎不开笼子,终于肯老实了下来。 谁知道江复庭刚跟这东西目光对上,忽地这东西就跟疯了似的一下又朝江复庭扑了过来。 红光大盛,黑影又被挡了回去,这一次惨叫声更甚,尖利的叫声,跟划在人耳膜上似的。 烧着的焦臭味更浓,黑影又比之前缩小了些。 江复庭冲着黑影,冷嗤一声,淡淡道:“别费劲了,这是我以精血和神力缔造的天罗地网,你再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的!” 黑影脸上圆咕噜的眼白紧紧盯着江复庭,那没有黑瞳的眼眸似乎有话要说,张嘴啊啊地叫出声。 “嗯?”江复庭疑惑。 “老大~”骆知秋飘了过来,歪着头瞧着笼子里的黑影,眼珠子转了转,“老大,他好像有话要说~” 江复庭皱了下眉,抬手一挥,笼子里的黑影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那模样原来越来越熟悉,身影高高瘦瘦的,脸上带着个金丝眼镜,一副精英男的模样。 江复庭和骆知秋对视一眼,同时出声,“陆长荣!” 陆长荣捏着嗓子,神情着急,几次尝试之后,嗓子里干巴巴地挤出来几个字,“江…复…庭…” 江复庭上下一打量陆长荣,眉头皱了下,目光盯着人,心中顿明,怪不得他使了什么法子,在陆长荣死后,都得不到找不到他的魂,没想到他居然变成了高阶尸傀。 “陆长荣是谁把你弄成了这个样子?”江复庭沉着脸,神色不大好。 陆长荣缓缓摇头,结结巴巴道:“不…不知道,我死了之后,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在外飘了几日后,就被一股子莫名的力量吸引走了,后来我就……” 他嘴里惨痛一声,手捂住着脑袋,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神色,哀嚎出声。 江复庭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清心符咒,手中在空中划了几下,将符咒甩了出去,直直地贴在陆长荣的脑门上。 陆长荣脸上的神色清醒了几分,一脸痛苦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是谁杀了你?”江复庭仔细观察陆长荣脸色。 “是…是蒋黎!”陆长荣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恨意,一时间全身的戾气暴涨。 果然是蒋黎,江复庭冷哼一声,告诫道:“你现在最好冷静下来,你现在已经伤了魂体,如果不好好养着,你就会失去神志,变得跟你之前一样,成为杀人利器,行尸走肉,浑浑噩噩~” 陆长荣捂着头,痛苦地低吟了一声,他缩在角落里,灰心丧气。 江复庭冷冷地瞧着,手指一转,便使出了强大的神力。 骆知秋被强大的力量压制得靠近不得,整个鬼贴在墙上瑟瑟发抖,泪流满面。 害,做鬼太难了~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其一,看在你横死之后没有再背人命的份上,我送你入轮回;其二,你自愿收为我用,同我建立契约,待日后对上蒋黎,自有你报仇之日~”江复庭道。 陆长荣闻言,抬起头,目光瞧着江复庭片刻,一咬牙答应了第二个条件。 他现在已经死了,早点和迟点入轮回,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唯一让他心含怨气的是被蒋黎像对待一只死狗似的,被一点点捏死。 他却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死亡的痛苦,死后还变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这让他怎么放得下?! 江复庭闻言,嘴角微动,他抬手示意陆长荣靠近,划破指尖血在陆长荣的额头写下一道符印。 那符印红光一闪,瞬间没入了陆长荣。 “契约已成~”江复庭淡淡道,一挥手,笼罩着陆长荣的红色的笼子瞬间消失。 “老大~”骆知秋飘了过来,这一声叫得格外的热情,还颇为有气势地瞪了陆长荣一眼。 别以为你现在也是老大的跟班了,就能越过我去。骆知秋一脸得意洋洋。 “……”陆长荣无语,搞不清楚他是哪里得罪这只鬼了。 “你现在还太弱,先养养吧~”江复庭给陆长荣贴上一道符纸,便将没有丝毫意见的陆长荣收进了起来。 这一番折腾,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江复庭瞧着时候不早了,便过去瞧了瞧樊甜甜的门。 “樊小姐~” 片刻,没有回音,江复庭又提高了些声音,“樊小姐?”抬手敲了敲门。 “大…大师?”门后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江复庭嘴角抽了下,冷漠回道:“是我~” ------------ 第八百八十六章:下地府 樊甜甜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目光往外头瞧,看到好生生站着的江复庭,她心里头猛舒了一口气,颤着嗓音:“大…大师已…已经……” “樊小姐放心,已经捉了~” 江复庭道。 “啊~”樊甜甜腰杆挺直,从屋内走了出来,“大师,多谢大师~” “不必~”江复庭的目光落到樊甜甜手机上,“若是可以,我想请樊小姐,将手机作为报酬抵给我~” 樊甜甜下意识攥紧了手机,察觉到江复庭看过来的目光,神色略有几分尴尬。 “这…这手机上有很多我重要的东西……我…”樊甜甜咬着嘴唇,眼眸湿漉漉的,灯光下有几分娇弱美人的模样。 “哦,樊小姐误会了,这手机上的游戏有点儿问题,极有可能是它引来了那东西,若是樊小姐还留着这手机,恐怕还会有新的麻烦~”江复庭道。 樊甜甜握着手机的手一抖,心里不仅回想起这几日的古怪,好像就是因为那日手机突然卡住,之后开机便莫名其妙的,就下载了这个游戏。 还有她昨夜出事前,那个游戏莫名其妙就发了一个消息来,难道真的…… 她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江复庭,眼角刚干的泪水又眼看着要冒出来,“大师,这个真的……” “嗯~”江复庭点头,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游戏背后是谁在操纵,但是他已经能够肯定,这二者是相通的。 樊甜甜瞳孔猛地子大,脸色白了白,尴尬地丢下一句,“大师,等下~” 她转身进了屋子,过了没多久,再出来,已经收拾好了脸上刚才一闪而过尴尬和狼狈。 “大师给~”乖乖将手机递给江复庭。 江复庭接过,略一点头,“多谢樊小姐~” 一收手机,江复庭领着骆知秋开了门出去。 直到门啪的一声关上,樊甜甜才回过了神,脸上莫名闪过一丝红晕,她手指慢慢滑动透白的脸庞,这大师长得真好。 ———— 江复庭开着车出了天郡小区,直往家中而去,夜已深,路上行人很少,开车很快就到了他家。 手机嗡的一声,他停稳车,划开手机。 [亲爱的玩家,恭喜你顺利完成任务,等级升为七级,修为提升一个点,将获得更多游戏打开权限哦~] 江复庭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嘴角一点点抿紧。 林锦已经睡下,江复庭将车倒入车库,悄声上了二楼。 “我要去下头一趟,你给我守着~” “是,老大~”骆知秋点头应下。 江复庭在门上加了几道禁制,躺在床上,将蜡烛点燃,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他已经到了地府,一转身就看到了白唐,他神情有点儿惊讶。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给你说~” 二人进了地府内,寻到一处静谧,加了几道防护,才安然坐下相谈。 “我有事给你说~” “我也有事……” 两人不约而同,目光一对视,白唐嘴角微带了些笑意,“你说!” 江复庭直接将两部手机拿了出来,打开,将游戏《无上之巅》展示给白唐看。 “咦?”白唐瞧了,忽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江复庭疑惑。 白唐没说话,他将手机拿了出来,摆在江复庭面前。 “《无上之巅》?!”江复庭惊讶出口,幽深的目光瞪着手机。 “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日,我打开,无端发现下载了这个游戏~”白唐道。 这回江复庭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神色闪过一抹复杂。 白唐很快就从江复庭的神情中看出,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捏了捏眉心,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白唐。 白唐听完,一度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才道:“你是说,这游戏的背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我们现在都被这游戏制衡着?且游戏本身又跟现实相通的?” “没错!”江复庭点了点头。 白唐垂眉沉思,手指无意识地轻敲,侧脸去看江复庭,“你有什么主意?” 江复庭闻言缓缓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话音刚落,桌上摆放的手机忽地一声震动。 两人看去,只见白唐的手机界面跳出来一个系统通知,正好是游戏《无上之巅》的通知。 [特殊任务发布:请玩家前往地狱之眼,拿到碎片线索。] 紧接着就跳出来两个选项,是或者否。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大变,白唐握住手机沉思片刻,点了[是]的选项。 江复庭皱眉看着白唐的这一翻操作,眉头皱了下,“我同你一起。” 白唐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因为时间比较赶,两人稍作准备了下,便前往地狱之眼。 人类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地狱之眼完全是个十分可怕的存在。 它在十八层地狱之下,期间冤魂无数,鬼嚎声不绝。 白唐和江复庭两人都使了隐身的法子,每一层都会有审判。 生前无论做多少恶事,都会一笔笔记录下来,死后再来清算。 长相狰狞的鬼差,押解着不断哀嚎的鬼魂,扛起来,往那火烧得噼里啪啦,冒着油烟的热锅扔去。 “啊~” 耳边全是悲惨痛苦的哀嚎之声,听的人头皮发麻,简直想捂住耳朵。 江复庭皱了下眉,默然跟上白唐的脚步。 越往下,两人的神色越发冰冷,什么挖人心肝,拔舌头等。 各司有各司的职责,纵使是白唐也不能干预什么,两人直直下了地狱十八层。 鬼嚎声越来越弱,四周弥漫着黑雾,聒噪的鬼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惊的静寂。 两人行了不知道多久,“到了~”白唐低语。 穿过弥漫的黑雾,两人来到一处偌大的泉眼处,泉水呈黑色,如人的眼睛一般,无声地翻滚汹涌。 “这就是地狱之眼?”江复庭问。 白唐略一点头,道:“不错~”他想了想又提醒道:“一切小心为上,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 他话音刚落,忽地地狱之眼翻腾了起来,它的黑水四处涌动,朝两人而来。 两人神色微动,起身而避。白唐见状双手飞快结了法印出来,直击向黑水。 “嘭!”水花飞溅。 黑水攒动凝成一条巨蛇,它昂起头,圆咕噜的眼睛瞪着两个闯入者,张大嘴吐着蛇信,似乎在发出嘶嘶恐喝声。 一尾巴就朝两人甩来,翻起巨大的水浪。 两人被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江复庭出声,“你的力量被游戏制约了,现在使出的力量不到你的三分之一。” “那怎么办?”白唐皱了眉,怪不得他刚才感觉浑身使不出全部的力。 江复庭瞧了白唐一眼,两人目光对上,一抹了然划过眼眸,忽地同时出手,他们身上的力量迸发而出,巨大的金光笼罩,嘭嘭,连翻炸裂,巨大的水蛇轰然崩塌,化为一地的黑水,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静谧片刻,黑水忽然一道缝隙,白唐挡住欲上前的江复庭,冲他摇了摇头,还是一切小心为上。 一个黑蓝色的藤蔓伸了出来,上面的幼小的花骨朵儿竟然慢慢长大,不到片刻的功夫,竟然长大盛开,开出了一朵纯白透明的花,荧荧的光点闪动着,神秘又美丽的。 “这是什么?”江复庭道。 白唐忽地出手,伸出一点力,摘走了花。 花到手中,不过片刻的功夫,竟然枯萎了。 “嗯?” “??”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各是不解,正在这时手机又一声叮咚。 白唐拿出手机,就看到手机屏幕泛亮。 [恭喜玩家,顺利完成任务,得到一朵幽冥花,账号升为2级,获得一个碎片线索~] 他迟疑了下,点开碎片线索,发现是一小块地图,地图上有个简单标注,跟江复庭之前得到的有点儿像。 “先离开这里~”江复庭提醒。 两人原路返回,回到地府,白唐端了两杯茶水过来,在江复庭对面坐下。 见他皱眉沉思,不觉道:“在想什么?” 江复庭目光望了过来,“在想,现实能变为虚幻,虚幻能成为现实,若是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人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幻,而走上不归路?” 白唐眉头也皱了起来,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可能,这游戏背后的操控之力太可怕了,从上头到你我,恐怕不单单我们有,其他人也有,假的会变成真的,真的会变成假的,这样下去,这个世界岂不是全乱套了?” 江复庭点了点头,“此事我们不得不防,我先去上头查此事,你看能不能找到古籍,查下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或是力量造成的~” “好~”白唐点头,应承下此事。 江复庭回到上头,一睁开眼,就发现天色已经微亮了。 “老大~”骆知秋凑了过来。 “你去查查《无上之巅》这个游戏?有多少人在玩?” “是,老大~”骆知秋飘走了。 江复庭却失了困意。捏了捏眉心坐了起来,望着窗户里透进来微亮的光,神色间闪过一抹冰冷。 ------ “哎,可以啊,等闲了一起去泡,我这几日……”林锦握着手机,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捏着眉心下楼。 “好的,可以,那改日约~”林锦笑着同对方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神色担忧地看向江复庭。 “儿子你没事吧?” 江复庭一瞧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1的方向了,下午一点了啊~ “妈,没事~”他摇了摇头。 林锦走过去了,倒了杯水端给江复庭,“昨晚回来晚了?” “嗯~”江复庭模糊地应了一声,喝了几口水。 林锦拍了拍江复庭的肩膀,道:“儿子,你要注意身体啊~”她起身往厨房走,“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江复庭靠着沙发,闭着眼睛,他早上六点钟才躺下去的,没睡好的疲惫感让他脑袋有几分痛,也没什么胃口。 ------------ 第八百八十七章:没查出来! 林锦听不到动静,回头一瞧江复庭皱着眉头的模样,微叹了口气,过来手指按在他额头上,轻轻按着,“锅里还有熬好的粥,妈再给你弄几个小菜,吃清淡一点好吗?” “嗯~”江复庭点了点头,林锦见他皱着的眉头松开,这才松手去给他准备饭菜。 吃完饭,江复庭跟林锦打了一声招呼,去了他的事务所,前台的小姑娘一看到他,脸上就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老板好~” 江复庭点了下头,进了门,眼眸随意扫了一眼,见座位上空了好几个,他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下打开电脑,骆知秋从半开的门缝中飘了进来,脑袋戳着江复庭的电脑,“老大~” 这一声叫得夹杂几分困扰,“嗯?”引得刚打开电脑的江复庭看了过去,头次见这只鬼露出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他道:“怎么?事情查出来了吗?” 骆知秋挠了挠脑袋,神情瑟瑟,“老大,没…没查到~” 江复庭闻言眉头皱了下,不由坐正,“你是说没查到?什么都没查到?” 显然是不相信的~ “是,老大,我叫他们查了许久,都没查出关于这游戏的一点消息,就好像是无声无息,忽然就出现的~” 骆知秋话说到这份上,江复庭自然是反应过来了,以这游戏中存在的神秘力量,这根本就是非人类能办到,恐怕这背后能够掌控的根本就不是人类啊~ 正在这时,门叩叩被敲响了几下,江复庭坐正,出声:“进来~” 门推开,是干人事的小姑娘,带着个黑色镜框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土气,但是做起事来,却十分的精明能干。 这是江复庭最初的印象。 “老板,这几日事务所的订单激烈暴增,所里员工配置不够了,老板要不要再拟定一批新员工?”人事小姐姐道。 江复庭闻言,微皱了下眉,扬起头问:“现在这么多?”他记得他们上次可是招录了四五十个呢~ 人事小姐笑得含蓄礼貌道:“是的,老板,现在订单需求量比较大~” 江复庭听着这事,脸色倒没多好看,他压着声音道:“去,将这几日的委托书整理出来,尽快送到我这里~” “是,老板~”人事小姐姐退了出去。 江复庭和骆知秋,一人一鬼对上,眨眨眼,“老大,会不会是?” 骆知秋欲言又止,江复庭手敲了敲桌子,“等会再说~” 江复庭打开电脑,在网上输入《无上之巅》,然后点击百度,果然下头一块空白,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眉头紧紧地皱着,神色有些不悦,嘴唇抿紧,这还是第一次他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让人半点头绪都抓不着~ 骆知秋瞧出来老大心情不好,悄咪咪的飘到一旁,充当起了背景板。 过了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再次瞧响,江复庭出声让人进来,人事小姐姐将一厚沓的委托书送到江复庭面前,恭敬道:“老板,这些都是这两日的委托单~” “嗯~”江复庭接了过来,人事小姐姐出去随手关上门。 “过来~”江复庭出声。 “哎~”骆知秋谄媚地飘了过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老大~” 那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的,生怕被老大嫌弃,他是个没用的鬼~ 江复庭懒得跟他计较,将手中的委托书分了一半给骆知秋,“查~” 查什么?不用问,两人都心知肚明,很快桌上一半的委托书被拣了出来。 江复庭手重重拍着这些委托书上,呵,一半啊,一半都跟《无上之巅》这个游戏有关的! “老…老大,您也别想太多,这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骆知秋怂了吧唧地小声嘟囔一句,被江复庭严厉的目光一瞥,立马不敢作声了。 江复庭坐回椅子,捏了捏眉心,这事情不能耽搁,他和白唐手中有,其他人也会有,这个游戏就像是病毒似的,终有一日,无人可以幸免。 他们一定要阻止,不能让游戏无穷无尽地传播下去,“骆知秋~”江复庭一下睁开眼眸, 目光看向眼珠子咕噜转的骆知秋。 “老…老大~”空中飘的骆知秋差点摔下来,老大的眼神好可怕~ “继续查,此事所里你也通知下去,让他们多多注意,凡是有任何异常,立刻报上来~”江复庭道。 “是,老大~”骆知秋忙飘走了。 江复庭沉着脸敛了神色,拿起手中的手机,拨出林子青的号码打了过去。 “是我,嗯,我有事要麻烦你帮忙查一下,嗯,对,这事恐怕你要动一点关系……” 江复庭转过椅子,他的面容倒影在磨砂玻璃上,明明灭灭。 ------ “叮铃铃~” 噔噔,急切的高跟皮鞋声走过来。 “喂,您好,这里欧蒂娜化妆品……哦,美妆杂志,不好意思,我们暂时不接受专访~”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妆容精致,柔美的女子搁下电话,她的手腕上戴着乃是卡地亚BALLON BlEU蓝气球系列中的最新款,耀眼夺目。 刚挂断电话,手边的另一个座机又响了起来。 她蹙着眉,脸色难看地抱怨,“人都到哪里去了?小李,过来接电话~” “哎,来了,林姐~”一个小姑娘过来接电话。 女子嘴角弯了下,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小姑娘胸口上的工作牌道:“哦,市场的呀,我现在是你们部门的副主管,你应该叫我林副主管~” 女子撩了下长发,抚了下袖子,神情有点儿高傲。 小姑娘乖乖应是。 “林晓过来~”女子抬头,见是老板,当即带了十二分的笑意进了总裁办公室。 门砰的一声关上,刚刚还忙碌的众人一顿,窃窃私语声传来,“哎,还真把自己给当腕了~” “瞧瞧,她这趾高气扬的模样~”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嘴里说个不停。 “哎,甜甜怎么还没来~”一道小声的低喃,落入杂吵中,很快消失不见。 半个小时后,林晓抱着策划案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好看,目光扫向众人,“市场部,晚上加班!” 连着加班几日的众人,小小地啊了一声,林晓面色不虞,撇嘴道:“啊什么,我们要在这周前必须搞出新的策划案~” “是,是~”稀稀落落响起了应承声, 正在这时,“哈喽,我来了,我给你们带了甜点~”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啊,甜甜姐~” 众人看到樊甜甜拎着甜点,笑着走进来,不少人起身相迎,“哎呀,甜甜你可算是来了~” “是啊,我们都想你了~” 樊甜甜嘴角弯了弯,将手中的甜点给了出去。 “樊甜甜!”林晓嘴角的笑意有点儿僵。 “林姐~”樊甜甜笑着打招呼。 两人目光对上,林晓的眼神缩了下,神色微有些惊讶,很快消失在了脸上,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林姐,我带了甜点,你要吃吗?”樊甜甜晃了晃手中的盒子。 “不用了,你们吃吧~”林晓笑着应道,一撇开目光,却沉了脸色。 樊甜甜看到林晓嘴角消失的笑意,轻哼了一声,这几日她在家,早就想通了。 这个林晓平日不显山不显水,关键时刻,却知道扒着领导,靠着关系上位。 但是她有手腕,难道她没有吗?樊甜甜想起平日花钱跟同事搞好关系,但是林晓并不屑去做,这样一来,她跟同事的关系,就比林晓好多了。 她不能输得这么窝囊,就算是多气气林晓了。 她想明白这一点,一看微信小群里,大家揣摩着要不要加班这一事,当即便打扮得漂漂亮亮,带了甜点来公司。 呵~ 林晓坐在位置上,握着手机的手轻颤,眼神中藏着一股子阴沉,嘴里轻喃:“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还没死?” “嗯,真好吃,谢谢甜甜~” “呵呵,同事之间,不要客气嘛~” ------- 夜幕降临,城市中灯红柳绿,劲爆的音乐肆意轰鸣,霓虹五彩的灯光不停闪烁。 来往行人匆匆,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林晓拂过头发,拎着小皮包,下车进了一幢金碧辉煌的高档消费场所夜皇后。 彩色的灯光在头顶肆意的闪烁,林晓给侍者看了专属会员卡,才被请了进去。 一进去,劲爆的音乐在耳边唱响,她脱掉身上的外衣,穿着一身紧身裙,身材凹现得玲珑有致。 很快吸引了不少捕猎者的目光,林晓肆意一笑,神色高傲地瞧了一圈,很快就看到不远处的卡座上有人热情地冲她招手。 她走了过去,有相熟的几个,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男男女女共有七八个人。 “林,你怎么才来?” 林晓还没说话,就被一个染着一头黄发的姑娘拉着坐了下来,将一杯烈焰送到她的面前。 “林,这是我们特意给你点的~” “谢谢~”林晓接过来,端着冲众人一敬,“哦~”众人唤叫了起来。 她端着一口气将烈焰喝完了。 “哦,厉害,林~” 林晓嘴角微露出一点笑意,目光似是不在意地扫过斜对面,卡座上空空的,黑皮的沙发,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纵使其他卡座挤了不少人,也没人敢去那个卡座坐,自她出现在这个酒吧时,就被人特意提醒,那是宁公子的位子,不是谁都能坐的~ 卡座上男男女女嘴里叼着烟,肆意吞吐,或是躲在暗处,悄悄地亲吻,林晓的到来,连一点儿水花都没打起来。 这样最好,无人注意她,她端走侍者一杯酒水,微抿了一口气,歪头问身旁的姑娘,“宁公子今夜没来?” ------------ 第八百八十八章:你也看上宁公子了? 原本坐在一旁玩手机的黄发女孩,听到宁公子三个字,眼皮动了动,撩起来看人,胳膊碰了一下她,“哟,你也看上宁公子了?” 这个酒吧,来打听宁公子的,林晓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林晓含笑撇了下嘴角,吐出两字,“不是~” “呵~”黄发女孩有点儿不信。 林晓显然没什么耐心,又碰了一下她,黄发女孩挫败地退出游戏,按灭手机,表情有点儿闷闷的,“宁公子,好几日都不曾来了~” 完了又酸溜溜加上一句,“说不定早就有新欢了,乐去了~” 林晓显然有点儿不信,宁远,富贵公子,听说家里有矿,住的是海景别墅,出门是宝马,天天换。 哪个女孩儿能有那么好的手段笼络住少年的心?再说宁公子瞧着不到二十,怎么会这么快定下性子? 她又扫了一遍全场,这次连舞池里也看仔细了,别说宁公子了,连他们往日那一伙人,一个都没有瞧见。 林晓微吁了一口气,她本来是来打听一点事情的,可是人都没来,还怎么打听? 她搁下酒杯,攥着包包,跟黄发姑娘打了声招呼,起身便走了。 出门之际,转过头看了一眼,黄发姑娘已经跟人扭到舞池里去了。 林晓攥紧手机,抬脚出了夜皇后,还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面的噔噔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林,林!” 林晓转头,黄发姑娘追了上来,拉着她的手气喘吁吁,“林,我打听到了,他们好像在家,没出门,最近好像是迷上了一个什么游戏,哎,好像叫《无上之巅》~” 黄发姑娘,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笑得暧昧道:“林,别难过,他没有跟别人,你还有机会~” 林晓嘴角露出一点笑意,道:“好,谢谢你~” 黄发姑娘摆摆手,转身回了夜皇后。 林晓嗤笑了一声,转回头,灰暗不明的灯光照亮了她那张乍然失去血色的脸,攥紧手中的包,不由想起一周前的事。 她偶然得知从上司口中,他们部门的副主管,在她和樊甜甜两人之间,她得知这个巨大的惊喜,高兴还不过五秒。 就又听到老板和上司的谈话,论各方面能力,则更加看重樊甜甜这种交际手腕。 甚至她的同事也更加看好樊甜甜,她不甘心,一直以来她拼命工作,是为了什么? 林晓深夜买醉,第一次被人带来这种高级娱乐场所。 她喝得烂醉,却跑错了厕所,在厕所里,她听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嗨,宁哥,最近叫你,你怎么老没空?是不是忙着把妹啊?” “去你的,什么把妹,老子是那种人嘛~” “那你说说嘛,宁~哥~” “嘘,你看这是什么?” “…无上之巅,哎!这不就是个游戏吗?” “什么游戏!我给你说,是瞧着我们关系好,我才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你发誓!” “啊?行行,我发誓!这样行了吧!” “这个游戏是真的!” “嗯??” “我的意思是这个游戏有魔力,你若是想要什么,便可以通过完成里面的小任务来升级账号,等到权限够了,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林晓从醉酒中渐渐清醒过来,听到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叽叽歪歪。 直到那个高个帅气的少年郎恼了,推了一把好兄弟,“什么啊?你不信?哼,等着瞧~” 林晓捂着嘴,顺着厕所门的缝隙,看到少年郎从手机中拿出了一把威风凛凛的刀,眼神狂热地比划给对面的男生看,对面男生吓得快要一脸晕过去的模样,倒是逗得少年郎大笑了起来。 两人前后 进来了不到半个小时,直到他们出去,林晓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额头涔涔冒冷汗。 林晓回去后差点儿大病一场,躺在床上,整日脑子里都是那一日的场景,她以为那么可怕的东西,她会很快忘记。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那一幕她却记得越来越清楚,欲望在她心里头不停叫嚣,直到那日,她看到老板和上司,一人笑眯眯地将重要的案题交给樊甜甜,一人声音温和地轻声安慰她。 林晓忽然就绝望了,她伤心回到家中,自暴自弃地喝酒。 忽然她想起来贵公子口中起了那个叫《无上之巅》的游戏。 她划开手机点开应用商店,搜游戏《无上之巅》~ 第一遍没有,等到她搜第二遍时,手机上没显现出来,但是林晓却从手机列表上看到正在下载这个游戏。 这是怎么回事?! 林晓手机差点儿握不稳,掉在地上,她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待打开这个游戏,便一步错,步步错,踏去了地狱。 ———— 到了下午五时,天色变得灰蒙蒙的,到了下班的点,所里也冷清了下来。 江复庭目光盯着电脑,仔细浏览着这两日发来的委托单。 正在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了起来。 江复庭抬手接了过来,“喂~” “嗯,好,我在,你过来吧,我给你发地址~” 片刻后,他挂断电话,手指点了几下,将一个地址发送到了林子青的微信上,便不再管,继续去忙自己的事了。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江复庭目光移开了电脑,想着这会儿刚遇上下班高峰期,林子轩开车过来应该没有那么快~ 他靠在椅背上,刚闭上眼睛,就响起了敲门声。 “叩叩~” “进~” 门推开,前台小妹领了林子青进来,“老板,这位林先生……” 江复庭点头,“嗯,我认识,你先出去吧~” “坐~”他起身倒了一杯茶水给林子青。 林子轩脸色并不好,他接过茶杯道了一声谢,浅浅啜了一口,也不遮掩,便开口:“我来是有事给你说的~” “嗯~”江复庭点头,示意他在听。 林子轩双手握着茶杯,一脸正色道:“你让我查的事情,有消息了,就在刚才,我通过了其他一些手段,跟A市上头拉上了关系,才知道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这才来告诉你,一切要小心为上。” “这个游戏有问题,发行和运营商都查不出来,但是却短短数日,受到了无数人的追捧,据上头得数据显示,市里已经过半的人在玩这个游戏,有独居的老人,有年轻的学生,有知识渊博的学者……” 江复庭闻言,眉头紧皱,果然跟他猜测得差不了多少。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据可靠消息,最近A市不太太平,上头也弄得焦头烂额,最近不但出了好几起命案,金库还被盗了,复庭,我……”林子青撑着额头,脸上有点儿尴尬和无措。 江复庭瞧着他下一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试探道:“你是想我跟他们合作?” “嗯~”林子青忙点点头,劝道:“复庭啊,你看跟他们合作,我们不方便查的,他们能查出来,他们不能查的,我们可以,这样大家都是互惠互利的关系,谁也不会害谁~” 江复庭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合作也是可以的~” “真的?”林子青显得很惊喜,在这中间,他掺了一点点私人的感情在,江复庭跟A市上头合作,那他直面危险的风险就会降低,这样的话,思离就不会吵着闹着要跟江复庭一起去胡闹了。 江复庭神色认真地点头,道:“不过我的身份要保密,这自然需要你从中周旋~” “好~”林子青答应下来。 两人很快约好了时间地点,去见一见对方的负责人。 林子青同江复庭说完这事,也不再耽搁,拿了车钥匙就要走。 结果走到半道又绕了回来,“今晚有个私人聚会,在金沙海岸,去不去?” 江复庭沉吟了片刻,想着回家也没什么事干,便点头答应,取了车跟林子青一同过去。 金沙海岸,是一家私人会所,只接待所有的会员客人,其内以中西两种风格布置,既有小桥流水的古风民居美感,又有白沙铺地迷人的海滩盛景。 林子青腋下夹着半截西装,身上的白衬衣扯开领口的几颗扣子,恰到好处露出几分迷人锁骨。 成熟,强壮,有魅力,无一不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他身旁的江复庭,瞧着比他稚嫩一点,但是仅仅是吃了长相上的亏,那一双眼睛寒芒毕露,就跟针尖似的,竟然让人不敢忽视。 很快两人被侍者引到了隔间,竹帘垂下,座位上已经坐了几人,见状纷纷起身打招呼。 林子青和江复庭坐了下来,其他人这才微舒了一口气,也跟着坐了下来。 外头是一个浅浅池塘,时而还能看到几尾锦鲤在水中游动,潺潺的水流声听着令人悦耳舒心。 江复庭收回目光,场上几人已经跟林子青热络地拉起了关系。 江复庭对他们生意上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他端着酒杯,嘴角带着一点儿笑意,一直听着。 白沙厚厚地铺了一层,看起来就跟真实的海滩似的,轻盈,白皙,如天上皎洁的月亮,圣洁无暇。 嗯?是他!江复庭端着酒杯缓缓起身,对林子轩打了声招呼,便端着酒杯出了隔间。 “我说了,这事……哎,我知道了,你们就别操心了~” “行,好,挂了!”俊郎的少年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抬手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头,就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吓了一跳,“江~复~庭~” “宁远,好久不见~” 宁远潇洒地划过额头间的碎发,脸上笑容明朗,“好久不见,江复庭,来,喝一杯~” 江复庭抬了抬下巴,应下了,端着酒杯,两人轻轻一碰,嘴边笑意浮现。 ------------ 第八百八十九章:直播出事 二人寻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喝酒。这会前头有灯,这处便照得亮堂,江复庭打量起宁远。 宁远一时间搁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嘴角的笑意有几分勉强。 “你……你瞧什么?” 江复庭抿了下嘴唇,失笑着摇头,但实际上,他能看出宁远最近过得不好,身上有血腥味,眼眶下青乌,眼内有血丝,这怎么瞧倒像是被人吸了血似的~ 两人闲聊了片刻,桌上的手机嗡地震动可起来,宁远一扫到这桌上的手机,神色微变有几分微妙。 “我接个电话~” 江复庭点了下头,宁远就起身离去,隐约得声音飘来,“哎,你们等等我呗……你们这群没出息,等我杀怪!” 江复庭听着眼睛一眯,正要仔细听,宁远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没有了声响。 他手指再桌上轻敲了两下,端着酒杯浅饮了一口,神色淡淡。 是他想多了吧?怎么会这么巧的? 过了没多久,宁远回来了,眼神有点儿着急,跟将复庭打招呼,“嗨,我有点急事,先走了,改日我们再聊~” 江复庭点头,“好~” 他看着宁愿行色匆匆,几步人就走远了,他大叫一声,“宁远~” 优雅舒缓得音乐里,猛地听到这么子嗓子,别说其他人了,就连宁远也吓了一跳,诧异回头。 “你有啥事,解决不了的,可以给我打电话~”江复庭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宁远脸上露出个笑来,冲着将复庭笑笑,点头,然后离开了。 这件小插曲,江复庭没放在心上,端着酒杯继续慢悠悠品着,舒缓的音乐在耳边流淌。 ———— 时间一转,两日后,江复庭忙忙碌碌,依旧在为了追查游戏的事情而头疼,他跟A市上头的负责人见了一面,还被请着去了第一案发现场。 是一辆武装押送钞票的车,当时在场人员均收到了不明物的攻击,之后便陷入了昏迷,盗匪利用这个时间段,拿走了车上数箱的黄金和上百万的钞票。 江复庭目光扫过运送车,片刻,停留在了一处,那处的铁皮凹陷可进去,看着像是外力所致。 他走上前,接过来人递过来的手套带上,手指按压在铁皮上,几次调整动作。 陪同的警队副队长周祁,走了过来,“有什么发现吗?” 他看到江复庭盯着那里瞧了,江复庭瞧了他一眼没说话,又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车厢。 从座椅底下拿出了几根毛发,周祁一时间瞪大了眼睛,招呼属下,“快,快拿去化验!” 那几根毛发黄黄的,不长也不短,不过瞧着却不像是人的毛发,而是有点儿像动物身上的~ “是,是~” 江复庭将东西收进袋子里,交给周祁的属下去化验。 他取下手套,递给周祁的下属,二人慢悠悠往外走。 不少人的目光落到江复庭身上,不过一瞬,又收了回去。 偷瞧是因为他长得很帅气,移开目光则是因为少年虽然帅气,但是他那一双眼睛沉沉的,让人不敢小瞧。 “你发现什么了?”周祁自是看出,就在刚才,他的情绪起了一丝变化。 江复庭怔了下,才悠悠开口,“刚才那铁皮上留下的痕迹,不像是外部工具,而是……” “手是吗?”周祁忽地道。 江复庭目光看了过去,周祁沉默了片刻,自嘲一笑,挠着头道:“这个月第四起了,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但是这些案子,该如何定性?难道把那些东西抓来?呵呵,周祁差点儿愁得白了头发。 “纵使是游戏搞得鬼,但是我猜这背后还是有玩家指挥的,不然就凭那几只,怕是不会专门去攻击运钞车的!”江复庭提醒。 “哦,对啊!”周祁恍然大悟,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一个劲拍着江复庭的肩膀,“兄弟,多谢了~” 两人说罢,起身往外走,剩下的事情交给警队的其他人来处理。 “这件事我会及时禀报给上级,刑侦科会接手,恐怕我们就不跟了~”周祁道。 “嗯嗯~”江复庭点头,这件案子已经是非人力所能完成的了,交给刑侦科也好。 此事如迷雾一般沉重地压在两人的心头,江复庭简单交代几句,驾车离去。 周祁拧着眉头,正欲回头,就听到身后两个小警员嘀嘀咕咕。 “哎,你说最近怎么了?怎么老出这种怪事?” “就是啊,真邪门,我看这案子也悬……” 周祁脸色一变,沉着声道:“说什么呢?还不快抓紧干活?!” 两个小警员一看是周祁,立马陪笑,“是,周副队长!” 周祁沉着一张黑脸进了警戒线。 ———— 轻缓的音乐响起,低调的奥迪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江复庭手按在方向盘上,眉眼低沉,这时座位上的手机响起,他戴上蓝牙,“喂?” “嗯,好的,我就来~” 江复庭挂断电话,瞧着前方,打了方向盘,转过车头,开向另一个方向。 十五分钟后,车停在一栋高大宏伟的办公楼前,他将车停入车库,乘坐电梯上了28楼。 他一进去,骆知秋就飘了过来,手中拿着资料飘了过来。 “老大~” 江复庭一个眼神,骆知秋忙跟着进了办公室,他将一叠资料递给江复庭,“老大,查到了些东西~” 江复庭闻言,伸手接过连翻了好几页,很快就看到其中的问题,眉头微挑。 骆知秋忙道:“老大,据调查显示,这些寻求委托书的人,将近一半是精英人士和公司高层,还有部分学生~” “查到他们是从何处得到这游戏的?”江复庭沉着脸,如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游戏能够传播开,江复庭心中隐隐觉得,这不是偶然,而是人为恶意操纵。 骆知秋摇头,“老大,我调查过,很多人都不知情,不过有人提到一个QQ群,他们好像是加入了群后,手机上就有了《无上之巅》的游戏~” 江复庭一听,当即问:“什么群?” 骆知秋摸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了按,递给自己老大,“呐,你看是一个学习交流的QQ群,表面看不出问题,但实际上,这群里各个分工明确,等级森严,稍有不对劲,就会被踢出群,其他什么也看不出~” 江复庭捏着手机,打开QQ,照着群号搜了出来,点击加群,结果却跳出一张问卷调查,粗粗浏览一遍,竟发现问题有二十多个。 他动作一僵,抬眼看向骆知秋。 骆知秋,缩了下脖子,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 江复庭低头,手指划过选项,悉数了下问题,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江复庭连续回了三道题后,隐约看出来为何会有这样的调查问卷,所涉题型隐含暴力和阴暗的东西。 他眉头皱了下,答完题之后点击了确定,问骆知秋道:“你被踢了几次?” “三……三次~” 江复庭这会彻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盯着骆知秋,看得骆知秋表情越发讪讪的,挠着头一脸心虚的模样,“呵呵,老大,这…这是意外~” “……”江复庭移开目光,算了,就当他没问。 “老大,是真的,他们这……”骆知秋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叮咚一声。 两人目光同时落到手机上,一条通知消息,江复庭划开手机,就见自己已经成为了群成员。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快到让骆知秋目瞪口呆。 江复庭挑了挑眉,手中的消息震动个不停,他扫了一眼,很快就看到群里有人发消息,说晚上有直播。 他扫了一眼时间,关上了手机,对骆知秋道:“他们晚上有直播,到时候你盯一下,晚上联系我~” “是,是,老大~”骆知秋陪笑送江复庭出了门。 ———— 晚上时值九点,一人鬼鬼祟祟的,手中拿着自拍杆,亮光照得他整张脸绿油油的,他一边小心观察四周,一边对着手机屏幕打招呼,“嗨,今天我带大家来探索A市滨江区有名的凶宅,据说这里曾经发生了一桩诡异至极……” 男人眼神含有恶劣的笑意,他故意停顿了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数节节攀升,他心里乐开了花,悄然推开了破败的门。 清脆的脚步声回荡着,灰尘飘散,“咳咳~”男人挥舞着手,捂住嘴,一双眼珠子转着,“咳,这么大的灰~” 就在这时,忽然男人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男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镜头里一团黑,他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惊恐了起来,“啊!”一声尖叫,划破漆黑的夜。 手机屏幕晃动了几下,摔在了地上,一切陷入黑暗。 破碎手机摔碎之前,屏幕上不停闪过消息,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撞鬼了吗?太可怕了!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 “嗡嗡~” “喂?”江复庭拿起来手机。 “老大,出事了,你快来~”手机的另一端传来骆知秋着急的声音。 “在哪里?”江复庭闻言沉了脸色,当即拿了车钥匙,起身往外走。 听着骆知秋报了地址,他沉着脸挂断了手机,下了楼。 “儿子,你这要去哪里?饭都快好了~”林锦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妈,有点事,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江复庭穿上外衣,匆匆往外走。 林锦听到声音,忙关了火,出来就看到儿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儿子?” 江复庭摆了摆手,转身去了车库,不到片刻,车已经出了库,开了出去。 “这孩子,什么事这么着急,连饭都不吃~”林锦嘀咕了一句,无奈转身回了屋。 江复庭直接开车去了滨江区,一路上车速飙到了180码。 尽管如此,赶到滨江区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江复庭根据骆知秋给的地址,将车开到了滨江别墅区。 ------------ 第八百九十章:厉害的法阵 四周绿化不错,林木茂盛,在错落的路灯下,幽幽暗暗,又因为每栋别墅注重其私密性和独立性,间隔的距离不近,因此显得道路广阔而寂静。 江复庭一晃眼的功夫,一道白影从空中飘来,他猛地一踩刹车,只听静寂的夜里,传来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一声。 一张鬼气森森的脸直接贴到了车窗上,模糊难辨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拍着车窗,惊喜万分的声音传来,“老大,老大~” 江复庭沉着脸,缓缓降下玻璃,“老大,我给你说,刚才太可怕了,有个怪物……”骆知秋噼里啪啦,如同倒豆子一般,说到一半,目光无意间扫过江复庭,瞧到那一双眼睛,顿时感觉有点儿好像不太妙~ “老……老大~”骆知秋怂了。 江复庭打开车门,黑着脸下了车,横了骆知秋一眼,抬脚朝1087栋别墅而去。 “……”骆知秋急忙跟了上去。 一人一鬼在一栋漆黑的别墅前停下,荒草杂乱,满院墙的爬山虎,在昏黄的路灯下,黑油油的,瞧着就格外的瘆人。 “老大,你让我盯的那个直播,我发现出了问题,就往这边赶了,可是这里好像设了什么法阵,我进不去~”骆知秋跟在江复庭身后絮絮叨叨。 江复庭瞥了他一眼,骆知秋立马闭嘴。 幽暗的夜空,仿佛咆哮出笼的恶兽,张扬舞爪。 江复庭抬手随意一挥,只见原本漆黑的庭院,出现了一个法阵。 “哇,这里居然有个这么厉害的法阵!”骆知秋吃了一惊,怔怔地瞧着。 江复庭没接话,口中低喃出一个诀,双手空中挽了一个法印,抵在额前,大喊出声,“破!” 只见眼前金光炸开,法阵四散,轰的一声,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骆知秋缩在角落,瞧着主人身边炸开的层层金光,连主人的一片衣袖都没有烧毁,他暗自嘀咕,主人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瞧,连原本阴云密布的夜空都散去了几分,露出点点繁星。 江复庭推开门顺利走了进去,骆知秋忙跟上,他们很快就在别墅内发现了早已晕死过去的中年男人,直播的手机砸在了地上,屏幕碎裂。 别墅的墙壁上皆是密密麻麻的鲜红如血的巴掌印,瞧着有几分可怕,骆知秋瞧着小心翼翼地往江复庭的身旁缩了缩。 江复庭皱了下眉毛,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不到半个小时,警车和救护车同时划破了寂静的别墅区。 “复庭~”周祁带人奔上来,跟门口的江复庭打招呼。 “嗯~” 江复庭点头,略侧了身,“人在屋内,还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好嘞~”周祁点头,一个手势,立马警察和医务人员全都赶了进去。 门口留下周祁跟江复庭两人说话,一听江复庭是顺着群找来的,周祁当即问:“什么群?是不是那个恐怖直播?” 江复庭一听,点了点头,周祁这才小声说:“这群也被上头盯上了,听说这两天就要动手,有消息我通知你~” “好~”江复庭点头,眼眸中掠过一抹晦涩,很快周祁就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眉头一动,“怎么?” 江复庭正欲开口,一个小警员匆匆奔过来,“周队,发现了三具尸骨~” 周祁看江复庭脸色,见他没有示丝毫的意外,隐隐还有几分阴沉,当即心中一咯噔,拔腿就往里面走。 江复庭瞥了骆知秋一眼,一人一鬼也跟了进去。 这发现尸骨说巧也不巧,在搬动中年男子时,有人脚下不小心绊了下,不知怎地,那原本紧紧贴着的地砖,竟然移动了下,这才发现了地板下砌了的森森白骨。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竟然从里面挖出来了三具。 周祁神情复杂地听小警员汇报,余光无意间瞧到江复庭,见他目光阴沉地盯着面前的这道墙,周祁脸色一变,豁开小警员直接走了过去,他脸色不由凝重起来,“这墙有问题?” 江复庭闻言,收回神色,点了下头,周祁这颗心啊,一下子就绷紧了,“来人,给我砸!” 众人都怔住,还是小警员胆子大,夺过同事手中的工具砸了下墙面。 “砰!”墙面白灰噌噌地往下掉,砸了数下,喝!小警员脸色骤变,往后倒了几步。 众人全都瞧见,墙壁上白灰掉了地方,露出里面的碎骨。 再看这一面墙,众人神色皆变,周祁的脸色噌地一下黑了下来,眉头紧皱,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江复庭眼中寒芒一闪,闭了下眼睛,道:“叫人来处理吧~” 半晌,周祁才回过神来,频频点头:“好,好!”他拔腿出去打电话。 江复庭扫了一眼众人,给骆知秋一个眼神,骆知秋点头,飘上了二楼。 过了没多久,周祁脸色不好地回来,搓了一把脸,神色有几分疲惫,“他们马上就来~” “嗯~”江复庭点头,“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好~”周祁点头,送江复庭出门。 江复庭摆手示意不用送了,他上了车没多久,骆知秋就飘了出来,上了副驾驶。 江复庭车开了出去,骆知秋迫不及待地道:“老大,我在二楼的厕所纸篓,发现了些燃烧过的灰烬,另外,还发现了这个~” 江复庭扫了一眼,就见一块小小的未燃尽的纸片上写着一个林字。 他沉默不语,骆知秋愣了下,“老大?” “查一下跟这事有关的人,看有没有姓林的~” “是,老大!” 正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江复庭接过,“喂?” 他神色微变,“嗯?好,我马上过来!” 他一打方向盘,朝一个地方驶去。 ———— 半个小时后,医院。 一间私密性极好的病房内,中年男人神色惊恐地又吼又叫,挣扎不停,医生护士制都制不住,最后还是冲进来两个警察才制住了人。 门外,周祁一脸抱歉地迎上江复庭的目光,“抱歉,又得麻烦你跑一趟了,他这刚醒,又叫又闹,问不出什么~” 江复庭了然地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床上被压着的中年男人,他眼中情绪翻腾,而那中年男人却好像被吓住了似的,不敢动了。 江复庭转头,对周祁道:“其他人先出去一下~” 周祁本担心那中年男人会不会失心疯,可一看他如今的模样,顿时坚定摆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江复庭和周祁,哦,还有一只鬼骆知秋。 中年男人脑壳秃顶,脸上的肉挤着,肉乎乎的,直播里瞧着精神奕奕,可如今穿着一身病患服,脸色煞白,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没什么精神,就连眼神都萎缩着,露出几分恐慌和害怕。 他双手紧紧攥着被子,身体贴着床头,整个人恨不得钻进墙壁里。 嘴唇微动,“你…你们是什么人?” “周大海,人称胖哥,周大胆,今年三十二岁,离异,无业游民,前不久因为一期死亡直播,火爆网络,在某平台上拥有三十二万的粉丝。”江复庭淡淡道。 周大海原本没把进来的两个人当回事,警察又怎么样?他早年打架斗殴,战果累累,蹲局子早就跟自家一样自由。 这次不过是非法私闯民居,他装疯卖傻,他们又会发现什么? 谁知道这人一进来,那双眼睛不但勾得他心中格外瘆人不说,还一语点破了他的经历,这怎么不叫他心生恐惧呢? “你怎么会知道?”周大海声音不由弱了几分,甚至不敢大声话语。 “你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你为什么要去1087号别墅?”江复庭道。 周大海噎了下,瞳孔缩了下,眼神四处暼着,下意识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周大海!前几日的死亡直播……”江复庭故意顿了下,眼神别有深意。 就见周大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脸色飞快白了白,嘴唇喏喏,双眼变得无神空洞,双手挥舞着,“不,不是我,都是它叫我做的,我没有杀他!” 周大海忽然大叫大喊了起来,目光忽然暼到了一处,更是整个人抽搐地惊声尖叫了起来。 周祁先是一愣,紧接着忙上前要制住人,谁知道他刚一靠近,那周大海的反应更加剧烈。 别说是周祁了,就连江复庭都没搞明白,这周大海这是怎么了? “老大,老大,他是不是在看周队长兜里的手机?”骆知秋不知何时飘了过来,在江复庭耳边低语。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复庭也发现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周祁上衣的口袋。 他眼神一下盯住周大海,脑子里猛地一激灵,脱口道:“周大海,你什么时候玩《无上之巅》游戏的?” 周大海原本失神的瞳孔,一下清醒了过来,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是的,我没玩!” 最后一句几乎是嗓子里嘶喊出来的,差点儿推翻上前制人的周祁。 周祁被推得怔了下,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周大海怎么忽然这么大的动静。 听江复庭提起《无上之巅》的游戏,他怔了下,很快回过神来。 双眼恨恨地盯着周大海,猛地一把扯住周大海的衣领,压抑着愤怒的声音道:“你居然下载了《无上之巅》?知道不知道那就是个要人命的东西啊~ ” 周大海被愤怒的声音质问,精神和理智终于崩溃了,他啊的一声,双手捂住脸,神情痛苦的脸上,闪过无数的懊悔和愧疚,无助的声音从指缝中泄了出来,“我有什么办法,什么都没有了,小兰也跑了,我知道我是个混账,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咎由自取,可我有什么办法?一屁股的债,我想从头开始,可是现在什么活都不好找。” ------------ 第八百九十一章:人的私欲 周大海自我剖析的话,让周祁和江复庭两人都看了过来。 病房内一片安静,周大海喃喃的话语,让周祁神色微缓了几分,极力平静道:“所以你就玩起了《无上之巅》的游戏?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游戏的?” 周大海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半个月前,高利贷追讨上门,我心中害怕又难受,便躲在外头喝酒,喝得醉醺醺的,想去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我只记得,夜色很暗,我吹得点冷风,胃里的那点东西全都被顶了上来,我弯腰在路边吐时,听到巷子里几个黑影说的,说它很灵验,什么事都能办到,只要你敢想。 我原以为是骗人的鬼把戏,结果回去手机上就有个它,我一时好奇……” 周大海脸上露出懊恼之色,其实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是他喝了点酒,顿时变得贼胆儿大了,看到巷子里几个黄毛小子在吸烟,上前想抢钱,却被暗处躲着的黑影,差点儿要了命。 那黑影只躲在暗处,在灯光下犹如一团迷雾似的,黑乎乎的,周大海怎么都想到只是几个毛都没长长的小子罢了,他恶语威胁,起初那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磨磨蹭蹭地给他钱。 他不过是多骂了几句,谁知道黑暗中忽然冲出来一个黑影,一拳就将他打了出去。 一会儿功夫就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再也爬不起来了,原本那几个吓得嗷嗷直叫的黄毛小子,奔出去就又悄然回来。对着那黑影子不知叫了什么,就见那黑影子又乖乖地走到其中一个黄毛小子前,那温顺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才揍他时的凶恶。 周大海吓得快要晕过去时,隐约听到那黄毛小子炫耀他的小鬼,说是从一个游戏上得来的。 他原本是不相信的,可是等他第二日醒来,瘸着腿捡了破烂的手机,想要看时间时,却在手机上意外发现了一个游戏软件,名字正好叫《无上之巅》~ 周大海震惊又害怕,无数次的想办法卸载此游戏软件,但是却毫无办法,全都失败了。 在一次雨夜,他被高利贷再次逼上门,毫无办法时,他想到了《无上之巅》这个游戏。 事情似乎格外的顺利,他开始玩这个游戏,根据游戏中提供的信息,他顺利在偏僻的郊区,碰到了一个自杀的人,以直播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结果当晚整个直播间爆满,他的粉丝人数节节攀升,不过短短二三十分钟,他却获得了往日一年甚至是两年都赚不到的金钱。 人的私欲总在开始一点点放大,他得了钱,许多钱,是他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越发地沉迷其中,开始了一场又一场的冒险。 江复庭和周祁两人对视了一眼,由江复庭开口:“你没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以为你躲得过去吗?” 周大海捂着脸,一脸痛苦的呜咽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他想死的,我只是……” 他说不下去了,或许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却永远没有机会了。 江复庭又问了几句,见许多事情连周大海自己都搞不清楚,便和周祁两人出了病房。 “现在怎么办?”周祁一脸发愁的模样。 “这案子跟这《无上之巅》的游戏有关,先查查这个~”江复庭道。 “好,等有了消息,我再来通知你~”周祁道。 二人从医院分手,周祁回局子里汇报事情,江复庭开着车回家。 --------- 第二日,江复庭刚帮着林锦浇了花,要去事务所,就接到了周祁的电话。 事情有些不妙了。 昨晚他们走了没多久,周大海便受到了黑影的攻击,要不是值班的护士进来换药,周大海大概已经死了。 周祁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江复庭只好开车来跑一趟。 他停好车,匆匆上了楼,就看到周祁脸色不好地在病房门前来回踱步。 “周副队长?” “复庭,你来了~”周祁忙迎了上来,“人现在怎么样?”江复庭道。 提起这事,周祁脸上神情忧心忡忡,唉声叹气,“人现在还没醒过来,怕是不大好~” 说话间,周祁推开病房门,请江复庭入内,屋内格外安静,不过是短短过了一夜,周大海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换了一层皮似的,原本微黄富态的脸,变得灰白灰白的,饱满水润的嘴唇,变得干裂苍白。 当然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脖颈上乌黑淤青的捏痕,就好像要被人捏断脖子似的,瞧上去格外的可怖。 江复庭除了能够看到这些之外,还能比别人多看到现如今周大海脖颈的捏痕上,源源不断地冒着黑气,就像那农户人家下午的烟囱似的,冒着黑烟。 他眉头皱了下,眉眼间掠过一抹深思,看来袭击周大海的鬼不是个简单的小鬼,而是一个被炼制过的小鬼的。 他冲着骆知秋一个眼神,骆知秋立马从窗户里飘了出去。 江复庭从口袋里摸出一纸符纸,递给周祁道:“将它烧了给周大海服下,他这是受了浊气~” “好~”周祁应下,忙叫人进来细细叮嘱了一番,才将符纸交了出去,陪着江复庭出了病房。 “现在事情如何了?”江复庭问道。 周祁一脸凝重地摇头,“哎,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又接到不少人报案~” 江复庭点点头,看来他得下一次地府了,找白唐问问,看他那边有没有线索。 两人朝外走,门口不知发生了何事,堵了不少的人,“呜呜,孩子,我的孩子啊!” 一个中年女人,打扮得衣着得体,脸上精致的妆容精致,双眼通红,目光追着急救床上推出去的人,她身旁的男人稳重儒雅,见女人穿着高跟鞋走得不稳当,忙伸手扶住女人。 “小心,你别担心,宁远不会有事的~” 行动病床远去,呼啦一伙人全都围了上去,女人沉默落泪,高大的男人小心地护着女人离去。 江复庭的脚步却顿了下,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宁远?难道是他那个高中同学? 迟疑间,周祁的声音传来,“复庭,走了,陪我去局子里问问情况~” 江复庭回过神,横了周祁一眼,又拿他当筏子用,他失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是他想多了,前两日还见过宁远那小子,活蹦乱跳的,可能只是同名同姓~ 他抬脚,跟上周祁,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 江复庭出局子里出来,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多了,他拒绝了周祁请客吃饭,开车直接回家。 半道上,召唤了骆知秋,低眉默念了一声,就见一道白影,忽地一下子出现在了副驾驶座上。 若是普通人,定然吓个半死,但是江复庭连睫毛眨都没眨一下。 白影先是愣了下,待回过神来,猛地朝江复庭扑了过来,“呜呜,老大!” 骆知秋还没碰到江复庭的一片袖子,就被江复庭挥到了座位上,神色透出来点儿嫌弃,“怎么回事?” “老大,太可怕了,我跟踪那老鬼,到了一个郊区的拆迁楼里,差点儿被他给困住了~” 骆知秋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江复庭的神色,江复庭一听,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骆-知-秋~” 果然一字一字地叫起了他的名字,骆知秋颤巍巍地道:“在,在的~” “你是不是该好好修炼了?”江复庭眼神很冷,就像是刮过的刀子似的,嗖嗖地扎人。 “是,是~”骆知秋忙应了下来。 江复庭懒得再跟骆知秋计较,转眼问起了正事,“郊区就是他的老巢?” “嗯~”骆知秋摇头,“不是,老大,我看那老鬼狡猾着,我瞧了一圈,那处不过是他设的障眼法,用来糊弄人的~” 江复庭瞪了骆知秋一眼,神色凝重了起来,沉吟片刻后:“你再继续盯着那处,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是,是~” 他车开进了小区,很快就到了家中,车入了库,打开门,在玄关处正欲换鞋。 忽地吧嗒一声,屋内的灯亮了,江复庭诧异转头,就见林锦穿着睡衣,端着水杯下楼。 “妈,你在家?您不是说今晚有个聚会吗?”江复庭疑惑道。 林锦一脸泱泱地摆手,“你快别提了,今日这宴会刚去,就出事了,我们才这么快就散了~” 她接了半杯水,抿了一口,悠悠在沙发上坐下。 “出事?”江复庭皱了下眉头,走过来,在林锦身旁坐下,“出了何事?” “哎~”林锦搁下杯子,捏了捏眉心,道:“就是宁远集团的小公子宁远,你应该认识吧?我记得他跟你差不多一般大,哦,他好像跟你也是同一所高中~” “出了什么事?妈~”江复庭皱紧眉,回想起之前在医院中看到一幕,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决断,恐怕那就是宁远的父母吧? “哎,谁知道,刚开始好好的被他父母带过来打招呼,没一会儿,人就晕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只好送医院了。”林锦说着又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他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咳,我明日也得让助理订一束花,过去瞧瞧~” 她低头絮絮叨叨,江复庭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了,他几日前见宁远眉宇间有血腥之气,当时还给宁远提过一句,难道他真的出事了? “儿子,你说我让助理送束花合适么?”林锦转头一瞧,就见自家儿子神色愣愣的,似是发起了呆。 “儿子,儿子?”林锦推了江复庭一下,“啊~”江复庭才回过神来。 “嗯?” 林锦嗔了江复庭一眼,笑得别有深意道:“儿子,我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 “没……”江复庭见母亲脸上的调侃之色,他整个人顿时闭了嘴。 ------------ 第八百九十二章:没瞧出什么毛病 林锦又揶揄了几句,见江复庭就像只河蚌似的,紧紧 合着闭口不言,顿时失了兴趣,说起了宁远的事情。 江复庭又问了几句宴会上的详情,林锦简单说了几句,其他摇了摇头,一概不知。 话落,林锦见江复庭起身,握了车钥匙起身往外走,忙道:“儿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妈,我刚才想到还有事要处理~”江复庭摆摆手,着急出了门,直奔医院。 骆知秋脑袋搁在车玻璃上,风呼呼地吹着,他两颗眼珠子转来转去,一副要吓死人的模样。 江复庭满怀心事,也没注意到骆知秋的搞怪,车速直接奔到了180码。 半个小时后,他又回到了医院,打听到了宁远住在豪华病房37层。 他直奔37层,刚出电梯,就听到两个护士推着药嘀嘀咕咕。 “哎,真可怜,才不到十八,听说连院长都出动了,还是没瞧出什么毛病来~” “可不是嘛,长得真好帅~” 两人歪着头,说得正到兴头上,却暼到一个帅气的男孩子。 那一大长腿,瞬间吸引了两个护士小姐姐。 三人对视,尴尬的气氛蔓延开,良久,护士小姐姐才找回声音。 “你…你谁啊,这里不能乱闯~” 最后一句如蚊子哼似的,护士小姐姐脸噌地一下红了。 江复庭嘴角微一勾,上前几步,神态礼貌而有尊敬,“不好意思,我是来探望同学的,哦,他的名字叫宁远,请问你能告诉我,他住在哪一间吗?” “哦,宁远小公子啊,往前走,倒数第三间~” “哦,多谢~”江复庭抬脚而去。 两人小护士对眼彼此瞅了一眼,不觉脸更红了,唔,这都什么神仙同学啊,长得真帅! 直到江复庭走出去很远了,其中一个小护士才愣愣地回过神来,唔,真是奇怪,来看人怎么手上什么礼盒都没带呀~ 江复庭顺利找到病房,推门而入,雪白的被褥间,一道人影躺在期间。 他定睛一瞧,眼眸暗了暗,果然是宁远。 再细瞧,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正在这时,背后传来疑惑的声音,“你谁啊?” 江复庭转身,就见是一个中年男人,撸 着袖子,手指上还滴着水。他面相上跟宁远有几分相似,长得比较温和宽厚,气质也很温和,此刻眉头微皱,正不解地看着江复庭。 “哦,宁伯父,我是江复庭,是宁远的同学,听说他出事了,过来瞧一瞧~”江复庭回过神来,语带抱歉道。 “哦,你是他同学啊~”宁远的父亲忙上前跟江复庭打招呼,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 江复庭笑笑,跟宁远的父亲打了招呼,又问了问宁远的情况。 宁远的父亲长叹一口气,一脸忧心忡忡地看向病床上的宁远,摇了摇头,“大夫查不出来什么,只说是疲累晕厥,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江复庭见宁远的父亲皱着眉头,沉吟片刻道:“伯父,你可相信我一回?” 话音一落,宁远的父亲立马看向江复庭,眼中有复杂,有震惊,更有诧异,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什么意思?” “伯父,依我看,宁远这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失了三魂七魄~”江复庭道。 宁远的父亲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晦涩难辨,紧紧地盯着江复庭道:“你这话可不能瞎说,我儿子……”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丢了魂魄?! 宁远的父亲一双眼眸锐利地盯着江复庭,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这一番扫下来,才发现少年身上上下皆是名牌之秀,甚至脚上穿得那双鞋子,低调奢华,就连宁远的父亲一时没看出什么牌子~ 少年不缺钱,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不为钱,那是为了什么?宁远父亲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屋内的少年身上,只见少年神色淡淡的,任由他肆意打量。 “你…你是谁?”宁远的父亲脸色有点儿难看。 江复庭神色淡淡,嘴皮动了下,撩起一丝笑意,“江复庭,伯父,我真的是阿远的同学~” “那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邪门歪道,宁远的父亲手不由攥紧,他是不相信的,不管是谁。 “我还会点别的~”江复庭老实道。 宁远的父亲挑眉,就听江复庭报菜单似的嘴巴里说出一长串,“简单一点就是测字、断姻缘,卜卦算命、看风水……” 这话一出,宁远的父亲整个人都愣住了,“大师~”一道女子身影朝江复庭扑了过来。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女人雪白的脸上,一双眼眸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精致的妆容全花了,她期期艾艾地唤道。 “秀慧,你这是做什么?”宁远的父亲忙去扶女人,却被女人一把推开,双眼凶狠地瞪着,“不用你管,你就是个……呜呜,我的阿远啊~” “……”女人双哭得眼通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很快,江复庭在二人的目光下,摆好德高望重的模样。 终究在女人的眼泪攻势下,宁远的父亲终于同意了。 江复庭上前检查了一番宁远,眉宇间闪过一抹复杂,道:“确实是三魂七魄出了事,宁远的情况不稳定,恐怕耽搁下去,会有变故,我现在立刻要招魂~” 宁远的父母一听,心中咯嘣一声,忙不迭地答应了。 江复庭将二人请到了病房外,神色认真道:“你们放心,我会尽力而为,宁远也是我的同学~” 门关上,宁远的父亲小心打开水瓶,小心翼翼地送到女人的嘴边。 两人脸上,遮不住的疲惫,金贵的西装和美丽的衣裙,早就变得皱巴巴的,就像一片萎了的树叶子,不过二人那浑身的气质却没有变。 女人眼中盈盈含着泪,被宁远的父亲搂在怀里,小声哄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门咯吱一声打开,女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蹦了起来,又被男人紧紧地揽住了腰。 “大师,我儿子怎么样了?”女人含着泪的美目瞧着江复庭。 江复庭神色有点儿复杂,他将二人请了进来,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缓缓道:“我刚才使了招魂术,但是没有招到宁远的魂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宁远的魂魄要么是被别人困住了,要么就是困在了一个地方,若是七天之内招不回来,恐怕宁远会有危险~” 女人闻言,脸色兀地一白,整个人轻颤着,目光看向病床上睡得安稳的宁远,禁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宁远,宁远~” 男人宽厚的手揽着女人,看到女人一脸悲痛的模样,他盯着眼前的少年,心底不知怎地,忽然就相信了少年说的话。 他嘴唇蠕动,“请您救救我儿子,若是可以,我为我刚才的失礼向您道歉,等宁远回来,我一定为您……” 男人还要指天发毒誓一番,却被江复庭拦住,他神色淡淡道:“二位不必如此,不管今日遇见的是谁,我江某都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宁远还是我的同学,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回他的~” 宁远的父母一听这话,忙神色激动地道谢,却被江复庭拦住,问:“宁远这几日有没有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是提到什么特别的事?” 宁远的父亲闻言,怔了下,神色愧疚地看向身旁的女人。 对于阿远,他唯一的儿子,他心里自是愧疚的,日夜忙碌的工作早就占据了他大量时间,他哪里还有功夫去陪伴自己的孩子呢? 这个曾经小不点的孩子,已经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角落,偷偷地长大了。 女人回握着他的手,冲着江复庭缓缓摇头,“没有,阿远这几天都很乖,一直待在家里~” “那他见过什么人没有?”江复庭道。 女人愣了下,依旧摇了摇头,道:“阿远这孩子,最近乖了不少,很少出门野了,每日下楼吃了饭,就急冲冲上了楼,叫都叫不住。” 女人说着,脸上浮现愧疚之色,捂着嘴,眼泪又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一旁的男人小声哄着,江复庭闻言,微皱了下眉头,“那您有没有听到他提起过什么事?” 原本窝在男人怀里默默流泪的女人,闻言一听,她一下坐了起来,湿润的双眼看着江复庭道:“有,我曾听他念叨过好几次,说什么游戏,要组团打怪,听着挺厉害的。” 江复庭眉头一跳,脱口道:“游戏可叫《无上之巅》?” 女人怔了下,神色忽变得惊喜了起来,“对,没错,没错,就叫这个名~” 江复庭闻言,脸色说不出的凝重,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宁远的父母一见江复庭露出这副模样,顿时急了,忍不住道:“大师,这个游戏是不是有问题?” 江复庭对上女人担惊受怕的目光,忽然有些不想点头了。 “大师?” 江复庭嗯了一声,轻声道:“你们莫担心,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多谢大师~”二人再次道谢。 江复庭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有两件事,其一宁远的手机现在在何处?其二带我去宁远的屋子看看~” “好,好~”男人忙不迭地点头,一低头,见女人满脸疲惫,他忙扶着女人站了起来,一脸抱歉道:“我先送宁远母亲去歇会~” “好~”江复庭点头,目送着二人相互扶持着离去。 待两人身影消失,江复庭回到床边,被褥间的宁远,苍白着脸,睫毛微翘,嘴唇紧紧抿着,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又像是某个睡美小王子似的,恬静又美好。 江复庭瞧着床上的宁远微出神,这么会这样呢?明明几日前还是活蹦乱跳的,谁知道几日后,就变成了这副光景? 吧 吧 ------------ 第八百九十三章:出大事了 过了没多久,江复庭盯着人瞧了好一会儿,他正欲起身走人,忽然视野里闯进来一个人来。 正是宁远的父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师~” “伯父,叫我复庭吧~” “复庭,我刚才过去打电话,让他们找一找宁远的手机~”男人道。 “好~”江复庭点头,神色略有几分疲惫。 男人瞧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斟酌片刻,开口劝道:“复庭啊,时候不早了,您要不先去歇着,明日我带你回去~” 江复庭一听,便答应了下来,和男人说了几句,便出了病房。 他瞧了眼手机,上头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凌晨两点,这个时候回去,说不定会吵醒母亲,算了,就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江复庭找了个连排的座椅,往上一坐,躺了下去。 ———— 第二日 “老大,老大,出事了,出大事了~” “老大快醒醒~” 江复庭眉头皱了下,缓缓睁开眼睛,就见骆知秋急得抓耳挠腮,快要上窜下跳了。 江复庭起身坐了起来,瞅了眼空荡荡的楼道,又看看在自己身边飘来飘去骆知秋。 他眉头皱了下,挤出干巴巴的一句,“出了何事?” 骆知秋一听,一下蹦了起来,神色着急道:“老大,我发现了一个营销窝点,里面关了二三十人,他们竟然组团玩《无上之巅》的游戏,我看他们再这样下去,恐怕……” 他垂着眼皮,神色莫名微变,“老大~” 江复庭摆手,“嗯,我知道了,我等下要去宁远家,你跟周祁走一趟,有消息再通知我~” “好,老大~” 江复庭起身去看了宁远,人还是老样子,脸色发白,抿着嘴唇,好似睡着了一般。 他不想跟宁远父母打太多的交道,便在病房没有候多久,就出了病房。 清晨的太阳还没有升起,草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白霜。 他望着草地略微叹了一口气,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就见是周祁。 短毛寸,一身便装,双眼锋利,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双眼有精神,整个人瞧着气势就跟旁人不同。 “复庭~” “周副队长~”两个人打过招呼,站着说话。 江复庭简单说了下事情,话音一转,略有几分抱歉道:“我这边有事情,脱不开身,让知秋陪你去一趟,他应该知道地方~” “嗯,好~”周祁含笑答应下来。 待江复庭将一张符纸贴到他身上,警告他,“这符纸不能沾水,沾水立马失效~” “好~”周祁应得飞快,目光四处一转,无意暼到江复庭身旁的摆弄着头颅的小鬼,吓得差点跳起来,瞬间面色惨白。 骆知秋见江复庭瞪他,撇着嘴,老老实实将血淋淋的脑袋扳了回去,呲着一口狰狞的笑,一脸乖巧道:“嗨~” 周祁一口差点没上来,直接晕死,他瞧着平静如水的江复庭,眼神四处瞟啊瞟,就是不看某个小鬼,艰难地开口:“呐,复庭啊,你说的那个人怎么还没来~” “来了啊,你身旁的就是~”江复庭淡然开口。 周祁一斜眼,对上龇牙咧嘴的小鬼,机灵如他,嘴角勉强扯出来一点笑意,“嗨,原来是你啊,我…我叫周祁~” “骆~知~秋”小鬼转动着眼珠子,笑得鬼气森森,自带恐怖音效,“咯咯咯,你是不是很怕我啊?” “没……没有~”周祁额头冷汗直冒,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声音。 “咯咯咯,我就知道,呵呵,你是个胆小鬼~” “……”周祁被噎了一句,堵在嗓子里,一时不上不下。 江复庭冷眼旁观了这一幕,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情,冷冷地扫了骆知秋一眼,眼神带着几分警告。 小鬼立马收起玩弄周祁的小心思,换了一张谄媚的面孔,“老大,你放心,有我出马,一定能办好这事~” 江复庭横了骆知秋一眼,道:“最好是~” 骆知秋一听老大这不信任的语气,整个鬼就像是放了气的气球似的,垂头丧气的~ “周副队长,他有点皮,但没什么坏心眼,您多担待~”江复庭道。 周祁虽然心里还有点儿毛毛的,但是一看小鬼在江复庭身边如此老老实实的,顿时也胆子大了起来,啧,谁厉害?还不是自家兄弟江复庭厉害,这么一对比,他看向江复庭立马带上了一丝崇拜和敬重。 “没事,没事~”周祁摆摆手,也没放在心里。 江复庭又叮嘱了几句骆知秋和周祁几句,还给了他两张符纸,一张是保命的,一张是攻击其他鬼物的。 近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让江复庭心里隐隐察觉到一点儿不同寻常,或许这就是蒋黎在背后搞怪,但是蒋黎似乎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到底是谁呢? 周祁高兴地道谢,领着骆知秋离去,连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江复庭目送他们一人一鬼离去,转身慢悠悠地上楼。 还没转悠上去,就接到了宁伯父的电话,让江复庭来停车场。 江复庭答应下来,转身去了停车场,很快就找到宁伯父的车。 “伯父~”江复庭打了声招呼。 “复庭,快上来~”宁泽摒弃江复庭那一层身份,就光将他当成一个普通人,还是蛮欣赏他的。 江复庭坐上车,车慢悠悠开了出去,宁泽看了眼后视镜中的江复庭,脸上带着几分歉意道:“复庭啊,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秀慧她受了些打击,精神状况一直不大好~” “伯父,我无碍~”江复庭道,于他而言,他们才是局中之人,亲身经历和体验,而他只是个过客。 宁泽勾了下嘴唇,不再说话,沉默地开向了半山腰的别墅。 江复庭以前只听人说,宁远是个富二代,家里很有钱。 但是他没想到,宁远家会这么有钱,半山腰海景别墅,落地的大窗户,广阔无垠的草地,巨大不断喷涌的喷泉人偶雕像。 江复庭略吃了一惊,就收回了目光,跟随着宁泽入内。 他请江江复庭坐下,将屋内伺候的佣人通通叫了过来。 摆起来了一家之主的威严,目光扫过管家和佣人,冷声道:“少爷这几日去了哪里?跟谁都有接触?” 佣人们一下慌了神,少爷的事情他们昨天已经听说了,如今当家的又来问,个个唯恐避之不及。 “宁总,少爷这几日没有出门,一直窝在屋子里~” “是啊,宁总,自从您上次禁了少爷的卡,少爷就很少出门了。” 瞧着佣人们个个慌乱不已的模样,宁泽的脸色有些不好,他沉默半晌,摆了摆手,让佣人们全都退了出去。 “复庭?” 江复庭回过神,“嗯?” 宁泽嘴唇划过一抹温和的笑,“走,我带你去宁远房子转转~” “好~”江复庭起身,跟着宁泽上了三楼,他打开了门,带着江复庭走了进去。 只见屋内整齐干净,床单和被罩都是灰色,窗帘是蓝色的,随着风轻轻地晃动。 江复庭一一扫过,没有痕迹了,大概是宁远出事之后,他的屋子被重新打扫过了。 他冲着宁泽摇了摇头,两人不觉脸上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宁泽暗叹了一声,无声地拍了拍江复庭的肩膀,抬脚离去。 江复庭跟上正准备离去,却扫到了一物,那是一面镜子。 他皱了下眉,一般的风水格局,镜子属于阴,可通阴阳,有聚阴之功效,所以一般人都不会在起居室放镜子。 他皱着眉头走了过去,细细端详,“这个镜子有问题吗?” 江复庭回头,见是宁泽,他摇了摇头,道:“镜子本身没有,但是放在卧室总归不好~” “哦哦~”宁泽点头,见江复庭话没说满,便也没注意,请了他下去一块儿用早饭。 这早饭吃饭一半,周祁的电话就来了,江复庭一看震动不停的手机,对宁泽低声道了句,“伯父,抱歉,我接下电话~” 宁泽含笑点头,依旧慢斯条理切着面包,管家和几个佣人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就怕一个不尽心,被宁总处置。 江复庭接了手机,“喂?” “老大!出事了,你快来!”骆知秋一嗓子喊来,震得他耳膜嗡的一声。 再听,那边的手机却被挂断了,江复庭捏着手机,原地呆了片刻,再也等不下去了,拔腿就走。 他跟宁泽跟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告辞离去,驾车去了郊区。 ———— 此刻外头天色,忽然就变得阴沉了下来,刚才还晴空万里,瞬间就变得乌云密布,阴暗了起来。 偏僻的烂尾楼内,骆知秋护在周祁身前,浑身翻腾的鬼气又薄又淡,尖细的牙齿凶狠地对着不远处像鬼火的东西。 他嗓子里发出威逼的咕噜声,双眼锐利地紧紧瞧着四周。 周祁脸上沾了血,倒在一角,手中紧握着匕首,眼神瞧着不远处的东西。 忽地眼神一眯,就见那些鬼东西尖声笑着,发出呵呵的的鬼叫声,全都冲着他和骆知秋而来。 他拿起匕首,见那东西冲来,狠狠地空中一划,惨叫你顿时四起。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匕首,嘴角微微勾起一点笑意,稀碎的光在他的眼中散开,今天要不是这把匕首,恐怕他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 那些东西就像是鬼火似的,会移动,会跑会逃,就算是遇到伤害,它们也会躲开,还知道用魔音蛊惑人。 眼看着那些东西又要扑上来,骆知秋一咬牙,将他这个鲜美的食物送上门,他被咬得哇哇大叫。 刚暴起的黑雾,就像是要被吞噬干净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竟然一点一点在消失。 惨叫声和鬼叫声一时间在烂尾楼响起,周祁别说听了,就是看着,都觉得骆知秋这样,比他受这点伤都疼。 ------------ 第八百九十四章:鬼蝙蝠 他咬着牙,不住地往后缩着,手中的匕首跟他的血混合在了一起。 骆知秋感觉他自己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虚弱。 他余光中看到那些东西闻见周祁的血,目光盯着周祁更加的热切。 他心头苦笑一声,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想到临行时,老大再三叮嘱他,要保护好周祁。 他眼眶一酸,好似下了某个决定似的,正欲催动藏在心底的咒语。 忽地扑过来的黑影就像是被烫了似的,扑通往下掉去,骆知秋不可思议地看去,果然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大~”骆知秋这一声,叫得是满眼心酸。 江复庭冷眼瞧着那些东西,伸手忽地在空中挽了法印,金光一闪,只听屋内一阵惨叫,狂风大振,吹得人眼睛睁不开。 待风停,门口的身影逐渐变得高大,骆知秋眼眶湿了,“老大~”他一下扑了过来,扯住江复庭的袖子,激动得差点儿大哭起来。 “呜呜呜,老大~” 江复庭目光落到被啃食只有半截人这么高了骆知秋身上。 他眼中闪过一点儿情绪波动,但是说出的话,依旧带着刀子,“啧,你变矮了~” “……”骆知秋双眼一闭,气得差点儿把自己送走。 直到片刻,他感觉脑袋上方落下了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揉着他的脑袋。 骆知秋抬头,就看到了江复庭眼中带着一丝柔和,源源不断地力量,从他脑袋里滋生。 “这次做得不错!”江复庭低语一声,骆知秋傻乐,半天没回过神来,待到他回过神来,江复庭已经走远了,去检查周祁的伤势。 他捧着脸,心里哇哇尖叫,老大太帅了,有没有?! 江复庭并不知道骆知秋的内心活动,他低头目光落到周祁身上,两人目光碰上,看到周祁这么惨兮兮的模样,江复庭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懊恼。 他哑着嗓子道:“怎么样?” 一身狼狈的周祁,脸上露出个坦率的笑,“我没事~” 江复庭伸手将周祁拉了起来,他肌肤上留下一团血印子,乌黑青紫,瞧着格外的瘆人。 很快,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嘴唇一片青紫,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江复庭再次懊恼了起来,他伸手将周祁背了起来,带着骆知秋往下走,他们很快在另一层发现了许多昏睡过去的人,大部分是年轻人,好多看着像学生。 江复庭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他们刚出烂尾楼,周祁的同事们才赶来。 原本周祁带着骆知秋,其后给队里打了电话,派出了增援,但是因为烂尾楼附近荒草多,岔口多,警车驶进去之后,就遇见了鬼打墙,半天找不到路。 周祁满身是血地被送往了医院急救,其他人则去解救了那些被困人员。 江复庭飞快开车去了医院,周祁很多都是外伤,护士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然后就送到病房。 江复庭将人打发出去,就拿出了符纸,对周祁道:“袭击你们的是鬼蝙蝠,有毒,吸食人的鲜血,原本是幽冥涧里的鬼物,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道,周祁就更加不知道,他挣扎着要动,却被江复庭一把按住,“你现在不能动,你中了毒,我必须给你解毒~ 这类鬼物比较阴暗,一般喜欢躲在黑暗没有光的地方,它们那般凶狠,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喂养出来的,不然他闻到鲜血为何这般狂热?” 周祁闻言,也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现在事情……”越发复杂了。 两人对视一眼,江复庭不再说话,专心替周祁解毒,先是用小刀割开周祁的食指,任由血流出,再用符纸和神力将他体内的毒素逼了出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周祁脸上的青黑之色褪去,变得苍白了起来。 皮肤上乌黑之色也渐渐褪去,江复庭将他的手放了回去,轻声道:“你放心,这毒三日内,我定会给你除干净。” 周祁嘴角泛起一个苍白无力的笑,“谢谢你了~” “无事,你好好休息吧~”江复庭道。 周祁闭上了眼,不到片刻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骆知秋耷拉着脑袋,心里酸酸的,也有点儿不好受。 江复庭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收了起来,因为骆知秋鬼力被削弱了不少,若不是刚才江复庭刚才给他输入了点力量,恐怕他此刻就会因为魂体不稳,而全身满符纸了。 “好好歇着~”江复庭安抚地摸了下自己的口袋,冷着脸出了病房。 他一双眼睛,寒芒瞧着人,只觉得扎人的很,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 “复庭,我是宁泽~” “伯父您好~”江复庭声音很低沉,语气带着几分恭敬。 “复庭,我们找到了阿远的手机,你现在有时间……” “好,伯父,我立马过来~”江复庭挂断电话,眼中寒芒一闪,抬脚离去。 两人很快在离医院不远的咖啡厅碰面,江复庭同宁泽打完招呼后,坐了下来。 宁泽脸上皆是疲惫之色,他勉强露出几分笑意,儿子的昏迷不醒,妻子的悲伤痛苦,让他愧疚又难受,使得这个男人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他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江复庭要伸手拿过,却被宁泽伸手按住,神色惴惴不安道:“江先生,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江复庭收回手,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什么事?” 宁泽在江复庭淡然的目光下,羞愧地低下了头,不知道从何说起,宁远这个孩子从小到大,他没有管过太多,但是现在想管,却不知道从何开始。甚至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宁远这个孩子居然变成了这样。 “宁伯父,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宁远救回来~”江复庭道。 宁泽复杂的神色好似被人抽了一闷棍似的,他整个人浑然清醒了过来,不住地点头,“是,是~” 江复庭拿到手机,让宁泽放心,有消息再告诉他,他拿着手机离去。 宁远却坐着半天没有动,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了起来。 他隐隐有点儿担心,害怕此事牵连甚广,而阿远深陷此事中,会受到牵扯。 他想让江复庭对手机的事情保密,这就是为什么他发现了手机,第一时间拿来给江复庭,而没有交给警方。 可是这样的请求,在对上江复庭那双好似能看透事情真相的眼睛,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是啊,什么事情能比阿远活着更重要呢~ ----- 江复庭拿到手机,直接去了医院找周祁。 周祁休养了大半日,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他靠在床头,被咬伤的胳膊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用稍微好一点能够行动的左手,勉强端着碗,低头喝粥。 周祁刚搁下碗,就瞧见江复庭进来,当即笑着招呼他过来,挥着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胳膊,得意地示意给江复庭看。 江复庭嘴角勾了一点笑意,在床边上坐下,目光瞧着周祁,道:“好点没?” “好多了~”周祁点头,他双眼炯炯有神。 江复庭扫了一眼病房内的柜子上面放着的水果篮和营养品,就知道他的队友来看过他了。 “你有事找我?”周祁看着沉默的江复庭,忽然出声。 江复庭神色怔了下,也没有遮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放到周祁的眼前。 周祁神色微变,很快回过神来,“这是宁小公子的手机?” 江复庭神色平淡地嗯了一声,周祁伸手刚要取,却被他拿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祁瞪着他。 “手机打不开,你帮我找个人,修一下这手机~”江复庭道。 周祁一听,脸色顿时变了,神色变得严肃,“江复庭,这是关键证物,是要交给警方的~” 江复庭瞥了周祁一眼,神色不起丝毫的波澜,开口道:“交给警方?这些事情不是警方该管的~” “……”周祁被噎得头红脖子粗,哼道:“什么不是警方该管的,这事发生在这里,就得按照这里的规矩~” 江复庭懒得再跟周祁争辩,做势就要起身,“哎,行,我答应总行了吧~”周祁忙道,一脸无语的模样。 江复庭眼中斜着笑意,将手机丢到了病床上,声音轻快道:“那就多谢了~” 周祁横了江复庭一眼,瞧着病床上的手机,恨恨道:“不客气~” “那就尽快,宁小公子可等不了多长时间~”江复庭使唤起人来一点儿都不心慈手软,话说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周祁闻言,虽知道江复庭说得是实话,但是还是不耐地哼了声,不高兴道:“知道了~” 江复庭在车上摆弄过手机,他想找个人去修手机,又担心手机上的东西,会引起恐慌,想了想,这样的事情,还是找周祁好了,他找的人,定然是军方的,定然没有问题。 周祁见江复庭要走,不大情愿地从枕头下面取出一把匕首,扔到病床上。 “你帮我看看这个~” 江复庭低头,伸手拿了起来,打开瞧了一眼刀刃,道:“是个老物件,哪里来的?” “是我爷爷辈传下来,怎么样?不错吧,我给你说,昨天要不是它,我这条胳膊指定保不住~” 匕首的刀鞘上有道精美的花纹,里面填充了颜色,花纹繁复,颜色明丽,工艺精湛。 上面的纹路,因为被人不停地摩挲,而有些模糊了,但是却不妨碍它是一把不错的老物件。 “怎么样?有没有灵气~”周祁眼中带着笑,小心翼翼地看着江复庭,他清醒过来,就把玩着匕首,心中也有些犹疑不定。 ------------ 第八百九十五章:女人脸上的脓包 那日他是被逼极了,枪对于那些东西没有一点儿威力,就好似穿透了空气似的,没有一点儿伤害。 他急了,手无意间碰到腰间的匕首,本来是用来把玩的,无意间使上了,才发现它居然能够伤到鬼怪。 江复庭摸过匕首上的花纹,对于周祁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道:“有没有灵气,你不都知道了?” 周祁脸上一喜,惊喜道:“真的?” “嗯~”江复庭点头,手指凝出一点神力轻轻划过匕首,做完之后又将匕首丢给了周祁,“匕首上残留了点浊气,我刚才除了,你随身带着吧,对付一般的鬼怪可以~” 周祁听了之后大喜过望,忙一阵道歉,又再次保证立马打电话叫人来修这手机。 江复庭笑了笑,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回我事务所一趟,你这边有了消息,再联系我~” “好~”周祁轻快点头,见江复庭要走,忙叫住人道:“哎,那…那小鬼怎么样了?” 对上江复庭的目光,周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咳,怎么说他也救了我,我还想着要好好谢谢他呢~” 江复庭嘴角微勾了下,道:“没事,你先好好歇着吧~” 说罢,他起身出了病房,一路开车去了事务所。 前台两个小妹,看到久违的老板现身,当即脸上换上热情的笑容,同江复庭打招呼。 江复庭略点了下头,抬脚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将骆知秋放了出来,休养了大半日的洛知秋,身上的鬼气多了些,身体也厚实了点,不再是那种黑雾涣散,瞧着眨眼的功夫就能消失的状态。 江复庭终于放心了些,喂了骆知秋一把大补的药丸,吩咐他将这几日投送来的委托单,全都发给他。 骆知秋吃完,终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乐意之至地去帮江复庭跑腿了。 江复庭打开电脑,很快就接收到了骆知秋转发过来的文件,他打开浏览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前台小妹过来敲门,问江复庭需不需要订外卖时,江复庭才察觉到时间不早了。 他拒绝了前台小妹,拎着外套下了楼,他的事务所所处的地段不错,走路不到十分钟,就有条商业街,里面有各种餐厅和小吃街,交通便利。 而且这里商业区也比较繁华,江复庭拎着衣裳进了一家法国餐厅。 时至中午,餐厅人也不多,江复庭找个偏僻的角落,招呼服务生,点了一份牛排和甜点。 正等候上餐,却听到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嘴角上扬,接通,“妈~” “儿子,中午回来吃午饭吗?”那头传来林锦的声音。 “不了,妈,我在事务所附近找了个餐厅,随便吃点,就不回来了~” “好,儿子,天气冷了,注意保暖~” “嗯~”江复庭挂断了手机,他转动着手机,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正在这时,传来一道欢快的声音,“笑笑,今天我们可要吃大餐,庆祝你成为我们的负责人~” “呵呵,哪里,什么负责人,是你们的副组长~”一道甜美的声音笑道。 这声音听着有几分熟悉,江复庭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脸,他盯着瞧了五秒钟,都没有想起来。 “老大,她就是樊笑笑啊,我们接过的一个委托单就是她啊~”骆知秋的声音幽幽飘来。 江复庭转头,就见骆知秋已经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坐好,托着下巴往那边同樊笑笑走进来的几个美女。 江复庭瞧着鬼,目光一直瞧着,瞧得骆知秋回过神来,神色讪讪地起身,“老~大~” 骆知秋觉得老大太过分了,虽然他不用吃饭,但是剥夺他作为员工休息的时间,就太过分了。 “所有的委托单整理好了吗?”江复庭幽幽声音传来,瞧着骆知秋继续言语攻击,“那个老鬼追查到了吗?被救的人查清楚他们的身份了吗?” 骆知秋神色尴尬地一点点远离桌子,小声叨叨,“老大,这些不是还有警局他们……” “你吃得大补丹谁给的?”江复庭淡然问道。 “……”还想偷懒跟江复庭讲道理的某只小鬼,抑郁了,弱弱道:“是,是老大~” “那还不快去查~”江复庭扔了一个刀子眼。 骆知秋立马站直,飞快道:“是~”转身就飘远了。 江复庭瞧着骆知秋离去,重新掌握了某只小鬼生死大权的江某人,心情不错地等来了自己的大餐。 他喝一点红酒,再尝一尝自己的牛排,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眼神时不时瞥向樊笑笑那一桌。 怪不得他没有第一眼认出樊笑笑,现在的樊笑笑真是跟那日晚上见到的人,天差地别。 今日的樊笑笑,一身精美的工装,纤细的高跟鞋,凹陷得双腿白皙纤细。 脸蛋更是精致,贴着的假睫毛,忽闪忽闪的,嘴角的笑一直没有停过,十几万的包包被无情地撇在一旁。 整个人就如同洋娃娃似的,全身上下焕发着精致的美,眉眼间带着自信的笑意,跟同桌的几个女的,侃侃而谈。 丝毫看不出当日的狼狈和脆弱,江复庭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看得出来,现如今这位樊小姐应该过得不错。 江复庭用完餐,便拎过衣裳,抬脚走了出去,他出了门,余光落到了樊笑笑那张笑意满满的脸上。 不知是她眼中的神色还是那脸上的笑意,江复庭忽然觉得有些不喜了起来。 他拎着衣衫步行回事务所,瞧着时间不早了,不由加快了步伐,刚拐过弯,却忽然撞到一个女人。 女人裹着一件黑色大衣,头上顶着纱巾,低着头,没注意到,一下子被撞到在地,她神色惊慌地忙挡住了脸,地上的东西都来不及捡。 江复庭目光对上女人的脸,道歉的话顿时哽在了嗓子里,他盯着女人脸上的脓包,一时失了言语。 等他回过神来,女人已经消失在了人海里,他神情微严,目光四顾,往前跑了两步,还是没有看到人。 他低声念了一句,骆知秋一下子被召唤到了他跟前,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主人拎到了一旁。 “刚才我撞到了一个女人,她脸上长了个东西……”江复庭伸手在右脸颊上比划了一下,神情严肃道:“那东西不太好,应该不是活人身上能长出来的,你立刻去查一查~” “是~”骆知秋忙应了一声,立马去了。 ------- 林晓捂着脸,慌乱地避开人群,匆匆打了车报了自己小区的地址。 出租车师傅从后视镜中时不时撇过上来这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以为她是怕冷,好心地提醒,“你没事吧?小姐,我给你开了空调~” 林晓扶了下墨镜,手按住丝巾,本来不欲打理这出租车师傅,可瞧到人一直往后面看,她脸色唰地下难看了起来,哑着嗓子道:“没事,我只是感冒了,不能吹风~” “哦哦~”司机师傅了然点头,瞧着林晓身上裹着大衣,又忍不住念叨:“姑娘现在这气候多变,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这冷热交替,自然就容易生病了,还是要喝点药,这样好得快~” 林晓含糊地应了两声,瞧着到了自己的小区,转身便下了车,她脚步飞快地回了小区。 一进屋子,她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头上的丝巾滑落,露出雪白脸上的脓包,流着恶水,让人忍不住犯呕。 林晓背靠着门,忍不住悲痛地哭泣,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她的错,若是自己当初不害人,自己的脸也不会成这个样子。 她手拂脸上的脓包,下一刻就吓得移开了手,神情惊恐,短短几日的功夫,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两颗大眼珠子在脸上瞧着格外的明显。 所到之处,地上砸坏的东西不计其数,镜子碎了好几片,还有地上的辞职报告、纸巾全都扔到了地上。 整个屋子就好像是个垃圾场似的,各种食物的包装袋扔了一堆,林晓靠着门,失神地瞧着某处,嘴里喃喃道:“都完了,都完了~” 几日前,原本事业得意的林晓,就像是沾染上了霉气似的,先是错失了一个案子,被老板叫到办公室谈话。 后又加班太晚,回家途中被人抢了包,还被推到了地上,好巧不巧,她的脸就撞到了一块石头。 一整日心情不好的她,也没有去医院,而是回家简单消了毒,请了三天的假。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三天竟然成了噩梦的开始,先是被噩梦所扰,后脸上的皮肤开始红肿,甚至是一点点溃烂。 她开始变得神经质,白日晚上都能听到自己的屋子里传来诡异的响声,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让她更精神崩溃的是,樊笑笑拿到了她失败过的那个签约案子,得到了老板的青睐。 就在前两日,她不但脸上有了脓包,就连脖子上也有了,她又害怕又恐慌,不敢出门也不敢叫人知道。 可就在今日,她收到了人事劝退的消息,还从以前同事的嘴里,知道了樊笑笑升职成为他们组的副组长的消息。 她怎么能够甘心?那是她留在这座城市的梦想,她打听到了樊笑笑要宴请同事的消息,来了却不敢走进去,让她看到自己如今这副鬼模样。 就是她自己都瞧着厌恶,更别说别人了~ 她捂着脸,缩在角落,止不住又哭了起来。 ------------ 第八百九十六章:是铜钱蛊! -------- 永道咨询事务所,江复庭手中转动着一支笔,眉头微皱着,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瞧着好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手中的笔越转越快,忽地笔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他目光忽地变得清明,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是铜钱蛊!” 一种长在死人身上的东西~ 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女人的脸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复庭的眉头皱了皱,一抹凝重的思绪划过眼底。 “老大~”骆知秋从门内闯了进来,一脸大事不好的模样。 江复庭眉头一皱,道:“出了何事?” “老大,我刚才嗅到街上好臭,好像多了些死气~”骆知秋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 江复庭闻言,立刻起身,目光探到窗外,只见刚才一览晴空的外头,此刻已经灰蒙蒙的,雾气缭绕,阴霾的天气沉重地压在众人的心头。 江复庭收回目光,神色凝重了起来,拎着衣裳就要往外走,骆知秋瞧着要跟,却见江复庭停住脚步,转身回头,“那个女人你追到了吗?” 骆知秋脑袋耷拉了下来,摇头,小声道:“只嗅到了一点儿死气,但是没追上人~” “那你留下,追查出这个女人的消息~”说话间,江复庭一把抓住骆知秋的手,骆知秋还未回过神来,他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惊慌失措,急忙用丝巾捂脸的女人。 江复庭松开骆知秋,转身就走,“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现在立刻去查~” “是~” 江复庭下了楼,直接开车去了警局,去的时候还给周祁打了个电话,很快接待他的小警员将他恭敬地请了进去,见到了警队的支队长严舫。 “江复庭~”江复庭主动伸手,眼前这个长得高大威严的男人,浑身充满了力量,面容威严,一身军人的正气感。 “久仰,严舫~”他伸出手,宽大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厚茧。 “请坐~” 江复庭勾了勾嘴角,坐了下来,目光落到严舫的身上,“这次我是为了之前的案子来的~” 他话说得很客气,因为他从周祁那里知道,这个严舫跟上面有点儿关系,说不定他能快点儿拿到一些消息。 严舫闻言,也没有难为江复庭,他从一旁的文件中抽取出一叠资料,放到江复庭的面前,开口道:“江先生,我猜到你可能要过来一趟,所以早就叫人准备好了这些,你瞧瞧,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江复庭收起心底诧异,点了下头,拿起资料,一一扫过,越看越心惊,看到某处,忍不住低声道:“这个游戏你们查到了?注册是在国外? ” 严舫点头,道:“不错,虽然它设置了不少虚拟的IP,但是我们雇请的都是世界上最好的黑客,自然能够查到,不过还未找到软件的开发者~” 江复庭闻言,低头继续往下看,眉头越来越皱,他搁下手中的资料,“你们现在怀疑有人利用这个游戏软件,在从事某些盈利的非法活动?” 严舫点了点头,道:“我们之所以把这个文件给江先生看,正是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江先生务必要保密,不然此消息流传出去,恐怕会引起社会的极大恐慌。” 江复庭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江先生,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严舫忽地起身,朝着江复庭鞠了一躬。 江复庭忙一下起身,伸手扶起严舫,“严队长,您这是做什么?” 严舫神色认真,道:“有个消息,江先生恐怕还不知道,从烂尾楼带回来的那一批人,时到今日都没有醒。” 江复庭闻言,心中咯噔一声,还未开口,就见严舫道:“江先生,我知道您看过宁小公子,说他是失魂症,不知现在可有针对的方法~” 江复庭神色几变,最终都化为平淡,开口道:“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他们的魂魄应该是被困在了某一处,至于那地方在何处,我并没有掐算到~” 严舫看了江复庭几眼,似乎有话要说,最后却忍住了,直接走到抽屉前拉开,从里面取出一只手机,搁在了桌子上。 江复庭扫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手机是宁远的手机,今天早上还在他手里热乎着,现在就放到了人家队长的桌上。 周祁啊周祁,江复庭神色有点儿尴尬,这事情他不过是看到宁远父亲的面子,想先警方一步,看到这手机里的东西。 谁知道最后饶了一圈,还是放到了警局的桌子上,早知道这样,他何必来回折腾。 江复庭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道:“周队长,我……” 严舫抬手制止,“此事不必说了,先把手机解开要紧~”说话间, 他拨了内线,叫了人进来。 江复庭愣神的功夫,什么机器设备全都弄全乎了,那副手机被小心翼翼接上线,强制开机。 时间一点点过去,严舫耐着性子等待着,而江复庭心里想着,希望宁远那小子玩得混,可不要跟这件事沾染上什么利益关系~ 等待半个小时后,嗡一声,手机顺利开机。 江复庭回过神,上前几步,很快就在手机上找到了《无上之巅》的游戏,宁远的等级甚至比江复庭的等级还高,已经十一级了。 他们甚至还在某聊天软件中找到了多场一起约游戏的聊天记录,他们有大群还有小群,都是组织双方数人或是数十人一起pk的聊天记录。 江复庭的目光飞快扫过消息,很快定在了打怪二字上,他打开宁远的游戏,很快就看到了游戏界面, 是竞技逃生的游戏。 而他打开自己的,却是寻宝夺宝的游戏。 一时间,江复庭脑子里产生了一个荒谬想法,这个名叫《无上之巅》的游戏,虽然名字都一样,但是游戏内容却全然不同,就好像是针对每个人内心最渴望的东西定制的一般~ 严舫的神情早在看到江复庭手机上的游戏时,就崩塌坏了。 他瞪着江复庭,那眼中的不可置信,让江复庭莫名有点儿心虚,他努力解释道:“这个游戏我想主要是为了蛊惑人,若是不沉迷,不深陷,它的影响威力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这大概是他现在还能保持清醒的唯一解释了。 “咳~”严舫轻咳一声,收回了自己眼底吃惊和诧异,点了点头。 两人又重新仔细翻看了宁远的手机,发现所有的事情偏向了一个古怪的认知,宁远失去意识前,他们似乎在玩一场规模巨大的闯关游戏。 之后,宁远便失去了意识,游戏也卡在了那一处,就好像所有的时间停止了一般。 江复庭捏了捏眉心,心中的古怪念头越发的清晰,他几下拎起衣裳,对严舫道:“严队长,我想到一点事情,先走一步,若是事情有了进展,我会告诉周祁的~” “哎~”严舫话还没说,就见江复庭已经披着衣裳,出了门,人匆匆走了。 两个修手机的技术人员,还是第一次见队长在别人面前吃憋,一时面面相觑。 “队…队长?” 严舫摆了下手,道:“无事,你们下去吧,这件事谁也不能说~” “是~” ------- 江复庭出了警局,取了车直接给宁泽打了电话,“喂,宁伯父,我是江复庭,您现在有时间吗?” “嗯,好的,我马上过来~” 江复庭挂断电话,直接将车开向了宁远家,半个小时后,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他打开了车门,进了别墅,就见宁泽端坐在沙发上, 面前搁着一杯咖啡,整个人老了不止十岁。 “宁伯父~” “复庭,快坐~”宁泽忙请了江复庭坐了下来,吩咐家里的阿姨给他泡了杯茶水。 江复庭扫了一眼寂静的别墅,道:“伯母不在?” “嗯,她放心不下阿远,在医院陪着,我这还有公司的事,这不,刚从公司回来~”宁泽扯了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宁伯父保重,宁远一定会回来的~”江复庭安慰道。 “谢谢~”宁泽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江复庭道:“江先生过来,可是查到点什么了?” 江复庭也没有瞒着,老实地点了点头,“嗯,查到了些,宁远迷上了一款游戏……” 宁泽闻言点了点头,“嗯,这我知道,他妈也在我跟前念叨过几次,我想着孩子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和事情,也没让他妈妈管得再严~” 江复庭点头,“嗯,那您能给我说说,当时宁远出事时,他在做什么?” 宁泽闻言,皱着眉沉思片刻,道:“当时我正在跟几个生意伙伴喝酒,就见我夫人她慌忙过来,扯着我出了人群,说宁远出事了,我过去时,宁远已经失去了意识,当时情况比较混乱,人很多~” 江复庭闻言,心中虽有些失望,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灵机一动,开口道:“宁伯父,我能去宁远的屋子看看吗~” “好~”宁泽刚起身,整个人眼前一黑,朝一旁倒去, “伯父~”江复庭及时伸手,一把扶住了宁泽,两人的动静,连厨房里的阿姨都惊动了,忙过来扶着宁泽坐下,一脸着急道:“先生,你怎么样?” 宁泽靠着沙发,微呼了一口气,闭了会眼,再复睁开,冲着担忧不已的二人摆了摆手,道:“我没事的,大概是最近没睡好,你带江先生去阿远的房间内看看吧~” “是,先生~”阿姨应下,见宁先生脸色好了些,才放心地领着江复庭上了楼。 ------------ 第八百九十七章:破布娃娃 她领着江复庭来到之前那间屋前,神态恭敬道:“江先生,这是小公子的房间~” “嗯~”江复庭应了一声,见阿姨点了下头,下了楼,他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还是跟之前一样,十分的整齐,江复庭四处瞧了一遍,走到书桌前停下脚步。 他怔了下,伸手拉开宁远的抽屉,只见里面的手表、钢笔等物放的整整齐齐的。 他翻找了一会,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当即关上了抽屉,又瞧起了书架上书,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很快他就在书架上方,发现了一本日记。 江复庭打开日记,前几页全都记录心情或者是学校的事情,日记翻到一半的事情,日记本上出现了《无上之巅》四个字~ 越来越多,字里行间,全是对游戏的崇敬和激动之情,很快日记本上的字迹缭乱了起来。 8月13日 空白的一页什么都没有写。 再往后几页,日记本上全遗留下了杂乱的日期,上面关于游戏的一个字都,没有提。 直到翻到了半个月前。 9月16日 累,想要结束。 江复庭的眉头皱了皱,再往后翻了几页,又是许多页空白,直到一周前,9月25日。 它好可怕,我也变得好可怕,糟糕的事情在一直发生,我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我再次从噩梦中惊醒,好希望一切的事情能够从头再来。 但是我直到它不会放过我的! 上面的字迹,越发杂乱,江复庭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全这上头的字。 他捏着日记的手收紧,这上面的字迹杂乱,说明宁远是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写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害怕呢? 江复庭皱着眉,听到敲门声,将日记本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走了出去。 阿姨一脸着急道:“江先生,先生他好像出事了,怎么都叫不醒~” 江复庭闻言,飞快下了台阶,几步奔到沙发边上,手抵在宁泽的脖颈上,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他才舒了一口气,又瞧了瞧宁泽的脸色,这才对吓得快哭的阿姨道:“宁伯父应该是太累了,睡过去了,你去拿个毯子过来~” “哎,好,好~”阿姨忙去取毯子。 江复庭帮着将宁泽放平到沙发上,给他盖上了毯子,见人一切都好,这才同阿姨告别后离去。 江复庭回到车上,取出口袋里的日记本,当即给周祁打了个电话,要了一份名单。 很快,江复庭收到了名单,他一眼扫过去,只见名单上的学生大部分都是二中和三中的学生,还有部分社会人士,但这部分社会人士上面并没有联系地址和电话。 他扫过第一个人名,开车去了二中。 虽然他跟宁远都是富二代,但两个人完全不一样,宁远玩得很开,和那些社会上人也玩。 但是江复庭不一样,他就像个独行侠似的,在学校中又经常请假,交友的圈子很窄,自然也不熟悉这些人的往来情况。 第一个人叫黄豪杰,父母亲因为拆迁房一夜暴富,是名副其实的暴发户。 住在金源城,是近几年开发商刚弄起来的新别墅区。江复庭一看今天周五,刚好到放学时间,他便开车去了二中门口。 路上堵了一点儿车,等到他赶到时,二中已经放学了,学生来来往往的,他只好叫住一个同学打听,结果人家没听过,摇头离去。 “哎,同学,你认识黄豪杰吗?” 江复庭长得又高又帅,往校门口这么一站,无意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特别是女生们。 很快不少女生上来搭话,知道他找人,立马去问,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黄豪杰出了事故,都请假半个月没来学校了。 江复庭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拉住女生追问,吓得女生慌忙离去。 他怔了下神,忙回到车内,看到名单上有地址,当即开车找了过去。 黄豪杰的父母为人豪爽 ,在这一带很有名,稍微打听了一下,就打听到了。 江复庭想了想,拎了一个水果篮,去拜访黄豪杰家。 黄豪杰的父母真以为江复庭是他儿子的同学,当即高兴地将人迎接了进来。 江复庭四处打量着,屋子很干净,黄豪杰的妈妈是个热情的女人,他爸爸倒是沉默寡言,眉头一直紧紧皱着没有松开过。 江复庭问了声好,被请到沙发上坐下,一直被劝着喝水,他只好端起水杯喝了几口。 待问起黄豪杰的情况,他的妈妈摸了一把泪,眼眶泛红,领着江复庭上楼。 她推开一间屋子,江复庭终于看到了黄豪杰,长得胖乎乎的,带着个眼睛,乖乖地坐在床上,就像个毫无生气的布娃娃似的。 女人抽抽搭搭,摸着泪,哽咽道:“豪杰,你看你同学来看你了~” 坐在床上的黄豪杰一动都不动,不眨眼又不说话。 女人摸了一把泪,一脸抱歉对江复庭道:“豪杰出了事,你还是第一个来看他的,我替我儿子谢谢你了~” “阿姨,别这么说~”江复庭忙扶了一把女人。 他这才知道,半个月前,黄豪杰回家的途中被一辆货车刮了一下,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被紧急送到了医院治疗。 但是他们花了许多钱,儿子都没能醒来,渐渐的,夫妻两人失望了,这才把儿子接了回来。 江复庭宽慰女人几句,一脸沉重地告别,几次对上女人悲伤的眼眸,他几次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口,他的儿子不是成了植物人 ,而是丢了三魂七魄中的胎光。 失了神志,只是这样的人,就算他现在立马找回了黄豪杰的胎光,它离体太久,就算回到体内,黄豪杰未必能够清醒过来,若是不幸,黄豪杰的情况比现在好不了多少。 江复庭蒙头将车开出去良久,看到副驾驶座上的名单,整个人一激灵,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沉思半晌又搁了下去,扯过名单,很快目光定在一处,将车开了出去。 陈大勇,无业游民,以前跟宁远在同一个学校呆过,后来打击斗殴,被学校责令退学了。 不过他打电竞很好,在二中对面的那条街上,很有名气,也有很多的迷妹。 江复庭回想到刚才查到的信息,半个小时候,顺利将车开到了紫金商城下。 他找好停车位,一进去就被轰鸣的音乐声差点儿吵聋,不少学生背着书包,拎着校服在里面玩。 江复庭目光搜寻过好半天,对着手机中找到的照片,半晌都没看到人。 他迟疑间,两个黄毛小子撞了过来,江复庭被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目光一下子看先两人。 原本是想搞些外财的黄毛小子一看到江复庭的眼神,立马慌了神,舌头都捋不直了。 “看……看什么看,我们不是故意的~” 江复庭懒得跟两个小孩计较,刚要抬脚离去,却忽然想到照片的人,一把将其中的一个掳了过来。 那小黄毛吓得不轻,瞪着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你…你做什么?我都给你道歉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认识这个人吗?”江复庭松开人,将手机中的人递给他瞧。 小黄毛愣了下,才回过神来,一脸憋得通红,有点儿不情愿地瞅了一眼,这一眼就愣住了,“哎,这不是陈大勇吗?” 另一个也探了过来,低头瞧着直点头,“是,就是他~” “他现在何处?”江复庭沉着脸,特别能唬人。 两个小慌忙一瞧,立马往后一缩,“你谁啊,陈大勇早就没了,我给你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跟这陈大勇不熟悉~” 江复庭嘴角勾了下,抬手将两个小黄毛像抓小鸡一样的拎了出来。 “我们真的不认识~”两个小黄毛瑟瑟发抖,心下无比懊恼,刚才瞧到这人像个傻呆鹅似的站在大厅里,还以为是个乖学生,想骗点儿钱花~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硬茬,刚才在拎两人的过程中,没有丝毫的吃力,甚至大气都没喘一下,两人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两个小黄毛在江复庭眼神的逼视下,很快撑不住开始讨饶,“我们就只是认识一点点,没跟他干那些坏事~” 小黄毛刚说完,立刻被同伴瞪了一眼。 “说说陈大勇~”江复庭道。 “咳,他其实也挺惨的,三岁时,他妈就跟着个人跑了,他爸因为抢钱失手杀死了人,被关进了牢里,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前两年奶奶病死了,他就再没去上学了,一直靠着打电竞赚点钱~” “是,是,生活挺辛苦的~” 江复庭横了说话的人一眼,道:“你们说他没了是怎么回事?” “哎,就是死了啊,呐,你看,前头那关门的酒吧,就是在那里头,晚上喝大了,跟人拼酒,喝多了从台阶上滚下去,刚好被车碾死了~” 江复庭闻言,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整个人浑身的气势都变了,两个小黄毛见状,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是真的,你别不信,他的后事都是街坊邻居给他办的,这人都没了快大半个月了~” 江复庭失神离去,直到走进车里,脑子里都是这几句在一遍又一遍重复。 他无意识把车开了出去,直到停到医院楼下,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可心中却乱入一团,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想跟人说上两句,可又不知道找谁,想到医院里还躺着个周祁,便上了楼。 周祁刚输完液,慢悠悠地晃了出来,就见到了黑着脸走来的江复庭,那一副鬼见愁的模样。 他心虚,立马转身回病房装睡,那事情虽然他干的不地道,但是他一个副队长,权力再大也大不过他们队长啊~ ------------ 第八百九十八章:一座金灿灿八角金楼 谁知道他闭着眼睛装睡了十几分钟,才听到脚步声进来,你说进来就进来了吧~ 可是却没想到人往他椅子上一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周祁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江复庭问话,不由睁开眼睛,就见江复庭神色凝重。 两人一对上眼神,周祁心虚,坐了起来,看着他道:“咳,那事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复庭打断,他取出名单,放到周祁面前,道:“这些都是跟宁远玩过游戏的同学或是朋友~” 周祁扫了一眼,下意识点头,又心中纳闷,这东西不是他让人发给江复庭的吗? 江复庭指了一下圈出来的两个名字,道:“这两人已经出了事~” 他大概说了一下,两人皆是以为意外出了事,其中陈大勇已死,而黄豪杰却丢了三魂七魄中的胎光。 周祁听得眼睛瞪了又瞪,整个人怔忪着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反应~ 江复庭又从怀里掏出从宁远家中拿到那本日记,翻到最后一页,让周祁看。 “宁远一定知道些什么,我决定找到宁远,再来问他~”江复庭道。 周祁一看江复庭的神色,神情一振,当即道:“你知道怎么找到他们了?” 江复庭闻言,嘴角微勾了下,点了点头。 他见周祁一脸担忧,道:“无需担忧,我没事~”之后又跟周祁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开了医院。 ------- 豪华别墅内 王思离正拿着刀小心翼翼地切着菜,一边手划着视频,按照视频上方法,努力切着洋葱。 林子青拎着水果和零食回来,就看到厨房的王思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顿时慌了神,手里的东西丢下,忙几步上前,揽过王思离的腰,“怎么了?是不是切到手了?” 王思离一抹眼泪,摇头就是不说话,可把林子青急坏了,正要叫阿姨打电话叫家庭医生,刚张嘴,就被喂了一块东西,他下意识一咬,才尝出来是洋葱。 再一看案板上切成块的洋葱,再看看红了眼圈的王思离,瞬间明白了什么~ 林子青好笑地捉着王思离的手,清洗干净,又拿着毛巾轻轻地擦了一遍她的眼眶,轻轻地吹着气,“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语气中带着一点儿笑意,王思离瞪了一眼林子青,拨开他的手,又要弄她的洋葱。 手还没碰到,就被林子青捉了回来,眼神示意她瞧外头,“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水果和酸奶~” 话音一落,不用林子青赶人,王思离就松开手出去了,根本不用林子青赶人~ 林子青失笑,拿起刀切好了洋葱,开火倒油,一气呵成,十分后,端了两盘美味的铁板炒饭出来。 王思离闻着味道,立马从沙发起来,享受林子青的高级服务,又是拉开椅子请坐,又是整了红酒。 两人端着红酒杯,轻轻碰了下,正要干一杯,气氛正浓,王思离的眼神比平日黏了一点儿他。 林子青很高兴,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阿姨忙应了一声去开门。 王思离搁下了红酒杯,好奇地侧头瞧,此前暧昧的气氛一扫而光。 林子青悻悻地搁下酒杯,也瞪着眼,瞧到底是哪位来找他,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直接上门了。 “啊,是江先生,快请,快请~”阿姨高兴的声音响起、 王思离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啊,是你啊,快来,我们正要吃饭,你吃过了吗?” 江复庭摇了摇头,立马林子青面前的炒饭到了江复庭面前。 “快坐,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王思离招呼。 “不,我还不饿……”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思离拉着坐了下来,“赶紧坐下吃吧,跟我们还客气什么~” 林子青见是好久不见的江复庭立马附和道:“快,快坐下,一块吃~” 他将江复庭按着坐了下来,又去厨房给他重新做了一份,江复庭原本不饿的,但是王思离和林子青热情招呼,便只好吃了起来。 三人许久未见,相谈甚欢。 用过晚饭,林子青见江复庭许久未开口,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闹道:“怎么了?都是兄弟,有什么不能直说的,何必这么客气~” 因为上次林子青的请求,江复庭原本不打算再打扰两人的生活,可是眼下,自己的小鬼骆知秋联系不上,周祁和严舫又都是普通人,根本就护不住他的身体。 “我……”江复庭艰难地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思离接茬,“你这是又要下去?” 江复庭闻言怔了下,摇了摇头,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 王思离闻言,神色微变,“居然出了这样的事,这样下去,人间岂不是要大乱了?哎,我的手机呢?” 她这才想到自己好几日都没有碰到手机了,触到林子青的目光,顿时不乐意道:“手机呢?我的手机是不是你收起来了?” 林子青神色有点儿尴尬,摸了摸鼻子,不过他并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前两日,他得到一丝消息,更听到了那游戏的可怕之处,回家之后,便将家里所有的手机全都扔了,平时联络,都是有线电话。 王思离见林子青不说话,不高兴瞪了他一眼。 江复庭见林子青知道这事,也就没有多言,目光看向林子青。 林子青心再硬,也比不过那两人的目光,一个是他今生最爱,另一个是他的好朋友。 难道他忍心看着两人中的某一个受伤吗?林子青心中隐隐知道答案,却还是有点儿开不了口。 他怕,这一次次的危险,让他心中更加害怕,害怕有一日会失去他至爱的人。 王思离拉上他的手轻晃,神色认真道:“子青,你要相信我,既然我有这样的一分神力在,就有它要守护的意义,不过我得到这分力量的意义何在?” 林子青想大声地反驳,什么守护的意义,在他心里,他只知道要保护好她的生命安全,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可这样的话,在两人灼灼的目光下,他说不出口,板着脸道:“你确定可以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害?” “嗯嗯~”王思离立马握紧林子青的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我保证~” 尽管林子青知道江思离现在的保证,根本不值得探究,但是他的心里多少也安稳了些。 他看向江复庭道:“需要几日?” 江复庭闻言一怔,随后又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这个方法可不可行?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我只得大胆一试~” 江思离和林子青两人对视一眼,她抢着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好你的身体的~” 江复庭嘴角勾了一点儿笑意,神情认真道:“谢谢~” 林子青揽上江复庭的肩膀,道:“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三人会心一笑。 ———— “叮铃铃~” “喂?” “妈,是我,这几日我去一趟B市,有点儿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降温,不要感冒了。” “儿子,你不回来收拾收拾?”那边传来林锦迟疑的声音。 江复庭望着外头的庭院,嘴角上扬,轻声道:“不了,妈,时间赶不及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过几日,我就回来了。” “好,好,儿子你不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妈~”江复庭同林锦道了晚安,挂断了电话。 他发呆了片刻,才收起了手机,揉着眉心坐到了床上。 想到骆知秋,再次默念了一遍符咒,但是四周没有一点儿动静,骆知秋失踪了。 江复庭无力地躺在了床上,心中第一次有点儿迷茫,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骆知秋会一去不复返。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时针指向三时,他的屋门被人敲响。 江复庭看到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什么话都没说,跟着他们下了楼,进了一间屋子。 屋内的柜台上已经放好了蜡烛,江复庭神色平淡地躺了进去,给他们留了好三张符纸,语气平淡道:“麻烦你们了~” 林子青拍了拍江复庭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兄弟,保重~” “我们等你回来~”王思离红了眼眶。 “嗯~”江复庭点头,闭上了眼睛。 林子青和王思离点燃了蜡烛,一丝青烟冉冉升起。 江复庭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猛然坐起,魂魄离体,随一阵青烟离去。 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到马路上,路人步伐匆匆,他茫然地走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现在已经是魂魄了。 嗡,嗡,就像是远古传来的钟声,又像是古老族人的吟唱,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召唤他。 江复庭皱了下眉头,见路上的几个孤魂野鬼,也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他略一思索,便不再抗拒那股力量,聆听他的召唤。 四周的景物瞬息万变,来往的人影越来越少,就剩几只孤魂野鬼同行。 黑夜中不远处透过一丝光亮,好似在指引他们前行。 四周的薄雾涌动,越来越浓密,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一座金灿灿八角金楼,每一根木头,每一片瓦砾,都是金子做成的,华丽无比,逐渐出现在了江复庭的眼前,四周的鬼物通通被吸引而来,眼神痴迷地巴望着。 金光闪闪,刺人眼目,江复庭眯着眼睛,看那上面的匾额,忽然四个大字闪现:无上之巅。 他微一愣,嗡的一声钟鸣,江复庭魂体晃了一下,还来不及说话。 就见金楼门一开,“啊~”四周的鬼物一下被吸了进去。 “不能进去!”江复庭咬牙抵抗,却发现自己使出了神力,好似全被那金楼吸收了。 风走沙飞,他眼睛一眯,瞬间失了力被吸了进去。 金光一闪,江复庭眼前一白,失去了意识。 “呜呜呜~” ------------ 第八百九十九章:遮天蔽日 鬼哭嚎叫的风声嘶吼着,“咳咳~”江复庭撑着沙子抬起头来,满天昏黄的风沙,根本什么都瞧不见。 “呸~”江复庭吐了一口沙子,抬手抹了下嘴巴站了起来。 这是哪里?他不是被那座金楼给吸了进去吗? 这是怎么回事?他盯着昏黄的光,忽然想到一个词:遮天蔽日。 他手指使出神力,一下子朝天划了过去。 一道白亮的光闪现,很快昏暗的天空慢慢褪去,出现了万里无云的蓝天,太阳火辣辣地照射了下来。 江复庭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口干舌燥,热度从脚底滚烫而来。 他瞧着地面,拧了下眉头,瞧着茫茫无际的沙漠,迈出脚走了起来。 不知道那么多的鬼物去了哪里?他看到那金楼上写着无上之巅,是他眼睛看花了?还是是真的? 江复庭心中有些迷惑,却也怎么都想不清楚。 他越走越热,额头的汗水从他的鬓角滚落,整个身体好像被投进了一个火炉里,烧得他火急火燎。 江复庭舔了了下嘴角,嘴皮都干了,他大口吸着气,心里想着: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还没等到他走出去,恐怕他就渴死了。 刺啦刺啦的声音传来,江复庭抬眼望去,见不远处的沙浪翻动,莫名心底闪过一点不妙来。 微黄的沙子散开,忽然从里头爬出来许多密密麻麻的东西。 “蝎子!”江复庭见状,神色微变,手指上的神力一使出来,整个沙子飞扬,大片的蝎子被炸成了碎末。 江复庭刚松了一口气,只见不远处,沙浪翻涌,从沙堆里爬出来一只硕大无比的大蝎子,足足有几人高。 它的大黑钳子,在烈日下泛着油黑的利光,挥舞着两个大黑钳子,朝着江复庭袭来。 江复庭脸色有点儿难看,单手在空中划下一道降魔大符印,数道金光乍泄黑色的大蝎子,还没冲到江复庭的跟前,就被数道金光劈成了渣渣,落地成灰,瞬间消失在了沙子中。 江复庭脸色沉了沉,低下头探手抓了一把沙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像刚才的蝎子来袭,只是一场幻觉。 “是幻觉,这都是幻觉!”江复庭低喃,声音忽然拔高。 他盯着蔚蓝无比的天空,只见一眨眼的功夫,烈日炎炎的沙漠忽然变成了寒冬腊月的冰雪之地,一望无际的冰雪之山屹立不倒。 这又是什么地方?江复庭左右一转,目光扫过四周,静寂无声。 天空中落下了一片一片的雪花,飘飘洒洒,一股子寒气从他的脚底蹿了起来,一下子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薄薄的雾气弥漫开来,江复庭听着四处的动静,心中隐隐有了判断,这应该也是幻境。 哗,一道尖厉的声音划过,江复庭手心隐隐浮现出青色的火焰,手心中浮现了青莲的图腾。 他手中的玄火正要使了出去,却暼到不远处,朦胧的薄雾中,浮现出一道白影。 人影越走越近,江复庭瞧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手心中的青莲火焰熄灭,他盯紧,心中的疑惑渐重,这人是谁?为何他的身影如此熟悉? 乌黑而光顺的乌发,落了些雪花,一朵一朵,雪花晶莹而剔透。他的肩头单薄,身影纤瘦,手持着法杖,白衣款款,步步而来。 乌黑的睫毛,落下一道阴影,几步之外,来人忽然停下脚步。 抬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皮一撩,神态有几分轻佻,他邪魅一笑,道:“故人,你终是来见我了~” 江复庭瞧着熟悉的面容,一时失语,内心震动不已,忍不住开口:“你……” 刚开口,忽然来人手中的法杖一下击向江复庭的胸口,一道白光袭来。 江复庭脸色微变,急急后退使出神力去挡,仍旧慢了几分,胸口被狠击一权杖,整个魂体直直朝后倒去。 他嘴角流下一道鲜血,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伤了自己人影,还哪里有半分白唐的影子,这分明又是个幻想。 江复庭咬牙,神情狠厉,啊一声,手中的赤色青莲火焰使了出去。 来人见到青色的火焰,神情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啊~” 火星溅到了那张相似白唐的脸上,瞬间他神情狰狞了起来,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嘴里惨叫出声,“啊!” 青色的火焰如同狰狞的恶兽,一点点吞噬神色狰狞的人。 江复庭定定地瞧着,眼眸闪过一抹暗沉,他站了起来,盯着眼前的人彻底成为燃烧殆尽的灰烬。 “咳~”江复庭轻咳了一声,神色怔怔。 眨眼间,天色阴暗了下来,整个冰雪世界悄然消失。 寒风凛冽,江复庭留下记号,往前走去,走了好许久,再一抬头,却看到了自己留下的特殊标记。 他心下一寒,疾步走上去,瞧了一眼才彻底死心。 整个天色昏暗,他若是继续走下去,恐怕也一时半会找不到出路。 江复庭找到一个避风的山体,背靠着山石坐了下去。 寒风刺骨,还有时不时刮过的龙卷风,江复庭掩着口鼻,很快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呵,他找到了! 江复庭瞧着转动而来的龙卷风,忽地纵身一跃。 眼前白光闪烁,江复庭重重地倒在地上,他睁开眼,就见屋顶是上好的松花木,那梁上的五色花纹漂亮庄重,地上铺着光滑的地砖,两旁是地煞罗汉像,前头供奉的是一个三面罗汉的金身。 香火旺盛,油蜡燃着。 江复庭瞧着上头供奉的神像,莫名觉得有点儿奇怪,这地方瞧着应该是个寺庙,什么时候寺庙不供奉佛像,改供奉罗刹了?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热闹的锣鼓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热闹的鞭炮声,好似在办什么喜事。 江复庭悄声走到庙门口,往外探了探目光,只见不远处人潮涌动的大街上,一队娶亲的花轿吹吹打打而来。 一股子奇怪的臭味传来,江复庭不适地皱了皱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他抬头瞬间,花轿正好驶了过来,轿帘被风吹得晃动,一张熟悉惨白的面孔,瞬间烙到了江复庭的心中。 宁远?是宁远!江复庭脸色微变,他往前几步,挤了挤,可奈何人太多,又被人群给挤了回来。 “谁呀,挤什么挤?” “就是啊,怎么不长眼~” 不满的声音传来,前头灰扑扑的人影攒动,几个人回头,女人顶着大花头巾,扭着肥胖的腰枝,媚眼如丝,一瞧是江复庭这么个美男子,手捏着帕子捂嘴,抖着脸皮上的粉儿,娇嗔:“呦~”顺带抛了一个眉眼。 而男人们却木愣愣的,双眼又黑又小,身影瞧着瘦弱,眼神却有些阴冷地盯着江复庭。 江复庭很快就被盯得汗毛倒立,隐约觉得这些人有点儿奇怪。 他定睛再瞧,?!一样的!他们居然长得男女老少,相貌格外的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面皮上皱纹的多或少。 有圆圆的耳朵,像葡萄似的的眼珠子,滴滴溜溜转,尖尖的嘴,又细又长的牙齿,呲开嘴一笑时,那张脸儿,就变得狰狞恐怖起来了。 密密麻麻的眼睛都往这里瞧开,江复庭额角渗下一滴,那种被猎物盯着的诡异感觉又冒了出来。 再一瞧,扑棱几下,这伙人又矮又胖,乌黑的发间,露出圆圆的耳朵,拨弄发丝的手,露出长长的指甲,又尖又利。 他们不是人类!远去的骏马上,坐着个胖乎乎的女人,大红的嫁衣,华丽的嫁袍,袍子下那晃出来的尾巴,一甩一甩的,那女人略微转头,似是瞥了江复庭一眼。 远去的身影,淹没在密密麻麻的身影中,江复庭猛地回神,目光对上那些冰冷发麻的眼神,叽叽喳喳的吵声传来。 是,是老鼠! “呦,他长得真帅,我好想一点点扒下他身上的皮,然后收藏起来。” “对,我想要他的眼珠!” “我想要他的脑袋!” “腿!” 那些细小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涌来,吵得他头疼,昏昏沉沉的。 他们过来了,江复庭叹息,眯着眼睛闪过一丝狠厉,他手中一转,手中中青色的火焰再度闪现,他还未扔出去,忽地脑袋上方落下一大块布,他还没回过神来,那东西就将他兜走了。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白花花的,那些细密的声音,吵了起来,甚至骂起了不堪入目的脏话。 他似乎被拖入了一个狭窄的地方,他还来不及伸展身体,就被一道翠生生的声音打断:“醒来了?” 江复庭睁开了眼睛,发现四周狭小,但是却秉承了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特点。 衣柜床还有柜子桌子,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比他小,就连他眼中的救命恩人,看起来也有点奇怪。 “傻了?”那少年在江复庭的眼前晃了晃,短粗圆胖的手指,莫名让江复庭有了一点儿代入感,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有点儿熟悉。 圆滚滚的身材,背带裤,白短袖,就连脸都圆嘟嘟的,脸上带着一丝稚气,黑边框的眼睛,瞧起来呆板又憨厚。 江复庭愣了下,语气试探道:“黄豪杰?” 少年愣了下,瞧着江复庭的声音有点儿奇怪,“你是谁?” “……”江复庭坐了起来,仔细盯着少年圆嘟嘟的脸,莫名想起了那假做坚强,又黯然拭泪的女人。 怪不得他觉得有点儿熟悉,这少年的脸,跟那女人有点儿像。 ------------ 第九百章:都会变成老鼠的! 少年被盯得有点儿紧张,脸蛋噌地一下红了,连话都有点儿结巴,“你…你盯着我做什么?” 嗖,少年乌黑的头发间,长出了一双圆圆的耳朵,他一瞧见江复庭看着他的眼神变了,立马双手捂着了发间的头发,脸蛋变得更红。 江复庭皱了下眉头,想站起来,却发现他太高了,这个屋子的高度根本无法让他站起来。 他一点点磨蹭过去,一把握住黄豪杰的手,扯了下来,神色有点儿凝重,“怎么回事?” 眼前的少年明明温暖干净,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会变成老鼠? 黄豪杰有点儿气恼,破罐子破摔,他一双眼睛瞪着江复庭,“我告诉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来这里久了,都会变成老鼠的!” 江复庭眉头皱得更紧,他盯着黄豪杰,瞧了瞧。 黄豪杰以为他不信,立马垂头丧气道:“是真的,我们都回不去了。” 看着少年低垂着头,一脸灰心绝望的模样,他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声音沉稳道:“我们会回去~” 想了想又道:“你妈妈和你爸爸还等着你回去呢~” 黄豪杰一听,嫩白的指头上,又黑又长的指甲嗖地一下缩了回去,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带了点渴望,“你认识我爸和我妈?” 江复庭点了下头,“嗯,你爸有一盆十分宝贵的富贵树对不对?还有你妈妈喜欢做指甲,你的房间墙上,贴了蜘蛛侠的海报对不对?” 黄豪杰闻言,双眼放光,激动的小脑袋不停点着,“对,对,你真的认识他们。” 小孩儿眼珠转了转,满眼渴望又小心翼翼道:“是他们让你来救我吗?” 江复庭看着小孩儿渴望的眼神儿,点了下头,“嗯~” 虽然他没对两夫妻说明白,但是他确实是来救他们的。 小孩儿闻言,灰白的脸蛋上,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他一抹眼泪,声音哽咽道:“好~” 江复庭安慰地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道:“你来这里多久了?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黄豪杰擦干眼泪,神色认真道:“大概有十几天了,我刚来时,见过一个人被他们抓走了,我当时很害怕,才找了这样的地方藏起来~” “那你知道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江复庭问。 黄豪杰缩了下脖子,神色紧张了下,道:“是老鼠新娘娶夫,每十日就要娶一次~” “十日?”江复庭变了下脸色。 “嗯嗯~”黄豪杰偶尔听见过几次老鼠间的对话,说那些被娶了夫郎都会被老鼠新娘生吞活剥了。 江复庭想到今日偶尔见到花轿中的人影,目光转向黄豪杰,“你知道被娶了的人会在哪里吗?” “在王城~” “有没有办法去?”江复庭道。 黄豪杰显然有点儿吃惊江复庭为何要去哪里人?他也没有多问,点头道:“我之前夜里去过一次,那里白日守卫严,要去只能晚上去~” 江复庭点了点头,道:“好~” 黄豪杰又追问了几句父母的近况,得知他们的情况,他整个人难受不已。 江复庭又安慰了几句,两人安静了下来,静待着深夜的到来。 晚上,黄豪杰同江复庭换了灰扑扑的衣裳,见江复往外走,急忙拦住,摇头:“不成,外头那些老鼠精怪,嗅觉灵敏着,你这样出去,他们一定能闻出你身上的人味儿~” 江复庭闻言,也是一愣,就见黄豪杰就像小耗子似的,挖了暗处的淤泥,就要让他脸上涂抹。 江复庭想躲,可想到他们的计划,还是忍了下来,在这个地方,他的神力似乎受到了压制,若是整个城的鼠怪来追他们,他未必能和黄豪杰圆乎着出去。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说,他还要进王城搞清楚,花轿中的人那到底是不是宁远? 两人装扮好出来了屋子,经过一段长长的地下甬道,才来到了地面上。 城里灯火明亮,到处都欢声笑语,大街上人来人往,江复庭因为是生魂,还是个人类,怕暴露身份,两人一路上捡着走小胡同,避开大街上热闹的鼠群,他一边警惕四周的情况,一边跟黄豪杰两人低语,“是不是每一次娶夫之后都格外的热闹?” 黄豪杰点头,“是,每一次鼠王娶夫之后,这种热闹的欢庆场面要持续到天亮时分去~” 江复庭瞧了一眼空中弯弯的月亮,心中估算着时间,这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不管如何,天亮之前,他们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穿过又长又黑的巷子,爬上了高高的楼台,黄豪杰累得气喘吁吁,却不忘高兴地指着雄伟壮阔、气势恢宏的地方,道:“看,那里就是王城!” 如盘旋在地上的游龙,高高的城墙围成,一连串火红的灯笼高挂,四四方方的王城,灯火璀璨,宏伟壮观。 江复庭扫了一眼,收回了目光,催促黄豪杰道:“走~” 两人下了楼台,钻进了地下,幸好有黄豪杰,两人才得以顺着地下的耗子洞,摆脱了鼠兵严密的巡逻,顺利进了王城。 潮湿和泥土的味道,充斥在江复庭的鼻底,他艰难地在地道里前进。 黄豪杰扑棱着一双圆圆的耳朵,动了动,停了下来,江复庭刚要问,却见黄豪杰手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 “来,来,我们喝一杯~” “喝,喝,好酒,嗯……真香~” 细碎的声音传了下来,江复庭匍匐了过去,指了指上面落下亮光的地方,又指了指黄豪杰和他。 很快,黄豪杰了然地点了点头,由着江复庭将他抱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往上面探去。很快就看到了屋内,两个喝酒的鼠兵。 黄豪杰给江复庭比划了下,江复庭点点头,示意黄豪杰往上走。 两个鼠兵酒喝得津津有味,便划起了酒拳,尖细的嘴里嘟嘟囔囔,“唔,你输了,快喝!” “咕咚,啊,真香~” “来,来,再来~” “砰~”酒杯滚落,掉在了地上,鼠兵迷糊着两只眼睛,低头却见,一瞥眼,就对上黄豪杰的眼睛。 鼠兵眼不迷糊了,酒瞬间清醒了,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吓得胡子都出来了,尖细的嘴刚张开! 江复庭抱着黄豪杰破地板而出,还不待两只受惊的鼠兵惊叫,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块石子,嗖地一声,两只鼠兵倒地,脖颈上缓缓流出血来。 江复庭的动作快到黄豪杰都看清楚动作,待将他放了下来,见他还是一副傻愣的模样,不由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傻了?” “你这么厉害?”黄豪杰瞬间一双眼睛变成了星星眼,满脸崇拜地看着江复庭。 江复庭扒下两个鼠兵的衣裳,一件丢给黄豪杰,一件自己换上,催促道:“快点儿~” 黄豪杰收起心思,忙换上了衣裳,跟着江复庭出了屋子。 只见外头殿宇全都差不多,大大小小,数不清楚的宫道。 在这样的地方,要找个人,实在是无异大海捞针。 黄豪杰有点儿着急,这样拖下去,说不准他们不但救不了人,连他们自己都出不去了。 “这边走~”江复庭出声提醒,黄豪杰连忙跟上,两人刚转过一处殿宇,就听到不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女子一身精美的宫装,身后还跟着六个宫女,手中的托盘中,不是闪闪发亮的珠子宝贝,就是衣裳首饰。 女子挥着小帕子,娇笑道:“你们都快点儿,要是耽误了鼠王临幸了夫郎,咱们啊,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是~”娇俏的声音响起。 待一行人离去,急急躲在暗处的江复庭和黄豪杰两人对视一眼,跟上。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他们来到了一个精美的大宫殿,门口把守着七八个守卫,宫女来来往往。 江复庭和黄豪杰躲在暗处,看了看宫殿四周的情况,每隔一炷香,就有一队巡逻的鼠兵经过,他们若想要闯进去,怕是不容易的~ 正在这时,一行人缓缓从远处而来,托盘中端着各种珍馐美食,鸡鸭鱼肉,还有烤乳猪以及面食制成的各种形状的蒸馍。 江复庭和黄豪杰正要避让,却被为首的女子叫住,“哎,站住!” 黄豪杰额头的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心中默念难不成他们这是被发现了? 江复庭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正欲拉着他继续走时,身后的女子呵斥道:“说你们呢,还不快过来帮忙~” “哦哦~”江复庭和黄豪杰忙应道,过去帮忙抬箱子,只见箱子里装满了各种水果。 为首女子目光落到了江复庭的身上,鼻子微皱了下,暗自嘀咕这都什么怪味儿~ 若是平日,她定不会让这等卑贱的鼠兵进入鼠王的殿宇,只是今日,鼠王娶夫,全城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她的下头早就无人可用了~ 女子轻蹙了下眉头,宽大的衣袖一挥,“走~” 整个队伍缓缓前进,很快进了鼠王的殿宇,江复庭和黄豪杰两人磨蹭到最后,趁着其他鼠不注意,悄声藏了起来。 待那些鼠离去,两人才走了出来,正殿的地上铺着精美无比的地毯,宽大的桌上,摆了无数的美食和水果,香味浓郁。 江复庭一个眼神,两人悄声溜到了后头,金光闪闪的器物,刺得两人不由眯了眼睛,从精美的花瓶到燃了蜡烛的灯台,都是用金子打造的。 两人不由微张了下嘴,只是有点儿吃惊,却未动其他心思,继续往后走。 走到尽头是见一道门,推门而入,殿内红色的纱幔摇摆,烛光明亮,走进去,只见大红的床榻上坐着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人,低垂着头。 两人的脚步,很快使得那人抬起了头,目光对视,原本眼眶通红的少年,看到江复庭和黄豪杰,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 第九百零一章: 成为老鼠的盘中餐? 江复庭和黄豪杰更吃惊,因为乖乖坐在床榻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宁远集团的小公子宁远。 宁远急得张了张嘴,可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额头冒出隐约冒出汗珠。 江复庭正要上前,噗一声,几盏烛台亮起,对面的碧纱橱后水声哗啦,一个女子娇美的身姿,倒影在其间,“呵呵,两位客人来了,何不坐下等等?” 娇笑声连连,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阴冷。 江复庭见状,忽地出手,一袖子挥去,屋内的烛火全灭,他一跃上前,一把抓住床榻上的宁远,拽上黄豪杰,飞身而去。 凄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来人,来人,快给我追~” “是~” 殿宇内火烛再次燃起,宫人不敢朝里头看,再次躬身退了出去。 不过只眨眼的功夫,碧纱橱后,原本妙龄的女人瞬间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垂暮妇人。 “咳咳,呵,跳梁小丑~” 江复庭带着两人在黑夜中躲闪时,王城中紧急的钟声已经敲响,原本欢闹的大街上,顷刻间,所有的鼠民身上的衣裳变成了灰褐色的皮毛,一只只的老鼠成群结队里钻入地下。 “吱吱~” 江复庭带着两人刚进入地洞,黄豪杰远远的小耳朵就动了动,脸上的神情变得迟疑了起来,“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正在这时,江复庭也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沙沙的声音,又伴随着吱吱的叫声。 江复庭和黄豪杰两人齐齐地变了脸色,“不好!” 声音刚落,不远处的就出现了鼠军,一只只的灰色老鼠如潮水一般地涌来,吱吱的叫声,那冒着精光的眼睛,就好像是看到了美味的食物,数量之多,让三人头皮发麻。 江复庭带着三人冲破地面,一跃而上,黄豪杰抱着江复庭的胳膊,瞪着眼睛看到瞬间淹没地面的鼠军,默默地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老鼠。 三人再次被逼退到了楼台,站在高高的楼台上,只见下头的密密麻麻的老鼠围住了楼台,要不是江复庭在紧急时刻,连画出了三道符纸,封住了入口,恐怕不到片刻,这些老鼠就能冲入楼台。 黄豪杰紧紧盯着下头越聚越多的老鼠,心有戚戚,“现在怎么办?” “啊,不好了,那些老鼠开始吃木头了~” 江复庭眉头皱了下,瞧着下头越来越疯狂的老鼠,他可以封住入口,但是也抵挡不住这么多的老鼠来啃咬楼台啊~ 到时候,他们破坏了地基,岂不是他们都要成为这些老鼠的盘中餐? “怎么办呀~”黄豪杰急得抓耳挠腮。 “唔唔~” 两人侧头,就见宁远着急地比划来比划去。 江复庭见状一挥手,宁远的嗓子就得到了解放,他舒了一口气,“啊,终于可以说话了,憋死我了~” 他瞅着两人,立马上前搭两人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救命之恩,不言谢,以后用得着的时候,吱一声~” 话音刚落,整个楼台忽地摇晃一下,黄豪杰白了脸,心中呜呜直想哭,他可不想被老鼠一口口地给咬死啊~ 江复庭皱了眉,内心盘算着,他是杀光这些老鼠呢?还是杀光呢? 唯独宁小公子,双手抱臂,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我知道如何离开这鼠国~” 江复庭和黄豪杰,闻言,眼眸一亮,“如何?” 宁远淡然地抬了抬高傲的下巴,“在王城~” “……”感情他们白跑出来了,一时间,江复庭和黄豪杰同时看向宁远。 宁远一脸心虚,不过话依旧说得理直气壮,“啧,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提醒你们了,但是你们没给我机会~” 江复庭话也不多说,直接拽上黄豪杰和宁远,刚飞出去,楼台震动,不多时,轰的一声,竟然塌了。 眨眼的功夫,就被密密麻麻的老鼠占领了。 黄豪杰和宁远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同时抹了一把冷汗,这些老鼠的破坏力真是惊人。 三人再次来到了鼠王的宫殿,还未踏进去,里面就传来呵呵娇笑的女子声音,“你们还是来了~” 江复庭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递给其他两人一个眼神,小心为上。 三人进了宫殿,只见正殿摆放的食物的桌子撤了去,换成了一张美人榻,上面斜靠着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她一头乌发及腰,媚眼如丝,嘴角嫣红,纤细而白皙的手指,划过低垂的青丝,笑看着三人,不,准确来说是盯在江复庭的身上。 她闭着眼睛,朝着空中轻嗅了嗅,抚摸着头发,笑得妩媚道:“多香的味道啊~” 复又睁开眼睛,看着江复庭道:“你若是肯留下,吾便放了他们,自此只纳你一人,坐拥这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一晃袖子,就见两旁的纱幔移开,露出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堆积成山。 江复庭瞧都不瞧一眼,嘴角微微一勾,道:“多谢鼠王厚爱,我不准备留下,如今只是想借道,还请鼠王行个方便~” “哈哈~”榻上的女子坐起,手托着下巴,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笑得阴冷道:“哪里来的狂妄小子,不想付出代价,就敢借道,还真是不知所谓~” 眨眼的功夫,暧昧的气氛兀地一变,阴冷的风如潮水般灌来。 “呵呵,那就看看各看本事吧~”江复庭神色一冷,既然这位鼠王一定要留下他,那就看她有没有命留下她~ 女子的白皙的手指忽然长出漆黑的指甲,烛火明明灭灭,利爪朝江复庭扑来。 江复庭一把推开两人,道:“快去找入口!” 眨眼间,手中凝成一团青色火焰,电光火石间,惨叫声响起,一股子炒焦的皮毛味道传来,女子吃痛一声,摔在地上,低眉瞧着自己被烧得黑乎乎,露出皮毛手指,神情惊恐又害怕,“你居然有玄火……” 她捂着嘴唇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乌黑的头发一点点变白,光滑的肌肤变得松弛,双眼凹陷,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个白发垂暮的老妇人,一股子腥臭的味道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就像是腐败的木头,池塘里的淤泥,腥臭无比。 江复庭瞧着轻嗤一声,了然道:“原来你娶那些人类,是为了吞噬他们的灵魂,维持你可怜的美貌,既然你这么喜欢……” 江复庭低声喃呢,手中忽地甩出一道光,“啊~”女人捂着脸痛苦地惨叫,一面镜子高高地竖在她的面前,“好好看看吧~”江复庭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去,什么样的惩罚,比痛苦地活着更可怕呢~ “找到了~”黄豪杰惊喜的声音传来,江复庭大步走过去,就见一面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门。 三人对视一眼,一同入内,瞬间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揪扯,要不是江复庭一把拽住两人,黄豪杰和宁远两人就要被那股力量带走了。 一阵白光,“啊~”天转地旋间,三人摔倒在了草地上。 一抬眼,三人惊叹,入目的画面美得不可思议,一汪碧水清澈的水潭,涓涓流淌。 远处,峰峦连绵的山峰,雪白的云朵,碧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野花争相斗艳,蝴蝶翩翩起舞,蜜蜂儿嗡嗡地采蜜。 黄豪杰和宁远不觉神色放松,刚经历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二人虽说不上疲累,但是这心却紧紧绷着。 江复庭的眉头皱了下,一脸凝重,他们没有出去,这怕是又换了场景,也不知是好是坏~ “啊,你的圆耳朵消失了~”宁远指着黄豪杰,忽然叫了起来。 江复庭也瞧了过来,见黄豪杰傻里傻气地两只手摸自己的脑袋,嘴角微勾了下,“这是好事~” 他转头看向宁远和黄豪杰,神色严肃道:“我还未问你们,是如何魂体离身的?” 宁远闻言,神色复杂了几分,缓缓道来,他开始的部分跟江复庭猜测得不错,就是宁远无意识间知道了《无上之巅》这个游戏,慢慢地痴迷上了它,其后就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直到一周前,他偶然听到其他人说,黄毛陈大勇死了,当时他没在意,只觉得这是意外。 其后的一次游戏中,他玩游戏时,竟然碰到了里头的大怪,是一个力大无穷的猿人形象。 那个大怪出来的时候,他还跟队友嘲笑了一通,说这个猿人设计得太丑了,原因是猿人有一头黄毛。 可其后的认知差点儿颠覆了他的三观,也让他隐隐察觉到了这个游戏很恐怖。 宁远呼了一口气,好似这样心中的沉闷就能一扫而去,他对上两人的目光轻声道:“之后那头怪猿人一直不停地追杀我,刚开始我以为游戏就是这样设置的,直到打怪时,无意间吃了头怪一大拳,我发现他的小拇指上有一道丑陋的蜈蚣疤痕~ 你们可能不知道,黄毛陈大勇左手小拇指上就有一条这样的疤痕,我知道我说出来,你们可能觉得我在发疯,但是是真的,我跟黄毛陈大勇两人的过节,就是因为这条疤痕开始的~” 宁远从小顺风顺水,不识人间疾苦,初中时候,就是个小恶霸,大多数人因为宁远的家世,都是一副捧着的嘴脸。 唯一碰到的硬茬就是陈大勇,一日晚上,宁远从酒吧出来,因为喝了点酒,有点儿上头,他听到巷子里有女生呼救,当即上去英雄救美,谁知道却是个玩仙人跳的,女生扯着他不让他离开,刚巧,陈大勇从那里经过,误以为宁远是个为非作歹的富家公子,顿时二话不说,上来就揍了宁远一顿。 宁远那里吃过这闷亏,反手抓起地上一个酒瓶,就砸了过去,谁知道陈大勇抬手一挡,这酒瓶不但砸到了他脑门上,还差点儿废了他一个小拇指。 ------------ 第九百零二章:这难道是游戏世界?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了。 “我发现这一点后,就开始格外注意,我发现他的眼神……”宁远眉头皱了下,双手不由捂着微红的眼眶,声音沉闷道:“我发现他们的眼神越来越像,对上我时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我越来越害怕……” 黄豪杰听着,露出同情之色,安抚地拍了拍宁小公子的肩膀。 宁远抬起赤红的眼眶,对上江复庭,道:“你相信吗?” 江复庭略一沉吟,嗯了一声,自从他被吸入了这个地方,他就开始有点儿怀疑了。 既然他游戏中的地图碎片能够来到现实世界,那他们这些离体的魂魄怎么就不可能来到游戏世界呢? 还有他怎么也忘不了,他看到那金楼上的匾额无上之巅四个大字,怎么会有这样巧的巧合呢? 黄豪杰闻言,一时震惊地瞪大眼睛,目光四处瞧着,愣愣道:“这难道是游戏世界?” 三人目光对上,一时相顾无言,这也太他妈玄幻了! 宁小公子一时间心中激荡,飞过无数个草泥马~ 这简直太坑爹了。 江复庭沉思片刻,开口:“若这是游戏世界,那它一定有关卡……” “啊,那我们岂不是要破了所有的关卡,才能离开游戏世界?”黄豪杰立马苦了一张脸,不要啊,他还想快一点儿回家呢。 宁小公子打了响指,嘴角一撇,意有所指道:“也不一定,所有游戏的设计,就算是再精密的设计者,一定会存在漏洞。 这种漏洞在游戏里也不叫漏洞,有的是生门,有的BUG~” 江复庭赞赏地看了宁远一眼,“是~”黄豪杰书呆子似的,一推眼镜,恍然大悟道:“哦,这样说来,只要我们找到这个生门,就能早点离开这里了?” 江复庭点头,“嗯,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我们还得证明这里到底是不是游戏世界~” 说话间,他起身眺望远方,指了不远处的树林,“走,我们过去那里瞧一瞧~” 黄豪杰爬了起来,扶了宁小公子一把,宁远回之迷之微笑,那一双睫毛翘生生的,再加上宁远长相偏那种乖乖学生的模样,长得唇红齿白。 一时间,黄豪杰看得愣了神,宁远心中吐槽了一句呆子,大步跟上江复庭,黄豪杰这才回过神来。 路上,三人闲聊,基本上是宁远发问,黄豪杰回答,江复庭听着,倒也不无聊。 “那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宁远冲黄豪杰抛了个倒霉样儿的眼神。 黄豪杰推了推眼镜,皱眉道:“我倒没什么可讲的,就是因为一场意外~” 这是真的,他纯粹是因为倒霉儿,才丢了胎光。 这下因为抛弃了动物的驱壳,魂体都变得透明不稳了起来,要不是因为江复庭给他及时加了几道符印,他这会儿恐怕就没法好好在这儿走了。 宁远一脸无趣地哦了一声,嘴里吹起口哨。 三人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是在林子里,宁远往树干上一靠,一脸不想再走的模样。 “哎,我说,我们都走了大半个时辰了,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现啊~” 黄豪杰也跟着附和,“就是啊~” 前头的江复庭也停了下来,低眉沉思,难道是他们想错了?正在这时,扑哧,天边飞来几只鸟,落在枝头,叽叽喳喳。 “哎,你们快看,这树上有果子哎~”宁远兴奋道。 三人都是魂体,不渴也不累,但是此刻走了这么久,就看到红艳艳长相喜人的果子,其他有没有感觉,宁远不知道,他自己却咽了一口口水,莫名觉得喉咙有点干,不待其他两人说话,他攀住树,几下爬了上去。 “哎,我给你们摘点儿果子尝尝~” 江复庭没说话,倒是黄豪杰捧宁小公子的面儿,“好啊~” 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江复庭,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好在现在也没什么危险,便帮着宁远说话,“江大哥,走了这么久,不如歇歇~” 江复庭瞅了眼在树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宁远,无奈点了下头。 “哎,果子来了,你们接着~”宁远攀着树干,摘了果子,冲着两人砰砰地往下扔。 “你小心点儿~” 宁远扔了七八个,撇嘴一笑,摘了颗最大的,随手一擦,咔嚓咬了一口,“嗯,好甜~” 他咔嚓咔嚓吃完了一个,又摘了一个大的,这次吃了一半,发现果子上有个虫眼,“呸呸~”“晦气!”宁远随手一扔,果子砸在树上,哗啦一声,打得树叶儿直响。 他又摘了一个。 黄豪杰擦了个最红最大的,小心翼翼地送到江复庭手边,“江大哥,你也尝尝~” 他瞧着小孩儿双眼露出期待的眼神,无奈勾了下嘴角,接了过来,“多谢~” 三人吃得正欢,却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宁远那半颗苹果砸到的树枝深处,有个可爱的小猿猴,搓了一把眼睛,伸了个懒腰,从树洞里爬了出来。它长长的手臂一攀,就像晃秋千似的,几下便来到了与宁远相临的树上。 宁远吃得正欢,忽然听到吱吱的叫声。 他一转头,就跟小猿猴来了个脸脸相望,吓得一留神,惊声啊了一声。 谁知道那小猿猴并不怕人,一下跳到了宁远的怀里,伸手去抢宁远手中的苹果。 宁远回过神,看着小猿猴那水润润的眼睛,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见小猿猴来抢,立马故意转了转手中的果子,又换到了另一只手里。 “哎?想要吗?呵,我就是不给你~” 小猿猴依然孜孜不倦地伸爪子抢。 黄豪杰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待回过神来,忍不住提醒:“你不要逗它了,小心一点~”江复庭想完事情,听到两人的对话,不觉抬头,就看到这样一幕。 绿意葱葱的树间,宁远眼中带着恶劣的笑意,手中来回抛着一颗果子,在逗弄一只小猿猴。 江复庭脸色一变,立马大叫:“宁远!快给我下来,不要逗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小猿猴的叫声越来越急促暴躁。 正在这时,忽地地面传来震动,一下一下的,林木晃动,树叶儿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原本寂静的林间,忽然响起数道小猿猴的哭声。 一声接着一声,就好像是人类的小婴儿被吵醒了似的,哇哇大哭。 黄豪杰跟树上对望的宁远,齐齐变了脸色,急声道:“快下来,宁远!” 宁远这时候,哪里顾得上什么小猿猴和果子,慌忙一扔果子,呲溜滑下了树。 三人狂奔,林木倒塌,巨大的回响声落在他们的心头,那声音越来越近。 黄豪杰一回头,看清楚他们身后追着他们的怪物,差点儿腿软摔倒。 还好江复庭及时捞了他一把,宁远的脸色更难看,声音都是抖的,“是猿人~”三人中,大概只有江复庭最淡定,只是皱了眉头,“是巨人猿……” “……” “有…有个黄毛的~”黄豪杰声音更抖了。 宁远脚下一迟疑,转头去看,只见十几个巨人猿中,黄毛的那个,最为引人注目。 他双眼恨恨,手持着一截木棒,盯着宁远,犹如凶狠的野兽,要将人吞入腹中。 宁远的脸色顺便变得灰白,眼神都绝望了起来,一时间生了死志。 紧追而来的巨人猿,一拳头砸了过来。 宁远愣愣站在了原地,躲都没有躲,心中还有个释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陈大勇那么恨他? 这下死了,就不用再缠着他了吧~ “宁远!”黄豪杰吓得大叫。 江复庭几步奔上去,一把揽过了宁远避开了。泥土飞溅,轰得一声,犹如高楼坍塌。江复庭摇着宁远,“你想死,可别死这里,你爸妈都等着你回去呢~” 说吧,他抬脚就走。 宁远搓了下脸,苦笑道:“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怎么会一时被那么消极的情绪所影响呢,急忙追上前头二人。 巨人猿见没砸中,愤怒咆哮一声,又追了上来。 很快三人被一条河挡住了去路,滚滚河水上架着一条飘摇的桥。 江复庭和黄豪杰已经奔了上去,二人没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不由停了下来。 “你要留下来?”江复庭看着神色复杂,脚步迟疑的宁远,有些不悦,对于一再找死的宁远,他可没什么好脸色了。 不知道这位宁小公子是抽什么疯~ 其实宁远并不是这么想的,他瞧着四周的场景,莫名觉得熟悉,再仔细一想。 卧槽,头怪和巨人猿都出现了,这可不就是他游戏中的寻宝第三十二关嘛。 他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不能去桥上,桥会塌的,里面有鳄鱼~” 江复庭闻言,脸色微沉,他一把拎起黄豪杰纵身一跃。 他们刚走,一条巨大的食人鳄一下子从水中跳出,冲破了桥梁。 那血盆大口,锯齿般的牙齿,明晃晃地泛着寒光,张口就吞噬了整个桥面。 黄豪杰这下脸色变得跟之前宁远一样了。 真是糟糕到了极致,前头虎狼,后有豺狼。 江复庭抬手想使用神力,却发现他体内的力量好像流失了一般,根本就使用不出来。 “砰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眼看着那些巨人猿就到了跟前。 “怎么办?我们这是要死了?”黄豪杰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江复庭直接挡在两人身前,纵身跟几个巨人猿搏斗了起来。 “砰”的一声,江复庭被砸了一拳,打得他嘴角流血,差点儿去世。 胸口闷痛,纵身是魂体,也被砸得喘不过气来。 半天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 第九百零三章:黄金钥匙 巨人猿让开道,黄毛巨人猿走了出来,手持着木棒,那胸肌,那腰身,走出了霸总的气质。 那手中的木棒一挥,犹如国王手中的神圣而高贵的权杖。 “哦哦哦!”他挥着木棒,带着几个巨人猿兴奋得嗷嗷叫,那野性而兴奋的眼神,瞧着三人似乎是在看美味的食物。 黄豪杰瞳孔缩了缩,神色怯怯,人固有一死,但是他可不想被老鼠咬死,或是被这些野蛮的猿人活撕。 “怎么办?怎么办?”宁远急得热汗直冒,抓耳挠腮。 忽然,就在这时,空中传来几声怪叫。 宁远抬头,看到远处扑棱而来的巨大黑影,兴奋地跳道:“是秃鹫,快抓住它们爪子!” 黑影掠过,三人就地一滚,不但避开了巨人猿的袭击,还抓住了秃鹫的爪子,乘风离去。 巨人猿愤怒地大叫,却毫无办法,只能眼巴巴看着到手的猎物离去。 三人逃离巨人猿后,见秃鹫飞过树林,往悬崖峭壁飞去,忙跳了下来。 他们可不想刚脱离虎穴,又送入狼口。 三人挂到了树上,因为树枝的遮挡,倒是没有受什么伤。 “咳咳~”江复庭掩住嘴,轻咳了几声。 宁远和黄豪杰忙围了过来,一脸关切道:“怎么样?有没有事?” 江复庭抬眼,宁远一脸愧疚地垂下了头,“抱歉,都是我的错~” 江复庭还是第一次见傲娇的宁远道歉,不由嘴角一勾,笑了。 “没事,你也救了我们~” 宁远见他没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起了刚才的事情。 黄豪杰一听,愣了下,道:“你是说,我们现在在游戏中,刚才这一幕,正是你进行的关卡夺宝之第三十二关?” 宁远认真地点了点头,见黄豪杰一脸无知的模样,不由反问:“你不也玩过?” 他记得这个四眼仔也跟他们玩过,因为黄豪杰的网名很有意思,就叫书呆子。 这么平平无奇的网名,在一群天马行空的网名中,宁远想不记住都难~ 黄豪杰推了推厚重的眼镜,有点儿不好意思道:“我才玩得第二十二关~” 话音一落,果然获得宁小公子鄙视眼神一枚,“垃圾~” “……” “这么说,我们要过这一关,就必须找到黄毛巨人猿,从他的藏宝中找到一把黄金钥匙,这样才能过关?”江复庭道。 “理论上是这样的~”宁远神色认真地点头,为了过这一关,他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不过当时他激动了,以为自己能胜了黄毛,一时气血上涌,大脑太过兴奋,以为自己要摆脱噩梦了,却没有想到反而落入了更深的噩梦。 江复庭瞥了两人一眼,“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必须回到巨人猿的领地了,大家小心为上。” “好~”二人点头同意。 三人再次回到巨人猿领地时,发现刚才被吞噬的桥好好的出现在河面上。 被巨人猿踩踏破坏的树林恢复了,浓郁茂盛。 看来,他们真的在游戏中。 三人悄然穿过树林,这一回,他们别说是说话摘果子了,就是连大声呼吸都没有。 穿过树林来到一处空地上,他们惊得目瞪口呆,所有的巨人猿它们低垂着脑袋,鼾声如雷,呼呼大睡,口中的涎水直流。江复庭扫视了一圈,就连黄豪杰和宁远也发现了。 那个黄毛巨人猿没有在。 很快,江复庭就注意到,不远处的山洞里传来呼呼的打鼾声。 三人眉眼一动,他在那里! 江复庭一个眼神,抬脚,两人悄声跟了上去。 踮起脚,在沉睡的巨人猿间穿过,三人紧绷着,走得小心又谨慎。 江复庭脚落地,舒了一口气,回头看身后的两人,嘴角刚上扬。 忽然二人经过巨人猿打了个喷嚏,眼皮微动,似乎是要睁开。 黄豪杰当场吓在了原地,就在千钧一发时,江复庭拿起了一根树枝,在巨人猿鼻孔处骚扰了下,就见那巨人猿张大嘴,又打了个喷嚏,脑袋转到一边去了,埋着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三人见此,当即松了一口气,宁远忙将黄豪杰拉了过来,朝着不远处的山洞而去。 “呼呼~”呼声震天。 三人来到山洞,差点儿被那鼾声送走。 耳朵堵了符纸,才清净了些。 洞穴不大,黄毛巨人猿横躺在山洞中。 三人很快就找到了藏宝的地方,就在巨人猿身后的石壁上,那里有机关。 江复庭仔细观察过后,对着两人耳语一番,分工明确。 黄豪杰留下,盯巨人猿的情况,江复庭和宁远两人进去。 很快,二人行动了起来,黄豪杰瞧得是心惊胆战,目不转睛地盯着巨人猿,就怕这东西突然醒了。 江复庭和宁远两人过了巨人猿,这才舒了一口气。 宁远捏了一把的汗,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 很快江复庭就在石壁上找到了机关,打开了石门。 一切似乎来得太顺利了。 两人入内,只见里头堆满了闪闪发亮的石头。 数量之多,难以想象。 江复庭四处查看,宁远挠了挠头,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莫不是这些东西都爱闪闪发亮的东西? “过来~”江复庭道。 宁远急忙走了过去,才看到果然有一个木箱,不过木箱被闪闪发亮的石头给压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还能怎么办?只能用手挖了。 “呼,小爷从来没干过这种吃力的活~”宁远嘀咕。 江复庭嘴角一勾,搭了把手。 很快,箱子见到全貌了,看到上面的锁,宁远不耐地皱眉,胡乱地掰了两下,只听嘭的一声。 两人对视,宁远一抬手,箱子盖就打开了。 这么简单? “黄金钥匙?”宁远惊呼。 江复庭从箱子里拿了出来,仔细瞧了瞧,翻来覆去,还真是没看出什么奇特之处,就是一把黄金钥匙。 ———— 外头,黄豪杰眨着眼睛,望着幽幽的洞穴,第一次恨不得冲进把两人拽出来,嘴里碎碎念,“怎么还没有出来?老天保佑~” “佛祖保佑~” “玉皇大帝保佑~” 正念叨的黄豪杰,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闭着的巨人猿。 那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 呼吸变得沉重,睁开了一条缝。 黄豪杰刚念叨完,就见江大哥和宁远走了出来,激动地直挥手,“拿到了?” “嗯!”宁远点头,正要跨过巨人猿的头颅。 悄然间,黄毛巨人猿张开了嘴。 江复庭眼中笑意,忽然骤变,一把将迈出的宁远扯了回来。 “吼!”巨人猿猛地合住嘴巴,却咬了个空。 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嘴一张,掉了两颗牙齿,还有血。 巨人猿愤怒地叫着,爬了起来。 两跺脚,只见地动山摇,大块的石头往下落,三人站都站不稳。 它怒吼着,一冲着黄豪杰叫,又转过去对着江复庭和宁远叫。 看到他们手中拿的黄金钥匙,眼睛都气绿了,几拳砸得石壁上碎石直掉。 差点儿活埋了两人。 江复庭见巨人猿发了狂,忙将钥匙扔给宁远,“你先走!” 宁远不住地摇头,他怎么能…… 江复庭避开一拳,瞬间地上被砸了一个大坑。 黄毛巨人猿转身就来追宁远,黄豪杰见状,抗起木棒就是一击。 木棒断裂,黄豪杰被拎了起来,巨大的手,捏得黄豪杰脸色痛苦,一脸青白之色。 他嘶吼,“不要管我,快走!” 宁远握着钥匙,见奔来的江复庭,被一拳砸到了石壁。 他内心愤怒瞬间点燃,厉声道:“陈大勇,不能伤害他们!” 他握着钥匙冲了上去,还没奔到巨人猿脚下,就被拎了起来。 巨人猿呲嘴,似乎是在笑,宁远愤怒地挣扎,却无半点还手之力。 “呵~” 那一声嘲笑,让宁远脑子的弦瞬间断了,他举起手中钥匙,愤怒地大喊:“不许笑,不许笑!” “噗~”厚实的皮肉,刀枪不入,居然就被一枚金钥匙刺破了皮肉。 巨人猿摇晃了几步,似乎有点儿不相信,鲜血顺着插入的钥匙流了出来。 宁远觉得全身一松,摔在了地上,他抬头,见巨人猿胸口处插着的金钥匙,嗖地一下,钻去了皮肉,金光闪烁。 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双手捂着了脑袋,嘴里呻吟出声。 宁远愣了下,飞快地爬了起来,扶起了江复庭和黄豪杰。 “啊!”黄毛巨人猿忽然惨叫一声,他想起来,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叫陈大勇,谁沾上他谁倒霉~ 他出生前,父母感情还不错,他出生后,父母感情破裂,母亲不堪忍受这个家,抛下他和父亲跟人跑了。 之后没多久,父亲就因为抢劫误杀了人,被关进了监狱。 若是他的生活中还有点儿恩赐的话,那变是他的奶奶。 虽然她喜怒无常,不高兴了便不给他饭吃,将他赶了出去,高兴了就逗逗他,给他做好吃的饭菜。 他长成了一个怪物,喜欢躲在黑暗里偷窥别人,第一个偷窥的人便是宁远集团的小公子。 他羡慕他,因为当他为了学习,躲在路灯下学习时,宁远小公子坐在豪华的桌前,无数的佣人伺候着,温暖又明亮。 当他为了生计送餐时,宁远在高大上的餐厅里,身边簇拥着无数的人,恭维他,祝贺他生日。 他眼睁睁地看着宁远他们吃了不到几口的九层蛋糕,被服务生扔进了垃圾桶。 而同一天生日的他,却连生日都没人记得,因为他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也快要记不住他了。 或许从他们第一次认识,在开学升旗庆典上,宁远像个干净傲气的小王子似的,往台上一站,便是热烈的掌声。 陈大勇就知道他羡慕他,哪怕是藏着卑微的心思,他也满眼渴望,就像想吃糖的小孩儿。 这样情况一直持续到他打架斗殴,奶奶突发疾病去世。 陈大勇失去了一切,更失去了眼里的光,他知道,终其一生,他都没办法拥有宁远那样快意恩仇的人生。 黄毛巨人猿身上的碎片掉落,金光大振,一个人的模样缓缓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陈大勇?”宁远皱眉。 陈大勇咧开了嘴角,“嗯~” “……” ------------ 第九百零四章:还在游戏中 ———— 扎眼的金光消失,几人抬头一瞧,高楼大厦,车流不息,灯红柳绿。 好家伙,他们这是回来了吗?宁远笑了。 “嘀嘀!” 身后的喇叭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江复庭他们急忙离开大街。 “呸!神经病!大白天闯红灯,命不要了是吧?” 出租车师傅朝着江复庭他们的方向,呸了一口,脚猛踩油门,车飙了出去。 “哎,这人真是……”宁远一撸袖子,一副要理论的模样,却被江复庭拉住,他一瞧江复庭脸色凝重,才回过神来,“哎,他们怎么……” 黄豪杰推了推眼镜,发表总结性话:“所以我们还在游戏中。” “……”宁远一哆嗦,脸又白了,脚下不稳。 身旁搭来手,扶住了宁远,他转头,就瞧见那张他极度不想看见的脸。 眉头一皱,甩开手,“怎么哪儿都有你~” “呵呵~”陈大勇笑着松开了手。 “走吧~”江复庭出声,抬脚朝前走,走走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既然已经失去了一次的机会,那么他们就要抓住这次机会,彻底离开这里~ 他前头走,后面三个默默跟上,一个生魂,一个残魂,一个孤鬼。 反正不是人,已经玩了两次的江复庭和黄豪杰隐隐察觉到了,他们每次进入游戏的背景虽然不一样,但是都有麻烦出现。 就算他们不找上去,那些麻烦也会自动上门的。 宽阔干净的街道,林立的商铺,他们走在街边,就好像是回到了现实中。 要不是时不时从他们身边飘过的“人”,他们还真觉得一切都好,他们只是做了一场梦罢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江复庭目光落到了陈大勇的身上,他去过那个出租屋,知道他身前过得不好。 还是被误撞得,原以为他应该是个恶鬼,身上满是怨气重。 可他回归成陈大勇后,身上的气息却很平稳,就好像没事人似的,风轻云淡。 若是个恶鬼,那他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拾陈大勇,可他如今这样,江复庭就不得不问了。 陈大勇脚步顿了下,嘴角咧开,脸上的笑意却有点儿憨傻,“江先生,我想求你一件事~” 江复庭沉吟了片刻,才道:“什么事?” “我想求江先生,若是我们可以出去,我想请江先生重新送我入轮回~”陈大勇满脸认真。 江复庭没想到他求这个,但仔细一想,这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好结果了吧~ “好~”江复庭眉眼微动,答应了下来。 江复庭他们行了没多久,天色忽变,竟然渐渐黑了,狂风大作,两旁的树干猛烈的摇晃,树叶哗啦啦作响,气氛徒然变得恐怖了起来。 前头的江复庭反应最快,立马停下脚步,拦住宁远他们,抬了下下巴,指向不远处的高楼,“走,我们去那里~” 黑夜中,几道身影狂奔,很快躲进了进去,哗啦,天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宁远挥着胳膊上落下的水汽,莫名觉得浑身上下像针扎似的,那些落了雨的地方,莫名地有点儿疼~ “这都什么味儿啊~”宁远低头嗅了下,就被那腥臭的味道熏得差点儿晕过去。 黄豪杰和陈大勇纷纷笑宁远,嘀咕他矫情,不亏是是宁远集团的矜贵小公子,他们都沦落到这份上了,还这么讲究~ “去你们的,是真的,你们没闻到吗?”宁远扬着下巴,皱眉。 黄豪杰和陈大勇摊摊手,表示他们没有闻到,宁远目光看向江复庭。 江复庭没说话,目光却瞧向了外头,这样沉默诡异的气氛蔓延开,一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沉默之后,江复庭提醒,“你们看外面~” 这时黄豪杰和陈大勇也注意到了,外头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啊,江复庭弹指间,指尖燃起一丝青焰,淡淡的光晕,照亮了黑暗。 “啊,是红色的雨~”陈大勇惊呼出声。 “不对!”黄豪杰推了下眼镜,露出一张白透的脸,“是血,在血浆的化学成分中,水分占90~92%,血的浓度比水的大~ ” 外头的黑夜传来哗哗的雨声,一滴滴落到地上,成了红色血浆,黏糊又湿冷。 “啊,那是什么鬼东西?”宁远大喝一声,众人顺着宁远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楚了外头蛰伏着的东西,齐齐后退。 血肉模糊的四肢爬行怪物,硕大无比的脑袋,两颗白眼珠子,外表就像是被活剥了皮的怪物,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 它们缓缓爬着,盯着江复庭他们站立的方向,让人汗毛直竖。 “它……它们会闯进来吧?”宁远抖了下肩膀,急急瞥开眼,就像是被那等恶心人的玩意儿脏了眼似的~ 话音一落,几人都看向关上的玻璃门,瞬间有点儿担心它的厚度了。 几人的目光齐唰唰地看向江复庭,宁远假装屈指弹了下胳膊上的灰尘,目光盯着江复庭,随意道:“嗨,外头这几只应该难不倒你吧?” 话说得轻松随意,可却一脸你休骗人,我刚才你指尖燃了青焰的神情。 黄豪杰和陈大勇两个也用满是希望的眼神看向江复庭。 江复庭扫了三人一眼,嘴角上扬,当着众人的面儿,抬手捏诀,几人眼巴巴地瞧着。 半晌后,江复庭的手指燃起了一丝青烟。 宁远等人齐齐呆住,瞪了半天眼珠子,见江复庭收了手,才回过神来,失惊道:“没了?” “抱歉让你们失望~”江复庭一勾嘴角,眼眸闪亮,吹了下自己的手指,道:“之前的神力用完了,现在还没恢复~” “老大,不带这么坑人的~” “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堵上!”宁远见大家都愣着,高声道。 陈大勇和黄豪杰急急四处一瞧,发现什么都没有,反而找到了一条锁着的锁链,拿在手中,半天无语凝噎,“这…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路灯忽闪忽闪的,啪的一声亮了。 几人一瞧,恨不得当场去世,只见外头,不多一会儿功夫,从几只变成好几十只的怪物,血腥可怖,面目可憎,那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湿冷的空气,熏得他们作呕, 几十只的怪物,它们大眼白珠子转动,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又尖又细的牙齿密密麻麻,口中流着涎水,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爬了过来,仅仅只有几米的距离。 “啊~”宁远咋呼的一声,差点儿蹿到江复庭身上去,手捂着眼睛,挥手催促:“你们动作快点啊,小爷我不想再看见这些令人作呕的玩意儿~” “……”江复庭直接将他扯了下来,见宁小公子双手扒拉了上来,立马严正警告,“你再动手,我就把你扔出去~” “呵呵,江哥消消气~”宁远认怂的速度,让其余两人侧目。 江复庭横了宁远一眼,扯过锁链,不知手指怎么样一弄,其他人再看时,锁链已经开了。 他大步上前,几下锁住了门。 黄豪杰几人惊了,宁远竖起大拇指,“牛!” 原来即使江哥没了一身的修为,也比他们几个拖后腿的强,终究是错付了~ 江复庭抬脚就走,其他几人纷纷跟上,要上楼,要么爬楼梯,要么坐电梯~ 几个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们现在有皮囊了,知道累了,爬上楼,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江复庭手指按了按电梯按钮,没亮,他瞥向几人,“没电~” “……” “哎,小爷我还就还不信了,这么高的楼,怎么可能没电?那还怎么玩~”宁远上前一通乱按。 忽然嗡的一声,就像是某种古老的机器似的,发出运转的声音。 啪的一声,他们脑袋上方的灯亮了,电梯的按钮上,闪现出红色的数字1。 “哎呀,宁小公子,你这嘴怎么这么神了啊~”陈大勇激动的双手,忍不住上前要揉宁远的脑袋。 “滚开~”呆愣的宁远回过神,挥手挡开陈大勇的手,一按电梯,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几人纷纷进去,黄豪杰侧目瞧了眼趴在玻璃门上,尖细的牙齿咬玻璃。 他暗自摇头,不想再看,忙进去。 电梯门合上,缓缓上升, 陈大勇热切地询问众人的意见,“ 我们去几层?” 江复庭瞥了一眼电梯,一共三十二层,他选择了个不高不低的层数,“去28楼~” 陈大勇应了一声,高兴去点,结果手按上没反应,神色一下子变得慌张了起来,“这…这是怎么了?怎么没反应了?” 江复庭闻言,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几步上前,他随便按了几个数字键。 就在几人眼巴巴盯着时,数字键亮了,宁远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一巴掌就呼到了陈大勇脑袋上,“陈大勇,你刚才吓唬谁啊~” 陈大勇摸着脑袋愣愣地瞧着,也有点儿搞不清楚了,嘴里喃喃道:“没啊,我刚才真的按了,没吓唬你们~” “你还说……”宁远瞪着人,就跟着趾高气扬的公鸡似的,那瞪眼的模样,似乎陈大勇再叨叨一句,他就冲上去啄人了。 “哎,你们看,它没停~”黄豪杰惊疑不定声音响起。 其他人一瞧,电梯的数字键上按亮了12楼,18楼,还有23楼,再齐齐一瞧,电梯上方的显示的楼层数已经过了12楼。 “这是怎么回事?” “这电梯坏了吗?”陈大勇连问了几声,黄豪杰额头的冷汗都快滚下来了。 江复庭皱着眉,按电梯数字键。 “这什么破电梯?!”宁远见电梯继续上升,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小少爷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抬脚砰的一声,踹了好几脚电梯门,“该死的破烂货!” “哎,怎么还发起火了?”陈大勇和黄豪杰两人冲上来拖住宁远。 江复庭皱眉,正欲训宁远,他们现在都到这种时候了,宁远还不收收他的少爷脾气。 “哎!” ------------ 第九百零五章:那里有鬼 数字键上的所有数字,黄光闪烁,横着闪,竖着闪,斜着闪,跳着闪,闪烁的数字键不停。 “我去,不会真的坏了吧?”宁远瞪着眼睛,见三人瞅来,心虚地摸了自己的鼻子,他就是只是轻轻地踹了一下。 江复庭警告地瞧了他一眼,皱眉正要用点儿神力,不管怎么样,这电梯有问题,他们还是出去好了~ 闪烁的黄光停了,数字13黄光晃动了两下,“叮”的一声,电梯居然停了。 电梯门哗的一声打开,楼道里的光白乎乎地照了进来,江复庭眼神警惕地往外瞧了一眼,见没什么异状,才示意其他人出来。 宁远和其他人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电梯门关上,几人站在过道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哎呀,终于出来,刚才真是闷死人了~”陈大勇活动了下胳膊。 江复庭沉默着没说话,脸色也有些不好,宁远还以为是因为他的缘故,一时眼神担忧,又小心翼翼的~ “呵呵,江哥~” 江复庭瞥了他们一眼,神色认真道:“或许出来比困在电梯还危险,你们还是当心一点吧,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什么世界~” 三人翘起的嘴角,一瞬间扯了下来,呵,游戏世界,会让他们躺着过关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经江复庭这么一提醒,几人都安静了下来,脸色苍白。 江复庭抬脚走了出去,三人纷纷跟上,眼神谨慎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 过道幽长,有好几个岔口,通向其他方向,就像个迷宫似的。他们边走边瞧,寂静的走道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 过道两旁是办公区域,有划分的办公室,透过拉了半截的百叶窗,可以瞧到里面的办公桌,桌上堆积的文件,落了灰的布偶娃娃和笔筒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里好多东西啊~” “嗯,这里应该曾经有很多人办公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竟然走得这么匆忙,连随身的物品都没有带走~”黄豪杰推了推眼睛。 “这谁知道,你看那桌上的灰那么厚,这不知道过了几百年了~”宁远道。 陈大勇忍不住回怼,“宁小公子,你不会是傻了吧?这百年前,怎么会有电脑?!” “陈大嘴,我就那么一比喻,你懂什么?怎么哪里你都要插一句?”宁远毫不示弱。 “呵呵~”陈大勇冷笑。 “就那么厚重的电脑,可不就是老古董了吗?”宁远反驳。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越怼越来劲。 黄豪杰没有插嘴,捏着两只小手,四处瞧着,陈旧的风扇嗡嗡地转动着。 他再眨眼,忽地透过玻璃,看到电风扇上挂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黄豪杰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嘴巴长得大大的,手按着脖子,就像是缺水的鱼儿,那副张大嘴努力呼气的模样。 前头走着的江复听到身旁的呼吸声不对,一转头,就看到黄豪杰手臂上的青筋,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眸都翻白了。 江复庭劈手打晕了黄豪杰,一把扶住他。 斗嘴的宁远和陈大勇着急围了上来,争着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这是……” 黄豪杰泛青的脸色,好转了些,紧闭着的双眸流下两行泪,这可把宁远和陈大勇惊住了。 这小书呆子,之前被巨人猿捏住了脖子,都没有流泪,这是中了什么魔怔? 江复庭看了两人一眼,没说话,两人立马老实了下来。 他双眼锐利地一扫,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玻璃上,神色凝重,直接伸手逼出一点神力,划过黄豪杰的闭着的眼眸。 宁远和陈大勇,只看到一抹淡淡的金光,瞬间消失,好似钻入了黄豪杰的眼皮。 静静等待片刻,黄豪杰睫毛动了下,陈大勇叫了起来,“啊,醒了醒了~” 黄豪杰一睁开眼,神色猛地一缩,急急后退,指着玻璃门大叫,“那里有鬼,有鬼,穿白裙子的鬼~” 宁远皱眉在黄豪杰额头摸了一把道:“小书呆子,你不会是看错了吧?你看这里哪里有啊?” 黄豪杰瞪着眼睛看了过去,就见透过的玻璃门,里头的风扇嗡嗡地转动着,灯光照得整个屋子明亮,他看得清清楚楚,根本就没有他刚看到的穿白裙子的女鬼。 黄豪杰低垂着头,嘴里喃喃道:“我真的看见过,真的看了~” 江复庭听了黄豪杰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他二话不说,上前抬脚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玻璃门轻晃了两下,居然开了。 三人不觉瞪大了眼眸,神情有点儿紧张,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 江复庭推开门进去,他眼眸一扫,很快目光落到了半开的窗台上,上前两步,低头一探,从上面抓到了两根头发 。 他拎起两根半长的头发,三人的脸色齐齐变色。 “是~” 一瞬间,他的神色冷了下来,目光扫过三人,沉声道:“ 你们若还是听我的,就别乱跑,现在这里头不比外面~” “好,江大哥,我知道~” “是,是~”三人应了下来,往外走。 江复庭捏着手中的青丝,眼中闪过一丝阴沉,眨眼的功夫,他手中的青丝就自燃了,蹿起一丝青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黄豪杰有些害怕地四处瞧了瞧, 他盯着悬挂着的风扇看了好几眼,确定没有什么挂着的白衣女鬼时,她才舒了一口气。 宁远见状,好哥们似的,把黄豪杰肩膀一揽,口气故作轻松道:“行了,小呆子别看了,没有就是没有,别怕,有我们保护你呢~” 黄豪杰眼眶一酸,连连点头,“好~” 宁远见状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松开了黄豪杰,心道:书呆子果然是胆小鬼~ 三人转了片刻,却发现越走越奇怪,这个地方就像是迷宫似的,走到这条过道的尽头,那边又有个过道。 他们走来走去,半天还在这里绕弯子,丝毫没有进展。 陈大勇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看向沉着脸的江复庭,小声道:“江哥,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江复庭停下了脚步,他心中也清楚,他们这是遇到了鬼打墙,找不到出去的道了。 可他早就翻过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黄纸或是布,别说是黄纸了,就是笔也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江复庭沉吟了片刻,道:“这样吧,我们分道而走,你们走那边~” 他指了相反的一条道。 宁远虽然撇嘴,十分不乐意跟陈大勇一队,不过眼下也没有半大,只好冷哼了一声,挑衅冲着陈大勇扬了扬眉毛,便率先而去。 陈大勇脾气很好地笑了笑,就抬脚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离去,江复庭才带着黄豪杰从另一条道。 不知哪里吹进来了白雾,雾蒙蒙的,越来越的白雾笼罩着过道。 阴冷的空气中湿黏黏的,那股子阴冷的感觉,就好像毒蛇光滑的蛇皮,滑过皮肤,留下的鸡皮疙瘩似的。 江复庭还好一点,后头跟着的黄豪杰越来越走不动,他冷得抱紧了双臂,嘴唇发青,脸上惨白惨白的,就像是落了一层薄霜似的,他浑身的血液好似被冻住了,那种冷如骨髓的寒气,让他觉得每一寸骨头和血肉都痛得要死~ “扑通~” 注意前头动静的江复庭闻声回头,见黄豪杰跪在地上,神色一变,忙一把扶住,再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坏事了。 黄豪杰半眯的眼睛,透过一丝缝儿,眼珠转动了下,双手抱紧自己的身体,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颤着音道:“江…江大哥,我…我真的好冷~” 江复庭看着这个小孩儿,心中闪过一丝心疼,手覆到了小孩儿的手上握紧,“马上就不冷了,振作一点!” 他咬牙,牙齿咬过的嘴唇,隐隐划过一抹血红,两人相握的手,青芒大振。 黄豪杰半阖着眼,他听不到江哥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冻死的时候,他感觉右手臂隐隐传来一阵麻意。 或许过了一眨眼的功夫,又或许过了好久,他右手像是被火钳烫了一下似的,猛地缩了下,但是却没有缩回去,有人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先是热一点,过了片刻,手臂就滚烫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全身都热了起来,额头冒出了一滴汗顺着眼尾滚落了下来。 他一下睁开了眼睛,对上了江哥白皙的脸,他心中一惊,猛地甩开开他的手。 江复庭虚弱地往旁边倒去,吓得黄豪杰慌忙扶住他,急声道: “江哥,你怎么样了~” 江复庭闭着眼睛,苦笑了下,他何时这么弱了?眼眸缓缓睁开,对上小孩儿担忧的眼神,他摇头,“我没事,缓一下就好了~” -------- 宁远和陈大勇互看不对眼,原本各走各的,互不搭理。 可白雾一上来,两人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越来越冷,只好两人并排走着。 这雾气漫漫的,要是谁走丢了,一人不出声,怕是许久都发现不了。 陈大勇手挥了挥手,瞧着散开的雾气又聚集到一起,吸着鼻子道:“哎,你说,这四处封得严严实实的,这些白雾是从哪里来的啊?” 宁远甩给他一个小爷我不想理你的眼神,扬着下巴道:“你问我,我问谁~” 陈大勇还想怼几句,刚张嘴,空中就传来一道女子清越的声音,“啦,啦啦啦,啦啦……” 轻歌漫唱,空灵秀美,别具一格。 要不是这个时间地点不对,宁远都想抬手鼓掌,嘿,唱得不错,再来一曲~ 可眼前面对着茫茫的白雾,而白雾里传来这等缥缈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瞬间缩到了一块儿。 两人挤来挤去,一个劲地往后缩,宁远被撞得肩膀痛,心中不满极了,“陈大勇!瞧你有没有半点出息?!” ------------ 第九百零六章:我美不美? 陈大勇双眼紧盯着前方,心想:这个时候,谁还在意这点出息~ “呵呵~”女子轻笑声传来,时近时远,笑得蛊惑人心道:“你们这是在怕我吗?” 一道白影飘过,“啊,鬼啊~”两人惊叫,惊慌而逃,谁也不知道谁踩了谁,“扑通”一声,两人前脚后脚,就摔了个狗吃屎。 陈大勇更惨,被宁远扑倒,压得差点吐了血。 宁远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一看见那道不远处的白衣身影时,他神色惊恐地往后连退数步。 “呵呵~”女子披着乌黑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又黑有长,一身雪白的连衣裙,她掩着袖子痴痴地笑着,飘了过来。 陈大勇脑袋磕到了地上,刚缓过这阵嗡嗡的声音,抬起头,对上飘来的女鬼,瞬间没骨气地白眼一翻,晕了。 宁远见陈大勇晕了,气得差点儿把自己给埋了,这什么猪队友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迈着两脚丫子狂奔吗?这晕个什么劲啊~ 女鬼看都没看地上晕成死猪的陈大勇,直直逼近宁远。 宁远瞧着女鬼,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他抬手制止,语气激动道:“等,等等,别过来~” “呵呵~”女鬼嘴角僵硬地扯了下,手拂过自己的脸颊,露出迷之自信,“我美吗?” 宁远大着胆子飞快睨了女鬼一眼,只见乌黑的发丝遮住了一半的脸,另一半皮肤呈现出青灰色,眼睛太小,鼻子太扁,嘴巴不够小巧。 这样的女人,竟然敢问这样的话?她难道是想自取其辱吗? 宁小公子从小到大,可是见惯了美人的,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就这样的小豆芽菜,竟然敢问他美不美,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我美不美?”女鬼脸上怒气渐生。 宁远见状,决定糊弄一下这个女鬼,他轻啊一声,洋洋洒洒道:“你最美~” 谁知道女鬼听了这个话之后,没有露出高兴的笑容,反而戾气暴涨,发丝狂舞,黑漆漆的眼珠子里流下一道血泪。 “我美吗?!” 宁远终于看清楚了女鬼的另一面脸,简直丑到爆炸,就像一块被打碎的镜子,露出蜘蛛网般的血痕,脸上的皮肤就像被掀了一层似的,还有那里的眼珠子是个圆咕噜的白球。 “哈哈~”女鬼扬长大笑,笑得满脸血泪,她伸出手指,尖尖的指甲将眼眶里眼球挖了出来,露出一个鲜血淋淋的窟窿。 宁远淡定地转身,一背过身,整个人都差点儿崩溃了,身影如风,一路狂奔,他觉得他以后再也不能直视三分熟的法国菲力牛排了~ “呵呵呵~”女鬼的笑声追随而来,宁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抬头,女鬼已经到了他前头。 宁远见状,咬牙转头就跑。 “站住!” 呵呵,谁现在这个时候站住,谁是傻子~ 女鬼怒了,怨气高涨,漆黑的指甲从指甲缝里长了出来,一把扯住了宁远的袖子。 一人一鬼拉扯,宁远见女鬼面目可憎,大着胆子一脚踹出去。 女鬼手一松,宁远转身就要跑,却被女鬼一下扯住了宁远的衣领,挣扎间,女鬼扑上来,双手死死掐住了宁远的脖子。 她神情狰狞,吼道:“去死!” “唔!”宁远一脸痛苦,喘不过气,被女鬼压制住,浑身使不上力,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宁远!”陈大勇拎着一个椅子,飞奔而来,见状,气得一椅子子砸飞了女鬼,忙将宁远扶了起来,拍他的脸,着急道:“宁远?嗨,宁远~” “程大嘴,小爷我这脸都要被你拍肿了~”宁远睁开眼,神情倨傲,要是那脸还白着,谁能想到宁小公子被个女鬼差点儿掐死。 “呵呵~”陈大勇傻乐。 “笑什么笑,还不快跑!”宁远故作凶恶,恼羞成怒地红了耳尖。 两人相扶站了起来,女鬼飞起,伸着两个爪子,怒道:“我要你们死!” “快跑!”陈大勇一把拽上宁远狂奔,宁远狂喊救命,“江哥!江复庭,你在哪?!” “我们要被女鬼给杀了~” “啊,救命!” 女鬼的九经白骨爪那可是威力无穷,一爪子刮来,要不是刘大勇挡了下,宁远的半张脸和眼珠子,都要被挠没了。 “呃~”陈大勇一个踉跄,他一把推开宁远,厉声道:“别回头,跑!” “程大嘴!”宁远眼眶红了。 陈大勇痛哼了一声,捂住被抓了四道血痕的肩膀,皱眉,咬牙,“快跑,难道你想死吗?” 宁远恨恨看了陈大勇一眼跑了。 女鬼要追,却被陈大勇挡住,他脸色惨白,嘴唇乌黑,中了女鬼的尸毒。 本来他也是鬼,可是奈何他在游戏中,也不知穿了谁的皮囊,不人不鬼,帮不上忙,还用拖他们的后腿,还不如死了的好~ 女鬼伸出锋利的爪子,死死地盯着陈大勇,飞身而来,狠厉一爪掏向他的心脏。 陈大勇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耳边惊呼声而来,“大勇~” “陈大勇!” 是宁远,陈大勇猛地睁开眼,江复庭手指穿过女鬼的身体,女鬼的白骨爪扎在他的胸口上。 江复庭眼眸一沉,咬牙:“死!”“啊~”女鬼面目狰狞,痛苦惨叫,瞬间被青色的火焰吞噬,烧成了灰。 他收拾了女鬼,略一抬下巴,“傻了?”手指扯开刘大勇的衣裳,只见胸口的位置,留下了漆黑的指甲印血印。 江复庭的手靠近刘大勇的伤口,淡淡的金芒散开,只见伤口上那漆黑的颜色,一点点退去。 直到伤口的颜色变浅,江复庭才收回手,又去看他的肩膀,肩膀处的伤口比胸口上更深,四条黑血印,看上去格外吓人。 这次江复庭花费更多的一点儿时间, 黄豪杰围着陈大勇瞧,满是担心,直到江复庭收回手,沉声道:“问题不大了~” 宁远终于舒了一口气,对着陈大勇一阵臭骂。 “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还让我跑?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伟大?我宁远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宁远气得脸色通红,他这次真是气死了,要是陈大勇这次真出点什么事情,恐怕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陈大勇低头,瞧着胸口留下的痕迹,心想:或许再差那么一点儿,他就真的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黄豪杰见陈大勇被宁远骂得抬不起来,求救的目光看向江复庭,谁知道江复庭冷冰冰的,没半点反应。 “咳~”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 被宁远横了一眼,“书呆子,闭嘴!” “……”黄豪杰递给陈大勇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宁远烦死了这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烦躁地起身,“我们现在怎么办?” 江复庭这才看向三人道:“既然我们能来这栋高楼,那就说明我们回到现实世界的线索,可能就在这栋大楼中~” “哎,你们快看,白雾散去了~”黄豪杰道。 众人这才发现白雾散去,楼道全都显露出来,四周的办公区破旧不堪。 “叮咚~” 一声手机的提示音打破沉静的气氛。 江复庭皱了下眉,推开旁边的门进去,只见桌上陈旧的手机闪烁,他伸手点开。 [亲爱的玩家,请上三十二楼闯关,您将获得神秘大礼一份~] 江宁和黄豪杰、陈大勇走了过来,江宁眼尖地看到了手机上的提醒。 “这是要让我们上三十二楼?” 黄豪杰和陈大勇好奇地看了过来,江复庭握紧手机,“走~” 这次没有了鬼打墙,他们很快找到电梯,原以为还要受些波折,却没想到这次的电梯没有出问题,按了三十二楼后,电梯缓缓上升。 江复庭眼眸黑沉,沉默不语,宁远他们也是。 “叮~”电梯到的提示音响起,除了江复庭一脸瞧不出什么表情外,宁远他们都有点儿紧张,谁知道这外头都有什么~ “出去都小心一点~”江复庭扫了他们一眼。 宁远点头,“嗯~”其余两人也点了点头。 电梯门打开,江复庭带着他们走了出去,通道很黑,这一层的楼层不见一丝的光亮,乌黑乌黑的,十分的压抑。 江复庭手指燃起青焰,照亮眼前,只隐约能看到一间一间的办公区,他给陈大勇示意了一眼,陈大勇悄声而上,宁远跟上,黄豪杰垫底。 滴答,滴答的水声响起。 江复庭细听,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他们左手边的一间,他手势示意,很快陈大勇上前,猛地一脚踹向门。 “砰~”的一声,门开了。 江复庭手中的青焰燃亮,居然是那种老式的洗手间,左边是男式的,右边是女士的。 黄豪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把扫把,点燃照亮,宁远见状,扯了他去男厕所。 江复庭和陈大勇去了女厕所,悄声而入,一个个的小隔间,透着几分阴森。 他一个眼神,陈大勇上前踹门。 “砰~”的一声,震在他的心头,陈大勇瞥着头,不敢去看,直到江复庭脚尖碰了碰他的后脚跟,提醒他继续。 陈大勇抬起头瞧了眼,第一个隔间没什么东西,他微舒了一口气,下脚的动作利落了不少,连着四五个都没有问题。 他的心一松,走到最后一个前,轻松一踹,转头对江复庭摊手,“看吧,江哥,我就说没什么问题……” 刺啦一声,陈大勇后背一寒,再定睛瞧江复庭,见江哥脸色不对,他屏住呼吸转身,这一看,他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小小的隔间门板上,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倒挂着齐齐整整的蝙蝠,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此刻全都赤红着眼睛,盯着他们。 fpzw ------------ 第九百零七章:青莲之火 刘大勇全身的骨气到这会儿全碎了,屏住呼吸,悄声哼哧,“江…江哥,现…现在怎么办?” “跑~”江复庭抛下一颗火球,一把抓过刘大勇跑。 “啊,啊啊!”陈大勇这大嗓门,这一嗓子给嚎的,黄豪杰和宁远刚到门口,被撞得差点儿飞出升仙。 两人看到身后紧随追来的东西,转身就跑。 江复庭垫后,手中使出一点青莲之火,朝后甩去,火光所到之处,刺啦烧着毛皮的臭味,还有惨烈的尖叫声,扑上来袭击人。 三人奔进一间办公室,见江复庭本奔来,啪的一声甩上门。 吱吱地叫声,门被撞得砰砰作响,四人微舒了一口,忙找来东西堵上门。 这才打量着屋内的情况,这是一间画室,空旷的屋子里除了几件画架,墙角堆积着大量的颜料桶外,中央堆积着一个庞然大物,白布遮盖,瞧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门外的抨击声变小,安静了下来,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画室地上白布蒙着的东西上,瞧着好像是一件艺术作品。 几人沉默着,宁远一瞥他们的神情,见江哥也盯着眼,他撇了撇嘴,“嗨,你们不会是在害怕这玩意儿吧?我给你们说,这最多就是几个人体雕像~” 江复庭他们没说话,宁远见大家一脸不太信的神情,手一快,就扯了白布。 “……” 尘土飞扬,“咳~”他掩住口,被呛得直咳嗽,“你…你们看,这可不就是一座……” 宁远哽了下,眉头紧皱又松开,瞧瞧石像,又看了齐齐后退的三人,磕巴了下,他盯着眼前的人体雕像,久久说不出来。 这是一个连体雕像,两个雕像人背对背站立,它有两个脑袋,四条胳膊,还有四条腿,浑身上下缠着白布条,脸上只露出两个黑漆漆的洞,幽深地望着他们。 全身鼓鼓囊囊的,有点儿像埃及的木乃伊。 “啧,什么样的人能造成这样的怪物?真是让人毛骨悚然~”陈大勇抚了下胳膊上冒出来鸡皮疙瘩。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上前,他打量着雕像,眼神似是有点儿疑虑。 “江哥,这……这雕像不对吗?”黄豪杰小心翼翼地盯着江复庭。 江复庭上前查看了墙角的颜料,又侧头细瞅了下雕像,“这雕像应该是用活人做的~” 江宁伸手正要碰雕像,一听这话,手猛地收了回去,却没想到用力过猛,撞了陈大勇一下。 陈大勇脚下踉跄,胳膊肘子一下撞到了雕像人。 只听砰的一声,从雕像人的手中落下了一颗黑色的珠子,滚到了地上。这一连串的事情,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生了。 宁远回过神来,见众人都瞧着他,他抬了抬下巴,一脸不高兴道:“你们瞧什么?我…我刚才又不是故意的~” “哎,这是什么珠子?”陈大勇捡了起来,往火光下凑了下,待看清楚,脸色一下子惨白。 是一颗黑色眼珠。 他一甩手,眼珠在地上接连传来砰砰的响声,一弹撞到了玻璃上,从窗户里弹了出去。 这事情眼睁睁地发生在了众人的眼前,江复庭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窗户,总觉好像不对劲,有点儿…… “你…你们快看雕像……”黄豪杰声音发颤,引得宁远和黄豪杰看去,只见原本安静的雕像动了,动了,缓缓将抬起手臂,将手中的另一个眼珠摸索着按进了眼眶。 黑眼珠转了转,对上画室的几人,宁远忙一跳,立马躲在了江复庭身后,黄豪杰和陈大勇也慌了神,这东西好像不好对付,陈大勇给黄豪杰一个眼神,晃了晃手中燃着的火焰,悄声往后退。 “呼~”连体怪发出沉重的喘息,行动迟缓地朝他们移动。 宁远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皱眉:“这都什么怪物啊?” 江复庭没回答他,瞥了一眼,低声道:“退出去!” 几个“人”悄声往后退,江复庭刚回眸,几条白布嗖嗖缠来。 他侧头避开,那白布往后一缩,立马缠上他的手腕,其余几条纷纷攻击江复庭。 江复庭咬牙,用力,发现这个布条极为有韧性,怎么都撕扯不开。 只见连体怪两只手操控着无数条布带,不到眨眼的功夫,就缚住了江复庭的手和脚,其余数条朝他身上缠去。 江复庭见状,左手青芒,几抹火光划过,只见布条像蛇一样的缩了回去,复又攻来,势头更加猛烈。 “不好,它想也把江哥包成木乃伊~”宁远趴在门上,瞧着不对劲,就冲了出去。 陈大勇急忙抬手拽他,连个袖边都没摸到,宁远已经过去了。 “宁远,快回来~”他道。 宁远没理他,大叫一声江哥,就冲了过去,“啊!”他啪的一声倒地,摔得整个人都懵了。 不知何时,他的脚踝上竟然缠了上了一条白布。 “啊!”宁远被布条一下子拖倒,在地上拽了过去。 “宁远~”陈大勇见状急忙奔了上去,急急抓住宁远的双手。 “嗯!”他急得脸都红了。 江复庭见状,手中的青焰大盛,一下子斩杀了数道。 连体怪见状,身上手上的白布条嗖嗖地缠来,源源不断,缠在胸口的布条飞快地绕圈,一圈又一圈,紧紧地缠着他的身体,不到眨眼的功夫,他胸口被缠了半截。 宁远更惨,“啊!”在地上拖着走,陈大勇憋得脸都红了,亦没抓住,连陈大勇都被缠住了手,一时挣脱不开。 江复庭手中的青焰越来越微弱,他心中着急,“宁远!” 宁远挣扎间,身上的布条缠得越来越多,很快从脚到了胸口的位置,他脸色青白,张着嘴大口呼吸。 陈大勇急得不行,他越扯那些布条,那些布条就好似攻击得越猛烈。 他刚挣脱出右手,一抬头,看到的画面,让他悲痛大喊,“啊!宁远!” 只见宁远被包成了一个粽子似的,除了眼睛,其他全都缠上了布条,他愤怒一叫,挥舞着拳头,一下挣扎开数道布条,扑了上去,疯了似的扯宁远脸上紧紧缠着的布条。 “我来了!”黄豪杰大喊一声,手中拿了数把刀,上去对着布条一顿乱砍。 没想到那些布条竟然乱了,好似不受连体怪控制似的,纷纷抖着布条,躲闪。 江复庭看到时机,咬牙心中墨念了诀,双手挽了一个法印,大喊一声,“破!”浑身金光大盛,一下炸开了身上缠着的布条。 他纵身一跃,跳出白布条的包围,将宁远和陈大勇救了出来。 宁远好似做了一个梦,脑袋里迷迷糊糊的,紧致又黑暗,有东西紧紧地束缚着他。 他感到全身就好似被碾碎了一般,疼痛和窒息紧随而来,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感觉全身难受得想让就地他打滚,就在这时,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门。 他的身体忽然轻了起来,大着胆子推开了门。 “你拍一,我拍二~”安静的小庭院内,一个奇怪的连体男孩,在跟他脊背上紧贴的弟弟做游戏。 他们是一对弃婴,后来流落到了福利院,最后被一个出名的画家先生收养。 他承诺要请来最好的科研团队,给连体男孩儿做分离手术。 时间一晃很多年过去了,画家先生因为收养连体婴儿,被带得大火,人们纷纷赞赏他是个富有爱心的画家,一时间,一张画能买出去数千美金,深受世人追捧。 但是连体男孩儿他们的手术一直没有做,随着年龄的增长,连体弟弟的器官出现了衰竭,哥哥求画家先生,救救他弟弟。 画家先生嘴角邪魅一笑,将一碗水端给两人,说他们若是帮自己一个小忙,他就帮忙他们做手术。 等他们喝下去之后,再睁开眼时,已经晚了。 他们被做成了木乃伊的模样,身上摸上了奇怪的药粉,脖领上被推进去了药汁。 长大的连体兄弟,痛苦地嘶吼,却还是挣脱不开。 宁远感觉到了一抹强烈的恨意,冲破他的身体嘶叫着。 “哎,宁远醒醒~”陈大勇焦急地拍宁远的脸。 唰,宁远一下子睁开了眼,大喊:“不要!” 江复庭手中的青芒大盛,一招击去,整个连体怪身上被青色的火焰点燃,它痛苦地嘶吼了一声,瞬间被玄火吞噬了干净。 宁远怔怔地瞧着烧得没了的连体怪,心中想着自己刚才所看到,大概就是连体怪的生前的最后一点记忆吧。 他眼眶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陈大勇和黄豪杰一瞧,都吓得不敢说话,心中想:这…这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宁小公子吗? 江复庭回头,对上宁远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关切。 宁远被这么多“人”瞧着,倒有点儿不好意了。 一抹脸上的泪痕,神情有点儿尴尬,他刚才跟连体怪情绪共鸣,一时还没缓过神来。 他瞪了陈大勇一把,语气倨傲道:“还不快把我拉一起来~” “哦哦~”陈大勇忙拉了一把。 他们见宁远露出了熟悉的表情和熟悉的神态,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宁远就像穿越了似的,可把他们吓坏了。 “你们都什么眼神儿,我刚才那是看到了这个连体怪的记忆,所以才有点儿……” “什么记忆?”江复庭追问。 宁远老实讲刚才看到的说了出来,一时间陈大勇和黄豪杰气愤不已,“这画家真是太可恶了!”陈大勇鼓着两拳头,恨不得那画家现在就在他眼前,被他胖揍一顿。 “是啊,他们也太可怜了~”黄豪杰神情落寞,他刚才还恨得不行,可这会儿,他自己倒有几分同情连体兄弟了,一直活在欺骗里,到死都没有实现他们兄弟分离,过上正常的生活。 江复庭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走吧~” “叮~” ------------ 第九百零八章:你还有什么愿望? 江复庭眉头微皱,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口袋,将手机掏了出来。 [亲爱的玩家,恭喜你打败连体怪,成功获得一份神秘大礼包。] “哎,快看,那里有一道门哎~”陈大勇惊呼。 他们刚才明明检查过整个画室的,别说多一道门了,就是多一桶颜料,他们都记得。 他们现在门口,不敢进去,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江复庭没说话,上前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哎~” 宁远还想说什么,就见陈大勇跟了,他摇头也跟了上了。 穿过门,里面是个通道,走了没多久,看到了盘旋向下的楼梯。 江复庭脚步顿了下,继续往下走,不到十几个台阶,一走到底,就看见了一排牢笼。 数百个魂魄被关在笼子里,它们垂着头,静静站立,就好像是陷入了沉睡似的。 随后跟来的陈大勇等“人”,看到这一幕,差点卧槽一声,这……这也太让人吃惊了。 江复庭往前走了一步,只见那牢笼上忽然闪现金光闪闪的符纸。 他停了下来,蹙了下眉头。 笼子的一角,有只鬼从沉睡中醒来,揉了揉眼皮,张嘴打了个哈欠。 忽然,他抬着下巴往空中嗅了嗅,是老大!跟个炮仗似的跳起,“老大!”蹿上前,跟个兔子似的,激动蹦哒,“老大,是我是我,你快救救我!” 江复庭瞥了眼骆知秋,他当然知道是他,要不然怎么会脚步会顿一下? “老大?”骆知秋见江复庭沉着脸,忽然心中发怵。 江复庭没说话,却抬手解了符纸,将骆知秋放了出来。 骆知秋小心翼翼飘了过来,谨慎地开口:“老大~” “先回去~”江复庭瞥了他一眼,就没有再说话。 他将那些魂魄全都收了,想等回去,他做个法,将他们全都送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江复庭在这个地方发现了一个阵法。 只见宁远看到这个眼睛都亮了,激动大叫:“这个我见过,在游戏里,是一个传送玩家的小道具。” 陈大勇听了也挤了进来,脸上神色高兴道:“那我们就能回去了,对不对?” 江复庭闻言,点头,道:“理论上来讲,这样是没错的~” “可这个法阵要怎么开启?”黄豪杰问道。 骆知秋一听,忙凑了过来,展现自己的能力,“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说话间,只见骆知秋默念了一句,在空中画了弯弯扭扭的符纸,金光一闪,法阵开启,他们被送回了现实世界。 ———— 高档别墅内 原本趴在桌上睡的江思离一下睁开了眼睛,转身看向床上,见江复庭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她高兴地起身走了过来,“你终于醒了?” “过了多久了?”江复庭问。 “三日~” 江复庭一掀被子起身,“你这是要去哪里?天还黑着~” 江复庭穿好鞋子,问:“这两日是不是a市发生了很多事?” 江思离对上江复庭漆黑的眼眸,没法说谎,“是~” 江复庭一披上外套,道:“我还有很多事情,你好好待着吧~” 说完他抬脚往外走,江思离 忙跟了上去。 “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你告诉子青一声,我改日再请你们吃饭~”江复庭道。 江思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现在忙得跟什么似的~”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神色望向幽暗的外头,微叹了一声,“总有机会的~” “好~”江思离答应了下来。 江复庭闻言点了点头,行色匆匆地出了别墅,驾车离去。 他开车去了宁远家,原本大晚上人家都睡下了,硬是被江复庭一阵敲门声敲开。 佣人打着哈欠还想问谁,就见一道人影匆匆入内,他愣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吓得惊叫,“哎,先生,先生,你谁啊?” 江复庭没理会,径直上了楼,推开宁远的门,一进去才松了口气,果然宁远的魂魄呆呆地坐在床上发呆。 他轻笑一声,上前拍了下宁远的肩膀,宁远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看江复庭,发现是他差点儿高兴地扑了过来。 江复庭一手制住宁远,将一张符纸贴他脑门上,默念一声,就见宁远兀地在眼前消失了。 宁远魂魄离体太久,魂体很虚弱,要让他立马回到自己身体。 “江…江先生?” 江复庭转身,就看到江泽神色复杂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迟疑片刻后开口,“江先生,我…我儿子……” 江复庭嘴角微微一勾,“令公子现在在医院恐怕已经醒了。” 宁泽猛地听到这个消息,他露出震惊又惊喜的神色,一时红了眼眶,上前,颤抖着握住江复庭的手,“江先生,您真是我宁某人的救星,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 江复庭嘴唇一动,“宁伯父不必客气,宁远是我的同学,帮他是应该的~” 两人寒暄几句,江复庭也就久呆,见宁泽神色,知道他急着上医院看儿子,也不再耽搁他,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宁泽一脸抱歉又内疚道:“江先生,我们劳您跑这么一趟,真是对不住,还没好好招待你~” 江复庭摇了摇头,同江泽告辞完,就驾车离开了。 他随后又去了黄豪杰和陈大勇家,黄豪杰因为魂魄离体太久,没有苏醒过来,只能先养着。 陈大勇奶奶死了,如今就只有他孤鬼一只,他看到找上门的江复庭,嘴角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找上门的~” 两人如多年的好友一般对视一笑,陈大勇将江复庭请了进来,屋子里很乱,但是茶几上却很干净,放了两杯热茶,他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道:“家里只有一点儿茶叶了,我奶奶她爱喝,还留下一点儿~” 这是一间狭窄逼人的单身出租屋,隔着推拉门,能看到灶台上放着一壶刚烧开的水。 江复庭目光扫到陈大勇的手上,“你……” “呵呵~”陈大勇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摸了摸脑袋,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的手居然可以拿东西了~ 江复庭在沙发上坐下,便想了明白了,大概是陈大勇去一趟游戏世界,因为机缘巧合,才有了鬼力,可探物。 陈大勇在他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摸了一把头,声音带着一点儿沧桑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我很高兴在我做了鬼的这几天,认识了你们,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他低垂下头,抹去眼角湿润,从小的不幸,跟着奶奶的他,受了不少的白眼,从未有人正色瞧他~ 他就是那下水道里肮脏卑微的耗子,人人看见都要挥一挥棒子,呸一口唾沫,骂上一两句。 江复庭目光落到他身上,仔细打量眼前的人,微黄的头发,脸颊消瘦,整张脸型棱角分明,明明是个不到二十岁的人,却眼中的神情黑如死水,浑身积攒的落寞,全赶得上三十多岁的人。 他嘴唇动了动,“你还有什么愿望?” 陈大勇摇了摇头,端了茶杯双手捧着,撇下眼眸,过了好久才说:“若是可以,我想重新换个墓地,换在我奶奶旁,这样陪着她老人家也好,就不会孤单了~” 他顿了顿,嘴角勉强露出一点儿笑意,“你们以后若是有时间,呵呵,来看看我呗~” “好~”江复庭哑着嗓子答应了下来。 陈大勇搁下茶杯,手握成拳,轻轻撞了下江复庭的肩膀,神色高兴道:“好兄弟~” 天色将明时分,江复庭送走了陈大勇,迎着天边初升起的朝阳,淡淡的红晕蔓延在天边,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和美好~ 江复庭按照陈大勇的意思,将他的随身物品都烧给了他,还有一笔五千块的存款,江复庭将这笔钱捐给了福利院。 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他找房东退了房子,又赶着写了十几张符,将几百的魂魄送回。 他一身疲惫地开车回了家,将车倒入车库,开门进了屋子,就见自己的母亲坐在桌前,一边勺子摇着碗里的粥,一边埋头翻动着手机。 “妈~” 林锦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玄关处的儿子,当的一下扔下勺子, “儿子,你…你回来呀~” 她起身急急地走了过来,手扯着江复庭的袖子,仔细端详,见儿子没有受伤,都是好好的,当即松了一口,嘴里念叨道:“你这个孩子,真是担心死我了,也不说来个电话~ ” 江复庭露出些笑意,“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林锦轻拍了下儿子的肩膀,嗔怪道:“你这孩子~” “妈,我有些累,想先上去睡一会儿~”江复庭道。 林锦一扫儿子脸上疲惫的神色,心中闪过一丝心疼,连忙道:“好,你快先上去歇着吧~” 江复庭点头,“好~”抬脚上楼。 “哎,儿子,我刚熬了粥,你要不要喝点儿~”林锦道。 江复庭脚步顿了下,转身回头,嘴角微勾,“妈,我现在没什么胃口,先不吃了~” “好,你快上去歇着吧~”林锦心疼道。 江复庭略点了下头,上了楼。 他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神色怔忪,脱了鞋子,往床上一躺。 闭上眼,微叹了一口气,想到之前的那只手机,他伸手去摸,却发现没了。 两只口袋翻了个,一张薄薄的纸片掉了出来,江复庭一下子坐了起来。 看到床上落下的纸片,他伸手捡了起来,一瞧,眼眸微瞪,居然是一块地图。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立马起身走到书桌前,从书中翻出了之前神秘快递寄到他们家的那一小块地图。 fpzw ------------ 第九百零九章:一起不明事件 两块纸片往桌上一放,纸质和色泽是一样。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头,这些地图碎片来自于同一张地图。 他仔细去瞧,但是这两块地图上给的信息太少,他一时真没看出来,这地图上标注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 “老大,这是一块地图上的啊~”骆知秋轻飘飘的声音从江复庭身后传来。 江复庭回身,瞪了他一眼,骆知秋立马老实闭上了嘴。 他的手指摩挲着两块地图残片,喃喃道:“应该还有其他的残片~” “嗯嗯~”骆知秋一个劲地点头。 江复庭瞪了他一眼,收起了两块地图残片,看着骆知秋,直接在他脑门贴了个养鬼的符纸,就再也不理他去睡了。 ------ [本台播报,十月二十日,XX某中学发生一起不明事件,有四五十名学生前后陷入昏迷,疑似中毒,送往医院救治,未查出病因,医生怀疑乃是学生压力多,睡眠少等缘故,今日清晨,这些学生已经清醒,被送回家中休养] “啪嗒~”电视机被来人按得关上,一个男人穿着不合身的西装,青涩的面容,眼下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他一扯领结,往沙发上靠去。 卧室的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睡衣,头发胡乱绑着的女人走了出来,看到客厅沙发上的男人,微愣下,疾步走过来,张口质问:“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安安昨晚上发烧了,都烧到了三十九度,你去了哪里?” 女人上来就是一顿拳头,扯着男人的衣服领子,满脸委屈和怨恨。 男人睁开疲惫的眼睛,握住女人的手将她拉着坐了下来,柔声道:“小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昨天晚上,我是真的有事,我们那个案子……” 男人话还没说完,女子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吼道:“曹铭,我受够了,一天看你那么忙,也没见你平日多拿回来一分钱啊,你看看我们的房子,又破又冷,安安还那么小,生了病都不能去医院,从小就要跟着我们吃苦头,他是你儿子,你忍心吗?” “哇~”卧室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曹铭,你给我滚~”女子跺脚回到卧室,一脸着急地抱起床上的婴儿,轻声的哄着。 曹铭站在门口,瞧了半晌,往前挪了挪,瞧着哭得脸色通红的安安,他脚步沉重地抬不起脚。 片刻后,曹铭拎着西装转身离去,女人抱着小声哭唧唧的儿子,红着眼眶,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曹铭踉跄着下了楼,外头的太阳暖烘烘的,他心中无比冰冷,冷得他快打起摆子了。 他扶着青灰的砖墙,脸色乌青乌青的,望着刺目的阳光,他隐隐有几分站不住脚。 曹铭缓了缓,拎着西服外套顺着小巷子往外走,走到路口看到路口有买煎饼的,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了钱,数数全身上下连一个煎饼都不够买。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抬脚去买了根油条,咬了一口,食物的香气瞬间吸入到鼻子里,他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咬着油条吃得津津有味。 “哎,我给你说,这人比人果然是气死人,以前咱们巷子里那个老江家你还记得吗?” “哪个老江家?” “哎,不就是那家儿子长得特别好看那一个,睫毛长长的,脸蛋很漂亮,就像个洋娃娃似的~” “哦,你说他啊,好像是叫什么江复庭吧~” “对的呢,听说人家现在在最好的高中上学,出门就开豪车,他们现在住的是大别墅,我们可比不上哦~” “哇哦,那他们家岂不是发了哦,这谁知道呢,听说人家年纪轻轻,就开了个什么事务所,这还是我女儿给我说的,要不我这老婆子怎么知道~” “江家的小子可真是出息了~” 曹铭握着油条,有点儿食不下咽,就听到耳边传来两个大妈的话,她们目光转到他身上停了一下又转了回去,“哟,是曹铭啊,可是好久不见你了呢~” 曹铭扯了扯嘴角,对上她们看笑话的眼神,特别难为情,却又不得不出声道:“李婶婶和王婶婶好~” “曹铭啊,你当年可是跟复庭玩得最好,你们还有联系吗?” 曹铭袖下的手收紧,嗓子就像是堵上了似的,沙哑难听,他听到自己用难听的声音回答道:“没有~” “哎呦,人家现在可是有钱人了,曹铭啊,你看你现在没什么高学历,又拖家带口的,给人家低个头,多多联系一下,说不准复庭看在你们曾经的关系上,还能拉你们一把呢~” “就是,你这孩子就跟你妈一样倔,指不定哪天就吃大亏了呢~” 李婶婶和王婶婶两人一唱一和的,往曹铭心中扎刀子,他脸一下拉了下来,低着头咬牙,“李婶婶、王婶婶,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没有什么关系吧?” 说罢,曹铭转身背影狼狈地离去。 “呸,什么货色,也不看看自己那副的德行,好好提点这小子,居然骂我们多管闲事,瞧着吧,他那个药罐子妈临到死了还给他们弄了那么一大笔的药钱,看他有什么本事还?!”李婶子嘴里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显得格外的生气。 旁边的王婶子劝道:“行了,行了,我看曹家小子,整天阴沉着脸,就像个丧门星似的,谁沾染上谁倒霉,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管了~” 两个大妈转身扭着腰身离去,曹铭整个人失魂落魄,久久回不过神。 他父亲小时候出了一场车祸死了,是母亲抚养他成人,在他初三中考时,他母亲查出了很严重的肾病,因为早年的辛苦劳作,让她的病情十分的严重。 无奈之下,他瞒着母亲偷偷放弃了中考的机会,跑到工地上做活,在餐厅里做服务生,甚至深夜去倒垃圾。 每日辛苦挣下来的钱,全被他用来治疗母亲的病情,后来母亲知道他放弃了上学的机会,崩溃大哭,在医院偷偷割腕自杀。 纵使如此,因为母亲的病情花费下来的钱 达到了数十万元,后来他在跟着师傅学修车时,认识自己的妻子小玲,她对他十分的好,死心塌地,甚至不顾她爸的反对,嫁给了一贫如洗的他。 曹铭浑浑噩噩,他以为自己也可以缓一口气,拥有正常人的生活时,安安这条小生命又意外地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了。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处商场,在外头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所有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似的,让他深陷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他揉了一把脑袋,缓缓站了起来,放眼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一群学生妹结伴而行,中间的女孩儿笑容甜,翻着自己的手,一脸忧愁道:“哎,我让你们看看学校的校草,那长得可真是大帅哥,哎,只可惜啊,人家请了长假,不来学校~” “来,我看看能有多帅?竟然能把你的魂勾走~” 女孩儿不服气地哼了一声,道:“我给你是真的很帅,呐,可不许对着我的手机屏幕流口水哦~” “呵,我才不……啊,天哪,是他吗?怎么这么帅~” 那突然夸张的语气,让其他人也瞧了过来,“哇,真的很帅哦,快,老实交代他叫什么?” “江复庭,好听吗?他的名字就叫江复庭~”女孩儿笑容甜美,一脸嘚瑟。 原本要走的曹铭脚步顿住,待那些女学生全都走了,他才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 他在往上搜了地方,坐公交车去了。 站在那栋商业楼下面,望着高高的大厦,曹铭有点儿忐忑,又有点儿激动。 等会儿看到复庭,他应该说些什么?是说当年的事情,自己错了吗?还是说好久不见的好~ 他忐忑难安地等了大半个钟头,要不是楼下的保安说他今日会来,他都忍不住想走了。 一辆宝蓝色的豪车开来,曹铭甚至忘了移开眼睛,他一眨不眨眼地紧紧地盯着车,看着豪车稳稳地停在了楼下。 保安保持着十二分的谨慎和小心小跑上前,拉开车门,就见到了一身休闲装的江复庭,发型帅气,前额的头发微长,遮住了前额,他戴着一副墨镜,形色匆匆地要走。 正在这时,保安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明显往这边扫了一样,曹铭整个人浑身僵住,不敢动弹,他心中隐隐含着几分期待,希望江复庭能够认出他自己。 然而并没有,江复庭略微顿了下,抬脚离去进了大厅。 曹铭见状忙奔了上去,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面无表情道:“这里不许陌生人进,只能凭借工作牌进~” “我是江复庭的朋友~”曹铭急急地开口。 保安一脸嫌弃道:“行了,哥们,别吹牛逼了,江总刚才说了不认识,请你快点儿离开,不然我就要叫其他人过来了~” 曹铭打了半天的底稿,结果却没有碰到用场,他双眼盯着大厅的门口,好似能盯个窟窿似的。 片刻后,曹铭失魂落魄地转身。 “哎,现在这年轻人学什么不好,非要死皮赖脸,幸好我只说了一句~”保安叹气。 曹铭脸上火辣辣的,心中落寞又失意,去了大江边上,海风吹得呼呼的,他蹲在江边上,难受得想要大声哭泣,这么多重担压在他身上,可有谁想过,他也是二十一岁啊~ “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片刻,曹铭才掏了出来,看都没看就接上,“喂?” “曹铭,这个月你欠我们的高利贷十万块总该还了吧?” ------------ 第九百一十章: 让他死吧 曹铭手指蜷缩下,脸色变得煞白,嘴唇蠕动,“什么十万块,我只借了你们两万块,而我上个月还了你们四万块,还不行吗?!” “呵呵,曹铭啊,你借得可是高利贷啊,况且你借了我们那么久,怎么着,也要讨点儿利息啊~” “你们别太过分了!”曹铭气得脸都青白了。 “呵,曹铭你别忘了,你家我可是知道的,还有你的宝贝儿子~”电话那头的人威胁道。 曹铭气得浑身直颤,压着嗓子道:“我没有,一分钱都没有,所有的钱我拿去炒股赔了!”说完,他狠狠地挂断了电话,心中升起无限的绝望,他该怎么办? 他揉了揉头发,望着滔滔不绝的江水,他眼底复杂的神色渐渐变成了一抹坚定,他起身朝着江边走去,背影孤绝。 让他死吧,他死了的话,那些人就会放过小玲和安安了吧? 水渐渐漫过他的裤脚,湿冷的江水让他猛地一个激灵,这时,忽然他裤兜里的手机嗡了一声。 曹铭脚步顿了下,是谁?是谁给他发的? 他掏出了手机,点亮划开,就看到自己手机上,跳出来一个安装包,很快蹦出来一条信息。 [亲爱的玩家,想日进斗金,改变命运,走上人生高峰吗?一切尽在《无上之巅》,帮你改变命运,成为真正的人生赢家~] 曹铭愣愣地瞧着,嘴角不由嗤笑了下,呵,现在连游戏的广告词都这么吸引人了吗? 他手正要把手机装回兜里时,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曹铭本不想多管,结果手机震动个没完没了。 曹铭略一犹豫,便接上了。 “喂?” “曹铭,你个臭小子,去了哪里?你做的计划案,客户又给了机会,说让你改一下,今天晚上再拿给他看~” 曹铭愣愣地回了话,挂断电话,整个喜色才从脸色蔓延开来,还给了他一次机会,一次机会~ 他念叨着,转身高兴地奔了出去。 ------ 晚上曹铭坐在车里等老板,无聊之时,他划亮了手机,想玩一会儿。 手指拨动,却瞧到手机上莫名出现的游戏,名字叫《无上之巅》~ 他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手指按在上面想卸载,却猛地想起,自己当时差点儿就那么死了,要不是当时手机震动,他想着游戏的广告词,未必能接到同事的电话~ 他从小就喜欢设计,虽然他没有上高中了,但是他热爱设计,努力看有关设计的书,这一点却从来没有放弃过。 曹铭打开游戏软件,紧接着就跳出来一条信息,让自己选择喜欢的游戏模式。 曹铭选择了一个完跑人生的模式,打开之后,他愣住了,看着游戏介绍,不知不觉间,手中竟捏了一把汗,隐隐有点儿激动。 他连着往下看,发现游戏中主角跟他居然有点儿像,也是个设计爱好者,这是一个他从**丝逆袭成大神的游戏。 曹铭心中高兴,点击游戏玩了起来,操作游戏主角,根据提示点击任务,发现有每日任务和长期任务,还有各种小道具。 他看到游 戏角色趴在小桌上,努力不断画图时,眼眶微酸,曾几何时,他也在漏雨的屋子里,这样夜以继日的画图~ 曹铭忍下心酸,按着提示操作,待到成品出来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再次确认,这是什么神仙游戏?居然能画出这么厉害的图,简直就是个天才设计师。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顺利完成第一关,您将获得五百金币奖励哦~] 曹铭眼中终于染上了一点儿笑意,听到动静,他见老板来了,立马收起了手机,下了车,神色恭敬道:“老板~” 他的老板是一个挺着酒肚的秃顶中年男人,满脸油光,看到曹铭,眼皮微撩,“小曹啊,今晚你可要好好表现~” “是,老板~” 一行人来到大酒店,吃饱喝足,才开始说工作,对方的负责人,是一个板着脸的严肃男人,他拿着曹铭设计的图纸,鼻子嗤了一声,抬起头来,道:“小曹啊,不是我不给你们机会,可你看看你画的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东西别说……” 对方的人见曹铭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瞧着他还年轻,便没将嘴里残忍的话说完。 “黄老板,我看我们这次的合作就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谈吧~”对方的负责人扔下这话,起身带着人就要走。 曹铭整个人都被猛地击了一棒子,看到老板脸上的难看之色,曹铭忽然想到,若是再失去这次的机会,别说老板会不会要他了? 恐怕连之前他借走的钱都要要回去吧?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站了起来,猛地拦住对方负责人,保持微笑:“江经理,可以给我三分钟吗?我觉得您的理念……” 江经理本来想走,可看到人家后面的老板,还是给了几分面子,“好吧,你说,我看你今天能说什么花来~” 半个小时候,饭店门口,江经理握住曹铭的手,笑得一脸和蔼道:“小曹啊,你今天这番话说得太好了,简直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在图纸上做得改动,我也满意的很,你说你早点儿说出这理念,我还能说出那样的话吗?” 曹铭笑得一脸抱歉道:“江经理教训的是,我也是灵光一闪~” 江经理拍着曹铭的肩膀,笑得开心道:“期待以后的合作~” 曹铭笑着点头,江经理瞅着黄老板吆喝着嗓子道:“黄老板,着小曹可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你可要好好培养~” “哈哈,当然,当然~” 一行人送走了江经理,黄老板拍着小曹的肩膀,笑道:“小曹啊,你小子真行啊~” 曹铭不敢放肆,一直陪着笑,黄老板大手一挥,直接给曹铭转了两万,道:“行了,你小子好好干吧,今天好好回去歇着,明早来上班~” “是~”小曹激动得声音发颤,他目送着老板的车离去,高兴地蹦了起来。 他买了一个蛋糕和一束漂亮的玫瑰花,高兴地回了家。 门一打开,他冲上去给女人一个拥抱,声音哽咽道:“小玲,对不起,是我错了~” 女人被吓了一跳,看到玫瑰花和蛋糕,整个人脸色都变了,紧紧追着问:“钱,你哪里来的?” 铭将兜里的一大叠钱全都给了小玲,抱着她道:“小玲,发财,我们发财了~” “什么?”小玲愣愣问。 “我谈了一个合作,这些钱是老板给的,小玲,我以后就能让你过好日子了~” 小玲和曹铭对视,高兴地红了眼眶。 ------- 江复庭从公司楼上下来,出了大厅,正欲接过保安的车钥匙,目光不由扫到花坛前,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前日那个男人,有点儿熟悉,但是却不记得是谁了~ 难道是自己以前的同学?哎,早知道应该过去问问的,那天他刚好有点儿急事,等他办完事下来时,这里的人已经走了~ “嗡~”他手机震动了起来。 江复庭扫了一眼,是他姑妈的电话,他微怔了下,接了起来,“喂,姑妈?” “复庭啊,你晚上有没有事,能不能过来吃顿饭?”电话那头传来姑妈小心翼翼的问话。 江复庭原本想问出什么事了,可想到电话里不好说,便道:“好~” “行,那姑妈等你~” 江复庭挂断电话,又给他妈去了一个电话,说了下这事,便开车去了商场,想着给姑妈家的燕燕买点礼物。 燕燕是姑妈女儿的孩子,因为父母离异,从小跟着姑妈一起长大。 燕燕比他大几岁,今年已经读大学了。 江复庭转悠了半天,最后只买了一条项链,驾车离开。 她们家在市内,开车用不了多久,但是奈何五六点是下班的高峰期,就一个子堵。 他将车开到姑妈家时,已经六点半了,他停好车,将从小区买的水果和项链带着敲了门。 他原以为是燕燕,没像是确实一脸焦急的姑妈,看得江复庭一愣,也来不及客套,“姑妈,可是出了什么事?” “复庭,你先进来~”她让开位置,请江复庭进来,关上门,才叹了一口气,满脸愁容道:“复庭啊,你快去劝劝燕燕吧,今天燕燕回来就很不高兴,连饭都没吃,我打电话给她的同学,才知道她今天受了欺负,班上的同学都嘲笑她胖,还在背后骂她~” “好,姑妈你别急,我现在就去~”江复庭连忙道。他搁下水果,上了二楼。 走到燕燕门前,轻轻地敲门,“燕燕,是我~” 片刻没有人回应,江复庭有点儿担心,正想着要不要下去找姑妈拿钥匙,门啪的一声,开了。 他走进去,就见燕燕坐在床上,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核桃,捏着纸巾,擦眼泪,看上去好不可怜。 燕燕又胖了,江复庭看着占据了大半个床的燕燕,寻了凳子坐下,开口:“燕燕……” 女孩儿一头短发,脸像个包子似的,圆圆乎乎的,胳膊和肚子以及双腿,就跟充了气似的,鼓鼓的。 她瞥了江复庭一眼,打断:“你不要说,我不想听~” 江复庭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燕燕现在十九岁,瞧着体重应该有一百六了吧?可这也不能怪燕燕,她小时候身体不好,用了不少的抗生素,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她的青春期简直成了一场灾难。 fpzw ------------ 第九百一十一章:我要减肥! 别人的青春期,都是变得越来越苗条、好看,可燕燕的青春期就跟发酵的面团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呜呜呜呜~”燕燕捏着纸巾哭得格外的伤心,江复庭一瞧,就知道燕燕这回是真的伤了心,从小他们就教导燕燕要自信乐观,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呢~ 半个钟头后,燕燕红肿着眼睛对江复庭道:“我要减肥~” “……” 燕燕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减肥经历,姑妈那个时候不知道,燕燕起了这样的心思,直到老师打来电话说燕燕晕倒了。 姑妈和他一块赶到学校,看到她那张苍白的脸,姑妈抱着燕燕大哭了一场,说对不起她,自从那时候,燕燕再未说过这样的话~ “燕燕,你……”江复庭想着她的身体健康,又想劝两句,却见燕燕捂住耳朵,飞快地摇头,“我不听,我不停~” 她见江复庭嘴角微带了一点儿笑意,当即道:“我这次跟你打赌,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身体重要~”江复庭无奈道。 燕燕哭丧地垂下头,看着自己不吃不喝,依旧圆乎乎的肚子,无比忧伤道:“可我想穿裙子,想跟她们一样去学跳舞,而不是整日被别人盯着瞧,唔,真的很难受~” 她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眼眶红红的,一脸委屈。 江复庭无奈地走过来,扯了一张纸巾,“给~” 燕燕正埋头擦眼泪,余光扫到眼前晃荡的东西,惊喜地一把拽住,双眼期待地看着他:“是项链!你送我的?” “嗯~” “给我带上~”燕燕将项链递给江复庭。 江复庭帮她带上,燕燕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瞧了片刻皱了眉。 “不喜欢?”江复庭疑惑,刚才不是看到项链很高兴吗? 燕燕指着脖子,神色黯然,“太胖了,戴什么都不好看~” 江复庭安慰道:“燕燕,你还记得姑妈小时候跟你和我说的话,人活着开心就好,何必去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呢~” 燕燕垂下了头,没吭声,只是皱着眉让江复庭帮忙拿下了项链,她对上江复庭审视的目光,勉强扯了扯嘴角,解释道:“等我瘦下来再戴~” 这时,江复庭手机响起,他接了起来,听到那边要说《无上之巅》游戏的事,他起身冲燕燕点了下头,走了出去。 燕燕被刚才的对话吸引了,刚才看复庭一脸严肃的模样,难道这个《无上之巅》的游戏很厉害? 她从枕头下取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名字,却发现没有,而是她看到了一些论坛里,好像是在说这个游戏~ 门一下推开,江复庭沉着脸,神色看起来有点儿不好,“燕燕,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燕燕乖乖点了点头,见江复庭神色匆匆离去,她起身走到门口,目送着他下了楼,才关上了门。 一趴到床上,就将手机摸出来去搜《无上之巅》,点着点着,她张着嘴呀了一声,看到一个下载东西,正要细看,听到敲门声,忙蹦了起来。 “燕燕啊,该吃饭了~” 燕燕走到门口,拉开门,“外婆~” 女人抹了下眼角,手作势在燕燕身上拍了下,红着眼眶道:“你这孩子,真是让我担心死了~” “外婆,对不起~”燕燕道歉。 “想吃什么,外婆给你做~”女人眼神宠溺道,“外婆我想吃你做的松桂鱼~” “好,外婆给你~”女人高兴往楼下厨房去。 燕燕关上门,拿起手机瞧,就见手机上安装了一个游戏软件。 她自言自语道:“哎?我好像没下游戏啊~” 仔细一瞧,她捂住了嘴,整个人差点儿尖叫起来,是……是《无上之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燕握着手机,难道是她刚才乱点的时候不小心下了流氓软件? 她正想删除时,目光扫到无上之巅几个字,浑身一震,她居然真的下到了这个游戏。 前几日,她听他们班的同学说过这个游戏,几个男生神神秘秘的,问也不说,今日再观复庭的表情,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燕燕低垂着头,手指点在游戏上想删除,转眼又心中像小猫抓似的,好奇心十足。 她想了想,自己就打开看一会儿,应该没事吧?心思一转,手指点了游戏进入,很快跳出来一个选择的提示,其中的游戏模式多种多样。 她目光扫过,选择了一个小胖瘦身的模式,打开后,根据提醒操作,没多久立马就迷上了这个游戏。 这个是一个关于瘦身的游戏,其中游戏主角健美达人小美是一个两百斤的胖子,每日任务就是根据提醒做任务,帮助小美瘦身,安排她的饮食和运动健身。 其中还有些小道具,比如她每次完成一次小任务之后,就会得到相应的一个瘦身积分。 燕燕玩了一会儿,觉得轻松又好玩,一时玩得痴迷,直到外婆给她端了饭菜,她才回过神来。 吃了饭菜,又开始完了起来,等到她实在忍不住打了哈欠,感觉到困倦时,一扫手机上的时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 她扫了眼获得的两百二的积分,高兴地弯了嘴角,关上手机,将手机放到旁边,闭上眼睛睡了起来。 ------- 凌晨的街上,一个男人喝得醉醺醺的,衣裳胡乱地挂在身上,他拎着两个啤酒瓶,一边大口灌着酒,一边哭着嚎叫:“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啊?小芳你不喜欢我什么,我改不就好了,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呜呜……” 大街上,来往的车迅速离去,男人又仰头喝了两口,迷糊着眼,看了眼空空的酒瓶,失落地将酒瓶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埋头呜咽着蹲下,整颗心痛苦地要裂开了,小芳啊,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手机嗡的一声,他怔了下,神色紧张地从衣服的口袋里翻出了手机,着急地往手机上看去。 扫了眼,是垃圾短信,他失落地收回目光,翻找着手机,想找个朋友出来聊聊,翻遍了通讯录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几番犹豫,他看到一个标注着公司同事的电话,他迟疑了片刻,拨打了过去。 手机那头嗡嗡地响了两下,就听到冷漠的女播音道:“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一咬牙,又拨了过去,就听到往日对自己还算不错的同事,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大晚上的打什么电话……” “小李,是我,高城~”男人紧张地咽了下唾沫。 “高城?呵呵,高城算个屁,一个软弱无能还自己的女人戴了绿帽子不自知的蠢蛋,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 那边男人恶毒的话还在继续,高城却听不下去了,他神色慌张,抖着手挂断了电话。 想借钱,想找个住的地方,这两个念头刚划过心底,就被小李这无情又冰冷的声音给扼杀了。 高城愣愣的,他赤红着眼眶,神色羞愧又难受,搞不明白为什么他昨日刚从公司离职,往日跟他关系最好的小李就变成了这副嘴脸~ 是他错了吗?呵呵,或许他说得没错,他就是个蠢蛋,要不然女朋友出轨三年自己怎么不知道,她偷偷替自己的新欢弄走他熬了大半月准备的策划案,使得公司蒙受损失,还卷跑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大笔收入。 不但如此,他还要赔付公司大笔金钱赔偿,这几年他为了公司费心费力,原本等这次案子投标后,他就可以升职了,可这一切都毁了,不但如此,他拖累了公司,得罪了同事,负债五十万。 高城这几日为了这事奔波得心力憔悴,但是小芳却跟着新欢走得干干净净。 呵呵,人心啊~ 你还配活着吗?你这种人,难道不应该去死吗?高城心中悲痛,被此刻的困境压得喘不过起来,他惶惶然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往路边走去,这样好了,死了就一了百了的,什么都没有了,他再也不用面对了~ 没错,他就是懦弱无能的男人~ 他看着货车急急转弯而来,巨大的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什么都听不到,听到打号的声音,更听不到耳边呲呲车轮摩擦的声音。 他只听见心底那个恶魔的声音道:再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你就解脱了。 恍惚中,高城抬起了脚,正在这时,手机嗡的一声,贴着他裤子震了震。 是谁这么晚了还给自己发消息?高城愣神的一瞬间,大货车已经开了过去。 高城腿一软,整个人踉跄了两步,差点儿摔倒,他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似的,瘫软无力。 他愣愣地站着,浑身的冷汗冒了出来,就跟针扎似的,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看了看广阔的路面,已经没了刚才那股子冲上来的勇气自杀了。 高城也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该痛苦,他站了片刻,浑浑噩噩地掏出手机。 发现手机好像安装了一个游戏软件。 高城微皱了下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从不玩游戏,每日过得是老年人的生活,就是工作再工作,总想着多挣钱给小芳最后的生活,结果,呵呵,却换来了她的背叛。 他漫不经心地正要删除游戏时,忽然手机嗡的一声,又跳出来一条信息。 [亲爱的玩家,你想改变自己吗?不管你是矮穷矬,还是宅男屌丝男,都来这里吧,来《无上之巅》打造一个精致优品的绝世男人~] ------------ 第九百一十二章:实现一次自己的梦想 高城看着信息,一时愣住了,片刻他苦笑着装上了手机,朝着一家便宜的旅店走了过去。 一路上,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刚才的信息,这些话就像是一个光点似的,一下子照亮他前进的路,是啊,那个贱女人为什么卷钱跑了,不就是嫌弃他穿着不好,不幽默不大气吗? 如果他改变了自己呢? 总有一天,他要让那个贱女人后悔难过,后悔曾经抛弃了他! 绝望中的高城好像是重新找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他打起了精神,开了一间房子,进去一股子霉味,想到自己被迫卖了的房子,心中更加恨那个将他逼上绝路的女人~ 他简单梳洗之后,坐了床上,脑袋晕晕沉沉的,却是半点儿困意都没有的。 无聊之时,他又将手机拿了出来,着魔似的打开了游戏,很快他选择穷**丝完美逆袭的游戏模式。 很快,他整个人陷入了游戏世界,眼中的悲伤和绝望慢慢散去,眼中的光亮点燃。 -------- 几日后,江复庭忙完,才打电话给姑妈,问了问燕燕的情况,原本想再好好安慰一下姑妈,没想到电话里的姑妈笑声爽朗,一个劲地表示要感谢他。 江复庭愣了下,忙追问是怎么回事,电话那头的姑妈笑呵呵:“复庭啊,燕燕好了,她啊在家里休息了三日,就去上学了,每日心情瞧着也不错,再也没有闹着不上学或是提起减肥的事情了,你别担心了~” 江复庭抿嘴一笑,燕燕虽然比她大,但是还是小女生呢,大概又是什么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现在顾上在想什么减肥的事了。 “好,姑妈,我知道了,若是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 “好,复庭你快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改日再来吃饭啊~”电话那头传来姑妈热情的声音。 “好的,姑妈,再见~”江复庭道,说完,他挂断了电话,又拿起桌上的资料看了起来。 屋内的一角,骆知秋被贴了一张养鬼符,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可以动一动,其他什么都动不了。 呜呜,他太…太太惨了。 自从游戏世界回来,主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往日还能跟他打诨几句,现在就冷着一张脸瞧着他,对他美其名曰说他在游戏中受了影响,其实哼,就是嫌弃自己能力差呗~ 骆知秋心中正念叨得欢,忽地,察觉到一丝冰冷的视线,他戚戚然抬头,果然是他老大的目光。 他浑身的鬼力一收,立马在一团黑雾中出现了一张清秀的面孔,他努努嘴,努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来。 江复庭手指在纸上刮了两下,瞥了眼刚才晃动厉害的灯,声音平淡无奇道:“你现在已经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吗?看来,要更加勤学多练才行~” “……”骆知秋欲哭无泪,如果此时他可以说话的,他一定会哇哇地求饶,老大,放过我~~ ------- xx大学,下课的铃声响起,教室内的学生欢呼一声,抱着书相继离去,燕燕坐在最角落,肥胖使她自卑,她坐着没动,想等着大家都走完了,她再走。 “燕燕,你怎么还不走?”同寝室的姑娘叫了一声她。 燕燕回头,见是关系跟自己不错的小丽,便道:“我等会儿再走~ 听不到小丽说话,燕燕忍不住抬头,就见小丽傻傻地盯着她瞧,“你…你这是瞧着我做什么?” “燕燕啊,你…你别听他们那些说的话,大家都是不是故意的~”小丽一脸担忧道。 燕燕这两日因为游戏吸引了注意力,倒一时也不显这事了,猛地听到小丽提起,她撇了撇嘴角:“我没事~” “燕燕啊,你是不是乱吃什么药了啊,我听人家说那种药都有副作用的,对身体不好的~”小丽一脸欲言又止。 燕燕愣了下,才回过神来,疑惑道:“什么药?” 小丽神色有点儿尴尬,“就…就是减肥药啊,燕燕你可不能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伤害自己啊~” 燕燕能够看出来小丽是真的关心她,她摇了摇头,道:“我乱吃减肥药~” 小丽瞧了瞧燕燕的脸,似乎有点儿不相信,又不确定道:“你真没吃?可我怎么瞧着你脸瘦了些?” 燕燕转了一个弯,猛地回过神来,激动地一把握住小丽的手,“你……你说什么?你说我瘦了?” “嗯,是有点儿~”小丽又仔细端详了片刻,神色认真地点头,“真的哎,你不是说,你什么体质来着,喝一口水都胖,这次你怎么瘦下来?” 燕燕心中惊喜又高兴,想着回去赶紧称体重,敷衍道:“就是做些运动,小丽,我不跟你说了,我想起来还有急事,完了再跟你聊~” 她拿着东西,风风火火地出了教室,忙打车回了家。 打开门,就见自己的外婆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见到她进来,神色诧异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才下午两点半,这也不到时候呀,“燕燕你怎么回来了?” 燕燕往楼上跑,“外婆,我回来取点东西~”说完门哗的一声拉开,钻进了屋内。 从她屋子的一角翻出一个落了灰尘的电子秤,拿出来擦干净,发现还有电。 她立马脱鞋站了上去,看到上面显示的体重,燕燕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抱着电子秤高兴地差点儿哭了。 啊,啊,她真的瘦了,她真的瘦了三斤。 燕燕高兴地床上滚了一圈,拿出手机想告诉小丽这个好消息,却弹出来一条信的消息。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已成功兑换瘦身积分,现在您的瘦身积分为0 ,若想要获得更多的瘦身积分,请登录游戏《无上之巅》app获得更多详情哦~} 燕燕浑身一震,她隐隐想到了什么,昨日她玩游戏,好像刚攒了三百个积分~ 她好似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似的,点击进入了游戏,查看账户。 看到瘦身积分为0时,她脑子里的弦都快要断了,真的,这游戏居然是真的! 她心一慌,手上的手机掉在了地上,瘫坐到了床上,盯着手机,犹如洪水猛兽。 直到片刻后,手机叮咚一声,她忍不住瞧了一眼,就看到是班级群通知,一年一季的校园庆将要开始,班级要准备节目,请他们积极踊跃地报名参加。 这件事对于燕燕来说,她就是各种班级集体节目的绝缘体,自从她进入青春期后,别说是什么跳舞了,就是唱歌演奏都没有参加过~ 不是老师不给她机会,而是燕燕她自己受不了,受不了站在舞台上,成 为万人瞩目的焦点,更不想听他们议论自己的身材。 每年她总是躲在人群中,偷偷地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地上去表演。 她只能把所有的羡慕和难受咽了下去,想到这里,燕燕双眼冒出光亮的星火,她想的,她也想一次,穿上漂亮的裙子,光明正大地站在舞台上,给大家献唱一首。 因为她唱歌很好听,可是却因为身材,整个人自卑地从不在人前开口唱歌。 目光转到手机上,燕燕眼神小心翼翼又希冀地看着它,它就像神奇的潘多拉魔盒,让她再次看到了希望。 她小心地将手机拿了起来,低垂着睫毛,捧着手机小心许愿,若这是个梦,就请这个梦再长久一点,让我可以实现一次自己的梦想~ -------- 一大清早,巷子里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引得几只狗汪汪大叫。 王婶子和李婶子两人挽着胳膊,拎着菜篮子回来,就看到了一地鞭炮留下的喜庆。 “哎,这谁啊?你快看那车,好像是个大牌子哦,看着挺贵的~” “哦,这我知道,啧啧,我记得我儿子上个月还念叨呢,说什么这车少不了十几万呢,哎,真是有钱~” 两人对着车评头论足,正在这时,曹铭抱着一个小箱子下来,看到两人,打招呼,“李婶子,王婶子~”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曹小子啊,听说你又被人开了?”李婶子笑得就不太地道。 曹铭停下,笑着看向两个准备看自己笑话的大妈,一脸轻松道:“这话不知道是李婶子从哪里听来的?我是被其他公司请去做领导了~” 李婶子和王婶子两人对视一眼,憋着笑,一脸不想戳破你的表情~ 曹铭还想回怼,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小玲的声音,“曹铭~” 他忙回头笑着应了一声,放下小箱子,就过去接孩子,看着熟睡的儿子,他笑道:“乖儿子,我们换大房子了哦~” 小玲冲着两人一笑,第一次没说什么话,她走到车前,就见曹铭笑着过来打开车,小玲笑着坐了上去。 曹铭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早就脸色难看的两人,拎上箱子,开着车绝尘而去。 那灰尘喷了李婶子和王婶子一脸,气得两人脸色铁青,“呸~”想了想,李婶子又忍不住骂道:“真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转身气哼哼离去。 王婶子皱眉跟上,小声嘀咕:“这就是发了?我看他那钱就来路不正~” “呵!” -------- 林锦揉着脖子刚下楼,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拎着衣裳匆匆往外走,忙叫住,“儿子啊~” 见江复庭顿住脚,林锦快步下了楼梯,走到江复庭身前,一脸担忧道:“儿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这两日来去匆匆,妈明日连你的人影都找不到~” “妈,我这几日有点儿事情,等我闲了一定多陪陪你~”江复庭放软了语气。 林锦听了,气哼哼拍了下江复庭的肩膀,不高兴道:“妈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有什么好陪的,只是妈担心你,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啊~” 江复庭勾了勾嘴角,牵着他妈的手到沙发上坐下,道:“妈,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要陪你到老呢~” fpzw ------------ 第九百一十三章:走着瞧! 这话惹得林锦笑了起来,瞧着她神色高兴起来,江复庭这才驾车离去,他开车去了警局,今日要见几个上头的人,这几日他实在忙得分身无术~ 林锦瞧着自己的儿子离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儿大不由娘啊~ 她起身往厨房走,忽听到自己楼上的手机响了,她便抬脚上了楼,接上是自己的老姐妹叫她一块做脸,一说起那可是将地方夸得天花乱坠。 林锦笑呵呵,一时将担忧儿子的烦躁心情一扫而光,打扮得美美的,出门做脸去了。 ------- 樊笑笑这几日在公司混得风生水起,长相甜美,再加上会来事,老板喜欢就经常带着应付酒局。 这日她跟着老板去了一家日料店谈生意,谈到兴致,喝了几杯清酒去上洗手间,出来洗手时,她察觉身边站了人。 也没管,起身拿出口红补妆时,看到镜子中倒影出来的面容,她吓得差点儿叫起来。 失惊的神色落到来人的眼眸中,又是讽刺一笑,“呵,怎么?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来人见樊笑笑目光惊恐地盯着她的脸,她手指撩开头发,露出白皙无暇的脸,“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樊笑笑!” “林…林晓,你怎么在这里?”樊笑笑吓得往后缩,神色有点儿紧张,低垂着头,却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呵,樊笑笑,你以为将我赶出公司,我就没地方可去了吗?真是可笑,我林晓一身的本事,哪里还能没有我的位置~” 樊笑笑神色渐渐冷静下来,稳住声音道:“林晓,你误会了,不是我要将你赶走,而是你负责的案子出了问题,所以老板他才会……” “呵,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得鬼吗?不过樊笑笑,我们走着瞧!” 林晓夹着皮包,穿着一身黑裙,姿态优美得离去。 樊笑笑拽着包包,见林晓走了,浑身轻颤,往后倒退了一步,身体直接靠冰冷的大理石洗手台上。 片刻后,林晓收拾好心情,抬脚走出去,跟着老板恭敬将合作人送走,一转头就看见林晓手挽着一个青年才俊走了出来,笑得优雅得体。 林晓笑着做了介绍,对方是她的男朋友,目前正开了一家工作室,樊笑笑瞧着老板接过名片脸色,就知道林晓找的这个男朋友不简单~ 待两人离去,老板沉着脸将一张写着高城的名片扔进了垃圾桶,径直开车离去,管都没管樊笑笑,她背着包,穿着裙子,被冻得瑟瑟发抖,越发怨恨林晓的出现,若不是她的出现,老板也不会迁怒她,将她扔在这么一个一时半会打不到车的地方。 她缩着肩膀,站在路边焦急等车时,一辆豪车开了过来,车玻璃降下,露出林晓的脸来,她笑道:“樊小姐,要不要我让我男朋友送你一程啊,这里可是私家店,打不到车的~” 樊笑笑心里气成了一团,可面上又不得不维持着笑意道:“不了,林晓你和你男朋友快走吧,老板去取车了~” “哦~”林晓红唇一抿,拨动着亮晶晶的指甲道:“那我们走了,樊小姐,下次我们再见吧~” 车玻璃关上,豪车缓缓离去,樊笑笑气得跺脚,想到刚才林晓的表现,一时又点儿怀疑,该不会是林晓找到托吧?哦,她男朋友好像是叫高城。 樊笑笑立马拿出 手机搜索高城,看到搜索出来的信息,她傻眼了。 [传奇人物高城,新一代的股神,在短短三日内,把握机遇,净赚上百万~] {神秘的富豪公子高城,离开豪门,闯荡事业,今日他创办了xx工作室~} {……} 樊笑笑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十分的难看。 ------- “今日这般开心吗?”高城看着一旁的女子,轻声道。 林晓一撩头发,笑得有点儿痛快道:“开心,我自然是开心的,你没瞧见他们那难看的脸色吗?呵呵,我看着就想笑,简直太讽刺了~” 高城嘴角微动,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一身暗色西装,衬托得他挺拔英俊。 他抬手揉了下林晓的头发,嘴边喃喃道:“开心就好~” 眼神却有点儿飘,似乎没有看林晓,而在看某个莫名的地方,林晓往男人怀里一歪,笑得高兴道:“好好开车~” 高城收回手,嘴角闪过一抹笑意,神色温和了几分,驾车离去。 回到高城的家时,已经快接近凌晨了,林晓打着某种心思留了下来。 浴室里水声哗哗地响着,高城穿着睡衣,靠在床上,在玩游戏。 他听到浴室中水声响了,便放下手机,掀了被子,下了床穿鞋。 “哎,你这是要去哪里?”林晓擦着头发,嘴角的笑意还没露出来,看到高城穿鞋的身影,神色有点僵。 “哦,刚才工作上出了点事情,我想先处理一下~”高城一脸凝重。 林晓闻言,忙哦哦点头,将高城送到门口,细心地关心:“工作重要,你也要注意身体,明白吗?” “好,我知道了~”高城在林晓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才神色温和地走了出去。 林晓双眼泛着光,关上了门,脸上闪过一抹羞涩,没一会儿又唾弃自己,又不是什么少年情怀了,还这么就被撩到了。 自从她身体恢复健康后,她费了点力想进了名媛圈子,找一个富二代嫁了。 那是个酒会,她一进去,就看到了江城端着酒杯跟四周的人侃侃而谈,吸引了她的目光。 之后,她故意认错了人,跟江城搭上了关系,两人聊过几次还不错,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林晓一边吹头发,一边露出了幸福怀念的笑,嘴里哼着清浅的歌,闭上眼睛,一脸沉醉。 -------- 同一时间,另一个家庭上演着战火,女人披头散发,衣裳乱糟糟的,干净明亮的地板上,砸了不少东西。 她冲过来,一把拽住男人的衣领,恨恨道:“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 “小玲,我晚上有应酬,乖乖听话,好不好?”曹铭皱眉,好声好气哄着,隐忍着眉宇间要爆发的怒气。 “不行,你说,你是不是有别人了啊?我们自从搬到这个大房子后,你多少次没陪着我们母子吃一顿饭了啊,天天就是半夜而归,要么就是不回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妻子吗?”小玲愤怒质问。 “呵,江小玲,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做了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孩子和你吗?以前的时候,你说没有钱,可现在大房子,保姆,车全都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曹铭气怒不已。 “你吼我?你居然吼我?!当初我为了你不惜跟父母决裂,还为你生了儿子,你居然这么对我?!曹铭,你不是人!”江小玲撕扯着曹铭大哭。 曹铭看到自己白衬衣上落下的褶皱,脸上一沉,一把拽着她的手扯开,甩到了沙发上,“江小玲,你不要无理取闹!”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从口袋里摸出个钱包取出一张银行卡扔到茶几上,“这是三万,你用吧~” “哇,哇~”卧室内传来婴儿的大哭声。 曹铭脚步只是顿了下,便甩上门离去。 “曹铭,你不是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江小玲捶打着床铺,愤怒地吼叫。 冰冷的大房子里传来女人难受的呜咽声和小孩子的哭声,江小玲愣了几下,才慌乱地爬起来,奔进卧室,抱起床上大哭的儿子,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他们从那破旧的出租屋内搬进了光亮明媚的大房子,拥有了豪车,终于过上了别人艳羡的生活,可是她还没有从这个美梦里清醒过来时,她的丈夫就越来越早出晚归,越来越不着家,就算是回来,也是浑身一股子酒味,跟她说几句知心话的时间都没有~ 江小玲抱着年幼的儿子,眼泪止都止不住,她终于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温暖明亮的大房子,而是一个冰冷冷漠的监狱,每日禁锢着她的自由,让她日日觉得难熬和难受。 “呜呜~”女人的哀哭声不断~ -------- 永道咨询事务所,江复庭手指敲着键盘,在电脑上输入《无上之巅》四个字,看着网页上没什么东西跳出来,嘴角微勾了下,看来他们这几次的整顿网上 信息以及实地观测,还是有效果的,希望这一切都慢慢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还是要早点准备一下,他要下去找一下白唐,最好能查清楚这《无上之巅》的底细,他怀疑这不是人类该拥有的能力能够办成这样的事,总有点儿不太当心。 “嗯,过来~”江复庭冲着骆知秋勾了勾手指,叫他过来。 “老大~”骆知秋看起来眼神还是有点儿怯。 “这几日,你盯着点,我有事要下去一趟~”江复庭道,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子,道:“你盯住事务所,注意外头的动静~” “是,老大~”骆知秋乖巧地应了。 “嗯~”江复庭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关上了电脑,拿上车车钥匙往外走。 他取了车开着回了家,一推门,看到母亲吃惊的模样,江复庭勾着嘴角解释:“事务所没啥事,我就回来了。” “儿子,饿不饿,吃过饭了没?”林锦笑着迎了上来。 江复庭略点了下,扶着母亲坐下,倒了水递给母亲,林锦笑眯眯地接过,喝了一口,才道:“这下不忙了吧?” 略挑了下眉毛,看向江复庭。 “今天不忙~”他笑了一下,起身帮着林锦按摩肩膀,轻轻地瞧着,力道恰到好处。 林锦神色舒服地眯了眯,拍着儿子的手,“还是你按的舒服,这几日,母亲总在想你小时候,就那么大一点儿,真是可爱得紧~” “……”江复庭刚到嘴边的笑意僵住了,瞥见母亲调侃的神色,略有点儿尴尬,“母亲!” “好,好,我不说了~”林锦笑着打哈哈。 fpzw ------------ 第九百一十四章:神器?! 江复庭陪着母亲说了会话,见母亲疲惫了,才劝着她去歇息,见这母亲进了房间,他才上了二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去,就立刻贴了符纸,点燃了蜡烛,坐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混沌间,他下沉,很快就看到冥河地府,鬼差驱赶着幽魂,他是地府的熟客,自然没有鬼差敢为难他~ 他很顺利地被请进了地府,得那鬼差禀报:“白大人出去巡视了,很快就回来了~” 江复庭略点了下头,坐在慢悠悠等着,也等了没多久,听到动静,转头就见白唐匆匆而来,眉头略皱,身边的鬼差慌忙散开。 两人到里头说话,白唐递给了他一杯茶水,道:“许久不见你,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复庭略叹了一口气,将事情说了一遍,听得白唐拧眉不已,喃喃道:“我倒是没想到它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听着白唐的语气,江复庭猛地回神,道:“你查出什么了?” “最近冥河界出现不少的幽魂,还有聚众闹事的,我这些日子一直不得闲,是查到了一些,这游戏不可怕,可怕的是操控它的力量,这股力量我猜极有可能是神器!”白唐道。 “神器?!”江复庭失了一惊,“怎么又会……” 白唐没多话,将一本古老略有些破旧的书递给了江复庭,他扫了一眼,隐隐有几分熟悉,再细看,这书上头可不就是记载了几大神器吗? “我怀疑是空印,神之战后,三界归于混浊,万物缥缈,虚空一片,然小白复天地时,四灵之力起,所为非盘古开天时同道,忽而乱象横生,阴阳与浊气四溢冲撞,奋然汇聚踏缩,三种气息浩如汪洋大海,渐渐凝实,化为空印~”白唐道。 江复庭瞧着书上介绍,心中隐隐一沉,“如此,岂不是要找到这神器才好?” 白唐缓缓摇了摇头,道:“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我曾私下查了些,但是都没有发现神器的下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江复庭沉下了脸,低声询问:“可有其他什么法子?” 白唐瞧了江复庭一眼,道:“暂时还未想到,也可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刚刚所说的是灵魂出窍后被那股力量吸引,来到了一栋金楼前,是吗?” “是的~”江复庭点头,神色看向白唐,就见白唐神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似是感叹又似是了然道:“或许从你说的这个去查查,一切归于虚妄,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到神器的下落~” 接着,两人又说了几句人间的事情,见江复庭眉头紧紧皱着,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白唐笑了声,一双桃花眼神色潋滟,拍着他的肩膀道:“行了,瞧把你给愁的,还有我们顶着呢~” 江复庭斜倪了他一眼道:“你们又不管人间之事~” 两人对视,一丝爽朗的笑意爬上嘴角,江复庭神色也松了几分,略略坐着说了会话,又打听了外头幽冥界出了那么多幽魂的事。 白唐也是一脸烦躁地瞥了下眼,“哎,这事我最近也在查~” “哦~”江复庭见白唐不欲多说,也就没再追问。 两人分析了下,还是要让江复庭盯着a市,这个事情可不能出大乱子,不然人间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时间过 得飞快,转眼间,瞧着时候已经不早了,江复庭也不再耽搁,正欲抬脚离去,又猛地顿住脚。 目光看向白唐道:“我一直有件事想要问你,老黑是谁?” “??”白唐眉头一跳,皱眉道:“好好的怎么问这个做什么?” 江复庭道:“上次在游戏世界,我无意进了一幻境,看到一白衣仙人,好似有点儿像你,他张口就叫我老黑,为此还受了他的偷袭~” 白唐一听就有点儿急了,“什么?!居然有这种事情,你刚才怎么没说?” 江复庭掠去眼底的神色,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有点儿奇怪你们口中的这老黑是何许人也 ~” “咳~”白唐袖摆掩去脸上的尴尬神色,撇开一双桃花眼,道:“这……时候未到,到了你自己自然会明白的~” 江复庭目光落在他脸上,瞧了片刻,终是收回目光,道:“好,我明白了~” 他的身影远去,白唐一直瞧着未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幽幽地叹了口气。 ------ 半个月后,xx大学迎接来了一年一度的校园庆,晚上七点钟,在大会堂举行。 各个学院系里都派了最优秀的男生女生来参加,燕燕的班上,这次除了往日的几位热爱歌舞表演的女生男生外,还有一个另所有人都意外的人选燕燕。 曾经的胖妹,嘲弄的对象,最是看不上的人,这次居然出现在了表演名册上,好多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一听到燕燕的大名就大笑不止,不但如此,还嘲笑燕燕将是个台上小丑。 “哎,你们听说了没?听说英语系这次居然选了他们班里最胖的女生来参加歌唱表演哎~” “不会吧?英语系的主任可是最要面子的,还能弄个小丑来,不是闹笑话的吧?” “就是啊,就是……” “看,他们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句。 很快众人伸长脖子,朝后面看了过去,只见五六个姑娘穿着雪白的裙子,画着精致的妆容。 “嗯?怎么没有?不会是你看错了吧?”女孩儿质疑的声音传来。 “咦?最后那个女生是谁呀?皮肤好白啊,好像会发光似的~”有人疑惑地探头探脑。 直到那道身影渐渐走近,几个音乐系的女生堵住了她们,毫不客气地挑衅道:“呵,听说你们班有个胖子要参加,怎么到关键时刻,就怕了?不敢比赛了?” “你说呢?嘴巴干净一点,再说管你们什么事~” 音乐系为首的女生傲娇地扬了扬下巴,倨傲道:“我只是警告你们,这次的第一我们拿定了,你们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英语系的女孩子们被呛得脸红红的,一时气愤不已,忽然众人都发现原本在最后不起眼的女孩子忽然豁开几人走上前来,嘴角略带着几分嘲讽,道:“是吗?” “你是谁?”音乐系的女生都怔住了,仿佛有点儿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漂亮的女生是谁?她们怎么没有听到什么名号? 燕燕一扫几个女生神色,神情有点儿平静,口气淡然道:“我 是江燕,你们想要第一,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完,她带着英语系的女孩子们走了。 音乐系的 几个女孩子脸色格外不好,其他众人目睹这一对话,神色震惊。 “什么江燕?我不是听人说江燕是个一百六的胖子吗?怎么会怎么瘦?” “是啊,你们刚才没瞧见,那走过的男生都往这里瞧,果然胖子都是一支潜力股,瘦下来什么都好看了呢~” 瞧瞧那脸白腿长的,腰肢都凸现出来赖,果真是好好看的一个女孩儿,跟他们的校花可差不了多少~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几个音乐系的女生心里气得快要呕死了,什么时候,这江燕居然不胖了,真是让人震惊。 江燕自是听到这些人的话,她嘴角动了动,想笑嘴角弯起又撇了袭来,端着一身的气派。 她看着不远处璀璨明亮的舞台,心中微动,迫切想冲上去视线她自己的梦想。 等到她站在了舞台上,所有的人都会看见她了, 她再也不会 害怕别人嘲笑她了。 她嘴角弯了弯,划过一丝笑意。 待到主持人念叨下一个节目准备时,她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还是身旁的同学叫了她一声。 同学眼中掺杂着羡慕和好奇,这几日他们对上这个猛然变瘦的江燕同学,心中是改观了看法。 几道复杂的眼神落下,江燕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上了舞台,很快随着音乐的开启,她张口开唱。 动作配上轻快的节奏,江燕的声音偏甜一点,听起来可爱十足 ,她又蹦又跳,唱到大**时,连现场的观众都挥舞着手臂,激动地摇晃了 起来。 待到结束,获得一个满堂彩,还有人叫嚷着,“再唱一首,再唱一首~” 江燕望着欢呼的观众,心头的满足感一点点升了起来,昂头神情十分自信地下了舞台。 她进了后台,正准备卸妆,就看到外头进来几次男生,一时手足无措,“你…你们是谁?” 几捧玫瑰花送上前,是几个男孩子,脸憋得通红,丢下花就跑了。 江燕望着桌上花愣了下,才回过神来,嘴角染上一抹笑意,咳,她左右见悄悄没人, 便捡起了地上的一份书信,打开一看,仔细一瞧,呵,是情书~ 这几日,江燕对于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了,自从她瘦下来之后原本从无人问津的她,居然成了众人表白,人人真抢的对象~ 真是一个令人奇怪又有趣的感受~ 江燕笑得一脸矜持,看了看桌上的花,迟疑片刻,才选了一捧,抱着往外走。 正巧刚出来,就碰到一个人,江燕鼻子一软,眼泪从差点儿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她捂着鼻子,神色痛苦从人怀抱里跳了出来, 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你没事吧?” 燕燕一抬头,就看到那张熟悉帅气的脸,脸难得红了下,学…学长~” “哦,原来是学妹,不好意思~”高大的男生松开手,冲着燕燕温柔笑了下,抬脚离去。 江燕痴痴地瞧着他的背影,直到远去,牙齿轻咬着嘴唇,垂下了眼眸。 就连后来她们获奖,燕燕都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同宿舍的女孩儿来瞧她,看见她高兴地冲上来,抱住她,“燕燕,你太厉害,唱得真好听~” 燕燕略回了些神,嘴角扯了扯,“谢谢~” fpzw ------------ 第九百一十五章:燕燕出事了 女孩儿松开她,仔细瞧着燕燕道:“燕燕,你怎么了?怎么瞧着不大高兴,你们得了第一,你难道不高兴吗?” 江燕忙摇了摇头,道:“我外婆生病了,等会儿我要回去~” “哦,怪不得你这么心不在焉的~”女孩儿轻声道,随后又了然地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你岂不是不能去参加庆功宴了,燕燕,我告诉你,不少人在我这儿打听你的消息呢~” 女孩儿一脸揶揄地看着江燕,江燕愣了下,脑子里闪过某个男生的身影,脸不由一红,小声道:“你可不能出卖我!” “知道了,知道了!”女孩儿笑着,忽地又望别处瞧了瞧,小声喃喃道:“哎,燕燕你看到学长了吗?我刚才明明看见他往这边走了~” 江燕脸更红了,略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点头,“嗯,瞧见了,应该是找人去了吧~” 来不及女孩儿再说什么,江燕就将一捧花递给她,匆忙道:“你替我给老师说一声,我先走了哈~” 她挥了挥手,只身离去,回到家推开门,看见外婆一脸诧异地瞧着她,神色吃惊地打量着她身上的穿着和妆容,因为卸妆被他们打搅了。 燕燕也懒得再弄,对上外婆的目光,神色不自然地解释道:“这是校园庆,我们唱歌来着~” 只见她外婆神色严肃地上前,瞧着她,颇为正色道:“燕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燕摇头,一脸抗拒的模样,咬着唇不说话。 “江燕,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药或是动了什么抽脂手术?”女人很着急地上前扯江燕的胳膊,要瞧她身上有没有伤疤。 “外婆!”江燕挣扎着,一把甩开女人,女人被推得往后倒了一步,差点儿摔倒在沙发上。 “我还有事,先上楼了~”江燕抱着怀里的袋子,噔噔地上了楼。 女人被江燕推得胸口一疼,许久都没有爬起来,她张着嘴出了两口,才一脸痛苦地坐了起来,望着二楼的方向,神色戚戚地喊了一声燕儿。 待她再次拿起手机,拨出最近联系了不下二三十次的电话拨了出去,手机那头铃声响了十几秒,等她再拨时,那边的电话则变成了一个机械的女声再不断地重复着: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女人捂着嘴差点儿悲伤的哭了出来,女儿把孩子扔给自己,一走多年,如今连外孙女都不听她的话~ 楼上房间内,江燕一阵烦躁,心中懊恼不该推外婆,可又见外婆露出那种要追究到底的表情,她就止不住地烦躁。 她心烦之下,又摸出手机,点进游戏里玩了起来,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晚上两点钟,饥肠辘辘。 江燕想到外婆,悄声推开门看了一眼楼下的客厅,见没有人,想到大概是外婆去睡了,便又垂头丧气地回了屋,躺在床上又玩了起来,就跟走火入魔了似的。 天色大亮时,江燕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得正瞌睡时,被人摇醒,她揉了揉眼睛,睁开眼,见是外婆打了个哈欠,呐呐道:“外婆?” “小军出事了,我要去一趟b市,我给你做好了早餐,你吃了上学去~”女人神情严厉。 江燕眼底高兴的喜色散去,盯着外婆瞧了会,模糊嗯了一声,又裹上被子,闷闷 道:“知道了~” 女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江燕心中不是滋味,那小军就是她妈妈再婚生的弟弟~ 她眼中闪过一丝难过,裹上被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江复庭从公安局出来,正要往车里走,忽听得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他脚步顿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见是姑妈的号,他嘴角上扬,“喂?姑妈~” “复庭出大事了,你快来吧,燕燕她出事了,呜呜~”电话那头传来他姑妈哭声。 江复庭心头一惊,边往车里走,边追问:“姑妈你先别哭,给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头的话,让江复庭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眉头皱了皱,安慰道:“姑妈,我马上就到,你先冷静一点儿,别着急~”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江复庭点头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就开车朝医院开去。 这家医院在市中心,江复庭用了没多久,就开车到了医院,他在前台打听到消息,忙奔到急症室。 一眼就看到他姑妈坐在椅子上,神色惶然,低垂着头,手术室的红灯亮着。 他几步奔了过去,“姑妈~” “复庭~”老太太扑过来就是一阵哭,神色戚戚,满是自责,嘴里叨叨不已。 江复庭听着,劝慰老太太几句,在椅子上坐下,忍不住道:“姑妈,你跟燕燕吵架了?” 老太太一抹眼泪,摇了下头,又点头,“燕燕她啊,越来越奇怪,你是不知道她…” 她呜咽了一声,捂着脸悲痛大哭,江复庭眉头紧皱,还想再问,就见急救室的灯一下灭了,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走了进来。 江复庭忙迎了上去,“大夫,人怎么样了?” 大夫拧着眉头,神色有几分凝重,见一旁老太太哭得厉害,他嘴唇动了动,道:“人没事,先送入病房吧~” 紧接着病床推了出来,江复庭看到眼前病床上的燕燕,震惊 瞪了瞪眼睛,再看向姑妈。 见姑妈哭着追护士而去,他神色僵硬了下,转头看向医生,咬了下舌尖,才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短短快一个月没见的燕燕,整个大变样,原本像气球鼓吹起来的人,彻底瘦了下来,要不是那张熟悉的脸,江复庭都不敢认了,这人居然是燕燕~ “大夫,到底怎么回事?”江复庭问道。 大夫神色认真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道:“你们作为家属的,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病情前段时间也出现过,我看你们不行找些别的人看看~” 江复庭一听神色微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大夫叹了一口气,道:“各种检查我们也给做过了,但是查不出什么问题,虽然刚才抢救过来,呼吸正常,但是保不住下次……你们还是早点想办法吧~” 大夫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江复庭呆愣了下,转身大步进了病房,就见自己的姑妈手握着燕燕的手,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话,问燕燕什么时候醒来呢?想吃什么她一定给做哈~ 她眼尖看到江复庭进来忙问道:“复庭,燕燕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江复庭沉默了下,道:“姑妈,医生说今 天不醒,就明天了,您别担心~” “好好,我这就放心了~”老太太一个劲点头。 江复庭目光扫过江燕的脸,眼中闪过一抹情绪,他头转向老太太道:“姑妈,我回去给燕燕收拾些衣裳,你把钥匙给我吧~” 老太太很快拿了出来,神色有点儿不好意思道:“复庭,对不住,要让你跑一趟了~” “没事,姑妈,你好好在这儿陪燕燕~”江复庭安抚了几句,拿着钥匙离去。 他开车别墅,路上花了不到二十分钟,进了别墅,他直奔楼上,很快就在床上,找到了燕燕的手机。 他花费了一点儿时间打开,待看到手机上的《无上之巅》时,手狠狠握紧,一时间又觉得奇怪,燕燕一直都是乖孩子,怎么会……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上次他接到了一通电话,燕燕好像还听了一两句,当时燕燕眼神探究,但是因为自己走得近,却没有提前叮嘱几句。 他颓然坐在床上,心中有几分难受,直到捏得手指发痛,才松开了手。 他再次打开手机,进入游戏,看到游戏模式时,微震了下,翻到账户界面,查看游戏消息,看到一笔笔瘦身积分,他神色越发凝重。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是得赶紧救回燕燕,听她姑妈说她已经走了三日,回来就发现燕燕已经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了。 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母亲打了电话,没过多久,林锦开车而来,见儿子脸色不好地坐在沙发上,当即上前:“儿子,出什么事了?你姑妈呢?” “妈,燕燕出事了,姑妈现在在医院陪着,你上楼给燕燕收拾几件换洗的衣裳,去医院陪着姑妈吧~”江复庭道。 林锦一看儿子的神色,当即点头,道:“好,好,我现在立刻去~” 没一会儿,林锦拎着包下来,神色已经冷静下来,“儿子,你…你没事吧?” 江复庭神色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拉着母亲叮嘱,“妈,您先稳住姑妈,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慌,一切等我回来~” “好,儿子,你注意安全~”林锦答应下来。 江复庭点头将林锦送上车,看车远去,转身回了别墅,低声念了一句,将骆知秋招来。 骆知秋一脸懵逼地对上江复庭的双眸,立马回过神来,“老大~” 江复庭没有说话,示意骆知秋跟来,一人一鬼来到燕燕的房间,直接将几张符纸贴到了四面墙上,门上直接加了三道符纸。 他将燕燕的一块枕巾扔给骆知秋,一脸萧杀,“闻闻味道~” 骆知秋见主人这般凶神恶煞的,也不敢多问,直接捧着枕巾一阵好闻,“闻到了~” “记住了吗?”江复庭沉着脸。 骆知秋哪里还敢说没有,忙不迭地点头。 很快,江复庭端坐在床头,点燃一根蜡烛,瞥了骆知秋一眼。 骆知秋很快明白过来,老天啊,老大这是要带他去游戏啊~ 很快,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符纸被掀了,一股子莫名的力量撕扯着他。 眨眼,主人的脸出现在他身旁,低语:“走~” 再眨眼间,四周陷入一片混沌,骆知秋神色紧绷地跟着在主人身边,很快他们被引到了一片漆黑的林子。 fpzw ------------ 第九百一十六章:赌一把 一时别说主人了,作为鬼物的他几乎都要迷失在这中了。 “嗅嗅味道~”关键时刻,江复庭清冷的声音响起。 骆知秋一下被点醒,努着鼻子四处嗅到,一边嗅一边心中暗叹,主人找的这个方法好。 江复庭看着东嗅嗅西嗅嗅,弄个没完没了的骆知秋,心下也没多少把握,声音更加阴冷:“你有没有闻出来点什么?” 一阵又一阵阴冷的风刮来,落到身上不多时,隐隐便落了一层白霜。 “主……主人,我好像嗅到了,又好像没有!”骆知秋捏着鼻子,一脸苦恼地低喃。 江复庭瞧了她一眼,道:“最开始你嗅到是哪个方向?” 骆知秋很快就指向了西方,“呵,那我们就赌一把~”江复庭抬脚,朝着西方走。 如此利落干脆,连骆知秋也是一脸懵,回过神开,急急追上去,又是高兴又是难受道:“主人?你就不再想想?万一我说……” 江复庭目光落到他脸上顿了下,移开目光,道:“没有万一!若是……不成,那也是她的命数。” 跟天抢人,能不能回来?完全得看命数。 江复庭望了眼天色,皱了下眉头,道:“走~” 他们这一路向西走,走了没多久,不远处便出现一丝光亮,江复庭和骆知秋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眼前那丝光亮看着到了眼前,可走着走着,却发现依旧离那丝光亮很远。 “这么走下去不成!”江复庭使出一张符纸,他一把拽过骆知秋,那符纸忽地发出一阵金光,整个缩地成寸。 果然不到片刻功夫他们已经到了一处木头搭建的屋子前,略微扫了一眼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院墙,里头还有红艳艳梅花,淡淡的梅传来。 江复庭和骆知秋对视一眼,很快他们的心思闪过。 一个眼神,骆知秋立马上前嗅了嗅,还没闻来出来个什么,就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这时,只见那屋的灯亮了起来,床上倒映出一个纤瘦的女子身影来,娇声娇气道:“两位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骆知秋目光看向主人,只见主人眉眼黒沉,怔了下,嘴角微勾了下,道:“既然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他推开院外的门,往里走,屋子里传来一阵娇笑。 骆知秋只听得心头发寒,浑身都不得劲,忙跟上主人。 屋门在他们面前打开,弯腰而入,只见屋内一盏灯台,火苗跳动。 一张桌案,后头坐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她手前放着一杯茶水,热气缭绕,身后的柜子桌子归置整齐。 “两位公子请坐,奴家弄玉,这厢有礼了。” 江复庭和骆知秋见状,弯腰点头还礼,“弄玉姑娘~” “呵呵,两位公子请坐~”弄玉伸出纤纤玉手。 江复庭道谢了一声,别说看了,就是眼神都没瞟一下,而骆知秋更是,低头着努力装聋装瞎。 两人坐下,弄玉端着茶水,悠然地品着,出声道:“两位公子,这般匆匆深夜而行,可是要去哪里?” 江复庭眼眸微转,道:“前往冥河,是夜深露重,想寻个避身之所~” 女子红衣妖 娆,百媚娇声,眼珠黑漆漆的,有几分瘆人,鲜红的嘴角扯了扯,“你们要前往冥河?” “是~”江复庭略一沉吟,便道:“我们寻一生魂,敢问姑娘可曾见过?” “生魂?”女子的黑眼珠转了下,“不曾~” 她话音刚落,忽地屋内传来一声沉重的呼气声。 一时气氛僵住,屋内静悄悄的,江复庭抬眼,双目锐利,看向红衣女子,眼中带着一抹深意,“姑娘家中还有人?” 红衣女人看着江复庭和骆知秋,嘴角一歪,露出几分狰狞的笑,“呵呵……” 只见片刻的功夫,眼前的红衣女子,如烈火烧灼似的,美丽漂亮的皮囊瞬间化为红粉骷髅,狰狞可怖的骷髅头,黑漆漆的两个窟窿,正对江复庭和骆知秋,上下颚骨一张一合,“呵…呵,你们喝了我的茶水,逃不掉了,生魂!” 江复庭淡然抬起眼眸,看向骷髅,眼神冰凉,“是吗?” 手猛地一拍桌案,只见茶杯外加着一道金光,射向骷髅,骷髅又震惊又吃惊,娇喝道:“你…你也没喝我的茶?” 江复庭递给一个你太蠢的表情,当即惹得骷髅发狂,鼓着白骨森森的脸颊,张口要吞噬这两个生魂。 江复庭哪里看不出她的念头,当即卷起骆知秋,纵身一跃,手中青莲火焰使了出去。 青色的火焰瞬间吞噬骷髅,“啊,啊~”惨叫声响起,恐惧又害怕:“玄……玄火!” 话音刚落,骷髅瞬间化为尘埃消散,江复庭鼻子嗅着一点烧焦的味道,挥了挥,这时骆知秋怯怯地飘了过来,“老大!” 他手指了指外头,江复庭皱眉,走过几步拉来门,只见外头密密麻麻站了一圈的孤魂野鬼,面无表情,神情麻木,迫于江复庭浑身的气势不敢进来。 “生气!”他眼眸下一瞥,终于嗅到了屋子下方源源不断的生气冒出来,怪不得这个骷髅在这儿等着猎物上门呢。 “嗯?”江复庭看着还不退去的孤魂野鬼,出手用了三分力,浑身气势纵然一变。 顷刻间,那些孤魂野鬼全跑了,一溜烟没了鬼影。 居然有人在这里设了阵,江复庭转身就把屋子给掀了,一道金光之后,整个阵法显露出来,看到里面熟悉的身影。 江复庭和骆知秋微吃了一惊,法阵中间推着石磨的人居然是燕燕,她的魂体看上去不太稳定,随时都会溃散,从石磨中间远远不断的生气溢了出来。 “老大!”骆知秋惊叫的瞬间,江复庭已经出手把江燕救了出来,收进了袖中,脸色十分阴冷。 骆知秋忍不住闭上了嘴,小心往旁边缩了缩,现在的老大看着好可怕,不知谁居然想到了这么恶毒的法子,竟然…… 看到老大毫不留情地将那法阵轰成了个渣渣,骆知秋缩了缩脖子,不知怎地,想到那骷髅,倒还有点儿庆幸她已经烧成了灰,不然这会儿恐怕要遭受老大的雷霆手段了。 “回去!”江复庭出声,正欲转身,却看到法阵轰炸完,一丝青烟托着一块儿白纸片而来。 江复庭一伸手,那纸片就落到了他手中,纵使已经有了点想法,看到手上地图残片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收了起来。 他们刚回到别墅,江复庭的 手机就一遍又一遍地响了起来,就跟催命似的。 江复庭一回到自己身体里,扶额坐了起来,就听着手机铃声响个没完没了。 他伸手摸出来一瞧,是他母亲打来,一接起来,就听到那边母亲声音哽咽:“复庭,你在哪里你快过来,医生说燕燕不大好了!” 江复庭脸色一冷,道:“好,母亲,你不要着急,我马上来~” 江复庭用了隐身符,跟骆知秋到了医院。 一人一鬼刚奔到医院走廊,就听见女人压抑的哭声。 林锦在一旁劝说老太太:“您这么大年纪了,别哭了,复庭,复庭有办法的!” 她红着眼眶劝完老太太,又撇过头去偷着抹泪。 “母亲~”江复庭唤了一声。 “复庭~” 他几步上前,轻拥了下林锦,便松开了,低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红着眼眶的老太太,“姑妈~” “哎~”老太太眼泪汪汪的,看上去有点儿可怜。 江复庭握住她的手,神色冷静,“姑妈,别难过,我有办法~” “你……你真的有办法?”老太太巴巴地看着江复庭。 “姑妈,放心~”江复庭拍了下她的手,转身进了病房。 老太太泪流满面,抓住林锦的手,哽咽着道:“燕……燕燕真的会没事吧?” 林锦眼中划过一抹担忧,不过很快眼神坚定了下来,“您别担心,有复庭呢~” 漫长的等待,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直到门咯吱一声打开,江复庭走了出来。 林锦扶着老太太当即起来,双目期望地看向江复庭。 江复庭嘴角勾了下,扶住老太太的手,“姑妈放心,燕燕已经没事了,不过身体有些弱,要休养一段日子,之后找医生调养调养~” 老太太闻言,一把握紧江复庭的手,眼泪吧嗒地往下落,“谢…谢谢你复庭~” “姑妈,你进去看看燕燕吧~” 林锦冲着江复庭点了下头,扶着老太太走了进去。 江复庭坐在椅子,手指捏着眉心,闪过一丝疲惫。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摸出来一瞧是刑警大队的副队长周祁。 “喂?嗯,好,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江复庭挂断手机起身,吩咐骆知秋盯着医院这边,给母亲发了个信息,便匆匆离开了医院。 ———— 来到警局,时间已经下午一点钟了,许多警员出去吃午饭了,只有门口的小警员一眼就看到他了,当即笑着说:“江先生,周副队长在二楼~” “好嘞,多谢~”江复庭招呼了一声,便上了二楼。 到了办公室,江复庭敲了敲门,听到里头的声音,推门而入。 周祁坐在桌前,手中整理着一叠资料,见到江复庭忙招了招手,“快过来瞧瞧~” 江复庭走到对面坐下,就见周祁递给过一叠资料。 他翻看了几页,神色凝住,忍不住皱了眉。 周祁手指点在桌上,“这是我们这周弄掉的第四个窝点,这涉及到的范围可能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大~” 江复庭皱着眉,搁下资料,“上头怎么说?” fpzw ------------ 第九百一十七章:只是等了? 周祁闻言,神色有点纠结,凑近江复庭道:“我给你说,听队长的意思,上头好像最终的决定还没下来~” 江复庭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周祁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道:“你看看这个~” 江复庭手下翻动,周祁在一旁解释,“这上头的人叫高城,以前就是个公司普通职员,可大半个月前,他的设计图卖出了天价……” 江复庭闻言停下了手,眼睛圆瞪,敲了敲报纸上头,整整用两块版面来写这个男人从菜鸟成大神的故事,“你怀疑这个男人也是……” 周祁点头,道:“除了他,还有许多有名望的人牵扯其中,此事处理不好,很容易激起民愤。” “但是这种事情,不应该只看表面,他们……”江复庭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普通的老百姓,对于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正确的看法,你知道的,只要事情在网上曝光一点点,都会引起民众极大的恐慌~”周祁道。 江复庭似是明白过来,道:“这么说来,只是等了?” “咳~”周祁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少人抱成一团,就算这些名人有问题,我们也不可能去抓捕他们,因为没有明确证据。” 江复庭目光复杂地看向周祁,他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几声,“咳咳,这事情我们也……也无法,只能拜托你了,江先生!” 江复庭坐正身体,语气凉凉道:“原来绕了这么一圈子,是想让我去盯他……” “咳咳,江先生,拜托了~”周祁起身行了一礼。 江复庭见状摆了摆手,道:“算了~”他伸手取过报纸,目光落到报纸上的高城脸上一撇,“好~” 周祁心里松了一口气,忙将准备好的高城其他资料送上。 “这是高城前女朋友的联系方式,大半个月前跟了一个富商跑了,还卷走了高城所有的钱~”周祁道。 江复庭瞥了一眼,就接了过来,道:“这么说来,高城是在他前女朋友跑了之后,才一鸣惊人的?” “嗯嗯,是的~”周祁点头,十分肯定,当时他也有点儿怀疑这事,此事是千真万确的,凭借真本事还是借助外力的? 江复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看样子,还有点儿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笑了。 江复庭拿着资料离开了警局,打车回了家。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浓鸡汤的鸡汤味。 “母亲?” “哎~”林锦围着围裙,拿着勺子出来,“儿子,回来了~” “嗯~”江复庭点头走了出来,他往厨房里瞥了一眼,“在熬汤?” “嗯嗯~”林锦点头,“燕燕和你姑妈在医院吃那些没营养,所以给熬了点鸡汤~” 江复庭点头,径直倒了杯茶水,在沙发上坐下。 “儿子,你要不要喝点?”林锦道。 江复庭摇了摇头,拿起资料看了起来,林锦转回厨房忙碌,不一会儿拎着保温桶出来。 “我这会儿要去医院,你要是饿了,就喝点鸡汤,我回来再给你做~”林锦道,保温桶搁在茶几上,正要扯一张餐巾纸,就暼到江复庭报纸上的人,还不待江复庭说话,她就咦了一声。 “这不是小高吗?” 江复庭神色微变,看向母亲,“您认识?” “嗯~”林锦点头,道:“前几日在宴会认识的,还推荐我们用一款游戏呢,哎,母亲年纪大,对这没什么兴趣,只留了一张名片~” 听得江复庭心惊动魄,脸色变了又变,“妈!” “嗯?儿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林锦坐下,手忙在江复庭额头上拭了拭,见没有发热,这才松了手。 她再仔细一琢磨,目光落到茶几,试探道:“儿子,这人有问题?” 江复庭强压住暴怒,握住母亲的手,道:“妈,您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给我说~” 看着儿子变色的脸,林锦知道吓着他了,忙点头道:“好,儿子~” “那张名片在哪里?”江复庭问道。 林锦起身找了出来,递给他,“呐,给~” 江复庭接过,一张白白的卡片上,只有滚金的两个字:高城,下面是联系方式和地址。 “儿子?”林锦神色担忧。 “母亲,我没事~”江复庭道,“以后别人再提起什么游戏,您千万不能去碰,再发生这样的事,您直接告诉我~” 林锦点头,想到自己老姐妹们,忙急急起身,“还有我朋友们,我去打电话~” 搁下这句,便匆匆上了楼。 沙发上的江复庭一脸萧杀之气,敢碰他的亲人,他绝对不会放过,眼中划过一抹利光。 ———— 深夜,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高城跟几位大老板喝得醉醺醺的从会所里出来,挥手告别。 看着几辆豪车划进深夜里,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他转身慢悠悠地寻自己的车,心中打算着明日再叫林晓约那些高官的太太们出来,呵呵,到时候这个世界将一片污浊,谁也不会嫌弃谁了~ 他嘴里哼着小曲,终于看到了自己车,心中高兴大步走了过去,然而看到车的一刹那,他浑身僵住,价值几百万的车被砸了,车头砸瘪,玻璃破碎,整个车惨不忍睹。 一丝冷风吹来,高城清醒了些,他愤怒地吼叫:“谁干的?给老子出来?!” 不多时,一道人影从他身后踱步出来,声音冰冷而透着寒意:“我干的!” 高城愤怒地转过头,就看到了暗夜下的江复庭。 他脸上叫嚣的神情冷静下来,“呵,想要钱?”他口气嗤笑,“多少?说吧~” 江复庭冷冷看了一眼他,摇头,高城瞧着,几步走到了他跟前,眼神带着几分玩味,“那你要什么?”能堵在这里,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呵~”江复庭嘴角勾起,划过一丝冷笑。 正这时,高城忽地大叫一声,掏出刀子凶猛地朝江复庭冲过来,刀子还没碰到江复庭身体,就被他单手握住了高城的手。 “啊,啊~”高城的惨叫声响起。 江复庭一脚踹倒他,看着他抱着自己的右手嚎叫,嘴角微勾了下,他转着手中的刀子,蹲下身。泛着寒光的刀子逼在他的脖颈上。 “别,您别,有话好好说~”高城吓得浑身轻颤,抖了起来。 “好,你的设计图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无上之巅》的游戏有关?那游戏是怎么来的?”江复庭冷声道。 高城听着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神乱瞟,还想着怎么算计,却被江复庭的刀子逼近,“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也不要期望说谎,因为我知道你的过往~” 高城听得心里咯噔一声,江复庭没怎么逼问,就老实交代了。 江复庭沉默听完了所有的事情,高城一脸惶惶不安,“我…我都说完了,你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哼!”江复庭冷哼一声,“这么说来,你那几副拍出天价的设计图,都是从游戏里得来的?” “嗯,是…是的,我当初快走投无路了,所以才……”高城垂着头,一脸惶恐不安。 江复庭皱了下,再次威胁道:“你明日自己到警局自首,交代你利用游戏,贪墨这一事实~” “是,是是~”高城忙答应了下来。 江复庭收回刀子,深深看了一眼高城,转身陷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高城看着人消失了,他才微喘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冒出来的冷汗,整个人脸色煞白煞白的。 ———— 第二日,江复庭起床,洗漱一番跟林锦一块儿吃了早饭,便送母亲去了医院。 探望完燕燕和姑妈,他开车去了事务所。 前台的妹子眉开眼笑,江复庭略一点头,便进了办公室。 骆知秋被留在医院盯梢了,江复庭只得叫秘书把最近的委托书尽快整理好给他。 秘书含笑应下,转身出了办公室。 江复庭这一忙碌,就到了中午12点,他拒绝了秘书小姐给他订餐,正要出去吃,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到是周祁的号码,他嘴角扬起了几丝笑意,这个时候,高城应该已经自首,警局已经问完话了吧? 他按通手机,“喂?” “江先生,出事了!高城死了~”手机那头传来周祁着急的声音。 “什么?”江复庭闻言神色微变,当即问了地址,匆忙开车去了。 北苑豪宅晋安路38号别墅,江复庭赶过去的时候,别墅已经拉上了警戒线,警员和法医进进出出。 江复庭还是借着周祁的光,才顺利进去了案发现场。 “周副队长~” “复庭~” 两人打了个招呼,江复庭目光落在沙发旁,高城坐在地上,斜靠着沙发,闭着双眼,嘴角隐约有血迹,脖颈上有明显的掐痕,浑身的皮肤白得就跟透明了似的~ 法医一边检查,一边收集证据,很快高城的尸体就被走了,带回去尸检。 “你昨夜见过高城?”周祁见江复庭脸色不好,当即好似明白了过来。 “嗯,见过~”江复庭道,他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周祁半晌才苦笑着道:“江先生,看来你要跟我们去一趟警局了~” “……” “好~”江复庭点头答应了下来,跟着周祁上了警车。 回到警局,周祁便将此事直接禀报给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严舫。 严舫直接叫人对江复庭进行了问话,此事虽然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说,他们更愿意相信江复庭的,但是眼下江复庭是第一怀疑对象,他们也没有办法。 问询结束,严舫推门而入,见到江复庭,满脸歉意,“江先生,让你受委屈了。” 江复庭摇了摇头,道:“案子有进展吗?” ------------ 第九百一十八章:他还有个女朋友? 严舫道:“高城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窒息而亡,目前还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线索。” 江复庭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江先生,你……”严舫欲言又止。 “严队长放心,我会配合他们侦察工作的~”江复庭道。 严舫点头,随意叫来周祁送江复庭离开。 周祁和江复庭两人出了警局,都是一脸郁闷的模样,周祁摸着下巴,神秘兮兮道:“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要不然怎么我刚给了你高城的信息,你去见了他一趟,回过头来,他就被暗害了呢~” “高城还有其他亲人吗?”江复庭问。 周祁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高城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亲人,自从十五岁起离开福利院,就再没有回过福利院了,也跟谁都没联系过。” “那他的同学呢?应该也能查出点消息来~”江复庭道。 “对,我立刻叫小王去查~”周祁道。 江复庭点了点,比了个随时电话联系的手势,便上了车门,驾车离去。 周祁挠了下头,愁眉苦脸地转身离去。 ———— 江复庭驾车回了家,林锦不在,应当是去了医院。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尝试着给高城招魂,几次催动咒语,符纸动都不动,从始至终,高城的魂魄就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次都没有招魂成功。 江复庭收起了符纸,捏了捏眉心,将骆知秋招了过来。 “你去查查昨夜海英会所门口的事,还有高城死了,他的魂魄却不见了,你再留意一下~”江复庭道。 “是,老大~”骆知秋应下,便消失了。 林锦回来时,就瞧见自己的儿子窝在沙发上,她轻轻推了下,江复庭皱了下眉头,辗转醒了过来,“妈~” “你这孩子怎么睡这里?也不回房睡~”林锦嗔道。 江复庭揉了揉眉头,坐了起来,“没事,妈,我只是有点困~” “去你房间睡~” 江复庭摇了摇头,“不了,妈,我还等会儿有点事~” “你这孩子真是的,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林锦道。 江复庭勾了勾嘴唇,没说话,听着她叨叨医院的事情。 待她念叨完了,江复庭才开口:“妈,您之前参加宴会,有没有瞧见谁跟高城走得比较近?” “他女朋友啊~”林锦道。 江复庭听得一愣,“他还有个女朋友?” 林锦似是对江复庭诧异感到奇怪,嗔了他一眼,道:“小高事业成功,人长得又俊又高,自然有对象啊,我看那女孩子长得漂漂亮亮的,说话进退有度,是个不错的~” “……妈,你知道她叫什么吗?”江复庭道。 “好像姓林,叫什么林笑之类的吧,我也没太听清楚~”林锦道。 江复庭闻言起身,拿了衣裳就往外走,林锦忙站起来,“儿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都要吃晚饭了~” “母亲,有点事,我出去一趟~”江复庭说完,匆匆就出了门。 “这孩子~”林锦念叨了几句,就转身上了楼。 江复庭开车出去,半路就接到周祁的电话,“喂?” “复庭啊,我们查到了,高城还有个女朋友叫林晓~”那头传来周祁激动的声音。 “我知道了,我现在在去她家的路上~”江复庭道。 “等等,我跟你一起~”周祁嚷嚷。 “好~”江复庭挂断了手机,丢在座椅上。 他一转方向盘,嘴角勾了起来,半个小时后,他跟周祁在林晓的楼下碰面。 林晓住的地方,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处公寓,两人在门卫处一打听,很快就得到了林锦家的具体地址。 两人上了9楼,找到了302室,敲起了门。 片刻,隔壁出来个老太太,盯着二人瞧,“你们干什么呀?这隔壁的大半月都没人住了。” 江复庭和周祁对视一眼,对着老太太道了谢。 老太太啪的一声甩上门,周祁掏出工具,几下打开了门,推门而入。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还有一股子难闻的臭味,逼得两人生生后退了几步。 “咳咳,这都什么味啊,怎么这么臭?”周祁挥着手,皱了眉头。 江复庭走了进去,飞快查看了厕所和卧室,没有人。 客厅的地上堆满了大量的垃圾,散发着恶臭味,尘土飞扬。 “这屋子看样子许久没人住了~”周祁道。 江复庭很快在桌下发现了一个手机,他带着手套,小心将手机拿了起来,发现手机居然还没关机。 他将手机装进袋子里,交给了周祁,带回去检查。 随后他们又在屋子发现了一些镇痛的药剂,还有大量的纱布和消毒用品。 周祁全都装进袋里,打算带回警局化验。 江复庭起身,正欲走了,却扫到一物,他重新蹲下从沙发下取了出来,发现是一个破碎的相框,上面是一个女人的照片。 “是她~”江复庭嘴里低喃了一声,引得周祁凑了过来,“你认识她?!” 江复庭将破碎的相框放到透明袋子里,交给周祁,“见过一次~” “这女人是林晓吧?在她租住的地方出现,又是生活照,明摆着就是……哎,你在想什么?”周祁胳膊撞了下发愣的江复庭。 “没什么~”江复庭抬脚往外走,“哎,我话还没说完呢~”周祁也跟着出了屋。 两人关上门,下了楼,周祁还想说什么,却被江复庭抬手制止,“你此先回去查这些东西,看是不是那女人的,我有事先走了~” “哎!”周祁眼睁睁地看着江复庭走了,嘴里嘀咕:“你是副队长,还是我是啊~” 他撇了下嘴,取车离去。 ------- 江复庭回到家,林锦还没有回来,他拉上窗帘,燃了蜡烛,取出藏的带血的纸和一团头发,放到了一个杯子。 他手指夹了一纸黄符,口中默念几声,将黄符点燃投到杯子中,很快一片燃着的火焰冒了出来,毛发的焦糊味传来。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低沉压抑,忽然传来几道惨厉的叫声,一个黑漆血肉模糊的女人出现,腐烂的脸上流下两行的血泪,她无声地张张合合着嘴,“救我!” 虚影出现了不少三秒,瞬间消失了,江复庭眉眼深沉,眼中闪过一抹阴郁,手紧紧攥着,那个女人果然死了。 “唔,什么味,真是熏死我了!”骆知秋从窗户里正欲往进飘,结果闻到味,又恶心地差点从窗户里翻出去。 江复庭听声,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咳,老大~”骆知秋闭着嘴,装模作样地飘了进来,乖乖在江复庭跟前站好,一副听候命令的模样。 “让你查高城,查得怎么样了?”江复庭问道。 一听起这个,骆知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哇了一声,道:“老大,你都不知道,我悄悄去那会所找了监控,看得清清楚楚您……” 骆知秋对上江复庭的目光,当即“咳”了一声,“您离开后,那高城站起来直愣愣地离开了,没有什么异常啊~” “只不过他家中的监控视频,已经被警方拿走了,那…那里有经常有懂玄学的人出入,老大我真的……” 他扭扭捏捏的模样,看得江复庭摆了摆手,罢了,那边还有周祁,他改日再问周祁,说话间,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江复庭瞧了一眼,见是周祁的电话,便接了起来,“喂?” “复庭啊,结果出来,所有东西上的指纹都是林晓的,根据邻居和房东的说辞,这个林晓大半个月前,就已经不回家了。”周祁道。 “我知道了~”江复庭沉吟了下,又道:“你们赶紧派出警力搜寻林晓,她可能已经死了~” “复庭!你是说她……” “嗯~”江复庭挂断了电话,神情冰冷,眉宇间隐隐散着怒气,一旁的林晓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楼下传来林锦的声音,“儿子,儿子?” 江复庭才推门出去,对上母亲高兴的神色,他眉眼间的冷气散了几分,问道:“燕燕醒了?” “是啊,今天刚醒,人也精神多了,和你姑妈还说,嚷着要见你~”林锦嘴里念叨,忙着去厨房做饭。 江复庭轻笑一声,“我最近有点儿忙,就不去看她了,你们好好照顾着就行~” 林锦从厨房又钻了出来,道:“不过我看燕燕这次被吓着了,你若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帮你姑妈多劝劝她~” “好~”江复庭答应下来,下了楼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顺手开了电视机。 林锦切了一盘水果,嘴里埋怨道:“你看,我买的水果,你都没吃,快要放坏了~” 江复庭笑着接了过来,“好,好,我吃~” [本台快讯,今日3点多,一位拾荒老人在一处烂尾楼中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警方接到报警,已经迅速赶往了现场……] 林锦皱了下眉,道:“现在这犯罪分子都这么猖狂吗?”江复庭按了电视,看着母亲,岔开了话题,“快去做饭,我饿了~” “好,好~”林锦就往厨房去了。 不多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瞧是周祁的,他拿起手机去了阳台,关上玻璃门,“喂?” 片刻的沉默,周祁满是疲惫的声音才响起,“林晓死了~” “我知道,刚看了新闻~”江复庭道。 手机那头的周祁又是一阵沉默,干哑的声音响起,“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正这之前,就知道林晓死了吗?” ------------ 第九百一十九章:我们不熟 江复庭沉默了,反倒是周祁急了,“咳咳,我…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单纯好奇~” 他报了家附近的一家咖啡的地址,“你过来,我告诉你~” “好,二十分钟~”周祁答应下来,挂断了手机。 林锦刚把菜炒得锅里,就瞥见儿子换了身衣裳下楼,似乎是要出门。 “儿子,你这是?” “妈,朋友过来取过东西,我一会儿就回来~”江复庭换好鞋子,就往外走。 “哎!”林锦还来不及说话,就看着儿子已经出了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回了厨房。 江复庭的咖啡上来不到五分钟,周祁就跑着进来,看到人,招呼了下,周祁过来坐下,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几口。 “说说~” 江复庭便说了自己在街上偶然撞到林晓的事,但是他那个时候不知道那女人叫什么,还找了许久。 周祁听得瞠目结舌,在脸上比划,“你是说她那个时候,脸上就有了腐烂的痕迹?” “嗯~”江复庭点头。 “怪不得呢,要不是法医厉害,就看那尸体的腐烂程度判断,都快死了大半年了,而不是大半个月~”周祁露出个苦笑,跟去出警的队员,回来个个脸色惨白,抱在马桶上吐得停不下来。 “你知道哪个是东西?”周祁一脸好奇。 “是铜钱蛊,一般只有死尸上才有,但是我还是没想明白,林晓一个活人,怎么会沾染上那种东西?”江复庭拧着眉头。 周祁一听,便知眼前这案子超脱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内,便打定主意,回去申请把案子交给特别办事处。 “哎,看来这案子又不简单啊~”周祁摇头,道:“这事还不敢宣扬出去,你是知道,这林晓死了已经快大半月了,但是报纸和新闻上,她都跟高城一块儿出现过,这件事……” 江复庭了然地点了点头,道:“高城家中的监控,可发现什么端倪了?” 周祁摇了摇头,道:“他家的监控晚上十点多都好着,但是到了高城回去之后,就坏了。” 江复庭点了点头,看来他的嫌疑还没摆脱,是谁想要害他呢?难不成是蒋黎? 两人聊了片刻,各自起身离去,周祁忙着回去汇报工作,江复庭回到家中,林锦已经将饭餐盛了出来,见江复庭回来,就笑着招呼他,“儿子,快过来吃饭~” “嗯~”江复庭洗了手,陪着母亲一块儿用了饭。 林锦带着饭去看医院看望燕燕和姑妈,江复庭留了下来,沉思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高城是如何从一个穷屌丝转变成为精英男士的?他应该是借助了某些力量,对,是游戏! 他很快给周祁发了一个消息,没过多久,周祁就回他了,发了高城手机的截图。 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无上之巅》,江复庭神色闪过一抹了然,很明显,高城选择了财富,至于他付出了什么,没人知道~ 那么林晓呢?又是因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的?还有他招魂,林晓出现的那一缕幽魂,说明她被关住了或是困在了某一个地方,是游戏里吗? 江复庭眼中划过一抹深思,很快周祁又给他发了消息,说林晓的生平很简单,农村姑娘,努力上进,吃苦耐劳,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了A市。 在一家不错的公司上班,大半个月前刚离职,若说跟人有矛盾,那便是在前公司,跟一个叫樊笑笑的女孩,争抢组长发生了一点冲突。 看到樊笑笑三个字,江复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个樊笑笑,是他认识的那个樊笑笑? 江复庭随手问了下地址,很快周祁发了过来,江复庭调出之前 的委托书记录,看到上面的地址,整个人都愣了下,看来真的是一个人啊~ 瞧着时间已经快到五六点了,江复庭拎着衣裳出了门,驾车来到了樊笑笑的小区。 一直等到晚上八点钟,才看到樊笑笑下了一辆出租车,背着小皮包,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路过他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江复庭嘴边冷笑了一声,“樊笑笑~” “嗯?”樊笑笑转回头来,披着大波浪,打扮得精致漂亮,踩着一双高跟鞋,站都站不稳,眯着眼睛看江复庭。 江复庭勾着嘴角走近,“樊笑笑,你还认识我吗?” 樊笑笑凑近了看,扑闪着眼眸,“哦,大师啊!找我有什么事?” 她笑着,伸手就要去抚摸江复庭的脸,结果却被江复庭一把握住了手,痛得她惨叫了一声。 皱着眉头,奋力想甩开江复庭的手,但是他那手就像两个钳子似的,夹住了她,怎么扯都扯不开~ “大师,你这是做什么?”樊笑笑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江复庭才冷漠地松开了手,道:“我来有几件事问你~” 樊笑笑一脸不情愿,又迫于江复庭压力,只得点了下头。 “林晓是你以前的同事?”江复庭道。 樊笑笑一听这个名字,整个人都炸了,“怎么又来?她是跟我存在竞争的关系,但是我怎么可能会害她?!再说你不信去问公司同事,是她自己生了病要辞职的,并不是我逼她的啊~” 江复庭仔细瞧着樊笑笑脸上的表情,眼中闪过一抹琢磨,“她公司离职之后,你再见过她没有?或是从别人那里听见过她的消息没有?” 樊笑笑皱眉不高兴地想了会,红唇嘟囔着道:“好像在我们公司商业街那里看见过她,不过是个背影,不能确定,瞧着身形啥的都挺像的~” “商业街?” “是啊,那天是我升职当了组长,几个同事要庆祝,我们吃完饭出来,就看得一个裹着头巾跟林晓挺像的女人,当时我们还叫了她,但是没理我们~” 江复庭隐约想起来这事,难不成他那次见到林晓,林晓是跑去看她们的? 他眉眼黑沉地在樊笑笑脸上转了一圈,道:“你没有说谎?” 樊笑笑不高兴地嚷道:“这些事,你去公司一打听,她们也都知道,我有必要瞒你吗?” 江复庭沉思片刻,要了樊笑笑的手机号码,说随时会打电话给她,便抬脚离去。 樊笑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远去,脸色白了又白,踉跄了几下,低眉咬着嘴唇进了单元楼。 ------- 江复庭开车往回走,就接到一通电话。 “喂?” “是我,周祁,我们见一面~” 江复庭沉默着,正想拒绝,那头忽然来了求生欲周祁,忙道:“我有事找你,在酒吧一条街的昨日~” 说完,周祁便挂断了电话。 江复庭沉默了一瞬,还是将车开去了酒吧一条街,将车停好,他走了进去。 五彩斑斓的灯光晃动着,音乐的声音震人耳膜,他一扫眼,就看到了吧台旁坐着的周祁,手端着一杯耀眼红的酒,咕咚咚喝着。 “嗨!”江复庭手拍到他肩膀上。 周祁搁下酒杯,拍拍一旁的位置,豪气震天道:“坐~”转头对调酒师的目光,笑道:“来一杯汽水~” “啥啥?”调酒师一脸愣着的模样。 周期呵呵一笑,指着江复庭道:“他还未成年~” 调酒师摊手无奈一笑,倒了一杯免费的柠檬加冰的汽水,放到江复庭面前,笑得骚气道:“小朋友,我请你~” “……”江复庭懒得理会这两人,端起杯子,冲着调酒师点了下。 周祁笑着揽住江复庭的肩膀,凑近:“看你五点钟的方向,有个玩得很开的男人,他叫曹铭,以前是个学都没上完的混混,你猜猜他现在是干什么的?” 江复庭依言看去,只见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一身西装,领带扯开,在跟几个美女热舞,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了,玩得不亦乐乎,暧昧的气氛,让四周热舞的人,备受感染,激情四射。 江复庭淡淡瞥了了周祁一眼,“这就是你叫我来的目的?”他挣开周祁的胳膊。 周祁见他要走,忙拉住凑近道:“这人你认识,你难道没瞧出来?” 江复庭闻言愣了下,再瞧去,就见那人脸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越发的熟悉,他眯起了眼睛,“曹铭!” “哎呦!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连自己小时候的玩伴都忘记了呢~”周祁叫道。 江复庭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解释道:“他比我大几岁,我们不熟~” “可不也认真嘛~”周祁补了一句。 江复庭瞧着眼前扭动的人影,越发觉得这个身影熟悉了,啧,这不是之前出现在自己楼下的那个身影吗? 他找过自己~ 一想到这个,江复庭眉头皱了下,见曹铭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热络地接过别人递来的毛巾,他擦了擦脖颈上的汗,跟一个长得漂亮的美女说话。 江复庭起身,穿过人群走了过去,“曹铭~” 曹铭听到人叫他,不高兴地皱了下眉头,抬起眼眸瞧了过来,看到江复庭愣了下,很快嘴角就挂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哟,是你啊~” 江复庭对于他脸上的讽刺,神色依旧淡淡,“坐会?” “好~”曹铭一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坐到卡座上,服务生就端了两杯喝的过来,江复庭抬眼,周祁笑着对两人举了下杯。 “你朋友?”曹铭问。 “嗯~”江复庭点了下头,不欲多说什么,他看着曹铭,道:“你变了很多~” 曹铭举了下酒杯,“你不也变了,你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为了叙旧吧?” 江复庭摇了下头,道:“你找过我?” 曹铭嘴角的笑意僵了下,很快挑了下眉头,“没有~” 他扯了扯衣服领子,带着几分调笑道:“你看看,再看看你,我们这身份不合适~” ------------ 第九百二十章: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复庭前额的头发很短,剪得青春靓丽,身上衣裳也穿得规规矩矩 ,看上去就是个校园里的乖学生,而曹铭嘴角的笑意,飞扬的头发,扯歪的衣领,怎么看都像是个社会上的不良青年。 江复庭见他不愿意多说,也没强求,“你知道高城么?” 曹铭神色僵了下,没说话,片刻后,道:“你提他做什么?” “前几日他还带着他女朋友还高高兴兴参加宴会呢,不过听说昨日已经死了,就连他的女朋友也没逃过去~”江复庭道。 曹铭神色微变了几分,嘴角勉强露出几分笑意,“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复庭凑了过来,小声道:“我听说好像是因为一个游戏,《无上之巅》你听过吗?” 曹铭猛地一把推开江复庭,神色不快,他瞧着江复庭嘴角似笑非笑,他背后渐渐生出一点寒意,咬牙道:“没听过~” 江复庭勾了勾嘴角,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到他面前,道:“有什么麻烦,给我打电话~” 他起身走到吧台旁,跟着一旁的男子二人离去。 “曹哥,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好想你啊~”一个打扮耀眼的女子屁股挨到卡座上,身体就往曹铭身上靠。 曹铭猛地一哆嗦,浑身的寒气嗖嗖往外冒,他猛地一把推开女人,嘴里嚷道:“走开,走开,我要回家~” 女人被推倒了,待爬起来,曹铭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她气恼地嘟嘴:“哼,回家还不是被黄脸婆收拾~” ------ 曹铭出去,冷风一吹,脑子激灵一下,立马清醒了过来,哎,不对啊,他怎么鬼迷心窍相信起江复庭的鬼话了? 他扯出口袋里的卡片,揉了两下,正要扔掉,转眼想江复庭的 话,又收了回来。 算了,还是留着吧~ 回到家,一打开门,屋内就传来一阵婴儿哇哇的哭声,曹铭皱了下眉,扔下外套。 进了卧室,就见他儿子安安躺在床上,大声地哭声,他忙心疼地将儿子抱了起来。 “哦,哦,爸爸的宝贝儿子不哭哈~” “你还知道回来呀?!”江小玲摇晃着奶瓶走了过来,从曹铭的怀里抢走了安安。 “小玲,你这是做什么?”曹铭叫道,怕伤到安安,不得不松手。 江小玲瞪眼过来,抱着孩子喂奶,目光扫过曹铭,很快神色就变得激烈了起来,“你给我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你还在骗我,你脖颈上的口红印是从哪里来的?” 曹铭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往脖子上一摸,很快就看到手上的红色,心虚道:“安…安,你听我解释,我是上完班,就去酒吧放松了下~” 江小玲激动地挥着手,“滚,你给我出去!” “好,好,小玲你别激动~”曹铭举着手,小步小步地退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在他面前甩上,屋内女人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 曹铭听得一愣,苦笑着揉了把头,想去隔壁睡,却打开不房间门,他又敲了敲卧室门,结果小玲骂得更凶了。 曹铭只好躺在了沙发上,一躺下去,止不住就拿起了手机,正要点开游戏时,想到江复庭的话。 他眉头紧皱了下,关上手机,压在了枕头下面,紧紧闭上眼睛, 脑子想到高城,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忍不住冒了出来。 半夜,小玲被身旁的安安吵醒,一睁开眼,看到身旁哇哇大哭的安安。 她忙心疼地把安安抱了起来,小声地哄着,摸了摸安安的肚肚和尿不湿,发现都好好的,便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安安终于重新又睡了过去。 小玲把安安放到床上,盖好了小被子,她起身往外走去,想上个厕所,迷迷糊糊揉着眼睛 ,打了个哈欠。 “啊~”小玲对上沙发上那双发蓝的眼睛,吓得尖叫了一声,等客厅的灯砰地一声按亮,她才舒了一口气。 只见客厅的沙发上,曹铭端坐着,手指按着键盘,嘴里念念有词,“吃她,吃了她~” 双眼散发着邪恶的光芒,双手不停地按着。 “曹铭!大半晚上的你不睡觉,发什么疯?!”江小玲气得脸色铁青。 曹铭双眼紧紧盯着手机,丝毫没有注意到江小玲。 江小玲被无视了,气得浑身火气直冒,冲上来一把夺过曹铭手中的手机砸在了地上,她神情疯狂又狂躁,又蹦又踩,“我叫你玩,我叫你再玩?!” 待她冷静下来,回过头来看曹铭,对上曹铭冷冰冰,没有一点儿人气的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曹…曹铭~” 原本乖乖坐在沙发上的曹铭,看到地上摔得粉碎的手机,脸上神情疯狂了起来,“你踩了它?” “呵,我不光踩了它,我还要叫你永远玩不了它!”江小玲道。 “你这个贱人!”曹铭一下冲过来,一下扑倒江小玲,死死捏住她的脖子,神情狰狞恐怖,犹如恶鬼似的,“你去死,去死!” 江小玲死命地掰扯着曹铭的手,又哭又喊道:“曹铭 ,你这个畜生,你居然想杀我!” “去死~”曹铭咬牙切齿。 江小玲被捏得脸色惨白,额头青筋暴起,手胡乱地摸了地上手机的碎片,一把抓起,朝曹铭刺了过去。 “啊!”曹铭惨叫一声,手上松了力,被江小玲几下连踹带踢的推开。 “咳咳~”江小玲捂着脖子,咳得上前不接下去,一看到曹铭捂着眼睛痛苦地嚎叫,再一看她手上的血迹,整个人吓得差点儿晕过去。 几步踉跄着奔回屋里,锁上门,没一会儿就听到曹铭拿着刀,砰砰地在门上砍,嘴里一个劲的臭骂着,“江小玲,你给我出来,你贱女人!” 安安被吵醒,哇哇大哭,江小玲吓得眼泪直落,摸起手机就打电话报了警。 警察赶到才制住了陷入疯魔曹铭,江小玲吓得跪地大哭不止,小孩子也被吓得发了热,一家子鸡飞狗跳~ ------ 第二日,周祁赶着早给江复庭打了个电话,“喂?” “复庭啊,你现在过来吧,那个曹铭出事了~”江复庭闻言,猛地一激灵醒了。 “好,我马上来~” 他飞开起身收拾好,便赶去了医院。 “周副队长~” “复庭~”周祁跟江复庭打招呼,江复庭走过去,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昏睡的曹铭。 “到底怎么回事?”江复庭问道。 “哎~”周祁叹了一口气,将昨夜接到江小玲报警的事说了,“谁能想得到呢,这曹铭也太心狠手辣了,连自己的妻子都能下狠手呢~” 江复庭沉默了一瞬,道:“他妻子怎么样?” “受了惊吓,早上才睡下,还有那可怜的,不到一岁的孩子,发热到了三十九度~”周祁道。 江复庭望了眼病房内,源源不断从曹铭身体里冒出来的黑气,开口道:“是戾气,他控制不住的~” 周祁闻声皱眉,也跟着瞧了过去,窗户白花花的,什么也没有瞧见啊~ 江复庭不再多说,问了护士要了无菌衣穿着进去,用了整整三张符纸,才将他体内的黑气吸了出来,但是再看,曹铭身上的运气已经被所剩无几。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气,有的人是金色的,有的人是杂色,有的人是白色,肉眼看不见,但是那些鬼怪和有修为之人,便能瞧见。 昨日酒吧,他就瞧见曹铭身上的气运中的金光已经染上了黑色,特意说了那些话提醒,甚至还给他联系的电话,没想到还是没是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 江复庭关上门出来,听到楼道内传来吵闹,不由好奇望那边瞧了一眼,“这是怎么了?” “哎,最近生病的人变多了,医院的床位都不够了~”护士叹息了一声,满脸愁容,摇头走开了。 周祁忙凑了上来,“怎么样?他没事吧?” 江复庭摇了摇头,道:“没事,不过虽然曹铭身体里的污秽除了,但是,少不以后要多生几场病了~” “哎呦,我可怜的女儿啊,妈妈当初怎么给你说的,你就不听我的话~” 女人捂着脸,痛苦又难受地哭着,一旁的男人好生哄着。 江复庭看向周祁,挑眉疑惑,周祁指了指病房,悄声道:“丈母娘~” 江复庭瞧了几眼,收回了了目光,跟周祁说了几句,人声嘈杂,他目光扫过楼道、病房,只见人满为患,好似一夜之间,到处都是病人。 他飞快出了医院,刚坐上车,又是一阵急救车的铃声,车一停下,车门打开,病床上推着,扶着的病人,匆匆奔进了医院。 江复庭抬起头,透着车玻璃,望着灰蒙蒙的天,莫名觉得好似要变天了。 他回家的时候,林锦也在,吃水果,见了自己的儿子,招手叫他过来,喂了江复庭一瓣橘子,道:“怎么样?酸不酸?” 江复庭摇了摇头,被他母亲拉着坐下,又一连喂了好几个,胃里冒起了一股子酸意,他摇头拒绝,“燕燕出院了?” “嗯呢,最近医院病患太多了,我跟你姑妈都不太放心,便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反正她现在主要是养身体~”林锦道。 江复庭嗯了一声,给自己了倒了一杯水,刚喝了一口,就听到母亲犹犹豫豫道:“我今天刚听了一件事,小时候住在我们家隔壁的曹铭,你还记得吗?” 江复庭心中咯噔一声,搁下水杯,“记得,母亲这是……” “哎,我今天才听到这消息,他妈妈早就病去了,欠了不少钱,后又发了财,可不知怎地曹家小子发财了,就想要掐死他老婆,哎,却被他老婆给刺瞎了眼睛,听说现在老婆就娘家人给接回去了~”林锦说着幽幽叹了一口气,又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几年没回去,发生了这么多事~” ------------ 第九百二十一章:封城 江复庭拍了拍林锦的手,只说了句:“世事无常~”搁下水杯起身,就被林锦叫住,“儿子啊,这几日听说有个什么病毒,你可小心些,别去人多的地方~” “好~”江复庭点头答应了下来,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没想到,在晚间时分竟然飘起了雪花,江复庭瞧着外头,皱了皱眉,关上了窗户。 他想到今日在医院看到的病人,还有母亲嘴里所说的什么病毒,他当即翻出了手机,在网上一瞧,大吃一惊。 [A市前往汶口方向,发生了一起特大的交通事故,现关闭A市到汶口方向的高速,雪天路滑,请大家安全驾驶~] [今日,雾霾天气增多,季节性流感和病毒性感冒的高发期,请市民们注意勤洗手,注意防护卫生安全……] 江复庭皱了皱眉,事情定然没有那么容易,他给周祁拨打了电话,打了足足三遍,周祁才接了起来。 那头乱糟糟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还传来女人惊慌的声音,周祁脚步声杂乱,他压低声音,“复庭,出大事了!你和伯母千万不要出来……” “啊~” “周副队长!”江复庭只听得那头传来一阵惨叫声,紧接着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江复庭当即握着手机下了楼,“妈,妈,你在哪里?” “妈?!” “哎~”林锦拎着几大袋子蔬菜水果,走了进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儿子慌成这样,一时愣住,“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江复庭几步过来抱住母亲,“你去哪里了?” 林锦拍了两下儿子的肩膀,道:“我去买了点水果蔬菜,瞧把你给吓的~” 江复庭闻言,忙松开母亲,道:“妈,你路上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 林锦闻言摇头,“没有啊~” 江复庭这才松了一口气,出去关上门,四处瞧了瞧,他们这属于别墅区,平日就看到不到什么人影。 他折回来关住门,神色认真道:“妈,我送你去姑妈家,我还有事要出去~” “儿子!” 江复庭啥也没再说,帮着林锦很快在车里装满了家里所有的蔬菜、米、面和水果,还有他们家大桶的纯净水。 “儿子~”林锦眼含担忧,满是不舍。 “妈,没事的,这些事情难不倒你儿子的~”江复庭劝着林锦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锁了门窗,便驾车离去。 一出路上,他们很快被路上混乱的场景吓到了,特别是林锦,出租车和私家车堵了一路,怨声载道,交通直接瘫痪。 四处都是浑浑噩噩,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四处打杀抢掠,砸店,攻击行人和车辆。 前头的几人拿着扳子、斧头,挨着敲车窗玻璃,轰得一声,砸得车上玻璃哗啦一声,全都碎成了一块一块了,吓得后座的林锦捂着耳朵尖叫。 江复庭皱了皱,看到那几个人双眼浑浊,动作迟缓地朝着他们走来,他直接甩出几张符纸,一踩油门,猛地开了过去。 外头晃动的“人”越来越多了,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林锦看着那些人冲上去,就放火,打砸抢掠。 她眼中闪过一抹惊恐和害怕,“儿子,这些人到底怎么了?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母亲,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江复庭沉声道。 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江复庭带着他母亲走了整整两个小时候才到。 姑妈和燕燕已经听到消息,将门和窗户封死,关了灯,惶恐不安地等着这一切过去。 江复庭将他母亲和吃的食物全都送了进去,叫来了洛知秋来保护她们。 他留下不少符纸,才匆匆离去,去了警局,整个警局都成了他们攻击的对象,江复庭迫不得已又给周祁打了个电话,才从弃车从后门而入。 整个警局气氛十分紧张,周祁更是苦着一张脸,神色戚戚。 两人进了屋子,“现在A市的情况怎么样?” 周祁摇了摇头,“A市封城,只准进,不准出~” “什么?这是谁的命令?”江复庭道。 周祁指了指屋顶,道:“这是上头的命令,现在A市的情况控制不住,不得不封城~” “现在都什么情况?”江复庭道。 周祁伸出手指,“现在全市,大部分警局和还有政府,都遭到了这群不明人的攻击,我们警力不足,怕是难以支持太久,再说这些不明人,不知疼痛,力大无穷,破坏力强,我们简直就是束手无策~” 江复庭敲着桌案,神色淡淡道:“我有人~” “你有人?”周祁疑问了一句,很快脸上染上了惊喜,“真的,你……” “之前我妈帮着我开了一个事务所,招了不少修士、鬼修,对付这些人,定然是没有问题的~”江复庭道。 周祁听得一脸惊喜,连连道好,忙去给严舫报告,片刻,江复庭也被请了进来。 “江先生,这次感谢你了~” “应该的~”两人微一握手,点头打招呼。 严舫道:“江先生手中的人,再加上我们特别行动组的人,相信我们这次一定会度过难关的,只是……” “严队长,有话不妨直说~”江复庭道。 严舫迟疑了下,才道:“我们手中有人手是没错,只不过只守不攻,找不到一切的源头,怕是也没有的~” “特别行动组那边也没查到什么吗?”江复庭问。 严舫闻言,目光别有深意地看了江复庭一眼,“没想到,江先生看出来了,不过江先生不要怪罪,此事是最高的机密,我等也没有权限告诉江先生……” 他顿了片刻,神色才凝重道:“不过就在刚才,特别行动组的计划失败了,所以我等希望江先生能够搭把手,救A城老百姓一命~” 说着,他深深弯腰鞠了一躬。 “严队长~”江复庭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淡淡道:“严队长不必如此,我答应~” “好,周祁你也过来~”严舫叫了周祁。 很快,三人坐下,严舫从一个密封严实的绝密文件袋中拿出一个张地图,他指给江复庭和周祁两人看。 “距离A市四五十公里的周口山,原本是一座死火山,但是在大半个月前,频频发生能量暴动,上头找了好几个老家伙,利用五行八卦算出,那里似乎藏着一股巨大的能力,是人类无法企及的,原本几位都想着压制它的力量,不要给A市造成祸事,却没想到……”严舫欲言又止。 这番话,听得江复庭心中微动,这股力量,难道是神器空印? “除了你们,我还给你们找了几个队友,很快就到了~”严舫说话间,敲门声响了起来。 “请进~” 门咯吱一声推开,为首走进来一女子,看得江复庭一愣,“王思离?” 王思离笑着点头,“嗨,好久不见~” 接着又走进来一个胖乎乎,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笑着跟众人打了招呼,看上去和蔼可亲。 之后 进来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跟江复庭瞧着年龄差不错,他淡漠地扫了众人一眼,微点了下头,便退到了一旁。 严舫扫过眼前的五人,道:“眼下你们五人,找到那股力量,定要用这十二万张的符纸,将它镇压,千万不可放出这股力量,不然整个A市都有可能会被移为平地~” “好~” “好!”五人点头答应下来,由周祁收起了背包里沉甸甸的符纸。 “一切拜托你们了~”严舫弯腰一鞠躬,让他们先彼此熟悉一下,半个小时候后出发。 严舫一离开,几人都热络了起来,江复庭将王思离拉了过来,道:“林子青知道吗?” “嗯嗯~”王思离扑闪着眼睛点头。 江复庭见状,拿出手机就要给林子青打电话,却被王思离一把抓住,赔笑:“不要了吧~” “说实话~”江复庭冷色道。 王思离纠结了下,才老实道:“是他想要送我离开A市,我不愿意,就偷跑回来了,半路上看到警局招募异能力者,所以我就来了~” 她见江复庭眉头皱起,立马道:“我不会回去的,你说了了也用~” 江复庭瞧着她那打定主意的模样,无奈道:“行,你要路上跟着也行,但是必须听我指挥~” 江思离撇了撇嘴,想反驳,可看到江复庭沉了脸,只得答应了下来,“好!” 很快,江复庭知道了戴眼镜,长得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叫程大,曾经是茅山老人一脉流传下来的徒子徒孙,沉默寡言的少年叫阿明。 半个小时后,江复庭等人准备好了装备,直接乘坐直升飞机,离开了A市,前往周口山。 飞机飞了半个小时候,几人在飞机中,看见了那座高大的山,山顶秃秃的,没长什么植物。 天色灰蒙蒙的,眼看着要黑,飞机盘旋着刚靠近那座山,飞机数值哗哗变动,机身摇晃了起来。 眼看着机身被股强大的力量吸了过去,飞行员一下子凭借敏捷的反应,扭转乾坤,使得飞机平稳飞离。 飞行员跟周祁报告:“周副队长,山的附近有磁场,会影响飞机飞行,不能再近了~” 周祁看向江复庭,见他没有意见地点头,便道:“好,准备降落~” 很快,飞机盘旋着停在了一块空地上,江复庭等人下了飞机,探查四周环境,准备行动。 飞机这才嗡嗡地盘旋离去。 ------------ 第九百二十二章:犬鬼 五人身上带了帐篷、水、吃食,还有枪,为了防止遇见野生动物,周祁和阿明探路,江复庭等人飞快地搭好帐篷,准备取暖的火源。 不多时,两人便回来了,周祁挥舞着手,将他们叫了过来,看着江复庭道:“我们刚才找了,想要从这里进山,有一条小路。” “嗯嗯~”江复庭点头,吩咐道:“先缓片刻,我们再出发~” “好~” 众人补了点水和食物,才带上各自东西,顺着小道进山,山里的雾气朦朦胧胧的,阴冷潮湿的空气,黏黏糊糊的。 五人以江复庭为首,江思离第二,周祁第三,最后两位是程大和阿明两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五人走得越来越快,纵使他们都是异能者, 也能多少感觉到四周的气氛变了。 江思离悄悄拽了拽江复庭的衣袖,江复庭脚步顿了下,摇了摇头,示意江思离不要多管闲事,继续走。 很快五人就到了山下,这一停,明显的就感觉到了那后头跟着他们的东西也停了。 五人迅速围成了一个圈,他们身后嗤着粗气的声音传得越来越清晰。 迷雾渐渐散开,露出猎物的模样,赤红的皮肤,像狗又不像狗,脑袋和身子长得硕大无比,呲着牙,涎水顺着粉红色的舌头流了下来,发出呼呼的声音。 “这……这什么?”王思离瞪大了眼眸。 “犬鬼~”江复庭嘴里吞出两个字,目光扫向不远处,许多犬鬼都围了过来。 “你们当心些,狗死后的怨气所化,这些东西十分的凶残~”程大提醒。 “嗷!”一只犬鬼跳上前来,扯着嗓子一嚎,紧接着嚎叫声此起彼伏。 “……”江复庭跟周祁对视一眼,暼开眼,扬声道:“周副队长,你去找入口,我们挡住犬鬼!” “好!” “汪汪汪!”一只犬鬼扑上来,那凶猛的模样,一张口,就撕了程大的半个袖子,差点儿撕掉他半只手。 江复庭见状,一拳就将犬鬼砸飞了。 他扫了一眼呆愣的众人,怒道:“都愣着做什么?!” 程大和阿明这才急急反应过来,掏出符咒来对付犬鬼。 金光四射,狗吠狂叫,江复庭等人身上略有几分狼狈,眼看着这些犬鬼就跟发了狂似的,胡乱地撕咬。 程大和阿明隐隐有些不敌,阿明刀削的脸上,溅了不少血点,握着一把弯月刀,杀得红了眼。 王思离大叫一声,手中的气,宛如白刃,刀起刀落间,犬鬼纷纷毙命。 程大被犬鬼抓了一爪子,立马伤口露出了黑紫色,江复庭往后一扯,掌心青焰烧得犬鬼惨叫一声,瞬间化为乌有。 “这样下去不行!”程大踉跄几步,脸色微白,粗声喘气。 正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周祁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 众人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走!”江复庭掌心的青焰大盛,犬鬼惨叫阵阵。 他收回手,纵身一跃,追上几人,所谓的入口,不过是个只容一人通过洞。 众人纷纷爬了进去,江复庭垫底,身后传来犬鬼愤怒的嚎叫和土石崩塌的声音,几人不由加快了速度。 很快他们到了一处大洞,众人活动着身体站了起来,只见四处漆黑,隐隐散发着泥土湿润的味道。 程大点燃符纸,照亮大洞,嘴里啧啧道:“你们看,这洞好像不是流水或是山石流造成的洞穴,倒像是人工挖造的~” “好像真的是哎~”王思离道,说着就伸手去碰洞壁上的石头。 “不要乱动~”周祁大声道,他扫过众人,神色严肃道:“我们这一次的目的是造成任务~” “走~”江复庭抬脚,周祁瞥了一眼其他人一眼才跟上。 程大呵呵笑了两声,耸了下肩跟上,阿明沉默寡言,没什么反应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发现这里根本就是个迷宫,通道横七竖八,多到目不暇接。 众人心中都有些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严队所说的什么死火山,倒像是个墓。 只是周祁一直沉着脸,大家也不好上去攀谈,江复庭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他停下脚步,道:“我们在这里乱走,不如分开找一找~” 众人闻言纷纷同意,但是周祁同意得有点儿勉强,最后是江复庭带着王思离,周祁带着程大和阿明一路。 临分开,周祁看着江复庭欲言又止,但却话到嘴边,什么都没说,转身带着人走了。 他们一走,江复庭带着王思离很快找到了离开这里路。 “哦~”王思离指着江复庭眼含深意。 江复庭摇了摇头头,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怀疑这里那股神秘的力量,不是别的,而是又一个神器,且力量雄厚,你我未必能够承受住,更何况他们呢~” 王思离闻言,吃惊又诧异,“你是说这里又有个神器碎片?” “嗯嗯~”江复庭点头,“有可能,我一直和白唐怀疑,这次引起A市混乱的游戏《无上之巅》,背后就是神器的力量~” 王思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原来是这样的~” “走吧,我们要在他们的前头,找到神器的下落~”江复庭道。 “好!”王思离点头跟上。 出了横七竖八的甬道,他们来到了一个甬道,两旁都是牛马鬼神的雕像,看上去有几分瘆人。 江复庭看了王思离一眼解释,“这应该就是上古留下的一个墓了。” “那神器为何会在墓中?”王思离好奇问道。 江复庭摇了摇头,他也不知,此事听起来是有点匪夷所思,不过也不奇怪,千万年间,神器碎裂,四处散落,遗失天上人间,能到这墓里,恐怕是巧合。 再加上,他刚才观周祁神色,自从进了这地方,神色便有些紧张,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很快他们到了一个高台上,四四方方,一上去,不知碰触到了什么机关,下方涌出无数的虫子来,密密麻麻。 “啊!”王思离叫了一声,往后缩去,江复庭出手,一把青焰,就烧得虫群退去。 虫群缩回土中,江复庭扫了一眼,神色灰暗。 “这是什么地方?”王思离好奇地四处瞅着。 “墓葬坑~”江复庭道。 王思离吃惊退了一步,再细看,只见下方的土中隐约见人白骨。 “啊,救命啊!” 江复庭眉头一皱,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走~”王思离忙跟上。 很快二人来到通道后,没路了,“这里怎么会没有路呢?”王思离使出力想轰开门,却被江复庭拦住,“我来~” 他在石壁上摸了片刻,很快按住其中一块石头推动,门咯吱一声打开。 “开了,我们快进去~”王思离大步跨了进去。 “哎!思离~”江复庭刚追着进来,门就在他们的身后关上了。 王思离一愣,回过神来,去推石门,“哎,这门怎么打不开了?!” “打不开了,走吧~”江复庭道,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点燃。 四周被照亮,石壁幽黑,阴冷潮湿,不少角落长满青苔,是一条狭窄的通道。 王思离四处转着找,满脸奇怪道:“哎,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刚才明明听着他们呼救的是这边啊~” 江复庭摇头,“这里的石岩很多都风化水蚀了,有了气孔,你听到声音,有可能是从气孔里传来的,而不是真的在这个方向~” “原来如此~”王思离点头,一副学到了的模样,又急急地开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怎么出去,都怪我~” “你别担心,程大和阿明修为都不低,可以护着周祁,我们从这里先出去~”江复庭道。 “好~”王思离点头。 两人顺着狭窄的通道慢慢前进,结果越走越冷,还久久到不了头。 石壁上盈盈落了一层白霜,纵使王思离浑身有阳刚之力,也快撑不住了。 他们足足在这通道里走了快两三个小时了。 王思离抱着手臂,嘴唇被冻得泛青,打了个哆嗦,“怎么还没走到?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江复庭从自己身上脱下外衣,披在王思离身上,道:“再忍忍~” 王思离犹豫了下,裹紧衣裳,低低道了一声谢。 江复庭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走了二十多米,忽然见有盈盈亮光,两人对视一眼,大步走了过去。 只见石壁上长了一片的白花,就跟荷花似的,通体雪白,但是却没有叶。 “幽冥花,这里居然长了这么多~”王思离一脸感叹。 幽冥花,又见死亡之花,在幽冥界就有一片,是迎接亡灵的花,由怨气和恨意而生,在最阴暗肮脏的地方生长出来最美最纯白无瑕的花。 江复庭给王思离一个小心的眼神,抬脚走过,王思离跟上。 很快,他们看到了一个漆黑的棺材里,棺椁被大片的幽冥花扎根生长,开出美丽纯白的花来。 幽幽的黑气从棺材的缝隙中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江复庭掏出一张黄纸,咬破自己的血,唰唰写出一张符,厉声道:“去~” 黄符燃着火,一碰到那些幽冥花,瞬间撩起火焰,那些幽冥花被燃成了灰烬。 “这里有很强的浊气!”王思离道。 江复庭使出三道符纸,才缓缓走近,手中使出一道力,一下推开棺材盖,露出里面躺着的一具干尸,干尸身上源源不断的黑气往外冒。 江复庭从干尸的身上,发现了一片闪亮金光的东西。 他伸手捡了出来,只见眼前金光一闪,眨眼的功夫,那一小块碎片一下子没入了血肉。 王思离一愣,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你有没有事?” 江复庭神情狰狞了下,浑身的力量暴涨,“啊~”王思离一下被冲了出去。 ------------ 第九百二十三章:浊气没有了? 金光大振,山洞轰隆一声,摇摇欲坠,江复庭睁开眼眸,一抹浅浅的金色划过眼眸,整个棺材被炸成粉末,所有的幽冥花纷纷枯萎,化为灰烬。 尘土迷雾中,王思离捂着嘴,“咳咳”地走了过来,“江复庭!” “我在这里~”江复庭大步走过去,整个山洞都亮堂了起来。 王思离吃惊地瞧着这一幕,“浊气没有了?” “嗯~”江复庭点头,神采奕奕,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王思离上下打量江复庭几眼,见他无恙忍不住问,“刚才这是神器碎片?” “嗯~”江复庭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那一块碎片应该就是神器空印的碎片,医院那么多病人,以及街上那么多行为失常的人,恐怕都是被它影响,含有时空之力,能扭转时间,破坏了人间秩序~” “江大哥打算怎么做?”王思离问道。 江复庭摇了摇头,“这里的浊气已经化完了,我们先出去吧~” “好~” 两人顺着道,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尽头,摸开一块巨石,一片光照亮进来。 两人出去,才发现他们到了山的西边,原本是他们是从山的北边进的。 他们用了神力,很快就到了他们入口位置,等了许久,不见动静。 江复庭眉头皱了皱,道“按理他们应该在我们前头出了。” 王思离神色间闪过一抹担忧,“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江复庭沉默着,没说话,王思离出声,“我们要不找找吧~” “好~” “程大!” “周祁~” 两人围着山,手撑着个大喇叭,奋力吼叫,“阿明~” “唔,我在这里~”程大声音从一个荒草丛里传来。 江复庭和王思离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过去,把草丛里一身狼狈的程大扶了起来。 “我的眼镜呢?”程大胡乱地摸来摸去。 王思离很快在草丛里,摸着眼镜递给他。 程大摸索着戴上,瞧瞧王思离又看看江复庭,“你们没事啊?” “嗯嗯~”王思离点头,神情有点儿心虚,不过程大忙着四处瞧,倒是没发现。 “阿明和周祁呢?”江复庭问道。 “那两个小子跑得快,应该在前头吧~” 江复庭起身,果然走了十几步,发现了周祁和阿明。 “哎,醒醒?”江复庭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脸蛋。 周祁哼了一声,悠悠转醒,看到江复庭猛地坐起身,一把拽住他,语气恶狠狠的:“你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凶恶了不到五秒,双手捂着脸,疼得叫了起来,“唔,真是疼死我了!” 躺在地上半天的阿明也醒了过来,皱着眉坐起身,四处瞧了瞧,茫然的脸才恢复正常。 “你没事吧?”江复庭问。 周祁嘴里直冷哼,“你这小子哪里看到我没事?我脚踝扭了,站不起来了,还不快扶我一把~”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才搭把手把周祁扶了起来。 几人碰头,除了江复庭和王思离两人没怎么受伤,其三人都挂了彩。 周祁联系飞机,直到几人上了飞机,医护人员过来给他们处理伤势,几人才知道除了周祁的脚踝扭了外,还有阿明的 手臂受伤严重,断了。 要不是看阿明额头隐约冒出的冷汗,众人还都以为阿明感觉不到疼呢~ 周祁目光透过玻璃,看向逐渐离他们渐渐远去的山,眼中划过一抹复杂情绪。 这抹情绪稍纵即逝,要不是江复庭盯着他,未必能够瞧见,再想到周祁上次用的那把匕首,他很快掩去了眼中的疑虑。 “哎,你们两个去了哪里?”周祁问道。 王思离瞧了江复庭一眼,见他没有说话,便笑着道:“哎,我们不幸走岔路了,走到祭台去了,下头就是好几个陪葬坑,真是吓死人了,呐,还有黑色的虫子听说瞬间能将活人吃森森白骨~” “这么可怕?哎,我们的才叫可怕,不小心踩出来一道机关,直接放了一条硕大无比蜈蚣精,我们拼了命才逃出来的~”周祁一脸后怕道。 程大笑看着几人,舒了一口气,“所幸我们都没事~” 几人对视一眼,嘴角上扬,眼底的愁云散去。 “哎,那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搞定了?”王思离问。 “你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感情你们都没感觉到?那可是地动山摇啊~”程大叹息。 “哦~”王思离点头,瞧着其他几人的眼眸,解释道:“那会儿,我都被震出去了,脑袋嗡嗡直响,哪里管得了这些~” “你们快看,天空的雾霾散去了 ,哎~” “大晴天,我瞧着明天也是天色不错~” 飞机划过云层,嗡的一声,轰鸣声刺激着人耳膜,江复庭听着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声音愉悦,叽叽喳喳,他嘴角渐渐弯起,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几人都累坏了,不多时,在飞机的轰鸣中睡了过去,江复庭闭着眼睛,仔细感受着浑身的力量游走,一瞬息之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眸,额头隐约露出细密的汗珠,但是全身上下,却没有半点儿不舒服,反而浑身就像是被泡在了热水中,全身上下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的念头,比如母亲,还有燕燕,还有曹铭,他随手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竟然关机了。 江复庭嘴角勾了下,又装了进去,心道:算了,等下了直升机再跟母亲报一声平安吧,疲累至极的他闭上了眼睛,不知不觉陷入了昏睡。 片刻后,忽然直升机颠簸了几下,几人迷蒙着眼,从摇晃中渐渐清醒过来,程大猛地坐起,去摸自己的眼镜,嘴里嚷嚷道:“哎,这是……怎么了?” 外头是云雾满天,众人的目光呆愣愣的,江复庭也清醒了过来,微皱着眉头。 飞行员神色焦急,手拎着话筒,“您好,我是s1002号飞行员,现在我要执行降落的任务,请地面……” 一遍又一遍的呼叫声响起,几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屏住呼吸听着电流的嗡嗡声传来,地面却没有回音。 “这…这是出什么事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降落吧~”程大神色着急。 周祁拐着腿,进入驾驶舱,透过驾驶舱的玻璃,雾气茫茫,他明锐地察觉到一丝古怪,眉头皱了皱道:“飞行员s1002号,我现在以执行机密任务长官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找准降落地点,准备降落。” “是~”飞行员应道,他执行飞行任务将近五年,从未在低空飞行遇到这种鬼天气。 雾气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直升机降了一个高度,才隐约看到a市的情况。 “这…这……”几人通通变了脸色。 “天哪!快升高度,他们扑过来了!”一群像僵尸一样的人,程大怒吼一声,急得下巴上的肉上下跳动。 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一下冲破迷雾而出,有惊无险地甩开了扑来的人。 几人都微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飞行员操作台上,红灯闪烁,里头传来女声机械的警报声:“警报,警报,直升机左翼受到不明攻击,直升机将在三分钟之内爆炸!” “!!”周祁几人一跃而起,还有座椅上的医生护士吓得痛哭,“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们来的时候,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 “我们会不会死了,天哪!太可怕了!” 男人的嚷嚷声,女人的痛哭声,惹得周祁额头青筋直暴,脸色难看,厉声怒吼:“你们都吵什么?哭什么?!还不快准备好降落伞,准备跳!” “s1002号飞行员,我现在命令你,飞向郊区,给大家尽量争取时间! ” “是,长官!” 江复庭冷眼扫过众人,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护士的脸上挂着眼泪,看起来有几分可笑。 所有人都沉默着,飞快地穿好降落伞,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着。 “不好!尾翼受损严重烧着了,周副队长,你们不必管我,赶紧打开机门跳吧~”飞行员道。 “你……”周祁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不用管我,你们快跳吧,周副队长,你难道忘了你答应过队长,要把他们都要带回去吗?快走!” 周祁神色痛苦,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快跳!” 一声命令,众人纷纷跳下,飞行员将直升机嗖的一声,开了出去。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直升机在空中彻底爆炸,炸成碎片。 江复庭落了地,失神地看着天空中炸起的蘑菇云,听耳边的呻吟,忙寻了过去,找到了离他最近的江思离和周祁,之后又在不远处找到了程大和阿明,还有一个医生和大夫。 周祁心情十分沉重,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飞行员注定是要牺牲了。 他看着远处直升机爆炸完的残骸,深深地行了一礼,其他人也沉默着弯腰鞠躬,一人的死,救了大家。 江复庭看着几人,道:“我们现在还是要想办法尽快回到a市,这才会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周祁点头附和,随行人除了周祁和阿明两个伤患外,其他人都还有体力,一路上帮扶,很快他们出了荒野,找到了路边一个代步的车。 江复庭和王思离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两人一前一后的上前,正要接近时,忽地“砰”的一声,江复庭翻身一滚,躲开了枪击,他手中的神力一下子使了出去,捏住了车内人的脖子,将偷袭者拖了出来。 男人看到江复庭露出一脸的惶恐之色,嘴里却任旧叫嚣:“你们快放开我,我师父来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师父?!”江复庭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转头,就看到好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他们,各个拿着枪抵在周祁他们的太阳穴上。 fpzw ------------ 第九百二十四章:那就可以试试 “哈哈~”一个穿着唐装,戴着黑墨镜的男人出现了,他目光盯在江复庭身上,厉声道:“想要让他们活命,快点儿给我交出你手中的地图碎片~” 江复庭怔了下,眼眸一转,“什么地图碎片?” “哼,别在这儿装傻充愣,江复庭,我知道你已经从游戏中得到地图碎片,在游戏中,只有高阶修者,才有机会得到地图碎片的奖励,不是吗?”黑墨镜的男人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你的模样。 江复庭神色未变,声音依旧平静如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江复庭别以为你修为高,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戴墨镜的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支枪,他对着枪口随意吹了一口气,嘴角勾起,神色得意道:“你再快,你能快得过我手里的这几把枪吗?” 江复庭瞥了几人一眼,冷然道:“那就可以试试~” “啊~”他一跃而起,手狠厉地掐上了墨镜男的脖子上,眼镜男吃惊了一把,用枪去打江复庭,却江复庭一拳击在腹部,听得他吃痛,一拳又打在他脸上,打得眼镜男晕头转向,脸颊火速肿了起来。 他惶惶然盯着江复庭,再一看他的其他手下,他们的枪全到了对方的手,这回被人家抡着枪,抵在脑门上。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墨镜男愤怒大叫。 周祁脸上的笑意吊儿郎当的,他呲了一下嘴,胳膊肘子架在黑衣人脖颈上,手中的枪抛了抛,笑着道:“哎,您也太小看我们几个了吧~” 话音一落,被制住的戴墨镜男忽地神色一变,嘴角的笑意冷森森的,“是吗?” 忽地一掌趁江复庭不备,打在了他的腹部,打得江复庭后退几步,嘴角隐隐露出血迹。 “江大哥!”王思离急了,一把掀翻自己身旁的黑衣人,冲着墨镜男一掌挥去。 墨镜男被打得一下摔在地上,脸色大变,抬袖怒道:“去!” 只见他袖子中飞出来好几个雾气黑黑的东西,看着像头颅,又像是别的什么残肢的集合体。 那些东西迎面还没扑上王思离,一道青焰卷来,“啊~”数声鬼的惨叫声、嚎叫声,叫得人头皮发麻,后背冒出鸡皮疙瘩。 四五个鬼物被江复庭放了一把玄火,烧得鬼气暴涨,立刻聚在一起化成了一只鬼手,来袭击江复庭。 江复庭后退避开,将早就准备好的符纸抛了出去,五六张黄符一下连在一起,将鬼手围住了个圈,金光大闪,“啊!”烧得鬼手上无数个骷髅头暴起,个个张着嘴嚎叫,似乎想要冲破黄符出来,可刚一碰到,就被烧得滋滋地响。 “啊~”更大的一声惨叫响起,墨镜男捂着手臂疼得地上直打滚,布料破开,只见皮肤上是密密麻麻的鬼脸,撕扯着皮肤,似乎想要冲破某种禁止出来。 “江复庭,我不会放过你的!”墨镜男大喝一声,只见眨眼的功夫,化为一阵黑雾消失了。 王思离还想追,却被江复庭叫住,摇了摇头,“算了,不必追了,他是鬼修,对上对你没什么好处~” “咳~”江复庭手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江大哥,你没事 吧?”王思离担忧道。 江复庭摇了摇头,看着被他们制住的五六个惶惶不安的黑西装男人,道:“放了他们,让他们走吧~” 周祁撇了下嘴,松手,一把将黑西装男推了出去,盯着人不高兴道:“还不快走,等着挨抽?!” “走,快走~”五六个西装男灰溜溜跑了。 周祁等人上前,一脸欲言又止,江复庭瞥了他们一眼,道:“上车,这里不安全,先离开这里~” 程大开车,王思离占了副驾驶,其他人跟江复庭挤在后座上,不过江复庭一身寒气,周祁和阿明两人贴着坐,给江复庭让了个完整的座,医生和护士坐到了后排。 车子缓缓前行,车内诡异地一片安静,周祁耐不住车内沉闷的气氛,打破寂静,问道:“刚才他们要的地图碎片是什么东西?” 江复庭转头看周祁,周祁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头,解释:“好奇,我这是好奇~” “《无上之巅》这个游戏你们应该听说过,它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能够使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相融合,扭转了时空,这个他们所要的地图碎片,应该玩家在游戏中每完成一笔任务,能够得到的奖励~” 周祁皱着想了想,道:“那这个地图碎片就很重要,复庭,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的吗?” 江复庭摇了摇头,他之前一直猜测着这地图碎片可能是用来找神器的,只是眼下,连这些世间的修士和鬼修都知道了,恐怕更加不简单了~ 一时间,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每个人心事重重,忧虑担心着a市的情况,更担心着亲朋好友。 江复庭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一开机,立马跳出来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短信和各种消息提示。 江复庭先看了下来电显示,有母亲和姑妈的,也有燕燕的,他拨打了过去,那头手机听着在响,却没有人接通。 又给姑妈和燕燕打了过去,要么就是关机要么就是占线,江复庭神色终于起了一丝变化,眼中闪过一抹担忧,闭着眼睛,叫骆知秋,念了半天,却任旧没有传来骆知秋。 a市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连骆知秋都跟他失去了联系? 江复庭心念闪过,手指已经划开游戏,刚一打开,游戏界面就跳出来两条通知消息。 [亲爱的玩家,恭喜您已经通过三十二血龙之墓,奖励一枚龙鳞,可避水防火……] [亲爱的玩家,游戏提醒您,我们的游戏将会升级,任务将会越来越难,不过奖励也会越来越丰厚哦~] 江复庭盯着上面的字,久久没有动,眉眼间闪过一抹难以言明的复杂,很快手机跳出来《无上之巅》游戏已经更新完成的提醒。 他皱了下眉头,将手机扔到口袋里,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沉重 一点点蔓延开。 车开了两个小时后,换了江复庭来开,他看了一下导航,对着几人道:“车快没油了,我们必须找个加油站,还有四十分钟,我们才能进城。” “好~”周祁点头答应下来,替大家守着 ,观察四周的动静,王思离和程大、阿明三人已经睡了过去。 江复庭很 快将车开到了一处不远的加油站,车停了下来,两人都没有下车,警惕地四处观察着。 周祁手中拿着一个 吧 的枪,四处观察着,“你看,这个加油站好像没人~” 江复庭取下安全带,对周祁道:“好,我先下去看一下~”他说罢,打开车门下了车,朝着加油站走了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静寂无人的加油站,倒显得有点儿诡异,江复庭一边四处瞧着,一边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车内浑身紧绷的周祁,将王思离和程大、以及阿明全都叫醒,“醒醒~” 程大犯困地打了个哈欠,刚睡下的他,双眼泛红,瞧着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唔,出什么事了?” “嘘!”周祁手指抵在嘴前摇头,很快,三人清醒过来,远远地看见江复庭怀里抱了很多的食物和水,袋装的饼干、面包,还有火腿肠、方便面等等。 众人见状,急忙拉开车门,江复庭将食物和水递给众人,道:“这个加油站之前遭受过攻击,没人了,我们加上油,尽快离开这里~” “嗯嗯~”众人点头附和,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撕扯开塑料包装袋,往嘴里大口的塞食物。 除了王思离一个姑娘家,吃东西吃得秀气一点儿,其他人那可都是狼吞虎咽的。 江复庭将车开进加油站,推开车门,下去加油,王思离看着满目荒凉的加油站,心中闪过一丝担忧,不知子青现在怎么样,可惜她的手机丢了,不能给他打电话了。 其他人也纷纷停了下来,看着车窗外,黑乎乎的夜色即将吞噬一切光亮,昏黄朦胧下的加油站后的超市门口,一桶鲜红的油漆泼了墙上,看上去血腥,又令人心惊。 再往后瞧,滚滚的黑冒着,似乎是从哪里烧了起来,一股子烧焦的味道,刺激着大家的神经,破坏,杀戮,争战的画面,从他们的脑子里一一闪过。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直到片刻后,江复庭推开车门,坐了进来,一踩油门,车子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车内再次沉淀下去的悲伤情绪,江复庭从后视镜中扫过众人的神情,打起精神道:“我定会把你们平安带回去的~” 王思离抱着手中的面包,抬起头来看江复庭,声音听不出什么,可她的小脸苍白苍白的,“江大哥,a市会没事的对吗?” 那眼中带着一丁点的渴望和恳求,她现在全都乱了,连郊外的加油站都变成了这样,a市的情况恐怕会更加糟糕。 江复庭定定看了王思离一眼,声音低沉道:“你们放心,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车内诡异的气氛这才好似被打破了似的,“呼”程大猛地出了一口气,道:“我就是说,我们大家都会没事的,你们的朋友亲人也会没事的,大家都会好好的~” 周祁道:“是啊,还有警局,还有政府,还有江先生呢!”最后一句惹得大家轻笑了起来。 阿明虽然没有出声,可嘴角却勾了勾,看上去心情也是不错的。 周祁往程大怀里又塞了个面包,笑着道:“来,来,再吃~” “哈哈~” fpzw ------------ 第九百二十五章:鬼天气 车行了没多久,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四处黑乎乎的,瞧不清楚外头的情况,车内的几人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冷意,越来越冷。 程大搓了搓胳膊,嘴里嘀咕:“现在这鬼天气,到底是怎么了?现在才十月份,怎么会越来越冷了啊?” “就是啊,我也感觉……”周祁话说到一半,目光不经意往旁边玻璃上一扫,喝!就看到了一个倒挂在车上的鬼,脸烂了一半,又黑又恶心,烂了的脸上,还流着血水,恶心得周祁差点儿把刚吃下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他端得端正,大气都不敢呼一口,就看到车窗上的鬼,眼珠子朝着里头转了转,黑漆漆的,幽幽地泛着绿儿,格外的瘆人。 周祁被瞧得四肢发冷,浑身上下可是一点儿都不敢乱动,他朝着程大,不停地眨着眼睛,一个劲地求救。 谁知道程大,根本就没明白他的意思,还一个劲地凑上来,满脸打趣道:“哎,周副队长,你这眼睛怎么回事?不会是它抽筋了吧?!” 周祁瞬间气得头红脖子,一把攥过程大衣领,将他的脸跟着鬼来了个面对面打招呼,“我抽你大爷,是鬼啊!” “啊!”程大看着贴近而来的鬼,吓得惊声尖叫,扑哧着两个胳膊,扒拉开周祁的胳膊,就要往周祁背后躲。 车玻璃上的鬼呲牙咧嘴,尖细的指甲抠得玻璃刺啦啦直响,眼瞧着,玻璃刺啦一声,碎成了蜘蛛网似的纹路。 “啊~”后排的医生和护士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吓得差点儿晕过去。 还好阿明手中的符咒及时甩了出去,直接贴在了即将破碎的玻璃上,金光一闪,符纸刺啦一声,鬼呲牙叫了声,给逼走了。 公路上的雾气茫茫的,越来越看不清楚前头的方向,江复庭皱着眉头,手握着方向盘,青筋浮起。 “啊,车前有人!”医生叫了声。 只见路边站着一个身穿红衣服的姑娘,皮肤在黑夜里就看看就跟发光似的,白得瘆人。 她一头乌黑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朝着疾驰而来的车,挥舞着手,“等一等,等一等我~” 江复庭脸色微变,脚下猛地一踩油门,直接将车开了过去,远远地将红衣姑娘甩在了身后。 “你们坐好了~”江复庭话音刚落,就猛踩油门,车子猛地一阵颠簸。 几人都晃动了下,紧接着他们看到车挡风玻璃前滚上来一个脑袋,一时间个个脸色凝重,一句话也不说。 很快,车子渐渐平稳了 下来,周祁推开紧贴着他的程大,张口活跃气氛,“程大,不就是个鬼吗?瞧还把你吓成这样,还说什么是茅山道人的传人,丢不丢人啊?” 程大推了推厚重的眼睛,丝毫不怕笑话道:“我是捉鬼,可又没人说,捉鬼的就不能怕鬼啊,再说他们的死状千奇百怪的,怎么能不吓人?” “哈哈~”王思离闻言,忍不住一笑,道:“这么说来,你岂不是要抓好看的鬼来~” “鬼又什么好看的!” “啊,你们快看,那个红衣姑娘……”护士嚷嚷了一嗓子。 几人只看到一个红色身影,还没回过神来,他们的车就撞了过去,吓得后排尽是他们的叫声,江复庭掌握方向盘,目光中闪过一抹利光。 “闭嘴!”周祁冷喝一声,众人凝听,外头一阵寂静,后排的医生脸色有些难看,张着嘴道:“我们该不会是真的撞了人吧?” 没人回话,“呼~”下一刻,只听像刮刀子似的,砰的一声,挡风玻璃上一花,一道红色的身影从车前爬了上来,她两只手指甲尖尖的,头发散开,一张狰狞的脸露了出来,嘴里发出哧哧的声音。 江复庭眉头紧皱,“程大,阿明!” 程大和阿明早就拿出了他们准备的符纸,低声道:“去!” 四张符纸瞬间使出一道光,将挡风玻璃前的女鬼击了下去,江复庭加快车速,只听得车后隐约传来狼哭鬼叫之声。 阿明和程大两人低头默念,从车窗缝隙中放出手中的小黄人,朝后袭去,很快小黄人跟女鬼消失在了车后。 “哎,你们的道术出自一脉?”周祁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程大和阿明的身上。 程大瞥了一眼身旁沉默寡言的少年,脸上带了些疼爱之情,口气淡淡道:“我儿子,程明~” “什么?”周祁吃了一惊,神色变了变,又带上几分笑意,“哟,瞒着我们呢,你不说还真瞧不出你们是父子~” 程大只是笑笑不接话,程明倒是无视几人打量的眼神,依旧抱着手臂,酷酷的,不理人。 很快,车子下了高速,众人沿路看着外头情况,整个A市,满目苍凉和破乱,道路上的车横七竖八地摆着,有的车砸成了烂车,车窗玻璃尽碎,有的车门大开,弃车而逃。 路灯昏黄,整个街道静悄悄的,不知道哪里还蛰伏着冲出来的人来袭击他们。 王思离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捂住了嘴,红了眼眶,后车排的医生和护士,忍不住捂住了嘴,哭了起来, 护士一把冲到车门处,使劲地拍着车门,“我要下车,放我下车!” 医生也紧张了起来,“我们要回医院,回家,我们的亲人……”他目光惊悚,似是刚才的一切把他们给吓着了。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头,将车开到一处空旷之地停了下来,周祁好心开口:“你们若是在这里下车,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无法保证~” 护士捂着脸嘤嘤直哭,嘴里一个劲地嚷着下车,他们要回家,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 江复庭也没说什么,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两张叠好的符纸,递给医生和护士,“收好,关键时候能够保护你们一命~” 护士下了车,医生目光落到江复庭脸上,纵使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还是接了过来,道了声多谢,便跟护士两人离开了。 江复庭回头看向车内的其他人:“你们呢?” 周祁立马道:“我要回警局~” 程大和程明两人对视一眼,程明没说话,程大抢着道:“我们跟着周队长~” “好~”江复庭点了点头,目光落到王思离身上。 “我回家找子青~”王思离道。 “好~”江复庭点头,道:“有什么事情,你们联系我~” “嗯嗯~”三人点点头,下车离去。 江复庭收回目光,直接一踩油门,向姑妈家开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奇奇怪怪,上来拦车的人。 他沉着脸,眉眼深沉,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直到他将车开到姑妈家,看到大开的铁门,江复庭脸色变了变,疾步下了车,三步并两步地奔进院子里。 “妈,燕燕~” “姑妈~”他手搭到门把手,一拉,门居然被他拉开了,他一把推开门,只见整个屋内家具横七竖八,茶壶茶杯摔得到处都是,江复庭一变脸色,嘴里叫着妈和姑妈,奔到楼上,一连推开五六个门,都没看到人影。 屋内一股子陌生的气息引得江复庭心发慌,他拿出手机,拨了号码。 等待接通的过程,江复庭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他闭着眼睛,闭着自己脑子里去回忆刚才进来时发现的东西。 对,道上没有开出去的车子轮胎印子,若是母亲他们……江复庭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怒瞪着。 他蹬蹬地跑下楼,直奔一楼的杂物间,手在门上砰砰地拍了拍,叫道:“妈,是我~” “姑妈,是我,复庭回来了,你们在里面吗?”江复庭眉头紧皱,抬脚一下踹开门,看到里面匆忙放下的食物,他还找到了母亲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杂物间。 江复庭眼眶红了,他几次颤着手,都没有把手机拿起来,捂脸哽咽了一声,心中闪过后悔,自己为何要让母亲和姑妈,还有燕燕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捡起了母亲的手,紧紧地捏在了手心中,一抹痛苦划过他的心,他难受了许久,才站了起来。 拿着手机,整个人失落地出了储物间,走到杂乱的客厅坐下,一丝疲惫紧紧地缠绕着他,江复庭捏着捏眉心,渐渐冷静了下来。 到底是谁带走了母亲和姑妈她们?没有车轮印,那母亲她们应该没有主动离开,而是被人带走,有这番能力,还能对付自己的鬼侍,怕是不简单,难道是A市的其他修者? 正在这时,手机嗡了一声,他以为是母亲她们的消息,急忙拿起来,结果却看到是游戏《无上之巅》弹出来的消息~ [亲爱的玩家,您接到了一个特殊任务,现在请将你附近的黑熊怪杀死,您的修为将会提升两个等级~] 江复庭眉头皱了下,不想多管闲事时,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熊吼和人惊慌的叫声。 他神色一变,快步出了客厅,隐约从院子里看到外头奔跑过的黑影。 江复庭见状,大步奔了出去,就见黑熊怪,挥着锋利无比的爪子,要袭击一个老人和两个孩子。 见状,他手中的神力一下子扼住黑熊怪的脚步,它转身,“吼~”冲着江复庭吼叫两声。 江复庭看着黑熊怪,心情不好的他,撤了神力,冲着它摆手,“过来,来!” 很快,被激怒的黑熊怪狂奔着跑了过来,它吼了一声,冲着江复庭一爪子挥来! 江复庭手中的拳头打去,带着金光,将黑熊怪击得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啊~”他跳起来,骑在正准备起来的黑熊怪上,左一拳,又一拳,待他回过神来,黑熊怪已经被他打得不动弹了。 ------------ 第九百二十六章:地图碎片 他的拳头上染满了血迹,脸上也是,江复庭抹了把脸,浑身的闷气都被释放了出来。 他踉跄着起身,发现自己腿上和身上受了点皮外伤,再看被救了的老人和小孩儿,早就慌慌张张跑了。 江复庭想喊他们,一张嘴,咳嗽接着一声又一声,待停下来,老人和小孩已经没人影。 他收回目光,看着地上被打得要死不活的熊,心中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这该不会是动物园里逃出来的吧~ 这时,手机嗡的一声,江复庭拿起来,就看到手机上弹跳出来的消息。 [亲爱的玩家,您击毙了黑熊怪,获得两个等级的修为~] 江复庭手指划过手机,忽地感觉到从心到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瞬间包裹了他,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江复庭动了动胳膊,紧皱的眉头松开,手指微探出一丝神力,金光瞬间发亮,被金光扫过大树轰地一声倒地。 他使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神力,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江复庭看着眼前倒地的树,神色微有几分复杂。 他回到客厅,低头拿着游戏,打开游戏界面,想要仔细研究一下这个新出来的游戏规则。 若是这样的游戏规则,岂不是以后每个想要玩游戏的人,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成为有修为的人,他微皱了下眉头,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 江复庭研究了片刻,很快他又得到了一个游戏任务,他迟疑间,手指已经点了游戏任务,哎,一声轻叹,他起身站了起来朝外走了出去。 ------- a市变了,天色阴暗,从那日起,已经过去了短短的三日,社会陷入了混乱,交通和一些基础建设全都暂停了。 越来越多冷漠麻木的人出现,来去匆匆,混乱的人群,嘈杂的市场,时不时就会发生打架斗殴,或是流血枪击的冲突。 倒下的人,会被暴徒大喝着拖走,至于拖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 四处的人全都冷漠地停下脚步看个片刻,又抬脚离去,漫无目的地前进。 在一处高楼上,江复庭浑身是血的从一个房间内走了出来,他阴沉着脸,心情十分不好,甩着手,将身上沾了血的外套脱下来,随手扔了。 一想到刚才那章鱼怪吸在自己身上,手指上和脖颈上,留下了那粘稠的液体,就让他浑身上下都不爽了起来,他刚才杀的章鱼怪活吞了四个人,一个是酒馆的老板,还有两个员工,还有一个送海鲜的小帮工。 江复庭冷着脸,抬手擦了下脸上的血迹,他双眼越发锐利,脸颊的棱角鲜明,就像一把快要出鞘的刀。 他在这里晃荡快两天了,但是还是没有母亲他们的下落。 江复庭目光扫过前方,脚步顿了下,继续往前走。 他刚转过弯,就看到墙上靠着一道身影,黑风衣,裹得很严实,戴着个帽子,将前额的头发挡得严严实实。 江复庭脚步顿了下,没有上前,神情发愣,来人回头抬起眼眸,露出那双桃花眼,“嗨,怎么我……”你都不认识了~ 举着打招呼的手,瞬间变成了拎着江复庭的衣领,神情掩饰不住的吃惊,“你小子!刚才做什么了! “杀了个章鱼怪~”江复庭张嘴道,眼神呆滞。 “你…你……”白唐的桃花眼瞬间被气得瞪大了,晃了晃江复庭肩膀,“你接了游戏任务?” “是~”江复庭直接承认了下来。 “你!”白唐差点儿指着江复庭的鼻子开骂了,“江复庭,你忘记了你的重任吗?你难道也被这该死的游戏给迷惑了吗?” 江复庭咽了咽口水,目光看着白唐,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我母亲她们不见了,我要找到她们!” 他红了眼眶,拳头握得紧紧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悲痛,白唐看着江复庭这样,神色疑惑又复杂,“你没看到我给你留的传字符?” 江复庭闻言,先是愣了下,后飞快地摇头,“没有~” 白唐抚了下额,道:“你母亲和你姑妈她们被我救了,我本来是追着寻你而来的,正好看到他们被鬼修攻击,所以就救了~” 江复庭闻言,眼中燃起一丝亮光,抓住白唐的袖子,“我母亲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白唐颇为嫌弃地甩开手,道:“你别管了,总之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他们都不会找到的~” “……”江复庭嘴唇动了动,“你怎么来了~” 白唐甩了一个白眼,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来吗?” 他上下打量了江复庭一眼,见他浑身衣服刮破,神色疲惫,一身的狼狈,撇了撇嘴道:“还是先找个地方,再详细说罢~” 白唐转身抬脚就走,江复庭跟上,很快他们找到一间酒店客房,他抬抬下巴,示意江复庭赶紧去洗洗,又出去给他弄了一身衣服。 没想到回来时,却被一伙鬼修、修者盯上,紧追不舍,白唐故摆迷阵,脱了一时之困,抄近道回了房间,将衣服扔到床上。 他几步走过去,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瞎打转的鬼修和修者,嘴里嘟囔一句,“麻烦~” 水声停了,江复庭披着睡衣出来,白唐目光落到他受了伤的胳膊,撇了下嘴,说话讽刺道:“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江复庭没接话,拿了衣服,进去洗手间换,白唐扭过头,看到窗外,忍不住呀了一声,脸色变了变。 江复庭出来时,就看到白唐目光望着窗外,忍不住问:“怎么了?” 白唐头也没回,嘴里喃喃自语道:“他们竟然破了我的迷阵~” 江复庭闻言,眉头皱了下,抬脚走了过来,目光看到外面的鬼修和修者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们的修为又增加了~” 这几日,他完任务时,碰到过这几个鬼修,不过他都是不想找麻烦,远远的避开了。 白唐转头,一双桃花眼落到他身上,挑眉:“现在清醒了?” 江复庭手指蜷缩了下,莫名有点羞愤,不过很快这丝情绪淡去,白唐说的没错,他差点儿被失去母亲、姑妈她们的绝望情绪影响,从而陷入对游戏修为的渴望,深深的把控。 白唐别有兴致盯着江复庭瞧,似乎很乐意逗得他恼羞成怒。 “现在怎么办?”江复庭冷着脸转移话题,实在不想被那道灼热的视线再盯下去。 白唐暼开目光,哼笑了一声,“我看你两日是昏了头,这外头消息 传得那么烈,你居然不知道~” “??”江复庭一脸莫名。 “嗤~”白唐目光穿透玻璃,跟着那些人移动,“有人传出消息来,玩游戏的高阶修者做任务,会得到游戏随意发放的地图碎片,根据碎片拼成完整的地图,便会找到神冢。” “神冢?这是什么地方?”江复庭皱眉。 “传说中神仙堕身的地方,哈~”白唐连自己也逗笑了。 “……”江复庭沉默半晌,才道:“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呵,谁知道呢~”白唐态度轻慢,神色随意,一副万事随意,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江复庭听得直皱眉,“所以现在要找齐地图碎片?” “恭喜,答对!”白唐还抽空扫了一眼下头的鬼修和修道的,嘴里啧了一声,“我看这些人真是疯了~” 他收回目光,随意往椅子上一坐,腿轻晃着,凑近沉思的江复庭,“你想什么?” 江复庭皱着眉往后缩了下,道:“我手上有两块地图碎片~” “……”白唐脸色好看了些,眼睛很亮,“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只需要找其他四块了。”白唐嘴角念叨着,脑子里已经开始想着从哪里下手了。 不过一会,又无厘头地凑上来,语气酸巴巴的,“江复庭,你运气还真好~” 江复庭嘴角难得扬了几分,厚着脸皮道:“那是自然~” “……”白唐瞧了他几眼才收回目光,心想:往日少年老成是什么鬼~ 很快,两人定好计划,跟着这群鬼修,找到其他地图碎片。 他们身上贴上压制力量的符纸,使得他们成为了一个普通刚入门的修者,再溜下去的时候,就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大概他们身上力量被压制了,那些鬼修只绕着酒店瞎转了转,没再嗅到他们,不一会儿就要散了。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便趁机混入他们的队伍,跟在最后。 “嗨,兄弟,我看你高高壮壮的,是哪的人?”白唐揽着身旁的鬼修打听消息。 江复庭只瞧了一眼,就忍不住收回了目光,那名鬼修红着脸,双手无措,嘴里支支吾吾,说话都不利索。 原因无他,大概只因那鬼修兄弟,长得又黑又瘦,跟什么高壮扯不上关系。 不过没关系,不一会儿,江复庭就听到白唐跟人家天南地北地瞎扯,称兄道弟,鬼修兄弟说得已经兴致勃勃,嘴里叭叭不停,外加上一套精准的手指比划,两人都笑得眉开眼笑,至于白唐高不高兴,表面上至少是高兴的。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栋五层居民楼,门口还站着几个把守的修者,有点儿占山为王的意思。 江复庭还以为他们要花一点儿嘴皮子功夫才能进去,没想到那位鬼修兄弟,亲切地拉着白唐和他,没花个三言两句,就被门口几位直接放行了。 除了他们还花费了一点儿功夫做了个登记,白唐写个小白,他能理解,可是他这一栏怎么写了老黑呢? 江复庭一脸懵,被白唐拉了进去,很快鬼修兄弟热络地将一间空屋子给他们住,还领了面包和牛奶给他们。 他笑得不好意思道:“不够了,还有,就在大厅的那个箱子里,除了咱们这些地阶的鬼修吃,其他的都不吃~” fpzw ------------ 第九百二十七章:人世间的救世主 白唐看了一眼楼下进进出出的修者,随意道:“这里有多少修者啊?人还挺多的~” “那是,咱们老大一眉老祖,那可是厉害着,本事是一等一的,最近这两日,前来投奔一二百人呢,原本听说这儿只有七八个,谁知道最近一下子来这么多~”鬼修兄弟道。 江复庭听到这里,眼珠转了下,插话道:“哦,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囍事或是大事发生?” 鬼修兄弟一听,顿时笑得眉开眼笑道:“兄弟,你真厉害,你猜的不错,确实有大事~” 他凑近了两人,神神秘秘道:“最近整个修者界都在传,谁拿到了地图碎片,谁就是人世间的救世主,拿着地图,就会找到这世界唯一的宝藏~” “哈哈~”话音一转,他笑道:“咱们宗主就拿到两块,等到他拿到剩下几块,到时候宗主带着我们…咳,呵呵,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儿休息吧~” 鬼修兄弟扔下这话,身影匆匆转身离去了。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对视一眼,他眼眸中闪过一抹了然,起身飞快检查了一遍屋内的桌子茶艺摆件,发现没有什么隐藏东西。 他冲着白唐点了点头,白唐会意,拉来椅子,叫江复庭过来。 白唐手指敲得砰砰砰,“现在我们商量一下~” 江复庭坐下,见白唐勾手指,他嘴角一撇,凑了过去。 一阵嘀咕过后,江复庭点了点头,“嗯,就这么办~” “好~”白唐点头,一双桃花眼看起来精光闪烁。 白唐见江复庭拿过面包,颇为嫌弃地摇头,躺倒床上闭眼养神去了。 江复庭吃了两个面包,又喝了些牛奶,才走过去,碰了碰白唐的肩膀。 白唐睁开一双清醒的眼睛,一脸问号。 “骆知秋呢?”江复庭问。 “谁?”白唐眯了眯眼,似是在脑子里努力回想。 江复庭无奈道:“我的鬼侍~” “哦~”白唐一甩袖子,一团黑影被毫不留情地甩了出来。 骆知秋迷迷瞪瞪的,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清醒过来,看到自己万分想念的主人,瞬间眼泪巴巴的,“主人~” 江复庭冷着脸没吱声,白唐眯着眼睛一瞪,骆知秋吓得快从眼眶里流下的眼泪,滋溜一下,吓没了。 “去门口盯着,打听打听那个什么一眉老祖什么来?”江复庭道。 “是,老大~”骆知秋飘走了。 白唐摇了摇头,一脸看不上道:“瞧瞧,你把个鬼侍养得跟儿子似的,委委屈屈的,跟个人似的,哪里还有鬼的半分凶狠~” 对于这一点,江复庭自然无话可说,他嘴里叹了一口气,也往床上一趟,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他太困了,就算他不想睡觉,可他这副肉身却已经累到了极致,差不多两天没有合过眼。 白唐还想说两句,一撇眼,好家伙,已经呼吸平稳,睡着了。 想到刚看他眼中,满是红血丝,白唐嘴撇了撇,没喊他,侧过身,也闭上了眼睛。 两个小时后,江复庭悠悠转醒,屋子里很暗,外头的天已经黑了。 他坐了起来,想着时间应该不早了,楼下传来笑闹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他这一动,身旁的白唐也坐起身,黑暗中,两人对望一眼,又各自收回目光。 白唐手指轻弹,屋内的灯亮了,江复庭目光落到白唐的脸上,片刻失神,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到别处去了。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问题,他竟然觉得白唐的长相越来越跟他幻境中看到的人一样了。 这就像是他的心魔似的,在他没有察觉时,已经悄然无声地落了根,长出了枝干。 “咳,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江复庭念叨了一声,转身已经下去穿鞋了。 白唐睨江复庭一眼,莫名觉得他有点儿奇怪~ “快九点了~” “哦~”江复庭点头,叫骆知秋,很快骆知秋从窗户里飘了进来,神色十分高兴,“老大,我打听了到,那个一眉老祖今天晚上就来了,听说好像要对付一个女人~” 骆知秋挠了挠头,他只听到前部分,后一部分,咳,差点儿被那个修为高的鬼修给轰成个渣渣~ 江复庭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白唐没说话,到时候他们根据计划行事就行了,至于那个什么一眉老祖,根本就不值得他们担心~ 快十点时,院里传来动静,一直在窗前滚着自己脑袋玩得骆知秋,脑袋一下飞了出去,又急急地蹿了进来,嘴里嚷道:“老…老大,不好了,他来了!” 骆知秋一着急,脑袋跟他身体直接按反了,急得手忙脚乱的。 白唐嗤了一声,呵斥道:“急什么?” 骆知秋吓得掰正脑袋,畏畏缩缩道:“他……他会发现我的,我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力量……” 江复庭盯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开了进来,停下,前头车门打开,下了一个人,点头哈腰地打开另一个车门,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柱着拐杖,戴着个墨镜,脚步稳健地走了出来。 江复庭猛地缩回来,一挥袖子,将骆知秋收了起来。 原本躺在床上的白唐一下子坐了起来,瞧着江复庭神色,语气凝重道:“真有这么厉害?” 说话间,白唐就要起身去瞧,却被江复庭拦住,“别去,那老头子还真有两下子~” “不是吧?”白唐一脸不信,身影悄无声息地到了窗户旁,看到院里的老头子往这里扫了一眼,便同其他人进了楼。 “啧,这里不会是被他盯上了吧?”白唐道,这可是于他们的计划不利啊~ 江复庭更扔下一记炮弹,“他那个手下可是认识我的~” 刚才不过一瞬,江复庭就已经认出,刚才那给老头子开了车门的墨镜男,就是之前用枪逼着他要地图碎片的~ 江复庭说完,白唐的嘴就没合上,半晌才喃喃道:“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江复庭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有人来敲门,白唐上前打开,就听来人兴高采烈道:“老祖请您二位去楼上。” 白唐冷着脸,道:“好~”他关上门,就变了脸色,嘴里嚷嚷道:“这可真是…哎…” 他转来转去,片刻后顿住脚,对上江复庭的目光叹息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复庭点了点头,“好~” 很快,两人收拾整齐,输人也不能输气势,整个一楼层,安安静静,楼道内铺了地毯,踩在上面,回音很小。 很快,二人就被领到一个房门前停下脚步,敲了敲门。 门打开,江复庭和白唐走了进去,房间豪华奢侈,那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子,精神不错,右手捏着个高脚杯,摇晃着杯中的红酒。 他的身后站了一排的西装男,旁边墨镜男毕恭毕敬,看到江复庭,眉头微跳,却没有说什么。 他掀了掀眼皮子,目光落到江复庭脸上,转了一圈,“江先生,我这徒儿不懂事,还望江先生不要怪罪,阿金!” 一旁的墨镜男,对着江复庭和白唐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江先生,对不起,是我不动规矩,冒犯了!” “呵呵~”江复庭扯了扯嘴皮,皮动肉不笑道:“客气,一眉老祖严重了~” 一眉老祖扯了下嘴,略微抬了下下巴道:“江先生请坐~” “多谢~”江复庭略点了下头坐下,白唐也跟着坐下。 这时,一眉老祖的目光才落到了旁边的人身上,谁知道竟然越看越心惊,眼中也闪过一抹深思,这个小小的年轻人,他居然看不出这个年轻人的深浅~ “江先生,这位是?” 江复庭微侧了下身,道:“哦,这是我的朋友白唐~” 一眉老祖呵呵一笑,慈眉善目,“原来是白先生,幸会~” “一眉老祖,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佩服~”白唐拱手一礼。 这马屁拍的,一眉老祖浑身舒畅,眼中的笑意真诚了几分,“小友也不错,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白唐呵呵一笑,“哪里,哪里,老祖才是……” 两人开启商业互吹,说得眉开眼笑,笑声阵阵。 江复庭不由莞尔,这个白唐到哪里都能混个脸熟~ 直到十几分钟后,一眉老祖才满脸高兴地歇了话,跟白唐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哎~”他叹了一口气,神色略有几分惆怅,一脸伤感地感叹:“跟你们这些小年轻聊天真好,有活力,可我已经老了~” “老祖哪里的话,您老当益壮,精神头比我们年轻都好,哪里老了?”白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哈哈~”一眉老祖大笑着道:“跟白先生说话真有意思~” 白唐笑得一脸矜持道:“老祖不介意,就叫我名字吧,这白先生听着真别扭~” 一眉老祖拍着白唐肩膀,笑着点头道:“好~” 他目光落到两人的脸上,片刻后敛了脸上的笑意,“江先生,白唐,相信二位已经知晓我来这里的原因了~” 白唐点了点头,一脸不解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一眉老祖目光炯炯,启唇道:“不如我们合作,你们手中有地图碎片,我们也有,我们拼成地图,一起去找神冢,之后就各凭本事~” 江复庭嘴角扯了扯,眼神泛冷,“一眉老祖真是好算计~” 一眉老祖呵呵一笑,“江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为了大家好~” 两人目光对上,眼神冷冷冰冰的,好似谁都能看透,却又好像谁都看不透。 沉默无声对峙片刻,江复庭扯了扯嘴角,“好,我答应!” “哈哈,我就知道江先生是个聪明人~”一眉老祖笑道。 江复庭抬起眼眸,笑了笑,道:“不过,我有一条件,等你们找到其他四块,地图碎片我就拿出来~” 一眉老祖褐色的眼珠转了转,就跟毒蝎子似的,他道:“好,没有问题~” ------------ 第九百二十八章:是个老狐狸 江复庭颔首微微笑了,一旁的阿金,从桌子拿起醒好的红酒,给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倒上。 一眉老祖端起红酒杯,对着两人道:“来,我们喝一杯~” “好~”江复庭和白唐都是那种干脆人,不喜欢磨磨蹭蹭的。 三人敲定好事情,一眉老祖便脸上便笑得慈眉善目的,“你们不错,真心不错,能交两位小友,也是我等今日的福气~” “老祖哪里的话,能跟您这位前辈打交道,才是我们的福气~” 两方恭维片刻,一眉老祖见时间不早了,便放他们回去歇着。 一回到房间,白唐嘴角一撇,往床上一坐,呼了一口气,絮絮叨叨:“真没想到这一眉老祖看上去倒没那么叫人倒胃口~” 江复庭也赞同地点头,后又加上一句,“是个老狐狸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觉笑了。 ———— 总统豪华房间内,阿金给一眉老祖一边小心翼翼地捏着肩膀,一边套话,他垂着眼皮,心有不甘道:“师父您之前不是说,那个江先生留不得吗?” 原本半阖着眼皮的一眉老祖睁开眼,瞥了自己的徒弟阿金一眼,神色淡淡道:“阿金,你还是太年轻了,凡事不能片面地去看,而要用这里仔细去想~” 一眉老祖指了指脑袋,他自然是想除去江复庭的,毕竟少一个强大有力的对手,对他来说,是真正的一件好事。 可是眼下,形势却不容乐观,眼下这么多的人,都想抢地图碎片,他不得不早点儿做打算。 阿金沉默地给他师父继续捏肩,语气也跟着急切了几分,“可是师父,那个江复庭和他的朋友一看,打得就不是什么好主意~” “哼”一眉老祖鼻子哼了声,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冷声道:“那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阿金闻言,嘴角偷着扯了扯,哼!他是不会放过江复庭的,他差点儿毁了他一条胳膊,迟早有一日,他要他付出代价! 阿金一高兴,那条受过伤的胳膊就抽搐了下,疼得他眉头一皱,整个人呆愣愣的。 一眉老祖眼神明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阿金的不对劲。 他脸色微变,探手一把拽过阿金的手腕,一摸他的脉搏,脸色难看了起来,“阿金,你…你居然以身养小鬼?!” 一眉老祖神色恍然明白过来,一把扯开阿金的袖子,只见阿金的右胳膊上,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鬼脸,栩栩如生,看起来就像画描绘上去的,又像是刀刻的~ 阿金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嘴里嚷着:“师父,饶命!” 一眉老祖像踹条狗似的踹开阿金,嘴边泛起一丝冷笑,“阿金,你对自己倒是能下得去毒手~” 阿金脸色发白,额头隐隐冒出汗珠,喏喏道:“师…师父,是阿金错了,阿金再也不敢了~” 一眉老祖冷笑一声,“起来吧,阿金~” 阿金余光扫见师父嘴角的笑意,神色更加惊恐,磨磨蹭蹭不敢起来。 一眉老祖眉宇间闪过一丝疲惫,捏了捏眉心,冲着阿金摆了摆手,“你退下吧,我累了~” “是,是,师父,您早些歇息~”阿金缓缓起身,垂着头,悄声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一眉老祖的脸拉了下来,他这几个好徒儿,各个有自己的小心思,阿金是 贪心不足,恨不得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只可惜他这个徒弟,在鬼修上没什么天分,竟爱走这些歪门邪道~ 这个江先生和白唐倒有点儿意思,他不介意陪着这两个小辈好好玩一玩~ 一眉老祖把玩着手中的高脚杯,杯中鲜红的红酒,散发着浓浓的酒香,鲜红透亮。 他嘴角微微一抿,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 深夜,两道身影从窗户离开了房间,隐约偷进来的光,照着床上,模模糊糊勉强能看出两道隆起的被子。 攀在窗户上的白唐英俊的侧脸在亮光下一闪即逝,他飞扬眉宇下,桃花眼闪烁,冲江复庭比划了动作。 江复庭点头,两人顺着相反的方向飞速跃去,不过是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色慢慢地从乌云中出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又躲进了乌云里。 整栋楼安安静静地耸立在夜空下,门口的灯光闪烁,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嘴里抽着烟,嬉笑聊天,目光却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今儿可是老祖第一次来他们这里,上头交代,万万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正说笑的西装男忽地顿住,盯着某一处暗角,声音瞬间变得严厉,“什么人?!” 片刻后,墙的角落依旧没什么动静,只有风吹得树叶沙沙的,另一人紧绷的神色,缓了缓,问身旁人:“什么都没有啊,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西装男被同伴这么一怀疑,也有点儿不确定,目光少了几分锐利,声音含糊道:“不是啊,我刚才真的看到一个黑影子在动……” “呵,你看哪里有?我看你分明是瞧花眼了~” 两人又是一阵争辩,躲在暗处的江复庭吁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片刻后,他回了自己的房间,进去时,白唐已经回来了,人悠闲地坐在床上,把玩着手机,两个刚伪装了他们的纸人已经被丢在了地上,孤零零地躺着。 江复庭走过去,收起纸人,在床上坐下,道:“楼下我查过了,除了许多鬼修住的地方,还有几个房间把守严密,不太容易进去。还有大门的位置,盯得也很紧。” 白唐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道:“我们楼上,除了几个高阶的鬼修,再往上一层就是一眉老祖,他那一层只住了他一人,有数十的鬼修轮换把守,他的徒弟阿金也守着~” 江复庭点点头,又听白唐道:“楼后面是一片林子,穿过林子便是一个天然湖泊,往走便有一条小路能出去,不过同样是把守严密,我们要出去,要么光明正大的出去,要么只能打一架了~” 不知是不是江复庭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一眉老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们跟他合作,总有种与虎谋皮的感觉。 白唐见他面上闪过忧色,不由摆了摆手,劝道:“别想那么多了 ,不管他打什么主意,我们土来兵挡,怕他做甚?” 时候也不早了,白唐劝着江复庭赶紧躺下歇着,这指不定第二日,还有什么幺蛾子呢~ 果然如白唐猜测的没错,这个一眉老祖并不是平白无故出山的,而是他得到了一个消息,且派人去了好几次,全都踢到了铁板,伤了徒弟。 白唐闻言 ,嘴皮扯了扯,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一眉老祖假意相邀他们一起去。 其实,江复庭的小鬼早就打听清楚了,什么伤了一个徒弟,是死了一个,且是一眉老祖最宝贝的那个徒弟。 原来是在几日前,一眉老祖就从别处知道,一块地图的碎片握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他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徒弟,谁知道不过一日,就传回来自己徒弟死了,且死得痛苦无比,连魂魄都被拘着,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一眉老祖听闻,又惊又怒,就不说其他什么了,自己这个大徒弟最起码得了他四五分的真传,现在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死了,这怎么不叫一眉老祖震怒呢? 一眉老祖左思右想,一时打听不出来什么消息,又不敢冒险,只得一边叫人打听情况,一边准备好东西,出发a市。 “呵呵,江先生和白先生,两位都是青年才俊,修为过人,这次去,一来可以长长见识,这二来嘛,我们所求都是同一件事,说句不中听的,我这老头子年纪大了,你们呐,帮我不就在帮你们自己吗?”一眉老祖笑呵呵的,竭力邀请两人一定要去。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对视一眼,大概是听出了一眉老祖的意思,明着是夸赞他们,为他们好,实际上不就是想找个免费的劳力吗?还说什么年纪大了,这个老头子可真会倚老卖老,这不是明摆着威胁他们吗? 他老头子年纪大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指不定这地图碎片就要被人给抢走了,到时候,别说什么一块儿去神冢,恐怕白唐和江复庭两人还要再白浪费一点儿时间~ 白唐呵呵一笑,一双桃花眼勾着几抹笑意,皮笑肉不笑道:“一眉老祖真是好谋算~” “呵呵,两位小友也不错~”一眉老祖笑得慈眉善目,眼睛眯着,看起来还真像个慈祥的老爷爷,可实际上却是黑了心肝,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 江复庭点头,直截了当道:“好,我们同你一块儿去~” “好,哈哈~”一眉老祖摸着小八字胡,笑得眼睛乐呵呵的,立刻吩咐阿金再去准备一辆车。 阿金眼睛闪烁了下,垂下头乖乖道:“是,师父~”他便出去了。 不多时,一行人下了楼,坐车出发,白唐和江复庭坐的是第二辆车,除了开车的司机,上头只坐了他和江复庭两人。 他们车后又跟着两辆车,一眉老祖这样的大手笔,让白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白皙的手指腿上轻点,时不时瞧着外头的情况,跟前头的司机攀谈,不过那个司机倒是个没话的,死气沉沉的。 问一句,才答一句,其他多余的话,什么都不说,看来是被教导过了,至于昨天那个跟他们相熟的鬼修兄弟,今日根本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江复庭透着玻璃,看到外头乱糟糟的,心情不免有些深重,a市依旧混乱,天色阴沉,街上着实冷清,四处遗弃着私家车,路过的商铺要么紧紧关闭着门,要么店门砸坏,里头的物品洒落一地,无人去管。 偶尔能看到警车呼啸着而过,而那些麻木神情冰冷的人,看到警车,立马就会如一窝蜂似的,奔上去围攻堵截,那眼神,就像是在外流浪许久的野狗,看见香喷喷的骨头似的,眼睛发着光扑了上去。 fpzw ------------ 第九百二十九章:倚老卖老 这种目光,让江复庭隐隐觉得不妥,却说不出什么来,心中无奈一叹,只得尽快找到地图碎片,希望能帮助a市早点儿渡过这场劫难。 江复庭掏出手机想看下时间,却无意间扫到手机上方,弹出来的游戏通知消息。 再一看时间,是昨夜2点钟。 [亲爱的玩家,游戏上线了最新福利活动,“寻找地图碎片”集齐地图者,将会有机会前往秘密之地,寻找宝藏,您准备好了吗?] 江复庭看着这个消息,眉头一跳,莫名心中有点儿不安。 “嗯?”白唐冲着他挑了下眉。 江复庭心中掀起了巨浪滔天,但是不过一瞬,他就已经冷静了下来,冲着白唐摇了摇头。 白唐虽然疑惑,不过车上还有个竖着耳朵监视他们的人,也就没再多问。 一时间车上气氛安静,两人坐两边,各自满怀心事,待江复庭回过神来,前头的车慢了下来,他往外瞧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这眼前的环境未免有点儿眼熟。 是天郡小区! 江复庭无比熟悉,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两次,难道这个一眉老祖找到人在这里? 他压下心中疑问,随着车停下,和白唐一起下了车。 曾经环境幽静、老人小孩热闹的小区,此刻一片晦暗,植被花坛杂草横生,垃圾随地而撒,整个小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前头车门打开,一眉老祖已经被他的徒弟阿金扶着出来了,脸上神色再看到江复庭和白唐二人时,微露出了点笑意,“江先生,白先生~” “老祖,这里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地方?”白唐话说得模糊,可江复庭和一眉老祖两人都听明白了。 一眉老祖见白唐神色闲适,散散漫漫,似乎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心中啧了一声,还是太年轻了,好心提醒道:“白先生,纵使你有手段和实力在手,可也要谨慎些,不是还有句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呵呵~”白唐赔笑,露出几分笑意来,嘴里一个劲地认错,可嘴里却道了句:倚老卖老~ 一眉老祖见状,也不再多话,只见这二人不拖他的后腿,他自然是他不上他们的,他手中的拐杖在地上哆哆了两下,沉声道:“阿金~” “是,师父~”阿金点头,转身一个手势,立马七八个西装男,很快就消失在了小区门口。 一眉老祖等着,白唐和江复庭也没说话,一时搞不清楚,这一眉老祖是叫人去探听虚实,还是别有目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阿金脸上染上焦急,沉不住气道:“师父?” “哼~”一眉老祖鼻子哼了一声,似乎是对阿金的出口极为不满,不过却也没说什么,他转过头,又换上自嘲的语气,嘴角还带着几分薄笑,“看来我这几个手下,是我没调教好,呵呵~” 江复庭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大概二十分钟过去,看来那些人怕是遭遇什么事了,这个一眉老祖还真是半点儿不着急,“我们进去探探路吧~” 他是对着白唐说的,不过出于什么目的,可就不好了,一眉老祖一听,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这怎么能行?两位小友好歹也是我的客人,可不能冒险~”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对视一眼,颇觉得有点儿好笑,一眉老祖担心那里头的东西,可又不愿意让他们探路,好似就怕他们会捡着个大便宜~ “那就一起~”白唐扔下一句,就往里头走,一眉老祖怕,他可不怕,在这里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一眉老祖见状,神情更加不快,他心中算盘还没打响,就全被悉数浇灭了,原本以为两个小友年纪不大,虽看不出什么深浅,不过也就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还能有多大的本事? 本以为碰到这样的事,定是心中恐惧,然后再奉承他让他出手,可谁知道,这两个臭小子神色淡淡的,一点儿都不怕~ “师父?”阿金见那两人已经远去,自然是得提醒一下自己的师父。 一眉老祖不悦地瞪了他徒儿一眼,没本事,抬脚走得飞快,丝毫不在意一眉老祖的排面了。 “师父~”阿金急忙跟上,身后剩下的西装男急忙跟上。 白唐一进入小区,就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息,似乎有点儿熟悉,又有点儿陌生,味道很淡,稍纵即逝。 他和江复庭对视一眼,给一个彼此小心的眼神,树木幽幽,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江复庭有点儿诧异,似乎不过是几日,天郡小区忽然就变了模样,往日热闹,充满生机的小区,此刻就变成了死寂压抑,凋零的荒野之地。 他一步步走过,越来越心惊,只见单元小区楼前,不过是短短几日,竟然长出了许许多多的爬墙虎,绿绿幽幽的。 “喵,喵~”草丛里钻出来一只黑猫,冲着来人嚎叫了几声,嗖地一声,又钻进了荒草。 这时,江复庭和白唐同时嗅到了一丝血腥味,那味道很淡,却让两人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抓住了。 一眉老祖和阿金几人,匆匆赶来,寂静的道上,只传来几人匆忙的脚步声。 一眉老祖看到停下的两人,暗暗摸了下额头的汗,道:“两位小友可是发现了什么?” 江复庭嘴角勾了下,“不曾~” 正在这时,匆忙赶来站定的西装男感觉额头一凉,似是落了一滴水,他望了望阴郁的天色,嘴里奇怪地嘟囔:“怎么下雨了?” 他说着伸手去摸额头,随意一扫手指,整个人瞬间惊恐地叫了出来,“啊,是血,是血!” 站着的几人,纷纷瞧楼上,目光看向那落了血的上方,额头滴了血的西装男早就吓得瘫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嘴里还要嚷嚷,却被人捂住嘴巴拖远了。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立马一跃而起,一眉老祖见状,又怎么可能甘心示弱呢?他一把推开阿金,拐杖在地上哒了下,一跃追了上去。 很快他们跟着血腥味,寻到了28楼,就光阳台上还倒挂着两个人,还活着,不过离死已经不远了。 江复庭飞上去,一把救下一个,只见男子脸色铁青,浑身是血淋淋的伤痕,脸色无比的惨白。 白唐也救下一个,将人抛给江复庭,一袖子就碎了眼前的玻璃门,只见玻璃哗哗啦啦往下落。 屋子里十分的阴暗,白唐纵身越进去,他嗅到一股子莫名的味道,眯着眼睛,一条藤蔓便缠了过来,白唐闪身一躲,嘴角轻勾:“小把 戏~” “砰!”房间遮挡着视线的阴暗散去,四周白光大亮,白唐对上隐藏在墙角的东西,眼眸微眯,纵使往日见惯不少千奇百怪的东西,看到墙角的东西,还是让他心底吃了一惊。 墙角是一个女人,又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她除了脖子以上还能看出是人的模样,脖子以下则是无数的藤蔓。 女人跟藤蔓长到了一起,雪白的肌肤和绿油油的藤蔓,视觉上十分让人刺目与震惊,她长出来的无数的藤蔓扎根在地上和天花板上,就像一个体型庞大的树妖。 绿油油的藤蔓,就像是蜘蛛网似的,成千上万条的藤蔓纵横交错着,盘桓在一起。 她身下的藤蔓旁躺着几个横七竖八的男人,那些藤蔓就像触手似的,在他们身上蠕动。 此刻这些人已经面色惨白,浑身不得动弹,人似乎也没了声息。 白唐看到这一幕,脑子里暗骂了一眉老祖,简直就是蠢玩意儿,居然给这个寄生藤送上这么多人,给她吸血,这不是上赶着送吗?? 女人看到白唐,很快就变得疯狂了起来,呲牙咧嘴,眼睛闪着绿光,无数的藤蔓就跟触手怪似的,朝白唐袭击了过来,一条条的缠上白唐。 白唐冷着脸,冷笑道:“就凭你也能制住我?!” 他大喝一声,浑身困住他的藤蔓一下子全都炸开,女人痛苦地惨叫一声,四肢的藤蔓颤动着往回缩,白唐见状,又怎么会放手,直接上去,三下五除二,将女人毁成了残肢短骇的惊悚模样,血淋淋的,看上去有几分瘆人。 江复庭被一眉老祖无意间阻了下,待他进来时,整个屋子就像是被狂暴地拆了一遍似的,墙角倒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眉头皱得更深,江复庭渐渐走近,地上横断的藤蔓,血流成河,白唐站在其间,颇为嫌弃地抹去脸上溅到的血迹。 他瞧见江复庭,冲他勾了勾嘴角,道:“呐,解决了,不过是个寄生的怪胎~” 一眉老祖拄着拐杖,脚步急了些,一嗅到那满屋子的血腥味,熏得差点儿呕吐出来,他往后退了步,站在远离藤蔓和断肢的地方,目光落到白唐身上,神色似是吃惊又有几分震惊。 “白…白先生,这就解决完了?” 白唐嘴角一笑,桃花眼闪烁,“嗯~” 江复庭见藤蔓下,还有动静,当即使了点神力,还以为是眼前这个怪物作怪,再细看,却发现藤蔓下伸出来一个男人的手,气息微弱,“救……救我~” 白唐见状,冲着一眉老祖抬了下下巴,“老祖,你的人~” 一眉老祖瞧着,被臊得脸红,四处环顾,嚷嚷道:“阿金,阿金,这个该死的阿金去哪里了?” 正骂骂咧咧间,外头的门被砸得砰砰响,“师父,师父~” “老祖,你徒儿来了~”白唐抬手,门砰的一声打开,阿金等人差点儿冲到地上,狼狈地站好。 不过是一瞬,看到眼前的修罗场景,除了阿金定力强了点,脸色白了白,站着没动,其余都忍不住呕出了声,奔到外面去吐了。 江复庭目光无意间扫过门上的门牌号,顿时整个人僵了下,目光艰难地从门牌上,落到一堆断藤中的女人身上。 fpzw ------------ 第九百三十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这副脸色神情大变的模样,让白唐也吃了一惊,不由脱口道:“不会是你…认识的什么人吧?” 江复庭没说话,走过去蹲下身,将藤蔓从女人脸上拿开,他目光盯着人,声音沙哑,双眼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女人脑袋动了动,她睁开眼睛,目光呆滞地看了片刻,一抹亮光划过,“是你啊,大师~” 江复庭看到她连个身体都没有的樊笑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初见樊笑笑,江复庭觉得她是个胆小,安静的小姑娘,再见只觉得她是个活泼开朗,人见人爱的漂亮女孩儿。 他怎么也想不到,第三次见面,樊笑笑居然会这么惨,全身上下除了脑袋和脖子是她的,其他部分都被藤蔓寄生,共同寄生在这个身体上。 樊笑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惨白的笑意,笑得有几分歉意道:“不好意思,让大师失望了~” “樊笑笑,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江复庭手握紧拳,心中不明白,明明他已经帮她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他还第二次找过她,如果她当时有难处,又为什么不开口? 樊笑笑嘴角的笑淡了,破碎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大师,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江复庭脑子里闪过一抹讯息,很快他紧紧地抓住了,眼神变得不可思议道:“林晓是你害的?!” “咳~”樊笑笑嘴角流下血来,在江复庭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嗯,是我~” 她神情一下子变得疯魔,尖利吼叫道:“是我,就是我,谁让她要跟我抢那个职位,她明知道我为了职位,付出了所有的代价,可是她的,她那个贱人,不过是一句话,就毁了我所有的努力,还藏起了我的文件,害我出丑!” 江复庭闻言,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神情冷漠地看着疯癫谩骂的樊笑笑,莫名觉得这一切好讽刺。 “哟~”白唐走了过来,瞧着樊笑笑,嘴角笑意凉凉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真厉害了,说,谁在背后指使你这么干的?!” 他一脚踩上樊笑笑的胸口,她脸色一白,对上白唐,想到刚才两人相差悬殊的力量,樊笑笑瞳孔猛地缩了下,又很快恢复如常。 不过这场沉默的较量没有持续太久,白唐一记白光落下,樊笑笑还残留的藤蔓被齐齐切断,她疼得脸都扭曲了,无数藤蔓血淋淋的上下扭动,惨叫出声。 “这鬼藤是从哪里来的?”白唐那张脸,瞧起来温和无害,可此刻却像恶鬼似的, 对着樊笑笑步步紧逼。 樊笑笑疼得都快晕过去了,这些藤蔓早就跟她长在了一起,共享身体了,如今断臂的滋味,有多疼,她就有多疼,况且她还有这么多条藤蔓。 “别,别我说,是…是一个男人~”樊笑笑刚嘴里吐出这一句,瞬间从她身体里蹿出火来,将她烧成了灰烬。 她扭曲的嘴脸,痛苦的嚎叫,不过一瞬,就已经消失在了火中。 甚至快到让白唐和江复庭两人还来不及出手,她就烧没了。 白唐和江复庭两人神色微变,对视一眼,从他们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吃惊之色。 呵,是他们大意了,没想到那个人竟然防备至此,还给樊笑笑下了恶毒的咒术,一旦她背叛先前的起誓,便会遭受咒术反噬烧身的痛苦,这回恐怕连她的魂魄都找不到了。 “哎?这…这怎么没了?师父我们还没……”阿金还想嚷嚷,就发现他师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快闭嘴的眼神。 到了这份上,再留着也就没有意义了,一行人沉闷离去,这回除了一眉老祖的人受了伤之后,其余人都安然无恙。 不过三人都心事重重的,各自上了车,一眉老祖皱着眉,上了车,就张口叹了一声,心中百味杂陈,不知道从何说起。 原以为是两个小毛头子,没想到那个白先生居然这么厉害,不待他们出手,就把怪物给解决了。 他咂着嘴,心中又有点儿惋惜,是他看走眼了,这两个小子以后必定有一番大机遇。 阿金进去的时候,什么都已经结束了,不过那满地的残骸和蔓藤,瞧得他心惊胆战的,这会儿还都没回过神来~ 江复庭和白唐以及坐在后面的车上,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一路坐着回去。 一眉老祖心中是想到这事情,心塞得不行,对着两人随意说了几句,便回了。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回了房间,各自坐着,白唐瞧了瞧江复庭的表情,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这个她被鬼藤寄生,共享身体,就算我不除了她,她也活不了多久,等到她的意识没了,就会完全沦为鬼藤的附庸,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我知道~”江复庭垂着的眼皮抬起,看了白唐一眼,又垂了下去。 白唐就更加闹不明白了,“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江复庭愣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 那种明明他再细心一点,就会完全把人救下来或是避免这种悲惨命运的愧疚,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牢牢地攥住了他的心。 “那你……”白唐的目光落到江复庭的脸上,顿时住了口。 他沉默片刻,嘴角忽地苦笑了下,道:“我还以为你经历这么多,早就能看开了呢~” 江复庭沉默了下,没说话,一个同他有关交集的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在他的面前,他现在还没办法冷静对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门敲响了, 白唐怔了下,想不明白现在这个时候会来谁,他走过去打开门,就见一眉老祖笑呵呵的 ,全然一扫刚才晦暗脸色,“白先生~” 白唐没想到来的是一眉老祖,他嘴皮扯了扯,“有事?” “呵呵~”一眉老祖眼神往屋子里瞧,白唐察觉拉开门,让开位置,桃花眼闪烁,“请~” 一眉老祖点头进来,对着江复庭道:“白先生,江先生,我有一个请求~” “……”江复庭还没说话,白唐就勾了下嘴角,“哟,您这是……” “呵呵~”一眉老祖赔笑,面上没有一点儿尴尬,“这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吗?呐,两位要的东西~”说着,将一个精巧的木盒送上。 白唐和江复庭对视一眼,眼神闪过一抹情绪,很快这抹情绪化为虚无,白唐嘴角带着三分笑,“这是什么呀?” “白先生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一眉老祖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慈眉善目。 白唐闻言,瞅着江复庭,扯了下嘴皮,随意打开木盒,顿时愣住了,只见盒子里放了两块薄薄如蝉翼的纸片。 江复庭见白唐神色有异,起身走了过来,见到盒子里的东西,一愣,“地图碎片?” “哎,江先生好眼光~”一眉老祖笑道,一脸夸赞的模样。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没说话,白唐勾了下嘴角,“这是什么意思?” 一眉老祖满脸奇怪道:“送你们啊~” 白唐就更不信了,之前这一眉老祖可不是现在这副好说话的模样,难道这老头子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转了转眼眸,收回手,笑了笑。 一眉老祖见白唐收回手,他愣了,“白先生,你们这是……” 白唐姿态悠闲地坐回到椅子上,给自己边倒水边道:“一眉老祖,都是聪明人,何必拐弯抹角呢,说吧,您想要什么?” 一眉老祖脸上以肉眼可出现了一抹喜色,他干脆道:“我想跟两位小友一起进入神冢~” 白唐瞧了江复庭一眼,又收回目光道:“一眉老祖,这神冢不过是一传说,若是……” “若是没有,我也不会怪两位先生的~”一眉老祖一脸诚恳。 白唐给江复庭使了个眼神,道:“既然一眉老祖如此热情厚义,那我们就收下了~” 他冲江复庭挑了下眉头。 “那是自然,自然~”一眉老祖送上,江复庭接了过来,点头,“多谢~” “呵呵,不客气,应该的~”一眉老祖含笑连连点头,心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 三人闲聊几句,一眉老祖便借口有事走了,江复庭送走人,关上门,才一脸疑惑地对上白唐。 “你是想问为什么?”白唐赶在他开口前抢先说道。 “嗯,他不怀好意~”江复庭说的是谁,两人心中都有数。 白唐啧了一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不管他阴谋阳谋,只要他敢送上手,我们又岂会怕他?” 江复庭在床头坐下,他其实心头明白,既然这个一眉老祖乖乖送上来,他们也不用再花费心思去弄这两块地图碎片了,如此,他们倒也省心了,外头的形势一天比一天难,我们要尽快找到其他地图碎片。 正在这时,江复庭的手机嗡了一声,他听到声,从床头拿了过来,看到上面的游戏通知消息,愣了下。 [亲爱的玩家,您获得了一块地图碎片的奖励~] 他出神的瞬间,白唐也凑了过来,看到游戏消息的提醒,震惊了下,随后不客气的勾唇,“这什么游戏啊,明明是我出的力,怎么奖励到了你这里?” 江复庭回过神来,心中也有点儿小小的诧异,这什么时候他又给他奖励了一块游戏碎片? 这让江复庭心中疑惑,他点开游戏再三确认,发现这就是系统给他奖励的,并不是什么垃圾消息。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无语对视半响,江复庭默默地收起了手机,白唐皱着眉头,拿出自己的手机,几次点开瞧着,发现他的游戏消息根本就没几个,看来看去,就是没有什么新发的信息。 ------------ 第九百三十一章:还缺最重要的一块 他眼中闪过一抹不甘,颇为孩子气的小声嘀咕:“垃圾!” 听到这两个字,江复庭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过了没一会儿,他们的门被敲响了。 江复庭想到上次莫名被送来的游戏地图碎片,他起身走了过去拉开门,果然看到他们的门口前放着一个快递小盒子。 他伸手捡了起来,关上了门。 白唐见他拿了快递小盒子进来,也不再郁闷,奇怪道:“这种地方还有人能给你把快递寄来?” 江复庭没说话,神秘地扯了下嘴角,伸手去拆盒子。 “搞什么,这么神秘?”白唐走过来,盯着江复庭手中的快递小盒子。 看到江复庭打开盒子,从里头拿出地图碎片,他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没错~”江复庭不再多话,他很快将自己身上随身带着的两块地图碎片拿出来。 床上一共放了五块,白唐摸着下巴沉思,江复庭摆弄地图碎片。 这些地图碎片上没有一个字迹,只有很多起伏的线条,看起来就像山脉似的,还有很多奇怪的图形标记。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花费了大半个小时,才将五块地图碎片放到了合适的位置上。 白唐点着地图上的缺口,沉声道:“我们还缺最重要的一块~” 江复庭也瞧见了,他抱着手臂,看着拼成的地图出神,这样的地形和山脉,他在现实中也没瞧见啊,不对!游戏跟现实是相通,那么这些地方肯定存在于某个地方。 他的目光落到白唐的身上,白唐被他盯得浑身都不得劲,“这些地方我在下头也没瞧见过~” 江复庭一听,眉头皱了下,看来这地方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个陌生的地方,那他们就没法得出这个地方在哪了?除非他们拼完了最后一块地图碎片才行。 两人待在房间里思考了一下午,都没想出什么,这时,江复庭的手机响了。 他一看手机号码是周祁,便接了起来,“喂?” “是我,周祁~” “嗯,我知道,有事吗?你那边怎么样了?”江复庭问。 周祁那边叹了一口气,道:“情况很不好,昨夜死伤数十人,现在A市禁严,我们警力得不到支持,这么长期下去,怕是都得完蛋了~” 江复庭沉默了,还想着要不要把他们的事情告诉周祁,那头周祁不耐的声音已经响起了,“复庭啊,我给你打电话,主要是一件事,就是那个曹铭你还记得吗?就是你那个小学同学,你小时候的玩伴~” “嗯,记得~”江复庭道。 “他那个情况不太好,又没有家人,A市出了情况后,没人接他走,就只好把他接回局里,可现在局里这种情况,他整日神经兮兮的,又闹又不听话,你若有时间,就过来看看他,他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也不敢把他送到地下避难所去~” 江复庭闻言沉默了下,开口道:“好~” “哦,复庭啊,上头组建了好几个地下避难所,你母亲他们若是没地方去,你可以把她们接来这里~”周祁随口又报了几个地下避难所的地址。 “好,多谢~”江复庭道了声,便挂断了电话。 到了快五六点时,江复庭想着也没啥事,便计划着去警局一趟,纵使白日又人围攻,现在都这个点了,已经不会那么难进去了。 江复庭去,白唐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也一块儿去。 门口的几个穿黑西装的,那态度简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两人可是毕恭毕敬的,走前点头哈腰,走后弯腰行注目礼,双眼热切,恨不得他们亲自相送。 直到车开出去很远了,白唐看着后头两个小小的身影,嘴角啧了一声,失笑摇了摇头。 江复庭似乎早就知道他们的这番态度变化,毕竟一眉老祖的例子可是摆在这里的。 --------- 酒店内,阿金随时观望着外头的情况,看到黑色的小车出了大门,立刻走到一眉老祖跟前禀报,“师父,他们走了~” 躺椅上一眉老祖睁开眼睛,没说话,阿金立刻急了,可瞧着师父面色不佳,又不敢放肆,只得规矩着,小声试探,“师父,要不要我们派人跟上~” 一眉老祖笑看着阿金,那眼中的笑,让阿金浑身不舒服了起来,师父的笑意,就好像在讽刺他是个傻子。 屋内半响沉默,气氛有点儿诡异。 “师父?”阿金再次试探着开口。 一眉老祖这才看了眼自己的徒弟,神色平淡,算得上和蔼可亲了,不过说出的话,却有点儿让阿金…… “傻徒儿,他们这些人追不上的~” 阿金张着嘴,还想说,怎么可能?他还不相信他们能把车当成飞车去开~ 不过对上师父的目光,他的话哽在了嗓子里,就见他师父抬手,袖中黑气喷涌,一时间整个屋子狂风四起,玻璃哗哗的响,阿金后背的冷汗嗖嗖地往外冒,他瞪着眼珠子,眼睁睁地看着他师父的袖中飞出来一个鬼脸,狰狞可怖,血盆大口。 一眉老祖似乎很不满意,眉头略一动,出手几根黑丝,紧紧地桎梏住鬼脸。 “啊~”鬼脸嚎叫了一声,不到片刻功夫,黑雾散去,鬼脸乖乖化形成人,目光呆滞,凶性褪去。 “去~”一眉老祖一声厉呵,鬼脸瞬间消失在窗前。 阿金瞪着眼睛看完这一幕,他压下心中的震惊, 面上笑着恭维,“恭喜师父,您的修为又提升了~” “哼~”一眉老祖鼻子哼了一声,收回手,神情傲慢,又有几分得意。 呵,没想到这个死头子,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厉害的鬼物,阿金眼中暗暗吃惊,眼中又有几分羡慕。 一眉老祖享受着徒儿羡慕又敬佩的目光,好心的提点了两句,“你天分不够,若是能够静下心来,潜心修炼,将来也是有可为的~” “多谢师父提点~”阿金很高兴,拱手道谢,心中正琢磨着,该如何套话?就见一眉老祖闭上了眼睛,随意摆手,“嗯,我困了了,你下去吧~” 阿金嘴角的笑意僵了下,愣了片刻,才失望地应了一声,躬身出去了。 门在他身后关上,阿金转头,愤恨地瞪了两眼门,这才转身离去,这个死老头子,就知道平日磋磨他们,好好的符咒以及御鬼术,就根本不怎么教他们~ 阿金不高兴地撇嘴,要不然他也不会技不如人,就被那个姓江的给伤了右臂,差点儿废了。 -------- 江复庭将车开到警局附近,就将车用一张隐身符藏了起来,警局的正门外,围了不少的人,砸东西的,嚎叫的,攀着铁门往上爬的,不过很快就被电下来了。整个人群就跟末日丧尸似的,全都变得浑浑噩噩,一个个的,衣衫褴褛,像个行动迟缓的病人继续暴行。 江复庭摇了摇头,这些人真是… 白唐瞧着外面的情况,这时出声,“这样下去不行,有没有后门?” 江复庭想了下,又将车掉了个头,开进了小巷子,找到了周祁曾带他走过的后门。 不过此时,警局后门紧锁,外头的铁门上还挂着几个神经错乱的人,挂在铁门上双腿一晃一晃的,就像个肮脏破旧的破布娃娃~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两人很快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疾步走到铁门前,一手一个,很快五六个人都被江复庭和白唐打晕了。 他们翻墙而入,后院十分的安静,彼此使了个眼神,刚靠近走道,江复庭就见一记闷棍子迎面砸来。 要不是江复庭反应快,脑门上非得开花不可,他一把握住棍子,将来人一下拽了出来。 “啊~”小警员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拽得朝地上砸去,却无能为力。 江复庭扯了下嘴角,最终将小警员一把拉住,瞧到他脸上惊慌不安,待他站定后,松开了手。 这时,白唐也到了跟前,他瞧了眼江复庭,又看向脸蛋红暴的小警员,“嗨,你这小警员怎么回事?不问清楚,就胡乱打人?” 小警员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听了白唐的话,羞得满脸通红,这会儿才后知后觉道:“啊,原来你们不是外头的那些人啊~” “……” 这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逗得江复庭和白唐两人都扯动了下嘴角,白唐挑眉,“谁告诉你,我们是了?” 一时间,小警员的脸更红了,一脸的尴尬神色,他挠了挠头,嘴里喏喏小声道:“对…对不起啊,我太害怕了,所以才……” 江复庭和白唐瞧着小警员结结巴巴的, 会心一笑,江复庭拍了下他肩膀,大气地原谅了。 “你们周副队长呢?”江复庭问道。 “哦,您认识我们周副队长啊,他现在在那边呢~”小警员给两人指了下方向。 两人道了一声谢,抬脚过去,在大厅里,很快他们就瞧到了周祁正在跟几个警员说话。 他看到他们先是愣了下, 很快就回过神来,丢下自己的下属走了过来。 “江先生,哦,这位是?”周祁目光落到白唐脸上,继续道:“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哦,这位是警队的周副队长,这位是我的朋友,白唐~”江复庭给两人介绍。 “周副队长~” “白先生 ~”白唐和周祁两人友好地打招呼,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打完招呼,三人寒暄了几句,周祁看到还在等自己的属下,十分抱歉地对他们二人道:“等一下~” 他大步走过去,对着几位属下低声吩咐了几句,打发了他们,这才把江复庭和白唐迎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给江复庭和周祁倒了两杯茶水,有点儿抱歉道:“这茶叶还是去年人送的,新的没有了,还望不要嫌弃~” “坐~” ------------ 第九百三十二章:下了命令 江复庭和白唐二人接了茶水坐下,江复庭小口地品尝了两下,才道:“我看外头集聚了不少人,你们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周祁嘴角苦笑了下,无比郁闷道:“你们有所不知,今日这些已经算是少的,很多时候,都是成百上千围着~” 江复庭和周祁两人听得微吃了一惊,居然到了如此的地步。 “这些都是普通百姓,我们也不能……”周祁叹了一声,道:“上头下了命令,我们马上也要转移了~” 江复庭闻言点点头,道:“现在这样也好,你的队长呢?” “哎,队长被困在北区了,现在想要横穿回来,可不容易,那边发生了些事故,炸了路~” “你是说北区?”江复庭愣了下,问道。 周祁点头,“是,听说有几个狂热分子,弄了油气桶四处作恶,队长想办法呢~ 那边还有不少无辜没有异变的普通老百姓,这事故伤了不少人,队长要主事,还有上头的几位领导他们也被困在了北区,我也是愁坏了。” 沉默片刻,江复庭开口:“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现在的情况,周祁才领着两人去看望曹铭。 他们走到通道尽头的监牢里,见江复庭诧异,周祁无奈地解释:“我们也不想这样,可他老是伤警员,砸东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所以就…哎… 复庭啊,你好好劝劝他啊,再这样下去,我们也要疯了~” 江复庭闻言,本不该笑的,可听到他这么个苦巴巴的语气,顿时有点儿想笑。 他点了点头,往监牢前走近了些,看到里头曹铭埋着脸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就像睡着了似的。 江复庭拿眼睛瞧周祁,周祁摇头,示意他不知道。 “曹铭~”他唤了一声,就见曹铭坐着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还认识我吗?”江复庭又道。 曹铭眼神呆滞,表情木愣愣,看上去很是有些怪异,江复庭瞧着微皱了下眉头。 这时,曹铭嘴角扯了扯,声音僵硬地吐出来几个字:“江~复~庭~” “吆喝,他还真的认识你啊~”周祁好奇地凑了过来,嘴里嘟囔这些日子,曹铭在他这里简直闹得不可开交,无论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这个曹铭只会发疯,其他什么都不说,他们都快没有办法了~ 江复庭神情温和了几分,道:“是我~” 曹铭看着他,眼底深处渐渐地露出些光来,说话流利了些,“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你说~”江复庭点头,示意他听到了。 待曹铭说明自己的那个想法时,周祁一下子出声,“不行,你还敢想着见她,你差点儿没捅死她,你还敢见?” 周祁话音一落,几人眼中明显地看到曹铭眼底划过一抹伤痛,沉默半天都没有说话。 江复庭眼神问周祁怎么回事?周祁看了眼埋下头的曹铭,无奈叹了一声,眼神示意出去说。 三人出了外头,才听周祁无奈道出原委,原来这曹铭在医院清醒以后,听到他的妻子江小玲要跟他离婚,闹着想见,医生评估他心理,被同意,结果曹铭趁着他们不备逃出病房,见了江小玲,两人吵了起来,一时情绪失控,差点儿杀了他妻子。 周祁这会儿手中拿着这个烫手的山芋,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得打电话给江复庭。 原本是要将曹铭送到医院再治疗的,可现在这么个情况,医院都快关门了, 还能往哪里送? “那他的妻子呢?”江复庭问。 “他妻子本来就闹着要离婚,一见他如此,当即就跟娘家走了,连孩子都抱走了,看那样子定是要离婚了~”周祁道,又道:“之前也打过几次电话,可是他妻子的手机号停机了,现在联系不上~” 江复庭闻言,沉默半晌,才开口道:“算了,我先送他去见一面~” 周祁和白唐愣了下,才回过神来。 “你……”白唐欲言又止。 “复庭啊,你还是在想想吧,我之前其实就打听过了,A市动 乱之初,江小玲他们一家就搬到A市的乡下去,你们这么找去,未必能够找到,况且现在这种时候……”周祁欲言又止。 江复庭对上两人担忧的目光,摇了摇头,道:“不管怎么,也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愿了~” 白唐和周祁没劝住,最后反倒是被江复庭说服了。 江复庭走了进去,这回仔细地打量着曹铭,这才看到他的右眼黯然无光。 曹铭手拂上自己的右眼,苦笑着扯了扯嘴角,“这只眼睛看不见了,现在只是个装饰~” 他微黄消瘦的脸,定定地瞧着江复庭,没有相求,也没有再想着说服江复庭。 江复庭瞧了他片刻,才开口道:“我送你去,不过有个条件~” 曹铭微颤着手猛地一下抓住椅子的把手,左眼亮得发光,“好,我答应~” 江复庭瞧着他,嘴角扯了下,“你问都不问一下?” 曹铭对上江复庭的目光,嘴角微弯了下,“我相信你~” 两人目光对上,一瞬间一抹温暖划过江复庭的心头,他似乎在对方脸上,看到小时候对方脸上的笑,让他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回来了。 江复庭扯了扯嘴唇,什么也没说,抬脚转身走了出去。 然而他没有发现,原本对方脸上那种温暖的笑意,在他转身的 瞬间,就变得有点儿扭曲了,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看上去似笑非笑。 ------- 一个小时后,江复庭开着带着曹铭出发,而白唐留了下来,帮周祁,更主要的是打听最后的一块地图碎片的下落。 车子开出的瞬间,遭到很多人的攻击,不过待江复庭用了一张隐形符后,追着他们车子的人就少了下来。 曹铭手上戴着手铐,老老实实地坐在后排,待上车后,他就十分的安静,目光一直望着窗外,神情忧郁。 这样的曹铭跟那日他见到的,又不太一样,或许那日曹铭身上还有点儿活着的人气儿,不过现在的曹铭就像一潭幽静的水,起不了一点波澜了。 四周的街区一片安静,很多行动怪异的人在街角乱窜,他们听到车轮摩擦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茫然四顾,见街道空荡荡的,又转回头去。 车子一直到开出A市,都很顺利,直到他们下了高速,开向安山。 安山镇,就是他们这次要去的目的地,江小玲从小生活在这个地方,等到江小玲的父亲发迹后,他们才搬到了A市。 离A市不远,只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但是等到他们开了一半的路程后,道路就变得难行了起来。 天公也不作美,开始飘起了雪花,一片又一片,车子轮胎打滑,再加上路不好,开到五六点时,离他们的目的地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内的气氛有点儿压抑,曹铭频频看先车外的雪花,也不出声,神色有些着急。 “呀,你看~”曹铭忽地指着前头大叫了一声,神情惊恐。 江复庭皱眉没说话,也没被吓着,他冷冷往后瞥了一眼,回道:“安静~” 曹铭张着嘴,一双眼睛看着江复庭,似乎在说你难道没看见,刚才他明明看到有人影过来了…… 江复庭不理会他,继续开车,然而车子爬了一个缓坡后,突然熄火了。 曹铭的脸色很不好,着急地追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复庭皱了眉头,“没什么事,你坐着别动,我下去看看~” 他说完话,也不再理会曹铭,直接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又检查一遍车子,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走到车轮胎时,却看到一丝暗红的东西,像是凝固的血迹~ 江复庭转头看了下来时的路,此刻灰蒙蒙的,一眼望过去,却看不到尽头。 他转身上了车,曹铭忙问:“车好了吗?怎么样?我们能晚上赶到了吗?” 江复庭瞥了他一眼,忽地扯了下嘴皮,道:“你放心吧,能到的~” 他再次发动车子,这会儿车子倒是好了,稳稳地朝前移动。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再接下来的路上,江复庭没有再跟曹铭说话,他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不多时,他们远远地看到店铺、房屋,一直坐在后排座上的曹铭,神色变得激动了起来,嚷道:“我…我们这是到了吗?” “是~” 小镇晚上十分的安静,几栋亮灯的房屋和开着的商铺,待看到路边散步的老大爷,江复庭和曹铭才意识到,A市的恐怖气息还没有蔓延到这里,这里的人们生活正常。 江复庭早就让周祁打听了江小玲他们一家以前的住址,他将车开到镇子那头,很快按周祁发来的地址找到了, 车子停下,面前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看上去十分的漂亮。 曹铭坐着没动,江复庭眼眸扫过,定定地看着他,“嗯?” 曹铭嘴唇微动,却没说话,眼珠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近乡情怯?”江复庭猜测。 曹铭没说话,“走吧,我陪你一起去~”江复庭道。 两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曹铭似乎还有点儿担心,神情畏缩着,脚步也慢了下来。 江复庭勾了勾嘴角,走到铁门,替曹铭按响了门铃,直到片刻后,里面才传来声音,“谁啊~” 江复庭没说话,不过片刻后,有人打开了门,是个妇女,看上去很年轻。 “妈~”曹铭手足无措,轻声叫了一声。 那中年妇女先是愣了下,很快就回过了神,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是你!你还有脸来我们家?” ------------ 第九百三十三章:计谋 说着,她转身就要关门,却被江复庭胳膊抵住门,“阿姨,我们大老远赶来了,您好歹让我们说几句话。” 曹铭急了,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大声叫着:“妈,我真的错了,求您了,你就让我见一面小玲吧~” 中年妇女冷哼了一声,“曹铭,我何时亏待过你?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我们把小玲嫁给你,可不是为了让受罪的,可瞧瞧你干的好事!” “我……我真的错了,妈!”曹铭着急地去拽女人的衣摆,却被女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扯开。 江复庭皱了皱眉头,本不欲多管闲事,可见曹铭神情悲戚,便也帮着劝了几句。 女人似是被说动了,迟疑了片刻,沉着脸让开了门,转身往里走。 江复庭见状给曹铭使了个眼色,曹铭当即从雪地上爬了起来进院子,江复庭跟上。 他走了几步,忽地看到前头女人落在墙上影子,晃过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再眨眼,墙上的尾巴没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看花眼了。 曹铭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江复庭,“??” 雪地里,江复庭勾了下嘴角,“无事~”神情自然地收回目光,同曹铭一前一后 进了屋子。 女人板着脸,请两人沙发上坐下,然后转身去厨房端了茶水,搁在茶几上。 江复庭目光四顾,出声道:“江小姐呢?” 女人抚着自己的手,灯光下,笑得有点妩媚,“不在,他们走亲戚了~” 江复庭目光透过窗户,看到外头的雪似乎越大了。 鼻子轻哼了一声,“这么大雪,他们抱着孩子去了?” “呵呵~”女人刹那间似乎变了个人,双眼尖锐,嘴角似笑非笑。 “他们在哪里?”江复庭脸色沉了下来。 “哈哈~”女人的声音瞬间变成了一个男人腔,“小铭啊,小铭,我都说他不好骗了,你还非要试一试呢~” 江复庭愣了下,转头看向旁边的曹铭,灯光下,曹铭脸如白纸,手蜷缩着,垂着头,没有看江复庭。 “呵,原来,这是你们的计谋~”江复庭冷笑。 面前的女人眼神妩媚,勾着人,笑得越发动人道:“江复庭,交出你身上的地图碎片!” 片刻后江复庭双眼发直,整个人木愣愣的,愣是没有动。 “江复庭,快,拿给我!”女人急急地出口,双眼发光,神情极为迫切。 江复庭没有回话,却慢腾腾的,机械地从怀里往外掏。 女人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双眼皎皎如明光,脸上是即将到手的得意,嘴角缓缓上扬。 江复庭收了狐妖,得到了地图碎片,曹铭差点儿被狐妖掏了心,他最后反水,帮了江复庭一把。 最后江复庭原谅了他,原来妖狐是一只收了千年诅咒的狐狸,想要换个身体,他便利用游戏,想要破除诅咒,才利用游戏杀人的。 --------- 落在地上的影子,恍然间出现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晃一晃摇着。 呵,狐妖。 “快呀,拿给我,快拿给我~”男人的声音加重,双眼紧紧地盯着江复庭的手,显得迫不及待。 江复庭掏了出来,伸手递了过来。 女人满心欢喜,嘴角的笑意咧到了耳根子,莫名瞧着有几分狰狞。 谁也没有察觉到,江复庭的嘴角微动了,手碗一转,手中的东西快到人看不清处,一下子贴在女人胸口。 “啊啊啊~”女人嘴里惨叫连连,双眼暴起,眼珠很快变成微黄浑浊的模样,胸口的符纸瞬间燃起,燃烧成黑色。 空气中传来一丝皮毛烧灼的味道,江复庭一把拽过曹铭,避开女人的一击。 此刻女人的模样大变,头发变成了白色,发间露出狐狸的耳朵,脸上十分丑陋,他双手长出尖锐的指甲,咬牙切齿,“江复庭,你没中我的狐媚术?!” 江复庭嗅到空气中狐臭味,满脸嫌恶,抬手捂了下鼻子,双眼明亮,神色淡淡,“就你的狐媚术,你以为你可以迷倒我?” 语气中是丝毫掩饰不住的嘲讽。 此刻那狐妖被气得浑身黑气暴涨,若之前是淡淡的薄雾,此刻就已经变成了厚重的阴云状了。 “江复庭,我要你死!”狐妖大喝一声,五爪尖利朝着江复庭抓来。 江复庭推开早就吓傻的曹铭,手中的神力源源不断地从掌心冒出来,对上那黑雾,不过是片刻,狐妖眼神惊异,就被逼得步步后退不说,还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他见对不过江复庭,立马起了逃跑的心思,双手挥得别墅内狂风大作,臭气铺天盖地,黑雾弥漫而狂暴。 曹铭被这恶心的味道,冲击得眼睛一翻白,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江复庭脸色十分难看,见状哪里还对这狐妖客气,见这狐疑身上污秽之气缠身,便知这狐妖平日怕是害了不少的人,此刻出手亦是不再客气,直接使出掌心的青莲之火,青色的火焰一出来,原本还在顽强抵抗的狐妖,看到这个,神色急急大变,嘴唇颤动,说不出话来。 他不敢再等,忽地一爪子将地上的曹铭扔向江复庭,借机化身成幻影就要逃走。 结果他的身影更溜到窗户上,就被一阵强烈的红光砰的一声挡了回来,狐妖摔倒地上,张口连连吐血。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江复庭,嘴边苦笑连连,“你,你居然早有准备~” 江复庭扶着曹铭坐到了沙发上,嘴角微勾了一点笑意,没说话。 这时,屋外飘进来一个鬼影,很快那鬼影欢快地飘到了江复庭的身边,神情掩饰不住的高兴,“老大,老大,我都按你的吩咐办了~” 江复庭微点了下头,目光看向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的狐妖,沉声道:“你既然能得天道相助,化身为人形,就应该好好珍惜,日好也好修炼飞升,如何能做得出这种乱杀无辜,背负罪孽的事?” 地上的狐妖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嘲讽道:“呵,天道?你好好看看我这张脸?!” 狐妖抬手一挥,只见原本丑陋不堪的狐狸脸上,清晰地出现了七八道伤痕,那些伤痕深可见骨,瞧上去好像是用刀子,一刀子一刀子重复划的!额头漆黑的诅咒符印若隐若现。 “百年前,我曾经是一只不懂凡事的九尾狐,在修炼上颇有天赋,还是幼狐时,就已经可以化形成为人类小孩的模样,可我当年顽劣,不听族里长老的话,偷溜下山玩,一日,见到一人类小孩儿,遭遇危难,好心救了他一命。 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那小孩儿回家后,竟然违背了与我的承诺,带着村民杀上山来,屠尽我九尾狐族一族,我以为我也难逃厄运时,他们却把我抓回了村,交给一个巫师,囚禁了我百年,呵呵,说是什么供奉,可却给我下了万恶的诅咒,诅咒我生生世世不得离开囚禁我之地,否则我的狐体就会一直腐烂下去,直到化为乌有。 可我怎么甘心?任由他们将我一直囚禁,来为他们开坛布阵,求风求雨,永葆富足丰收的年~” 狐妖说得悲戚,不知何时清醒的曹铭,听得神色怔住,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江复庭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目光再看向狐妖,带了几分严厉,“狐妖,休要狡辩,纵使如此,那你就该乱杀无辜?” 狐妖神情悲戚,语带哽咽:“我…我只想要活下去,我不想死,你们不懂,不懂!” 悲愤的怒吼在上空响起,狐妖浑身黑气暴涨,他的脸被黑气笼罩着,看上去格外的阴森恐怖。 “啊~”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向曹铭,江复庭神色微变,迎上前去,狐妖又尖又利的爪子直直抓来。 “狐妖,都到了这份上,你还想着伤人,不知悔改!”江都庭怒,简直不可饶恕,居然敢当着他的面伤人。 江复庭抓住狐妖的爪子,只听咔嚓的一声,“啊!”狐妖惨叫,一个爪子竟被生生折断了,疼得他呲牙咧嘴,眼神越发凶狠,宛如死敌一般地盯着江复庭。 野性难驯。 可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曹铭出事,狐妖的爪子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尖锐的指甲穿过皮肉,他呲牙,一下子贴近人,露出尖细的牙齿来咬江复庭。 江复庭手刚制住他脖子,就见那狐疑忽地抿唇一笑,泛着媚笑的眼眸对上江复庭,淡淡的光华在眼中流转,江复庭微怔了下,就这一怔出大事了! 谁也没看到,那狐妖是怎么出手,只见他那原本被折断的爪子,忽地就有了力量,爪子凶狠地挖向江复庭的胸口,谁也没有想到狐妖死到临头了,还会来这么一手。 “老大!!”骆知秋吓傻了,身影一下子蹿了过来,可他没有实体,全身上下的鬼力,根本就抵挡不住修了百年的暴怒狐妖,一下,被震开了。 沙发上的曹铭清醒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幕,他瞪大了眼眸,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抓着茶几上的水果刀冲了过去,惊恐之下,对着狐妖后背,连着扎数刀。 狐妖脸上带着迷幻的笑意,眼中还带着即将要完成愿望的满足,可就在这一瞬间,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他嘴边的笑意僵住了,眼中的笑一涣散,对面的江复庭立马回过神,冷冷地盯着狐妖。 “呵~”狐妖尖利的指甲刚碰到江复庭的胸口,他双眼艳羡地瞧着,多么温暖,多么清晰的心跳声,他差点儿就可以得到了。 眼前这个人身上充满力量,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前世因果,如果得到了他的心脏,吃下去,呵,他就可以破除这该死的诅咒了吧? ------------ 第九百三十四章:到底是谁 他颤着指甲,就差那么一点了,好可惜,再也没有一点儿力气前进了。 他直直地松开了手,倒了下来,目光落到江复庭身上,神情茫茫然,嘴里喃喃道:“真好,再也不用换身体了。” 不过一瞬间,原本躺着的狐妖,化为狐影消散在了空中,地上只留下了一摊漆黑的痕迹,恶臭难闻。 这会儿的曹铭才回过神来,吓得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一步步后退,简直不敢相信,他就这么一下,居然就这么轻松地杀了狐妖。 他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小口小口地喘息着,汗水从他的额角一点点落了下来。 江复庭低头瞧着自己胳膊上被狐妖抓过的地方,留下漆黑的血印子,看上去十分的可怖。 他扯了扯嘴角,呵呵,真没想到,他居然也会上了这狐狸的当,差点儿还被狐狸给袭击上了,真是好笑。 指尖溢出金光,轻轻地拂过受伤的位置,只见片刻,胳膊上受过伤的地方,漆黑的色泽褪去,只留下淡淡的抓痕。 他收回胳膊,缓缓走到曹铭身旁,嘴角微撇了下,伸出自己的手,曹铭对上他的目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老大,你没事吧?”角落里的蒙圈的骆知秋也凑了过来。 江复庭瞪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落到曹铭脚边的匕首上,他捡了起来,细看之下,手指轻轻划过。 曹铭和骆知秋一人一鬼都是一脸不解的样子,这水果刀很普通,怎么会这么厉害,将这狐妖竟然给杀死了。 江复庭对上这一人一鬼好奇的模样,解释道:“这是巧合,这匕首上不知何时滴了我的一滴血,得此神力,你才能够杀了狐妖~” 曹铭和骆知秋听得是一脸惊奇,嘴里啧啧道:“这简直就是天道轮回,报应不浅啊~” 江复庭闻言摇了摇头,道:“也不能这么多,这狐妖固然可恨,可他年幼的善举,却牵连狐族遭屠,又囚禁百年,浑身戾气自然是重,只盼他来时,好好度化了~” 曹铭点头,心中想到自己之前所做的混账事情,一下子沉重起来,脸色顿时更加不好看。 江复庭见他如此,忍不住宽慰他道:“这事也不能怪你,等会儿……” 他忽地察觉了什么,匆忙奔上楼,冲破封印,打开卧室门,果然看到江小玲父母,还有江小玲以及安安,四个人全都昏睡在床上的,地上的。 紧追而来的曹铭看到地上躺着的妻子、丈人,吓都快吓傻了,猛地扑上去摇晃妻子,“小玲,小玲,你怎么样了?” 江复庭抬手阻止了他,道:“他们中了胡迷香,你快去将打开窗户通风,过一会儿他们自会醒的~” 曹铭闻言,这才听江复庭的指挥,将卧室的窗户打开,把江小玲的父母扶回他们的房间,又安顿好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这才下了楼。 此刻外头已经风雪交加,江复庭端着水杯,心事重重,目光望着外头,想到A市的情况,他也焦心不已。 “小江~”身后传来一声唤。 江复庭转身,见是曹铭,便问了问他丈人和妻子等人的情况如何,曹铭神情放松地点头,他们呼吸平稳,脸色正常瞧上去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两人站在落地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起小时候的事,两人神情都放松了不少。 曹铭扭捏了半天,才道:“对不起~” 江复庭嘴角勾了下,就算曹铭早告诉他的妻子孩子以及丈人和丈母娘有危险,他也是会来救的,但是曹铭却选择了隐瞒。 他没说话,伸手掀起了曹铭的袖子,就见曹铭的手腕上有一个青黑色的符咒,就像是画在手臂上的。 江复庭闭眼,在空中画成一道符,落到曹铭手腕上,金光一闪,就不见了踪迹。 曹铭只觉自己的手腕刺痛,然后再瞧手腕上的符咒便没了。 江复庭收回手,曹铭才回过神来,连连道谢,满脸愧疚,他为了自己的亲人,却骗了想要帮助自己的江复庭。 狐妖操纵他不假,但是自己若是…… “不必内疚,你就提醒过我了,在车上时~”江复庭淡淡道。 曹铭一愣,才反应过来江复庭说的是什么事,他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楼上,小玲惊叫了一声。 曹铭来不及说什么,急忙冲了上去,很快楼上嚷嚷了起来,还时不时传来女人又骂又哭的声音。 听着曹铭的解释,声音越来越嘈杂,江复庭无奈之下,只得搁下杯子,抬脚走了上去。 一进卧室,就见江小玲父母两边牢牢护着江小玲,女人怀里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又哭又骂,一脸拒绝,不肯听曹铭的解释。 江复庭看到几人闹作一团,微皱了下眉头,他往门口一站,原本还吵得很凶的几人,全都镇住了。 江复庭目光一一扫过江家人,又落到曹铭身上,才开口道:“曹铭说的是真的,难道你们昏迷前的事情都忘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家的二老,包括江小玲,他们的面色一下子惨白了起来。 他们原本在家里热热闹闹的,打算包饺子的,可忽然门铃声响了,他们打开门一看,是个年轻长得英俊的小伙子,笑着说自己迷了路口渴了,想要讨口水喝。 他们见小伙子,长得不像什么小偷人贩子,便将人请了进来,可谁知道,那小伙子一进来,随手对他们几人一挥,他们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就倒下去了。 朦胧间,他们看到年轻的小伙子呵呵轻笑,身后长出了一条蓬松的尾巴,一摇一摇的,便没了知觉。 看到他们忽然变白的脸色,江复庭轻哼一声道:“看来你们都记得,那我再告诉你,是曹铭请我来替你们除掉了那东西,还有他之前全都是受了那狐妖的操控才会差点儿伤了你们的女儿,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你们何不给他一个机会?毕竟孩子还是需要父亲的~” 他说完这段话,也就没再去看几人的神情,便转身下了楼,他说几句话,也是看在曹铭关键时刻,帮他一把,至于江家的事,他没想着掺和,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天色已晚,再加上下雪,路不好走,江复庭便打算在这里留一晚上,等到明日再离开。 -------- 第二天,江复庭醒来时,外头的雪已经停了,他梳洗好下楼时,江小玲和她母亲在厨房做饭,孩子放在客厅的摇篮里,哼哼唧唧的睡着了,透过落地玻璃,看见曹铭跟着他的老丈人铲雪呢。 曹铭看到江复庭,停下手中的活,进了屋内,脸上神采奕奕的,跟昨晚沉默悲戚的他格外不同的。 看来昨夜他们谈得不错,至少此刻看上去,已经是温馨和睦的一家人了。 “你现在要回去?”曹铭问。 江复庭点头,抖着外套穿上,曹铭见状,忙拦着,“都这个时候,吃了再说~” “不了~”江复庭摇头,心中还装着事,想要快点儿回A市,就在这时,厨房中忙碌的两人也听到了动静,急忙走了出来,见江复庭要走。 江小玲的母亲急急地上前,帮着说话,“江先生,昨晚是我们不好,多有失礼之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要走,也好歹吃了这一顿饭吧~” “是啊,江先生,多谢您昨日救了我们~”江小玲一脸感激道。 三个人轮着劝说,江复庭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下来。 江复庭和曹铭他们一家吃完饭,还同着江小玲的父亲聊得很投得来,他父亲是担心女儿会受欺负,才对曹铭抱有这么大意见的。 经此解决了误会,一大家子都和和睦睦了。 临别时,曹铭留了下来,他将江复庭送到路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给江复庭。 “嗯?”江复庭疑惑。 曹铭笑着道:“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这个就当我送给你,救了我们一家的谢礼吧~” 江复庭见他神情真挚,也没多想,只当是曹铭的一番心意,便收了下来。 曹铭望着江复庭的车子离去,他脸上露出了一个可以算得上轻松的笑意。 ------- 江复庭回去的时候再也没碰到什么怪异的事,车子开了三个半小时,就回到了A市。 他打电话给白唐,却没有打通,略微思索了下,给白唐留了一条信息,便回了自己的家中。 半夜间,白唐根据留下的地址赶来,两人会面,谈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白唐和周祁将部分人已经转移到了底下,这两日内,他们受到了好几拨的攻击。 白唐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看他们如此目标明显的攻击,定然是为了什么~” 江复庭闻言,略皱了下自己的眉头,“为了制作混乱?” 白唐一听,原本端着茶水,神色懒散的他一下子坐直身体,若有所思地点头,“有可能~” “地图碎片有消息吗?”江复庭问。 白唐摇头,别有深意道:“没有,倒是有许多打听你的~” “我?”江复庭诧异。 白唐点头,“嗯,我估计你手中拥有五块地图碎片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江复庭皱了下眉头,立马反应了过来,“一眉老祖?” 白唐顿了下,缓缓摇头,“不可能是他,他想去神冢,自然不会到处传这件事,让这么多人去打听它的消息,到时候得不偿失,可就不好了~” 江复庭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可能,一眉老祖那性子,恐怕还做不出这种随便想想,就知道没脑子的事情出来。 “那到底是谁呢?” ------------ 第九百三十五章:谢礼 白唐喝了一口茶水,缓缓摇头,“先别管这些了,还是找到第六块地图碎片吧~”他说着,搁下茶杯,朝着江复庭伸手。 “嗯??”江复庭不解。 “手机!”白唐催促,见江复庭拿出手机,他立马抢了过来,手指几下点开,打开游戏,很快就跳出来一条消息。 [亲爱的玩家,您闯过第三十九关,恭喜您,等级升到第八级~] “啧,这回游戏奖励上竟然没有~”白唐撇嘴,将手机扔到了江复庭怀里。 江复庭神色淡淡,他早就看过了,这次游戏上没有奖励,没想到白唐也记得这一茬。 “哎,看来这次难办呀~”白唐躺沙发,懒洋洋的,脸上可一点儿都没有发愁的样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起了那只狐妖,白唐闻言略一叹,道:“可惜了~” “九尾狐族千年前,可是妖族中的大族,天赋和能力都不错,个个化形成人,男的俊,女的靓,曾经令一众族,皆羡慕不已。没想到这不过是过来千年,这九尾狐族就消失殆尽了,哎~” 江复庭听着也略微惆怅,这妖死也不能复生,纵使念了往生咒恐怕也不行,还特别是狐妖这种身上背负了数十多条人命的,冤债满满,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能解脱,一切自有定数。 他正沉思间,就听见白唐呀了一声,然后声音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江复庭回过神来,就见白唐从沙发上拿起了一个信封,神情疑惑地看向他。 他看了看沙发上搭的外套,再看看白唐手中的信封,回过神来,伸手要拿过,却被白唐咦了一声躲开,勾着唇道:“这么紧张?难道是哪个女孩送的情书?” “别胡闹,这是曹铭给我的谢礼~”江复庭脸上闪过一丝恼意。 “谢礼?”白唐听着更好奇了,他轻晃了两下,嘴里啧了一声还给江复庭,这信封轻得跟啥一样,还能有什么谢礼~ 江复庭拿过来,盯着信封瞧,他那时装到外套口袋里了,回来外套一脱,倒是忘记了。 他想了想,便打开了信封,可没想到,这一瞧,江复庭愣住了。 白唐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常,凑过来一瞧也愣住了。 “地图碎片?” 白唐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很快江复庭从信封中拿出了一块薄如蝉翼的碎片,上头是无数起伏的山脉和高原的脉络。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他们拿出了其他五块地图碎片,跟第六块拼到了一起。 一张完整的地图,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他们眼中闪烁着光,盯着瞧,手轻轻拂过地图,掩饰不住脸上的高兴神色。 就在这时,只见拼凑完整的地图金光一闪,地图中出现了五个地方,白唐瞧着地图中时隐时显的字,念道:“大厄、鬼谷、幽海、天门、周山~” 不过一瞬,这些字迹再度消失了,白唐急急在地图上摸了摸,却发现刚才的出现的五大地方也没了。 他皱着眉坐到沙发上,嘴里低喃:“这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的目光也定定地瞧在地图上,倒是没有在意消失的,反而指出了其中的问题,“这地图上没有神冢~” 白唐闻言,啧了一声,道:“这地方没有我倒是信的,毕竟那地方只是传说中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时,两人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下。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各自拿了自己的手机,只见两人的手机页面上跳出同样通知消息。 [亲爱的玩家,游戏地图已经拼成,接下来‘寻找神冢’的游戏即将开启~] 两人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震惊,这该死的游戏,这样以来,不是所有的人都盯上了他们的地图吗~ 江复庭察觉到一丝阴冷之气,目光四顾,扫过窗户,外头漆黑瞧不见月色,他忽地几步到窗前,盯着外头瞧了片刻,才收回了目光。 “怎么了?”白唐见江复庭情绪不对,问道。 江复庭摇头,“没事~”大概是他刚才感觉错了,这四周他都有设置下了禁制,一般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靠近这里。 --------- 酒店的一眉老祖,正在发火,对着阿金等人,脸绷得紧紧的,眼神狠厉,口中怒道:“待我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我定扒了他的皮!” 他拐杖在地上砸得哒哒的响,看上去很恼怒。 站在为首的阿金脑袋垂得低低的,手忍不住蜷缩了下,嘴角冷笑了一下。 对着一群打不还口,骂不还口的下属,一眉老祖一点儿精神都提不起来,他出够了气,随意摆手,“滚,都给我滚!” “是,是~”众人应道,全都作鸟兽状散去。 阿金刚走到门口,就听他师父沉沉声音响起,“阿金~” 阿金原本神色轻快,一下子变得愁眉哭脸了起来,乖乖转身上前,恭敬道:“师父~” “嗯~”一眉老祖应了一声,道:“阿金,你在我身边几年了?” 阿金额头隐隐冒出冷汗,神色恭敬道:“回师父的话,阿金在您身边已经六年了~” “六年了啊~”一眉老祖口气淡淡,目光落到阿金身上,脸上虽带着笑意,可声音却很冷漠,“阿金啊,做人得有良心,可别学你的二师兄,背叛师门,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哦~” 阿金听得额头冷汗嗖嗖地往下落,连忙恭敬道:“是,是,师父教训得对~” “嗯~”一眉老祖闭上了眼睛,神色如常,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是,师父~”阿金神色恭敬地退了出去。 听到门关上,一眉老祖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哼!” 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本事大了,还想反水,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一眉老祖沉着脸,神色很不好看,就在这时,他听到外头的动静,一抬眼,就见玻璃上倒挂着的小鬼。 他袖子甩过去,窗户立马打开,小鬼飘了进来,对着一眉老祖呲牙咧嘴,一阵上蹿下跳呜哇。 一眉老祖听得是脸上发光,立马大笑道:“好,好!” 他又是对小鬼吩咐了几句,又给他吃了供奉的香火,才把小鬼打发了出去。 没想到姓江和姓白的,两人这么有本事,还不到短短的几日功夫,居然已经拼凑出来了完整的地图。 果然自己当初的原则是没有错的,早早的将两块地图碎片拿给了江复庭他们,呵呵,果不其然啊,这事情居然就这么成了。 一眉老祖越想越高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摇晃着高脚杯,眼中划过一抹算计。 ------- 别墅中的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彻夜未眠,研究地图,可惜却没有研究出来什么结果。 白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趟,看得他眼睛都花了,还听到江复庭在那里念叨,忽然一声叫道:“我知道了,这是游戏中的地图,我们肯定要进入游戏世界才行~” 白唐听得一愣,“进入游戏世界?” “是,这块地图我们从游戏世界中获得,游戏世界跟现实世界互通,你不是说你翻阅古今也没有发现这上面提到了的那五个地方在哪里吗?说不定它们就是游戏世界中呢~” 白唐听到这个言论,微愣了下,沉思片刻,也觉得江复庭说的有道理,他点点头道:“你说得对~”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笑了。 很快,他们便做好了决定,要进入游戏世界,讨论完计划,“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白唐转头正要同江复庭说话,却发现他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白唐顿时消音, 嘴角勾了下,懒懒散散地往沙发上一靠,嗯,先躺会儿,等醒了再说~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白唐听着沙沙的声音,他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原本睡在一旁的江复庭不在。 最开始,白唐以为他在厨房或是在楼上卧室。 可目光无意间暼过茶几时,白唐脸色就变了,地图不翼而飞。 “江复庭!”他一下站了起来,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略一感知,整栋房子里是令人心悸的安静。 白唐沉着脸,打开门,瞬间移动了出去。 天色灰蒙蒙的,飘着小雪花。 整个小区静悄悄的,道路、街市,全都笼罩在这令人诡异的寂静之下。 “江复庭!”白唐大叫一声,瞬间移到房屋顶上,奔到街道上,高楼大厦上…… 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人好似集体消失了一般,也包括江复庭。 白唐沉着脸,嘴唇微抿,不怒自威,一身白衣如幽灵,同满天的雪花融为一体。 ———— 昏黄的天,风吹得玻璃哗啦啦的响,江复庭睁开眼,伸手推身旁的白唐,却摸了个空。 他睁开眼,客厅没空无一人,“白唐??” 别墅内无人回应,江复庭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收起茶几上的地图,塞到怀里,他起身往外走,看到了院内枯死的花藤,地上落下的枯叶,风吹在脸上沙沙疼。 他推开院门走了出去,外头的道路上冷冷清清,他走了几步,便看到邻居揽着孩子,两人说说笑笑,往家赶,一转眼,两人便消失不见了。 很快,他遇见了不少熟人,有的跟他打招呼,有的笑着点头示意…… 江复庭瞧着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这时,他身后传来声响,一转头,就看到自己母亲笑着跟他招手,他呆愣愣的站着没动。 他母亲笑着走近,嗔了他一眼,“傻儿子,跟你打招呼呢,你怎么这副表情??” ------------ 第九百三十六章:口中之人 那一颦一笑,让江复庭心跟着颤了颤,嘴唇微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上来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儿子,吃饭了,妈给你做了好多吃的,呵呵~” 江复庭沉默了下,嘴角勾起,露出笑来,“好~” 他伸手扶着林锦往家走,路上碰到熟人。 “呦,这是回家吃饭呢?” 林锦笑道:“是啊,你这是干啥去?” 女人笑呵呵的,“买菜啊~”晃了晃她手腕上挎着的小篮子。 “你儿子长得真俊~” “呵呵~”林锦笑得很开心,挽着江复庭的手,神色很是满意。 两人回了别墅,只见桌上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林锦催促着江复庭洗了手,将他拉过来坐下,“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尝尝~” 一块红烧肉放到江复庭的碗中,女人笑着,催促着,“快吃啊,快吃啊~” 江复庭目光落在女人笑容模糊的脸上,眼神微转,手中的神力犹如利刃,女人惊讶的神色定在脸上,随之金光波及之处,犹如劲浪,女人的身影一片片碎开,化为灰烬。 黑色灰烬散去,桌上热的饭菜、客厅,所有的一切在他眼前一一消散,变成林木、草地、荒野。 江复庭皱眉,定下心来,现在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进入了游戏世界,只是白唐去了哪里? 他还来不及沉思,略一屏息,就察觉到身后林中传来动静,一个轻跃,藏身树上。 “哎,我们这瞎到处晃悠,哪里能找到出路?” “呵,谁说老子要出去?你难道还没听说过神冢,说不定宝贝就在这里~”为首的男子长得五大三粗的,说起话来,霸道又专横,年龄三十多岁,浑身肌肉,看起来充满力量。 “我看你是疯了,我们命都快没有了,你还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说话的人,摇晃着一把扇子,神色冷静,淡淡低语,长相斯斯文文。 七八个人凑着脑袋,议论着,有人默默的听着,有人疑惑地望着,他们神情各异。 江复庭抱着手臂,静静听着这些人从商量着如何逃出这鬼地方,到他们要在这里如何如何地寻宝贝。 “哼,要我说,还是先找到那姓江的,逼迫他交了地图再说,这样我们不但能早点儿寻到宝贝,还能早点儿寻到出路回去~” “你说得倒是容易,听说那一眉老祖对他都毕恭毕敬、卑躬屈膝的~”文弱男子摇着扇子很不赞同。 “哼,一眉老祖他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把手中的东西主动奉上,简直就是我们鬼修界的耻辱,以后休要在老子面前提起他!” 其他几人见为首的男子如此说,有随身附和的,有神色不赞同的,但却无人敢争辩。 江复庭抿着嘴微笑,这一眉老祖好歹也是个鬼修中的前辈,没想到这中年人竟敢如此说话,不知他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他低眉沉思,忽地嘴角弯了弯,露出一抹笑意,眨眼的功夫就从树上移到了地上。 七八个人冷不丁见前方堵了一个人,一身黑衣,萧杀素裹,发丝乌黑,随着风微微飘动. 纵使是刚才夸了大话的中年男人,此刻也有点儿惊讶,这人是何时来的,他们为何无一人感受到这人的存在。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中年男人,满脸的防备,可脸上却没有一个点儿怕。 江复庭嘴角勾了下,道:“刚才各位的口中之人~” 口中之人?!很快众人脸色齐齐一变,中年男人的脸也难看了起来,厉声叫道:“江~复~庭~” “不错,正是我~”江复庭神情淡淡,就跟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嗡一声,七八人一愣,尔后议论纷纷,“什么?他竟然就是江复庭?!” “江复庭一个毛头小子……怎…怎么可能?” “这可怎么办?我们还没动手,人家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 为首中年男人抬手,忽地手中出现了一团黑气,逐渐凝化成一把刀。 江复庭嘴角淡淡一勾,声音轻快,“你确定要跟我打?” 中年男人一听眼前这个少年如此出言不逊,顿时气得火气大涨,“啊~”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片刻后,风雨静止,江复庭脚踩着鼻青脸肿的中年人,其他的小喽啰吓得作鸟兽状逃散。 “江~复~庭,你要杀就杀,这样算什么?!”中年人很是不服气,可他不论怎么挣扎,就没法移动一点点。 恼怒的他破口大骂,直到身疲力竭,才安静下来。 “说完了?”江复庭挑了挑眉,不待中年人开口,他便道:“你叫什么?” 中年男人甩了江复庭一个白眼,在江复庭加重力时,他才不情不愿开口,“朱冲~” 果然这脾气够冲啊~ “你们来这里几天了?” “三…三天~” “有没有发现什么?”江复庭问。 “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朱冲话音刚落,就被江复庭手中的神力压制得朱冲哇哇大叫,嚷道:“好,我说,西边林中有一种红色的蜘蛛,一旦我们靠近,就会受到攻击,我们在那里死了两人,就不敢再往那闯了~” 话落,江复庭松开了朱冲,移开了他背上踩着的脚,“咳咳~”朱冲咳嗽了几声,才满身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双眼满是不服气,不过对上江复庭的冷眼,立马轻哼了一声,移开目光。 江复庭从怀里掏出地图细看,虽然地图上的五大地方,已经消失了踪迹,但是大概的位置,他还是记得的,手指划过 ,这是大厄? 很快,他抬脚朝西边而去,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察觉到了身后的七八道呼吸声。 呵,江复庭转过身来,原本隐藏着林中的七八人,在那冰冷逼人的凝视中,渐渐从躲藏的树下走了出来。 为首的朱冲脸上神色讪讪的,对上江复庭询问的目光,嘴一呲,“怎么?这路是你家的?还不让人走了?” 江复庭盯着他勾了勾嘴唇,转身瞬间消失在了几人的眼前。 “我去,好快啊~” 朱冲狠瞪了一眼身后人,厉声道:“跟上~” 眨眼间,七八道黑影消失在了林中。 -------- 十几分钟后,江复庭找到了朱冲所说的林子,跟他身后的林子没什么差别,他迈出第一步时,寂静的林中传出了沙沙的声音。 五步后,林中荒草里爬出了大量的红色的蜘蛛,密密麻麻,如甲虫般大小,朝着江复庭爬来。 江复庭眼眸渐深,掌心青莲之火燃起,空中挽结,双手结印,只见青光大盛,不过是眨眼间,地上的红蜘蛛犹如天女散花,通通炸开。 追上前来朱冲等人,“卧槽,这也太厉害了吧?” 朱冲瞪了一眼说话的人,神情很是不快,却又暗暗有些佩服,他们鬼修的力量对这些红蜘蛛起不来多少作用,昨日他们误入林子,差点儿被满林子的红蜘蛛给咬死。 朱冲见江复庭在对抗那些红蜘蛛,跟他身边的文弱青年对视一眼,很快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林中。 江复庭一抹脸上溅的毒液,很快下巴的皮肤红肿了起来,他用神力逼了一二,皮肤上那灼热的痛感才消退了几分。 他双眼瞥过刚才朱冲等人藏身的地方,转身往前走,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几道惊恐的叫声。 听着像是朱冲他们,江复庭神色微变,几个闪身跃到跟前,就见清泉前的山洞前,一个鬼修捂着自己的断臂,鲜血淋淋,一边捂着断臂,一边神色惊恐地往外逃。 江复庭过去一把拽住鬼修,见他神色惊恐,浑身的鬼气溃散,双眼已经呆滞。 他手指几下点在他的伤口处,伤口随之止住血,他空中画了一道符,落在来人的眉宇间,只见金光一闪,那道符就不见了。 很快,来人惊醒了过来,他嘴里哼唧着痛,看到江复庭浑身颤得更厉害了,却死死地拽住江复庭的衣袖,道:“救救他,快救救他们!” “里面有什么?”江复庭抓紧来人。 “有…有一只大…蜘蛛~” 江复庭闻言,松开来人,让他靠在石头上更舒服,抬脚就奔了进去。 只见山洞口幽黑,一进去猛地视线看不清楚,“啊,救命啊~”惨叫声还在继续。 江复庭一听,身影嗖地一下消失了,不过几息,便看到一个宽敞点的洞穴,四周有打斗过的痕迹。 人已经没了踪迹,他蹲下一摸地上的血迹,只见血在手上还温热着,他们刚刚还在这里~ 江复庭燃起掌中的青焰,四处打量,终于在石壁上发现了白色的吐丝,犹如根根丝线一般。 他抬手摸了下,很快顺着石壁,寻到了洞穴的另一个出路。 这回江复庭瞧得仔细,什么都没有遗漏过,但是这回,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江复庭心下疑惑,不由加快了脚步,很快他又发现了一个山洞,里头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儿异动。 他手中的青焰略抬高了些,不经意一扫,只见山洞顶部白茫茫的一片,他心下疑惑,再仔细一瞧,发现竟然是一个又一个的茧子,看起来就像是棉花似的。 江复庭皱眉,正欲转身走,忽听到一滴水落的声响,转头一瞧,只见顺着雪白的茧子往下滴。 火光电石间,一抹了然划过他眼中,他纵身一跃,手犹如利刃,一刀划开茧子,果然是他们。 朱冲的人,被弄得已经昏迷了,浑身狼狈,被困在茧子中不得动弹,江复庭将人救了下来,拍他的脸,“喂,醒醒~” ------------ 第九百三十七章:蜘蛛怪 唤了数声,那人才勉强睁开了眼睛,看到江复庭的瞬间,身体下意识一缩,后又反应过来,神情复杂道:“是你?” “其他人呢?”江复庭问。 “我们跑散了,咳咳,那个蜘蛛怪不但会喷火,还会释放毒液,又会吐丝,我们根本就打不过~”他喘息,目光四望,“小右他们呢?” “还有人 ?”江复庭目光看到上面的茧子,很快发现还有两个看着雪白雪白的,看着像刚结茧的。 江复庭划开,果然又是两人,他一一救下。 那男人片刻恢复了精神,见江复庭再观察其他茧子,忙道:“江复……先生,那上面都是蜘蛛怪的幼蜘,它想将我们留给她的孩子吃,我们来对付就好,请江先生救救其他人吧~” “请江先生救救其他人吧~”此刻其他两人也醒了过来,见状也跟着求。 江复庭嗯了一声,转身离去,他很快察觉到前方的动静,飞身上前,就见朱冲在跟一只巨大的红蜘蛛打。 很快朱冲落了下风,被蜘蛛怪又是火攻,又是毒液,打得倒地滚爬,脸色苍白。 江复庭隐去气息,很快转到了蜘蛛怪的后头,使出手中的神力,谁知道那蜘蛛怪格外的灵敏,一下子躲了过去,转头张嘴就喷出火来。 江复庭翻身躲开,紧接着吐丝来缠他,他空中一避,手中的神力朝着蜘蛛怪袭去。 金光大振,江复庭以为这次蜘蛛怪定然死定了,可金光过去,那蜘蛛怪却完好无损。 江复庭愣了,低头瞧自己的手,神色不可置信,朱冲被巨大的神力,冲击得狼狈倒地,见此,不满意地大叫,“你搞什么呢?拜托你瞄准一点?!” 江复庭闻言,再次出手,可那蜘蛛怪居然大部分可以避开他的攻击,刘冲时不时就会被波及到,他和江复庭两人对视一眼,他们都发现了这蜘蛛怪的古怪之处。 当他再次跟江复庭两人撞到一起时,他低语:“我出去吸引蜘蛛怪,其他就看你的了~” 朱冲不待江复庭答应,直接滚落出去,放出他养的小鬼,催动咒语,让小鬼去攻击蜘蛛怪。 结果,蜘蛛怪张口吐火,逼得小鬼左躲右闪,不敢上前,朱冲见状,又急急地加了一句咒语,逼得小鬼扑了上去。 谁知道,小鬼刚扑去,蜘蛛怪张口吐火,小鬼立马被烧得惨叫一声,无形俱灭。 朱冲见状,额头流下一滴汗水,不过是愣神功夫,那蜘蛛怪已经逼近他,挥出了大前爪,同时伸出脑袋,要攻击他,咬一拉出。 朱冲浑身黑气弥漫,他化形成匕首,想攻击蜘蛛怪,谁知道人家好像长了天眼似的,猛地张口吐丝。 他眼前一花,蜘蛛怪已经咬在了他肩膀上,咬一缠一。 就趁此刻,江复庭手指注入神力,立即出现,手中的金光,犹如一柄大刀,横切过蜘蛛怪。 只见几声炸裂,空中金芒大闪,江复庭察觉不对劲,急忙上前,只见眼前一刺眼金光,他正奇怪时,身体已经敏捷出手,抓住了这抹金光。 片刻,金光退去,他的手中只残留一块精巧碎片,似铁非铁,轻而不重。 这是什么东西?他心中疑惑,电光火石间,脑子里闪过一抹什么,快到他抓不 住。 “咳咳~” 江复庭收起手中的东西,提气一跃到了朱冲跟前。 只见朱冲脸色发白,嘴唇青乌,这已经是中毒之兆了,江复庭低头查看他肩膀的伤势,发现他伤口乌黑,毒气逼近。 江复庭指尖溢出金光,逼近伤口,几道金光注入。 朱冲全身疼得差点儿抽搐起来,与他所修之力相冲,刚一进去身体,两者力相斗了起来。 江复庭收回手,神色淡淡道:“你的胳膊保住了,不过你我所修皆不同,二者力相搏,你怕是吃不消了。” 他手指空中画符,“去!”瞬间没入朱冲体内,暂时制衡他体内的两股力,道:“待你伤好,可吸收纳为己用。” 朱冲目光对上江复庭,起身跪拜:“多…多谢你~” 他没有想到,江复庭居然会出手帮他一把,虽然说他是鬼修,就算掉个胳膊也不会死,日后也会长出来,但是他的修为怕是会大大折损,要在这种地方养伤,祸患不断,怕是有他的苦吃。 “嗯~”江复庭略点了下头,转身要走。 既然他已经救了他,再剩下的就是他们的事了。 更何况他们趁他在跟红蜘蛛交手之际,偷偷就溜到这里,心思不纯,这样玩弄心眼之人,碍于之前相识一场,才会救下他们,此刻已经仁至义尽了。 江复庭脚刚迈出,就见三四个鬼修过来,看到他,纷纷行礼,“江先生~” 江复庭一瞧,正是自己之前出手救下的几人。 “江先生,那些茧子我等已经放火烧了。” 江复庭还不待说话,他身后倒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烧得好,烧死它丫的!!” “老大!”几个鬼修奔过去团团围住朱冲,“老大,你怎么样?好点没有?” “是啊,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 江复庭嘴角微一勾,正抬脚欲悄然离去,却被一声别扭的江先生叫住。 “江先生,这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丢掉性命,我们一块儿走吧~”朱冲话虽如此,可那神情却是我们都诚意邀请你了,你还不快点答应,等着挨揍吗? ??江复庭正欲拒绝,话到嘴边,扫到对方几人脸上巴巴的表情,他话音一转,“好~”便同意了。 “呵呵~”朱冲几人笑着点头,很快一行人出了石头洞。 “哎,原本要找宝贝的,可居然找了这么几块破石头!”朱冲一边手中扔着石头,一边叹息。 他们一共八人,死了三人,还有一人重伤,不过治了治,还算有救。 江复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破石头?那明明是对鬼修修为有助的乌石。 他不接话,朱冲一点儿也不尴尬,自顾自地把话接了下去,“哎,这次都怪岑书生,要不是他惊动了蜘蛛怪,我们能死这么几个兄弟吗?” 再一听其他人的话,很快江复庭脑子里回想起来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的人,手还摇晃着一把扇子。 他们行了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几人只得找了一处空地休息,经历这么一场,他们也需要休整,这还有伤员呢。 江复庭坐下,喝了点清水,并没吃食物,他现在已经不大能感觉到饥饿了。 他闭上眼睛,却放任自己神识四周探寻,时间一点 点过去,见无异状,他便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忽然惊醒过来,紧接着便察觉到一道气息,还有点儿熟悉。 江复庭睁开眼睛,就见其他人已经沉睡着了,只有朱冲散懒地坐在石头上,举着酒再喝。 他看到江复庭醒了,愣了下,才道:“要喝酒吗?” 江复庭沉默了片刻,起身走了过去。 只见朱冲从他的袋子拿出一个酒杯,倒上酒递给江复庭。 江复庭谢了一声,接了过来,在石头上坐下,他端着酒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 朱冲看江复庭神色,便得意地挑眉,“怎么样?不错吧?这可是我珍藏了许久的好酒呢~” 江复庭摩挲着酒杯,嘴角勾了勾,“确实不多~” “那当然~”朱冲神色得意,不过片刻,他的嘴角就撇了下来,看上去似乎满怀心事。 两人沉默无言,独自喝着酒。 此刻夜空的阴云散去,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天上,遥遥在望。 江复庭想起自己母亲,还有姑妈和燕燕,还有白唐,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江复庭喝了一口酒,不经意扫到身旁的朱冲,见他怔怔地出神,了然道:“想你朋友?” 朱冲脸上的表情一刻退去,沉着脸道:“没有,鬼修没有朋友!” 说完,也不再理会江复庭,转身走了。 啧,江复庭喝完最后一口酒,暗道:别扭的小孩~ ———— 第二日,众人走了好几个时辰,还是在林子里打转,不得已,只得各显本事,但是吵来吵去,这意见还是没发统一。 只因在这林子里什么法器都使用不了了,他们只能用普通人的法子,什么树叶稀疏为北,浓密为南,还有建议以阳光来判断的。 江复庭皱了皱眉,摇头制止,这里若是游戏世界,那就有可能他们此刻眼前看到可能是幻镜,如此幻境中一草一木怎可用来辨别? 朱冲闻言,神色极为不好,道:“什么幻境虚妄,老子管它那呢~”他一跃而起,浑身黑气大涨,“啊!”大叫出声,只听砰的一声,天幕裂开了,几下爆炸声连声响起,瞬间眼前景象四分五裂。 他们被刺眼的白光震得连退数步,定力不好的鬼修则被震飞了。 一阵眩晕之后,江复庭起身,却发现眼前幻境不一样了,那些鬼修也不见了。 他站在溪流边,要不是他的袖口上还溅上一点子泥土,他还真以为刚才的一切,是一场梦境。 “朱冲!”江复庭唤了几声,溪流山涧只传来隐约的回声。 又是一个新的幻境,为了自身安全些,他没有再唤朱冲等人,只是不知道他们被冲击到哪里去了? 江复庭抬脚往外走,走了不到五百米,他发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似乎还刻了字。 他走过去,待看清楚上面两个字,神色微异,不由脱口而出,“大厄!” 他皱眉拿出地图,原本想看看从地图上能看出什么端倪,结果没想到地图刚靠近石头,那地图出现了隐匿的部分,大厄的版图亮了起来,就像萤火虫一样闪闪发亮。 不到片刻,出现的隐匿部分地图消失得干干净净,江复庭一愣,很快脑子里闪过什么,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金色碎片。 fpzw ------------ 第九百三十八章:想要地图 如今细看,纵使光线暗淡,也能看到到它闪闪发亮。 是神器!江复庭一下子反应过来,其实他心中早就有预感,只是想到几个鬼修口中要寻的宝贝,便先入为主,以为又跟上次一般,是个稀罕的玩意。 那这是?一瞬间江复庭想起那蜘蛛怪可以躲开他的攻击,恍然明白过来,是…是空印,能够扭转时空,若是如此,那蜘蛛怪能够避开他,也是能够解释了。 “江复庭,交出你手中的东西!”一声厉喝响起。 江复庭收起手中的东西,抬眼就看到四周十几个修真者围住了他。 那些修真者头顶的金光中夹杂几缕黑气。 他微变了脸色,沉声:“尔等皆是正道修真之人,为何妄动杀孽?如今还敢来要我手中之物,他日不怕飞升之时,天降怒火,死无葬身之地吗?” 十几修真者中有几个微变了脸色,这人居然能看到他们身上的气,平日做了亏心事,依然是掖着藏着,如今被江复庭这么一说,岂不是将脸皮剥下来,狠狠在地上踩吗? 为首的修真者闻言立马大怒,威胁道:“江复庭,你最好赶紧交出你手中的东西,不然我今日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江复庭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他嘴角微勾了下,“是吗?” 毫无意外,十几个修真者闻言,立马就怒了,杀了上来。 ———— 不远处,程大转头瞧见自家的臭小子,背着个大包,沉默地走着。 他走上前,“阿明,来爹给你背~” 少年淡漠的眼珠转动,不吭声继续往前走。 程大再次讨好儿子失败,心中难受不已,抬脚郁闷地跟上。 儿子跟他不亲,这是事实,但是事到如今,两人形同陌路,这责任完全在程大。 程大早年痴迷法术,跟妻子结婚后,常年在外头跑,孩子都三岁了,他才第一次知道他做爸爸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尚且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三岁的阿明无意间闯入他的工作间,差点儿放跑他抓的一只恶鬼,他大怒,对着孩子发了一通火。 那个时候阿明双眼濡湿,定定地瞧着他。 之后妻子冲进来,跟他大吵了一架,大概那个时候他太年轻气盛了,当夜就拎着包离开了家。 等到他再回来时,他妻子重病而死,只留下了六岁大的阿明。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么可能不管? 可看着那孩子瞧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越发心痛和懊悔。 程大想得入神,忽地见前方的儿子停下了脚步,他心中一紧,几步上前,很快便察觉到了前方的巨大的灵力波动,有高手过招! 他心痒想去看看,但看到他儿子,程大忍住了,他拽住阿明,摇头:“阿明,我们从那边绕过去~” 程明目光在他父亲脸上转了一圈,点头,两人选择从另一边走,他们猫着腰,远远地避开去。 忽然听到那边传来暴怒声,“江复庭,我要你死!” 程大和程明一惊,还真没想到,遇到熟人了! 程明二话不说,就要转头往回走,急忙被程大拦住,“阿明~” 程明只看了他一眼就往回走了,程大还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阿明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上次江先生帮助过我们,他怎么可能…… “阿明等等我~”程大追了上去。 很快有两人加入,虽比不上江复庭,一个也能顶两,很快几个修真者眼瞧着落不下好,留下狠话,“江复庭,你给我等着!” 几道身影远去,“别追!”江复庭出声唤住两人。 程大和程明两人迎上江复庭的目光,“江先生~” “真的是你们啊~”江复庭看猛不丁地出现两个帮手,心中隐隐就有了猜想。 “呵呵,缘分,缘分啊~”程大笑得眼睛眯眯的。 江复庭见他走路轻晃了下,道:“可是受伤了?” 程大摇头,“没事,刚来被那凶兽给了一爪子,现在都快好了~” 程明手指颤动了下,却没有说话,在来这里的第一日,他着急着要离开,胡乱到处走,不听程大的话,结果在林中遇见了一个长相奇丑的凶兽,十分凶悍。 他差点被凶兽一爪子拍死,是程大救了他。 江复庭闻言,点了点头,“好,我们先离开这里~” 三人踏上行程,边走边说这两日的奇遇。 程大和程明两人当天在家中吵架,程明收拾了行囊,要出走,程大拦着不让,谁知道他们的房子轻轻一晃,立马他们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两人到了一个远古森林,陈大说完,又道:“这里奇怪得很,四周的环境会随之变化,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变了。” “这里是游戏世界,真真假假,自然会变化,我们四周的一切,有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江复庭解释道。 程大和程明听得一愣,虽然他们是得到了一些消息,但是这么直观地说明白的,还是只有江先生一人。 “那我要怎么出去?”程明开口问道。 江复庭瞧了他一眼,才道:“你们应该收到游戏的系统通知了,要我们找到神冢,我想在游戏世界里,无非就是闯关卡,神冢便有可能是最后一关,找到它,可能我们都能出去了。” 他并没有提神器之事,主要是为了他们好,现在看来应该有不少人盯着他,若是暴露神器,恐怕会给他们引来灾祸。 江复庭这么一说,程大和程明两人顿时安下心,可提起刚才的事情,程大的脸上又露出一抹疑虑,程明倒是沉默寡言,低头不语。 江复庭见状,只得解释:“他们想要地图~” 程大眼眸转动,笑道:“原来如此~”程明只是抬头看了江复庭一眼,没有说话,又垂下了头。 三人穿过树林,来到了一处峡谷,坡上植被茂密,各种奇花异草,珍禽鸟兽,在他们四周小心探头探脑,或是低空盘旋。 山涧的溪水蜿蜒流淌,就像一条银色的带子,涓涓不断,青山绿水,宛若人间仙境。 纵使是看上去对凡事不敢兴趣的程明,也微瞪大了几分眼眸,好奇地瞧着四周。 斜坡上的花草鲜艳夺目,一只只蝴蝶尽情飞舞,枝头的鸟儿叽叽喳喳,好不快活。 阳光落下,在溪流上折射出一道美丽的彩虹,五彩缤纷,焕发着梦幻、勃勃生机的气息。 凡是修仙者都大多会感受这里的气息略有不同,像是程大修道的资质并不高,在这里呼吸着空气,只觉得这里空气新鲜,吸之整个人神情气爽。 然而江复庭和程大两人则是感受着整个峡谷中的气,充沛又饱满,不止让人感觉得浑身通透,更让人深感觉整个身体轻盈,飘飘欲仙。 “这里真有意思~”程大低喃一声,双眼微发直,朝着花草艳丽的斜坡而去。 江复庭和程明两人感觉着身体中的气在全身流淌,就像是泡在温暖的水中,轻飘飘的,快乐畅游,谁也没有注意到程大的异常。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着斜坡坚定而又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呼~”程明睁开眼,对上江复庭的眼眸,诧异了下。 江复庭瞧着脸上露出些许变化的少年,嘴角微勾了下,“你日后必有大前途~” 他看得出来,少年的资质不差,若是好好修行,日后必定是一代的大师。 若这样的话,是从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嘴里说出来,程明自会深信不疑,但是这样的话,却从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嘴里说出来的,这话的信任度,就大大的降低了。 虽然他承认江复庭比他厉害许多。 程明点了下头,就见江复庭勾了下嘴角,正欲说话,忽地变了脸色,一道身影远去。 再定眼一瞧,他父亲已经被拽到了江复庭的手边,离开了那花草鲜艳的斜坡。 他急急奔上去,就见他父亲双眼茫茫然看着他跟江复庭,愣了片刻,才道:“出什么事了?” 江复庭不语,程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人目光对上,就见江复庭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瞧。 正这时,一只懵懂的兔子,奔奔跳跳地过来,竖着两只耳朵嗅了嗅,似乎没有察觉到一丝危险,它便悄悄地小心翼翼靠近那些美丽的花草。 那兔子刚靠近时,其中一朵颜色艳丽的花,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兔子吞了进去。 程大和程明两人惊愣,就见那花朵外的兔腿蹬了两下,花朵露出一条了裂缝,就将兔腿吸了进去,很快花枝晃动,宛如狂风暴雨般击打,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 偌大的花朵照样绽放,绚丽多彩,阳光普照,峡谷一片安静祥和。 程大和程明两人的心境就像被几匹马拉着来回奔跑似的,一点儿也不平静。 程明倒是捏了一把汗,若不是江复庭出手,刚才他父亲就一口被吞到了花朵里…… 他规规矩矩地朝着江复庭行了一礼“多谢江先生~” “江先生,刚才我……” 江复庭摆手,道:“这里不安全,我们尽早离开,这花有致幻的成分,走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两人忙捂着鼻子,抬脚跟上,快步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之后,三人走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发现了出什么路,江复庭见程大脸色不太好,当即决定他们停下休整一夜。 ------------ 第九百三十九章:哪来的火光 天色渐渐朦胧了下来,他们找了避风的山坡,生起火来取暖,幸好程明在那溪水中抓了几条鱼,来了个烤鱼,解了大家的饱腹之欲。 漫漫长夜,火光燃得噼里啪啦,程大因为赶路,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程明给上了药,便让他靠着背包睡去。 江复庭和程明两人商议值夜,可因为这个值夜的事情,一直争执不下。 原本他是想独自守夜的,但是程明怎么都不同意,江复庭只好同意让他守下半夜。 如此待两人沉沉睡去,江复庭从怀里拿出地图,仔细翻开几遍,都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他只能收了起来。 手机也只剩下百分之五十的电了,他晃了晃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他打开手机, 点进游戏界面,没有看到什么新的消息,又退了出来。 不知名的虫儿叫着,江复庭满怀心事,直到他听到几声异动,立刻将一张隐藏符贴到了他们的上方,符纸淡淡的光华倾斜而下,三人被这团光华笼罩在其中。 不到一会儿,几人的声音传来,是几个能力低位的修者,“哎,火光怎么没了?我刚才明明就瞧见有火光的~” “去你的,你刚才定是看错了,这荒郊野外,哪里来的火光?” 只见那人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争辩道:“我真的没骗你们,刚才我分明瞧见……” 江复庭见那人的脸色飞快地泛白,心中微异,他这隐藏符可是升级版的,一般有修为的也看不出来,他瞧见那人能力般般,忍不住奇怪道:不会真的让他看出什么了吧? 只见那人脸色惨白,畏畏缩缩蹿到几人身后,目光四处瞧着,小声道:“我不会真的看见什么脏东西了吧?” 这话音落下,江复庭见好几道加重的吸气声,其他人脸色也都不好了起来,“你……你胡说什么,这里哪有什么脏东西?” 为首的男人一声呵斥,身后的人喏喏的,却不敢再说什么。 “就是啊,好歹我们也是捉鬼的,瞧瞧你们这些怂样儿~” “是啊,哪里有鬼,我看分明是你心中有鬼,哈哈~”说话的人掩饰不住自己眼底的嘲笑之意,不过被为首的男人瞪了一眼之后,倒是老实了下来。 “哎,你听说了吗?那个一眉老祖听说也进来了~” “听说他是为了那个地图而来,已经传了话下去,要助他找那个姓江的,就会给一笔丰厚的奖赏~” “这个一眉老祖当我们是什么?呵,还真以为我们看的上金钱那些俗物?”说话的人大义凛然,不过其他人转动着眼珠子,心中悄然盘算着,没有点头附和。 程明被声音吵醒,睁开眼睛,正要问江复庭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就见江复庭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手指抵在嘴边示意他别说话。 程明顺着江复庭目光看去,很快就看到了五六个能力不高的修者走过来,他当即一下子坐起来身,脚却不小心踢到一根柴火。 “嘭”的一声,虽然动静极为小,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的清楚。 这下不仅之前的那人和其他的人也都慌了神,有人含含糊糊小声道:“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说完,队伍里不知是谁啊了一声,几人立马跑了,江复庭和程明两人对视,一时相顾无言。 程明被江复庭的目光瞧得不好意思,当下忍着几分羞愧,道:“我,我……” 江复庭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摆摆手,“没事~”没想到那几人竟是个胆小鬼,反正人也没吓跑了,还省得他们再动手了。 他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捡来的柴火,火光映得他眉眼幽静,神色沉沉,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 程明悄声看了一眼身旁,程大缩着身体,靠着背包,闭着眼睛,火光映照他熟睡的脸,大概是真的累极了,程大睡得格外的沉。 他瞧着略微心底舒了一口气,略放心了些,想到刚才听到的事情,他目光转到江复庭身上,“你认识一眉老祖?” 江复庭闻言点头,也没有隐瞒,将一眉老祖把两块地图碎片给他的事情告诉了程明。 程明不太擅长这种这人情往来的事情,一时摸不着头脑,问:“他可是后悔了?” 江复庭摇头,嘴角带上一点笑意,“没有后悔,他是想去神冢~” 程明闻言,这才了然地点头,暗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目光看向江复庭,便见他脸上神色淡淡的,并不怎么担心,便也跟着放下心来。 一夜无眠。 -------- 树上传来一点儿异动,紧接着,传来吭哧吭哧几声,王思离扯下衣服柔软的布,几下子将胳膊上留下的伤口包住,她回头担忧地望着树上。 片刻后,树叶哗啦一响,林子青乌黑的发间顶着几片叶子,歪着领结满身狼狈地从树上下来,怀里抱着几个青青的果子,几步走到王思离身边。 他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王思离包扎过的手臂,见没有再出血,才将怀里的青果子挑了个个大的,往十几万的衬衫上擦了几下,笑着递给王思离:“你尝尝~” 王思离见他头上顶的青叶子,满身狼狈,心疼地抬手一一去掉,将青果子接了过来,在他希冀的目光下,咬了一口,那冒出来酸味儿,让王思离一下皱了眉头,随即又笑了出来,“好吃~” 林子青也笑了,他随便拿了个果子,胡乱擦了下,不讲究地咬了一口。 味道比起他们前两人吃得又酸又涩的果子,简直好太多了,这个果子初咬第一口时酸,吃惯了倒也不觉得了,酸中带些甜~ 两人相互对视着,很快就大口吃完了果子。 林子青又给王思离拿了个果子,只见她摇了摇头,示意不吃了。两只圆圆的眼睛,垂下眼眸,眼眶下有一片青乌。 林子青很是心疼,前两日,夜间经常会有一些凶猛的恶兽过来袭击,思离便整夜不睡地守着,他要换下她,却被她笑着摇头拒绝说,一个人不睡,总比两个人都不睡的好~ 他小心从竹筒里倒出些水,打湿帕子,递给王思离擦脸,见她擦完,这才收回来,小心放到离火堆不远的木柴上晾着。 王思离神色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就被林子青拉着靠到了他的肩膀上,手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睡一会儿吧,我守着~” “唔~”王思离秀气地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的,抬手一抹眼角,实在太困了,她闭上了眼睛,还不忘告诉林子青等下半夜叫她起来守夜~ 听到林子青应了一声,王思离这才窝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风呜咽着,吹不到这避风的地方,只能听到外头的动静,林子青神色警惕,手边是一个又长又粗的木棍,他随时都可以握到手中起来战斗的。 静听片刻,除了这古怪的风声,倒是没有其他的响动,林子青紧绷的心缓了缓,目光又落到了怀里人的脸上,又白又小,瞧上去似乎瘦了些。 他们已经来这个鬼地方整整三日了,除了那些大家伙的凶兽,什么都没有的。 整日吃着那些野果子,纵使再好吃,早就吃不下去了,林子青抚摸着怀里女孩柔顺的头发,心里暗暗着急,明日一定要弄些肉来,给思离和他解解馋。 如果能快点儿找到江复庭,他就能放心些了,哎~ 林子青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紧皱一起,此刻他不再是那高高在上,掌握许多人命运的总裁,而是一个担心自己女人瘦了的平凡男人~ --------- 第二日,程大和程明两人醒来时,火堆已经燃灭,身边也没了江复庭的身影。 父子两对视一眼,一时间心中复杂不已,以为江复庭已经走了。 就待两人收拾好背包,准备离开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诧异望去,就见江复庭拎着一只剥皮洗好的兔子出现了。 他看到两人的动作微愣了,随即扯了扯嘴角,“我去弄了只兔子,吃饱好上路~” 程大和程明有点儿不好意思,“江…江先生,我们……” 江复庭很快点燃着昨晚留的柴火,将兔子架在火上,小心烤着。 程明小心接过他手中的活,江复庭瞧了他一眼,神色缓了缓,又看向忐忑不安的程大道:“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既然你们不怕我惹来麻烦,那我们一起上路吧~” “啊,呵呵,好~”程大笑眯眯地点头,随即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三人吃了烤熟的兔子,这才消除地上的痕迹上路,不过他们离开此处没有多久,就一伙人赶了上来。 为首的老头子,双目阴鸷,白发苍苍,浑身气运如注,脚步强健,声音宏厚,绝非一般的修行者。 只见他闭着眼睛,鼻子在空气中微动了几下,很快他手中的烟斗一指,立马就有弟子去挖。 没过多久,几人便从地下挖出一捧灰烬,虽然已经化为灰烬,可却飘着一股子肉味。 “家主,你瞧~” “哼~”老头子冷哼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只听到浑厚一声:“给我追!” 瞬间,一片乌黑的身影齐齐消失,这时林子里传来幽幽的一句。 “啊,是金家人,完了,我看这次江复庭完蛋了~”有人叫道,很快就被一人打了脑袋。 被打脑袋的人摸着头,正不甘心地转过头来,正打算要反击怒骂,结果看到的是一个人高马大,浑身肌肉,充满力量的鬼修,顿时吓得瘫在了地上,“呃……” 他还没来得及讨饶,就被朱冲抓着衣服领子给拽了起来,满脸凶狠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吓得不轻,可见朱冲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小心看了他一眼才道:“昨日江先生跟几个金家的人打了一架,伤了不少金家子弟,刚才过去的那老头子就是金家家主,怕是要追着江先生报仇去了,这事肯定是没办法善了了~” 那人刚说完,就看见眼前一花,一团黑雾瞬间从眼前消失了,远远地追着那个方向去了。 “哎呀,这下有得瞧了~” ------------ 第九百四十章:鬼城 ------- 不过此刻江复庭并不知道有人来找他报仇来了,他们遇见了麻烦,原本走得好好的,谁知道他们一不留神,就触发了一个圆形阵法,金光一闪,三人齐齐被困在了阵法中。 只见阵法中金光大闪,无数的繁复纹路不停旋转,让人眼晕,程大和程明很快站不稳了,纷纷祭出符咒持衡。 “这是什么阵法?” “五行相制,八门相依,这是一个五行混元困煞阵,你们看它有八门,吉门和生门~”江复庭道。 程家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了然,只是这样的阵法他们听都没听过,如何破解? “你们以镇煞驱祟符抵御阵法攻势,我来找生门!” “好!”程家父子点头应下,纷纷空中画符,大喝一声,“去!” 只见流光利剑,射到二人的符纸前,纷纷停止不前,好似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江复庭手中金光大振,宛如劲风急浪,只见手指溢出一道金光,直直劈向一道门。 阵中的三人忽然眼前一花,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吸了进去。 “啊~”程大和程明两人被震晕了过去,江复庭抬袖挡住了眼前吹来的细沙,抬眼四望。 只见茫茫无际昏黄的天色下,滚滚的黄沙四处蔓延,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古老的城池,城门上方雕刻二字:历城,厚重的城门紧紧关闭着。 远处一棵枯死的树上,一群黑色的乌鸦叫着,风吹过,地上的细沙像热浪似的一点点滚过。 “咳咳~”程大呛了一嘴的沙子,从昏沉中清醒过来,缩了下脖子,吹来的凉风冷嗖嗖的。 满目荒凉,昏天暗地。 他起身,目光瞧着远处,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被不知何时醒了的儿子扶了一把,随后程明松开了手。 程大心下高兴儿子是关心的他的,可没高兴多久,就被一阵乌鸦的桀桀声惊愣,这才抽着冷气,四处瞧瞧,问江复庭:“这是什么地方?” 江复庭摇头,“不知道~” 三人茫茫四顾,千里之内,除了不远处的这座城池孤零零地立着,其他什么城镇都不曾看到。 “你…你们看那是什么?”程明张着嘴巴,声音惊异。 江复庭顺着声响看去,只见远处,天色犹如乌云翻海倒浪,万马奔腾。 冰冷中的风中夹杂着沙子,从地上卷起龙卷风,不停地旋转,变得越来越粗大,犹如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不好,是龙吸水,我们快走~”程大叫道,拉着自己的儿子撒腿就跑。 三人闪身间,已到了那座城池下,看着高大的城门,历经沧桑的城郭,上头的青色砖石,早已变得灰蒙蒙的,失去了往日的华丽。 风沙吹过,地上露出森森白骨,这是一座死亡沉寂多年的古城。 只见那城门瞧着巍峨高大,三人立在城门下,瞧着那风暴越来越近,三人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城门而入。 没想到城门只被轻轻一推,就打开了,三人对视一眼,小心探身进了城门。 待三人走进,城门咯吱一声,又轰然重新关上。 古朴的城池展现在三人的面前,一条条砖石铺成的街道,纵横交错,青红色的砖石经过岁月的洗涤和冲刷,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了。 两旁商铺林立,空中飘扬着破旧的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潇洒俊逸,客栈门匾上的字迹还未退,上书:悦来客栈。 大开的客栈内,方桌整齐地摆放着,上面的筷子插得整整齐齐的,还放着未收的盘子,盘子里黑漆漆的,似乎是某些菜类,看上去曾经这个客栈里十分热闹,随处便能看到用饭或是来往喝茶或住店的百姓~ 三人从街头走到结尾,无论目光扫到那处,都能瞧见这里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在一家人门口,甚至还放着个推小孩儿的木头车,似乎这家主人要带着自己家的小孩儿出门去游玩。 江复庭目光扫过,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这不对劲~”程明疑惑摇头。 程大颤颤巍巍地给程明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可眼前这个傻孩子就像没看见似的,继续说出他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们瞧,这里生活的痕迹井然有序,说明他们曾经生活幸福,一定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里变成了一座空城~”程明说道,皱眉想了想,又嘀咕道:“咦?不对劲啊,若是意外,那城中怎么可能没有一具尸骨?” “我们走了一条街了,你们瞧见什么了吗?” 陈大和江复庭摇了摇头,别说鬼了,就是那些怨气滋生的鬼物他们也一只都没瞧见。 “这是怎么回事?”程明疑惑低语。 这时,城里风中响起几声呜咽,就像是许多人的哭声夹杂在了一起似的~ 江复庭眉头一动,瞧着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也没有接程明的话,而是道:“看天色已经暗沉了,我们还是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好,好~”程大连忙点头,似是极为不愿意听自己的儿子说这些事。 很快,三人在城中找到了一处破落宅院,不过不知当年是发生了何事,宅院被大火给烧了一半,不过还有个偏屋还可以勉强落脚。 三人都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便落下了脚。 天色越来越黑,外头的呜咽声越发听着瘆人,江复庭从外头端了盏灯进来放在灯台上。 屋内灯光昏黄,只能照亮一丁点大的地方。 江复庭瞧着不停打瞌睡的程明,笑道:“困了就躺一会吧,我守着~” 程明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浑身湿冷又没力气,似乎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他也没再勉强,点头道:“好~”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外头的呜咽声更大,曲调幽幽怨怨,江复庭听着嘴角微撇了下,安然闭上了眼睛。 过了没多久,外头居然响起了锣鼓声,打打闹闹,似乎很热闹。 这时窗户上闪过一抹黑影,很快就消失了。 黑暗中的江复庭睁开了眼睛,起身悄声看了眼沉睡的程家父子二人一眼,他画了一张符,留在他们床头,避免会被某些东西暗害,做完这个,江复庭才这小心拉开门,朝外走了出去。 黑暗中,他的身影很快,几个闪身消失在了黑暗中,不过是几息,等到他追着黑影追了一刻钟后,察觉不对的他,立马回了院子,却发现着急疯了的程大从屋子里蹦出来,看到江复庭急急问道:“有没有看到阿明?” 江复庭皱了下眉,越过程大回了屋子,看见床前贴着的符纸完好无损。 他的心咯噔一声,对上程大询问的目光,缓缓道:“他是自己离开的~” 冷静下来的程大也看到了床头贴着的符纸,脸色一下难看了起来。 江复庭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们去找找~” 两人顺着荒草路出了府宅,看到外头的场景着实一愣,江复庭见状急急将两张符纸贴到他们身上。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白日城池中空空如也没有人了,而到了晚上却这么多“人”~ 呵呵,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鬼城。 只见大街上灯红柳绿,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各种小贩嘴里叫嚷着,招客拦人,街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瞧着街市上密密麻麻的人,程大已经感觉到头皮发麻了。 这么都是……?程大吸了吸口水,感觉周身鬼气森森。 江复庭压低声音,手抵在嘴边,无声道:“不要说话~”这符纸只能掩藏人的气息,而没办法隐藏人的声音。 很快,两人也加入他们的队伍,程大刚开始,整个浑身紧绷着,不敢乱动,见江复庭神色自然,缓缓而行,好似没有什么障碍,顿时也放下心来。 两人混迹在群鬼中,见许多人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虽然奇怪想问,却见江复庭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跟上。 他们走过进城时看到的悦来客栈,看到里面的小二,肩头搭着白布巾,忙得热汗盈盈,他拿起白布巾擦了一下,笑着吆喝一声,“来了~” 店中的客人笑着调侃,“快点儿,大爷我都快饿死了~” “好嘞,爷您稍等~” 程大下巴的肉轻晃了下,闻到肉香味,馋得眼巴巴的,不过还是记得那些东西不是他们该吃的。 就在这时,游行欢闹的队伍里加入了跳舞的女子,彩带飘飞,身姿曼妙;还有手举着大头娃娃面具的,身着五彩的衣裳,欢欢喜喜,跳得格外喜庆,跟白日那个诡异安静的城池千壤之别。 他看到门口的小孩儿木头车中坐这个活泼的小男孩,扎着小揪揪,看上去十分活泼可爱。 或许是因为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意,所以程大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咚,咚~”不远处传来有节奏的鼓声。 “公主和驸马来游街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只见街上密密麻麻“人,”闻言纷纷让开道,退回两边跪下迎接公主和驸马的仪驾。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六骑金锣卫开道,明黄帷帐的辇车由八匹宝红的骏马拉着,车后跟着无数侍卫和宫女,气派又威严。 程大悄然抬头,却在帘帐被风吹起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双眼微瞪,是他儿子阿明! 阿明何时成了驸马?! “阿明!”程大忽地不顾一切急急朝他儿子奔了过去。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何人如此胆大?竟然敢挡公主驸马辇车,快来人,给我抓起他!” ------------ 第九百四十一章:尚公主 只见十六骑金锣卫拔刀纵马而来,江复庭见状,跃上一把护住程大,带着他“人群”蹿起,只见刚才还喜庆的街市,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那些衣着漂亮喜庆的百姓,就像是被按了暂停的傀儡,纷纷脸上的皮肤一块块掉落,露出一个个漆黑的脸,崭新漂亮的衣裳也变得破破烂烂,笑意盈盈从脸上褪去,神情变得一个个僵愣冰冷,双眼变得呆滞。 江复庭和程大两人落到屋顶上,看到这一幕的程大,久久沉默不语。 只见整个街市上死寂一片,所有的人都好似提线木偶一般静止不动。 程大早就呆愣住了,看向江复庭嘴唇嚅喏,这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此刻,一点点金光从四处漂浮起来,渐渐汇聚到一起,犹如一条金色的带子,猛地袭向他们,还不待两人反应,那些金光便像个动作灵敏的小人,钻进了他们的眉心。 眼前的画面忽地一变,热闹的街市再度出现,热情好客的妇人,甩着布巾,笑脸相迎,“来,来,客官,尝尝羊汤,我这里羊汤又鲜又嫩,可是咱们这里最好吃的~” 她豪爽精干,惹得摊子上的吃客吃笑不已。 江复庭和程大两人被人流挤到摊子前,而那妇人却好像没有瞧见似的,继续同吃客们说笑。 两人对视一眼,离开摊子,随处可见历城的繁华,精致而花型众多的花灯,比比皆是,靓丽的姑娘,挥着绣帕儿,巧笑倩兮。风流倜傥的公子,挥着折扇,吟诗作对。 “嘻嘻,你快看,天上好多祈福灯~” “驸马对公主真是痴心一片,怪不得公主不顾皇上的旨意,选择嫁了宁王殿下~” “嘘,这话你都敢说,不要命了!” “唔……”说话的姑娘吓得左看右看,连忙捂住了嘴。 江复庭和程大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进了过去的记忆,所有的事情在回放,或许他们可以从此中知道,曾经繁荣的历城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两人穿过拥挤的人流,欢快恭喜的说话声时不时传来。 “哎呀,他们可真是幸福~” “就是啊,公主和驸马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哈哈~” 两人忽地被莫名的光吸了进去,再抬眼,眼前的场景变了。 庄严肃穆的祖庙,两边侍卫手握大刀,两道红色的身影相互牵着手,踏上一级一级的白玉台阶,身后尽是峨眉秀丽的宫女,素手执灯,宛如一条绵延千里的火龙。 江复庭和程大两人待两道红衣身影走近,再看,果然那美丽端方的公主身旁的人是程明,他眉眼笑意温柔,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作轻盈地扶着公主进了祖庙,叩拜先祖。 这一番仪式用了差不多大半个钟头,程明才扶着漂亮的公主出来,坐上去往皇宫的车辇。 “哎~”程大伸手,想阻止,却被江复庭拦下,摇摇头,道:“我们现在在他们过去的记忆里,没办法唤醒阿明。” 程大闻言,一脸丧气,江复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他挑眉,示意程大跟上,两人刚走两步,忽地眼前一花,瞬间又被吸了进去。 转眼间,两人眼前出现了宏伟高大的宫殿,美丽的宫娥依次从宫殿内出来,三三两两,或是低头轻笑,或是耳语。 “公主真是幸福,嫁了如意郎君~” “嘻嘻~” 喜烛明亮,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里面的公主,一身红装,娇美动人,她低头含笑,身旁的嬷嬷不知道在说什么,女子轻捻着帕子,嘟嘴轻声道:“知道了~” 过了片刻,忽地皇城外传来一声轰隆,隐隐有火光闪烁。 就见公主身旁的嬷嬷,安抚了公主一句,捏着帕子匆匆出了宫殿。 不远一会儿,一个宫女惊慌失措地奔过来,转身进了宫殿,一下扑到在公主身前,“公主,不好了!驸马放了叛军进城!” 只见满脸红晕的公主听闻瞬间,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公主!驸马叛变了!” 宫女刚说完,就嗖地一声,紧接而来得一支箭矢,一下插到了宫女的后背,宫女双眼直直发愣,失去光彩,她看着眼前受了惊吓的公主,张了张嘴,却不知还能在说什么,一抹鲜红的血从她嘴角缓缓流下。 血在她胸口染开,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宫女最终倒在了地上,瞪着一双眼。 公主脸色发白,嘴唇颤了颤,伸手想将宫女扶起来,却听到一阵厚重的脚步声。 她缓缓抬起头,就看到鲜衣怒马的少年,她的驸马红衣手握利剑走了进来,跟平日的温顺不同。 往日他收敛全身气势,做个温顺的小猫,可今夜他红衣利刃,发丝飞舞,面上溅了不少的血点,神情冷漠,眼神狠厉。 两人目光对上,公主见他这副模样,瞳孔微瞪大,嘴唇嚅喏,似是不相信似的,开口唤了驸马的名字,“宁珏~” 驸马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才收起了手中剑,一摆手,立马就有两个士兵上前把地上死了的宫女拖了出去。 “为…为什么?”公主红着眼眶。 宁珏冷笑着勾了勾唇,挑眉看向公主,“我的公主,你说呢?” 他略一抬手,就见几个护卫立马把整个宫殿把守了起来。 重重殿门关闭,“啊~”宫女惨叫和嬷嬷的惊呼声,怒斥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啊~” “你们在做什么?嬷嬷!”公主起身就要往外跑,却被驸马拦住,他挥手叫来两个陌生的宫女,冷声道:“不想死,就乖乖在这儿呆着!” 说罢,他转身朝外走。 “宁珏,宁珏!”公主扑了上去,却被侍卫和宫女拦住,她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眼睁睁看着宁珏鲜红的身影带人走远。 “砰!”公主一把扫落桌上的酒杯茶盏,她捂着脸倒地痛哭止不住。 殿外,程大早就看得目瞪口呆,他盯着远去的儿子身影,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这话是从他儿子嘴里出来的。 江复庭只是感叹了一声,拉着程大一下子又到了另一个场景。 宫殿内,明黄色的帐子边,公主扑在床边,抓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胳膊,呜咽痛哭,嘴里不停叫着:“父皇,父皇……” “咳…咳咳~”床上陷在被窝里骨瘦如柴的皇上,脸色青灰,双眼的神采早已没了,他示意公主靠近,压低声音道:“皇…皇儿,我快不行了~” “呜呜,父皇,都是我的错,是我……一切都怪我!” 床上躺的人,神色灰败,却一点儿都没能影响他话语里的坚定,“皇……皇儿,我李家绝对不…不能把皇位丢了!” 正在这时,殿门忽地被撞开,宁珏带着人闯了进来,目光扫过殿内的几个面孔惊恐的宫侍,冷漠道:“拖出去砍了!” “饶命!驸马饶命!” “驸马,饶命啊!”很快惊慌的宫人就被捂着嘴拖了出去。 他大步上前一把拽开公主,脸上带着几分嘲讽,“怎么您都快死了,还妄图您的公主救你出去?” 皇上瞪着双眼,恶狠狠地看着宁珏,“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咳咳!”忽地他瞳孔猛地瞪大,张口吞出一口血来。 “父皇,父皇!”公主睁开侍卫,扑过去,却见皇上眼睛瞪大,气息微弱。 不到片刻功夫,就没了声响,竟然就这么活生生给气死了! “不,父皇!”公主扑到床边奔溃大哭,殿中一片沉默。 宁珏愣了下,很快敛去眼中的神色,快走走到床边,将公主拖了起来,皱眉质问:“玉玺呢?” 公主赤红着眼睛,一把推开驸马,怒骂:“滚,我不知道!” “说,不说我就杀光他们!” “哈哈!宁珏,你个卑鄙小人!”公主红衣仰头怒骂,眼眶赤红。 画面再一转,一身红衣的公主躺倒在冰冷的祭台上,由匕首划开手腕,血顺着繁复的符路流进凹槽里,她脸色一点点转白,嘴唇颤动,“宁珏,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李氏江山永不落外戚之手!” 这声音一点点散开,江复庭和程大猛地闪躲开,只见眼前所有的一切全都像燃烧过的灰烬,一点点碎开。 “啊!” 他们又回到了街上,无数面目狰狞,衣衫褴褛的百姓向房顶爬开,一个接一个。 眼见他们要爬上来,江复庭使出神力,却发现此刻神力犹如一道流光攻去,不过是击倒了两三人。 江复庭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这是神力被压制了,竟然使不出了。 程大见状,连连祭出他的符,“啊~”那些幽魂惨叫着倒下,消失,又有无数的幽魂爬上来。 江复庭见状不对,当即道:“走~”两人身轻如燕,从房梁上踏过,身后的无数幽魂紧追不舍。 他们跃下房顶,几下拐进黝黑的巷子,逃了好几条巷子,才将身后跟着的东西甩开。 江复庭往外瞧了一见,见不远处的幽魂来回走走停停,没有追过来,这才放心下来。 程大整个人贴在墙壁上,额头流下许多汗水,张口小声喘气,“现…现在怎么办?”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历城应该是被诅咒了,我们要找到阿明出这个城,便要破除这个诅咒~”江复庭道,只是现在还有些事情,他还没想通,公主临死时的祭台在哪里?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宁珏为何这么做? 程大闻言,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好~” ------------ 第九百四十二章:叛军进城了 待远处的鬼哭狼嚎消失,江复庭和程大两人对视一眼,悄悄探身出去。 只见大街上所有的幽魂全都没了,只剩几盏灯笼在夜空中飘荡。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急奔而来,士兵身上中了好几箭,脸上惊慌失措,大喊:“叛军进城了!叛军进城了!” “杀!” “砰砰!”几声火炮,士兵的马还未奔到皇城前,就被身后的箭射穿,摔下马背。 一伙叛军攻城,手挥舞着旗帜,“反抗者杀!”听到动静奔出来的百姓,惊慌后退,一锅粥乱跑,却被叛军一刀砍了脑袋,几下镇住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刚才平静的街上,此刻哭天喊地,喊杀声阵阵,血腥味弥漫,堪称人间地狱。 程大看得红了眼睛,几次忍住想要扑上去杀了逆贼,但是却忍住了,毕竟这惨剧已经发生了,这是过去的记忆。 “走!”江复庭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离去,他们要抓紧时间,救出阿明。 很快画面一闪,两人来到了皇宫,乌黑的夜色下,假山旁隐约传来对话。 “殿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您不能心慈手软啊~” 一个宫人模样的老太监低声劝说。 另一人沉默片刻,才道:“不必下毒,先控制住他,我会让一队人马城外作乱,引开城中守卫,再让我们的人进皇城。” “是,殿下~”老太监恭敬行了一礼悄声退去。 待脚步声远去,黑暗中走出一道身影,正是宁珏,他垂下眼眸,抬脚远去。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头,怎么听这个宁珏不像是…… 两人想跟宁珏,谁知那宁珏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黑夜里。 两人脚步刚踏出去,画面一转,御书房外。 “咳咳~”老皇帝捂着嘴,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皇上~”老太监吓得脸色,忙跪下要请御医,却被老皇帝抬手阻止,他拿开帕子,只见帕子上血红点点,轻哼一声,随手将帕子扔到香炉里。 “皇上,您的身体……”老太监还想再劝,却见皇上摆手道:“不必~” 他眼中闪过一抹阴郁,“我的阿绫死了,我要他们全都陪葬!” 老太监闻言脸色飞快变白,颤声道:“皇…皇上,那公主……” 老皇帝捂着嘴又咳嗽两声,眼神悠悠的,沉默半晌才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老太监见状,低下头去,躬身道:“是,皇上~”悄声退了下去。 程大瞪着眼睛,瞧着老皇帝闭着睛,静坐着不语,简直有点儿不相信,“这…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想去做什么?” 江复庭神色冷漠,微抬了下下巴,“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身影一闪,只见眼前场景再度发生变化。 遮天蔽日的乌云笼罩着上空,军号声嘹亮,喊杀声不断。 “敌军攻城了!敌军攻城了!” “报!敌军破城门了!” 尖叫声哭喊声不断,整个历城中冲进来的士兵们杀烧抢掠。 宁珏手持利刃,急急奔来,抓住士兵胸前的衣领:“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是…是敌国偷偷度过了十三燕关,杀到历城来了。” 宁珏手兀地一松,松开士兵的衣领,有些不可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殿下你快跑吧!”士兵话刚说完,一支利箭就嗖地一声,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好像不可置信似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胸口的箭,便倒了下去。 宁珏嗖地一下拔出腰间的剑,四周跟来的护卫见状急忙劝阻,“殿下!” “这里是历城,我怎么可能会丢下它逃走!”宁珏扔下一句,转眼神色冰冷,“给我杀了他们!” “杀!” 两方人马混战,残肢断臂,连就天边也弥漫着淡淡的血红。 江复庭和程大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宁珏杀红了眼,银白的盔甲上,溅了不少的血,他周围的护卫一个又一个地倒了下去。 他奋力搏杀,眼眸如寒霜,利刃被染红,他脚下是堆积的尸体,血流成河,吹起的狼烟,风呜咽着吹了起来,好似一首悲歌。 江复庭和程大两人红着眼眶,望着此刻这样的历城,久久不语。 再一转眼,待他们再看,四周又是一片热闹,人挤来挤去,小贩们不停地叫嚷着。 江复庭和程大对视一眼,明白了,他们这是又回到当初的场景里了,如此反反复复,这个历城就像一个杀阵和困阵,凡是无意闯入这个城的人,他们都会无休止地陷在这两个阵法里,直到他们浑身的修为和能力被一点点消耗而死。 “现在必须要快点儿找到阿明~”江复庭道。 “嗯~”程大点头,心里也对儿子在什么地方头疼不已。 江复庭见状,略一思索道:“阿明现在是公主驸马,必定是跟公主在一起的~” 程大闻言,立马亮了眼眸,连连道:“好~” 很快,两人再次来到皇宫,但是这次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阻挡了一般,每次进去,不是碰到公主在卸妆,就是碰到公主在换衣,就是没有瞧到驸马。 这是怎么回事?!江复庭和程大对视一眼,再次进了过去的记忆,几次之后,他们终于发现时间的节点很重要。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选取了一个过去重要事情发生时的时间节点,他们便能看到过去事情的真相,从而阻止公主献祭。 问卜算子这是程大最擅长的,终于能使出点力了,他摸出几颗圆溜溜的石子,神色认真地往地上一抛,很快就随它们地上的位置,推算出了事情真相的时间点。 “我算出来了!”他很高兴,江复庭点了点头。 很快,两人眼前环境一变,再抬眼一看,他们来到了公主的窗户前。 镜台前,公主摸出了一把匕首,她白皙的脸色,神色悲戚。不过是短短几日功夫,公主整个人好似消瘦了不少。 身旁伺候的宫女见公主拿出了匕首,脸色兀地一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公主,您千万不能做傻事,皇上他不会怪你的!” “呵呵~”公主笑了,笑得眼泪一点一点往下落,眼眶渐渐红了,“父皇他是不会怪我,他只会恨我!” 宫女吓得徒然变了脸色,爬上前拽住公主的衣摆,“公主,不会的,皇上那么疼爱您~” 公主呜咽一声,手中的匕首落地,她捂着脸坐在大殿上哭了起来,声音悲伤。 而殿门外,宁珏端着食物,抬手想敲殿门,可听到里面的哭声,他沉默半晌,手又缩了回去,将盘中食物让一旁宫人送进去,转身便外走。 “殿下,您是不是后悔了?”老太监低声问道。 宁珏脚步顿住,看向老太监,眼中闪过一抹凌厉,“我从未后悔,那本来就是我父王的天下” “是,是……”老太监慌忙低下头去。 宁珏的目光悠悠,深沉又孤决,他沉默半晌,嘴里喃喃道:“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我……”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眼前景象再度一变,江复庭和程大两人来到宫殿前,殿内,老皇帝沉闷地咳嗽了几声,宫人端着个药碗,脸色发白,吓得不敢说话。 “咳…端过来~”老皇帝抬手示意宫人上前。 宫人往前走了两步,就吓得瘫在了地上,声音里透着几分害怕,“皇…皇上?” “真是没用的东西!”老皇上伸手勾着碗,一把夺了过去。 “皇上~”宫人抱着皇上的腿,心里难受得红了眼圈,眼泪汪汪的。 老皇帝看着药碗,眼中划过一抹冰冷,“我李氏江山,绝对不能毁到我手中,待将来……” 老皇帝欲言又止,他端起药碗,抬手喝了下去。 药尽碗落,老皇帝脚步踉跄了下,宫人忙小心扶住他,神色无不担忧道:“皇上,皇上~” “咳,咳~”老皇帝捂着嘴,就势回到床上,压低声音对宫人道:“想办法,让公主来一趟~” 宫人迟疑着,不敢应答,见老皇帝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忙躬下身去,“是,皇上~” 江复庭和程大对视一眼,转身离去,现在此刻主要是要赶紧找到公主,阻止她自杀。 很快两人来到了公主寝殿,却发现公主早就不见了,只有两个宫女在烧公主的衣物,边烧边哭。 “来晚了!”江复庭转身,程大跟上,这一次,两人刚进入,就见一抹红色身影朝内殿走去。 两人见状对视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进了内殿,就见公主打开密室的门走了进去。 两人在密室门未关上时,跟了进去,顺着台阶往下走,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个神秘的祭台。 一身红衣的公主,手握一把匕首,正要自杀。 江复庭凝出手中的神力,正要出手,却听到一声异动。 “怎么?公主下不去手吗?”随着声音,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监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公主手中的匕首划过一抹流光,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老太监。 “呵呵~”老太监瘆人的笑声在空阔的地宫里响起,听着格外的瘆人。 “我嘛,活着的时间比这座宫殿的时间都长~”老太监一条条皱纹的脸上,露出几分诡异的笑容。 眨眼的功夫,只见老太监的脑袋如驼峰,那幽黑的眼珠透出几分血红,头发掉落,他脸上的皮肤逐渐腐烂,露出黑色的斑点,下巴拉长,嘴里冒出尖尖的牙齿,手指变成爪子,长着黑黑的指甲。 “啊~”公主急促地尖叫了一声,手中的匕首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她面色发白地往后退去。 “你,你是什么人?” 那东西看着公主,露出讽刺的笑,哼笑道:“人?我才不是那低等的东西,吾乃是真诚者~” ------------ 第九百四十三章:献祭 他眼带着笑意,脸上的纹路挤在一起,露出一个笑的模样,可那嘴张得太大,瞧上去狰狞又可怖,他声音蛊惑道:“只要你对着我真诚的许愿,吾就会实现你的愿望~” 他勾着爪子,收敛着浑身的戾气,露出几分温和来,“公主难道不想复活您的父皇吗?不想杀了驸马,保住历城吗?” 公主泪水眼中打转,她瞧着面前这个丑陋不堪的东西,见他那嘴一张一合的,她就忍不住害怕的想要后退,“你…你真的可以救我的父皇?” 那东西露出一个笑来,“吾亲爱的公主殿下,自然可以,只要您……”他把玩着手指,露出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只要什么?”公主急急的开口。 “呵,只要你把你的生命献祭给吾,吾就能替你实现你所有的愿望~”那东西急切地开口。 公主往后退了一步,微摇了下头,“不, 父皇他说让我……” “呵呵~”那东西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来,“您父皇?哈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吾给你们的,不然公主殿下以为就凭你那父皇,你们李氏能坐稳文国五十年?” 公主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吓得往后退去,她摇头,“不,不是的,父皇他不会这样的!” “不然你以为你的皇弟为何会死?蒙蔽天道得来的皇位,若是不付出点什么代价,怎么可能让你的父皇坐的下去?”那东西神情讽刺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儿,眼中露出一点渴望。 他伸出爪子,慢慢地动着手指,“来吧,亲爱的公主殿下,吾已经等了你上千年了,将你的生命和灵魂献祭给吾!” 瞬间,地宫中刮起一阵狂风,被操控的公主殿下好似失去了神志,她双眼呆滞,缓缓朝祭台走了上去。 江复庭和程大想出手,可他们在过去的记忆中,根本使不出任何术法。 “这可怎么办?”程大神色着急。 江复庭皱眉,几次尝试,手指才亮起来一道金光,程大见状眼睛都亮了。 “放开公主!”一声怒喝,宁珏拎着利剑闯了进来,盔甲上鲜血淋淋,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哟,宁王殿下也来了~”那怪物呵呵笑着。 宁珏话不多说,直接拎剑冲了上去,却被那怪物身上的光一下子击了出去。 宁珏趴在地上挣扎半天,才爬了起来,张口就吐了一口血来,“放开公主!!” “呵,还真看不出宁王殿下是个痴情人呢,可惜公主恨不得你去死,夹在你父亲和爱人之间痛苦吧?啊哈哈~” “我杀了你!”宁珏手上青筋暴烈,一下从地上拿起剑冲了过来。 那怪物一下子将公主推给宁珏,宁珏吓了一跳,猛地收回剑,抱住了闭上眼睛,已经昏迷过去的公主。 “澜之~” 他眼中闪过一抹痛苦,抬手擦去公主额头溅上的血迹,神色认真地看着怀里的人。 片刻,公主嘴里闷哼了一声,皱紧眉头,睁开了眼睛 ,看到宁珏时,微愣了下,很快就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宁珏,眼神变得厌恶和憎恨了起来。 “公主,将您献祭给吾,吾帮您杀了他~”那怪物张牙舞爪了起来,声音蛊惑。 公主看了宁珏一眼,移开了目光,也就是这一眼扫过,却没看到宁珏眼中的痛苦和挣扎。 “好~” 宁珏不可置信地看向公主,嘴唇动了动,“澜之~” “别叫我,你让我恶心!”公主留下这么一句,拎起红裙,纵身一跃,到了祭台上。 “澜之!”宁珏不顾肩膀的伤,抓起剑就朝怪物冲了上去,一旁的程大急得额头冒汗,情急之下,忽地摸出自己怀里的玉牌掷了出去,只见一阵金光,居然破了这幻境。 眼前纵然一变,祭台上只有程明手握着一把匕首,朝他自己刺去。 “阿明!”程大吓得连扑了过去,连术法都忘了用。 江复庭出手,一记石子,直接打落了程明手中的匕首,人影直直地倒了下去。 程大急忙扶住了自己的儿子,神情着急道:“儿子,儿子?” 江复庭上前抓住了程明的手腕,很快检查了一下他道:“人没事~” 片刻后,程明皱了下眉头,嘴里唔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父亲和江复庭,微愣了下,“父亲,江哥~”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脑袋兀地一痛,又躺了回去,程大急得呵斥道:“别动~” 程明摸了摸脑袋, 神情呆呆的,皱眉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一瞧父亲和江哥脸上的复杂之意,忍不住问道:“难道这一切是真的?” 他四处一瞧,看到自己躺在圆形祭台,繁复的纹路四处蔓延开,四周八根白玉柱子,上头雕刻着龙凤腾飞的景象,从龙身的鳞片到凤凰的每一片凤羽,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逼真。 四周墙壁上雕刻着四幅壁画,精致而华丽。 他微呼了一口气,神色微变,急忙扶着他父亲的手站了起来,神色茫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大叹了一口气,没说话,目光看向江复庭,示意他开口说。 “你们看壁画~” 江复庭抬脚走了过去,瞧着壁画道:“所有的秘密其实都在这壁画上,你们看这第一幅壁画上,画的是一些百姓围着火堆举手欢舞,看,那半空中有目光垂涎的怪物~”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程明疑惑道。 “是献祭~”程大叹了口气,研磨着手中的东西,这是刚才救了他儿子的,那是一枚小小的玉牌,是程家祖辈传下来的。 第二幅图上,画的是军队攻打城池,城墙上的士兵神情高兴,挥舞着手中的旗子,旗子上的字是一个文,这是文国初来的场景,攻打下了别国的城池,他们胜利了。 第三幅是气势宏伟的宫殿内,老皇帝坐在龙椅上低头咳血,下方站着的人看不清楚面容,歪着头,掌心托着一个白玉小碗。 第四幅图便是江复庭等人在回忆中看到的,一身红衣的公主躺在冰冷的祭台上,献祭了自己,用匕首割破手腕,鲜血流进祭台上的纹路,最终公主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发下了恶毒的诅咒。 三人看到这四幅壁画,全都沉默了,这个真诚者根本就不是给文国带了福音,而是来到了杀戮和鲜血。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程明皱眉,虽然他刚才迷迷糊糊的,犹如入了梦境似的,可那怪物的形象也瞧得一清二楚,如此丑陋恶心的怪物,绝对不是什么神。 “是一种夜叉,也叫贪吃鬼,以贪婪和掠夺人的欲望为食,他们也喜欢生吃活人的灵魂,若得到自愿献祭的灵魂,他们将会复活,重新闯入人界~”江复庭道。 呵,原来文国从古至今,祭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一个阴间邪物的贪吃鬼,想要获得永不灭灵魂的贪吃鬼。 “这个祭台上的阵法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格外 阴险邪门的阵法,只有极为少数的人知道,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出行在文国?”江复庭疑惑,目光落到祭台上,斑斑乌黑的血迹。 “咦?既然你们说献祭成功了,那为何夜叉没有复活?”程明问道。 江复庭和程大闻言,微愣了下,很快对视一眼,脑子里抓到了一些枝干末节,祭台上留下的黑红的血迹和他们在历城所看到的一切,都似乎告诉他们,公主献祭成功了,那为何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哦,也不对,除了夜叉没有复活,其他好像都应验了,文国覆灭,李氏的江山,谁也没有拿去~ “哎,你们快看,这是夜叉的石像?”程大叫道。 江复庭和程明过来,只见石壁上,用了镂刻的技巧,雕刻出了一个头如驼峰,面目狰狞的怪物,瞧着跟他们之前看到的夜叉有点儿像。 “这雕得真好~”程明忍不住摸了下夜叉的脸,不知道触碰了哪里的机关,只听嗒的一下,祭台轰隆一声。 整个祭台一分为二,缓缓打开。 三人一看,全都愣住了,只见祭台下方为一个三尺宽,二米的长方形石坑,坑中赫然是一具白骨,身边还放着一枚玉佩。 “这…这是那公主?”程大愣了下道。 江复庭没说话,伸手从里头拿出玉佩,只见玉佩周边是雕刻的花纹,中间是是一个澜字。 程大和程明看去,顿时明白了,这具骸骨就是那公主殿下的。 只是这匕首? 江复庭和程大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祭台上,那处丢着一把刚才被打掉的匕首。 两人的目光又转了程明的脸上,“不,不是我,我刚才也没想到我为什么会打开机关?”程明摆手解释。 江复庭眉头皱了下,他起身朝着大殿的一角走去,程大和程明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喝!这里怎么也有一具尸骨~”程明皱眉。 只见大殿暗处的角落,趴着一具森森白骨,要不是江复庭眼尖,他们还真是没瞧见。 江复庭没说话,蹲下身,将尸骨扶起来平放到了地上。 很快他们发现,这是一具男人的尸骨,身形高大,骷髅头张着嘴,神情狰狞。 “这是谁?”程大皱了下眉头。 “宁王殿下~”江复庭道。 “这怎么可能?我们不是看到那宁王殿下……”程大思及此处,顿时闭了口。 江复庭手指缓缓指向地上的骷髅头,“他神情狰狞,张着嘴,死前定然经历了莫大的痛苦,更重要的是,你们看他胸口……” ------------ 第九百四十四章:夜叉石像 程家父子看去,只见白骨森森的胸口,不知被什么弄了洞,就连肋骨都断了两三根,四周骨头有受损,好似是…… 匕首! 程大的目光看向江复庭,江复庭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他刚才趴着的位置,目光是看向祭台方向的~”江复庭抬起尸骨的右手和左手,“你们看他左手和右手,两根指骨弯曲,犹如鹰爪,他死前定是想要爬到那里去,却没有力气挣扎,慢慢死了的~ ”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心中大概猜测出了事情的真相,当年宁王殿下来到地宫时,被那怪物打晕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澜之公主已经献祭了,宁珏为了杀死夜叉,所以才献祭了自己,重新封印了夜叉。 而宁珏被夜叉打伤,孤苦无依地死在了黑暗的角落,到死都没有爬到澜之公主的身边。 程大眼眶微红,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借着拭汗的动作,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湿润。 程明看了父亲一眼,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出去?” 江复庭没说话,目光看向祭台和墙壁上夜叉的雕像,道:“先毁了这些害人的东西~” 程家父子连连点头,从石坑中小心翼翼地搬出了公主的尸骨。江复庭手中已经使出了神力,一道金光轰然落下,祭台顿时被炸得轰隆一声,整个祭台四分五裂。 众人一阵眩晕,“啊~” “不好,地宫要塌了~”整个地宫猛烈地摇晃了起来,大块的石块往下掉,江复庭和程大对视一眼。 “快走!” 程大和程明二人带上宁王殿下和公主的尸骨,往外奔去,江复庭断后,直接用青莲的玄火,点燃了夜叉石像。 鬼气森森的夜叉石像,瞬间被青色的火焰席卷,烧成了黑色,火焰吞噬中,一抹黑色的夜叉虚影,被烧得尖叫,又愤怒的嘶吼,他狰狞的面容映在火光中,直到最后一点儿被青色的火焰烧没,整个地宫才安静了下来。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转身离去。 出去的一刹那,三人看到久违的蓝天白云,不过整个历城还是同他们来时的那样,断垣残壁,破旧昏黄。 哎,程大略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向江复庭,“他们怎么办?”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跟我来~”抬脚引着程大和程明两人朝前走去。 很快,程家父子惊奇地发现,在一处院子里,长出一片姹紫嫣红的花,似乎给这破败的历城,来到了那么一点生机。 江复庭抬眼看了眼位置,道:“就将他们葬在此处吧~” 三人花费了一会儿功夫,才将宁王殿下和澜之公主藏到了这一片花海中。 程大给他们念往生咒的时候,江复庭也闭上了眼睛,立在皇城上,也为历城的所有幽魂念起了往生咒,他们的灵魂在这里被困了上百年,不得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他低眉轻语,嘴里吐出的字,一点点飘散出去,只见无数的光点从那些残垣破壁中升起,一点点飘向空中。 历城的上空好似罩着的阵法,砰地一下破碎了,无数打金光闪闪从空中飘下,很快汇聚成一股力量,飘向江复庭。 江复庭伸开手,就见那东西落到了他的手中,小小的,一块金色的碎片。 他握紧手收了回去,将神器的碎片没入手心,藏进了身体里。 “江哥,好了,我们该走了~”程明催促。 江复庭点了一下头,嘴角勾了勾,迎着阳光,他看着那半开的窗户,忽地那里头似乎又坐着面色晕红的公主,神情娇美,含羞带怯,手捏着帕子,一身红装,美得惊人。 三人一路走来,整个历城破败不堪,却在阳光下,少了几分阴冷的鬼气。 那些小草和花儿悄悄地生长,冒尖,然后重新给历城装点出新的生机。 三人出了历城,难得是个大晴天,蓝天白云下,微黄的沙子绵延千里,堆积成坡地、高原等景象。 “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三人这下都犯了难,“我们来的时候是从北边来的,不如我们朝西走,这里虽是游戏世界,但是却与现实相通,我们也不可能走得会越来越偏~” 江复庭没说话,从怀里拿出地图,他看了一眼地图,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此处的鬼城已经就是鬼谷了。 那下一步……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很快就落到了幽海、天门、周山三处地方。 只要他们再找到这三处地方,就可以拿到其余的神器碎片,他嘴角勾了下,道:“好,就往西走~” “走~”程大同江复庭往前走,脚踩进沙子里,再抬脚,带出些少许的沙子来,在沙子里留下一道道的脚印。 “阿明,快点~” 程明抬眼,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历城立在广袤的大地上,犹如一座古城似的古老而破旧,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程明抿了下唇,或许有一天,他可能会忘记这里,但是他不会忘记这历城中,宁王殿下和澜之公主美好的爱情故事。 宁珏是父亲,跟老皇帝是亲生兄弟,却为了皇位,变成了死敌,甚至将他六岁的儿子,送到历城来当质子。 炎日烈烈,三人走了没多久,就被太阳晒得走不动路了,越往西越走,沙子越来越厚,沙地上热浪滚滚,脚踩在地上,一抬起脚,就会带起很多的沙子。 “好热~”程大叹了一口气,扶着他儿子的手坐下,从包里取出了半瓶水,先递给江复庭。 江复庭喝了两口,便又还给了程家父子,因为他们的水现在也没有了。 三人缓了片刻,又继续上路,他们越走越热,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掉,江复庭复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心道:这样下去不行,还不等他们走出沙漠,恐怕就得渴死了。 沙漠地方的气候变化十分的异常,原本还是好好的大晴天,可转眼间,那天色就变了。 黑沉沉的,似乎是大暴风要来了,“不好,这天气不对,我们要赶紧找个地方避一避~”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肆虐,沙子吹得三人睁不开眼睛,眯着眼睛,瞎摸:“江哥~” 那风大得似乎都能将人给掀翻了,江复庭被沙子砸在了脸上,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疼。 他回头看着程家父子艰难地走着,忙往回走了几步,拉住程明的手,三人艰难地往前走。 风吹得呼呼的,天地一片昏黄,谁也瞧不见谁,“哎!”程大脚下一滑,整个人一不留神,没抓住程明,就一下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父亲,父亲!”程明着急大吼一声,急急地甩开江复庭的手,纵身一跳。 江复庭见状,急忙追了上去,张口正欲念诀,却吃了一口的沙子,“呸!”他一跃身到了沙地下,却发现两人被风吹得翻滚得越来越远,身影模糊,江复庭顿时着急了,“程明,你们现在在哪里?” 呼啦的风中,隐约能听到他们叫声,江复庭往前着急奔,风却吹着他跑,几下,人就滚到了沙堆里去了。 那狂风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睛,沙子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埋住了他的手脚。 江复庭刚抬起头,就吃了好几口沙子,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睛,他只得耐着性子,缩着身体,躲在避风处。 待大风暴过去,江复庭急急起身,从沙堆里爬了出来,四处瞧去,茫茫无人。 “程明!”他往前跑了几步,还是没看到程家父子,顿时心中咯噔一声,听说沙漠中有流沙,难道是被埋了? 他边叫边用神力掀了两边的沙子,沙土飞扬,沾了他满身的沙子,一身狼狈。 “程明!” “咳咳,江哥,我们在这里~”程明灰头土脸,小心地扶着他父亲从沙中出来。 江复庭转身,眼中一喜,急急地走过去,目光落到程大微拐的腿上,“怎么了?” 他搭把手,将程大扶着坐下,蹲下身检查他的腿,程大一脸歉意道:“抱歉,哎,我这脚不中用了~” 他身上都是沙子,眼镜挂到耳朵上,脏兮兮的,看上去又狼狈又憋屈。 江复庭检查了一下,对隐隐担忧的程明道:“没事,是脚腕扭伤了~” 他伸手用了些神力,给程大按了会,再叫程明拿了布巾,给他包扎住了。 “待缓一下~” 程大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刚才要不是儿子在这里,他不好叫出声,不然他早就叫了,实在是太疼了。 程明拿出毛巾给他父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蹲下抬手,做势就要背程大。 “哎,不行,不行~”程大顿时急了,连忙摇头。 江复庭瞧着程大的脚,劝道:“你这脚刚治了,还不能下地走路~” 程大闻言,怔住没言语,程明便将他背了起来,江复庭在一旁帮扶着,安慰惶恐不安的程大,“你不用担心,等会儿我跟程明换着背你~” 这一走就是四个钟头,他们背包里的水喝尽,两人换着背程大,最后实在太热了,程大便朝着自己下地,扶着他儿子慢慢走,脚踩在沙子上 ,越发能感受到沙地的滚烫。 程明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他眼眸又酸又疼,他揉了一把,看着茫茫不见前方的沙漠,心中生出许多疲惫来。 三人格外的沉默,一路上无人说话,主要不想浪费口水,他们每走一步,都觉得格外艰难。 江复庭心中着急,手中使了好几道转移的符纸,却没有半点的用处,这就像是个大蒸笼似的,慢慢蒸烤着人。 “程明?”程大感觉身旁的人动作迟缓,有异样,忙唤了他一声。 谁知道,程明不语,身形晃了两下,一下子倒了下去。 “程明!”程大大喝一声,连自己都顾不上,急急地伸手去扶,幸好江复庭耳朵灵敏,转身一下子扶住了两人。 ------------ 第九百四十五章:是绿洲! 程明一头的汗水如雨下,他半阖着眼皮,朦胧间看到不远处,他嘴唇颤动着说了两句。 “儿子,你说什么?”程大急急擦了儿子的汗水,听到儿子嘴里嘟囔,忙凑进了些。 程明脸色苍白,他发颤的手指抬了抬,江复庭和程大两人顺着他目光看去,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异象。 “绿洲,是绿洲!”程明眼中带了点笑意。 江复庭和程大两人对视一眼,在这沙漠上能看到绿洲的 ,极有可能是海市蜃楼。 可两人见程明这副模样,也不忍拆穿,江复庭抚了下他的头发,道:“是,是绿洲,我们马上就有水喝了~” “水?”程明咽了下唾沫,却发现一咽,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嘴里都快干了,哪里来的口水? 程大心中难受不已,他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哄道:“我们马上就能到那里休息了~” “嗯~”程明点头,抓着程大的手,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江复庭按住动作。 “我来背他~”江复庭蹲下身,就把软得面条一样的程明背了起来。 程大扭了脚,不能背儿子,偷偷地摸了眼泪,哑着嗓子道:“复庭,谢谢你,真的太……” “好了,走吧~”江复庭打断程大的话,抬脚往前,程大忙拐着脚跟上。 那绿洲宛如人间仙境,葱郁的树木,清澈的湖水,倒影着蓝天,就像一面镜子似的。 三人越走那绿洲似乎越远,程明嘴里嘟嘟囔囔念叨了几句,便垂下了头,彻底昏迷过去。 程大在后头瞧着,心中难受不已,暗自抹泪,疾步跟上,要跟江复庭换着背他儿子。 江复庭摇头,喘了一口气道:“没事~” 很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降临,三人疲惫到了极致,就是江复庭纵使有神力相助,也带不到两个人来,况且他的神力又被什么东西个压制了。 他心中隐约有个猜想,他们离那地方近了,但一眼瞧过去,又是茫茫的沙浪,根本瞧不到尽头。 江复庭扶着两人坐下,他躺了下去,放出骆知秋。 “老大~”骆知秋一出来,那张狰狞的脸就往江复庭面前凑,被江复庭嫌弃地拨开,“去,瞧瞧这附近有没有水源~” “是~”骆知秋大大的脑袋在空中漂浮,身体却是虚化的黑雾。 江复庭现在浑身的神力不稳定,从而也影响了骆知秋的能力,不然也不会白日不把他放进来了。 他微吁一口气,听着程大迷糊中,哼了一声,嘴里还不忘念叨,“鬼气?!” 他一下坐了起来,却被江复庭,出口解释道:“这是我养的小鬼~” “哦~”程大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又倒了回去,转身小声叫自己的儿子,看到儿子嘴皮上的死皮,他心中难受不已,喃喃道:“阿明,阿明~” 江复庭正欲出言安慰,却见一个乌黑的脑袋朝这里飞来,要不是那熟悉的嚷嚷声,他差点儿使出全身的神力,将他打飞。 “老…老大,我找到水源了!”骆知秋高兴地空中转了圈,才停到了江复庭的面前。 江复庭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主人,水源!就在那下边~” 骆知秋刚说完,就见眼前一花,再定眼一瞧,哪里还有老大的人影。 “老大,等等我~”骆知秋的大脑袋在空中飞走了。 一人一鬼奔到沙下岩山上,往下瞧,只见盈盈的月光下,一汪清潭倒影出月光来,给四周的一切披上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程大急急地背着他儿子过来,看到这一幕,嘴微张,几乎热泪盈眶,“这……这是真的?” 江复庭回过头来勾唇轻笑,神色认真地点头,“嗯~” “真是太好了!” 很快,三人和一鬼下来清潭处,只见月光下,清潭清澈见底,四周的岩石泛着幽幽的蓝色,四周静旎,宛如一汪仙池。 程大急急放下他的儿子,扶着他靠坐在石头上,蹲下身双手掬了水,却被江复庭拦住,他低头细致地检查了下,确定水没有问题,才叫程大给程明喂。 他也低下头,先弄了水,洗了把脸,才喝了些,入口冰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倒是有一股子甘甜。 程明被呛了下,“咳咳~”低咳两声,眼皮微动,一下子睁开眼睛来,双眼怔怔的,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呆愣模样。 “阿明~”程大高兴地凑上前,紧紧地拥住程明,中年男人的眼眶里,微红着,湿润了眼角。 程明被江复庭含有笑意的目光瞧着,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推了下程大,却被想到自己反而被陈大抱得更紧。 一时间他手足无措,红了耳朵,一着急,直接被呛得咳嗽个不停,程大听闻,这才松开人,老脸一红,忙给程明顺气,结果手下没个轻重,拍得程明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呃~”程大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结巴道:“阿…阿明你没事吧?” 程明除了脸色有些白,精神倒是不错,他抿唇摇了摇头,好奇地打量着四处的环境,江复庭抬手给他瞧了瞧,隐约看出了些,程明体质不错,但是在能力上却不能跟他和他父亲比,大概是在鬼城,陷入过去的记忆太久,让他沾染了不少戾气,这才使得他身体虚弱了起来。 “怎么样?”程大凑过来问,一脸关切。 江复庭勾着嘴角摇头,“不碍事,好好休整一夜就好了,之前我看他是污秽入体,伤了体。” 程大闻言,这才舒了一口气,立马又板着脸教训:“自己还亏得是个天师,连这点小事都不注意,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这一行,你非不听……” 江复庭摸了摸鼻子,躲开了去,他坐在大石头上,望着天空圆圆的月亮,耳边传来程大数落儿子的声音,嘴角微勾。 可惜身旁骆知秋太煞风景,顶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脑袋,眼珠翻白,血盆大口,往江复庭身边凑。 没一会儿,就把好好的水如明镜,月色撩人的美景搞得鬼气森森,黑雾笼罩。 “老大,你看,哇,水里有你的影子哎……” 聒噪不已,就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江复庭冷眼横来,抬手一个没忍住,就把骆知秋给收了。 咳!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入夜,程家父子安然入睡,江复庭呆坐在石头上,闭着眼睛,放出神识,不过他身体内的一部分神力被压制了,能力完全使不出来,神识只能跑出清潭周边探寻。 他值上半夜,程家父子下半夜,江复庭倒无所谓,他也不怎么疲惫,只是他撑了下额头,不休息又怕这身体撑不住。 忽地他睁开眼睛,月亮银色如玉盘,高悬挂空中,原本静谧的清潭,此刻却像水中藏了什么东西似的,开始活动了起来。 四周的岩石泛着幽蓝的光,水声划开,一颗又一颗的小光点从水潭里漂浮了出来,漂浮在空中或是落在岩石上,一闪一闪的,就像是一只只萤火虫。 “这是什么东西?” 江复庭回头,就见程家父子已经醒了,好奇地盯着那些光点瞧。 此刻的清潭越发美丽,月光映照,无数的光点破开水面飞了出来,闪闪烁烁,犹如一颗瑰丽的宝石,又如一处人间仙境。 程家父子早就看呆了去,怔怔不语,清潭里一圈圈的水纹划开,四周的岩石越发的幽蓝,夺人心魄,与月光交相辉映,宛如是被打开了月光宝盒,熠熠生辉。 只见半空中出现了幽蓝的海水幻影,一尾蓝色大鱼,翻着白肚皮,在幽蓝的海水里畅游,发出轻灵的叫声。 不到片刻功夫,半空中那大鱼的身影逐渐淡去,所有的光点往清潭里飞去。 “我知道了!”江复庭神色惊喜,一把拉上一脸懵的程家父子,跳进了清潭里。 水花四溅,岩石和半空上的光点落进了水中,不到一刻钟,所有的一切回归静谧。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落入水中的一瞬间,就被卷进了暗流中,三人一阵头晕脑胀,被卷得啊啊惊叫,眼前一阵发白,身体的失重感,让他们很快失去了意识。 哗哗的水声流淌,江复庭皱了下眉头,睁开眼睛,发现他自己趴在一个水潭边,一股水流从石头缝隙里流到水潭里。 “程明!”他急忙爬上水潭四处寻找,“程明~” “江哥,我们在这里~”溶洞内传来程明的回音。 江复庭涉水进入,只见眼前是一个溶洞,五彩的晶石将溶洞映照得五光十色,程明扶着他父亲慢腾腾出来,程大扶着他的腰,他不适地皱眉,“哎呦,我的老腰啊,复庭啊,这是什么地方?” 他四处瞧着,嘴里嘟囔,“这不就是地下暗河吗?” “先出去再说~”江复庭搭把手,三人涉水出去。 程大往石头上一坐,揉着自己的腰,程明啥话没说,上去帮他父亲按摩腰部。 “我刚才来不及说,把你们拽了下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幽海~”江复庭沉声道。 程大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幽海?”他四处瞧,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岩石,水草,还有这像小溪一样的流水,哪里像是海了? 他虽然没说,可神色却有点儿不相信,不是不相信江复庭的话,而是觉得这有点儿匪夷所思。 “你们刚才看到那条蓝色的大鱼,是鲲~”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惊着了,江复庭似是知道他们有疑惑,主动解释道:“这世间无奇不有,凡是书上所记,并不一定全都消亡了。” “难道…真的有这种东西?”程大低喃。 ------------ 第九百四十六章:水晶宫 江复庭点了点头,这世间连神器都存在,那些东西他相信是存在的。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还有你怎么知道清潭下会有暗流?”程家父子一脸疑惑。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道:“当我看到半空中畅游的鲲,便心下明白,此处是被人设了阵法,名曰:幻境,它的阵法就像一面镜子,善于伪装,很强大,想要在平日破开阵法,哪怕搏力相击,幻镜立马吸收你的力量,然后反射回来,使人重伤。 但是这个阵法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月圆之夜,它的阵法中灵气要交汇,便会化落星河点点,使得在幻镜上出现它过去保留的记忆~” 江复庭这么一说,程家父子这才明白过来。 程大张了张嘴,“这么说来,那这地方是……” 他伸手比划了一个动作,江复庭点头,复又摇头,“也不一定,有可能是,也有可能白跑一趟。” 他顿了顿,嘴角上扬,“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我们找到入口在哪里~” 程大闻言皱眉挠头,这一眼望过去,所见入眼,也就是几个大小不一的水潭子。 这番哪里能有什么幽海… 程大心里虽然嘀咕,但还是老实四处找了起来。 一番转悠下来,江复庭也不觉皱了眉头,难道是他猜错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程明的声音,叫江哥。 他走了过去,就见陈明手里拿着一个小海螺,神情激动。 见他过来,就把小海螺往他手里塞,“江哥,你快瞧~” 江复庭瞧着手机的东西,微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手里的小海螺完好无损,银白色的花纹,使得它看起来漂亮极了。 “你从哪里得来了?”江复庭问。 程明忙指向边上的小水潭,看上去又小又浅,是被就流水冲击出来。 但是江复庭伸手往边上一摸,就摸到了一点,他嘴角勾了勾。 “这到底是不是啊?”程大急眼了。 “是~”江复庭点头,给他看了眼手上的泥沙,直接空中画了符,几张符纸祭出去,四周顿时飞沙走石。 程家父子吓了一大跳,纷纷躲避。 只见被江复庭破开的水潭,忽地砰的一声,里头的水就像是被煮沸的热水,激烈地咕咚了起来。 “快跳!”江复庭见程家父子,便急忙提醒。 三人顿时化为流光跳了进去,只见光芒一闪,便消失不见了,片刻后,咕咚的小水潭恢复平静。 落入期间的三人,被一股力一下吸了进去,一阵晕头转向后,他们纷纷下坠。 “哎~”程大运气而落,却被那股力差点儿掀翻出去。 江复庭赶紧帮扶了一把,三人才平安落到了地上。 还不待程大嚷嚷,三人就震住了,被眼前华丽的宫殿吸引了目光。 太美了!无与伦比,只见蔚蓝的海水中,一座雄宏高大的水晶宫殿赫然屹立在水中。 红色的珊瑚石,奇形怪状,绿色的水草,四处漂浮着,还有各种漂亮的鱼儿,游来游去。 “真的有啊~”程大惊喜地低喃了一声。 “走,我们去看看~”江复庭将早就准备好的避水符纸给两人。 三人划水过去,他们像鱼儿一样,滑动着手臂,畅快地游着。 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水晶宫殿跟前。 拾台阶而上,四根水晶柱子上雕刻了虫鸟鱼兽,雕工精美,巧夺天工。 正前方悬挂着匾额上书:水晶宫,三字是由镶嵌了无数细小的晶石组成,看起去流光溢彩,华丽无比。 水晶宫门紧紧关闭,江复庭目光很快就定在了台阶下方,一处放了贝壳的珊瑚石上。 他走过去,摸索片刻,抱着贝壳一转,只听咔嚓一声,水晶宫殿门缓缓打开。 “走~” 三人入内,立马被眼前奢靡的宫殿吸引了目光,整个宫殿珠光宝气, 他们顺台阶而下,只见宫殿内五颜六色的宝石盆栽,金光闪闪的富贵树,一片一片金叶子,泠泠作响。 顺着白玉砖铺的道走来,随处可见的奢华,就连喝茶赏景坐的桌子,也是一套白玉桌椅,桌上的杯盏,琉璃烧制而成,一个小小的茶杯上呈现出了几十种颜色,从浅绿到深绿,犹如一副流光溢彩的画卷。 很快他们拾台阶而上,进了内殿,只见殿内的一景一物,更加让人瞠目结舌。 金子制成的灯台,半人高的翡翠琉璃花瓶,珍珠做成的珠帘, 宫殿内随处可见,偌大的贝壳里,放着成堆的珍珠,颗颗圆润精美无比。 就连床头的床帐,也是鲛人织成的绡纱,薄如蝉翼,上头荧荧珠光,美丽异常。 “这……这也太…”程大啧啧出声,心动不已。 世人皆爱俗物,如此多的珍奇异宝出现在他们面前,怎能不动心? 这其中随便一件东西,拿出去拍卖,怕是能够让他们富个三代了。 幸好三人脑子里还保持着一点清醒,知道有些东西怕是碰不得,比起命来,自然是这些东西算不上什么了。 江复庭扫过镜台和床帐,很快猜测出,“这里应该生活过一位公主。” “公主?”程大疑惑的眼眸瞬间清醒,调侃道:“这里弄得金光闪闪的,我的眼睛都快受不了了,不会是位龙族的公主吧?书上记载,龙可是很喜欢这些亮晶晶发光的东西~”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我们出去看看~” “嗯~” 程大往前走了几步,没听到儿子动静,回头就见那傻孩子盯着一颗夜明珠瞧,他叫道:“儿子,走了~” 程明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很快恢复平静,“哎,来了~”忙转身大步离去。 这水晶宫殿硕大无比,三人从无数偏殿到后花园,估摸着走了好几个时辰了,但是这里却像迷宫似的,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更别说找神器了。 “吁~”程大扶着水晶柱子坐 下,向前头两人摆手,“不行了,我不行了~” 程明也停了下来,少年的呼吸也带上了几分喘,小声道:“我们不会又被这水晶宫给困住了吧?” 江复庭摇头,不好说,在这里,他没有感受到一丝怨气和阵法,反而这里灵力充沛,使人身心愉悦,浑身轻松,但也说不准是一种更加高级的阵法。 “你感受到神器了吗?”程大问。 江复庭早给二人解释过了,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神器。 程明也坐了下来,嘴唇抿着,目光期待地看向江复庭。 一阵沉默,江复庭摇头,刚才在宫殿,他早就感受过了,并没有 感受到神器的气息。 “你们先缓缓,我上去看一下~”江复庭打破沉默,一跃上了屋脊。 他使了神力,感受到自己神力依旧受到压制,不过运气而飞还行,稳稳落在屋脊上,抬眼望去,只见水晶宫太大了,宫殿一座挨着一座,银光闪闪,晶莹剔透。 很快发现一处异样,他嘴角微一勾,跃了下来,对两人道:“我知道了,走~” 两人虽不解,却及时跟了上去,果然,很快他们就出了水晶宫殿,顺台阶而下,四处静谧而幽美。 三人走走停停。 “哎,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一座石像~”程明朝两人招手。 闻声的江复庭和程大走了过去,只见水草和珊瑚中,果然一座石像,不过却因为疯狂生长的水草和珊瑚挡住了,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三人忙活好一会,才将石像四周的水草和珊瑚清理了,石像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 “唔,我怎么瞧着这石像是个美人鱼啊~”程大疑惑道。 不光是程大有疑问,江复庭和程明也呆了下。 只因石像一分为二,上身是一个少女的脸和身形,下半身原本双腿的位置却被一条鱼尾代替。 “长得还真是……”程明盯着面前的美人鱼石像,好似受了蛊惑,手忍不住探去,眼瞧着就要摸到美人鱼的脸,被发现的程大一手拍开,脑袋上顺道挨了一巴掌,“臭小子,你做什么呢?” 程明猛地回过神来,红了耳根,羞惭地缩了回去,暼开了目光。 程大是打过了人,心中隐隐有几分后悔,本想安慰儿子几句,可瞧着儿子不愿搭理他的模样,一时两人气氛僵持了起来。 “咳,看来是我猜错了,这宫殿里应该住的是一个美人鱼。”江复庭打破沉默,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什么。 “不过,这石像可跟这奢华无比的水晶宫殿不搭~”程明道。 江复庭闻言,心中一怔,对了,是不搭!这奢华的水晶宫殿内连地上铺的都是经过细致打磨的白玉砖石铺成。 而这水晶宫外,却放着这么一座石像,嗯,技艺也算不上有多么高超。 “你们是谁?”一个小姑娘声音响起。 三人闻声,脸色皆变,四处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我在这儿呢,你们往哪里瞧?”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 三人瞬间神经紧绷,他们并没有感受到活人的气息。 “嘿嘿,笨蛋,我就在你们面前~”少女银铃般的声音笑开了。 很快,三人的目光就盯到了面前的石像上,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这石像在说话吧? 这也太古怪了~ “嘿嘿,是我~”小姑娘似乎知道他们心中想法,笑着承认下来。 三人齐齐后退一步,“你是什么人?”江复庭问。 美人鱼苦恼地皱眉,似是在思考,嘴里含糊道:“唔,不知道了,我睡太久了。” “神器在什么地方?”江复庭问。 就见石像听闻后,那原本没有表情脸上,神情变得茫然又呆愣,“什么?神器?” “是~”江复庭点头,解释道:“你应该听说过,劈天开地之后,由天地间的混沌阴阳两气,滋生了四大神器~” fpzw ------------ 第九百四十七章:鬼藻 石像脸上露出越发迷惑的表情,她摇了摇石脑袋,“不知道~” 三个字就把江复庭噎了回去,程大悄悄凑到江复庭耳边低语:“不会是你弄错了吧?” 江复庭看了眼石像,又看了程大一眼,压低声音道:“不可能~” 他的直觉告诉他,神器一定藏在这里。 这时,只见那石像露出欢快的声音,“不过我知道哪里有宝贝,你若是杀了他们两个,我就告诉你!” 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再配上那随口说出的残忍之语,可真是惊愣住了三人。 江复庭闻言,嘴角冷冷一笑,“杀了他们?” “是啊,是啊,你杀了他们,我就告诉你藏宝贝的秘密,说不定那里就有你要找的神器呢~”小姑娘的声音甜美,带着几分蛊惑。 程家父子一时瞪大眼睛,双眼警惕地看着那石像。 “呵呵~”江复庭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笑得石像一脸莫名,眉头皱起,颇有点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江复庭抬脚过去,一点点逼近石像,“你想让我杀了他们?” “呃…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没有白得的好处,对不对?”石像的眼神闪躲,语气却弱了几分。 江复庭眼珠黒沉,定定地看着石像,嘴角冷嘲上扬,“我就想白得!” 话音一落,他手指就燃起了青色火焰,道:“四大神器青莲中的玄火,能烧鬼神,且烧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等…等等~”石像微不察地哆嗦了下,看着那逼近的玄火,浑身的汗毛都要冒出来了,不过可惜,石像现在没有毛。 “有话好好说~” “你说的宝贝藏在哪里?”江复庭道。 石像迟疑了下,见江复庭手中玄火一靠近,当即就嚎了起来,“我说,在东边海域,那里有一片水藻。” 江复庭打量了石像几眼,才收回了手,“不要耍花招,不然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转身的瞬间,才抬手抹去了额头渗出的一滴汗水,要他烧这座石像,现在还真有点儿困难。 程大凑近江复庭,低语道:“不会是什么诡计吧?” 江复庭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先去看看情况~” “嗯~”程大点了点头。 江复庭回头冷眼看了一眼石像,带着程家父子离去。 石像哆嗦了下,心道:呵,这凡人的眼神还真是有点儿吓人,不过,嘿嘿,看他有没有命回来~ 石像张着嘴,一开一合,优美动听的歌声传开,一条条的鱼儿游过来。 忽地,石像一下张开了血盆大口,将游来的小鱼一下子吞了进去,咔嚓咔嚓地嚼了起来。 唔,想吃个人类,怎么这么难? 咔嚓,咔嚓,石像嘴里咬得咔嚓作响,鲜红的血水不断溢出,很快就被蔚蓝的海水冲刷走了。 --------- 东边海域,是一片海水比其他地方深上好多的海域,幽蓝幽蓝的海水,静旎又诡异。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三人观察片刻,发现那片海域,格外的安静诡异,连来往的鱼群都不往那里游去。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剪的小黄人,念动咒语催动,小黄人便跳下他的掌心,就像个小人似的,活灵活现地抬脚一步步朝海域里而去。 程家父子瞧着微吃了一惊,这等换届大会之术,是他们道家必学的术法之一,没有想到江复庭也能学得这么好,操纵起来十分熟稔。 江复庭闭着眼睛,分出一点神识往覆在小黄人上,利用小黄人来看清楚这片海域里到底有没有危险,还有石像所说的宝藏到底在哪里? 很快,他就看见这边海域格外的安静,海水浑浊,没有一条鱼,或许说没有一个活物。 大片茂盛的海藻郁郁葱葱,长势十分的茂盛,小黄人的小脚轻轻踩过海藻。 海藻随着海水波动,没有任何的危险,江复庭这才松了一口气,小黄人越过大片的海藻,终于来到了一个地方。 是一扇石门,石门高大厚重,上面雕刻着古老的文字和花纹繁复的图案。 门前还有两把铜环,不过铜环已经被海水腐蚀,变成了铁锈紧紧覆盖在铜环上。 小黄人扒在石门缝,想要挤进去,可石门内好似有一股力量抵挡着小黄人。 江复庭见状,隐隐觉得不对,又低声念了一句,继续催动小黄人。 很快,小黄人的脚刚跨了进去,江复庭见状,嘴角刚上扬,可就在一瞬间,小黄人忽地爆炸成了一片一片的碎片。 江复庭眼前一黑,心口一阵绞痛,让他猛地蹙了眉,手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脸色有些难看。 “江哥~”程明急急地上前扶住江复庭,程大也凑了过来,一脸担忧。 “是不是那石像使了什么诡计,我现在去……”陈大嚷嚷。 江复庭睁开眼睛,手一把拽住程大,脸色有些白,摇头道:“没事~” 他缓过心中的一阵疼痛,站直了身体,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 “江哥,你这是怎么了?”程明追问。 程大一瞧江复庭,再细一想,立马就明白了过来,一定是傀儡操纵出现了问题,迟疑道:“遭了反噬?” 江复庭点头,手抵在嘴边,微握成拳,低咳嗽两声,“我没事,不过那海域内确实有很厉害的东西,得先穿过一片海藻,就会看到一扇石门,小黄人到了那里,就不行了,我能感觉到石门内有很厉害的东西存在” “那怎么办?”程家父子一脸担忧。 江复庭目光坚定,道:“我是一定要去,你们留下~” 话音一落,程大立马开口拒绝,“不行,我程家之人,绝不会是忘恩负义之辈~” “我们跟你一块去~”程明道。 江复庭还想出言劝慰,却见程家父子一脸坚定,只好答应下来。 很快三人准备,潜入海水中,游了没多久,就发现眼前的海水逐渐浑浊了起来,光线也黯淡了下来,大片大片的海藻幽黒幽黑的,铺天盖地。 江复庭给两人比了手势,示意他们小心一点儿,马上就要到那片海藻了。 程家父子给江复庭回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江复庭先游了过去,程家父子垫后,三人刚游进去,忽地发现原本安静的海水,诡异地波动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程大大惊,转身一瞧,惊声叫道:“阿明,小心!”就见无数的海藻像海蛇一般,居然蠕动了起来!它们三下五除二就缠住了程明的手脚,拖着他就要往那海水深处去。 程大吓得心惊肉跳,他急急扑上去,手中的铜剑几下劈开海藻,就一股脑冲了上去。 江复庭转身看到这一幕,心中具震,无数条海藻从四面八方缠来。 他扯开几条,又扑上来数条,海藻这东西,韧性好,缠上人的手臂,就死死地缠着不放松,简直就像泥鳅似的,滑不溜秋,却又无孔不入。 他催动神力,几下挣脱开,抬眸一瞧,就见不远处的程家父子,已经被海藻团团制住,死死缠住身体,随着海藻颤动,往海水深处拖去。 江复庭心中一动,他面色冰冷,立马上前,用了浑身的神力挣开海藻,结果还游出去没多久,那些海藻又缠了上来,简直是没完没了。 他眼睁睁看着程家父子被拖入海藻中,海藻波动得厉害,他心中大急,想到这一路走来,跟陈家父子两人相处的画面,顿时急上心头,什么也顾忌不了,大吼一声,整个人浑身燃起青色的火焰,轰的一声,一下子将周身的海藻震出去了四五米远。 他手中的利光几下子划开了还碍事的海藻,就连骆知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了出来。 骆知秋是鬼物,一出来,浑身的鬼气,立马就吸引了不少海藻的动静,江复庭趁着这个机会,才将程家父子给救了出去。 程家父子已经脱力晕了过去,江复庭拖着两人奋力游出了海域,“吧嗒”一声倒在了海岸上,再也没有力气了。 “啊啊啊~”骆知秋就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似的,一路上狂嚎而来,他心中哇哇大叫,老大一点义气都没有,看到他被那些鬼藻吞噬,也不来救他。 他捧着脑袋,可怜兮兮地凑了上来,“老大,你看我的脑袋都被那些鬼藻给咬小了~” 疲惫至极的江复庭听到耳边嗡嗡声,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骆知秋那家伙捧着脑袋的蠢模样,微皱了下眉头,嫌弃地推开他,张口咳咳了起来。 “走开~”江复庭不高兴道。 骆知秋不死心,捧着脑袋又往江复庭跟前凑,声音委委屈屈道:“老大,我真的被咬小了,那些鬼藻真是太讨厌了!” 江复庭捂着嘴咳嗽,听到骆知秋这句话,微顿了下,双眼锐利看向骆知秋,“你刚才说什么?” 骆知秋一看江复庭的眼神,哪里还敢再说话,捂着脑袋哆嗦着就要给老大道歉,谁知道却被老大一把抓了过来,“你刚才在说什么?” “老……老大,我…我……” “再说一遍~”江复庭神色严厉。 骆知秋愣了下,心中满是忐忑地又说了一遍,江复庭一听,脸顿时沉了下来,好啊,这个石像居然敢骗他! 江复庭一脸戾气地去找石像算账,程家父子才咳嗽着幽幽转醒,结果两人刚睁开眼睛,就对上骆知秋那鬼娃娃似的脑袋,程大眼睛一翻,差点儿晕过去。 不过他儿子显然要比他更加的镇定,直接手指夹着一张符纸,抵在骆知秋的脖子上。 “等,等等,是老大让我看着你们的~”骆知秋嚷嚷,他苦着一张脸,这悲惨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被一大片的鬼藻追着咬不说,如今还要被这两个天师捏住脖子。 他呲了呲牙,想着他若是一口气吞了这两个天师,老大会不会把他会煮了? “江复庭?”程明问。 fpzw ------------ 第九百四十八章:龙珠 骆知秋闻言,忙不迭的点头,皱着眉看着这两个天师,明明修为不高的,怎么这会儿倒是能够看见他了~ 程明闻言这才淡然地松开了捏着骆知秋的脖子,左右看看,没找到江复庭的身影问道:“江哥呢?” “呃~”骆知秋顶这个鬼气森森的脸,露出了个森然可怖的脸,“去报仇了~” 程家父子一听急了,顾不上浑身透支了力的窘迫,站起来就要去帮江复庭,却被骆知秋飘到面前拦住,声音懒洋洋道:“不是去找那鬼藻,是那诓骗了老大的石像~” 程家父子,就见骆知秋摆摆手,随意道:“没事,没事,你们放心,老大不会出什么事的~” ------ “啦,啦,啦……”石像的歌声,就像是那森林中的百灵鸟,声音清越好听,雌雄莫辩;又像是雨声中慢歌的少女,悠然自得。 石像的嘴巴一张一合,不过,它唱得高兴,越高兴,那歌声就越发的妩媚动听。 许多鱼儿游到石像旁,都不由停了下来,痴迷地听着石像嘴里的歌声。 不过石像却是不耐的,它瞧着离很近的鱼群,忽地呲嘴张开,“啊~”故意放出一丝戾气,瞬间将鱼群吓得慌忙逃窜。 “呵呵~”石像发出一阵嘲笑。 忽地,它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杀气,猛地哆嗦了下,再一瞧,便看到江复庭黑着脸,满身狼狈地疾步而来。 “喂,我可告诉你不能杀我!”石像一看江复庭就跟着煞神似的,顿时急了。 “哎,有话好好说!” 江复庭上前做势就要扛走石像,“你……你这是要做什么?!”石像惊了。 江复庭抬起头来,眼中露出冷笑,“自然也是将你扔到那片鬼藻中,让那些鬼藻常年累月地咬你,总有一日,你的灵魂也会被他们吞噬……” “等等!”石像听得头皮发麻,忙尖声阻止,“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江复庭没说话,蹲下身,手穿过石像底部,做势要将石像扛起来。 “啊,我知道石门内藏了什么秘密,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石像吓得大声尖叫,它绝对不要躺在那样一个昏天暗地,鬼气森森的地方,最主要的是它的灵魂会被那些鬼藻吞噬,残留下来的记忆,也会一点点的消失, 最后成为一个模样可怖的鬼物,只知道杀戮和吞噬。 江复庭闻言,这才停了下来,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石像,冷声道:“说!” 石像垂下头,也顾不得还有程家父子赶来,它垂下眼,小声道:“上万年前,存在于天地间的唯一两天龙,一条是烛龙,一条青龙,可因两条龙都是雄性,无法繁育下后来,便度过了一顿快乐无忧的日子,不过后来两条龙分南北地域而霸占,在那扇石门后,就藏着一颗青龙死后珍藏的龙珠。 那片鬼藻是因为这水晶宫中,曾遭遇过一次叛变,大量的妖物死亡,成了鬼藻的养料,又因为龙珠源源不断的生气,所以才变成了今天这番模样。”石像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 江复庭目光在是石像上面打转,道:“那你是谁?” 石像闻言,神情无奈,呵呵笑道:“我就曾经是这片海域上的美人鱼,不过我的家族遭受了他们的杀戮,后来那青龙见我美貌,便生了邪心,想要让我屈服,不过被我断然拒绝后,那条恶龙才会恼羞成怒将我封印在这里~” 原本讨厌美人鱼的程家父子闻言,心中也微叹了一口气,原来这样啊,他们还真是说不上是同情美人鱼多一点,还是厌恶戏弄了他们的美人鱼多一点~ 江复庭目光定定地看了石像片刻,那眼神,看得石像浑身鸡皮疙瘩,心中万分庆幸,幸好是把这个故事往凄惨里说,毕竟还能得他们一把同情的眼泪。 “那鬼藻你知道该如何对付?”江复庭问道。 石像一听,差点儿变脸,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这些修道之人应该去想办法的吗?怎么居然反过来问他啊~ “嗯?”江复庭一挑眉,目光看向石像。 石像立马端正了态度,道:“这鬼藻被生气所吸引,要么是给他们大量的生气吸引,要么就只能是活人的鲜血了……” 说完,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程明心里担心江复庭,一见他皱眉思索,忙小声道:“不是吧,江哥?你还想去试试?” 江复庭对上程家父子两人关心的眼神,神色认真地点头,“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的~”若是他没有猜错,那神器碎片应该就在那里~ 程家父子见江复庭一脸坚决,便也不再劝慰,想着也要跟去。 这回江复庭摇头坚决地拒绝了,他们水中的术法并不能发挥到最好,若是他们被鬼藻缠住,还得他去救他们,这一来二去,时机可能就被耽误了。 程大心中明白这个理,见江复庭神色坚持,也就不好再劝,叮嘱他万事小心。 “好~”江复庭点头。 ‘江哥,小心,我们等你回来~’程明道。 江复庭点了点头,这才带着骆知秋,又一次去了东边海域,不过这一次他学聪明了,先是慢慢地接近那片鬼藻。 待到了跟前,他矛足劲,立马游了过去,不过还是吸引了鬼藻的注意,江复庭将喂了他几口血的骆知秋扔了出去、 水中还传来骆知秋嗷嗷叫的声音,江复庭一跃而去,手中劈下数道金光,炸得大片的鬼藻颤动不已,瞬间破碎。 江复庭这才抓住机会,一跃身过了大片的鬼藻,将咬得小了一圈的骆知秋招了回来。 骆知秋气鼓鼓的不想理会自己的老大,这也太欺负鬼了吧? 江复庭砍断了几条缠上的鬼藻,转瞬间来石门跟前,他仔细观察过石门,发现石门是被一个古老的阵法封印了,不过这个阵法,所幸江复庭还是是清楚的。 他空中画符,口中念咒,只见空中海水翻涌,犹如翻山倒海,震动不已。 江复庭手中出现一道泛着金光的符箓,渐渐变得硕大无比的虚影朝着石门击去。 只听轰隆一声,石门上的阵法一下子就被破开了,江复庭走到石门跟前,他推开石门,只见是一条悠长的甬道,两旁是碗口粗的灯台,石壁上刻着五彩斑斓的壁画,画得是一条威风凛凛的龙。 江复庭点亮油灯,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地走上去,便是大殿,她看到在大殿的中央,盘旋着一条硕大无比的巨龙,栩栩如生,身上的每一片鳞片熠熠生辉。 要不是外头的石像说龙已经死了,江复庭还以为这条龙是真的,很快他看清楚在巨大的龙嘴里,似乎是含着一颗珠子,就像一颗明珠似的,流光溢彩。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越走近,就越能感受到这条龙的霸气和浑身的戾气。 巨大的龙在整个大殿内盘了三圈才放下了它巨大的身形,龙头高高地仰着,气势凌人,似乎曾经张口愤怒嘶吼过,张开的口中含着龙珠。 江复庭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生气从它的嘴里喷出,它身上的鳞片是青灰色的,每一片上的纹路都能瞧清楚。 他被这样的巨龙震撼了,让人心生畏惧,不亏是上古神兽。 真的好像!江复庭手不由地伸手,想要摸一摸龙身上的鳞片,却忽地神志被龙的一声咆哮冲开。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镇定下来看着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的巨龙,嘴角微勾了下,没想到神龙居然把魂力留在了它的雕像上,怪不得这么逼真。 嗯?江复庭挑眉,看到龙身上的巨大铁链,微皱了下眉头,石门上的阵法是封印,而神龙的雕像被四条巨大的铁链锁着,事情似乎不像是石像所说的那样~ 如果这是恶龙,那又是谁将他关到这里? 江复庭沉思片刻,却发现自己没法想明白,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担心程家父子的安危,便不多想,抬手想取下龙珠再作计较,谁知道手刚碰到龙珠,一股子神力一下子将他吸了进去,金光大闪,大殿内瞬间没了江复庭的身影,龙啸声久久回荡在大殿内。 ------- 江复庭头一阵眩晕,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只见古色古香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百姓身着新衣,面色如春,乐呵呵的。 “呵呵~”几个小童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过来,手中拿着柳枝,嘴里唱着:“二月二,龙抬头,上新庙,扫旧陈~” 几个小童嘴里咿咿呀呀,边唱边跳,奔过来时,一不小心撞到一个年轻的公子的腿上,只见他面容白皙,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摇晃着手中的折扇。 看到小童要跌倒,忙弯腰将他扶住,勾着嘴角,折扇轻点小童的鼻子道:“小心点~” “谢谢哥哥~”小童嘿嘿一笑,跟着他的玩伴跑远了。 年轻公子挥着扇子,笑容如沐春光,转身往街上走。 这些普通的百姓可能瞧不出什么,但是江复庭却瞧得清清楚楚,这位公子一身的龙气,分明就是之前他在大殿上见到的那条龙。 他抿了抿唇,他这是又入了这条龙过去的记忆? 江复庭走了过去,就见那位公子已经摇着扇子上了茶楼,他身影一跃,也跟着上了二楼,就见那位公子跟周围的人谈酒论诗,模样极为的熟稔,看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呵呵,龙公子这句对得妙啊,请~” “哈哈,客气,客气~” ------------ 第九百四十九章:剥皮抽骨 原来那位公子竟然如此胆大,自称是龙公子,也不怕被别人识破了身份~ “龙公子 ,今日可是你吟诗作对胜了,要好好请我们几个吃一顿酒才是~” 只见龙公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拱手笑着道:“好说,好说~”他笑着招来小二,随手给出一颗珍珠,“去去,再给我整两坛好酒来~” 小二看到手中的珍珠,笑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客官,您稍等,我们马上给您拿来~”转身脚底抹油就下了楼。 江复庭目光落在那位龙公子身上,微皱了下眉头,如此露财,怕是这位龙公子要有麻烦了。 他刚动了下脚步,就见画面一转,四周的景象全都退去,他已至江边,冷风呼呼地刮着,潮水滚滚,就像是水中藏了一只海怪,不停地翻腾着。 夜空中,只听轰隆一声,电闪雷鸣,转瞬暴雨交加。 江复庭抬头四望,闪电落下,就见之前那位龙公子喝得醉熏熏的,手中还拎着一壶酒水,脚步踉跄地朝江边而来。 漆黑的夜色,闪电劈下,不过就一瞬,江复庭隐隐看到了那位龙公子身后尾随而来的鬼魅身影。 闪电照亮了他惊慌的脸,正是他那群好友中的一人。 江复庭微眯了眼睛,目光紧紧盯着那跟踪而来的人,就见那位龙公子毫无察觉,到了江边,扑腾进江水中,墨青色的身影在江中翻腾了两下,便消失了身影。 很快,江复庭就瞧见那尾随而来的人看到这一幕,整个人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哎,江复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画面再一转,江复庭又回到了城中,青天白日,茶棚、大街上到处都在窃窃私语,江复庭细一听,百姓们口中私语之事,正是盛传有人在江边看到了一条青龙。 正在此时,江复庭眼尾一扫,忍不住又转了回来,人群中那位一身书生模样的龙公子拎着两坛子好酒走了过来,他嘴角勾着,带着浅浅的笑意,还是像往常那样上了茶楼。 可这回,他没有听到那熟稔的问好声,而是看到他的好友们看到他的身影之后,惊慌起身,神色惊恐。 这是怎么回事?龙公子嘴角的笑意在看到那些人脸上露出惊恐或害怕,还有心虚的情绪后,他怔了下,很快回过神了。 他手中拎着酒坛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哐的一声,碎了。 江复庭见那位龙公子先是愣了下,后嘴角微勾了起来,转身间神态高高在上,离去的一瞬间,江复庭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黯然。 龙公子刚出了二楼,就听到一人暴喝一声,“妖孽,这次看你哪里逃?!” 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从凌空跃下,他手中执着一把剑,朝着龙公子袭来。 龙公子一身青衣,瞬间就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两人打了起来,打得不可开交。 四周的百姓闻声蜂蛹而至,外层围了一层又一层。看着这一幕,他们眼中露出既害怕又高兴地眼神,紧紧盯着打斗的两人瞧。 道士怒呵:“孽龙,上个月你弄翻了江上的四条船,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还不快受死!” 那位龙公子闻言,也不怒,声音如常道:“愚昧之人,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命数,岂是你我可以更改的?” “孽龙,到了此刻,你主要狡辩!”道士手中的剑法越发的凌厉,招招致命! 江复庭看得出来,这道士的威力并不弱。 忽地,就见那道士举着剑,低头嘴里叽里咕噜念了一阵。 他剑指向天上,顷刻间,狂风大起,电闪雷鸣,乌云遮天蔽日。 江复庭微愣了下,没想到这道长居然会呼风唤雨。 就见那雷电轰隆一声劈下,百姓啊一声尖叫,吓得慌忙后退,什么也顾不上了。 “吼!”那位龙公子愤怒一吼,眨眼的功夫,就变换成龙身,巨大的青龙仰着头嘶吼一声,瞬间袭来。 道士眼中没有一点儿害怕,双眼贪婪地盯着空中的青龙,他忽地大叫一声,双手握住剑,翻身一滚,就见一道闪电劈在剑上,不但那道士,连带着青龙也受到了电击。 “唔!”青龙痛苦嘶吼一声,发了狂地袭向道士。 “助阵!”道士暴呵一声,就见七八道士出现在屋顶上,画符念咒。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只见青龙身上落下数道金光和雷电,它嘶吼几声,一尾巴甩开道士,轰的一声,房屋塌了一半。 青龙空中盘旋飞走,朝着江边而去。 大街上的百姓早跑得无影无踪了,他们透过自家门的缝隙,偷偷往外瞧。 “快看,它跑了,它往江边去了。” 道士踉跄着站了起来,死皱着眉头,一抹嘴唇的血迹,大喝道:“给我追!快!” “是~” 江复庭也跟了过去,远远的只看到一抹青色的身影在江水中翻腾片刻,血色染红了江水,没多久便失去了踪迹。 就这片刻的功夫,江边奔来了不少富贵之人,纷纷叫家仆弄了船只,打捞受伤的青龙。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头,这些人还真是不怕死,他紧紧抿着嘴唇,就见刚才那位道长,一身狼狈,还不忘跟身旁衣着华丽的贵人拱手道:“王爷请放心,这龙已经受了重伤,量他也逃不到哪里去~” 就见贵人颔首微笑,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是想要得到一根龙筋,制成一把全天下最厉害的一张弓。 “这次办好这等差事,我会好好给你一笔赏赐的~”贵人道。 就见那道士忙不迭地笑着点头道是。 江复庭看到这一幕,嘴角讽刺勾了勾,这些人想要龙筋是不是疯了? 画面一转,滚滚潮水的江边,血腥味弥漫,隔着一二里都闻见。 江复庭心中隐隐不安,他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江边上躺着一条青色巨龙,他所有的声音似的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什么话。 只见青龙躺在江边,浑身鲜血淋漓,来回晃着大脑袋,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它不光被抽走了龙筋,还被拔走了不少身上的龙鳞,龙珠也不翼而飞,浑身凄惨惨的。 它眼珠转动,绝望和无数的恨意,使得它满身的戾气朝江复庭迎面而来。 江复庭一没留神,就被巨大的戾气袭来,他眼前一白,缓过一阵头疼后,待他睁开眼睛,神色微惊,他不在别处,就在之前那大殿上,手还不由自主地摸着那青龙雕像的眼睛。 再次对上,那龙的眼神,充满恨意的眼神,让江复庭心中一惊,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片刻后,他才从刚才的那癔症中回过神来,江复庭心中虽觉得这事情透着一股子奇怪,也不再多想,拿了龙珠就转身离开了。 龙珠在手,引得鬼藻水中颤动,犹如群魔乱舞, 还好他放出了骆知秋,把他沾染上了龙珠的气息扔了出去,果然那群鬼藻就跟疯了似的,抢夺骆知秋。 趁此机会,江复庭一跃出了鬼藻之地,随后将哇哇大叫的骆知秋救了回来。 两人再次回到石像旁,看到平安无事的程家父子,江复庭略放心了些,他目光扫过两人落到石像上,目光冰冷,带着几分杀意,“你是什么人?” 石像内心哆嗦了下,嘴巴一开一合,“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一条美人鱼~” 江复庭闻言冷冷一笑,“是吗?” 石像感受到了江复庭的杀意,它蜷缩了一下身体,可忘记了自己的身体现在根本没办法动。 “你想做什么?”石像见江复庭一点一点的靠近,心中的隐秘似乎是被触及到了,它略有几分心虚地暼开了目光。 “你撒了慌。”江复庭冷着脸。 石像的目光一下子对上江复庭,大声反驳,“我没有!” “哼~”江复庭冷哼,声音坚定又清晰,“你和青龙你们都被封印了,至于封印你们之人,就是这水晶宫殿的主人。” 石像听得惊心动魄,它无比庆幸它现在是个雕像,既不会因为被戳破隐秘而脸红,也不会因为太震惊而跳脚。 “你胡说,我就是水晶宫殿的主人!”石像毫不脸红地继续狡辩。 江复庭没说话,目光冷淡地落到它脸上,纵使那眼神如寒冬的冰雪一样尖锐,又如幽潭中的水那么深沉。 石像还裹着一层厚厚的石料,也被那样的眼神瞧得心中发慌,好似被看透了一般。 江复庭移开目光,冷淡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水晶宫殿的主人应该是鲲~” 石像听到这话,纵使再没表情,那猛地瞪大的瞳孔也说明了它此刻的震惊。 一句没过脑子的话顿时秃噜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江复庭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石像这才意识到它被套话了,恨恨闭上了嘴。 听到这一席对话的程家父子早就呆愣住了。 江复庭瞧着石像,嘴角微勾,“不难猜,我们进来之时,看到了投在幻镜上的影像,是鲲在幽蓝的海水里畅游。初见到你,还真以为水晶宫是你的,不过再看到那青龙,我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想。” “你……你看到青龙的记忆?”石像嘴唇颤动了下,从小姑娘的声音变成了清俊少年的声音。 “你是男的!”程大忍不住轻呼。 就见石像甩了白眼,张口道:“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是美人鱼吗?” “……”程家父子愣了。 这一打岔,刚才那悲伤的气氛顿时化去了不少。 “青龙被人扒了皮抽了筋?”江复庭问。 石像见他一脸肯定,便猜想他该看到的还是看到了,微叹了一口气,“曾经是~” “曾经?”江复庭挑眉。 “嗯,他都拿回来了,要不然你如今也不会找到龙珠了。”石像双眼瞧着江复庭,目光丝毫不闪躲。 ------------ 第九百五十章:解除封印? 江复庭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瞪着美人鱼石像,“你想让我给你们解除封印?” 石像见江复庭双眼警惕,无奈苦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想得到神器碎片,只要你解除我们的封印,我就亲自将神器碎片送上。” 江复庭沉默了,这个时候程家父子也不敢乱说话,双眼瞧着江复庭和石像。 石像见江复庭迟疑了,心中一急,道:“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江复庭闻言。这才抬起了眼皮,也没说答应,便道:“你说~” “……”石像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来不及多想,便开口说了起来:“我从小生活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海域,后来因为无情的杀戮,我因为幼小便跟家人走散了,后来孤独地生活了很久,直到遇见鲲~” 石像双眼灼灼,“我第一次见到时候惊呆了,她好美,真的好美,在蔚蓝的海水里畅快地游来游去。 我们很快成了朋友,在孤寂中为伴,度过了漫长的岁月,直到我们又遇见了青龙~” 不知想到了什么,石像撇了下嘴,道:“那是个十分讨厌的家伙,明知道物种不同,还要向鲲表明心迹,后来……” 三人看着石像神色一下子落寞下来,语气中满是悲伤,“鲲拒绝了他,并不是其他什么原因,而是鲲族的秘密,她们一族想要诞下鲲子,就必须找个人类男子。 可青龙他误会了,以为鲲喜欢人类男子,便整日化身为凡人,混迹在人间,学那些人类穿衣打扮,吟诗作对,饮酒作乐 直到有一日,青龙没有回来,我和鲲上岸寻他,发……发现他……”石像哽咽了下,强忍下难过,继续道:“我们把他救了回去,可他伤太重了,又丢了龙珠,命不久矣。” “是鲲救了青龙?”江复庭问。 石像嗯了一声,“是鲲,用了一半的修为暂时稳住了青龙的伤势,和我整整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重新找回了他的龙筋和龙珠,助青龙重新复生。” 三人听得全都沉默了,江复庭皱了皱眉,迟疑道:“青龙入了魔瘴?” 石像悲痛地嗯了一声,哽咽道“我们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时…好不容易找回了这些,又助青龙重修,可谁也没有想到,青龙他…他疯了,有了心魔,一夜杀光了水晶宫中的虾兵蟹将不说,就连其他水族也没有放过,那片鬼藻下全是他们的尸身,就连凡间的那些道士也没有放过,他腾云而去…… 我和鲲整整找了他三个月,最后在东边一处山洞中找到了他,我们趁他重伤沉睡时,将他带了回来,是…鲲,她说那些凡人不知所谓,自有因果报应,青龙如此,已经触犯了天道,怕是不久便会将下天罚,到时候青龙必定逃不过灰飞烟灭的命运……” 三人听得神情各异,心中难受自是不用说的,人的贪欲使得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失了控,走向了极端。 江复庭目光落到石像上,沉声道:“既然如此,你让我现在解除封印,放了你们,岂不是要为祸人间了。” “不是的,我们已经被封印了上千年,鲲当年封印,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如今青龙满身的戾气已少了不少……”石像吞着口中苦水,莫名觉得难受,好不容易等了千年,等来一个有能力解除封印的,他怎么可能甘心呢? “那你为何会被封印?”江复庭出声追问。 石像心中咯噔一声,忙道:“当年鲲封印青龙时,已经力不从心了,怕她一走,青龙会冲破封印,所以才我留了下来,看着青龙。” 他看见江复庭眼中闪过一抹迟疑,心中微微一动,出口道:“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吧,我和青龙已经被关了上千年了,若是青龙有错,那些凡人难道就没错吗?” 江复庭沉思片刻,才开口道:“我要怎么做?” 石像见江复庭肯救他们了,忙道:“在水晶宫中有一颗无花树,那下面藏着一个阵法,你只要将龙珠放到阵法中,便不用管了!” 江复庭闻言点头,“好,既然如此,你要讲诚信,告诉我神器碎片在哪里?” “我出来就拿给你!你们三人,难道还怕我跑了吗?”石像忙道。 江复庭定定地看了石像一眼,道:“量你也逃不到哪里去~” 他给程家父子一个眼神,转身独自去了水晶宫殿,根据石像的提醒,他很快就在一处宫殿前顺利找到了一棵无花树下,手中的神力探去,很快就遭到了阵法的抵抗。 果然在这里,他猛地击去,嗡一声,江复庭被镇得耳膜轰鸣,连着往后退了数步,才稳稳地站住脚步。 一个无比硕大的圆形阵法出现在江复庭眼前,流光溢彩,阵法力量强大。 经过千年还有这么强的灵力,怪不得是鲲~ 他取出龙珠,用手中的神力一点点送了出去。 额头隐约落下汗珠,江复庭握紧拳头,啊一声,全身的神力使了出去,待到龙珠归位时,砰的一声,大片明亮刺目的光华炸开,江复庭被一股力一下子掀翻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他嗓子眼一口腥甜差点儿喷出来,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两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龙珠被炸了!龙珠被炸了! 江复庭似是想到什么,一下爬了起来,几个闪身出了水晶宫。 一到宫殿外,就见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在跟程家父子打。 江复庭脸色一变,当即加入了战局,那青年看到江复庭,脸上笑意不减,“呦呵,来得这么快啊~” “你居然敢骗我?!”江复庭咬牙,手中使出神力,却被差点儿痛得跪下去。 青年停下动作,似有嘲弄道:“别费力气了,你现在就跟个废人差不多了,被阵法震伤,不死我都很意外了。” “江哥~”程家父子急忙上前,扶江复庭。 江复庭捂着胸口站了起来,神色冰冷,“所以一切都是你搞得鬼?” 青年哈哈一笑,长得妖孽雌雄莫辩的脸上,勾起三分嘲弄,四分薄凉,“我只是想活着,又有什么错?” 江复庭要出手,却被程家父子拦住,“我们来!” 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凶残美人鱼跟两个加起来只活了不到一百年的天师打,力量太悬殊了。 没几下,程家父子就被打飞了出去。江复庭便亲自上,胸口躲过一击,他出招利落又凶猛,几乎招招都会打中青年男子。 很快,青年男子便落了下风,他皱了下眉头,似是没想到江复庭看上去年纪轻轻,会有这么厉害的能力。 江复庭再袭来时,他猛地躲开,往后退了数十步,忽地嘴唇一张,那清扬婉兮的歌声从他嘴里唱了出来。 江复庭猛听到这个歌声,动作一滞,一道人影已经攻了过来,一掌拍在了他的肩头,只觉一阵生疼,江复庭被击了出去。 “江哥!”程家父子着急,要爬起来,却又头疼倒了下去。 那歌声犹如魔音灌耳,江复庭眼前混混沌沌,看不清楚青年男子。 他努力想清醒,可脑子里就像被塞了一团浆糊,越发看不清楚,想不清楚。 他的挣扎渐渐小了下来,太累了,他想躺一躺。 双眼皮耷拉下来了,昏昏沉沉的。 “哈哈,我要让你们陷入永久的沉睡,再也醒不过来!” 这一声刺耳的笑声,一下子穿透了江复庭的耳膜,让他猛地清醒了片刻,他右手微动,一下子将手中的火焰抛了出去。 “啊啊!”一阵惊叫,青年男子满身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避免了青焰燃着他的衣摆的后果。 “我要杀了你!”一道利光,江复庭抬手抵挡,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正在这时,一声龙吟传来,“啊~”青年男子被掀飞了出去。 那奇怪的歌声顿时消音,江复庭眼前逐渐清明了起来,就见一条青龙空中盘旋,缓缓落了下来,到了江复庭跟前。 “是你解了吾的封印?”巨大的龙头都快戳到江复庭的鼻子了。 江复庭愣了下,掩去眼底惊异,“是…是我,可我不是……” 青龙的两颗大眼珠子转了转,“炸了龙珠?” 江复庭点了点头,一脸问号。 青龙哈哈一笑,它张开嘴巴,吐出了肚子里的龙珠,就见那龙珠荧荧白光,光华烁烁。 “青龙,你居然挣脱出来了?!”青年男子一脸不敢相信。 青龙转头一下子到了青年男子跟前,瞪着两颗硕大的龙眼,“泽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唤做泽玉的青年男子一愣,目光看着青龙怔了下,才回过神来,“你想起来了?” “难道我不该想起吗?当年要不是你诓骗我鲲的心意,后面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吗?”青龙咆哮。 泽玉瞧着愤怒的青龙,不为所动,继续嘲笑道:“那是你太蠢了,连凡人都打不过,还被剥皮抽筋,真是丢龙族的脸!” “你说什么?!”青龙大怒,“泽玉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江复庭等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见半空中,青龙和泽玉两人打成一团,青龙一尾巴过去,扫得白玉柱子轰然倒塌。 顷刻间,海水晃动,水晶宫殿开始坍塌,一块一块的水晶石掉落,一龙一鱼从东边打西边,水晶宫殿坍塌的速度越来越快。 ------------ 第九百五十一章:奇怪的村落 打红了眼的两人这才停了下来,看到不停坍塌的水晶宫殿,怔怔出神。 江复庭见状,忙将程家父子扶起来,大声道:“这里要塌了,快走!” 青龙回眸,忽地朝江复庭游来,话也不多说,直接脑袋一下顶住江复庭和程家父子三人,沉声道:“我送你们出去。” 还不待江复庭等人说话,青龙水中一个翻腾,瞬间将三人甩了出去。 它的声音远远传来,“谢谢你们解除了吾的封印,吾将这个送给你们!” 说话间,一块金色小碎片穿过蔚蓝的海水。落到了江复庭手中。 “那你们呢?不出去吗?” “不了,鲲一死,我等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三人瞬间被卷入了暗流,晕过去前,他们看到了一抹青色的身影盘旋而去,没入蔚蓝海水,瞬间消失了踪影。 ———— 一日阳光正好,江复庭睫毛颤动了下,睁开了眼睛,就见眼前是无边无际的蓝天,还有那广阔无垠的沙漠。 他靠在水潭边上,抚过额头前的碎发,看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程家父子俩。 他展开手心,要不是看到掌心里的那一块金光闪闪的碎片,他都以为刚才那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似的,有点儿不真实。 他收起手,挣扎站起来,走到程家父子身旁,叫醒了俩人。 程大躺在地上,摸索到眼镜带上,嘴里叫道:“哎呦,我滴个乖乖,这次可算是开眼了~” 程明闻言,也扯了扯嘴角,可不是,他们这回可是连传说中的青龙都看到了~ 三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可又无比庆幸他们还活着。 手机电已经没了,他们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几日,但还有两块神器集齐之后,他们就能去神冢了。 这不光是江复庭的目的,也是程家父子两人心中所想,他们要早些进去神冢,找到解决A市的办法。 江复庭和两人商量之后,决定按照地图上所标,三人继续上路,去寻找天门。 三人走了没多久,就碰上了一队修士。 两方隔着一二里就察觉到了彼此的气息,尽管江复庭为了避免麻烦,整个人做了一番伪装,从一个英俊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满脸络腮胡,驼背的老汉。 但是程家父子还捏着一把汗,毕竟他们刚打了一场,个个都受了一点伤,还没缓过来。 走了不出一刻钟,双方碰面,远远看去,那些修士个个狼狈不堪,相互搀扶着走,看情况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不过几个修士看着这三人,眼珠子滴溜转,实在是这三个人看起来太弱了。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中年大叔,一个老头,怎么看都比不过他们这一队,好歹他们个个都是身强力壮,修为不错的青年啊~ 这么一想,待江复庭过来时,就被人拦住了道,“几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江复庭拦下欲说话的程家父子,眼神冰冷地盯着眼前的修士,嘴角微动,“呵,你说呢?” 球又踢给了修士,修士嘴角微抽了下,打量江复庭,这一看之下,顿时琢磨不明白了。 这老头浑身气势也太强了,难道是哪个家里厉害的老人,这一次也掺和到这事情里面了。 修士一时心里有些怂了,给自己同伴使眼色,这…这可怎么办? “咳~”另一修士留着小八胡子,摸着胡子走了出来,姿态恭敬给江复庭等人行了一礼,“我们是莫家的修士,刚才同门不懂事,还望您不要怪罪,请问您府上……” 江复庭一脸高深莫测,“金家……” “哦~”几个修士露出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双眼带了些高兴。 倒是眼前出来说话修士,眼中略有几分试探,“金家人呐,我听说金家人在东边,你们几位怎么到这里来了?” “呵呵~”江复庭脸上神色未变,只是看着为首的修士带着几分敌对,“是吗?您的消息真是灵通,不过我们……” 他欲言又止,神色傲慢,眼神微一暼几人,就掠了过去。 这下不但为首的修士看出来了,连带着他身后的几位,脸色都不好了起来。 为首的修士神色只是微变了几分,可没生气,死死盯住江复庭,语气凉凉道:“那几位保重,听说有个姓江的伤了你们不少人……” 江复庭神色未变,眼神满是不屑道:“不劳你们操心~” 几个修士差点儿被气歪了鼻子,一甩袖子,满脸晦气道:“走~” 风一般地卷走了,江复庭略松了一口气,低声对程家父子道:“我们走~” 很快,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的沙漠中了。 几个修士行出去一二里,为首修士猛地停住脚步,神色莫名:“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同伴几个凑上来,七嘴八舌。 “我们回去!”为首的修士急忙转身,其他修士不明所以。 待几个修士急急回到刚才遇到江复庭三人的地方时,见三人早就没了踪影。 天大地大,黄沙弥漫,这回为首的修士气歪了鼻子,一出手轰得沙子飞扬,怒骂道:“一群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敢耍老子!” 身后跟着的修士默默无声,就怕被无辜殃及到~ ———— 不过这些江复庭等人可不知道,他们脱了困,很快就出了沙漠,走了大半日,路上随处可见荒凉的秃山,凋零的树木,想得杂乱的野草。 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秃鹫的叫声,挥着偌大的翅膀停在山头,就盯着路上江复庭等人瞧。 程明转身瞧着那秃鹫,肩膀就被江复庭拍了下,道:“别担心,这不是那种变异的秃鹫,只要猎物不倒下,它们就不会轻易冲上来,这些东西可命贵着呢~” “嗯~”程明点头,跟上他们。 “呼~”程大脚虽好了,可走了这么久,他实在是累了,被山上这些东西盯着,他可不敢放下警惕之心。 “复庭,你能不能……”程大知道江复庭身体有伤,可这么走下去,他快坚持不住了。 江复庭看着一脸不好意思的程家父子,点头道:“好,我试试~” 他取出一张符纸,很快低声念了起来。 只见金光一闪,“啊!”三人化作一抹流光,瞬间出去了踪影。 山顶上秃鹫眼睁睁看着猎物消失,扑哧着翅膀,眼睛瞪得很圆,又拍翅膀又叫,山上的石头哗啦哗啦往下滚。 江复庭三人一阵眩晕,程大惊喜地叫了起来,“天哪,终于看到点正常能吃的了。” 江复庭和程明相继睁开眼睛,就看到程大抱着一棵书,望着树上的野果子,哈喇子都快下来了。 两人对视一笑,看到四周的一切,震惊不已。 郁郁葱葱的树木,连绵不断的高山,涓涓的流水,连江复庭都有点意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难道他的能力变强了? 再抬眼,就见程大动作不怎么灵敏地摘着树上的果子,他见程明坐着没动,别别扭扭的模样,便勾了下嘴角,“去帮帮你父亲!” 程明闻言撇了下嘴,站起身来往树下走了。 江复庭目光和程大两人在空中碰上,微微一笑。 很快,程家父子摘了许多野果回来,有青的有红的,拿给江复庭吃。 江复庭道了一声谢,接了过来,咔嚓咬了一口,微酸的汁水一下子滚过火辣辣的喉咙,顿时好受了不少。 三人吃了野果,又休息了片刻,才往山下走去。 很快三人在山下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夕阳西下,囱烟冉冉,小山村显得宁静又舒适。 三人对视一眼,如今天色已晚,还不如在这里借宿一晚。 “走!”江复庭开口。 程家父子跟上,很快三人走到了村口,看到有小孩儿在玩游戏,程大便上前想打招呼,认识一下。 谁知道那小孩儿看到程大,就吓得啊了一声,捂着脑袋跑了,身边同他玩耍的小孩儿也是如此的反应。 程大心里郁闷不已,他是长得丑了?还是长得可怕了?怎么都个个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江复庭见程大一脸郁闷地回来,想开口安慰几句,但最终又咽了回去,还是先进去看看好了。 “走吧~”三人进了村子,莫名感觉到了村子里有古怪,天色还没黑透。就已经关门闭窗,村里一个闲杂人都没有了。 程家父子一脸警惕,“哎,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江复庭目光也瞧了过去,只见那些农户院里,炊烟袅袅,屋里还亮着灯。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有没有人?我们是过路人,想讨杯水喝~” 话音刚落,就见屋子里灭了灯,变成了黑漆漆的。 三人都愣住了,心道:不是吧?这就灭了?他们又不是洪水猛兽,何至于怕成这副模样。 “嗨,我还不信邪了!”程大撸起袖子,挨个换着敲门,结果一经敲下来,灯全都灭了。 这回三人彻底傻眼了,难不成今晚他们还要露宿荒野? 江复庭皱眉想了片刻,过去再敲了敲门,温声道:“我们是好人,只是迷路了,请乡亲们行个方便~” 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才响起一道苍老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三人低头一瞧,浑身衣服脏兮兮的,这可怎么办? 幸好程大用了清洁符,将三人衣裳不但免费清理干净,还把样式改了下,让他们跟这里的衣物相差无几。 “咳咳,我们是要去城里看病的,路上迷路了,才拐到这里来了~”程大忙道。 过了片刻,才听到有人哦了一声,走过来开门。 ------------ 第九百五十二章:收留 门一开,程大看到门内的老妇人,吓了一跳,眉头微皱了下,才将目光转到了别处。 老妇人老得厉害,满脸皱纹,脸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斑点,垂着眼皮,手里端着个油灯。 浑浊的眼珠在江复庭三人脸上扫了一圈,才淡淡收回目光,让开位置,“进来吧~” 江复庭点头,“多谢~”他抬脚跟了进去,程家父子这才跟上。 三人进了门,这是个不大的院子,左三间,右两间,老妇人领着江复庭等人去了右边的屋子,推开门,一股子霉味传来,“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你们今晚睡这里吧~” “哎,多谢,您儿子多大了?他现在不在吗?”程大开口,看着沉默寡言的老妇人想跟她拉近下关系。 谁知道那老妇人只是冷冷地看了程大一眼不接话,对着江复庭道:“水外面井中有,要喝热水自己烧,晚上听到什么动静,不要多管闲事,不要乱打听,明日就离开~” 老妇人说完,也不管三人是什么表情,放下油灯就抹黑出去了。 “……”程大冷不丁连着碰了两个软钉子,这会儿心拔拔凉。 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村子恐怕有古怪~ 很快,三人打了水,洗漱了几遍,上了床,一拉被子才知道,老妇人话的意思,两床大红的绸缎被子,这一看就给儿子新婚准备的。 一时三人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念头,怕是那老妇人的儿子已经不在世了,要不然怎么会把儿子结婚要用的大红被拿出来给他们几个人用呢~ 程大更加躺不住,悠悠叹了口气,“哎,瞧我这脑子!” 若是老妇人儿子死了,他随意一句话,岂不是往那老妇人的心上插? 江复庭闻言,道:“无事,我们也是不知情,等明日我们给那老妇人道歉几句,想来她也不会怪罪的~” “嗯嗯~” 三人沉沉睡了过去,睡到半夜,程大感觉到冷,他往被子里缩了缩,还是很冷,他迷糊着想:这是要下雪了吗? 接着便听到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程大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他再细一听身边两人的呼吸,发现他们都醒了。 那哭声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哭哭笑笑,没一会儿又传来一阵缥缈的歌声。 是女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各种杂乱的声音,活像搭了戏台子。 程大睡不住了,他想要坐起来,却被江复庭按住,在黑暗中摇了摇头,道:“这样会打草惊蛇,等到明日我们去村里看看情况~” “好~” 三人瞪着眼睛,又过了一刻钟,那些声音才听不见了。 程大揉了揉耳朵,幸好不唱一夜,不然他这一晚上可是睡不着了。 ———— 第二日,江复庭听到一阵公鸡打鸣,他睁开了眼睛,被窝很暖,外头很安静,莫名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不过对上骆知秋的那张胖了无数圈的鬼脸,江复庭瞬间就清醒了。 他眉头一皱,伸手将骆知秋抓了过来,上下打量。 在幽海,骆知秋被鬼藻吞噬了不少鬼气,使得它小成一个球,可这会儿,骆知秋就像是浑身被充满气的大胖子似的,脸颊像个发面馒头。 “嗝~”骆知秋没憋住,冲着江复庭打了个饱嗝。 江复庭格外嫌弃地甩了出去,“嗷!老大~”不一会儿,骆知秋又屁颠屁颠地飘来了。 江复庭坐了起来,皱眉:“你吃什么了?” 骆知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大,我没乱吃~” 它见江复庭不信,忙举着手指,恨不得指天发誓,“老大,我真没吃,是这个村子地理位置好,阴气足,所以我才能这么快恢复。” 骆知秋急得双手比划,就怕江复庭会误会他不老实。 这时,程家父子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哟,小江醒了?” 这事一打岔,江复庭也没机会再问骆知秋,给它一个警告的眼神,便抬手收了。 “嗯~”江复庭冲程家父子点了下头,穿鞋下了地。 “小江啊,晚上睡得好不好?”程大故意抬高了声音。 江复庭一听就明白过来,是说给外头人听的,他便大声道:“好啊,这不一晚上连一个梦都没做,一觉就睡到天明了~” “呵呵,那就好哟~” 程大趁机凑近江复庭低声道:“这村子有古怪……” 他刚来得及说这一句,就见窗户上闪过人影,便老实闭上了嘴。 “咳咳~”沉重的脚步声走来,三人看去,门口人影一闪,老妇人出现在门口,“现在天亮了,你们可以走了。” “……” “大娘啊,我这兄弟犯了点旧疾,这么赶路身体怕是吃不消的。”程大说着,还拍了拍江复庭的肩膀。 江复庭了然,手抵在嘴唇咳嗽了好几声,他脸色本就白着,看上去倒是有点儿久病未愈的模样。 老妇人脸色忽然十分难看,浑身气势一变,“都给我滚!老妇好心收留你们一晚,你们还想当老赖赖着不走?!” “哎,不是,不是,大娘您别发火,我们这不是遇到难处了吗?”程大连忙说和。 程明迟疑了两下,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声音低沉,“你看这个够了吗?我祖传的宝贝!” 老妇人目光盯着程明手中东西,看了半天,那死灰的眼睛闪过一抹光,很快消失,又变成死气沉沉的。 她伸手捞走了程明手中的夜明珠,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程明撇了撇嘴,刚回过头就见程大瞪着眼睛,上来要来拽程明的耳朵。 “啊~”程明急急地躲开,瞪大眼睛。 程大上来两手就开始在程明身上搜,程明吓得连连往后退。 “你个臭小子,哪里还有偷藏的?交出来,你个败家子!”程大气呼呼的骂道。 “呃,我就拿了一颗。”程明边躲边解释。 江复庭看着程家父子闹,也没管,起身端了盆要打水。 程大见状忙拦住,“哎,你怎么能动呢?你现在是病人,可得好好养着。” 说着就夺过了江复庭手中的木盆,转身扯了程明,将盆往他怀里一塞,“臭小子,你去!” 程明嘴角抽搐了下,端着盆出了门。 程大凑过来,小声给江复庭说早上他们探听到的消息。 “这个村子叫闺门村,大概住了两三百人,这个村里有很多长寿的老人,听说都活了一二百岁了,被称为百岁老人,他们忌讳的东西特别多,对来村里的陌生人格外的警惕,至于其他消息,没打听出来。”程大摊手道。 江复庭闻言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那你的意思是?”程大低声询问。 江复庭沉思片刻,低声道:“先住两日,我觉得这个村子没这么简单~” “好~”程大见儿子进来了,忙打着哈哈走远了。 江复庭便不再说什么,接过水洗漱去了。 到了早饭时刻,老妇人让他们自己烧,便回了屋。 程大脑袋凑到江复庭耳边嘀咕,“这个老妇人也怪怪,你看她那窗户封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光都进不去。” 江复庭皱了眉,看向程大,“你没闻到她身上死气?” 程大愣了下,一下子跳了起来,“您…您说什么?”这一下连敬语都吓出来了。 “人之将死,从身体各个部分呈现出来的死气,灰败和腐烂的气息。”江复庭道。 程大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可是个修为不高的天师,只能察觉到戾气和鬼物,可感受不到这些什么气。 江复庭闭上了嘴,既然他们不知道就罢了。 程大小心翼翼凑过来,吞了吞口水,试探道:“你…你是说这个大娘命不久矣了?” “有可能~”江复庭点头。 程大和程明对视一眼,一脸复杂。 早饭是程家父子烧的,清汤寡水的菜汤,几个烤土豆,每人半碗杂粮米饭。 这是大娘家里能够吃的东西,虽然很寒酸,但是三人都吃得格外香,毕竟他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饭了。 出于好心,程大叫他儿子给老妇人端了一碗汤和两个烤土豆。 程大正和江复庭说话,忽地听到啊的一声,他急忙起身出去,就见自己儿子坐在地上,汤撒了一地,烤土豆早滚到地上去了。 “儿子!”程大急急地奔过去,见他儿子脸色不好,忙将他扶了起来,皱眉道:“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啊?端个汤都能洒了?” 程明脸色发白,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嘴唇颤动,想说什么,最后却闭上了嘴巴。 程大捡了土豆,心疼那碗汤,嘴里又念叨了起来。 “回去再说~”江复庭打断程大的话,拍着程明肩膀,将他拉了回去。 程大又念叨了几句,说什么幸好碗没摔碎,不然多不吉利啊。 他嘀咕着端了碗出去洗,江复庭拉着程明坐了下来,安抚第拍了拍他肩膀,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一直耐心地等着程明开口。 程明捧着杯子,杯子里的温热暖和他的手,将他心底的阴寒驱散了,他缓了缓,开口:“江…江哥,那里都是纸…纸扎人,特别…特别逼真,我差点以为是真的,太可怕了,红的、绿的,密密麻麻……” 程明脑袋垂了下去,声音还带着轻颤。 江复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想了,没事了。” 程明听着江复庭沉稳的声音,紧绷着的心这才一下一下恢复正常,脸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江复庭神情若有所思,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遮挡得严实的窗户上。 用过早饭之后,他们三人想给大娘说一声,他们想出去走走,结果程大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再一想老人家年纪大了,耳力应该不太好了,便不再敲门,转身离去。 这会儿正是正午,是个晴天,但是一点儿都不热。 ------------ 第九百五十三章:大凶之地 他们出了院门,程家父子已经逛过一圈了,因此还算熟悉,给江复庭指路。 这村子纵横交错,有很多小巷子,地上铺了青石地砖,程大边领着江复庭逛,边小声嘀咕:“闺门村人真的好奇怪,你看他们很多人家门口蹲着或是门砖上雕刻着凶兽,还有屋檐上还挂了风铃,这些东西,虽然在风水学上,是驱邪避灾的,不过这里家家户户都有,这也实在太奇怪了……” 江复庭瞧了程大,微摇了下头道:“不奇怪~” “?!”程大一脸不解,程明则十分好奇地凑了上来。 江复庭前后瞅了下,问道:“这里哪里地势高?可以看清楚整个村子。” 程家父子眼珠一转,立马道:“后山~” “走,瞧瞧去~”江复庭道,抬脚往前。 程大和程明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江复庭走远了,忙跟了上去。 青天白日,村里很少能看到人,偶尔看到一两个人,三人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见那些村民一脸晦气地转身回了院子,或是直接藏了起来。 “……”程大暗自嘀咕,他们三个,是有病毒还是咋了?怎么感觉他们在村里走,简直就像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人都跑了个一干二净,却丝毫不妨碍那些人,躲在暗处偷窥他们。 江复庭能够感受到,无数的眼睛黏在他们三个人身上,直到他们的身影走远了,那些人的目光这才少了些。 很快通过一条小路,三人终于爬上了后山。 江复庭找了个开阔的位置,带着程家父子走了过去,一看到闺门村的位置,程大脸色顿变,嘴里嚷着:“哎,怎么变成了这样了?这……这不是个大凶之地吗?怎么能住人啊?!简直是胡闹!” 程大作为天师的使命感一下子上身,嘴里又骂又叫嚷道:“不行!这事我得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赶紧从这里搬出去。” 他往前刚走两步,立马被江复庭拦住,“他们世世代代都住在那里,你现在就一句话说让他们搬,你觉得他们会听你们的吗?” 程大闻言,骂了一句脏话,理直气壮道:“那就不管了吗?他们也是人,怎么能这么对他们,既然我们作为天师,这种事碰到我们手中,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江复庭见状,按住他的肩膀道:“你别激动,我知道你为这事感到心痛和难受,但是你仔细想过没有?这些人住在大凶之地,且还能长命百岁,恐怕有他们秘密不外传的方法,你这个时候吵吵嚷嚷去说,他们定会觉得咱们别有用心,到时候说不定村子里我们都留不下去了。” 这一番话如一盆冷水一下子将程大那点刚冒出来的正义使命给浇灭了,他这么一想,对啊,村里还有那么多百岁老人,怎么可能会活不下去呢?这么一想,他也就想明白了。 程明也开口劝道:“是啊,父亲,你先别着急,我们不是之前看出那屋子的风水布局似乎有点儿特殊,还有屋脊上的吉兽,屋檐上的风铃,还有那镇守大门的凶兽,这样的布局怕是也自高人之手!” 程大闻言,这才渐渐冷静了下来,看到儿子和江复庭的目光,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什么高人?!我看屁都不是,要不然怎么放任村子所有人都在这里头盖了房子。” 江复庭和程明两人对视一眼,抽了下嘴角,正欲往前走几步再说。 忽然林子里出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各位小辈,这里不是玩乐的地方,不许外村人进,请快快离去!” “谁…睡在说话?!”程大猛地回头,就见林子里隐约有几个人影,这肚子里挤压的火气一下上来了,“你们几个是什么人?怎么鬼鬼祟祟的,都在做什么?!” 老者脾气似乎也不太好,冷声道:“哪里来得毛头小子,还不快赶紧回去,我们闺门村不招待外村人,请快点儿离去,免得招惹上麻烦!” 程大还想再呛几句,却被江复庭按住肩膀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走,先回去再说~”江复庭压低声音道。 程家父子这才点了头,江复庭抬脚远去,程大还是一脸不高兴,:“哼,都什么东西~” 说罢,才跟了上去。 三人再次回到了老妇人家,一进院子,就见老妇人正在翻晒药草,一个个笑着跟老妇人打照顾,谁知道老妇人只是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便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总之,看那模样,就一句话也不想跟他们说。 程家父子摸了摸鼻子,得,又得罪了一个。 他们回了屋子,程明知道他们要说话,立马利索地关上了屋门。 “小江啊,这事你怎么看的?”程大问道。 江复庭目光看向江复庭,勾了下嘴角,道:“你不是擅长测字问卜吗?” 江复庭抬了抬下巴,示意程大自己算。 程大愣了下,一拍脑袋,道:“对啊,我可以自己算啊~” 很快,程大从外头院子里捡了豆子,他将手中豆子撒在桌子上,这一瞧,可把他吓了一跳,“啊”了一声。 听到动静的江复庭和程明凑了过来,就见程大脸色变了又变,五颜六色的,“这…这是个下下卦啊,而且三天之内,闺门村会发生血灾之事。” “死人?”江复庭问。 程大皱了下眉头,道:“是也不是,有可能只是受伤。”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下来,既然卦象意味着会出事,那他们就更不能走了。 三人目光对视,轻点头,已有了主意。 ———— 吃过饭便到了晚上,三人围着桌案而坐,屋内点了油灯,光线十分昏暗。 江复庭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门,那是老妇人住的屋子,他暗自琢磨,这个老妇人也太奇怪了,整日呆在屋子里。 而且从他们回来已经好几个时辰了,他只听到过一次屋门打开的声音,只瞧一道人闪过影很快闪过,很快便不见身影。 江复庭追出去的时,就已经不见老妇人的身影了。 到了晚上快睡的时候,江复庭早早就上床安置,程大又训了儿子一顿,才又放了他一块儿睡。 睡到半夜,江复庭如愿被那哀怨的曲子给吵醒了。 他静听了片刻,掀开被子,轻声下了床。 正要穿鞋,就听身后传来程大的声音,“你要去做什么?” 江复庭一时怔住,回头就见程大也醒了。 “咳,我……”江复庭手微蜷缩着,抵在嘴唇道:“起夜~” “你要去后山?” 两人同时说了出来,对视一眼,程大小心给程明盖好被子,悄声下了床,“我陪你去~” 江复庭还想劝,就见程大已经麻溜穿好衣裳,行到门口了。 “……”江复庭只好答应下来,很快收拾好,同程大两人一同出发。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中,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了那奇怪的歌声,时远时近。 “小江~”程大抓住江复庭的胳膊,心里绷紧,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江复庭挑了下眉,看向程大那一脸恐慌的模样,他嘴角抽了下,继续往前走。 过了没一会儿,远处出现了一个东西,白乎乎的,一会儿在半空中飘着,一会儿飘到地上了。 近些了,江复庭和程大这才看清楚,那白乎乎的东西是一个白衣人,在空中飘来飘去。 程大瞪着眼睛,嘴巴张得很大,江复庭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这…这……”程大结结巴巴,一时又有些搞不明白了,不对啊,那玩意没有鬼气啊~ “跟过去看看~”江复庭压低声音道。 很快两人跟着走了上去,不多时,那白色的东西飘了下去,便没了身影。 程大强大着胆子往那边瞧了一眼,再一细看四周的环境,“这不是我们早上来的后山吗?” 江复庭点了点头道:“没错,是的~” 程大心里想着不要害怕的,结果却没有忍住,吞咽了下口水,问江复庭:“那…那是什么地方?” 江复庭瞧了一眼,便道:“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就是闺门村的祖坟~” “……” “小江啊!” 江复庭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转过头来,一脸冷漠道:“别忘了你是个天师~” “……”程大清了清嗓子,道:“啊,那…什么,我是想问我们要过去吗?” 江复庭没说话,抬脚往前走,程大只能跟了上去,很快两人顺着小路走了过来。 果然是坟地,成片成片的小山包,在黑夜中看上去孤独又诡异。 江复庭不怕,抬脚走了过去,程大垂着脸,只得抬脚跟了上去。两人走了没多久,程大这回还没嚷出来,江复庭就停了下来。 “你…你们…”程大话还没说完,就顺着江复庭目光,呃,一个白衣飘飘然倒在地上。 “这…这是……”程大惊异未定。 江复庭走过去,脚拨弄了两下,程大赶紧上前,这会儿,他才定眼瞧清楚,这白影竟然事一块破布衣裳。 江复庭不说话,抬脚往墓地里面去,程大忙跟了上去。 很快,两人顺着墓地往里走,江复庭走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 程大疑惑地顺着江复庭目光看去,很快他便看到了地上的脚印。 “??” 正在这时,几束光从林子里打来,江复庭反应很快,一把将程大拽到草丛后,两人悄声而躲。 过了没一会地,响起两道颤颤巍巍的声音。 “林哥,这里阴森森的,我们还是走吧~” “闭嘴!” 两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手中提着灯慢慢朝这里移动。 “林哥~” “别闹,村长让我们要特别注意祖坟的动静,随时向他们报告。” “可是……” 那娃娃脸的小年轻,还想说话,却被同伴摇头打断。 很快,两人在祖坟附近转了一圈,才挑着灯离去。 待他们走了之后,江复庭和程大两人也察觉到时间不早了,便回去了。 ------------ 第九百五十四章:祖宗家法 ———— 第二日,他们三人刚坐在一起吃早饭,外头就传来一阵砸门声。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对视一眼,程明正要起身去开门,却见斜对面的屋门开了,老妇人颤颤巍巍去开门了。 三人虽没出去,可都竖起了耳朵。 门哗地一声打开,好几道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传来一道凶巴巴的声音,“林大娘,村里丢了东西,在你们家住的那几个外乡人可在?” “咳,在~” “林大娘,不好意思打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听到这么大动静的江复庭三人起身,出了院子,就见一个面冷凶恶的青年人领着七八个村民从门口闯了进来。 江复庭和程大一瞧,吆喝,还是个熟人,这为首的不就是昨晚的那个林哥吗? 不过却不见那个娃娃脸的小青年…… 林生目光在三人身上打量,瞧着他们浑身的气势,隐约觉得这三人的身份不简单,转到嘴边的粗口,咽了回去,“咳,你们是什么人?” 程大这才出头上前,介绍:“哦,我们之前是做皮草生意的,不过因为连年亏本,我们生意做不下去了,想回老家,结果半路招来强盗,钱财被抢,可怜我这兄弟挨了好多下,现在还重伤未愈!” 他说着拍了拍江复庭的肩膀,江复庭了然,手抵在嘴唇咳嗽几声,脸白了白,生生逼出几分虚弱模样。 程大见林生目光在他儿子身上打转,忙拍了下儿子肩头,大大咧咧道:“这是我儿子,阿明!” 程明目光看着几人点了下头,江复庭始终神色淡淡,装病人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程明很会做事地扶住了江复庭。 “你们昨晚去做什么了?”林生道。 程大闻言笑着接话,“我们昨晚就在这屋子里,哪里也没去。” 很快,江复庭发现林生目光时不时在跟林大娘交流,他嘴角微勾了下,没说话。 林生又详细盘问了几句,比如他们昨晚三人一直在一块儿?何时睡的? 程大等人一一回答,神色坦然,林生又问几句,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才带着村民心有不甘地离去。 待那些人离去,林大娘双眼死气沉沉的,那一双浑浊又带着几分死灰的眼神扫了三人一眼,警告道:“最近不要出门!” 说完,林大娘在门上落了锁,转身朝着她屋里走了。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对视一眼,他们也回了屋。 三人隐隐察觉到,似乎那些村民上门,并不是因为村里丢了东西。 难道他们昨夜到祖坟的事情被发现了? 江复庭和程大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么一丝担忧。 回到屋内,这事一闹,三人都没了胃口,匆匆收拾碗筷。 ———— 一连两日没有动静,江复庭他们都以为此事过去了,然而就在这时,门被敲响。 程明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带回来一个消息,偷盗之人找到了,今日中午要在祖庙前公开量刑,请他们一同去观刑。 听到此消息,三人陷入沉默。过了会,程大忍不住问道:“那我们去吗?” 江复庭瞧了他一眼,勾唇道:“去,为何不去?” 他到想看看这群人想耍什么花样? 很快,三人收拾好,赶着时间点去了祖庙。 闺门村的祖庙建在村子的尽头,森严宏伟的祖庙修得格外的气派,青色的砖瓦,漆黑的大门,屋脊同样有吉兽和门口的凶兽,栩栩如生,雕刻得无比精致。 门前是一片青石铺地的广场,江复庭他们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来了很多人。 程家父子微微惊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闺门村这么多村民。 不过那些村民瞧到他们,脸色可不好看,很快地暼开了目光,或是走开。 江复庭摸了摸鼻子,这个村子排外不是一般的严重,还是第一次惨遭这么多人嫌弃。 不过很快就没有村民注意到他们了,此刻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被押了上来。 “乡亲们,今天请你们来做个见证,我们闺门村历经百年,子嗣兴旺,民风淳朴,可如今却出了这等不孝不义之人,今日,我就要以林家的家规来处置他!” “好,好!” 站在祖庙台阶上说话的人,六七十岁,蓄了一把长白胡子,满脸褶皱,但是却瞧着红光满面,精神不错。 他此话一出,四周的百姓纷纷挥舞着手臂,嘴里一个劲叫好。 江复庭随意听了几句,才知道此人是村里的村长。 没过多久,那赤裸着胸膛的男人就被押着跪了下来,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拿着鞭子走了出来。 是林生! “唔,唔唔!”男人被布塞着嘴,手臂被两个村民死死地遏制住,他挣扎着想站起来,狠狠的一鞭子就落了下来。 男人一个踉跄朝前扑去,只见他的脊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一条血迹,他嘴里发出模糊的惨叫,“啊!” 接连又是几鞭,打得那男人爬也爬不起来了,脊背上全是纵横交错的血痕,鲜血淋漓,看上去十分可怖。 “啊!”就在这时,一声比男子叫的更大的惨叫声响起,一个女人冲进人群,想往男人身边跑,立马就被人给制住了,“村…村长,求您饶了他吧!” 女人披头散发,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嚷嚷着求饶的话。 “何娘子,这可不是我们不饶他,是他偷了东西,这偷东西的人,都要挨二十鞭,这可是祖宗家法!”村长一脸深沉。 “阿虎他没有偷东西,求求您饶了他吧!”女人一边苦苦哀求,一边绝望哭泣。 四周的村民无一上前求情,他们神情冷漠地看着,直到刑执行完,男人被打得晕了过去。 女人被松开,扑到男人跟前悲痛大哭,四周的村民散开。 江复庭等人才清楚地看到那被打得男人脸色青灰,昏了过去,而那后背的伤更是惨不忍睹。 村长带着人离去,村民也全都散了,居然没有一人肯上前帮忙。 女人神色悲痛地想扶男人起来,可她根本扶不动,一时绝望地大哭。 江复庭三人对视一眼,走了过去,程大问:“需要帮忙吗?” 那女人似乎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来,忙不迭磕头,颤巍巍道:“要~” 程家父子帮忙将男子扶了起来,江复庭也帮衬时,按了下男子的脉搏,发现男子快不行了。 他没说话,手指使了些神力,好歹保住了男子的一条命。 女人家在村子的西边,是个很小的院子,看起来并不富裕。 他们扶着男子进了屋,将人安置到了床,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给男人止血和消肿。 江复庭虽然已经保住了他的命,但是要想好起来,就必须上药。 问了女人,女人摇头,没有草药。所幸江复庭在村里闲逛时,发现了几样,便让程明去摘。 程明闻言点头应下,匆匆而去。 女人给两人倒了水,才急急弄了布巾给床上的男人擦脸。 江复庭和程大对视一眼,刚进来时,他们也注意到了,院子虽然不大,可却干干净净的,还有这屋内也整整齐齐的。 瞧着何娘子对她丈夫的关心程度,还有他们进来时,看到屋檐上挂的肉…… 江复庭和程大起了疑心,这何家虽然是个小户人家,可瞧着院子屋内整洁,女人贤惠淑德,她丈夫怎么还会去偷东西呢? 不及二人多想,程明就带回了药草,简单处理后全都敷在了男人的伤口上。 片刻后,女人见男人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摸了把脸,扑通一声就给江复庭三人跪了下来,哽咽道:“谢…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程大忙把女人扶了起来,安慰道:“我们没做什么,你快起来吧~” 女人又是一阵谢,江复庭三人安顿好,便起身要离开。 女人将三人送到门口,苍白的脸上还留着泪痕,她神色迟疑,将三人送出门,忽地目光坚定地开口:“你…你们都是好人!想活命,快离开这里!” 女人说完,不管三人反应,急急地关上了门。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一愣,还想再问,却见门已经栓上了。 程大惊异的目光看向江复庭,就见江复庭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回去再说~” 三人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回到了林大娘家,就见林大娘那张脸冷漠地盯着三人瞧了片刻,看得程家父子鸡皮疙瘩直冒,最后才放他们进门了。 回到屋内,程大瞧着林大娘回了屋,才搓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压低声音道:“这些人都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个的神秘兮兮不说,还竟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江复庭沉默着没说话,程明却道:“我觉得他是冤枉的~” “你觉得?什么叫你觉得?”程大拿眼镜瞪程明。 程明嘴巴闭上不说话了。 江复庭这才开口,“这事确实要查一查,你们看能不能探听些消息~” 他话音落下,就见程大皱了皱眉,道:“这村子上大部分人家都姓林,从他们嘴里打消息,定然不容易~” 江复庭闻言,沉思了片刻,道:“我也注意到了,要不你们从何娘子这里打听~” 程家父子闻言,点头答应了下来。 ———— 然而第二日,村里又发生事情了,死了人。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原本想去看看的,却被林大娘挡住,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三人,“不能出去,不然你们今天就离开村子!” 她口气坚定,程大好话说定,都没有一点松口。 三人无奈又回了屋内,但是过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 林大娘去开了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事,几人差点儿吵起来。 ------------ 第九百五十五章:是夜明珠! 后来林大娘甩手进了屋子,而另几人来到江复庭他们跟前,为首的正是林生,他板着一张脸,“你们几个,村长有请~” 江复庭淡然从椅子上起来,跟程家父子对视一眼,理了理袖口,道:“走吧~” 三人被林生等人带到了村里一处修建得不错的宅院前。 门口就铺了青石地砖,进了院子,柳绿花红,三人被请到一间屋内,很快就有人上了茶水,然后退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中午刚打过照面的村长缓缓走了进来,看到江复庭和程家父子都站了起来,忙摆摆手,“快坐,都快坐,不要这么客气!” 他脸上挂着慈善温和的笑意,但是那样的笑,却让江复庭等人有点儿不舒服,怎么说呢,就像是贴了一张假面具。 “江公子,程公子~”村长同两人问好。 “村长~”二人回礼。 “快坐,别这么客气~”村长笑得很温和。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也不再说什么,都坐了下来。 屋内四人端着茶杯喝茶,可心思显然都不在喝茶上,没一会儿,村长就拉着二人聊了起来,至于程明,村长瞧都没瞧过一眼。 “久闻两位公子曾做毛皮生意,不知为何来这小山村……”村长欲言又止。 “哦!说出来也不怕村长笑话,我们哥俩因为得罪了些人,这次丢了生意,实在怕惹来麻烦,所以才……”程大眨了眨眼,意思很明显,他们就是来避难的。 果然村长听到了他们的话,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不过片刻,神情又恢复了正常。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村长笑道。 江复庭勾着嘴角点头,口气抱歉道:“我们三人给村长惹麻烦了,还望村长谅解~” 村长立马笑呵呵道:“江公子这就客气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闺门村偏着呢,几位公子就放心住着吧~” 村长这么一说,江复庭三人顿时放下心来。 “只是……”村长欲言又止,手中把玩着一颗珠子。 江复庭在他手上扫过,嘴角微动,“村长有话不妨直说~” 村长笑了笑,略皱着眉,叹了一口气,满是忧愁道:“我能理解几位公子的难处,只是这闺门村有规定,外乡人不留宿。我不忍几位青年才俊流落,这才说服了其他人,可现在村上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怕有人会说几位公子不详……” 程大听得差点站起来,爆一句粗口了,他们可是天师,哪里不祥了?! 关键时刻,还是程明按住了要起来的程大,眼神瞪他,要冷静。 “呵呵~”江复庭轻笑,“我们可是家世青白人家的公子,绝对没有这么一说,不过请村长放心,我等绝不会干危害闺门村的事,俗话说锦上添花难,雪中送炭却简单,村长恩情我们绝对不会忘记的,日后定然会奉上双倍谢礼。” 村长原本板着愁苦的脸,可听到双倍谢礼几个字时,他的眼睛眯了起来,随即嘴角一笑,“瞧江公子客气的,以后您就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好好住着~” 江复庭拱手道:“多谢,多谢~” 两人又聊了些,面上是说得眉开眼笑,相见恨晚。 可江复庭一出村长家门,脸上的笑就冷了下来,程家父子有心想问,但也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三人一路沉默回到林大娘家,不过这回却没有看到林大娘在家。 三人回了屋子,程大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听着你的口气不对啊~” 江复庭在椅子上坐下,才开口说了个无关紧要的话,“你们看到他手中把玩的是什么东西吗?” 程家父子一愣,摇头,他们坐得位置比江复庭要远,自然是没注意的。 “是夜明珠!”江复庭道。 程大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是说是……”他看看自己的儿子又看看江复庭,就见江复庭点头,“是,就是阿明给林大娘的那颗。” 程大一时呆住,片刻后呐呐道:“会不会弄错了?这世上也不可能只有一颗……” 程明的手按在他父亲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说了,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再说这闺门村这么偏,不靠近繁荣的城池,又不靠近海,夜明珠这种宝贝哪里是说得来就能得来的? “那他是什么意思?”程大表情惊喜不定。 江复庭开口:“他现在误会我们是遭了难的富家公子,他给我们避难,我们完了给他想要的东西。” 程大闻言皱了下眉头又松开,“不过我听说我们不祥是什么意思?” “呵~”江复庭冷笑一声,道:“他的意思很明确,我们要是不给他想要的,他就在村里搞点小动作,说是我们给村里人带来了不祥,到时候,我们就是有七八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程大闻言,气愤不已,“他居然威胁我们?!我到要看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程明拉着他激动不已的老父亲坐下,听江复庭安排。 “不过也有好处,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村子里,他说是一回事,不必放在心上~”江复庭道,他现在只想查清楚这个村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程大逐渐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好~” 用过中午饭,程家父子借着给何娘子家送药,去了何家。 江复庭便在村子里溜达,看似随意走走,他的双眼却四处盯着瞧,也时不时能碰上村里人。 不过都行色匆匆,眼神一看江复庭,就立马缩了回去,飞快走了。 江复庭撇了下嘴,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他。 他脚步顿了下,继续往前走,心中略一感知,便察觉到了身后人的身份,呵,普通人~ 江复庭嘴角微勾,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定是那村长心中对他还有所怀疑,这才派人前来盯住他的~ 他走走停停,随意四处逛了逛,也没特意去瞧什么,给别人瞧着,就像是无聊四处逛了逛,便回了林大娘家。 他刚一进门,就见屋内的程家两父子出来,脸色微异,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哈,你回来了~”程大搓了搓手,神情欲言又止。 江复庭点头,瞧了一眼斜对面紧关着的门,跟着程家父子进了屋。 门一关上,程家父子一脸凝重,急急开口:“出事了!村里死了老人,不过这事……” 程大脸色有些奇怪,江复庭略挑了下眉,“嗯?” 程大一个眼神,程明立马到了窗户前,小心瞧着外面,这番谨慎,连着江复庭眉头皱了下,“这是?” 程大小心凑到江复庭跟前,压低声音道:“我和阿明今日去了,只是远远地瞧了一眼,就被那些村民赶远了,说什么这是他们村的习俗,不能叫外人瞧,可我和阿明分明瞧着那些人神色慌张,还很害怕,就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他们的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丝毫的悲伤~ 而且我听到那去了的老人活到了九十六,这是搁到其他地方,怕也是高寿了,在乡村也算是喜丧了,但是他们的表情看着好复杂,我和阿明虽然隔得远,但还是嗅到了空气中一股古怪的味道~” 江复庭闻言皱了皱,沉吟片刻后,道:“你们可还听到了什么?” “哦,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也很古怪,他们居然当日就已经搭好了棚子,宴请了村民,就要进行葬礼了,可这事不都得三五日才下葬吗?可这些人却好像急着要下葬似的~”程大道,说话间,他忍不住心中哆嗦了下,别说他是个怕鬼的天师,可说起这事,他就心中止不住的寒意,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江复庭闻言点了点头,“好,这事我知道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程大问。 江复庭转眸瞧了程大一眼,缓缓道:“这事先不急,我们按兵不动,他们定会还露出马脚的~” “好~” “你们今日去了何娘子家,可有听说什么?”江复庭问。 程大皱了想了下,哦了一声,道:“有的,有的,今日我和阿明去送药草,起先那何娘子还有点警惕,不过后来说到她丈夫,她倒是没有那么警惕了,原来他们家是这村里唯一的外姓人,听说他丈夫是她婆婆婚前带来的孩子,后来两位老人再没有孩子,但也没让他丈夫改了姓氏。 还有一点,我们快走时,一直关着的小屋子里突然跑出来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何娘子原本在和我们说笑,可看到那小姑娘,忽然变了脸色,急急将那小姑娘关了进去,好似很怕我们知道~” 江复庭闻言怔了下,很快回过神来又问:“那你们见到她丈夫了吗?可曾问道偷盗是怎么一回事?” 程大闻言摇了摇头,“我正要跟你说呢,她丈夫我们是见着了,但是还昏迷着,问何娘子也不知道,所以就没法……” 江复庭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嗯~” “林大娘回来了~”程明悄声提醒了一句,做势去桌旁倒了水。 江复庭和程大两人分开,各自坐会位置,悠闲地随意聊着下午要吃什么。 院内,林大娘的脚步顿了下,没有往江复庭他们窗户这边瞧,很快就回了屋内。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见状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 第九百五十六章:纸扎人 ------- 时间一转眼,到了黄昏时分,三人围着桌子而坐,随意弄了些粗粮米饭,还炒了两个菜。 前几日,三人啃食许多天的野果子,这才想着吃点饭的,毕竟他们都是有点儿修为的人,并不会那么的重口腹之欲的。 今日三人各有心事,谁也没有胃口,便随意吃了些,江复庭和程大就叫程明收拾了桌子。 两人正坐着喝茶水,就听着外头传来几声敲门,惹得不知哪里的狗狂吠不止。 江复庭和程大对视一眼, 程大往院子里瞧了一眼斜对面的动静,见那屋门紧紧关着,便要起身去开门。 刚走到门口,就只听昏黄的光中,门咯吱一声打开,林大娘已经出来了,不多时便到了门口,开了院门。 到了门口的程大又退了回来,院子里隐约传来说话声,但是声音太小,江复庭和程大两人都没听到什么。 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只见林大娘领着几个村民进了院子,又进了林大娘的屋子。 江复庭和程大没说话,两人都盯着院子里瞧,过了没一会儿,只见林大娘屋门口,白花花的一闪,纸活!给死人烧的。 江复庭眉头皱了下,这么快就要急着下葬?! 一匹白纸糊的骏马,接着又是两个纸糊的童男童女,同七八岁的小孩儿差不多一样高。 男孩儿穿着蓝色的大褂,在昏黄的光下,还能看到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以及扯开的嘴角,笑容诡异。 女孩儿是红装,脑袋上扎了两个小辫子,同样是咧开嘴诡异的笑。 程大倒吸了一口气,猛地收回了目光,察觉了江复庭疑惑的目光,略带几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小声道:“这…这看着还挺吓人的~” 实在是跟活人太像了,程大心道,没想到林大娘的纸扎手艺会这么好~ 不多时,不大的院子里堆满了纸扎的东西,除了高头大马、童男童女,还有聚宝盆、整座的院落、碗筷、衣裳等等,就是活人能用上的,基本上全都有。 几个村民大概也没想到会这么多,人手不够,一时起了争执,江复庭嘴角勾了下,同程大对视了一眼,“需不需要帮忙?” 村民争执一停,转头看来,见是江复庭和程大,为首的村民迟疑了下,道:“不用~” “这…么多,我看你们是拿不上的,等会儿还要再来跑一趟,这一来一回,这不就耽误事吗?” 几个村民一听,觉得说话在理,为首的村民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想着:不过就是帮他们把东西拿过来而已,应该没什么事吧? 这么一想,为首的村民便点头同意了,程大和江复庭帮着拿了纸活,跟着他们往外走了。 等到林大娘整理好屋子,出来瞧时,他们已经走远了,她撇了撇嘴,回了院子。 这一路上,程大为人健谈,有意跟几个村民打好关系,便捡了几件外头有意思的事情说给村民听,大多是随口编的。 没想到这些村民听得津津有味,完了还一个劲地追问,程大笑着讲完,这关系一下子便拉近了。 为首的村民一经介绍,江复庭和程大这才知道他叫林大勇,是住在村头,这回是给主事家来帮忙的。 “你们怎么这般急?”江复庭问,这一般的丧礼都是三到七日。 “呃,这……咳咳,习俗,习俗!”林大勇打哈哈道。 江复庭刚才瞧到林大勇身后有村民撞了他的小动作,也没戳破,勾了勾嘴角。 很快就到了过丧事的那户人家,林大勇挥手叫来了其他村民帮忙,对着江复庭和程大点头道谢。 “没事,没事,就是一小事,不必客气~”程大摆手,一脸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呵呵~”林大勇赔笑。 江复庭沉默着,听着程大同林大勇热情告别,转身同他就要走,却被那身后的林大勇叫住,很快便端了两杯酒水过来,一脸憨厚的傻模样,“你们喝点,回去暖和~” 江复庭和程大笑着接了过来,也没有推辞,仰头就喝了。 林大勇见状很高兴,对着程大和江复庭道:“够爷们!改日我们再喝~” “好啊~”程大和江复庭点头应下,便转身走了。 不过他们还未走远,就听着身后传来其他村民和林大勇的说话声。 “大勇哥,你干嘛要对他们好脸色啊,他们在我们村里一天,都是个麻烦~”说话人压低声音,但是江复庭和程大还是听见了。 “闭嘴!说的什么话,人家好心帮助我们,我们怎么能……”林大勇的声音低了下去。 “大勇哥,不是我说,我总觉得这几个外乡人怪怪的,还是小心点吧~” 江复庭和程大对视一眼,嘴角微勾了下,没有说话,抬脚继续走,空气中有股子燃烧完灰烬的味道。 “小江啊,你有没有闻到……”程大手指了下鼻子,欲言又止,这几日为了避嫌,小江叫得越发顺嘴了。 江复庭点头,“嗯,有符纸燃烧的味道~” “原来是真的,我还以为是我鼻子出问题了~”程大道,刚才他嗅到了一点古怪,只是没那么肯定,因为还有纸钱的味道~ 不过江复庭闻到的东西比他还多,除了黄符,还有香灰以及隐约的血腥味,这些东西,他约莫能猜出来,是驱散恶灵的,为何要用在一个快百岁老人的身上? 江复庭越发不解,脸色也沉了下来,一路跟程大沉默着回了林大娘家。 回到院子里,就见程明东张西望,见他们回来才安下了心,待两人进屋了,才小声道:“林大娘追着问了好几句,好像还挺担心你们的~” 江复庭和程大点头,示意他们知道了。 “我看林老爷子家急着办丧礼,村民也神秘兮兮的,有点不对劲啊~”程大道。 “晚上去探探~”江复庭道。 程大想去,可程明撇着嘴,一脸想去的模样,程大只好给江复庭说了说,江复庭点头同意了。 天彻底黑了下来,乡村的夜晚很安静,除了偶尔的狗吠声,其他什么声都听不见。 三人上了床休息,闭上眼睛养神,到了快接近子时时,江复庭和程明两人悄然无声地起床,去林老爷子家。 程大叮嘱了好几声,才放程明跟江复庭去。 两人趁着夜色腾空而去,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林老爷子家,但是此刻到了半夜,那户人家院子里居然灯火通明,村民们个个一身素白,进进出出,似乎格外的忙碌。 江复庭和程明两人隐藏在暗处,往院子里瞧,只见院子里四个方位燃着油灯,地上还有洒落的香灰。 他微动了下鼻子,就嗅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很快目光便落到了院子的地上。 是…是黑狗血! 江复庭眼眸又黑了几分,黑狗血驱邪,他嘴角抿紧,越发确定这家老人不是自然而亡的,而是有什么古怪~ 就在他思考时,院子里有了动静,一个穿着黄袍道士服的阴阳先生,手摇着铃铛,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走了出来,抬出一口小棺材,接着又抬出一口大的。 程明瞧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正要问,却被江复庭示意闭嘴,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便出了院子。 前头是村民抱着两个纸糊的童男童女开道,随后便是村民挑着灯盏,各种纸活,灯盏散发着昏黄的光,照亮了黑夜中的道路。 那阴阳先生边走边摇着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寒气阵阵,随后是抬着两口棺材的村民,和一群脸色冷漠的村民,戴着高白帽,应该是老人家的亲人。 “这……这怎么有两口棺材啊?只听说林家去了林老爷子一个人啊~”程明压低声音道。 “嘘,我们跟上去看看~”江复庭道。 一路上,这行送葬的队伍,沉默异常,没有哭丧,也没有吹吹打打,村民和老爷子的亲人面色严肃,脸上不见半点的悲伤之意。 江复庭和程明两人跟随,忽地就见原本好好抬着的棺材,随着抬棺人的脚步踉跄,那副棺材也晃荡了起来,引得一行人惊叫,慌乱散开。 队伍里一阵骚乱,村民个个脸上露出几分惊慌和害怕来,就听着阴阳先生冷呵一声,“慌什么?还不快赶紧走!” 说着他加重了力道,猛地摇晃了两下铜铃,嘴里振振有词。 被骂了一顿的村民们立刻恢复了镇定,稳了稳抬着的棺材,白着脸继续往前走去。 江复庭往身后瞧了一眼程明,问:“你可察觉到什么了?” “有…有怨气!” 江复庭闻言,神色一缓道:“不错,走,我们跟上。” 他们一路跟随,很快就随着送葬的村民来到了后山,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一口大的棺材抬向了祖坟,而那口小的棺材却抬着朝着另一边的小路走了。 程明和江复庭不解地对视了一眼,分开跟踪。 江复庭顺着小路走了没多久,穿过一片树林后,他们来到了一片荒草地里。 火光下,只见密密麻麻的一片小坟头,村长和许多村民站在一个早就挖好的坟地前等着,见到阴阳先生他们来了。 村长主动迎接上前,江复庭听到村长问那阴阳先生,“怎么来得晚了?” 阴阳先生开口解释,说:“路上出了点事~” 村长听到阴阳先生这么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转头指挥村民道:“快点儿埋了,时辰快到了~” “是~” 没有悲伤,也没有哭声,所有村民就像是被鬼追了似的,三下五除二地埋了土,烧了童男童女,那阴阳先生又做了一阵法事,一行人便匆匆往回走了。 程明也回来了,对这江复庭道:“那棺材被林家人埋了,我还走近看了,坟头立了墓碑,上面写的是林老爷子的名~” ------------ 第九百五十七章:探听 江复庭点点头,目光落到眼前的小坟头上,程明也跟着瞧了过来。 看到新翻出来的土,带着几分湿润和泥土的腥味,还有四处洒落的纸钱。 两人眼神交汇,就见江复庭手中神力往地上拍去,只听轰的一声,湿润的泥土自动分开,露出里面的棺材。 他一挥手,一道金光划过,只听啪嗒一声,棺材盖掀飞一旁。 江复庭和程明上前,待看清楚棺材内,程明大吃一惊,脸色大变,“江…江哥!” 江复庭随即看到这一幕也皱紧了眉头。 过丧事的林家,去世的是他们家九十多岁的老爷子。 然而这口小棺材里却躺着一个八九岁大小,且面目全非的男孩子。 男孩子的尸身被特殊处理过,就像是风干的,没有腐臭味,有着淡淡的药香。 最令人感到难以置信或是匪夷所思的是男孩子没有脸,或者说男孩子的脸就像是被活剥下来似的。 纵使程明是个天师,见过不少比这更加恶心或是死得凄惨的鬼,但还是胸口感到一阵阵的恶心。 江复庭凑近瞧了瞧,脸色很不好看,尸身虽然保存很好,但是他却看出这尸体存放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有个五六十年了。 而且男孩的整张脸剥得很完整,他不由想到一种十分残忍的手段,从脑袋上划十字,往里面灌入水银。 他走过去瞧了瞧,却没有其上发现任何刀痕。 “江哥,怎么了?”程明暼开眼,白着脸问。 江复庭摇了摇头,抬手盖上了棺材,将墓地重新埋上。 二人又来到林家祖坟,很快取出棺材打开,这回大棺材里躺着的,果然是林家九十多岁的老爷子。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江复庭皱紧眉头,林家死了老爷子,为何却要趁着晚上,偷偷摸摸葬了林老爷子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 小男孩跟林家有什么关系?他的脸为何又没了?这小男孩死了十几二十年了,为何却等着跟林老爷子同一天同一个时辰下葬呢? 他回过神,察觉到一路沉默的程明,问:“你没事吧?” “没事,江哥,这村子真是太古怪,这些村民也奇奇怪怪的~”程明声音涩沉。 江复庭拍了下他肩膀,“没事,我们会查明白的~” 二人回了林大娘家,一夜无眠。 ------- 第二日,江复庭和程家父子正坐着喝茶,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瞧是林大勇。 林大勇笑着说,昨日他们帮了忙,想请他们去吃宴席,等到明日下葬了,这丧事也就完了。 江复庭和程明闻言,对视一眼,笑着应了下来,他们正想去林家探探情况呢。 林大勇闻言很是高兴,挠着头一脸憨厚的模样,“呵呵,我还怕你们不肯去呢。” 江复庭转了转手中茶杯,不在意道:“这林家老爷子活到九十多岁,是高寿喜丧了,怎么这么快就要下葬了?” 林大勇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解释道:“有时候是三天,有时候是七天到十天不等,不过这要听候老的~” “候老?”江复庭问。 “嗯,是咱们村里的阴阳先生,可厉害着呢,红白喜事算日子,看家探风水什么都会,平日在祖庙那边,只有村长能够请得动~”林大勇双眼放光,眼中的敬佩不言而喻。 江复庭和程明听着这话,心里明白过来,他们在昨夜送葬队伍里,见到的那个穿道袍的阴阳先生,应该就是候老了。 程大也听回来的江复庭和程明说了这事,一听便起了心思,打听了起来。 “候老?怎么不姓林?我听村长说你们村里都是本姓林的~”程大开玩笑道。 林大勇闻言摆摆手,反驳道:“不是这样的,我给你们说,我们村以前也有好几户外姓人,不过后来啊……” 他猛地顿住,抬眼见三人听得神色认真,话音突地一转,不由打哈哈道:“呵呵,搬走了~” 程大和江复庭对视一眼,林大勇刚才表情心虚,说谎了? 程大继续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候老呢?” “候老啊,我们…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二十多年前,跟着村长一起回来的~”林大勇挠了挠脑袋,这才回过神来,他是邀请三人去吃席面的,怎么聊起来了~ 他站了起来,笑着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过去把~”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点头同意,跟着一同往外走。 程明往斜对屋的林大娘门上瞧,林大勇见状笑着道:“你别看了,林大娘是不会去的~” 待出了院子,见三人还是一副疑惑的模样,林大勇解释道:“林大娘早年丧子丧夫,脾气十分古怪,不爱跟人来往,也不跟村里人走动,当时我们知道都她家住进了你们时,还大吃了一惊呢~” 三人听得微愣,林大娘是脾气有些古怪,整日阴沉着脸冷冰冰的,但是却不像坏人。 不然早就把他们赶出去了吧~ 这一路上,有林大勇东拉一句,西扯一句,问的都是三人以前生活在哪里?好不好玩?有没有美味佳肴等等~ 江复庭沉默地听着,程大耐心地说着,也不敢往细里说,就怕露出什么马脚来,惹来人怀疑。 很快,三人随着林大勇来了那户人家,四周的村民见到他们这回只是多瞧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再没有之前那般警惕或是逃离,林家院内吹吹打打,候老带着他的六七个弟子一起在做法事,看起来热热闹闹的。 四周围了不少村民,院墙的一角是宴席的位置,江复庭和程家父子被领着过来,一路上遭受了不少村民洗礼的目光。 大部分村民已经吃完了席面,都站到一旁围观做法事去了,宴请的宾客的桌子排了十几桌,不过现在除了他们这一桌,还有三桌之外,其他桌上都没人了。 江复庭拎着茶壶倒了杯茶水,就听到他们身后有人低语,“奇怪,村长为何让大勇哥把那几个外乡人叫来,真是……” “嘘,不要惹事!” 江复庭眉头动了下,没说话,继续喝茶。 “哎,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子啊~”林大勇拿着酒水回来,见三人还坐着,忙招呼三人吃菜喝酒。 自从江复庭知道候老的修为不错,就让程家父子收敛了气息。 四人坐在桌子上吃菜喝酒,偶尔听着主人家妇人哭嚎几声,哭得是颤巍巍的,没多久,就被人扶着,双眼红肿地走了出来。 江复庭端着酒杯啧了一声,真是跟昨夜的冷漠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啊~ 四周打量的视线落到三人身上,片刻,又移开目光,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则装着没发现。 喝到最后,那林家的主事人儿子才上来跟他们喝了一杯,这又去忙了。 江复庭很想进停灵的屋子里去看看,但是此刻人太多了,只得另想办法了。 他撇了下嘴角,歇了心思,瞧向院中的候老,四十多岁,瘦长脸,一脸凶相,眼眸深沉,看不透。 很快那候老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瞧了过来,不过在场的村民人太多,他没注意到江复庭。 江复庭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这个候老果然不简单。 一场宴席吃完,他们要走时,碰到上门的村长,又叫着江复庭聊了几句。 待江复庭等人出去,落在他背上那道灼人的目光才没了。 江复庭皱了下眉头,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在场所有人中,除了村长,还有一人,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他。 候老! 赤裸裸的,掠夺和贪婪的气息~ 江复庭随手将骆知秋放了出去,骆知秋很快明白了老大的意思,立马就飘进了院子。 谁知道他刚入院子,门楼一抹红光,差点儿将他打下来。 幸好他不是一只普通的鬼,是一只经过老大千锤百炼的鬼,自然第二下的时候,那红光一下子被冲破了。 原本在屋内正和村长说话的候老,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从屋里出来,他神色凝重地检查了一遍,察觉到院内的法阵似乎散了,他正要叫徒儿们检查,忽地看到一张符纸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该被踩脏了。 他皱了下眉头,叫来自己的小徒弟,让他赶紧重新弄一张符纸去。 此刻骆知秋吓得浑身汗毛都快起来了,他挂在墙上一动都不敢动,老大的符纸正贴在他的脑门上。 骆知秋欣喜不已,幸好他平日爱偷藏老大的符纸,这不,今日这张隐藏气息的符纸他就用上了! 不然的话,他怕他今日就要被这个该死的阴阳先生给收了。 候老吩咐完他的徒弟,转身进了屋子,同村长继续说道:“刚才那是什么人?” 村长闻言,怔了下,笑道:“哦,那是江公子,家里是做生意的,说是生意出了问题,流落到我们村来避难的。” “呵,不过最近村里出了这么多事,留着外人多有不便,我想将人赶走!” 候老神色微动,嘴角勾着几分,“慢着,人留下~” “嗯?”林敬安不解。 候老瞧了他一眼,眼中勾着一抹兴味,“我自有用处~” 林敬安脸色变了变,道:“什么用处?我给你说,那位江公子看着可不是一般人,若是得罪了他们身后的家族,我们……” 候老闻言不耐烦地皱眉,紧紧盯着村长,厉色道:“你后悔了?” 村长闻言,立马反驳道:“我没有,只是……” 村长压低了声音,外头的骆知秋听不清,不由脑袋往窗户里一探,就听到候老腰间的铜铃发出嗡的一声。 “什么东西?!”候老手中一张复制朝着骆知秋袭来,纵使他瞧不见骆知秋,可该死的直觉却还是在的。 ------------ 第九百五十八章:包藏祸心 骆知秋吓得慌忙逃去,后背被重击一下,燃烧了起来。 他几个闪身间,便朝林大娘家逃去。 此刻屋内的江复庭已经感知到了骆知秋出事了,他疾步出门,见骆知秋空中跌下,忙一把牢牢地接住了骆知秋,熄灭了他身上的火。 那火虽然没有江复庭的厉害,可还是烧伤了骆知秋,江复庭见状,眉头紧皱,整个人散发着冷气。 骆知秋后背还是被烧得惨不忍睹。 程家父子虽然没开天眼,但是也能感受到一些气息,便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复庭看着骆知秋,眼中闪过一抹自责,将刚才事情告诉了程家父子。 程家父子心中一惊,道:“那候老这么厉害?” 江复庭闻言,没说话,看到骆知秋身上的伤,他体内是神力和青莲之火,根本没办法帮骆知秋。 骆知秋低咳两声,安慰江复庭道:“老大,我没事,我刚才听到他们对话了,那个候老给村长说把你留下来~” 江复庭闻言,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好啊,伤了他的小鬼,还想动他?那就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别说话,你去养养~”江复庭喂了几张缓解小鬼伤势的符纸,就抬手将他收了。 程家父子也听到刚才的话,江复庭没想瞒着他们,就使了一个小法术。 “现在怎么办?”程家父子一脸担忧道。 江复庭摇摇头,眼神冰冷道:“不急,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程家父子心中担忧,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解江复庭,所幸没有开口。 到了晚上要睡时,外头门被打得砰砰直响,江复庭估摸了下时间,应该快到辰时了,这么晚会是谁来敲门? 这一番动静,又把三人给吵了起来,林大娘一直没动静,程大只好起来去看了门。谁知道,这门刚一开,村长的爪牙林生就带着一伙村民闯了进来。 林大娘耳背还是被院里的动静给吵醒了,披了衣裳匆匆出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林生见着林大娘,神态略恭敬了几分,不过看向江复庭等人,眼神依旧不善,“林大娘,林老爷子的墓被人挖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除了这几个外乡人,还谁能干出来?!” “哎,你说谁呢?我们是吃饱了没事干还是咋的,挖人家老爷子的坟地图个什么?!”程大眼尾扫过江复庭和阿明两人,闪过一瞬间的心虚。 “我呸!谁知道你们这些外乡人包藏什么祸心,还什么坏事做不出来?!”一村民骂道。 “你说谁呢?”程大瞪着眼睛,脾气也上来了。 双方争执不下,眼看着要打起来了,气氛突然紧张。 “他们今日除了林老爷子家,哪里都没去。”林大娘沉默片刻开口解释道。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微一愣,没想到林大娘这个时候居然会帮他们说话。 林生皱了下眉头,显然是不高兴林大娘帮他们说话,他脸色唰地一下难看,语气却仍旧客气道:“林大娘,这可不由您说了算,村长和候老让我带他们先去祖庙那边~” 林大娘还想开口说几句,一旁沉默着的江复庭忽然出声,“好,我跟你们去!” 程家父子一听 ,忙道:“我们也去!” “哼,算你们识相!”林生身后的村民挥了挥拳头,龇牙咧嘴,似乎只要他们敢不去,就一顿拳脚来收拾他们。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没理,往外走,林生带着村民跟上,林大娘也跟了出来。 江复庭脚步顿了下,回头看见林大娘眼中的闪过的一丝担忧,嘴角不由勾了下,道:“大娘,您回去吧,清者自清,我相信村长也不会难为我们的~” 林大娘沉默着没说话。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在村民的催促中,转身跟林生他们离去。 林生眼神时不时飘到江复庭身上,刚开始还怕他们趁机逃了,可后来发现这人脸上表情一点儿都不害怕,神色悠悠的,难道掘了林老爷子墓的,真的不是他们? 下一刻,他又疑惑了起来,既然不是他们,那为什么村长和候老却要他把人关到祖庙去? 林生收回目光,掩去眼底晦涩,村子里平静了二十几年了,可最近来了几个异乡人之后,怪事却频频发生,难道真的跟他们有关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几个村民挑着灯,光线昏暗,江复庭察觉到了林生打量的目光,神色越发不动声色。 这个林生是村长的人,他心中思索着是村长想抓他们,还是…… 他望着漆黑静寂的夜,心中有几分不解和疑惑,他们是动了林老爷子的墓,可最后不都是复原了吗?为何他们还是一口咬定是他们挖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还是村长派人一直盯着他们? 可是不对啊,以他现在的修为,很难有人不被他察觉而偷偷跟踪他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复庭心中打定主意,等会见了村长和候老,不管如何,都不会承认这事,就看他们能拿出什么证据?! 一刻钟后,一行人进了祖庙,在一处屋子前停下,林生扯了下脸上的笑,“村长和候老在等着你们呢,快进去!” 他不待三人回过神,就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俩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听着门外隐约传来锁门声和说话声。 “妈的,还是林钱那小子跑得快,还得我们几个在这儿守着!” “林生,我们去旁边屋喝点酒吧!” “这鬼地方,真他妈瘆人~” “哎,你在说什么啊?!臭小子,这是祖庙~” “都给我闭嘴!” 一时间外头安静了下来,片刻后脚步声相继远去了,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对视一眼,借着屋里的烛火,看着家徒四壁的小屋子,哪里有村长和候老? 他们傻眼了! “喂?有没有人啊?!”程大拍着门叫。 这是闺门村的祖庙里一处偏僻小屋子,里头除了光溜溜的地板和一堆干草,什么都没有。 江复庭走到门跟前,瞧了瞧门板的厚度,一掌可以轰塌,只是…… 他叹了一声退了回来,门外锁着了,要想出去,就要破门而出。 他们三人本来就被村长和村民怀疑,喊打喊杀的,现在要是在闹这么一出,明日他们恐怕就不得不离开闺门村了。 只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查明白,他们还不能走~ 程大是个粗人,不大爱计较,见没人应他,便往地上的干草上一坐,拍拍身旁的位置道:“哎,你们俩别瞪门了,过来坐,左右不过一晚,明天找……” 他住了嘴,纵使想安慰两人,但是想到这事,现在就头疼,他挠了挠脑袋,这事处处透着不对劲,就连他也觉得疑虑重重。 程明沉默了下走过去乖乖坐下,江复庭嘴唇动了下,几次都想说点,也什么都不管了,随意挥手甩开门,带着他们冲出去。 可这样以来,他们的身份就暴露了,这个村里的古怪,恐怕无法再查清楚了。 “过来坐!”程大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叫站着的江复庭。 江复庭嗯了一声,在程大身旁坐下。 程明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道:“江哥,这事不对劲~” 程大瞧了傻儿子一眼,道:“肯定不对劲,这怎么能对劲?!”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把我们关在这里,说我们掘了林老爷子墓的事~”程明道。 话音刚落,两道目光朝他看来,纵使看不清楚他们的神色,程明也能感受到脸上的注视,他继续道:“他们如果真认定了我们是掘了墓的人,为何不处置我们?却反而把我们关了起来,除非……” “除非他们心里清楚,我们根本就不是掘墓之人,要么想顺水推舟,要么就想趁人之危……”江复庭补充完整。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程明道。 江复庭和程明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下来。 “哎,要我说,先休息吧,该来的总会来的,明日我们不就知道了吗?”程大试着劝说。 半晌,江复庭才开口:“没错,睡吧~” 他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假寐。 程家父子两人也不再说话,相互靠着睡了过去。 夜色漆黑,枝头鸟忽地发出桀桀的几声怪叫,扑哧着翅膀,往夜色深处去了。 --------- 第二日,天色刚大亮,三人就被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惊醒,没有等来村长,却等来了一群叫嚣着要杀了他们的村民。 砸得门板咣当直响,各种脏话诅咒飙来,听得江复庭三人汗颜不止。 “刁民,都是一群刁民!”程大脸色大青,拧着眉头走来走去。 门外还夹杂着林生等人时不时的几句劝哄,“咳,这事村长没发话,我们做不了主,可不敢给你们开门,全都散了回去吧!” “你……你什么意思?!啊,这种丧尽天良,掘人坟墓,不得好死之人,你们居然护着,还是不是闺门村的人?!把门打开!” “不……” “啊~”一阵女人的哭嚎,嚷着道:“我跟你们拼了!” “哎,林嫂子,你听我们说啊~” “啊,杀人了,要死人了!”外头传来女人的嚎啕大哭,听得屋内三人面面相觑。 这一番动静,闹了好一会儿,门口的声音才小了。 程大叹了口气,无奈坐到江复庭和程明两人身旁,无比郁闷道:“这下好了,背了这种恶名,指不定出去怎么被人扔石头呢~” 江复庭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轻敲着,神色淡淡,丝毫没有一点儿着急。 “江哥,现在我们怎么办?”程明问,目光瞧着闭口不语的江复庭,程大闻言也瞧了过来。 江复庭睁开眼,嘴角朝上勾了下,道:“等~”他眼眸划过一抹兴味,就好像是黑夜中的猎豹,对猎物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 第九百五十九章:有人搞鬼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程家父子等到耐心再次告罄,江复庭依旧闭着眼,靠着墙坐着。 许久之后,直到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和开锁声,程家父子瞧去,江复庭也睁开了眼。 门一打开,一道人影匆匆进来,看到地上三人挤坐在一堆干草上的狼狈模样,神色不大自然地低咳了一声,“哎,江公子,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把人关到这里来了?”他一脸歉意,转头就呵斥门口的林生等人。 林生几人低垂着头,神色恭敬,呐呐不敢言语。 “江公子,你看……哎,真是对不住啊,这您受委屈了~”村长上前就想扶江复庭,却被江复庭避开手,撑着墙站了起来,他眼眸黑黑的,嘴角的笑意有几分薄凉,“呵,是我们三人不懂规矩,误入了闺门村,如今还出了这事,我们这就离去,不打扰了!” 江复庭抬手抱拳,说着就要抬脚往外走,程家父子见状,急忙跟上。 “哎,江公子留步~”村长一听,脸色微变,上前急急拦住江复庭赔笑,“江公子莫怪,这事情…哎,这种让村民惶恐,祖宗蒙羞的事情,纵使我是村长,也不好办啊,还请江公子你们多留几日,待我们查清楚了事情,定然给江公子好好赔不是~” 江复庭冷冷地盯着眼前的村长,道:“不必~” “哎,江公子别生气,消消气~”村长小心赔笑,嘴角的笑意却僵着,转动眼珠,心中盘算着要一定将这个江公子留下来。 “哼~”江复庭冷哼,一挥袖子,撇脸看向别处,眼神深邃,目光高远,丝毫不给村长的面子。 “呵呵,都是误会,误会,江公子息怒,眼下这种情况,哎,还请江公子多住几日~”村长皱着眉,一脸真诚。 江复庭沉默着,瞧着神情不耐抬脚就要往外走,村长忙跟了上去,继续道:“江公子也要体会我的难处,眼下还没有查出事情真相,若是……” 江复庭脚步一顿,目光落到村长脸上,嘴角抿紧,一字一句道:“我们不会走的,会等事情查出个结果来,不是我们干的绝不背锅。” “好~”村长轻快点头,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心道:林家差点儿坏了他的大事,昨晚因为林老爷子墓被人掘了,他被林家堵着门,逼着他惩治凶手。 林家一起扇动的村民吵得他头疼不已,没办法这才叫人去抓了江公子几人。 早上又被这伙人缠得不行,真是没完没了。 江复庭沉着脸,带着程家父子要走,却被村长再次拦住,“江公子~” 江复庭眉头一皱,“村长,还有什么事?” “呃,咳,现在村民情绪很激动,我给你们重新找了个住处,现在你们住林大娘家怕也不方便。” 江复庭沉默了下,点了头,算是同意了。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一处独立的院落,比林大娘家大不了多少。 “江公子,这几日就委屈你们住这里吧~”村长慈善地笑道。 “多谢村长~”江复庭点了下,他和程家父子转身进了院子。 村长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三人,嘴角勾出一点得逞的笑,低头对着身旁的村民道:“看好他们~” “是~” -------- 屋内,程家父子瞧着院外的情况,回过来跟江复庭低语,“我们现在是被盯着了?” 江复庭嘴角勾了下,丝毫不放在心上,“那就看他们能不能盯得住吧~” 程大一听,眼眸立马亮了,“嗯??” 江复庭压低声音,对程家父子道:“林家老爷子的墓被掘了,我想晚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好,我跟你去~”程大道。 江复庭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两个守门的村民,到了时间点,接过送来的饭菜,一人守门,另一人拎着送进去,不大愿意搭理三人,将篮子放到门口,故意咳一声,“你们的饭来了!” 说完,不待江复庭几人出来,就转身匆匆走了。 村民一回去,就被同伴给嘲笑了,“啧,就你这怂胆子,不过是几个外乡人,用得着这么怕他们吗?” “哼,没有,我只是不想跟他们有过多接触~” “不是吧?你不会真相信那个传言了吧,要我看定是林老爷子生前得罪了人,死后才会被人掘坟,不然你想想,这几个外乡人与林老爷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何这么做?” “哼,你现在敢这样的说话了?那你之前怎么不说,不当着村长的面说啊~” “呵,你还不信?瞧着吧,今夜候老他们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两个村民的话,意外地传到三人的耳朵里,江复庭嘴角勾了下,“先吃饭~” 他们打开竹篮子,发现里面有馒头和菜,还有稀饭,伙食还不错。 陈大拿着馒头吞咽了下口水,有些迟疑开口:“这些饭菜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江复庭手中的馒头抛了下,道:“不至于,他们没必要在这里下毒,吃吧~” 三人都动起筷子,吃了起来。 --------- 一间屋内,候老阴沉着脸,看起来十分的不悦,黑沉着脸,道:“我怀疑是有人搞鬼,埋在祖坟四周的符纸如常~” “呃,是村里人?”村长问。 候老眼眶里全都红血丝,眉宇间闪过一抹癫狂,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村长皱了下眉头,不再说这事,而是说起另一件事:“我今天已经按你说得做了,留下了那姓江的,你要什么时候动手?” 闻言候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平日都是他催着,没想到这次……他暼开眼,一脸高深莫测道:“三日后,是月圆之夜,合适!” 村长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临头又将话咽了要回去。 候老见状皱了下眉头,不高兴道:“有什么话就说,不要掖着藏着~” 村长闻言,甩袖子站了起来,神色恨恨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这时机来得不错,你可不要像二十年多前的你师父一样,全都搞砸了!” 候老听到村长说起二十多年的事情,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阴沉着脸质问道:‘怎么你后悔了?你是不是后悔?’ 村长脸上闪过一抹深深的疲惫之感,捏了捏眉心,见候老赤红着眼睛,显然是怒了。 他啧了一声,又坐回椅子,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道:“我不想跟你吵!” “哼!”候老撇过脸,沉着脸没说话。 村长摸着茶杯,眼神幽深地望向某一处,良久叹了一口气,声音低哑道:“我这几日一直想到二十五年前的事,没想到,一眨眼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 他低喃着,“希望这一次能让它满意,这样我们就不必……” 话中的意思不知是触到他哪里的一根神经,他猛地一下子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了。 候老眼中积攒的白雾散去,他哼了一声,还是有些不高兴道:“你放心好了,这次定然万无一失!” 村长闻言,眉头还是紧紧地皱着,不是他不相信,而是这一次时值那个时间点越来越近,他心中就越发不安,只盼着他们这一次能够找到合适的人,从此以绝后患。 他看向身旁的候老,脸上止不住的忧色,慢腾腾地开 口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今日村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实在是……” 他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又复杂了几分,“还有林老爷子的墓被掘,他的尸身你也见了,都成那样了,真的是……” 候老问完脸上的不高兴也散去了几分,沉声道:“敬安!” 林敬安,二十五年前,只有二十二岁,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父亲托给镇上的铁匠,学习打铁。 一日,他想念家人,深夜赶路回家,在半道上遇见了候老和他的师父,还有个慌慌张张的村里人。 起先他不明白,可当他们赶回村里时,看到的那如炼狱般的场景,林敬安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了。 村里活了两百岁的老人死而复生,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赤红了双眼,那双怨毒的眼睛,瞧他的心头直跳。 他满身鲜血,不光杀了他们家的每一个人,还杀了村里十多条人命,就连那几户倒霉的外姓人都没放过。 当年候老的师父,付出了他的生命,才除掉了老人。 他当时害怕不已,甚至大病一场,很多事情模糊都不记得了,直到父亲过世时,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他。 想到这些,林敬安猛地心头一阵沉重,张口咽了一口唾沫,这么多年他一直想着要结束这一切,终结吧! 候老瞧着林敬安半晌,撇开眼道:“你不必想太多,当年我答应过师父,要帮你们善后的,自不会违背当时承诺!” 林敬安闻言点头,紧皱的眉头微松了些。 -------- 深夜,江复庭和程家父子灭了油灯,将枕头塞进了被子里,留下程明盯着情况,便和程大两人离去。 他们去了闺门村的祖坟,夜色中两人站定,此刻夜空中月光惨白惨白,四处隐约传来几声怪鸟的叫声。 江复庭燃起指尖的青焰,寻着林老爷子的坟地走过去,不一会儿,到了!只见林老爷子的坟地杂乱,土被掘得到处都是。 江复庭迟疑了一瞬,手中微动,坟地一下被震开,露出里面的棺材。 江复庭神力推开棺材盖,一股子恶臭味传来,他屏住呼吸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林老爷子的身体四分五裂,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碎了一样。 ------------ 第九百六十章:这里有个脚印! 借着月光,勉强能看到林老爷子尸体,少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 程大闻着味,脸色苍白地捂着嘴,逃到一旁呕去了。 江复庭看清楚后,挥手盖上棺材板,脸色在月光下,犹如一座冰山,丝毫不为所动。 这尸身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边好像有动静!” 江复庭听到人声,眉头一跳,一把拉住程大,带着他眨眼的功夫,就落到了树头。 他一挥袖子,将两人的气息尽数掩去。 程大恐高,站在树上,抓着江复庭的手臂,吓得根本不敢往树下瞧。 江复庭拿那双黑漆漆的眼珠瞧他,很快,程大在那样冷清的眼神下,飞快探出手,抱住了一旁的树干,心中凄凄惨惨。 候老带着一伙弟子过来时,两人已经掩藏好了气息,就瞧着不远处的人个个像个无头的苍蝇乱转,时不时发出惊呼声,“看,这里有个脚印!” “坟地上的泥土换新了~” 候老脸色十分难看,挥手叫人再次挖开林老爷子的坟地,几人闻到味,呕吐声此起彼伏,候老的脸色更加难看。 候老瞧着林老爷子再没有被动的尸身,这才又叫人埋了,从四处的取出完好无缺的符纸,他嘴角抿紧,闪过一抹沉思。 “你们,去,四处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是~”人四处散开。 江复庭和程大两人待在树上,一直静静地看着候老带着人搜寻无果。 候老几次目光掠过他们所在的树,程大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就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行踪,被这候老给发现了。 候老几次探不到,手中紧握着铜铃,另一手不停地掐算着,算到最后,风度全无,气得脸色铁青骂骂咧咧抬脚走人。 待候老带着他的那些弟子离去,再也看不到人影了,江复庭才带着程大从树上跃下。 程大一阵脑袋眩晕,脚还没有站稳,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嗷呜~” 程大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江复庭手疾眼快扶住他,“嗯?” “你…你听,这里不会是有狼吧?”程大问。 江复庭闻言,看向狼嚎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看了看四处荒芜人迹的坟地,道:“回去吧~” “好~” 两人身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 -------- 第二日,一中午都没人来给他们送饭,程家父子想打听消息,出门却发现院门被锁了。 拍门叫了半天人都没有人应,无奈之下的程家父子回到屋内,对着沉默的江复庭摊手无奈道:“我们这是被人遗忘在这了?” 江复庭抬眼瞧了程家父子一眼,嘴角微上扬,随口道:“急什么,说不定这回我们都能出去了~” “嗯?”程大一脸疑惑,出去? 江复庭没有说话,只是勾了勾嘴唇,双眼发光。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开了门,林大勇推开进来,看到三人很高兴,没高兴完,又苦了脸,对着三人道:“你们的嫌疑摆脱了,可以回林大娘那了~” “嗯?”程家父子看看江复庭,再看看林大勇都愣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大勇苦着脸一脸惆怅,悄声道:“祖坟那边又被挖了好几个,哎,现在村里人心惶惶!” 出了事后,大家都惶恐不安,根本就没人记得江复庭他们,还是林大勇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事,听闻这事,立马去求了村长和村里几个年长的,求了情,要不是现在他们无暇顾及,村长哪能这么轻易点头同意。 “你是说又出事了了?” 林大勇点头,说起这事,脸色还有些不好,无奈叹气道:“是啊,现在村里谣言四起,可怎么办啊~” 江复庭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还有候老呢,一定会没事的~” 林大勇跟他们说了几句忙着走了,待林大勇出去,程大立马凑上前来,看着江复庭,问江复庭,“是不是那个意思?” 江复庭闻言,笑容神秘,勾了嘴角道:“你猜~” 说着,他抬脚往外走,程家父子急忙跟了上去,“你这是要去哪里?” “回林大娘家~” 三人走了回去,程大伸手刚要敲门,就见面前的门咯吱一声打开,林大娘从门内出来,面上看到三人,眼中闪过一丝高兴,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林大娘~”程大搓了搓手,想要搭话。谁知道林大娘走了出来,给他们让开位置。 她咳了一声,道:“我要去祖庙那边~”说完,林大娘抬脚就走了。 待人都走出去很远了,程大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脑袋,疑惑地看向江复庭和他的儿子道:“我怎么觉得林大娘,好像对我们态度好了一点点,居然告诉我们她的去处~”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抬脚进了院子,程明撇了眼还愣着的老父亲,好心告诉他,“不是好像,是真的~” 三人在林大娘家里洗漱后,弄了些饭菜吃过后,江复庭便跟程家父子商量,他们分头出去探探情况。 最后决定,程大去祖庙那边,看看村长将村民聚集起来,想要做什么? 而江复庭带着程明去祖坟。 临走时,江复庭叫住程大,将一块隐身符纸,递给程大,叮嘱道:“一切小心为上~” “好~”程大点头走了。 “我们走~”江复庭和程明对视一眼,也出了院子。 村里小路上,冷冷清清,一路走来都没有瞧见过什么人。 二人来到祖坟,就见候老带着一伙弟子,在祖坟做法事呢。 他们用着隐身符藏在暗处,看着那边候老摇着手中铃铛,嘴角念得振振有词。 忽地,江复庭似有所感,转头往身后瞧去。 程明还未回过神来,只见眼前一花,江复庭的身影已经跃了出去,随即响起一道厉声,“什么人?!” 就见候老手握铜铃,疾步而来,程明是个天师,自然对同类的气息很是熟悉,既然他是,那么对方也是。 程明扫了江复庭远去的方向,他做了一个举动,使得原本往前走的候老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程明的方向。 程明见已经达到了目的,身形一晃,纵身一跃,人往荒草坡下滚去。 他离开的地方,荒草晃动,轰的一声,程明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更快,慌忙蹿进了荒草中。 大概对于人的气息更加的敏锐,程明在看到候老的第一面时,就清楚地了解他的实力,他是打不过的,只能借着隐身符快点儿逃到安全的地方。 “啊~”候老怒着一张脸,手中的符纸就跟不要命似的,往外砸,轰轰的火焰在程明身旁炸开。 他一抹脸,双眼紧紧地盯着候老,忽地起身继续逃走,不打算硬对硬。 一来会暴露他们的踪迹,二来最重要的是他打不过人家。 而这边江复庭听到那边候老的动静,眉头皱了下,低头看到他护着的人。 女人有一张熟悉的脸,没错,就是他们曾经帮助过,有过一面之缘的何娘子。 此刻她头发湿漉漉的,脸色苍白,就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女鬼,呼吸急促,一脸惶恐不安,无声祈求地看着江复庭,眼眸中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惊恐。 江复庭很快干脆利索地给了何娘子一张符纸,低声道:“点燃符纸,别人就看不见你,这个符纸燃完,就会失效。” 何娘子没有问江复庭哪里来的,她惊恐不安地看了一眼祖坟的方向,似乎比起江复庭,她更害怕自己会被候老他们瞧见,忙不迭了捏了符纸,无声对江复庭道了谢,转身就跑了。 江复庭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手中的符纸噌地一下使了出去,很快这些符纸在祖坟那边闹出了动静。 在做法事的道袍小弟子,忽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腾空而起,升到了半空中。 那弟子察觉到异样睁开眼睛,就看这么一幕,当即吓得白了脸色,慌里慌张地扯着嗓子喊救命。 “啊,鬼啊~” “有鬼啊~”一伙弟子瞧见这一幕,吓得个个拔腿就逃,这番动静,候老见自己的弟子有难,匆忙而归。 江复庭瞅准机会,几个闪身,寻到荒草中的程明,见他捂着肩膀,脸色很不好。 程明的隐身符已经失效了,江复庭往怀里一抹,结果摸了空,他的也没了。 江复庭皱了下,一下揽过程明,提气飞身离开。 远远还传来候老生气的咆哮:“叫什么叫,还不快把他扶起来!” “你们几个,还不快赶紧去找,都是干什么吃的!” -------- 林大娘家,程大正坐着喝茶,听到动静,抬头看去,一瞧见自己的儿子被江复庭扶着进来。 他当即就急着站了起来,围上去,“这是怎么了?阿明~” 江复庭小心扶着程明坐下,小心查看了他肩膀,只见皮肤上一道火烧过的痕迹。 一看那痕迹,程大的心一下子被揪成了一团,满是心疼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们遇见候老了?” 江复庭点头,“嗯,候老的霹雳火,练得非同一般~”他手指使出神力给程明疗伤。 很快,那肩膀上的痕迹,便逐渐止血,只变成淡淡的红痕,程大瞧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打了阿明!”程大紧紧咬着嘴唇,神色气愤又难受。 江复庭这才解释了下,祖坟那边闹出这样事情,话都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阵紧急的砸门声,“开门,开门!” 三人对视一眼,很快了然,整理衣袖,程大出去开门,道:“来了,来了,你们这是嚎鬼呢~” 门外的几个村民,猛地听到这个鬼字,心叭叭地一凉,只觉后背寒气森森。 门一开,程大笑对着几个村民道:“你们这是有什么事?” ------------ 第九百六十一章:奇怪的小孩 为首的大汉,威武高大的,一把推开程大,道:“废什么话?都给我进去搜!” “是~”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程大忙道。 大汉带着人一溜烟进了林大娘家,四处翻找,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一进来,就将三人的床铺翻了个地朝天。 程大慢腾腾地跟了进来,“哎,你们都什么意思?一进来话不好好说,就翻东西?” 为首大汉冷眼扫了一眼程大,目光落到屋内另外两人身上,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他顺口问了句,鼻头微动,嗅了嗅,又道:“这屋里怎么有股怪味?!” 江复庭闻言不答,抬头看了一眼大汉,他慢悠悠地捻起了一颗黑子,嘴角上勾,“下棋~” 话音一落,大汉和村民的目光瞧来,很快就被桌上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副水晶棋盘,上头白子和黑子圆润玉滑,熠熠生辉,一看就知道那绝对是好东西。 为首的大汉看到这副棋盘,眼睛都亮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得出来,震惊又好奇,他慢慢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江公子,您这棋盘看上去,真是……” 大汉正想去摸,却被江复庭抬手拍开,抬着下巴,神情冷傲道:“我这棋盘不能摸~” “……” 大汉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再看其他人脸上个个憋着笑,他一下子恼怒了起来,“滚,笑什么笑~” “江公子,打扰了!”说罢,他便带着一伙村民出了屋子,又出了院子。 程大快步跟上去,拴了门闩,这才疾步回来,“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江复庭闻言,抬手一挥,桌上的水晶棋盘立马消失了,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呵,还能是什么意思?” “江哥,怎么办?那候老不是怀疑我们了吗?”程明道。 江复庭瞧了一眼屋内担忧的程家父子,沉吟片刻,道:“无事,纵使他们怀疑,只要拿不出证据,自然不敢上门跟我们对峙的~” “这……”程大还想说什么,就见自己的儿子按着肩膀摇了摇头,他顿时失了言语。 “那人是谁?”程明忍不住好奇道。 江复庭抬眼,知道程明问谁,对着程家父子说出来一个令他们格外意外的人来。 “什么?你说何娘子?!” “呃,她怎么跑到哪里去了?”程大惊讶又疑惑。 江复庭摇头,具体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不欲再提此事,“祖庙那边如何了?” 程大往椅子上一坐,随意摆手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这几日,让村民们夜间不要出门串村了,另外还组建了晚上巡逻的队伍…” 江复庭闻言点点头,没过多久,林大娘也回来了,见到三人,对他们的回来,似乎没什么意外,只是略点了下头,便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还是跟之前一样冷冰冰的。 江复庭原本想寻个机会,去问问何娘子的,谁知道院墙外时不时传来村民巡逻队的响动。 江复庭便歇了心思,乖乖呆在屋内了。 -------- 林敬安家,他听着村民的汇报,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听到村民看到江公子有水晶棋盘时,眼眸亮了下,划过一抹贪欲,很快就将村民打发了出去。 待人出去之后,他转身进了里头的套间,候老正沉着脸,一脸生气的模样。 林敬安的目光落在候老身上,两人虽然是年轻时相识,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候老如此狼狈的模样,衣袍破损,沾着不少的草屑,他脸色阴沉着,嗯,应该气得不轻。 林敬安抬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道:“你刚才也听到他们的禀报了!” “哼!”候老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势,“怎么你听信了这一面之词,觉得不是他们?!”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事情太过离奇,他们最多是个清闲富贵公子哥,哪有那么厉害?!”林敬安辩解道,心里却止不住想:那些他们真有那么厉害?恐怕早就跑了,还能被他们关一晚上? 候老显然还是很生气,嚷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你看看,自从他们来了,我们村里子就不安稳了~” “呃,也不是,他们来之前,不是就有村民大晚上听见女鬼唱歌吗?”林敬安道。 候老沉着脸不说话,目光落在林敬安脸上,良久地注视着,不说话。 “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林敬安撇开眼,神色有点儿不自然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呵,听着他有个水晶棋盘,你又心动了不是~”候老张口讽刺。 林敬安被人当面拆穿了心事,老脸有些挂不住,“你这是什么意思?人我已经安抚住了,不都是按你的意思办的吗?” “呵~”候老神色嘲讽地看了林敬安一眼,一身狼狈地起身,甩袖离去。 林敬安瞧着嘴里啧了一声,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茶,精明的光芒在眼中闪过,他撇嘴心中盘算着大事。 ------- 又是一日过去,早上,林大娘去挖红薯,结果不知怎地,伤了脚,瘸拐着回来了。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见状,忙迎了上去,程大扶了林大娘一把,神色着急道:“大娘,您这是…怎么了?” 林大娘盯着三人,给她拿凳子的,扶着她的,关心她的,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流光,第一次嘴角扯了个下,“没事~” 江复庭没说什么,他蹲下身,检查了下林大娘的脚踝,发现只是扭了下,红肿了,并没有伤到筋骨。 他问了林大娘取了药油,搓在手心中,待搓热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揉着大娘的脚踝。 林大娘看着江复庭动作,还有程家父子,又是拿布巾,又是端水的,眼眶划过一抹水润,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江复庭给大娘揉了一刻钟后,瞧着缓个两日应该可以好了,他松开手,帮着大娘穿上鞋袜,认真道:“不要紧,只是扭伤了,没有伤到筋骨,过两日就可以好了~” 林大娘定定瞧着他,点了下头道:“麻…麻烦你们了~” 她撑着站了起来,程大想要扶,却被林大娘拒绝了,她脚步踉跄地扶到墙,慢慢悠悠地走到她门口,推开门,正待进去,身影迟疑了下,转回头来看着三人道:“我老婆子再给你们一遍,若是你们身体养好了,就早些去吧~” 说完,林大娘佝偻着腰身,转身进了屋子,又关上了门,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对视一眼,一丝奇怪的感觉爬上了他们的心头,若说以前,林大娘恶声恶气地催促他们离开,他们三人以前一直以为,林大娘这样做,是性格古怪,不喜生人。 可他们要被带走,林大娘帮着他们说话,来出言维护他们,可今天这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劝告,而是不是讨厌他们呢。 三人心思一转,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层,他们刚来时,小孩儿恐惧他们,大人也是避之不及。 小孩儿恐惧外乡人,应该是大人教的,可是为什么要恐惧?如果害怕的话,就不会接触,不接触的话,就不会了解…… 很快,一块小小石子,就像投在了三人的心湖似的,引起了无数的涟漪。这村子里恐怕藏着天大的秘密,还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隐秘~ 江复庭眼眸一转,道:“既然林大娘脚受伤了,不如我们去把红薯挖了吧?” 这样他也能去探探何娘子口气,看是出了何事? 程大哪里不知道江复庭的意思,当即点头道:“好~” 三人换了身下地的衣裳,除去江复庭和阿明两人长得太扎眼之外,三人倒也像个普普通通下地干活的村民。 程明去敲林大娘的屋门,问清楚了林大娘的地,便同他父亲和江复庭扛着锄头,背着竹篓,一同出了林大娘家。 一路上走过村子,早上太阳冉冉升起,他们在村里看到了不少村民,大概是新奇吧,许多村民都盯着三人怪异的装扮瞧,好像他们是耍玩的大马猴,眼中倒是少了几分敌意。 江复庭却在同程家父子两人低语,“等会儿,你们打下掩护,我去一趟何娘子家~” “好~”程家父子点头答应下来。 待经过何娘子家时,江复庭悄声去了她家,程家父子出了村子,下地挖红薯去了。 江复庭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没人应,这时,却听到院内一阵小孩的大哭声。 他微微一动,结果眼前的门哗的一下开了。 “何娘子?”江复庭又唤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听到,小孩儿的哭声越大。 江复庭皱了下眉头,抬脚走了进去,院子里依旧很干净,屋子里静悄悄的,倒是一旁小屋子里传来哇哇的哭声。 江复庭皱眉更紧,他几步走过去,推门进去,入眼是一个窄小的屋子,还有一张小床上,床上的被褥间,缩着个小孩儿,瘦到皮包骨头。 她挤着两颗鼻涕泡泡,哭得小脸通红,可怜兮兮地看着江复庭,他往前走了两步,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了,往屋子角落的缸里看去,他隐约间看到了一个小毛脑袋。 江复庭皱了下眉,看了看床上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墙角,正欲抬脚过去。 就在这时,忽地门被砰地冲开,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满脸紧张地挡在江复庭面前,她瞪着双眼,眼神警惕地盯着江复庭,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想做什么?!” 江复庭目光落在这个女人的身上,见她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头发乱糟糟的,那眼神惶恐又害怕,却仍旧挡在江复庭面前,丝毫不动,就像个护崽的母鸡似的,扑闪着翅膀。 “你……”江复庭嘴唇动了下,将口中的话又咽了回去。 ------------ 第九百六十二章:何娘子 何娘子似乎这会儿才回过神了,她很快就收敛起了紧绷的神情,除了眼角微红,再也看不出什么不妥了,“江公子,我是个妇道人家,您这样冒失闯进来怕是不大合适吧?” 说话条例清楚,一点儿都不像是乡下的普通村妇,江复庭扫了一眼床上吓得忘了哭的小姑娘,没说话,他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小姑娘大概是吓着了,他出去之后,半晌都没有哭声传来。 江复庭站了没多久,何娘子就匆匆地出来了,神色有点儿紧张,甚至还当着江复庭的面上,拴上了门。 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江……江公子,对不住~” “嗯~”江复庭颔首,“我来只是有点儿事问你,刚才是听到孩子哭,所以才……无意冒犯,还请何娘子莫要计较~” 何娘子微愣了下,似乎是在打量江复庭,看到江复庭神色正常,脸上神色这才缓了几分,道:“哦,是这样啊,江公子,是我冒犯了~” “母女情深,何娘子不必过意不去,我就是想来问问昨日的事情~”江复庭道。 何娘子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江公子,我去那里,是想要偷采那里附近的药草,我……我不敢过去,候老和村长因为上次我丈夫的事情,并不太愿意看见我~” 江复庭看着她,盯了片刻,才道:“好,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嗯?”何娘子不解。 他勾了下嘴角,摇头, 就准备往外走,眼角余光扫到主屋窗户上,走了两步又顿住,问何娘子道:“哦,你丈夫好些了吗?” “嗯嗯,好多了!”何娘子嘴角笑意很僵。 江复庭听到好多了三个字,目光随意扫了一眼主屋,冲着何娘子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他嘴角的弧度在出了何娘子家时,撇了下去,脸色沉沉,刚才同他说话,何娘子一直紧绞着手指,神色似有些紧张。 特别是当他无意间扫向主屋时,何娘子神色绷得紧紧的。 他顺着路,去了田里,很快就找到了程家父子,两父子动作麻利,活马上都快干完了。 程家父子一见他来,忙道:“怎么样?” 江复庭沉着脸将刚才在何娘子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程家父子。 程大闻言,不解地挠了挠头,“这闺门村有什么特别习俗吗?我这么听你一说,还真觉得这何娘子怪怪的,该不会是这里不好吧?” 程大指了指脑袋,表情复杂。 江复庭闻言却摇了摇了头,这何娘子说话做事都没有问题,只是特别紧张……孩子?还有她的丈夫?? “这应该是担心她孩子吧? ”程明道。 “什么担心孩子?”忽然有人插了一句,三人回过身,就见是林大勇冲着三人打招呼,走了过来。 “呵呵,小孩子懂什么,这就是说起何娘子了吗?看她对孩子那般紧张,就开两句玩笑,哈哈~”程大笑着打哈哈。 “哦~”林大勇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 想了想点头赞同道:“是呢,不过也不怪何娘子这样,听说她前头有个孩子,不过没长大,就夭折了,之后又生了第二个,可惜也病病歪歪的,常年待在屋子,现在都是好几岁了,还炕都下不了~” 三人听得是惊心动魄,什么第一个夭折了?下不了炕?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三人终于想起了一点细枝末节,他们在送回何娘子丈夫时,就见到了一个能走能跳的活泼小姑娘,现在又在床上见到一个病弱瘦小的孩子,这可真是…… 他心中隐隐想到,他在进入那个屋子后,曾在一个缸里看到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是那个小姑娘藏起来了吧。 三人对视,掩去了各自心中的疑惑,这林娘子有两个孩子,为何要对外撒谎,说自己只有一个孩子? “嗯?”林大勇摸了摸脑袋,满脸不解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 “呃,没,他们就是太吃惊了,因为何娘子现在看着挺好的, 你这小子,没想到你连这些事都知道啊~”程大拍着林大勇的肩膀,一脸揶揄。 林大勇被三人目光瞧得更加不好意思了,憨傻一笑,“也不是了,我就是听村里人说的,不过既然说起来了,我就再多嘴一句,你们还是离何娘子他们远一点吧~” “这是为何?”程明道,神色不解。 江复庭和程大也露出了同样的神色。 林大勇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为难,四处瞧了瞧,见没村民往这边看,才小声道:“何家在村上是外姓人,大家都不太喜欢,平日都是避着走的~” 程大怔了下,很快回过神来,“好,多谢,我们记下了。” “哎,这里还真不错,那山是什么山啊?看着真高~”程大转移话题,随意拉扯了一句。 林大勇闻言,哈哈一笑,随后神色又严肃了起来,“我们叫狮子山~” “狮子?这上头不会有狮子吧?”程大笑着打趣。 林大勇闻言笑了,道:“呵呵,这里哪有什么狮子啊,哦,不过这山上好像有只狼,听村里人说的,晚上会听见狼嚎,不过啊,没有人见过~” 江复庭闻言,眼眸亮了下,他抿了抿唇,打断三人对话,道:“不早了,回去吧~” “好~” “你们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林大勇道。 “你这小子,都快到中午饭了,还能有啥事?走,跟我们回去一同吃红薯走~”程大道。 林大勇听着,眼馋地往他们的背篓里瞧了几眼,压低声音道:“哎,你们不知道,现在村长和候老,让我们每一刻就要在村里巡逻,祖庙和祖坟那边人更多~” 江复庭和程家父对视一眼,了然哦了一声,不再喊林大勇去吃,给他拿了两个红薯。 这可把林大勇高兴坏了,拿着红薯,高兴地走了。 程大瞧着林大勇走远,压低声音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何娘子有问题,我让小鬼去盯~”江复庭说话间,抬手已经把骆知秋放了出来。 经过几日养伤,再加上闺门村是奇特的聚阴之地,骆知秋又被养得黑黑胖胖了。 这一出现,程家父子就感觉到周身一阵阴冷,出自本能的自保,程明差一点儿将口袋里的符纸扔了出来。 江复庭瞪了一眼,在半空中叉着腰,尽情吹牛皮的骆知秋一眼,手中的一张符纸稳稳地贴在了他脑门上,“安分点~” 骆知秋一下子从空中掉了下来,浑身的黑雾很快缩水成一个小娃娃的状态。 “老大,不要啊~”洛知秋瞧着他的身体变小,连哭的心都有了。 可惜江复庭并不为所动,他抬眼盯着骆知秋叮嘱,“那个候老不是你能对付的,遇上就跑快点,别再被烤了。” 骆知秋委委屈屈收了脸上的丧气,老老实实道:“是~” “一有消息,立马给我示警~”江复庭说话间,将一条红线甩在了小鬼的手指上,另一端又栓在了自己的指头上。 “是~”骆知秋立马消失了在了三人面前。 -------- 三人回到林大娘家,用了午饭,程家父子帮着林大娘干些杂活,江复庭手指捻着棋子,目光时不时落到自己的手指,整整大半天了,他手指上依旧没有动静。 他将棋子丢到棋盘上,没了兴趣。 程明走了进来,道:“江哥,要不我陪你来一局?” 江复庭摇了摇头,他没有心情下棋,只是还是有点儿事情想不通的~ “来吧,来吧~”程明往江复庭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脸无辜的模样。 江复庭抬头看了他一眼,从这点懵懂无知的脸上,看出来了点期待。 “行~”他点头,同程明玩了起来。 外头忙完的程大,洗了手,刚踏入门口,就听到程明声音带着几分轻快道:“啊,你下这里?你刚才不是?不行,怎么又是我输了?” 江复庭嘴角勾了下,抬手拿棋子。 程大的脸上露出来那么一点儿羡慕,他的阿明还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话呢~ 阳光衬托得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神情鲜活了起来。 程大看到这一幕,心生羡慕的同时,又生出一点高兴来,他的儿子正在走出封闭的自我世界,再仔细一想,儿子同他已经很少闹气了。 见状,他见状抬脚走了进去,走到两人身旁,才被两人发现。 江复庭忽地起身,将位置让给了程大,将他推到座椅上,“你来陪阿明打~” 程大没推辞,坐下神色神色认真道:“阿明,我来陪你~” 程明没说话,同意了,点了下头,很快父子玩得开心极了。 江复庭瞧着,嘴角上扬,心情不错,目光无意间扫过手指,见那手指上忽明忽暗。 他眉头一动,两根眉毛都快要打起来了,浑身散发着一种气势,“有事~” 他对两人说完这句,便使出神力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此刻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太阳躲进了树梢里,橘红的光照映着整个村子。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到了何娘子他们家。 寻着气味找到了骆知秋,“主人~”骆知秋晃手,引江复庭过来。 “你发现了什么?”江复庭问。 骆知秋神神秘秘嘀咕了一句,下巴示意他自己瞧。 昏暗的光里,江复庭听到何娘子在屋内同人说话,声音温柔,时不时会传出一两男人的声音。 江复庭眉头跳了下,何娘子的丈夫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江复庭问骆知秋。 骆知秋眨着眼,似乎想了会才道:“就一会,是那何娘子先端了水,给她丈夫喝了之后,才……才这样的~” 骆知秋在老大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脑袋懵了下,很快,他就发现老大不是对着他释放冷气的。 是那何娘子! ------------ 第九百六十三章:闺门村的隐秘 江复庭去过几次坟地,四周的环境还是了解过的。 普通的药草自然不会引起江复庭的注意,不过还是有的,就比如坟地附近的寒星草,是有毒的,但是还有另外的一个效果,用量合适,就能缓解疼痛,起到镇定收敛伤口的功效,不过也有一点坏处,普通人用过之后,就会特别的困,甚至长时间昏迷。 很快,江复庭就想明白了,怪不得呢,这大概就是他来过何娘子家一两次,却一次都没见着何娘子他丈夫的原因。 思及此处,江复庭眉头皱了下,抿着嘴唇,隐去身影,他倒是想看看这何娘子要耍什么把戏? 夜色越来越深,江复庭躲在屋顶,沾染了一身的寒气,抿唇沉默不语。 过了没多久,何娘子从地窖出来,手中拎着一个风干的猪火腿,看上去已经放了许久,肉上都长了绿毛毛。 她从井中打了水,开始擦洗火腿。 “咳咳~”屋内的男人拄着拐杖慢腾腾地出来了,缓缓走到何娘子身旁。 何娘子依旧低头坐在井边的石头上,搓洗火腿,连头都没抬一下。 男人的脸蜡黄蜡黄的,往日强壮的身体,也有些虚弱,说话喘着气,“阿秀,别生气了~” 何娘子闻言,一下子把布巾甩到木盆里,赤红的双眼瞪道:“不生气?”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怒道:“我如何不愤怒,不生气,两妮子都是从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如何能够……” 何娘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男人闻言吓得当即变了脸色,忙扑上来,手要捂何娘子的嘴,“阿秀……别说这样的话,当心叫人给听见了~” “听见了就听见了,他们杀了我得了,我不想活了!”何娘子捂着脸痛哭流涕。 男人也慌了神,目光紧张地四处瞧,一边瞧,一边哄道:“阿秀,快别哭了,把他们引来了~” 何娘子闻言怒道:“何大壮,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见你!”双手不停捶打着何大壮。 男人被一顿拳打脚踢,脚下差点儿被站稳,摔倒在地,他神色狼狈地一边闪躲,一边握住何娘子的手,道:“你…你别这样,哎,阿秀,别这样!” 两人一阵揪扯,扯得他们面红耳赤,衣裳不整,夫妻两人才堪堪地住了手。 何娘子往地上一蹲,委屈地捂着脸哭泣,“何大壮,我早就说过,要搬走,你就是不听~” 男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愁苦,沉默了半晌,才小声道:“阿秀,不是我不搬呢,恐怕我们还没走远,这小命就没有了~” 何娘子闻言,双眼瞪住,眼眶红红,鼻头红红,男人坐过来安慰她,“阿秀啊,我们再忍忍,好不好?” “忍?”何娘子捶了下何大壮的肩膀,语气痛苦而绝望道:“可你看看二妮子,她从小生下来病恹恹的,如今没他们盯着,就没药可治,再这样下去,她就成个傻子了~” 何大壮眼底闪过一抹痛楚,他揽着何娘子的肩膀,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好。 冷风一吹,他后背一阵激灵,不由想到这几日闹得事情,头疼地皱了下眉头,道:“阿秀,我来想办法,坟地那边的事情,你不要再做了,再做就要惹来怀疑了!” 何娘子闻言红着眼眶,想反驳,可对上男人一脸认真的神色,这才不情愿地应了下来。 “祖坟的事,果然是你做的!” 两人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吓得何家夫妻,一下回了头,神色惊恐地看着毫无声响,就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江复庭。 夫妻两人都愣住了,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之后,男人先回过了神,他也认出了面前的少年郎,正是那日在他受了鞭刑之后,送他回家的人。 “公…公子,求求您,阿秀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刘大壮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何娘子红着眼眶,使劲地拉扯她丈夫,可却拽不起丝毫,她松了手,红着眼眶看向江复庭,一脸坚定道:“没错,就是我干的,他们都罪有应得,死了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来为难我们?” 说着,她眼泪哗哗地往下落,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 “不是,公子,是我干的,是一个人干的,跟阿秀没有关系,您别听她瞎说~”刘大壮拽住何娘子,急得直摇头。 江复庭见二人这副模样,道:“是吗?既然你们害怕,就乖乖听我话,老实说出你们知道的,不然……” 一个威胁的眼神。 何娘子肩膀轻颤,白着脸道:“好,我告诉你,什么都行~” “阿秀,不行!”何大壮伸手拽何娘子,要阻止她。 何娘子却躲开了,对着她丈夫道:“这事压在我心里十多年了,若真有诅咒,就让它诅咒我一人吧~” 何大壮瞧了自己的妻子半晌,嘴唇动了动,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何娘子嘴角挤出一点笑意,对江复庭道:“江公子,随我来~” 江复庭点头跟了上去,三人进了屋子,何娘子挑亮了灯,在门口瞧了瞧,关上窗户和门,转回头在炕边上坐下,身旁的何大壮握紧了妻子的手。 “我是十五六岁的时候,遇见何大壮的,当时我们的姑婆都认识,虽然两个村子隔得好远,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何大壮。然而我没有想到,我期待的所有美好日子,没有到来,反而陷入了噩梦~” 何娘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抬脚踹了下刘大壮的腿,“给江公子看看~” 刘大壮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江复庭,这才弯腰脱了鞋袜,抬脚给江复庭瞧。 江复庭愣住了,只见刘大壮的右脚心上有一张奇怪的纹路,他仔细一瞧,就见那脚心上的纹路,是一张小孩的鬼脸忽地张牙舞爪了起来,犹如活物。 江复庭猛地瞳孔一缩,坐了回去。 三人都没有说话,刘大壮沉默地穿回了鞋袜。 “借命蛊~”江复庭冷着脸,吐出了这三个字。 何家夫妻一听,猛地一愣,很快何娘子神情染上惊喜,不由靠近江复庭,一脸激动道:“江公子,您知道这个?” 江复庭双眼冰冷看了两人一眼,道:“这种邪毒的蛊术,需要牺牲与自己血脉想通的亲人性命,你们从哪里知道的?” 何娘子和何大壮两人对视一眼,拉着齐齐跪到在地,何娘子双手合十,不停地求着江复庭,“江公子,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说!”江复庭沉着脸,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心中却震惊不已,这种邪毒的蛊术,早就失传太久,久到许多人都不知道了,他也是偶尔在地府翻阅书时才看见的~ 何娘子抽泣着道:“是这样的,江公子,人生老病死,这是天命之数,我们也没什么长生不老的心愿,可是闺门村老一辈不知从何处觅到了这害人的邪术,从此闺门村人从小便要养这借命蛊,甚至不惜手刃血脉。 我嫁来闺门村六年,亲眼看到不少无辜幼 童被陷害致死,可我是一个母亲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自己的两个孩子相互伤害怨恨,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江复庭闻言,脸色沉得可怕,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怪不得林老爷子死后,要偷偷摸摸的,和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一同下葬,呵,~ 何娘子袖子遮面,哭得泣不成声,肩膀直抖,何大壮脸色着急,几次想劝一劝,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只得小心地拍着她肩膀安抚。 江复庭的目光望过来,如带着碎冰似的,何大壮一时不敢看,老实低下头去。 “所以你们才把两个孩子藏了起来,对外说只有一个?”江复庭问。 何娘子一抹眼泪,忍着往下掉的眼泪,点头:“我刚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生了大妮,他们就都被威逼我们,说我们若不想遭受诅咒,就赶紧再生一个孩子。” 她一阵呜咽,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才道:“我得知缘由之后,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让我的孩子遭受这样的痛苦,所以就一直想法子不要孩子,可…谁知道…… 大妮三岁时,我忽然又有了身孕,呜呜…我太害怕了,怕他们会害死我的孩子,我就只能用药草让大妮浑身出了疹子,病了几场,便将她藏了起来,对外只说,孩子病没了~” 何娘子眼眶红得惊人,她呜呜哭了两声,“可没想到,老二生下来,却是个不健康的,病病歪歪的,一直瘦弱不堪,我们又迟迟没有要第三个孩子,这才把大妮和二妮保了下来~” 何大壮闻声,眼眶也红了起来,拿帕子给何娘子擦脸,对江复庭道:“我们夫妻二人本想离开闺门村,去我岳父他们那里生活,可村长和侯老一直以我妻女的命威胁,这次就因为我又一次忍不住说了我要离村,就被村长叫人抓了起来,还被狠狠打了一顿~” 江复庭闻言,脸色沉了沉,道:“那村里其他人也不管吗?” 何大壮闻言摇了摇头,道:“不会有人管的,村里到处都是侯老和村长的势力,那些村民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再说,他们也害怕我们将闺门村的秘密说出去~” 江复庭闻言点了点头,皱紧眉头,一脸沉思。 “江公子,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啊,我们不想伤害女儿,只想离开这个地方~”何大壮一脸愁苦道。 江复庭没说话,目光转到二人身上,“那你们为何不在第一次见我时说呢?” 何大壮闻言,脑袋摇得更快了,“不,我们不是不想告诉你们,只是我们曾经在祖庙前发过血誓的,这辈子会守护闺门村的秘密,对不住啊,江公子!” ------------ 第九百六十四章:抓人 江复庭闻言摆了摆手,他也不是真的在意的,又道:“还有一件事,祖坟传出闹鬼之事,你怎么做到的?” 这是江复庭最不解的事情,何娘子只是一个柔软的女子,如何能在一夜间挖那么多的棺材出来,还将棺材里的尸体撕碎,这怎么看都像是野兽干的,而不像是个女子所为~ 何娘子闻言,脸上血色飞快褪光, 她绞着手指,颤了颤才道:“是阿辉~” “阿辉?”江复庭满脸疑惑,难不成还有个帮凶? 何娘子见江复庭不懂,白着脸解释道:“就…就是狮子山的老狼,我在出嫁前,父亲曾是个山野大夫,我虽然没学多少,可也能识出不少草药,一日二妮病情加重,我上山去采草药,看到一只狼受了伤,我救了它~ 后来经常上山,给它带肉吃,这一来二去才熟悉了~” 何娘子脸色苍白,红着眼眶,不好再说下去。 “所以你趁着夜色,拿了肉将狼引到了祖坟~”江复庭声音沉沉。 何娘子闻言浑身紧绷,嘴唇颤动,最终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江公子,阿秀她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村长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几次三番想要上门见两个孩子,阿秀无奈才想出这样的方法~”何大壮忙解释道。 江复庭想到林老爷子棺材中,看到的断肢,心中冰冷至极,“我曾在祖坟附近,看到一个白衣的鬼影,这也是你们假扮的?” 何家夫妻两人闻言,脑袋耷拉了下来,点了点头。 “你们倒是好手段~”江复庭道,要不是他察觉不对来,今夜来何娘子家盯着,意外听到那么一段话,这才逼问出了事情真相,不然他怎么可能相信一个妇道人家做出如此的事情来呢~ 何家夫妻两人拉着扑通一声,跪到江复庭跟前,“江公子,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江复庭目光落到来那个人身上,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 何家夫妻二人高兴地对着江复庭连磕了三个头,才搀扶着站了起来。 临走时,江复庭交代夫妻二人,“今夜我听到任何事情,你们暂时别透漏出去,一切如常~” “好,好,江公子,我们都听您的~”何大壮连忙答应了下来。 江复庭对着何家夫妻低语几句,瞥了他们二人一眼,转身提气离去。 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刘大壮惊讶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忍不住惊讶道:“这江公子该不会是神仙吧?我们这回有救了~” 何娘子从第一次被江复庭所救,就知道这个江复庭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红着眼眶窝在何大壮的怀里,小声哭泣着:“嗯,希望这一次江公子能够救我们,不然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定然不会放过我们的~” 何大壮揽进妻子的肩膀,小声地安慰着:“当心吧,江公子既然答应了我们就定然会有办法的~” -------- 江复庭回到林大娘家,就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程家父子,程家父子听得嘴巴都没合上。 半晌才回过神来,陈大颤颤巍巍道:“你…你的意思是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何娘子干的?” 江复庭瞥了一眼窗外,又瞪陈大,“你小声些~” “呃,这事居然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何娘子瘦瘦弱弱的,怎么会……” 江复庭瞥了二人一眼,道:“我怀疑还有她的丈夫也出力了,只是不大好说~” 陈大瞪着眼睛,震惊了许久才微微吁了一口气,道:“这事情怎么听着这么不可思议?还有那借命蛊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听着这么邪乎~” 江复庭闻言,沉声道:“这借命蛊顾名思义就是借命,从血脉相融的兄弟姐妹那里借命,利用邪术和阵法,将他们的灵魂困住,将他们的寿命借到对方身上。 这样的事情一般不被天道所不容,一旦发现,就会出大乱子 ,可是闺门村不但整个村的人都身上种了借命蛊,还全都活得好好的,所以我想他们定是找到了避开天道的东西,有可能是我们寻找的神器~” “啊~”程家父子闻言大吃了一惊,简直不敢相信。 江复庭解释道:“神器没有善恶之念,到什么样的人手中,便会引发什么样的力量,全都掌握在对方手中。” 程家父子闻言点头,很快镇定了下来,程大开口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江复庭闻言,嘴角轻哼,眉眼缓缓抬起,清冷又傲然,如冬日寒梅枝头上的冰凌。 “将计就计~” ———— 第二日 “砰砰砰!”砸门声响起。 三人正在用早饭,闻言神色皆是一震,门又砸了两下,响起一阵暴躁的声音,“开门!快开门!”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头,就斜对面的门咯吱一声打开,林大娘冷着脸,皱眉嚷嚷:“来了,来了,这大清早的叫魂呢~” 林大娘手刚搭到门上,门外的一伙人砰地一声闯了进来。 林大娘被推得往后倒了好几步,“你们这是做什么?” 林生目光往出来的江复庭三人身上一瞧,厉声道:“把他们抓起来!” 村民一窝蜂上前,团团围住江复庭三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江复庭沉着脸。 “呵,都到这个时侯,你们就别装了,是你们和何家合谋,挖了我们林家祖坟!”村民愤慨。 “真是卑鄙无耻,我们闺门村好心收留你们,没想到到头来你们就是个白眼狼……”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一愣,就连林大娘都怔了下,脸色白了白,“你…你们说什么?不可能的!” 林生嘴里冷哼了一声,理都没理林大娘,直接摆手让村民们把江复庭和程家父子抓起来。 “哎,你们这是做什么?”林大娘上来拦人,却被林生挡住,冷漠警告:“林大娘,这是村长和侯老的意思~” 意思就是她有问题就去找村长他们,他可不管。 “带走!”林生摆手,江复庭三人被村民带着出了院门。 这回三人没有被带到祖庙,也没有带到什么小房屋,而是被带到了村长家。 村长林敬安端着茶杯喝着,看到三人被带起来眼皮抬都未抬。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三人对视一眼,他谨慎开口:“他们所说之事,我们皆不清楚,请村长查清事实,还我们清白。” “呵~”林敬安抬头,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江公子,你说你们遭遇灾事被追杀,我闺门村见你们不幸流落至此,才好心相助的,可谁知道你们竟然如此狼子野心!” 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江复庭闻言,眉头猛地一跳,“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都到这份上,你还想装糊涂?何家夫妻亲自证实是受不了你们银子的诱惑,替你们做事的!你们还想耍赖?”一旁的林生忍不住怒道。 “……”江复庭怔了下,程家父子也愣住了,回过神来,猛地惊了一身的冷汗。 江复庭眼眸眯了眯,抬头紧紧盯着村长,“你是说何家夫妻做了证?” 林敬安依旧风轻云淡的,似乎没有察觉到江复庭浑身凌厉的气势,淡淡点了点头,“是!” “我要见他们!”江复庭道。 林敬安这才抬起头来,目光落到江复庭身上,瞧着眼前的年轻人,嘴角划过嗤笑,还是太年轻了。 他道:“会让你见到的~”目光暼开落到林生身上,“先把江公子带下去~” “是~” 一伙村民上前,很快将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带走了。 他们被蒙着眼睛带走了,不知走了多久,三人被推了一把,脸上的黑布被扯下,眼前一团亮光。 江复庭眯了眯眼睛,适应了黑暗,很快察觉到四周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村长这是什么意思?” 程家父子也愣住了,一愣沉默无言。 林生很快叫人锁上牢门,目光落到三人身上,带了一丝冷意,“等着吧,村长自会让你们见到的~” 他说罢,一摆手,带着几个村民扬长而去。 黑暗中火把的光悠悠地燃着,万籁寂静。 “复庭,我们?”程大担心隔墙有耳,隐晦地皱了下眉头 江复庭撇了下嘴唇,嘴角勾起,“无事~”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听到这两字,程家父子都安心了不少。 ———— 夜色漆黑,一轮月亮拨云而出。 侯老抬头望着月色四周的血红,脸色紧绷,他飞快地掐算着,神情一点一点难看了下来。 脚步声在静谧的夜空下,显得格外的清晰可见。 “你什么意思?”林敬安匆匆而来,脸色不悦。 侯老收回手,看向林敬安,不威自怒:“你问我什么意思?那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明明已经知道他们跟何家有瓜葛,为何不把他们抓起来?” 林敬安神色一僵,脸色缓和了几分,道:“我……我这不是不想打草惊蛇吗?” “够了!林敬安这件事不需要你再插手了!”侯老沉着脸。 “你想做什么?”林敬安神色有了几分着急。 “呵,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忘了明夜的事情?”侯老一脸讽刺。 “不,我没忘,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林敬安反驳,他瞧着侯老神色,忽地回过神来,“你…你不会是想……想……” 侯老神色阴冷,背着手,道:“没错,明夜就让那三个外乡人和何家夫妻他们一起上山吧~” 他顿了顿,口气平淡道:“哦,还有何家那两个女娃子也一起吧,瞒了这几年,还真把我们当猴耍了~” ------------ 第九百六十五章:筹谋 林敬安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了起来,吞吞吐吐道:“这…这……” 侯老眼神撇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不想,就把你堂叔家的女儿和林祥他家的儿子抱来吧~” 林敬安被踩了痛脚,他嘴张了张,勉强露出些笑,装糊涂道:“这…还是按你的意思来…呵呵…” “哼~”侯老嘴里哼了声,甩袖转身,走了两步又顿住,道:“我观天象,不好,你早些安排人下去准备好,莫要明日出乱子,拖累我!” 林敬安怔了下,“嗯~” 侯老甩着袖子大步离开。 林敬安抿了下嘴角,神情若有所思,他出声叫了人进来。 “村长?” 林敬安抬手示意他上前,低声对来人吩咐了几句。 来人忙低拱手应下。 “嗯,盯紧他们,这个江复庭我总觉得不放心~”林敬安道。 “是,村长~”一道黑影消失在黑夜中。 ———— 第二日 地牢中,三人靠石壁而坐,江复庭目光望着角落里画下的十几道痕迹,心中思索着,他们应该已经被关了二十几个小时了,应该快到晚上了吧? 呵,江复庭嘴角嘲讽一勾,这几日,他早就察觉到村长的人跟着他,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他倒要看看操控村长和侯老背后的是什么妖魔~ 程家父子无聊地拽着干草玩。 一阵脚步声传来,江复庭睁开了眼睛,程家父子也看了过去。 几道人影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还格外的熟悉,是林大勇。 他看到地牢里的三人,眼眸亮了下,但碍于其他人在场,没有敢上前。 “快点!把饭菜拿过来。”为首的村民道。 “是~” 饭菜检查后,被送了进去,几人离去,林大勇眼眸盯着三人瞧,却被身旁的人拽着拉走了。 隐约的声音传来,“大勇哥,快走了,能让你见上一面就已经很好了,让别人知道了,我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是,我还没……” “大勇哥,走了,走了~” 几道身影拽扯着离去,三人看着摆着的饭菜没动。 “要不?我们吃点?”程大试探问两人。 江复庭盯了片刻,忽地上前,手在米饭里抓了几下,很快就从里面捞出一条纸条。 打开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让他们不要吃饭菜,饭菜上下了迷药。 程家父子凑了过来,也看到了,忍不住道:“哎,你…你怎么知道这米饭里……”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淡淡道:“我看见林大勇一直盯着装米饭的碗……” “呵呵,这个林大勇还真是讲义气!” 三人趁着村民还未来,将所有的饭菜藏了起来,浑然不知地躺到了地牢中。 在闺门村最忌讳的地方除了祖庙和祖坟之外,还有一个地方就是他们本村的村民也不得上去,甚至很多都不知道,知之甚少。 那就是天门,狮子山上的天门,每年十月十五日上山祭拜。 除了被侯老选中的人,一般村民不得去狮子山。 等到林生带人来时,江复庭三人已经如愿晕了过去。 “把他们绑起来~”林生吩咐。 “是~” 二十几人,浩浩荡荡,顺着山路前进,走了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赶在子时前到了山顶。 江复庭虽然闭着眼睛,可他的神识越能看到四周的一切。 山顶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平台,中央树立着一道石门,碎石而砌,石头黑漆漆的,散发着鲜血和阴冷的气息。四周是五根石柱,石柱外的地上有很多杂乱的石头。 “把他们绑到柱子上!” 江复庭的神识看去,侯老一身玄黄的道袍和村长林敬安低头耳语。 他们被绑到了石柱上,何家夫妻两人也被拖了上来绑好。 他的神识四处飘走,忽地察觉到一双眼睛盯着他,江复庭转眼就察觉到了是侯老。 侯老的眼睛盯着他,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朝他走了过来。 江复庭嗖一下收回了神识,侯老也在他身前稳稳站定,扯了扯嘴角,声音带着点笑意,“江公子,既然你没有中迷药,就不必再装了!” 一瞬间四周安静了下来,“……” 江复庭睁开了眼睛,嘴角带了点笑意,“侯老许久不见~” “呵呵,都快死到临头了,还能如此淡然,你这年轻人真是少见!”侯老讽刺道。 江复庭轻呵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嘲,嘴角上扬。 侯老脸色微变,正要出言,忽地被几道小孩儿的哭声打断。 “呜呜呜,我要娘!我要娘!”林生拎着背篓过来,一时手足无措。 “哼!”侯老大步走过去,让林生把两个小女孩儿拎了出来。 两个小女孩儿瘦巴巴的,大大眼珠子,长得很像,小的瘦到皮包骨,坐都坐不住。 “呜呜,娘!娘!” 侯老阴着这脸,“都给我闭嘴!” 何家娘子悠悠转醒,听到孩子的哭声,先是一怔,随后惊慌看过去,惊叫道:“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你们竟然敢背叛天门!”侯老一步步走了过去。 何娘子脸色一点点煞白,摇头嚷道:“不,不是这样的,我……” “呜呜……”她痛苦地大哭了起来。 “哈哈,所有背叛天门的人都得死!”侯老狂笑,他一双阴鸷的眼,盯着江复庭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诱惑他们背叛了神,背叛了赐予他们长寿的神。” “哦~”江复庭嘴角上扬,带着几分嘲弄道:“杀害自己的兄弟姐妹,将他人的命借到自己的身上,这等被天道所不容的邪恶之术,我倒想看看,是哪个神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夜空上方大片的乌云退开,露出一轮圆圆的满月,四周弥漫着血丝,血光之气扑面而来,压抑又窒息。 那冷清夹杂不详气味的月光倾斜而下,落在一堵石门上,映照得石头堆积而成的石门,魅惑相生,阴冷又可怖。 侯老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手指着江复庭呐呐道:“你…你……”显然被气得不轻~ 江复庭勾着嘴角,面上丝毫不为所动,“怎么?难道我说得不是实话吗?” 侯老瞬间被噎得没了话语。 “哇呜哇……”小孩儿的哭声夹杂着呼呼的冷风刮来。 随之而来的村民纷纷变色,面色苍白了起来,神色紧张,东张西望。 江复庭盯着眼前的变化,眼眸微眯可起来。 侯老抬手,哈哈森冷的笑声响起,他仰头望着夜空中的满月,四周血色弥漫逐渐汇集,冷风刮得越发猛烈,祭台的上空越来越的黑雾出现。 “啊~”村民们慌忙跪倒,个个惶恐不已。 “啊,吾主要来了!快,快布阵!”侯老癫狂上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欣喜来。 只见祭台上十数名弟子盘腿而坐,低头念咒。随着他们念出的咒语,他们身下一圈圈的红光大振。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对视一眼,很快了然于胸,是阵法,是一种束缚着强大邪恶力量的阵法。 “魂兮,归来吾主之尊,佑我闺门……”侯老手摇晃着铜铃,手中挥舞出去的符纸随风而去。 他身后数十数小弟子,咒语念得越来越急切,额头隐约冒出细密的汗珠。 山石震动,整座山似乎摇晃了起来,风吹石走,夹杂着不少村民的惊呼。 江复庭双眼深沉,他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子压力,想要吞噬和压制他的力量。 忽然,以侯老为中心的阵法,红光大振,轰的一声,“啊~”数十弟子被阵法震得口吐鲜血,东倒西歪!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继续!”侯老格外生气。 “是,是~”数十名弟子又忙爬了回去。 江复庭冷眼瞧着,那种冰冷的气息和诡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个一个往外冒,再一看,身旁的程家父子被震晕了过去。 侯老手中飞出去六道符纸,盘旋在上空,他呲牙烈目,口中振振有词,伸手制衡着空中的六道符纸,不停在上空盘旋。 上空集结的黑雾越来越浓厚,犹如一口巨大的锅,扣在众人的头上。 风越来越冷,满月上染了一抹血色,云层间忽地落下一道雷声,伴随着闪电疾驰。 忽地侯老大喝一声,“破!”就见他手中掌控的六道符纸,呼地一下燃尽!烧成灰烬飘落,散开无数道红色的光影。 夜空下他和身后数十名弟子张口吐出一口血,一时间哀嚎遍地,咳嗽声不断。 连侯老都被遭受了阵法地的反噬,被巨大的红光一闪,他身后的弟子接二连三响起哀嚎声。他瞧了眼倒下的弟子,手捂在胸口上,手背上几经青筋爆裂开来,“呵呵~”侯老大笑,身影艰难地缓缓从地上艰难爬起来。 “吾主!是吾主归来~” 此刻,月光正好落到那堵天门上,刺啦一声,原本有很多石头堆积而成的石门,裂开很多条细纹,其间隐隐有红光闪烁。 石头表面漆黑,仿佛经历了千年的炼制一般,黝黑瓦亮。 一团黑雾悄无声息地飘了过来,万籁俱寂。天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抖了抖整堵门,在那黑雾飘来时,忽地张来一个血盆大口,一下子将飘眼前的黑雾吞噬。 咯嘣,咯嘣,那张大嘴毫不避讳咯嘣大口大口嚼着。 江复庭已看出眼前这东西乃是个千年石妖,呵,原来是这妖在村长和侯老背后操控,他跟装晕的程家父子对视一眼,眼中暗芒闪烁,悄无声息地挣开了绳索。 “哈哈,吾回来了!”大石嘴骄傲宣布,一时间风吹石吹来,很多石头都被吸了过来,他张着大嘴,一吸一个准,嘴里咔嚓咔嚓嚼着,大石头渣子一个劲地往下掉。 跪爬在地上的村民们瑟瑟发抖,吓得不敢抬起头来。 ------------ 第九百六十六章:石妖 “啊~”几个跪着的村民忽地被吸到那堵石墙上,眨眼的功夫,快到江复庭还还来不及出手相救。 几道黑雾就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死死地遏制住了那些村民们的脖子。 “哈哈~”石门上大嘴发出阵阵狂笑。 江复庭见状,脸色一沉,手下及几道金光,气势如宏,一下子阻断遏制村民的手,将人全都捞了回来,黑雾被切断,轰隆一声乍响,天地变色。 张口要吞的石门,却扑了空,石门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翻腾了片刻,出现了一对眼珠子。 那黑白相间的眼珠子转了转,对上江复庭。 “唔,你是何人?见到吾竟然敢不跪?” 江复庭护下吓晕过去的村民给赶来的程家父子。 他冷脸看向石门上逐渐出现密密麻麻人脸,眉毛、鼻子、嘴巴一应俱全,呵,不过区区一个石妖而已,竟然出口如此猖狂,他江复庭还不放在眼中。 石门怪见江复庭不应,忽地“哦~”了一声,他的两颗大眼珠子转了转,笑声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原来你是我的祭品,真是不听话……” 话音刚落,他张口吐出一团黑雾,逐渐清晰变成一条舌头,来缠江复庭的脖子,却被江复庭一把抓住,手中的神力一击,黑雾就像一条蛇一样地缩了回去。 石门上的人脸露出一个皱眉的模样,随即出现了一条硕大无比胳膊,犹如巨人的拳脚,他紧握着拳头朝江复庭揍来。 江复庭纵身一闪,只听身后轰的一声,祭台上就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啊~”村民们惊慌逃窜,村长林敬安和侯老,早就傻眼了,被逼得一身狼狈,连滚带爬。 左勾拳,江复庭轻巧避开,手中的神力一下击向石门,轰的一声,瞬间被轰塌了一半。 破碎倒下的石头又立马变回一堵石门。 “呦呵!这……这不简单啊~”程大救走了何家夫妻和他们孩子,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幕,不由出声。 江复庭早就看出来了,这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一只石头妖。 千年化形,借了人皮,被封印在这里还不老实,还要蛊惑这些无知的村民,每年趁阵法最弱时,将他放出来,为非作歹。 “不知死活!”江复庭眼神凌厉,一招一式带上了凶狠的杀意,手中金光,犹如利刃,将石头妖一刀刀切成片。 石头妖没有想到江复庭会如此厉害,一时不慎,被江复庭占据了上风,打得他节节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他身上的石头簌簌往下落,眼看就见江复庭逼近。 他忽地吃了江复庭一击,人脸上露出了痛苦的模样,石手按住胸口的位置,张大嘴痛苦喘息。 江复庭眼睛一眯,近身前去。 “小江~” “江哥!” 江复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担心,便抬脚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看着被轰塌了一半的石门,心情略好地勾了勾嘴角,带着些嘲讽:“怎么?你不会就这点本事吧?有什么招就都全使出来吧~” “咳咳~”石头妖手掩着嘴,慢慢地抬起了眼眸。 他大嘴巴开开合,见江复庭过来,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大血盆大口,将江复挺一下子吸了进去。 “??!” “江哥!”程明惊叫一声,纵身冲上前去,一拳砸向石门,却被石门上的力反击了回来。 整个人朝后飞来,程大忙几步奔上去,接住了儿子。 “儿子!” 程明站稳,着急要扑过去,却被程大拦住,“不行,你打不过!” “父亲!” 两人拉扯争执间,侯老和村长林敬安灰头土面不知从哪里爬了出来。 侯老那一双阴鸷的眼睛,嘴里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 声音中夹几分嘲讽。 “呵呵,你不也是?”程大瞪了一眼两人。 侯老脸色一难看,没想到都到了这份上,程家父子还如此嘴硬! 林敬安倒是比侯老要冷静,他一双眼睛打量着人,“你们是什么人?来闺门村有什么目的?” “我们只是路过~”程大神色坦然,反正也没有必要瞒着。 林敬安上下再看两人几眼,脸色忽地变了,“你们是天师?” 程大呵呵一笑,默认了此事。 侯老听到这事,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气急败坏道:“你……你们……” “唔!”石门上的人脸忽然露出一个痛苦的样子,眼珠子不停地翻白,捂住胸口,整个胸膛内犹如翻江倒海似的,他闭着嘴巴,疼得面上的五官都扭曲了。 “吾主,吾主,你怎么了?”侯老一脸着急。 “啊,吵死了!” 石门上忽地伸出来一条巨大的手臂,一把将侯老拎过去,捏紧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死老头,念来念去,吵死了!” 话音刚落,石妖便将侯老扔了出去,砰的一声,四周响起惊恐的叫声,还有一道人影急急奔了过去。 “唔!”石妖痛得眼睛一翻,忽地双眼凌厉看向程家父子。 黑雾袭来时,程大一把推开了儿子,他被那黑雾缠住了脖子,一下子抓到了石妖跟前。 他狠狠瞪着程大,厉声道:“你们是一伙的?” 程大只觉脖子上的黑雾越缠越紧,他奋力挣扎。 “放开我父亲!”程明提气而来,手使出数道符纸。 谁知道这石妖忽地张口,吞了数道符纸,再一转,张口数道符纸便程明击来。 “啊~”程明狼狈逃出十几步,忽地背上受伤栽倒在地。 “儿子!”程大嘴唇开开合合。 石妖神色狰狞,大喝一声,“去死!” 程大忽地从怀里掏出铜钱剑,趁石妖陷在癫狂的笑中,一下子狠狠地刺向石妖。 石妖浑身一震,缓缓低头看去,见到那刺了一半的铜钱剑,他脸上石缝间冒出丝丝黑气,大喝一声,“啊~” 程大被一股巨大的力给震飞了,而那铜钱剑却牢牢地插在他的胸口位置。 “啊,啊~”石妖疯魔了,他晃动着想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忽地他胸腔的位置,金光大闪,石头震动,砰的一声,整个石妖炸开了。 碎石横飞,昏天暗地间,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得笔直,他眉眼清俊,衣衫沾了不少灰尘,却遮盖不住他的浑身的气势。 一个圆圆的石头,滚落在了他的脚下,江复庭扫了一眼,抬手石头缓缓上浮。 忽地手指上的青焰射出,火势逐渐变大,包拢了整块石头。 尖叫刺耳的声音,在青色的火焰中激烈的挣扎,随后化为一抹烟灰,消失不见。 夜空上方笼罩的阴云渐渐散开,露出朦胧的月色,四周弥漫的血色消散了不少。 云层间轰隆了几声,闪电闪烁,不到片刻,逐渐消散在了云层中。 无数的金色光点从地上破开的石头升起,逐渐汇聚成一个金色光点,江复庭伸出手,那一点神器碎片,一落到江复庭的手中,便消失了踪迹。 四周重新归于平静,月光倾斜而下,清晰地照亮四周,一片狼藉。 “江哥~”程明艰难地从一堆碎石间爬了出来。 江复庭几步到程明身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你父亲呢?” 程明额头的血一下流了下来,双眼迷茫地瞧了一会儿,似乎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一下子着急地四处张望,“他…他,我不知道~ ” 他揉着额头,眉头紧皱,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父亲好像朝那个方向…… “父亲!”程明松开江复庭的手,着急地转身去找。 江复庭见状皱了下眉头,也跟了上去,两人在碎石间不停地翻找。 “呃~”村民满脸惶恐地看着江复庭和程明,连滚带爬地跑了。 两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程明急得额头隐约冒出汗珠,双手胡乱地在碎石中扒拉,江复庭见状,按住他的肩膀,想安慰他两句。 忽地在他们右边树林间听到几声呻吟,两人对视一眼,疾步跃去,就见程大背靠着大树,揉着肩膀,满身狼狈,嘴里直哼哼。 “父亲~”程明惊喜地奔了过去。 “你真是吓死我了~”程明一脸紧张,上下打量着程大身上的伤,发现除了内伤,都是些皮外伤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江复庭嘴角勾了下。 程大目光落到江复庭身上,瞧着他完好无缺,嘴角这才扯了下笑出来,“呵,就知道你小子没事~” 江复庭弧度上扬了几分,扶了程大一把,“能够站起来吗?” 程大没回答,却用实力回答,他能够站起来的。 三人站定,只见清白月光下,满地狼藉,村民跑了不少,还有没跑的,多少受了伤,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呻吟不断。 “侯老,你醒醒~”林敬安摇晃着身旁的侯老,一脸悲戚。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扶着走过去,他目光冷冷地落到狼狈不堪的两人身上。 “他已经死了~”程大开口,眼神带着几分怜悯和痛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林敬安摇晃侯老的动作一顿,他猛地看向三人,赤红的眼眶,划过惊慌和恐惧,忽地大叫一声,“鬼啊~”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就跑了。 明亮的月光下,江复庭和程家父子,以肉眼可见的视力,看到村长林敬安的后背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那些是昔日他们害死血亲,此刻他们少了牵制的借命蛊,通通成了冤魂厉鬼前来索命。 “那…那是什么?”程明的眼眸一下子瞪大。 ------------ 第九百六十七章:威逼 江复庭眼眼眸划过一抹寒光,声音冷淡道:“施蛊的妖已经死了,这些种在他们身上的借命蛊,被压制的冤魂则会通通放出来,这是他们欠的债~” 程家父子闻言唏嘘不已。 此数十日后,闺门村上方黑气浓厚深重,遮天蔽日。 村内,“啊,鬼啊!”一声凄厉划过夜空。 “鬼来了,鬼来了!” 无数鬼魅的身影从黑夜中钻了出来,跌跌撞撞的村民,惊慌四逃。 白纸糊的灯笼摇晃着,村长脸上沾着血迹,扑倒在地,他转头神色惊恐地望着黑夜中,四肢挣扎着往前爬去,狼狈如狗。 下一刻,劲风疾过,一双腐烂露出白骨的手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回黑暗。 “啊,啊!”惨声惊呼,又戛然而止。 挂在屋门前的灯砰的一声落地,掉在地上燃成一堆灰烬,顷刻间,黑暗中传来咀嚼吞咽的声音。 ------- 第二日,江枫庭和程家父子离开闺门村,随行的有林大勇和林大娘,还有何家夫妻。 江复庭将他们身上的冤魂除了去,当年的事情已分不清对错,林大娘年轻时,丧夫又丧子,多年来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甚至活生生将腿上种了借命蛊的肉割去,若是报应,她也是受到了该有的惩罚。 林大勇虽然憨厚老实,当年借命一事,用得是他同属一脉弟弟的血亲,弟弟被母亲生下时,就是早产而亡,也算不上窃取他人的命格。 在他们被抓后,放纸条提醒他们,可见本性并不坏。 何家夫妻乃是何家娘子苦苦哀求,江复庭等人看到那两个可怜的孩子,才出手替他除了借命蛊。 几人一行,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离开闺门村,经过昨夜的事情,再也无人敢阻拦几人离去。 他们离开闺门村再回望,林大娘和林大勇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舍,毕竟这是他们生活了许久的地方。 然而他们看不到的东西,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却能看到,那一张张冷漠的村民身后黑雾弥漫,肩头隐约可见一张可怖的鬼脸,在张牙舞爪。 闺门村上空,被隐约的黑气笼罩。 江复庭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闺门村人的命运,从他们先祖受不了石妖的蛊惑就已经注定了,从他们残害亲族和血脉时,就已经无法避免了。 纵使有侯老这么厉害的阴阳先生,改变了风水布局,恐怕也难以扭转那样的命运。 他心中更清楚,这闺门村是个聚阴之地,活人根本就没法长期生活在这里。 大概是他们出于某种私心吧,才会把村子建在这种地方,村子受石妖庇护,石妖又给了他们长命百岁的借命蛊。 江复庭抿了抿嘴,石妖想要挣脱禁制出来,就必须长出凡人的身体。 这一年年下来,他们不知道偷偷献祭了多少无辜村民,要说这一切,只能归咎于他们活该。 一行人一同走了一程,何家夫妻和林大娘,还有林大勇,他们同江复庭他们道别后,去了距离这里相隔不远的邻村。 “一路保重~”江复庭点头, 将车留下,他们分路而行。 “好~” 看着林大娘等人离去,江复庭他们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而去。 程明沉默良久,望着他们叹了一口气,这才跟了他父亲和江哥。 三人沉默而行,程明挠挠头,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 江复庭脚步顿了下,“嗯?” 程明见状,脚步轻快了几分,凑上前道:“江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江复庭闻言嘴角勾了下,道:“跟着我走~” 他们走了一个时辰,走得额头大汗淋漓,嗓子眼都快冒火了,脚步也不由慢了下来。 “前方有清泉~”江复庭出声。 程家父子一听,立马加快了脚步,果然走了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山涧下,涓涓流淌的清泉。 “哇,真的有水哎~”程明高兴地几步奔了过去。 江复庭闻言抬头,嘴角勾了下,身旁传来一声笑,他疑惑地看向程大,挑眉,“嗯?” “谢谢你啊~”程大一脸真诚道。 江复庭不解的眉头动了动,似乎有些不明白。 程大扯了扯嘴角,目光悠远地望向远处,道:“阿明这些日子开朗了不少,终于像个正常的少年郎了~” 江复庭闻言,会意一笑,点点头道:“是,变了!” “啊,唔唔!” “阿明!”程大和江复庭听声音不对,两人奔去。 江复庭比程大更快地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况,山涧四周冒出来许多鬼修。 程明被鬼修死死地捏住脖子,那鬼修脸上黑雾缭绕,张开嘴道:“再过来,我就捏断他的脖子!” “阿明!”程大急切地本来,江复庭却拦住了他,冷着一张脸道:“你们是什么人?” “呵呵~”一声轻笑,众鬼修散开,一个嘴里咬着一杆烟枪的矮胖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目光打量着江复庭和程大,嘴角一咧,一颗大金牙露出了出来,刺人眼球。 “金家?”程大的脸色不太好看,咬牙道:“金家主,我程家没有得罪过你们,还不快把我儿子给放了!” 金家主嘴里吐出一团烟雾,神情幽幽地看向两人,笑道:“哦,你就是那锡山落魄了的程家,啧,还真是落魄了!” 程大平日再好脾气,可是听到这人竟然侮辱他们程家,这脾气一下子就压不住了,“金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我什么意思你不是最清楚了吗?让你的朋友把神器的碎片和地图交出来,不然你的儿子,那你就去阴曹地府见了!”金家主道。 程大神色微变,道:“呵,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跟这少年只是萍水相逢,更不知道你们所谓的神器碎片和地图~” 金家主闻言,忽地仰头哈哈大笑,转眼盯着二人道:“程大,别哄小孩子了,你旁边这位少年可了不得呢,五块神器碎片已经被他拿走了四块,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江复庭,进了这个游戏中的,谁人不知??” “哦,对了,我还跟这小子有仇未报,你不日前,重伤了我几个入门弟子,这账我们该怎么算呢?”金家主目光落到江复庭身上,口气依旧淡淡的。 江复庭扫过四周几十个鬼修,看情况绝对不弱,要不然他和程大早就察觉到不对了。 还有眼前这个金家主,他居然看不透这人的修为,曾听别人说过,这金家主曾经以一抵五,五个全都是修为不低的鬼修,依旧轻易获胜,从未伤半点皮外伤。 “怎么?江小友考虑得如何啊?”金家主神态悠闲地望着眼前的少年郎。 江复庭眼眸黑沉,沉默不语。 忽地,程明唔了一声,一脸神情痛苦,那鬼修的手指死死捏紧,任凭程明怎么挣扎,都没有一点点的反抗之力。 “等等!”江复庭出声。 “哈哈,我就知道江小友,绝对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金家主神情高兴,眼中闪过一抹贪欲。 江复庭盯着他瞧了片刻,忽地开口:“好,我可以给你~” “小江!”程大一下拽江复庭的袖子,他们经历了多少生死,竟然才拿到了这几块神器碎片,怎么能轻易拱手给这些一看就心术不正的鬼修。 这不是毁了他们一直以来的希望吗? 程大眼神复杂地看向江复庭,又满是心疼地看着不远处的儿子,一时间心中煎熬不已。 “唔,不,不要 !”程明挣扎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金家主见江复庭迟疑,顿时一个眼神,那抓着程明的鬼修,一下子拎着程明,朝他的肚子狠狠地砸了几拳。 “啊~”程明惨叫出声。 “阿明!”程大脸色瞬间惨白,几次想冲出去跟他们拼命,却被江复庭牢牢地按住。 “住手!”江复庭冷着脸,神色十分难看。 金家主给了身旁鬼修一个眼神,那鬼修才住了手,程明嘴角的鲜血顺流而下。 “江小友,你可要想快一点,我这脾气可不好~”金家主咬着烟枪,吧嗒吧嗒地一口一口地抽着。 江复庭收回目光,眼皮微垂下,遮去眼底的精光,以他现在的能力想要带走程明可以,但是再带一个程大,在这么多鬼修中,怕是不大容易,而且 一旦惹怒了金家主,阿明的性命恐怕就有危险了。 他脸上神色一缓,嘴角勾了勾道:“好~” 金家主嘴角吐出一口白烟圈,看着江复庭,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道:“我就知道江小友,是个识趣之人~” “好,一手交地图,一手交人~”江复庭道。 金家主闻言,那双精明的眼眸闪烁,“江小友说错了,还有神器碎片!” 江复庭闻言,嘴角撇了下,点头,“好~” “小江~” 江复庭回头对上程大担忧的眼眸,嘴角一勾,摇了下头。 他闭上眼睛,伸开手,怀里的地图一下子飞了出来,同时还有四个闪着金光的碎片,在空中漂浮。 金家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眼眸中闪动着激动的光,恨不得上前立马将半空中的地图和神器碎片夺下来。 “快,快给拿下来!”金家主脸上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慢着,人!”江复庭提醒一句。 金家主目光落到江复庭身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身旁的鬼修,鬼修了然点头,擒着程明往前走了一步。 江复庭往前走了一步,对面的鬼修往前走了一步。 他们相隔一步之遥时,彼此之间的气氛猛然紧张了起来。 鬼修制着程明的脖子,紧张到微微发颤,尖尖的指甲忽闪忽闪。 江复庭此刻脑子里也绷着一根弦,他目光看向金家主,道:“我们数三下,一同松手~” “好!就听江小友的!”金家主目光隐隐带着一丝兴奋,神器碎片和地图马上就要到他手中了。 ------------ 第九百六十八章:真的有路啊 江复庭目光对视眼前的鬼修,同时跟他喊一,二,三时,三字还未出口,半空中的地图、神器碎片一下飞向那鬼修。 “啊~”程明一张符纸击向鬼修,趁那鬼修慌了手脚,江复庭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三人脚下金光一闪,几十道黑影蹿向金光时,一下被震了出去,三人的身影在阵法中忽地失去了踪影。 金家主急急捞了地图,转身再去寻四块神器碎片时,阵法金光炸开,待他回过神来,哪里还有江复庭他们的身影。 传送阵! “江复庭,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金家主扯着地图,气急败坏道。 ------ 江复庭三人一阵眩晕,待阵法消失,他们平安落地,看到一旁的黑影,差点儿又打起来。 “哎,住手,住手!我是朱冲啊~” 来人一嗓子,江复庭拦下程家父子,目光落到眼前的鬼修身上,气息是污浊的鬼修,不过这面容倒是挺熟悉的。 来人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手指指着他自己,往江复庭跟前凑,粗声粗气道:“江哥!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之前还救过我!” 江复庭眯着眼睛瞧了片刻,“朱冲?!” “对,对,没错就是我~”朱冲露出满脸的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的阵法…咦?”江复庭皱了下眉,目光复杂地落到朱冲的脸上。 “我,我之前在路上就听了江哥和金家的恩怨,想早赶来一步找你们,谁知道那金家主竟然带鬼修跑到你们前头去了,我不得已加快追赶,谁知道在这林子里转了三日,还是没出去,这林子有古怪,什么阵法和术法在这里都没用~”朱冲解释。 江复庭目光四处打量着眼前他们落地的林子,四处郁郁葱葱的树木,跟普通的林子差不多一样,看不出什么不同。 因为没有时间,江复庭来不及画一个繁复的传送阵,只能画那种最简单的,以他的想法,只要救出程明,避开金家主就罢了,最起码也能送出个十几里地。 谁知道这阵法居然把他们往回送了。 听明白的几人,脸色很快就难看了起来,程大扶着儿子,神色着急道:“怎么办?小江,这些鬼修一般养的鬼物鼻子很灵,恐怕没多久就会发现我们在这里~” 他顿了顿又道:“据传金家主格外的记仇,谁若是得罪了他,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我们已经戏耍过他一次了,若是被他发现,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江复庭眉头微皱了下,沉吟片刻,目光看向朱冲,问道:“你在林子里转了三日,可曾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朱冲闻言,一脸沉思片刻,惊喜道:“哦!我想起来了!是有一地方,比较奇怪,我带你们去瞧瞧~” “好~”江复庭点头,示意程家父子跟上。 朱冲在前头带路,四周都是遮天蔽日的林木,一眼都看不到蔚蓝的天空,他一边走,一边给身后的三人说:“穿过这条小路,前面就是,你们小心些,这林木间还有毒虫呢,我之前就被一个毒虫给咬了,瞧,这手现在都没好呢~”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闻声,瞧了一眼他的手背,乌黑的手背还肿着。 四周一片静旎,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程大身心也放松了下来,跟着打趣道:“我看你跟北派的鬼修不大一样,是这样吗?” 在目前各种修者能人异士修炼中,除了鬼修分南北二派之外,还有像程家父子这种一脉相承的天师,以及江复庭这种异能、修为高的人类。 朱冲闻言点了点头,道:“是!” 一般的鬼修是人死灯灭之后,他的鬼魂来修炼,但是近年也有像朱冲这样的异能者,活着的时侯就已经开始修炼了。 说话间,三人跟朱冲来到了他所说那个奇怪的地方。 江复庭瞧了眼前的地方,微皱了下眉头,确实很奇怪,四周林木茂密,但是这个地方,确实是一块空地,四周的林木枯黄,枝叶脱落。 程家父子也仔细地瞧着四周的一切,程明张了张嘴:“这瞧着好像是自然枯萎的~” 因为并没有什么人为的痕迹~ “嗯~”程大附和,又皱着眉想了片刻,道:“这里会不会是有个阵法或者是机关?” 他比划了下,经常会有人使用这种术法,以产生的灵力波动,可能会造成林木被焚烧苦味的痕迹。 程大说完了自己的猜想,朱冲摇头,神色无辜地摊手道:“不,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三日的时间,我将这里恨不得每一寸都翻了,但是依旧没什么发现~” 江复庭闻言怔了下,皱着眉四处探寻,程家父子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既然朱冲说了,这可就指望不上了,他们被困到这里了。 很快,江复庭在四周的树下,找到一堆堆的碎石。 “这是什么东西?”朱冲凑了过来。 程家父子也跟了过来,结果一看树下遮挡的碎石,脸上被惊喜所代替,“这是摆阵法,我看是……” “嗯?”朱冲好奇上手一动碎石。 “别动~”江复庭厉声道,可惜已经说得晚了,朱冲已经将碎石拿了起来。 顷刻间,四周的环境变了,十几棵树刺啦往前蹿。 “我擦,你这个鬼修懂不懂啊,瞎碰什么?!”程大嚷嚷叫骂。 朱冲脸一下子爆出猪肝色,一时手足无措,“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懂御鬼和驱鬼之术,哪里懂什么阵法不阵法的~ “你个傻憨憨~”程大骂道,简直给他们平白无故制造麻烦啊~ “对…对不起,我真没想到……”朱冲涨红了脸,呐呐道歉。 江复庭盯着前方,道:“行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侯,赶紧想办法~” 数棵几人粗壮的大树,朝他们撞来。 几人纷纷避开,结果左边的树又动了,他们被迫又闪躲来。 “江哥,这就是个被操控的棋盘,我们全成了棋盘上的棋子,怎么办?”程大憋红脸。 他话音刚落,身后咕噜又移来一棵大树,简直是阴魂不散。 四人在这阵法中,上蹿下跳,来回躲避。 没有修为和异能,四人很快累得气喘吁吁,再这样下去,他们不是被这些大树给砸死,就要疲惫致死了。 江复庭眯着眼睛,一直瞧着阵法中大树的位置变动,忽地他发现一棵一直不懂。 “程明,你们掩护我,我去破阵法!”江复庭留下一声,几步奔了过去。 左边避开,右边差点儿擦到他胳膊,一抹汗,掏出一枚符纸,除了术法和异能,谁还说符纸不能用了~ 他刚站定,忽地身后传来程家父子惊慌失措的叫声,“小心!” 江复庭刚回眸,就被一截木头砸了出去,他张口咳嗽数声,一回头,又来! 他忙将三枚符纸扔出去,低声念咒。 “来了,快跑,江哥!”程明大声唤道。 江复庭身形不动,咬牙准备忍下一击,忽地他眼前爆发出砰的一声火光,木头横飞而去。 他抱头往旁边躲去,待四周归于平静之后,睁开了眼。 “江哥~”程家父子急急地上前,从一堆枯死的树堆中拉出了江复庭。 朱冲满脸通红地道了歉,江复庭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程明心惊不已道:“江哥,你刚才真是吓死人了 ,你瞧那么粗的大树砸下来,你还有命活不?” 江复庭闻言嘴角勾了下,神色淡然道:“没事,我有分寸~” “有什么有啊,你啊,真是以后要小心一点了~”程明胳膊搭上江复庭肩头,皱眉不满道。 “是,是~”江复庭无奈地撇了下嘴。 “哎,你们看那是路吗?”朱冲忽地出声。 江复庭和程明抬眼,就看到塌坏的林木间,一条石阶小路蜿蜒而上,通往密林深处。 “哎,真的有路啊~”程明叫道。 “走,走,我们先上去~” 四人踏上石阶,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朱冲脸上带着笑意,高兴道:“能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这下终于能出去了~”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三人对视一眼,程大眼神闪烁开口:“还未问你是哪里人?你什么时侯开始修鬼修的?” 朱冲挠了挠脑袋,道:“我就是A市,以前小的时侯,碰上个算命的老瞎子,说我有修道的命,将来是要成为人上人的,谁知道我爸是迷信的,当即就把送到山上求仙问道~ 哎,修行十年,谁知道我师父说我慧根不行,放我下山,这才遇见我后来的师父,教了我这些东西~” 朱冲大大咧咧的,对他们一笑。 “哦,原来如此,那你师父可在人界有什么响亮的名号吗?”程大试探道,毕竟他们刚跟鬼修打过一架,任何人或是鬼修,都不能轻易相信~ 朱冲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神色坦然地看向程大,勾唇道:“我师父是个散修,没名没派,他随手给我丢了一本书修炼,谁知道我最后竟然给修成了~” “哦~” 他顿了顿,掩去眼底的一丝阴沉,带着几分憨傻开口:“程大哥是不相信我吗?我知道我这么冒冒失失过来,确实很容易被你们怀疑用心不良~ 不过我真的可以发誓,我对江恩公和你们绝对没有一点伤害之意,你们放心,等我们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之后,我们就分开而行,绝对不会跟着你们的~” 程大闻言,装傻呵呵笑了两下,没理会。 ------------ 第九百六十九章:地狱恶鬼 倒是江复庭脚步顿住,神色认真地看向他,沉默片刻 ,开口道:“这里四处看起来普通,却处处透着诡异,绝对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还是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什么事情等完了出去再说~” “好~”朱冲高兴地点头答应下来。 “呵呵,好,大家都是兄弟了嘛~”他上前两步跟上程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明对于朱冲没有什么恶感,他嘴角露出一个笑意,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跟在后头的程大同江复庭悄声耳语,“小江,真的要将他留下来吗?刚才他……” “你是说动了阵法的碎石?”江复庭问。 “嗯嗯~”程大点头,抬头看了眼朱冲的背影,眼神复杂。 江复庭道:“说不定他不是故意的,不管怎么说,他刚才也帮过我们,现在赶走委实不好~” “小江,地图已经落到了金家主的手中,若是再丢了神器碎片,你岂不是白忙了?” 江复庭闻言,目光在朱冲的背影停留了几秒,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道:“无事,既然他想跟着,就让他跟着吧,若他真的有其他心思,我们再作打算也不晚~”再说若是要打什么鬼主意,放在明处总比暗处强多了~ “小江!” 江复庭安抚地瞧了程大一眼,低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罢,他抬脚大步而去。 程大眼神恶狠狠地瞪了朱冲一眼,哼,不管你想打什么主意,我都会死死的盯住你,让你没有任何的机会~ 前头跟着程明说话的朱冲,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嘴角扯了下,又露出一个憨傻的表情。 四人往上爬,很快就看到石阶的两旁零星出现了人形石柱,只有个奇怪的脑袋,没有四肢,眼眸或是凌厉或是凶狠,长相很丑,耳朵尖尖,嘴巴大。 程明盯着瞧了片刻,看不出什么名堂,就收回了目光,叫江复庭过来瞧,“江哥,你瞧这是什么东西?” 朱冲也在旁边,皱眉沉思,片刻,见其他人都没开口,他抢先开口:“这东西应该是阴曹地府中的吧?” 江复庭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朱冲,瞧得朱冲后背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勾着嘴角点头道:“嗯,没错,地狱恶鬼,也叫罗刹~” 三人听得一怔,“罗刹?” 等等,这东西不是西方世界的吗?程明疑惑地眨眼。 江复庭闻言勾了下嘴角,认真地给三人科普了起来,“嗯,地狱中恶鬼,他们是佛国六道之一,历史悠久~” 程家父子微愣了下,程大很快回过神来,“这么说,我们是进入……” 他瞧到朱冲好奇望来的目光,顿时立马收住话音。 “嗯?进入什么?”朱冲好奇道。 “呵呵,哦,我是说看样子,我们是要进入罗刹地狱了~”程大轻笑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朱冲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江复庭扯了下嘴角,颔首道:“是,不过这里可没有那么好玩,你还是小心一点好了~” “好,好,我知道了,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朱冲道。 江复庭闻言,不可置否道:“走吧~” 他们四人越往上走,石阶两旁出现的人形石柱就越来越多,走到了半个时辰后,他们看到石阶旁的五六座石碑,且在石碑旁还有一个石头屋子。 石碑上刻了许多的文字,程家父子看得一脸懵,这是什么文字,完全看不懂~ 江复庭只看出了大概,他目光落到朱冲身上,“你能认出吗?” 朱冲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上面最开始几句,是写得几句佛语,一切皆为虚欢,凡事不说不听不看等,后面就写了一个故事,真佛下的弟子佛子修炼数千年,然一日飞身之际,却动了凡心,喜欢了一个妖女,从此堕落成为修罗刹的故事~” 程大闻言摸了摸肉乎乎的下巴,道:“这么说来,这就是苦修僧从神坛被拉下地狱的故事了~” 朱冲闻言,眼神闪动了下,道:“这么说也不是不错~” 江复庭看了看四周,他抬脚走到石门前,伸手推却没推开,他摇了摇头,正打算离开,却听到程明一声唤,“江哥,你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江复庭转身,就见程明将一本素净的经书捧了过来,递给江复庭瞧。 他接了过来,随手翻了两页,是本《金刚经》,字迹工整清秀,书页保存完好,没有受任何的污染。 “从哪里找到的?”江复庭问。 “就在那里~”程明指了下石碑后的一处石头上,可惜他们刚才顾着看前面,倒是没人注意其他地方~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将经书收了起来,道:“走~” 三人点头跟上,很快,他们脚下的石阶变宽,穿过幽静的林木,眼前环境变得宽广了起来。 在他们面前,是一座巍峨高大的石山,山头顶坐着一尊巨大雕像,长相丑陋狰狞,烈光下 ,手持弯月大刀。 他半阖着眼眸,神情肃穆凝重,手中的冰刃,折射出嗜血的寒意。 “这……这是修罗刹的雕像?”程大问。 江复庭闻言点了点头,“嗯~” 石像之下,雕刻着地狱中的凄惨世界,比如被恶鬼削掉脑袋,或是挖心抽骨的,宛如随时要踏入一个地狱世界。 “江哥,这……”程明神色略有几分担忧,目光看向江复庭。 在这些恶心或是血腥的恶鬼中,有两道门的形状,但是此刻门紧紧关闭。 “走~”江复庭出声,带着众人走近两道石门,很快他们看到了两道上的不同。 一道门以及门框上,全都地狱恶鬼的形象,但是另一道门上,就比较有意思了,在门和门框的四周,确实有不少恶鬼哀嚎的画面,但是在门的正中央,却雕刻着一个衣着破烂的人,满脸高兴,高举着双手,在他的头顶上,雕刻着一口倾斜的鼎,无数的钱币从鼎中掉落,在人的脚下堆积成山。 程家父子皱了皱眉,问江复庭:“这两道门,不会是要我们做选择吧?” 江复庭定眼瞧了片刻,两道门上画面,他点了点头道:“没错,二选一~” 天堂和地狱~ 他看向程家父子和朱冲,声音淡淡道:“你们要选什么?” 程大和程明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定下神来,道:“江哥,你选什么?我们跟你一起~” 江复庭闻言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朱冲身上,“你呢?” 朱冲眼神一直往门上刻了钱币的门上瞧,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道:“呵呵,我就是一俗人,爱钱,无意进来这里,也是为了能弄点好东西~” 话音落下,江复庭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好,既然你选择天堂,那我们就选择地狱~” 朱冲听江复庭这么一说,暗自咬了下舌尖,又有些后悔,迟疑不定道:“江哥,我们就这点人,要不我们一起?” 江复庭闻言缓缓摇了摇头,道:“既然做了选择,那就是天定下的事,不过你不必担心,你选择的不一定不对,若是我们能顺利通过这里,就在外头碰头~” 朱冲眼珠转了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那我先去了~”朱冲点头,脚步飞快走推开了石门走了进去。 程家父子见朱冲走了,这才脸上露出担忧来,“小江,这门上全都是恶鬼狰狞,我们选这个会不会出问题?” “会不会出问题,我不能保证,二选一,那选择对的几率就是一半,再说,刚才我们在石碑上的字有,一切皆为虚幻,你不怕,这些东西就算是真的,也不能惊扰你片刻,相反,人的私欲是最难把控的~”江复庭望着朱冲离去的那道门,沉声道。 程家父子闻言,两人面面相觑。 江复庭也不再废话,直接道:“我们进去~” “好~” 江复庭大步推门而入,程家父子连忙跟了上去。 三人入内,忽地眼前白光一闪,三人站定,四处看去,只见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寺院。 寺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已经到了梧桐花盛开的季节,满地落了淡紫的梧桐花。 清淡的香味随风吹来,古朴的寺庙内传来一声又一声宏厚的钟声。 江复庭望着地上的花,皱着的眉头松开,他不由往前走了两步,忽地一阵猛烈的风将他吹着往后倒了好几步,但他站定后,手指间还捏着一朵淡紫色的梧桐花。 他抬手一嗅,淡淡的花香味传来,四周格外的静旎,不对!江复庭睁开眼,朝后看去,程家父子没了踪影。 他往前奔了两步,目光四处张望,“阿明~” “阿明~” 阳光明媚,落花纷飞,淡淡的香味眷恋在他的鼻底,江复庭手中的梧桐花掉了。 “呵呵~”一阵轻笑传来,“你是在找我吗?” 江复庭闻声猛地回过头,就看到一身黑衣,翩翩如仙的人,嘴角带着似笑似非的表情。 那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说起来,跟他简直一模一样。 他蹙了下眉头,就见对面的人也跟着蹙了眉头,江复庭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紧紧闭上了双眼。 “这是幻觉,幻觉!” 他感觉到那人凑进了他,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江复庭清楚地听到那人在自己的耳边落下冷漠的一声,“你这个胆小鬼,连曾经的自己都不敢认吗?” “我不是!”江复庭一下睁开了双眼,他看到对方眼中那一抹含笑时,心中咯噔一声,紧紧闭上了嘴。 不能让他激怒他,不能试图让他控制自己的情绪,若是出现一点点差错,眼前这个东西就会毫不客气地反扑上来,然后再撕咬他。 “你不信吗?我真的是你自己,一个强大无所不能的你~”对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江复庭的情绪,低声喃喃,伸出双臂,仰头轻笑,肆意又妄为。 ------------ 第九百七十章:陷入幻境 江复庭很快察觉到了面前人衣裳袖摆上的金色纹路,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特殊的印迹。 他好像在哪里看见?到底是在哪里呢?江复庭忽地脑子里一阵钝痛,他双手捂住了脑袋,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画面,血腥又充满暴力和杀戮,很多大战的画面从他眼前划过。 他头疼至极,捂着脑袋,嘴里发出阵阵呻吟,还有谁在说话?! “嗨,老黑~”有人在叫他。 江复庭很奇怪,他明明没有这个称呼,可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之后,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一道身影追了上来,含着笑的一双漂亮桃花眼落在他眼中,他就像是被恶魔蛊惑似的,一直盯着那眼睛瞧。 胳膊却被人打了下,“哎,老黑,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说话的人气鼓鼓的,一脸不满地盯着他。 江复庭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这双眼睛,还有这声音真的好熟悉。 “明日天帝要出战了,希望一切都能平安,这样三界才不会发生战乱~” 江复庭听见身旁的人一脸忧心道,他撇了撇嘴,正想说点什么,忽地肩膀被人猛烈摇晃,他脑袋一痛,失去了意识。 “江哥,江哥~” “你怎么样了?快醒醒~” 江复庭被人摇得头昏脑涨,他一把按住了摇晃的手,就听到耳边传来惊喜的声音,“江哥,有反应了~” 江复庭缓了片刻,睁开了眼睛,就见程家父子两人一脸担忧地盯着他瞧。 他怔了片刻,脑子里模模糊糊,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 “程明?”江复庭试探道。 程明眨了眨眼,神色小心地盯着江复庭瞧,“是,是我,还有我父亲,江哥,你怎么了?怎么看着怪怪的~” 江复庭闻言,沉默着坐了起来,他揉了揉脑袋,皱着眉头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江啊,你刚才吓死我们,一直盯着那枝头的梧桐花瞧,我和阿明叫你都没反应,伸手一拉,谁知道你就倒了下去,真把我们吓坏了~”程大道。 “江哥,你怎么了?”程明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 江复庭揉了下眉心,抬眸就看了看眼前被阳光照得一晃一晃的梧桐树,他收回了目光。 程家父子两人对视一眼 ,“这梧桐树有问题?” 江复庭摇了摇头,神色难得带着几分凝重道:“你们小心些,这里有古怪,我刚才好像是入了幻境~” 程大闻言怔了下,随即想到江复庭刚才露出的痛苦模样,诧异道:“幻境引出了心魔?” 江复庭闻言眉头跳了下,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了想解释道:“也不是心魔,是以前从未遇见的事~” 他这么一说,程家父子两人的眉头皱了下,充满疑虑道:“会不会只是幻境?” 江复庭闻言,又摇了摇头,沉思片刻道:“很真实,就像是曾经发生过~” “哈,这就很玄妙了啊,总不会是前世的记忆吧?”程大随口道。 江复庭闻言一愣,目光怔怔地出神,程家父子对视一眼,“嗯??” 江复庭站了起来,拒绝了程明的搀扶,道:“我没事~” “我们去前头看看~” “好~” 江复庭抬脚跟上程家父子,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程大随意的一句话,前世的记忆?他皱眉沉思,前世自己跟白唐就认识了? 三人走了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依旧抱着扫把勤勤劳劳地扫地。 程大好奇地瞥了一眼小和尚,低声道:“那应该就是修罗刹小时侯吧?” 江复庭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小和尚脸上,瞧着跟外头那高大的雕像有几分相似的脸,他点了点头,“嗯~” 他们看到小和尚扫得很认真,忽然他扔下了扫把,朝着一个方向高高兴兴地跑了过去,抱住了来人的双腿,奶声奶气道:“师父,宗愿饿了~” 来人是瘦弱的中年和尚,四五十岁,宽大的僧袍,能够遮住宗愿的脸,他脸上露出慈善的笑,“呵呵,宗愿饿了啊,好,我们去吃膳食~” 江复庭皱了下眉,“我们跟上~” 画面一转,四周白雪皑皑,鹅毛大雪从天空中飘了下来。 一间僧房内,宗愿抱着幼小的身体,围着火盆,光脚缩在角落里,冻得瑟瑟发抖,闭着眼睛,嘴里嘀咕着:“师父,我好饿,好冷~” 风吹得门哗啦作响,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老和尚抱着一叠衣裳,神色高兴地走了进来,忙关上了门。 他笑眯眯的,“宗愿啊,你又偷懒,不好好读佛经~” 角落里的身影缩了下,登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他一下子高兴地奔了过来,声音软软糯糯喊:“师父~” “宗愿啊,师父给你讨来了厚棉衣,这样你就冬天不冷了~”老和尚冻得瑟瑟发抖,依旧笑眯眯的。 “啊,好软~”宗愿的手不停地摸着师父怀里的棉衣,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很快,宗愿被披上了厚衣裳,老师父笑眯眯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烤地瓜,塞给宗愿,笑眯眯地摸着他的脑袋道:“宗愿啊,快点儿吃,你不是说你饿了吗?” 宗愿望着自己手中的烤地瓜,十分懂事地将地瓜分了两份,一份递给老和尚,“师父,我们一起吃~” 老和尚看了看宗愿,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刚拿到手中,忽地门一脚被踹开,外头进来几个表情不善的和尚,“哟,给这个野和尚吃烤地瓜呢?” 老和尚嘴角一抿,冷着脸将宗愿紧紧护在身后,“你们又来做什么?” “呵,听说老头你这次下山化了不少银子,交出来吧~”为首的和尚,吃得面容油光瓦亮,伸出一只手,目光含笑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嘴唇动了动,神色未变,“我没有你说的银子!” 为首的和尚,闻言一下子拽过老和尚,手几下从怀里搜出一个钱袋子,老和尚见状,双眼惊慌不已,手死死拽住布袋子,“不……不行,这是我们冬日过冬的银子,你不能拿走~” “死老头滚开!”为首的和尚趾高气扬,一脚踹开老和尚。 “呜呜,不要打我师父~”宗愿哭着扑了上去,他手中地瓜滚了出去,还一口都没舍的吃的地瓜瞬间被几个和尚踩在了雪地上。 老和尚被几个和尚打倒在地,半天没动弹。 “呵,死老头,再装,我打死你!”为首的和尚呲牙咧嘴。 “哎,这老头怎么不动弹了,不会是死了吧?!” “啊,快跑,快跑!”几道身影随着满天雪花,身影逐渐消失。 宗愿吓得白着脸,跪在地上,摇晃着老和尚的胳膊,吓得呜咽直哭。 一抹血红从老和尚的头下流了出来,宗愿的哭声随雪花一起吹远了。 “哎,真可怜!”程大袖子擦了下眼角,莫名红了眼眶。 “这个修罗刹小时侯还挺可怜的~” 江复庭抿了抿唇没说话。 ———— 画面一转,雪白的世界瞬间被乌云笼罩,灰蒙蒙的天色,透着几分压抑和窒息。 远处隐约传来哭声和嚎叫声,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刚走了几步,就见一个脸色发白,神色惊恐的和尚奔来,僧袍染了不少的血迹。 他跑得慌乱,就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似的。 他慌不择路地蹿了过来,忽地身后出现一人,黑斗篷,手中握着一把弯月大刀。 他几步一下来到和尚身后,“啊~”在和尚惊恐的尖叫声中,挥下了弯月刀刃,一抹血迹溅在了江复庭和程家父子的面前,血红斑斑,触目惊心。 呵,程家父子倒吸了一口气,堪堪收回了脚。 江复庭神色微变,抬眸就见黑斗篷下,是一张冷漠无情的面孔,正跟他们进来时,修罗刹的面容一模一样,狰狞又充满杀戮。 他定定地看着江复庭三人的方向,片刻后,收回目光,转身大步离去,那背影却孤孤单单的,让人莫名觉得可怜又可悲。 程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骂道:“这都什么事啊~” 他们继续往前走,可画面一转,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穿过小院子,就能看到另一棵下,有一个小和尚,正抱着扫把卖力扫地呢~ “……”程家家父子懵了,看向江复庭,“嗯??” 江复庭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继续走,画面又一转,来到了白雪皑皑的小院子里,传来小和尚的哭声,几个和尚慌乱奔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几次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了问题,画面转来转去,始终都是这几个画面,再也没有零星的记忆片段。 “那我们现在什么情况?”程大问。 江复庭沉思片刻后,摸着下巴沉思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是被他困在了过去的记忆中了。” “嗯?这不对吧,如果是在他的记忆中,那应该有很多的记忆碎片啊,可现在反反复复就是这几个画面~” 程明见状也插了一嘴道:“是啊,江哥,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江复庭闻言,神色微沉,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神色认真的开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身处在一个幻境中,所看到这些都是他操控出来。” “这怎么可能?!”程家父子的眼睛瞪得跟牛玲似的。 江复庭移开目光,道:“没什么不可能~” “……”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 第九百七十一章:罗刹地宫 江复庭道:“我刚才想过了,我们刚才所看到的记忆,就像你说的,都是片段化的,一直重复,有可能是假的,利用这些记忆弄的迷魂阵,如果我们能找出他记忆中的破绽,或许我们就可以破开他的阵法了~” “……” “江哥,是这样的吗?”程明眨了眨眼。 江复庭闻言,勾了下嘴角,神色淡然道:“试试就知道了~” 程大见以及自己儿子,张着嘴,拍了拍他儿子的肩膀,示意跟上。 江复庭往前走了几步,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小院子。 这回,江复庭站着没动,望着小院子的梧桐树神情若有所思。 “??嗯?这树有什么吗?”程明有点儿摸不上头脑。 江复庭回头,冲着程家父子勾了下嘴角,“我知道我们怎么出去了~” “嗯?”程家父子一脸懵,就见江复庭忽地对着院内的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出手,轰的一声,梧桐树倒塌。 程家父子还来不及说什么,只觉地面忽地下沉,整个人猛烈地下坠,四周环境黑暗了起来。 一阵猛烈的颠簸,程家父子勉强扶着站稳。 “江哥!”程明茫然四顾,四周又黑又安静。 不远处,江复庭嗯了一声,抬手燃着了青焰,四周被照亮。 长长的通道,脚下是地砖铺过的路,两旁偶尔可见面目狰狞的恶鬼罗刹。 程家父子相携扶着走了过去,四周静谧,给人一种诡异之感。 程明目光四望,压低声音道:“这是修罗刹的地宫?” 江复庭闻言,勾了下嘴角,“嗯~” “走,前面有路,我们过去瞧瞧~”程大道。 身后两人跟上,在安静的通道上留下清脆的脚步声。 很快他们到了一处很宽阔的地方,面前出现了两条一样通道。 三人对视一眼,程家父子目光看向江复庭,“小江?” “走,右边~”江复庭道,抬脚而去。 程家父子跟上。 一条通道,他们走到头没用多久,推开石门,四周环境变得开阔了起来。 绿树蓝天,一条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对视一眼,走了上去。 他们走了没多久,便遇上了不少东西,有鬼魂龇牙咧嘴地上来,被江复庭一挥手,便打退了。 三人走了一段路后,坐下休息,程大眨了眨眼,同江复庭说话,“小江,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些不对劲?” 江复庭闻言看向程大点了点头,他发现了,刚才那鬼魂跟着他们的时侯就发现了,以至于他们身后至今都跟了五六只。 江复庭面无表情地回头,就跟他们身后的几只神色无辜又茫然的鬼魂对上,一脸黑人问号。 江复庭撇了下嘴,又转回目光,这时,树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几位年轻人呐,可不能再往前走了。” 三人神情微震,齐齐看向树上,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坐了起来,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又懒散地躺了回去。 江复庭的神情变了又变,没出声,程大见状热络地套话,“老爷子,为什么不能往前走了?” 树上老头忽地坐直,神情颇为严肃道:“你们几个年轻,怕是不知道,前头是未亡城,能进那里的有恶鬼、鬼魂、鬼物等,就是没有你们这几个生魂!” “?!!”江复庭和程家父子对视一眼,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鬼魂想要跟着他们。 树上老头还在喋喋不休,“小伙子,快回去吧,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江复庭垂眸掩去眼底的神色,声音中似乎含着一点笑意,“那您为何要去?” 他在这个老人家身上,可半点看不出怨气或是鬼气,所以这个老头跟他们应该一样,是个生魂。 “哎~”老头白胡子颤了颤,摆手道:“不一样的~” 他目光深切又执着地望着那个方向,低声道:“我老头子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活够本了,我忙碌了大半生,可从未好好陪过妻儿,哎,人之将死,忙忙碌碌一生,这才想起来原本可以相伴到老的妻儿,我老头子后悔啊~” 他顿了顿,收敛了脸上神色,声音沉沉道:“这是我唯一心愿,我只想再见她们一面~” 程家父子和江复庭三人听得五味杂陈,心中发酸,没想到老头子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年轻人啊,听我一句劝,那地方去了可不好出~”老头子道。 江复庭怔了神,没说话。 气氛一时沉闷了起来,程大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对江复庭和程明两人道:“我陪他一起去,你们在这儿等我~” “父亲!”程明一脸不赞同。 江复庭闻言也瞧了过来,就见程大低垂着眼眸,轻声解释:“我也有个心愿,一直未完成。” 江复庭和程明立马明白过来,程大话中的意思。 树上的老头子见三人气氛不对,又躺了回去,不再插言。 “父亲~”程明眼神盯着程大,眼中情绪波动,想开口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时间,三人气氛越发古怪,程大脸上闪过一抹坚决,他眼眸红了红,对上程明,“阿明,这么多年为父也是后悔的,那三个字我想亲口对她说~” 程明嘴唇颤动,眼中的光片刻后消失,他垂下眼皮,沉默不肯应。 树上的老头子见少年情绪悲恸,忍不住插了一嘴,“哎,我说这未亡城可没有那么简单,城里还有黑白无常,若发现生魂,那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我说你还是别去了,我这老头子了无牵挂,去了我就没想着回来~” 听到黑白无常四个字,江复庭眉头一动,见程家父子脸上的纠结痛苦,他开口:“那就一起去~” “小江?” “江哥!” 江复庭抬眼,对上两人闪动眼眸,他嘴角上扬,“放心,我会把你们都带回来的~” 白发苍苍的老头怎么都没想到劝着劝着会是这么个结果,他瞅着高兴的三人,微叹了一口气,看江复庭就像看傻子一般。 几人休息好了,一同上路,有了老头的提醒,他们用了符咒遮去了生魂的味道。 行了没多久,就远远看到一座高大的城池,城墙上坐着一道身影,黑袍铮铮,面容看不清楚,一手执笔,一手执掌生死簿。 数不清的幽魂徘徊在城门前排队,领生死牌,入未亡城,门口有牛头马面驻守。 三人神色不由紧张了起来,一旁的老头低声耳语,“别紧张,这不过是曾经黑大人执掌过的府城,如今黑大人已经陨落千年,虽然积威还在,不过神识已经没了。” “黑大人?”程明不解。 “呐,就是那个~”老头抬了下下巴,三人望去,就见城墙上坐着的黑袍人像。 “曾经世间秩序还存在时,天上有神有仙,人间有帝王,妖魔界有妖王魔王管束,三界还算有平静日子,不过后来听说发生大战,仙界众仙家陨落,就连天帝也陨落了,从那之后,这个世间就乱套了~ 哎,妖魔横出,鬼怪乱行,生气不足,三界危矣~” 程家父子闻言,唏嘘不已,他们深有体会,一个人界就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江复庭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眼看离未亡城近了,几人一行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免得被牛头马面盯上。 几人混进幽魂的队伍,老头压低声音提醒,让他们伪装成没有表情和思绪的幽魂。 三人纷纷点头,暼开眼,眼神不再交汇,装成茫然状,木然地随着队伍缓缓前行。 没过多久,他们排到了城楼下,近了,城墙上的高大人像看得越发清晰,他发丝乌黑,披在身后,脸上戴着一个银白的狰狞面具,两颗漆黑的眼眸,莫名带着几分冷意,瞧得人心发慌。他身上披着黑袍,近了才发现黑袍上有繁复精美又神秘的纹路。 江复庭眼尾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越瞧越心惊,好像心底被关着东西,叫嚣着要冲破牢笼。 江复庭收敛气息,莫名压下心底激荡的情绪。 很快,他们排队到了跟前,那几道冰冷又阴沉的目光他们身上扫过,几息之后,递了牌子,四人平安通过。 马面往空中努了努鼻子,嗯?怎么好像有生人的气息。 牛头翻了白眼,不理会。 马面挠了挠头,动作缓慢地又嗅了会,抬头瞧了一眼城墙上没什么反应的大人,嗯!应该是他嗅错了。 四人随着幽魂进了城,这里的城跟人界的城池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在这里度过短暂的三日后,有的幽魂就会被送往忘川,或是十八层地狱,或是地府。 街上依旧有各种鬼市,热闹非凡,四人并没有停留,而是去了城池唯一一个供奉神的殿宇。 据传,跪在外头诚心叩拜,然后再推开殿门,便会看到幽魂梦寐已久想要再见的人。 站在神殿前的四人,微呼了一口,个个绷着一张脸,说不出的紧张。 “呵~”一声轻笑,是白发苍苍的老头,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眼睛闪闪的,回头看着三人道:“我先走了,去见老伴了~” 老头说完,满眼欢喜地上前推开了神殿的大门,白光一闪,老头失去了身影,殿门紧紧关闭,平静如初。 程家父子和江复庭对视一眼,程家父子出声:“我们先去了,江哥,你小心~” “好~”江复庭颔首,目送他们消失在殿门内。 须臾,江复庭瞧着面前的殿门,他心中微吁了一口气,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居然有点儿紧张。 ------------ 第九百七十二章:神殿 他手蜷缩了下,缓缓抬起脚步走了过去,垂着眼眸,推门而入,一阵刺眼的白光后,他看到一个无比的熟悉的人。 在见到他之前,江复庭自己都有点儿好奇,神殿能够看见自己心底记挂的人。 但是他脑子里划过很多人,却最终都未有定论。 “老黑~”来人眯着一双桃花眼,俊美又明朗,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江复庭看着他,嘴唇微动了下,他终是应了一声,“嗯~” “你小子什么眼神?不会是不记得我了吧?”来人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动作格外熟稔。 江复庭嘴角抿了下,他忽然很想见白唐,见他认识的那个白唐,他想要亲口问,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 “记得~”江复庭听见他这么回,就算现在不记得,日后也一定会想起来的~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嘴角上扬,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高兴的笑来,“那就好~” 江复庭嘴角上扬,目光瞧着眼前的人影,忽地眼前的人影越来越透明,一下子碎成了无数细碎的晶片。 江复庭伸手,晶片落在他的手,刚一触到他的手,便消失了。 他嘴角弯了弯,这才想明白所谓的神殿,不过是寄放了众人的一缕执念,执念看破,面前的人影便会消散,若是沉迷,则会永远 地留在这里。 江复庭转身推开殿门走了出去,门口没有如约看到程家父子,还有老头。 他微皱了下眉头,转身再次推开神殿,神殿内已经如常,没有白唐的幻影,也没有其他人。 江复庭眉头微跳,正待转身出去,却见袖口膨胀,一道黑影钻了出来。 “啊,我终于出来了,真是憋死我了~”骆知秋伸了个懒腰。 他笑呵呵的,一转身就对上了江复庭的冷眼,立马献媚地凑上来,“老大,老大~” 江复庭没理,做势要收了骆知秋。 “老大,等等!我有法子~”骆知秋忙喊了一嗓子,手捂住自己的脑袋,苍天作证啊,不是他想才出来,谁让这未亡城阴气十足,他不小心就吃撑了呗~ 江复庭皱眉收了手,“说~” “老大,你可知人死之后,为何要喝孟婆汤?”骆知秋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竟然还有老大不知道的东西,他当然得好好显摆一番了。 江复庭眉头皱得更紧,现在这个时候,救人如救火,还给他有空耍嘴皮子?他手指上的青焰立马燃了起来,“嗷!”骆知秋怂得立马蹿了,“老大,我说,在忘川!” “据说这神殿乃是千年前这座城池的府君黑大人设的,就是为了能够了结那些痴男怨女死后的痴念,所以才有了这神殿。 而那些看破幻境的人,就会被送去奈何桥投胎,剩下那些怨女幽魂,就会被送到忘川,被洗去七情六欲~”骆知秋咕嘟一下,对上老大冒着寒气的眼睛,颤颤巍巍道:“老大,我说完了~” “在哪里?” “老大,跟我来~”骆知秋扯着江复庭一入神像后,立马四周环境大变。 一阵幽黑下坠后,江复庭提气站稳,骆知秋一下落到了江 复庭的肩膀上。 他讪讪笑了下,立马蹿了下来,“嘿嘿,老大,就在那边~” 江复庭瞥了他一眼,抬脚就走,骆知秋立马跟上。 很快两人来到忘川,一大片蓝色的水,晶莹透亮,格外的漂亮。 江复庭往前踏出一步,就看到了在水中挣扎的程家父子。 “呀,不好,他们以肉身进忘川,没多久,身上那些肉全都变成一团血肉,掉光了!哎呀,这回可麻烦了!”骆知秋嚷嚷。 江复庭见状立马要去救,却被骆知秋挡住,一脸紧张道:“老大,不行,忘川里所有的法术都会失效的~” 江复庭沉着脸,看了一眼忘川中挣扎的程家父子,一脸坚决道:“不行,我不能看着他们死!” “哎,等等,老大,我想办法!”骆知秋急得上蹿下跳,很快就惊叫了一声,“哎,老大你看,那有船!” 江复庭见状,立马和骆知秋赶到那边,就看到船上坐着个慈眉善目的老伯,带着斗笠,船头挂着一盏灯,悠闲得就像是在钓鱼似的。 “老伯,借你的船一用~”江复庭道。 谁知道那老伯格外冷淡地瞥了江复庭一眼,又低垂下了头,道:“摆渡不到时辰,不渡~” “老伯,我是借船!”江复庭眉头皱得更紧。 老伯哼了一声,满眼冰冷地看了江复庭一眼道:“不借~” 江复庭还欲在说,那老伯已经格外烦躁地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年轻人,赶紧走吧,就你这一股子生肉味,没准一会儿就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了~” 江复庭一下跃到船上,口气冰冷道:“今日这船你不借也要借~” 那老伯一下子取了头上的斗笠朝江复庭打来,他阴着脸道:“好你个小子,竟然还敢动手!” 江复庭避开斗笠,那东西又回到了老伯手中,道:“我是救我朋友,还请老伯行个方便~” “哼,要我老头子摆渡?忘川有忘川的规矩,不渡活人~”老伯杀气腾腾。 江复庭出手更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老伯,怎如此冷漠?” 老伯当即呵了一声,满眼轻蔑道:“他们死了活该,与我何关?” 这话一出,激得江复庭脸色微变,拳脚向老伯,老伯一下被逼上岸,转头就勃然大怒,露出满身漆黑的恶鬼模样,呲牙咧嘴,张嘴就要活撕了江复庭。 骆知秋见状,一下子攻了上去,对着江复庭嚷道:“老大,你快别管了,赶紧去救他们吧,再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江复庭瞧了骆知秋一眼,撑着船桨划船,丢一下两个字小心,便走了。 他不再管岸上打得闹热的两鬼,急急地将船划了过去,“阿明~” 程家父子已经快要沉到底了,江复庭赶紧去船桨将两人被救了上来。 一上来,就见两人趴在船上咳嗽不停,身上多处灼痕,血淋淋的,好歹是两人命保住了。 就在这时,身后那恶鬼又追了上来,呲牙咧嘴,浑身黑气大涨,眼眸冒着丝丝血红,恨不得把江复庭他们身上盯出来一个洞。 江复庭加快划船。 恶鬼嘶吼一声,就在它要追上时,江复庭猛地回头,一船桨将恶鬼打落到了忘川中,四周顿时泛起了泡泡,恶鬼挣扎不休,惨叫声不绝于耳。 江复庭这才将船划到了岸边,骆知秋恹恹地追上前来,受了点伤。 他检查了下骆知秋,见他伤的不重,就将他收了起来,养养就会好起来的。 “咳咳~”程家父子蒙着头咳嗽了好一阵,陈大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上江复庭担忧的眼神,这才一脸抱歉道:“咳咳,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他努力爬起来,着急瞧儿子,见儿子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江复庭不解,当时为了圆一个心愿,他也跟着来了,这怎么最后还拐到忘川去了~ 陈大坐起来,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皮都差点儿没了,疼得很,他怅然又难受道:“让你担心了,我就一时糊涂,本想着我留在那陪他妈,结果阿明不乐意,说要留下就一起留下,谁知道怎地,就糊里糊涂到了这地方了~” 此刻程明幽幽转醒,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睛,抿着嘴不说话。 程家父子两人情绪没缓过来,江复庭四处观察片刻,察觉到气息不对时,提醒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怕是刚才的动静闹大了~” “好~”程家父子这才点头,相互搀扶着跟江复庭离开。 三人找到了一个避风的洞穴,乌黑黑的,也瞧不清楚这里是哪里,江复庭见没什么危险,这才点燃了火,让程家父子烤火。 程大伸着手烤火,禁不住身上的冷,打了个哆嗦,问:“那老头没找到?” 沉默中的江复庭闻言摇头。 “那老头该不会是故意骗我们的吧?”程大道。 江复庭怔了下,摇了摇头,他没有察觉到老头不对劲的地方,或许老头他自己也不知道,神殿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那现在怎么办?”程大沉默片刻出声。 “江哥,是我们拖累你了~”程明低着脑袋,不敢看江复庭。 江复庭轻笑了一声,道:“不管你们的事,我也想看看我心底的执念是什么~” 话一出口,江复庭这才意识到不对,想收回可惜已经迟了,所幸程家父子没有追问,也省去了他的尴尬。 “不过,我们先想法子……”江复庭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惨叫。 三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地上火堆被弄灭,“声音好像是那里传来的~” “走~”江复庭和程家父子追过去,就只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 三人警惕四周,很快江复庭一个眼神,程家父子就跟了上来,他们奔了没有多少米,就看到一个恶鬼地上拖着一道人影。 江复庭见状,上前就同那恶鬼打了起来,程家父子忙救下人,低头一细看,呵,不是朱冲还能是谁? 朱冲抱着差点断了的腿,苍白着脸,哀嚎不已。 程家父子又是止血又是救人,等朱冲缓过神来,江复庭已经打跑恶鬼回来了。 “朱冲,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程大一脸不敢置信,他们分开短短半日都不到啊~ 朱冲见是熟人,心神激动地张口吐了一口血,有气无力地叹息道:“哎,一言难尽~” 他进了那道门,原以为有什么财宝,谁知道却是无尽的黑暗和可怕的十八层地狱。 他一个活人,到了那里,简直变成了香饽饽,被那些鬼抢着要,想到这里,朱冲垂下了眼眸,心思微转,想当初有没有人给他设下坑~ 他眼珠一转,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三人的表情,结果三人听完他的遭遇之后,唏嘘不已。 ------------ 第九百七十三章:人间炼狱 这番模样,倒是让朱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哦,地狱中还有一个人,说是你朋友,叫王思离~”朱冲一脸着急道,又忙解释,“我本想带小姑娘一起的,但是小姑娘非要留下来保护她男朋友,所以……对不起了,江哥~” 朱冲垂下眼眸,一脸抱歉难过的模样。 江复庭听到王思离三个字时,原本镇定的他,心中咯噔一声,目光看向朱冲,想知道这是他的计谋,还是真的? “思离?”江复庭重复了一遍。 “嗯嗯~”朱冲点头,道:“是个个儿高高、皮肤很白,双眼皮的姑娘,文静不爱说话~”朱冲抹去嘴角的血,神色带着几分认真。 江复庭听后,神色微变,猛地站了起来,程家父子见状忙拦住,“小江~” “江哥?” 江复庭目光落到两人身上,道:“你们先在这里等我,若是有危险,你们就先出~” “江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程明急急地抓住江复庭。 江复庭抬手将他的手一点点从他胳膊上挪开,神情坚定,“我要去救他们~” 程明闻言,一下将江复庭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道:“江哥,你不要冲动,这还是一个魔修的话~” 江复庭抿了下唇,没有言语,其实他心中明白,当朱冲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就不能跟着他们心安理得地离开。 不管他说的真假~ 可实际上,要说朱冲在这之前认识他们,那就是太奇怪了,因为在这之前,朱冲跟他们三人并没有交集。 要说之前就认识,朱冲认识他时还能装得那么无辜,让他看不出什么异常,那就是高手中高手了~ 可眼下,待他把思离的特征说出来时,江复庭心中已经相信了七七八八。 江复庭盯着程明一字一句道:“没事,我很冷静~” 程明要劝说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盯着江复庭瞧了片刻,才松开手,道:“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江复庭闻言勾了下嘴角,轻声道:“好~” 他便转身走了,没有交代,也没有打找招呼~ 他按着朱冲的提示,很快就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入口处有两个大小鬼把守。 中间洞口的位置还有阵法压制,所以说这十八层地狱并不是人人就想下的~ 江复庭见状,他蹲下手,捡了两块石子,夹在手指,嗖嗖扔了出去。 大小鬼听到动静,很快就往这边走来,东张西望,结果被躲在石头后的江复庭一下子给解决了。 他行动迅速地破开阵法,纵身往洞口中一跳,就感觉到身体猛烈的下沉,他眼前一片漆黑。 江复庭提气往四周抓去,终于挂到了半道上,他四处见无动静,立马贴上一张隐身符,气息全藏~ 他走过长长的通道,心中想着刚才朱冲的话,他是在十三还是十四层时,碰到了王思离,听朱冲的意思,好像是林子青出了什么事~ 江复庭一边四处搜寻,一边寻找寻他们,四周安静又空旷。 他刚眯着眼睛,忽地什么东西朝他喷涌而来,将他死死地包围了。 “哗啦~”火光照亮,油锅蹦出的火焰一下子烧到半空中,四周密密麻麻的恶鬼眼眸高兴又兴奋地透过火光,双眼闪亮亮地盯着江复庭。 那眼神真的是太过熟悉,就像是路边等着啃骨头的野狗,眼巴巴的~ 江复庭沉着脸,不知不觉间,这空旷的大殿内站了无数数不清的恶鬼。 石壁上横七竖八地挂着砸破脑袋的锤子,能划开肚子的刀子,能将人劈成两半的斧头,江复庭冷着一张俊脸,看到众多的恶鬼,他微扬了下嘴角。 恶鬼们呲牙咧嘴,满是垂涎地瞧着江复庭,目光贪婪又可怖,那眼神赤裸的,不带一丝遮掩的~ 没人?江复庭感受不到人类的气息,他微勾了下嘴角,忽地出手,出手一击,就往下层去了。 黑夜中,他动作敏捷地到了下层,隐隐还能听到身后各种恶鬼的咆哮。 江复庭闻言,勾了下嘴角没有说话,一下没入黑暗,有了上层的教训,他隐隐察觉到恶鬼能察觉到他的气息,怎么都掩饰不行~ 所以他这回相当的小心,不想再惊动那些藏在暗夜里的东西,悄悄而入。 他一步步走入黑暗,躲开了好几拨幽魂,那一排排的牢笼中,关押着数不清的幽魂,嚎哭的,木楞的,发疯的…… 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那作呕的血腥味,让江复庭不适地紧皱眉头,仔细地在黑暗中辨认,终于他听到了一点儿其他动静。 有人在小声地哭泣,那细碎的哭声,要不是江复庭细细听了好几遍,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脚步轻盈匆匆进去,拐弯走了不到十几步,就在昏暗的角落看到了王思离,她抱着手臂,低头呜咽哭泣。 “思离?” 江复庭唤了一声,明显感觉到女子的身影僵了下,很快不可思议地抬头盯着他瞧。 “江哥~” 江复庭见女孩神情悲戚,红肿着眼睛,江复庭心中咯噔一声,疾步走过来,“思离,林子青呢?” “呜呜呜,江哥~”女孩儿伤心欲绝地扑倒在江复庭怀里,扒着他的衣裳,呜呜大哭。 江复庭浑身僵硬,手足无措,连耳根都红了,“思……思离,子青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趴在怀里的女孩儿眼中闪过一抹异光,忽地张口去咬江复庭,被江复庭一把推开,女孩儿扑了空,瞬间神色变得狰狞了起来,“江复庭,把你的神器碎片交出来!” 江复庭冷着一张脸:“你是什么人?” 只见女孩儿舔了一下嘴皮,神情魅惑道:“嗯,味道不错,我都有些心动了,若是你乖乖交出来,我还能放你一条命呢~” 江复庭看到女孩儿的动作,眼底未起一丝波澜,张口道:“魔~” “呵呵~”女孩儿张口笑,笑得神色娇媚。 “这里是忘川府城,岂是你这魔物能来的地方?”江复庭出手很快。 女孩儿堪堪避过一次,就出手迅猛了起来,团团魔气,包裹住江复庭,那张口欲吞的模样,瞧得江复庭一阵恶心,他抬手一道金光。 只见女孩儿娇美的脸上,立马就被划开了一道破口子,黑色的魔气一下子吞噬了她光洁的脸蛋。 “啊!”女孩儿摸着脸蛋愤怒地尖叫了一声,眨眼间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个黑漆漆丑陋不堪的魔。 恐怖诡异的眼睛,呲牙咧嘴的尖嘴,庞大的身子,细弱的四肢,慢慢地朝江复庭移动了过来。 江复庭微眯了下眼睛,忽地出手,只是比他更快的一道利光,一下子中正魔物的心脏,魔物倒地毙命,化为了一团黑气消散了。 他诧异回头,就见王思林双手抱臂,一脸高冷地盯着江复庭,嘴角微上扬。 “思离?”江复庭唤了一声,谨慎没有上前。 王思离大步走了过来,目光盯着江复庭,带着几分疑惑,“你在搞什么鬼?” “你真是思离?”江复庭眼中露出些许的情绪来。 王思离皱了下眉头,不悦地摸了下江复庭的额头,独自嘀咕:“也没发烧啊~” 她转头朝着黑暗大声唤道:“你磨磨唧唧的,能不能快点儿啊,快来看看你哥们是不是脑壳有问题了?” “……”江复庭脸色扭曲了下。 很快,通道那边传来着急的一声哎,没多久,就见林子青拐着一条腿,一蹦一蹦地跳了过来,看到江复庭,脸上是遮掩不住的高兴。 他蹦到江复庭跟前,举起手打了个招呼,“嗨~” 王思离特别嫌弃地瞥了两人一眼,打断两人长久的注视,“行了,要叙旧,我们换个地方吧~” 林子青和江复庭这才对视一笑,拍了拍彼此的肩膀,“行, 走吧~” 三人一路所向睥睨,出了十八层地狱,除了林子青,江复庭和王思离都受了不少的伤。 他们只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养伤,江复庭闭眼治了自己的一半伤后,睁开眼又为王思离治了伤。 他脸色苍白,取下手指,轻声道:“再过几日,你就应该可以好了,咳咳~” “哎,叫你不要…”王思林皱眉,张口想说,却被林子青眼神打住。 “你怎么样?”林子青一脸关心和着急。 江复庭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你们放心吧~” 林子青握住王思离的手,满是愧疚又是担心地道谢,江复庭摇了摇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林子青闻言,哀叹了一口气,说起了他们的遭遇,当A市发生情况时,他们也无意间入了游戏世界。 结果进来没多久,他们就遭遇了无数的艰难,不但生生将王思离的第二人格逼了出来,林子青他还中了许多毒物的毒。 左腿不但渐渐腐烂和不良于行,还令他发作时,疼得满地打滚,幸好遇见一个叫一眉老祖的鬼修。 “哦,他说你的朋友~”林子青补充道。 江复庭闻言,略沉思下,嘴角撇了下,道:“也不算是朋友,不过之前认识~” “哦~”林子青点了下头,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道:“是他告诉我们这种毒已经深入我的经脉,就算世上有最好的解毒药物,我吃了之后腿都是要废的,只有地狱之花水晶幽兰,才能治好我腿上的毒~” 江复庭闻言,这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们拿到了吗?” 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点了点头,这一次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拿到水晶幽兰。 江复庭听到他们没事,微舒了一口气,心中也安心了些,没想到他们这一路上也经历了这么多事~ “哦,复庭,你找到神器碎片了吗?”林子青忙问。 江复庭闻言点了点头,“嗯,还差一块~” ------------ 第九百七十四章:魔气 林子青闻言,消瘦胡子乱糟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道:“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早点出去了!”江复庭闻言怔了下,见王思离也是这样的一幅表情,不由诧异道:“你们是从哪里知道的?”两人愣了下, “《无上之巅》游戏通知,凡是我们进了这个游戏世界,每个人手机上都被强制安装了这个游戏,你每个关卡胜利,这游戏上都会通知~”江复庭脑袋懵了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你们是说都会通知?” “是啊,不然我们刚才听到动静,怎么能那么快赶过来救你?就是知道你也到了这里,所以我们猜想就是你啊~”王思离解释。 江复庭面色一下复杂了起来, “那你们有没有遇见其他……” “哦,你是说修士、天师他们啊?”林子青问。 “是~”江复庭点了下头。王思离闻言,脸上露出一道冷笑,道:“自然有啊,就我们半路上遇见都有十几拨人马呢,其中好像是以金家和一眉老祖他们的人手最多,听说他们都往这里奔了~”江复庭闻言,嘴角一点点冷了下来,一脸冷色,沉默不语。 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人沉默半响,林子青才小心出口:“你一路上没遇见吗?”江复庭闻言摇了摇头,随即苦笑了一声, “遇见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多~” “嗨,这人性你总不是第一天就了解了吧?这天下为了名和利的人,多了去了~”林子青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最后的那一块神器碎片有下落了吗?”江复庭闻言,目光看向林子青,眉头微皱了下,道:“当时只是说是为了寻找神冢,解开这个秘密,破除游戏,A市的危难也能解决~”当时林子青和王思离他们也是入了游戏世界,才知道这么一回事的,如今听江复庭提起,也没有那么惊讶了。 他们点点头, “嗯,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可千万不能落到有心人的手中~”江复庭闻言点点头, “嗯,至于最后一块神器下落,我现在还感受不到~”林子青和王思离颔首,不由宽慰他道:“先不着急,等我们先把伤养好之后~”江复庭嗯了一声,目光却看向外头,微皱着眉头,似有心事。 “怎么了?”王思离疑惑。 “你还记得上次跟我们执行任务的程家父子吗?”江复庭问。王思离怔了下,眼眸一亮, “哦,他们啊,记得~” “我在半路跟他们遇上,便一直跟他们同行~”江复庭简单地跟两人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子青和王思离闻言,愣了下,满脸惊讶道:“我们不认识叫朱冲的魔修啊~” “……”江复庭脸色沉了下,起身就要去找程家父子两人,被林子青和王思离急急地拦住, “现在你伤没好,再歇一会儿,我们同你一起去~” “是啊,我听程家父子也是个天师,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再说那魔修受了伤,想要伤害两人,怕是不行的~”林子青道。 二人这么一说,江复庭迟疑了下,肩膀一阵痛,他整个人轻晃了下,忙被林子青扶着坐下,掀开他的肩头一瞧,伤口冒出丝丝黑气,这明显是被之前的魔划伤了呀。 “复庭~”林子青眼神责怪,真是乱来,自己都受了伤,还给思离疗伤,真是一点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没事~”江复庭垂着眼皮,他已经驱过一次魔气了。-------三人休整之后,便去寻了程家父子和朱冲,但是他们在那地方,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三人存在过的一点痕迹。 江复庭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林子青心中也不好受,哎,这事情真是……王思离瞧着两男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抱着手臂好心提醒, “就这么大地方,你们都找了三遍了,别找了,你们瞧瞧地上第一血都没有,明眼瞧着要么就是跟熟人走了,要么就是被人带走了,不管这两种是什么情况,人总归是好好的啊~”她这一句话,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江复庭和林子青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失笑,是他们担忧太过,竟然忘了这些,还不抵一个小丫头片子~王思离似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想法,神态高傲地瞥了他们一眼,眼神浑然看傻子的模样。 林子青拍拍江复庭的肩膀安慰,谁都没想到事情变成现在的模样。忽地王思离偏头看向黑暗处,江复庭和林子青见状,停下话头也上前,神色同样戒备。 片刻后,幽黑的通道内闪动着火点,慢慢朝他们靠近。三人不由眯了眼睛,那火点飘摇着,近了,他们发现是有人拎着灯,灯光微弱,他们渐渐看清楚来人是一个瘦瘪的老人,穿着灰扑扑的衣裳。 灰色的眼眸,微黄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不过老人眼神应该不大好,拎着灯照向江复庭时,脸上的神色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双灰色的眼眸,木楞的眼神,很快染上一抹巨大的惊喜,嘴唇激动地颤动两下,扑通一声跪地,泣声道:“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嗯??”林子青和王思离懵了。江复庭怔了下,眼神复杂地看向地上跪着的老者,眼眸闪动, “你是?”老人神色激动,一把扯住江复庭的裤腿,双眼亮得发光, “大人,我是您的鬼使啊~”江复庭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传来一声呵斥, “胡说,我才是老大的鬼侍!”骆知秋嗖地一下蹦跶了出来,叉腰看着地上跪着的鬼使,心中恨恨道:又来一个争宠的~ “……”江复庭捏了捏眉心,冷眼盯着骆知秋,心中反思,他这个主人是不是对他们管教都太松了,所以这一个个都敢不听他的话了~在江复庭的冷眼下,骆知秋怂得缩到一旁去了,双眼却狠狠瞪着地上跪着的老人。 “你刚才叫我什么?”江复庭皱眉。 “大人啊,您忘记了吗?我一直在等待着大人重新归来~”老人神情激动,双眼都快忍不住要冒泪花了。 江复庭怔了,意有所指道:“我?这里?” “嗯嗯,大人是这里的府君,曾在千百年前,执掌这里,将这里治理得井井有条~”老人神色仰慕地看着江复庭,那眼神简直可以说是膜拜了。 “等等!他不会在说我们进城时看到那个城墙上的黑无常吧?”林子青带着几分开玩笑的心思。 谁知道这话落下,那老人当即变了脸色,灰色的眼珠如刀刃似的,盯在林子青脸上,大声呵斥, “放肆!尔等不过是区区凡人,岂敢直言大人名讳?!” “嗯??”林子青霸总的脸上表情裂了,暗骂了一句脏话,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吧? 王思离也愣住了,目光看向江复庭。江复庭皱了下眉,很快就反应过来,老人口中的他是指谁了~ “你是说我是黑大人?”江复庭目光冷冷地看过来,眼下还是赶紧弄清楚这事。 老人一脸热切地点头, “是啊,大人,这里可曾是您执掌的地方啊,您……”他神色小心地盯着瞧了片刻,语气恭敬,小心试探道:“您没有半点印象了吗?”江复庭闻言,摇了摇头。 老人神色闪过一抹难过,毕竟无尽的等待是最让人痛苦的~一时间气氛陷入尴尬和僵硬,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对视一眼,交换神色,识趣没有开口说话。 老人苦笑了一声,一脸无奈又感慨道:“看来,大人将我们这些老伙计全都忘了~”大概是老人的神色太过悲伤,江复庭没有忍住再继续冷漠,伸手将老人搀扶了起来,道了一声抱歉。 老头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三位身上多少挂了彩,便多少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开口:“你们在这里不安全,我们带你们去大人的府邸,住起来也舒心。”江复庭迟疑了下,并不是他不相信老人,而是他现在脑子里没有任何有关黑记忆,答应老人,总感觉自己好像顶着另一个人过活似的,是亏欠! 那老人似乎是看出了江复庭的犹豫,笑着道:“你们现在三人都受着伤,这点血迹,怕事会招来魔物~”江复庭瞧了一眼其他两人,最终点头同意了下来。 老人笑眯眯的,拎着昏黄的灯,带江复庭他们出了如迷宫的地宫。他们很快就被领着进了府君的住宅,看到那气派的宅子,林子青和王思离呀的一下,神色揶揄地冲江复庭眨了眨眼睛。 江复庭住了间原来最大的屋子,听说是以前府君住的地方。他的院子里,还有一颗树,望着瞧不出名头,不过那点头微笑间,树上的树叶飘飘洒洒。 江复庭抬头莫名望着眼前的骚动的树叶,嘴角勾了勾。林子青和王思离被安排旁边的院子,三人简单休整了片刻,终于缓些过来,一起坐着闲聊。 江复庭一直听,却有点儿心不在焉的,王思离话音一转, “江哥,你这以前府宅心够可以的啊~”江复庭扯了下嘴角,这什么叫他的,他又还没有恢复记忆,谁知道是不是他? 这府宅里收拾和驻守的鬼都很少,但是却无幽魂敢上门惹事。于是,江复庭心中有些奇怪,便在老人来送茶水问起。 老人神色惊奇又诧异,片刻,才笑道:“大人曾和白大人两人,上诛杀作乱的蛟龙,下除去鬼将军,在当年,那可是人人都仰慕的,纵使大人归宿数年,大人的威名就在神界也有传闻~”他说起曾经的大人,那可是双眼发光,眼神说不出的钦慕。 林子青听得愣神,王思离也是若有所思地瞧江复庭。fpzw ------------ 第九百七十五章:旧人 江复庭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扯了下嘴角,霎时觉得曾经那个人的形象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他出声问:“白大人?” “嗯嗯~”老人点头,又怕江复庭不明白,压低声音道:“就是地府的白无常府君~” “……”江复庭听着眼眸亮了下,还真是个熟悉的人,他忽然神色一动,问:“他的名讳可是叫白唐?” 老人愣了下,后开口,一脸歉意道:“大人息怒,虽然您与白大人两人关系很好,但是老鬼还真不知道白大人的俗家名讳~” 江复庭闻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待林子青和王思离离去,他便将老人叫过来问话:“你在这里这么久,可曾听说过神器?” 老人一看江复庭神情,立马猜了出来,“大人这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找神器碎片?” 江复庭闻言点了点头,“嗯,人间大乱,我不能不管~” 老人略思索,道:“大人放心,让我去给你查查,之前是些鬼不安分,四处打听这些消息,但是神器具体在哪,还未有结果~” 江复庭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又想起程家父子的事,也拜托他查一查。 待他离开,江复庭神情疲惫地揉了揉内心,心中想着赶紧查出神器的下落和程家父子他们。 ———— “你个废物!”金家主神色难看,手中一团黑雾,一下牢牢缠住了朱冲的脖子。 他整个人脚尖离地,脸色惨白,忍不住神色惊恐地挣扎了起来,“唔,唔!”家主,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双手扯着黑雾,全身忍不住发颤,心中恐惧到了极致。 地上程家父子被绑到了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朱冲,眼神不屑,活该!竟然耍着心眼玩他们?! 一圈的鬼修全都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瞧为首的的金家主。 金家主脸色一冷,就将朱冲甩了出去,砰的一声响,口中吞出血来,全身瑟瑟发抖。 金家主怒骂道:“废物!没用东西,我自小将你送到别的门派锻炼你,就是为了今日此时此刻,我让你盯紧江复庭,谁让人蠢得自作主张?! 就因为你贪恋钱财,白白丢了这个机会,还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朱冲,你是不是该死啊?!” 朱冲闻言,吓得顾不得身上的伤,忙跪好磕头请罪,脑袋砰砰地砸在地上,“师父,是我错了,求求您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弟子这次一定会办好您的差事!” 金家主狐疑的神色掠过朱冲,当年这还是个小孩子,差点被饿死,他给了一顿饱饭,后来又送他到其他门派当暗探。 他眯着狐狸眼,仔细打量朱冲,沉吟片刻,终于还是留了他一命。 他沉着脸,低声警告:“朱冲,这是你活命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哼!不用我说,你这命可就没了!” “是,是~”朱冲捂着中伤的胸口,忙磕头。 金家主挥袖,脸色阴沉得可怕,“还不快滚?!” “是,是~”朱冲忙起来跑了。 他目光又看向别处,手随便一指,“你们两个,跟上!” “是~”两个魔修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原地。 金家主握紧拳头,哼!要不是朱冲坏他大计,他这会早就捉住了江复庭,神器碎片都到手了,还总得着在这里生气吗? “把他们给我拖下去~”金家主摆手。 “是~”魔修将程家父子带了下去。 金家主走到座位旁,挥手就将桌上的杯盏全都砸了,该死的混账! “你们全都给我去查!”金家主咬牙,对神器碎片势在必得,他绝对会得到的! “是~” ———— 江复庭跟着老鬼穿过殿堂,走过竹林,最终来到一处紧紧关闭的殿堂前,打开门,请江复庭进去。 前头寻人未果,他心中着急,老鬼便告诉他还有一个办法。 一进去,只见整个殿宇金碧辉煌,殿内古朴典雅大气。 老鬼领江复庭进去,江复庭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他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便问老鬼。 老鬼一笑,轻声道:“大人,先别急~” 他关上门,走到四个角,将几块晶石放到几根半人高的柱子顶部。 忽地,四角的柱子顶部发出耀眼的光,落在地上。 阵法被打开,老鬼带着江复庭走了过去,就见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上,忽然出现了一面镜子。 “大人,这就问天镜,曾经是天界的宝贝,不过之前因为战乱,这镜子就一直留在了未亡城。 大人站上去,便会看到心中所想,时间不多,还望大人抓紧机会~”老鬼说完,便垂着头,躬身退了下去。 江复庭瞧了一眼,见老鬼退了出去关上门。 他脚步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那原本没什么倒映的镜子,白茫茫的雾气散开,出现一张俊美如斯的脸。 江复庭一惊,忙退来去,揉了眉心,这几日白唐出现的频率有点儿高啊~ 咦?他所在的这个地方怎么有些熟悉? 江复庭身形一晃,脚下的镜中的人影很快就没了。 他皱了下眉,心中默念程父子,很快镜中出现了程家父子,在一个幽黑的洞穴内,程家父子被藤蔓绑着,他们相互靠着,双眼紧闭。 “阿明!”江复庭大叫了一声,镜面上就像是起了波纹,什么人像都没有了。 听到江复庭的动静,老鬼飞快走了进来,“大人?” 江复庭紧皱着眉头,“我看到他们了,他们确实是被人绑了,但是刚才画面一闪而过,我没看清楚他们在何处。” 老鬼见大人伤神,忙道:“大人可看清楚他们在何处?” “是一个幽黑的洞穴,他们被藤蔓捆绑着~” 老鬼沉思了下,忽地道:“大人,在未亡城的东边,有这样不计其数的暗穴,我让他们立马去查~” “好~”江复庭点头,目光无意识扫过镜面,心道:要不是这问天镜短时间内只能开启一次,他还真想再看一次白唐在何处呢~ 他们刚出了殿门,就见林子青和王思离匆匆上前,神色紧张。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头,“出什么事了?” “复庭不好了,不知道谁传出消息,说未亡城进了生人,现在都闹起来了!”林子青道。 “什么?”江复庭抬脚就要往前走,却被老鬼挡住,“大人,这件事您不必出面,我去办~” 江复庭目光落到他的脸上,沉默片刻,点头道:“好~” 老鬼身影匆匆而去。 江复庭暼过眼来问两人:“现在什么情况?” “许多幽魂围了府君住宅~”王思离抱着手臂,神色十分冰冷。 江复庭闻言,皱了眉头,道:“我去瞧瞧~” “复庭,先看看情况~”林子青挡住,一脸不赞同地摇头:“这件事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说不定背后之人就是为了将你引出去。” 江复庭怔了下,紧皱的眉头松开,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程家父子那边查到什么消息了吗?”王思离问。 江复庭摇了摇头,道:“他们确实被抓了,不过是被谁抓了,却没有半点消息~” 林子青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烦躁,他摸了摸下巴,道:“我看,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 三人对视,神色了然,除了能够吸引他们的神器碎片,还能有什么? 江复庭抿了下嘴唇,脸色凝重了下来。 林子青和王思离识趣没有说话。 结果未亡城的幽魂这一闹,就围了整整三日,江复庭目光从府宅四周密密麻麻的幽魂的脸上扫过,麻木又冷漠,他悄声回去,跟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商量,今日离开未亡城。 老鬼得知,苦苦哀求,“大人,我已等您那么久,我……” 江复庭目光落到老鬼脸上,虽然还没有回想起来来,但是一人一鬼相处起来的熟悉感,却是怎么都骗不了人的。 他定定瞧了片刻后,道:“我暂时无法回来,还有很多事等我去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解除鬼契,让你自由~” 老鬼神色悲戚,目光落到江复庭脸上,想到以后要度过无数孤寂的日子,但是比起这些,他更在意大人…… 他扑通一声跪地,道:“不了,我永远等大人回来~” 江复庭神色紧绷,但是内心却被触动了,他拍了拍老鬼的肩膀,用了符咒和香灰,跟林子青和王思离出了城。 出城后,他再回头看城墙上巨大人像,刚开始不知道时,没怎么注意,可当知道那有可能是曾经的自己时,心中这点情绪就十分微妙了。 江复庭一眼暼去,似乎看懂了老鬼的坚持和守护,他心里微叹了一声,跟着林子青他们离开。 在走之前,老鬼给了他们重要的消息,在未亡城的东边暗穴附近发现了不少魔修的踪迹。 江复庭和林子青他们当即决定前往,他们穿过一片树林,这里的树林很奇怪,树木只有树干没有树叶,整个树皮呈现一种焦黑色,地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焦黑树叶,藏着各种毒虫,泥土散发着腥臭恶心的味道,熏得他们作呕。 江复庭和林子青他们要去暗穴那边,就必须穿过这一片黑森林,不然根本无法到达。 他们小心避开身体能够碰触的树干,一进来这里,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闷热又粘稠,压得他们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小心脚下~”林子青提醒王思离,神色紧张。 “哦~”王思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江复庭垫底,抬脚跟上。 ------------ 第九百七十六章:魔蛊 忽地一只黑色东西从天而降,王思离动作麻利避开了,林子青就倒霉了,那黑色的甲虫一下子落到了他眼前。 “啊~”林子青往后倒退了几步,瞪大了一双眼睛。 江复庭手中的青焰挥出去,瞬间包裹了黑色的甲虫,“吱!”甲虫惨烈只叫了一声,就被烧成了渣渣。 林子青紧绷着的弦这才松开,抹去额头的冷汗,汗!他最讨厌虫子了~ “继续走,我们必须快点儿离开这里~”江复庭目光扫过幽深的树林,心底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好~”三人继续前进。 1个小时后,三人停下休息,他们进了林子才发现树不能靠,仔细看去,树皮呈现出一种焦黑色不说,上面还覆盖了一层格外粘稠恶心的东西,就像鼻涕似的。 这么恶心的东西,谁能忍受把他们弄到衣服上,更加不敢蹲下,怕这树叶下有什么毒虫,一不留神钻到他们身上去,所以几人只是站着缓了缓。 缓了片刻,他们继续赶路,忽然听到林子里传来沙沙的声音,林子青闻声一下躲到王思离身后,神色紧张地盯着四周。 江复庭目光扫过昏暗的树林,微眯了眯,天色昏暗了,这对他们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很快,那沙沙声越来越清晰,逐渐地逼近他们。 一只黑色的大甲虫出现在他们眼前,“我去~”林子青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整个人都愣住了。 王思离一把将林子青推到一旁,她和江复庭上前,挡在林子青面前。 昏天暗地,落叶纷飞,那只甲虫冲他们击来,打得刀光剑影,金光大闪。 林外的金家主嘴里抽着烟枪,他望着林中金光黑雾交织辉映,他眼中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兴味。 一个魔修匆匆而来,“家主,林中打起来了~” 金家主闻言,情绪不明地应了一声,他嘴角弧度上扬,这次可是天助他也,找到了一只传说中的金龟子,再加上他的药,这金龟子早就到了无比暴虐时候。 现在江复庭他们对上它,那可是自找死路,就算再厉害,也会被这玩意重伤,到时候他身体内的神器碎片岂不是手到擒来,哈哈~ 他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带着几分高兴,定定地望着某处,嘴角一勾,江复庭,你这次可是失算了。 “咳咳~”王思离扶着林子青低咳,女孩儿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冷意,她的阳刚之力,横穿整个密林,一大片的幽黑林木,被灼烧成真正的枯枝。 黑色的烟灰,在空中飘飞。 江复庭衣衫微乱,裤腿处染了些粘稠白色的恶心东西,是那甲虫怪炸开时,喷射出来的。 不远处的泥潭中,巨大的甲虫怪横尸其中,它坚硬的壳被炸飞,一半掉在了泥潭中,一半犹如利刃,嵌在一旁的树皮上,就像一把扑闪开的翅膀。 它膛内里那些红红白白的东西,犹如脑浆似的,炸成了一朵花,八只爪子依次并列。 江复庭收回眼中的冷意,手背上破开了一条五公分长的口子,四周红肿泛着血水。 是甲虫的前爪,在他攻击时,不慎划破了他的皮肉,那声音清脆,就撕开了一块布似的,他听得耳膜轰鸣。 江复庭抬手,手中的金光缓缓划过伤口,逼出里面的毒液。 忽地,他气息一屏,猛烈地喘起粗气,按住他的右手,整个条胳膊像触电似的流窜过,很快就陷入麻痹。 不对!这毒…… 江复庭咬牙,手指使出神力,从右肩膀逼毒,他脸色飞快白了起来,“嗯!”一声闷哼。 一阵钻心疼痛席卷江复庭,他咬紧嘴唇,脸色白如纸。 “复庭~”听到声音不对的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奔过来,就见江复庭按住右臂,神情隐忍又痛苦。 “这是怎么……”林子青话还没问完,就察觉到王思离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低头一瞧,脸色唰地一下变了,只见江复庭抱着的右臂,丝丝黑气缠绕。 这分明是中了魔气! 再一看,江复庭咬得嘴唇出血,强忍着嘴里的呻吟,额头的冷汗细细密密地冒出来,他脚下一踉跄,林子青急忙扶住人,神色着急道:“这…这是怎么了?” 王思离不说话,上前转到江复庭身后,伸出手掌,缓缓将她体内阳刚之力输送出去。 缕缕的金光,钻入江复庭的后背,他闭上眼睛,引气入体。 王思离脸色渐白,她微皱了下没有,这也太古怪了,为什么她刚输送进去的阳刚之气全都没有了。 江复庭的身体此刻就像变成了一个无底洞,她输进去的所有阳刚之力,全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丝毫没有清除他体内的魔气。 王思离脚步踉跄了下,受不住,虚弱地收回手,林子青扶了她一把,急急将两人扶着坐下。 看着不对劲的两人,林子青急了,“思离,你怎么样?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思离睁开眼睛开口,“江哥的身体不对劲,我输送给他的阳刚之气全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没法去除他体内的魔气~” 林子青转头看向闭着眼睛的江复庭,着急道:“这……刚刚都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 江复庭闭着眼睛,紧紧抱着手臂,缩成一团,嘴里无意识地低喃,“冷…冷……” “嗯?说什么?”林子青凑过去,微怔了下,“冷?怎么会冷?” 他上手一抹江复庭的额头,瞬间被吓了一跳,此刻的江复庭额头冰冷,再摸了下他的脸。 “怎么这么冰?”林子青神色紧张。 王思离也抬手试了下,她的手就像是碰到了一个冰球,冰凉凉的,“怎么会这样?” “哈哈~”一道浑厚的声音在林中响起。 林子青和王思离抬头望去,就见幽黑的林木间走出一个胖矮的中年男人,嘴里咬着一杆烟枪,大金牙,闪亮亮的,身后跟着七八个鬼修。 “你是谁?”王思离一下站起护在江复庭和林子青身前。 “金天纵,鬼修南北派中金家掌门人~”来人嘴里吐出了一个烟圈,眼神笑得阴暗又带着点得意。 “你想要干什么?”王思离起身护在两人身前。 金天纵鼻子轻哼一声,“把你身后的江复庭交出来!” 江复庭高冷的神色间划过一抹冷意,红唇轻吐:“你休想~” 金天纵哦了一声,慢慢悠悠地往王思离身后瞧了一眼,见江复庭双眸紧闭,神情痛苦,他呵呵笑了一声,“看来魔蛊是成了~” 轻飘飘的话落下,王思离回眸看看一脸痛苦的江复庭,又看向神色淡然带几分志在必得金天纵,猛然回过神来,怒瞪向他:“原来是你,你对江哥做了什么?!” “呵,我能对他做什么? “我想想,不过是放了一个有魔蛊的魔,让他变了成你的样子,然后再引得江小友上勾,并打死了魔物,让他将魔蛊引到了体内,却没有及时发现~” 林子青和江思离闻言瞪大了眼睛,他们还记得当时江复庭肩膀确实受了伤。 “哦,对了,我刚才还在这臭甲虫身上放了一点引子,瞧瞧,你们的好朋友这不就魔蛊发作了吗?哈哈,你们可不要小看这魔蛊,我可是花了大半辈子才得来的东西,要不是这小子不听话,我还舍不得把这样的东西浪费在他身上~”金天纵笑得得意。 “你…你卑鄙无耻!”王思离气得咒骂,要冲去时被林子青拦住,他将女人护在身后,“金家主,您是金家德高望重的之人,声名在外,若是这件事抖落出去,怕是对您的名声有碍~” “哦,你威胁我?”金天纵神色漫不经心,整个人却给林子青一种莫大的威慑,他瞅着两人露出了冷笑,口气阴沉道:“那就只能让你们一块儿死了~” “你!”林子青冷着脸,眉头紧皱,脑子里飞快盘算着脱身的办法。 “唔~”江复庭闷哼了一声,额头冷汗直冒,几乎蜷缩在一起。 王思离和林子青两人急急回到江复庭身边,扶住他着急问:“复庭,你怎么样?” 江复庭闭着眼睛不答,眉头紧皱,神情依旧痛苦。 王思离见状,又往他身体输送阳刚之气,源源不断。 金天纵见状冷呵一声,道:“你们别白费心思了,没有用的,我早就警告过他了,是他不识抬举,呵,他太年轻了,想跟我这样的老家伙来斗,那还是太嫩了点~” “把他交出来!不然连你们也……”金天纵眼中的威胁一闪而过,他哼声道:“他,你们带走,也解不了他身上的魔蛊,这魔蛊可是取魔物一半的修为尽数炼化的,刚开始只是吞噬他本身或是你们输入进去的法力,后面魔蛊中的蛊虫就会从沉睡中醒来,它吃了你们的法力,就会变得十分强大,醒来之后便会一点点吃了他的心脏和身体~” “你休想!”王思离从林子青身后走了出来,双眼恶狠狠地看着金天纵,双眼带着冰冷的杀意。 “呵~”金天纵冷嘲一笑,“既然你们都不识抬举……”他一个威胁的眼神,摆了摆手,身后的七八个鬼修纷纷走来。 王思离一把推开林子青,道:“快带着江哥走~” “不!”林子青悲痛嘶吼,像一匹陷入孤决的独狼。 王思离不再说话,身影孤绝地飞上前去,专心对付几个鬼修。 林子青神色紧张地看着战况,张上前帮忙又怕拖思离后腿。 忽地,王思离被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思离!” “不用管我!你们快走!”王思离喊了一声又打了上去。 黑雾与金光交缠搏斗,江思离与七八个鬼修一会儿平地,一会儿树梢,腥风血雨,打得不可开交。 ------------ 第九百七十七章:疗伤 轰的一声,一团强烈的热浪炸开,红色的焰火燃烧,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啊!”七八个魔修惨叫着飞了出去,四周的光焰冲击,林木晃动,枯叶乱飞。 王思离全身就像烧灼了似的,脸上染上一抹微红,眼中好似燃烧着一团火,整个人如浴火的凤凰,缓缓从半空中落下来。 金天纵暼向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魔修,他嘴角的笑意冷了下来,咬牙:“阳刚之气!” 王思离发丝飞舞,她红唇如血,定定地瞧着眼前的人:“来吧~” 金天纵脸色难看了下来,好一个臭丫头,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大放厥词?轻言讥讽他? 他收敛了眼中的玩味,将烟枪收了起来,撇着嘴角,定定瞧着王思离道:“小姑娘,身后那小伙子喜欢你” 王思离眉宇间闪过一抹烦躁,“与你何干?!” 金天纵冷笑,“王姑娘死了不打紧,可你舍得你身后那小男朋友吗?” 王思离怔了下,回头一瞬间,她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一转头,就见金天纵一抹黑气直冲她来,她急急变了脸色,闪躲开。 ------- “唔~”江复庭抱着手臂,感觉自己全身就像掉入了一个蒸笼,一会儿热得他抓心挠肺,一会儿冷得他瑟瑟发抖。 “好热,好热~”江复庭伸手去扯衣襟,林子青被吓了一跳,赶紧攥紧,摇晃着江复庭胳膊,急得额头直冒汗,“复庭,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江复庭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噩梦,在这个梦里他一直想昏睡不醒。 他皱了下眉头,浑身感觉又冷又难受,头痛无比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林子青一张着急的脸了。 他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嘴唇颤动,“子青,怎么是你?思离她……” 正想着,一道黑影便他们这边而来,砰的一声。 “思离!”林子青大吼一声,脸色苍白地扑过去抱住受了伤的王思离,呜咽哽咽。 江复庭反应很慢,他盯着林子青他们瞧了好一会儿,似乎才瞧出来眼前这一对是林子青他们~ 他张了张嘴,脑袋一痛,整个人眼前阵阵发黑。 胸腔中一阵腥甜,江复庭缓过那种又疼又冷的感觉,再次勉强睁开眼,视线被遮挡,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瞧出眼前挡视线的玩意是一条男人的腿,一个踩在他胸口的腿。 他视线缓缓上移,就对上了金天纵那似非似笑的表情,“啧,真是可怜,哈哈!” 此刻的江复庭脸色苍白,瞪着眼睛,这双漂亮眼睛略微有几分失神,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就像一条可怜又可悲的鱼,无奈上岸被搁浅的那种……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金天纵正欲凑近听。 原本虚弱可怜的江复庭忽地浑身爆发出巨大神力,金天纵一下被掀飞,身中内伤。 他爬了半天,才在两个魔修搀扶下站了起来,双眼狠狠的,不可思议地盯着江复庭。 他居然用这么自毁的方式! 金天纵挥开两个魔修,抹去嘴边的血迹,一步一步走到江复庭身边,像个疯子似的呵呵低笑。 江复庭伤得更重,脸色白得跟纸,嘴角血色缓缓流下,一张嘴,满口都是血腥味,唯独双眼很亮,狠狠地瞪着金天纵。 “呵,你是我小辈里见过最有骨气的,若不是时间紧急,我真想陪你再玩玩~”金天纵冷笑。 “……”江复庭瞪着眼睛,保存力气。 金天纵也不再管,独自开口,笑得一脸奸诈,他伸手去探江复庭的丹田,只见丹田内气息不稳,时时抗拒他入内,他强势侵入。 果然江复庭的脸又白了一分,忽地张口吐出一口血来,一下将金天纵震了出去。 金天纵倒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江复庭,神器碎片拿来!” “住手!”王思离一把推开扶着她的林子青,一激动又咳一口血,她整个人冷着一张脸,沾染了血的脸上,格外可怕。 金天纵冷哼一声,手中出现一团黑气,正欲再出口。 忽然一阵白光犹如神光大开,一下子横劈开整个幽林,天空中落下一个宛如天神的男子,白衣如雪,眉眼俊朗,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盛着盛怒的光。 他手中握着一把利刃,反手一挥,金天纵和他身旁的魔修一下眼中露出惶恐之色,全都飞了出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男子落到地上,挥手收走利刃,抬脚朝江复庭走了过来,双眼明媚,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笑意,跟刚才的表情霎时不同。 他几步走到江复庭身边,蹲下身,伸出手去检查江复庭,身旁的林子青和王思离早就看呆了去,根本忘记拦人。 江复庭睫毛闪动了两下,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他嘴唇颤动了下,“是你~” “呵,当然是我,你小子有出息啊,这回还把魔蛊种到这里了~”白唐雪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江复庭的胸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恶作剧的意味,“你就等着被挖心肝吧~” “啊~”王思离瞪着眼睛,没忍住发出了声,就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她刚耗光了体内的阳刚之气,人疲累之后放松,又变成了第一人格乖乖女的形象,林子青揽着江思离肩膀,同她一起看着来人。 白唐听到这声,嘴角嗤笑了声,江复庭却格外倔强地用力拨开了白唐在他胸口指点的手指。 白唐见他脸色难看,神情痛苦,也没想着再为难他,便起身道:“先找个地方给你们疗伤~” “你…你是谁?”王思离瞪着一双眼睛,拽着林子青的袖子让他问,结果林子青没有会意,只得她问了。 “哦,忘了介绍,江复庭的朋友白唐~”白唐动作帅气地伸手跟林子青和王思离握了手。 林子青和王思离将江复庭扶了起来,白唐目光悠远地望向远处,见地上只身一片焦黑的枯枝烂叶,他不由啧了一声,表情淡淡道:“他们跑得倒是快~” 一群修士界的败类~ 白唐眼中划过一瞬的阴翳,转头又对王思离和林子青道:“走吧~” “好~” ------- 山洞中,火光映红,江复庭睁开眼,就闻到了肉的香味,他听到王思离和林子青在小声的说话。 江复庭想到今日在林子里发生的事情,眼眸间闪过一丝懊恼,本以为是个魔,杀了就杀了,没想到金天纵这么阴险,居然用了诡计~ “咳咳~”江复庭捂着嘴低咳了起来,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很快围了上来,“复庭,你怎么样?” 江复庭感受了下身体的状况,除了胸口有些轻微的疼之外,其他便没有什么症状了。 他摇了摇头,“没事~” 林子青小心将他扶了起来,笑着道:“那就好,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王思林端了肉汤过来,给江复庭,“你身体还虚弱着,快吃点东西吧~” 江复庭眼睛转了一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好像看到白唐了。 王思离见他眼神往山洞里瞧,问:“江哥,你找你那个朋友吗?” “朋友?”江复庭转过来盯住王思离。 “是啊,他说他叫白唐~” “他现在去哪里?”江复庭疑惑。 “哦,他啊……”王思离还没解释清楚,就听到山洞外传来一声轻笑,“找我吗?” 很快,那道白影从洞门口走了进来,一双桃花眼闪烁,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江复庭神情僵了下,很快恢复如常,低眸端过了江思离手中的汤。 “呵,你瞧瞧这才几日的功夫,你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白唐走过来坐下,将灌满水的水囊扔到江复庭手边。 朋友相见,两人应该有话说,林子青悄悄拉着王思离走了出去。 山洞内,顿时变成了江复庭和白唐。 这一番奚落,没想到江复庭没说话,反倒是一直盯着白唐瞧。 白唐疑惑地眨眨桃花眼,上手拭了下江复庭的额头,见额头传来的温度这正常,才道:“你用这样的眼神瞧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被那魔蛊给整傻了?” 江复庭闻言脸一沉,碗里汤也不喝了,撇过脸,沉默不说话。 “哎呦呦,这人还不大,脾气倒是大上天了~”白唐说话间,伸手就像摸江复庭的头。 谁知道江复庭一下移开了脑袋,脸更臭了。 “呃,行行,不逗你了,赶紧喝,喝完我们还要说事呢~”白唐的声音低了下去,全身散发着低沉的气压。 江复庭几口喝完,搁下碗,这回主动开口:“现在外头情况怎么样了?” 白唐闻言,转过头来,瞧着他沉默片刻,伸手取出手机,直接点开视频,“你自己看~” 视频内,天灰蒙蒙的,往下落着灰烬,整个A市被绝望和痛苦笼罩着。 尸横遍野,一堆的普通民众在抢一包面包,他们脸上带着无尽的疯狂和绝望,拼命往人堆里挤着,吼叫着,嘶吼着。 为了一包面包大打出手,身体强壮的,打得病弱的,老人和妇女、小孩他们被推搡倒地,无数的脚在他们的身上踩踏,鲜血渐渐流出成小溪流。 “孩子,我的孩子!”一个女人看见自己的孩子被踩,着急痛哭流涕,扑过去想从那些人的脚底下救出她的女儿,结果她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也成了被踩踏的一员。 争抢和掠夺持续了不过十几分钟,当胜利者拿着面包趾高气扬离去时,失败者垂头丧气,暴躁或是疯狂追打身旁的路人。 被踩踏的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几个人,年轻的女人也躺在其中,她瞪着双眼,绝望又痛惜地伸手去勾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孩子,她眼眶中留下大颗大颗的眼泪,脸色白得惊人,她的脑袋下开出大片的血花,她伸出的手在半空时,忽地闭上了眼睛,脑袋重重垂了下去。 ------------ 第九百七十八章:最后一片神器 无数的匆匆麻木的人踩踏着从他们身上走过,却从未有人发现 女人眼中的绝望。 江复庭手颤了下,移开了目光,他低垂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郁,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这就是我在A市看到的情况~”沉默片刻后,白唐缓缓出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的沉默,一种压抑的情绪子在两人胸腔内发酵。 江复庭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白唐按住,嗔怪地瞥了他一眼。 “你现在重伤,小命还想不想要了?”白唐道。 “A市现在这样,我们必须马上找到最后一片神器回去!”江复庭咬牙,他手抵在嘴边,一激动,又咳嗽了好几声。 白唐见他这副模样,还不安分,甩了个白眼给他,“回去?怎么回去?你现在身体这样?就算是回去,你又能做什么?” 一番质问,问得江复庭哑口无言,他攥着拳,脸色越发不好。 江复庭皱了下眉头,身体状况似乎很不好,他隐约听到那金天纵说什么魔蛊,真是那东西吗? “你现在身中魔蛊,我们要想早日找到最后一块神器碎片,就必须先前往罗刹殿,找到千年魔心,帮你去掉魔蛊,才能继续去找神器碎片~”白唐抱着手臂,挑眉道。 江复庭点了点头,“好~” “嗯~”白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好好休息,等明日我们就走~” “等等~”江复庭叫住了起身欲走的白唐道:“我想请你帮我救下程家父子~” 白唐闻声又走了回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程家父子之前跟我一起,那金天纵可能是做了两手准备,怕我魔蛊没种上,又半路绑走了程家父子,现在他们应该还在暗穴之中~”江复庭皱眉道。 “好,你好好休息,这件事就交给我~”白唐勾了下嘴唇,桃花眼中光彩闪烁。 “嗯~”江复庭点了点头,应下来。 白唐起身抬脚离开,一夜未归。 待到天色大亮,江复庭精力恢复了大半,站在山洞口,望树上的鸟叫。 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摘了野果回来,林子青看到江复庭站在洞外,好奇不已。 “晨间露重,你怎么站在这里?” “没事~”江复庭沉默片刻回了一声。 王思离眨眨眼,“哦,我知道了,你是担心白大哥?” 江复庭闻言,目光落到王思离脸上,昨日还是什么你那个朋友,今日就变成白大哥了? “咳,复庭你放心吧,你朋友厉害着,不会出事的~”林子青安慰。 江复庭忽地抬眼,看向远处,只见晨光中,白唐一袭白衣,脚踩着晨露,在绿树间缓缓走来,他发丝乌黑,桃花眼中带着闪动的星光,一路披星戴月。 他眨了下眼,往江复庭身后瞧,却没有看到程家父子,一时间,江复庭眼底的光暗淡了下来。 白唐走到江复庭跟前停下,挑了下眉道:“怎么?” 江复庭摇头,“没事,事情怎么样?” 白唐轻笑了声,脸上的笑意晃人眼睛,“我办事,你放心,程家父子已经救出来了,不过受了些伤,我把他们送回现实世界,他们在这里,还不如回现实世界,最起码能够帮助警察~” 他眨了下眼,对江复庭勾了下嘴角。 江复庭愣了下,“送回现实世界?” “是啊,不然你以为这一路跟你争抢的人怎么可能会变这么少?”白唐语气轻松。 江复庭目光落在白唐脸上,自从两人再次重复之后,他脑子会时不时想起两人在幻境中的画面,心中感觉便不同了。 沉默片刻,他神色认真地开口:“谢谢~” 白唐轻松地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哦,还有金天纵他们,我收拾了一顿,死伤不少,不过那金天纵很狡猾,留了替身弟子,自己却跑了~” 江复庭闻言,心中没有多少波澜,金天纵想要神器碎片,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甚至不惜给自己种下魔蛊,这种人…… 他忽地胸口一阵窒息的抽疼,伸手捂住,闷哼了一声,白唐见状,忙一把扶住他,张口责备道:“都这个时候,切记不要动私念,不然魔蛊会时时发作的~” 王思离和林子青两人也吓了一跳,帮着扶江复庭进山洞休息,休息之后,江复庭身体症状平稳,四人便商量着启程去罗刹殿。 罗刹殿是他们来时所经过的地方,不过当时他们无意间选了去未亡城的路,而避开了罗刹殿。 路上,江复庭说起罗刹殿的事,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听完唏嘘不已,谁知道白唐却轻笑了声。 “嗯??”三人的目光如火灼似的,落到了白唐的身上。 白唐抿了下嘴唇,神色悠远道:“至少我听到罗刹殿的故事不是这样的~” 他道:“建立罗刹殿的主人确实是一个叫宗愿小和尚,但是那小和尚是十二个弟子中最聪明,最懂事,最懂得讨他师父欢心的,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最受师父看重的十二弟子,却欺师灭祖,杀了他的十一师兄,将他的师兄们全都献祭给了罗刹,他自己便拥有了千年魔力和永垂不朽的生命~” “啊~”王思离忍不住啊了一声,林子青震惊地瞪大了眼眸,连江复庭也变了几分脸色。 白唐勾唇轻笑了一声,道:“看样子,你应该是被他给骗了,这个修罗刹城府极深,阴险狡诈,明明是这诡计多端的饿狼,表面上却要把自己伪装成无辜纯善的羊~” 江复庭闻言怔了下,没有说话,脑子里却想起了他们误入幻境时,看到宗愿那可怜弱小的身板和凄惨无辜的童年,他一时沉默了下来。 白唐见三人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趁胜追击,“所以去罗刹殿,你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三人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 罗刹殿 待三人再次回到这里时,入口处已经大变样,变成了一座落座半山腰的宫殿。 四周林木茂密,鸟儿叽叽喳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们四人拾台阶而上,很快就到了山腰处,依山而建的山亭,在幽风中独自美丽。 爬了一刻钟了,三人终于来到了罗刹殿所在,殿门前是用平坦的石板铺成的,四周立着千奇百怪的罗刹像。 江思离目光扫过,嘴里数着:“一、二……十一,啊?罗刹像有十一个哎!” 她的声音,吸引了其他几人的目光,很快他们都将目光放到了这些罗刹像上。 白唐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据说,当年的寺院血流成河,总愿杀了他的师兄弟还不解气,还将他们的灵魂困在一个个罗刹铜像中,让他们来替自己守大门,如此看来,我们找到的应该是真罗刹殿了~” 一阵风幽幽地吹过,林子青和王思离感觉他们的后背,冒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 “走吧~”白唐瞧了三人一眼,抬脚而去,江复庭跟上他的脚步,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殿后。 厚重的殿门咯吱一声推开,四人走了进去,忽地刮来一阵大风,殿门啪的一声,甩上了。 四人眼前巨大的罗刹像发出幽幽的白光,双眼森冷地盯着他们,冷风呼啸,刮得大殿内门窗扇得噼里啪啦作响。 一阵强烈的白光之后,四人被卷进了一阵白光里,很快等他们反应过来是,发现他们到了一个寺院里。 这里地方江复庭格外的熟悉,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入幻境所见过的那个寺院吗? 奇怪,可又跟第一次来的寺院不太一样,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寺院里诡异的安静。 四人相互瞧了一样,眼中闪过了然,他们都发现了这寺庙的古怪之处,时刻警惕着。 “嗡~”一声古老的钟声传来,紧接着钟声连着一声接一声。 在幽静的寺院内,格外的厚重而悠远。 白唐眼眸掠过一抹冷色,同江复庭背对,林子青和王思离背对,四人警戒四周时,忽地,寺院的每个屋顶上都出现一道黑影,黑雾中人形渐渐清楚,是一个男人。 光头,面容冷峻,眼中带着几分阴郁,一身纯黑的袍子,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骷髅头的珠子,他坐在屋顶,姿态悠闲。 他手指修长握着垂下来的森森鬼气的骷髅头,嘴角咧开:“罗刹殿许久没这么热闹了,几位真是胆色过人~” 说话间,他已经低头打量几位入侵者了,唔,一个熟悉的人,是前几日趁着他打瞌睡,而逃掉的几只小老鼠中的一个,他记得是叫江复庭,上次他就知道,这个江复庭有点儿意思,前世要么是修仙之人或是有仙缘的,若是能得到他的身体,他就能够永生,永远不必再这般躲躲藏藏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手指漫不经心地捻着骷髅头,这次,绝不会再让他逃了。 他身旁那个桃花眼的,倒是有几分看不明白,啧,还有一个拥有阳刚之气的女子,有趣,不过这可是个人形炮弹啊,还是避着点吧~ 咦?还有个人类?这组合还真是奇怪了。 “修罗刹……宗愿!” 宗愿闻言正要勾起一点笑意,结果听到宗愿两个人,脸上忽地蓬勃的黑气缭绕,他如暗夜修罗,面目可憎又可怖,手紧握着骷髅头,掩去了眼底的怒气。 四人见状,纷纷围成一个圈,背靠背,眼神戒备,林子青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不过是一句话,就惹得这修罗刹差点儿暴走,几人眼神交流,这个魔头,不喜欢别人叫他人界时的名字~ “呵,几位来罗刹殿有何贵干?”宗愿轻描淡写道。 白唐神色微动,淡淡道:“我们想要罗刹殿供奉的千年魔心~” 宗愿玩味的眼中,闪过一抹阴翳,“你说什么?” “千年魔心!” ------------ 第九百七十九章:真相 宗愿闻声忽地哈哈大笑,他早就发现自己看中的那个中了魔蛊,他眉毛一挑,“哦,你的朋友看起来很不妙啊~” 他眼神玩味,散发着恶劣的光芒,面上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手中继续把玩着雪白瘆人的骷髅头。 白唐闻言,下意识走到江复庭身前护着他,目光冰冷又带着几分警告,盯着宗愿。 宗愿见状,呵呵一笑,这个人他还真没看出来他的深浅,不过很好,他已经掌握了他的弱点,就是身旁的这个江复庭。 白唐见他目光凶残又不掩饰,眼中带了几分报复,“宗愿,不过是做了修罗刹几年,怎么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认了?” “你说什么?”宗愿一下子被惹恼了,他起身,呵呵一阵冷笑:“我有什么不敢认的,不过你们想要拿到千年魔心~ 呵呵,做梦!” 白唐忽地出手攻去,利光直射,犹如巨刃,铺天盖地炸开,宗愿的身影一下炸开,接着又出现在别处,连连炸开。 “哈哈,这不过是我虚影,你伤不了我分毫,还是省点力气吧~”宗愿的声音传来,他抬手,巨大的黑袍飘飞,黑雾覆盖天色,暴风狂吹,四人被吹得瞧不清楚眼前的方向,四人被吹得脚下不稳,几欲倒地。 “哼,你们就永远呆在这里吧!”四周无数个宗愿的身影消失。 狂风黑雾过后,四人站稳脚步,定眼去瞧,只见四周又变了,这回的院子更小了。 不过院子里却能看到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江复庭瞧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开口:“这是宗愿小时候住过的院子~” “嗯?”白唐瞧他。 “这里的院子,在上次的幻境中多次出现过,我想就算他幻境中的人是假的,但是这些东西没必要去掩饰~”江复庭道。 是啊,若是一个人想要迷惑敌人,其他都可能作假,但是这些场景或许不会考虑那么多~ 白唐点头,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听着,也露出了了解的神色。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子青问。 白唐闻言,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道:“刚才那些不过是宗愿的分身,是他的意愿所化,我们现在要想拿到千年魔心,就得先找到宗愿的真身威胁他~” “宗愿为什么会有千年魔心?”王思离忍不住开口,之前她就想问了,但是她跟白唐不熟,而且白大哥这个人,看来桃花眼灼灼的,整个人温吞无害,但是实际上等到那双眼睛退去笑意和温度时,瞧着比江哥还让人觉得可怕。 白唐闻言,忽地笑了下,看向三人面带疑惑的脸,问:“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宗愿是为了一个女人才背弃师父和他们的师兄们的?” 王思林奇怪地看了一眼白唐,又看了一眼林子青和江复庭神色如常开口,“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 他们在进入未亡城时,就听到了这样或那样的传说啊,说的就是一代名师最看重的弟子宗愿,修道心不沉,被一个女人蛊惑,最后杀了师父,欺师灭祖,又杀害同门的事,最后还堕了恶鬼道,成了修罗刹。 白唐闻言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不是这样的,那什么漂亮女人也不过是世人的猜测,真正接近宗愿的是一个魔,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有千年魔心,只听说后来宗愿成为修罗刹之后,活活将那魔的心给抛了出来,保存至今~” “啊~”王思离瞪大了眼睛,连林子青和江复庭都露出讶然之色。 白唐故意卖了个关子,挑眉道:“是不是?你们等会儿或许就知道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穿过小院子来到一间屋子前,白唐忽地笑了下,眨着桃花眼对江复庭道:“你说得没错,这里有他的气息,应该是他小时候住过的屋子~” 推开门,屋内摆设很普通,有张桌案,桌面上还放着茶壶和几个茶杯,经书和笔墨纸砚摆放整齐地放在桌案上,地上还有几个蒲团,一旁是一个简易的木质书架,上面放了不少的经书。 整个屋子布置格外简单,一如当年那样摆放着,朴素又简单。 江复庭走过,翻看他的书架,一溜烟看过去,都是经书,只在书架上找到一本山野游记的书,他翻开瞧了两眼,写得是一个人出游将自己每日所见所闻写下来的书。 “在瞧什么?”白唐凑了过来。 江复庭将书递了过来,白唐扫了一眼,收回目光笑道:“没想到一个和尚还有这样的爱好~” 整个屋子干净又整齐,无疑不再说明着宗愿这个人克己自律,是个注重仪表,爱干净整洁的人。 四人转了一圈宗愿的屋子,没什么发现,便抬脚出了屋子。 “哎,你们瞧,这屋檐上还挂了风铃,这宗愿还真是个……”林子青眨眨眼,不知道怎么形容,在他看来,一个大男人不该喜欢这些小女孩儿的东西~ 白唐和江复庭抬眸,很快就看到挂在屋檐下的风铃,是用几节竹筒制成的,很漂亮,纵使经历千年也没有褪色。 “我想到了!”白唐忽地抿了下嘴唇,对着不解的几人,没解释,却给了他们一个跟上的眼神。 藏书阁,四人站定,看到阁楼正上方三个金光大字,心神一震,有种佛光普照之感,让人觉得神圣不可侵犯。 “嗯?怎么是这里?”林子青奇怪问,王思离同样也不解,眼中露出不解。 白唐还未说,就见江复庭勾了下嘴角开口:“一个爱干净,书架整齐,摆放有序,屋檐还挂了风铃,这说明什么?” “嗯?说明他性子内敛温和,不急躁,喜静又富有诗书气自华??”林子青说。 “哈哈,其他的对不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性子喜静倒是没错,对于一个习惯独处的人来说,除了这藏书阁还有更好的地方吗?”白唐眨眼。 林子青和王思离立马懂了。 推开门,尘封的门哗的一声打开,灰尘和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四人走了进去,只见藏书阁内,书架东倒西歪,经书撒了一地。 墙壁上、地上,还有书架上都留下了搏斗过的痕迹,四人对视了一眼,他们明白了,当年的惨案原来是发生在了这里,地上厚厚的灰尘中留下了数十道杂乱的脚印。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目光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了二楼,或许真正发生惨案的地方是在那里~ 木质的梯子只容易通过两个人通过,脚踩上去,梯子就会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 四人上了二楼,打楼梯口往里一瞧,那股子熏人欲吐的味道一下子就充斥而来。 二楼的阁楼中光线更加昏暗,但是任不妨碍几人看清楚,穿过灰尘飘飞,只见那些留下的一个个暗红色的黑红血印,像是手掌印,又像是喷洒上去的。 四面的窗户被牢牢的封住,四周的书架都倒了,还有看书时用的桌案也是,东倒西歪,然而在这中,只有一张桌案好端端地摆正着,桌案上还放着一本打开的书。 空气沉闷,气氛压抑倒了极点,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意味着什么,在场的四人都不言而喻。 林子青脸色有些白,没忍住喉咙处的痒意,忍不住低咳几声,他往后倒了几步,整个身体抗拒着这里,谁知脚步被绊了下,身体没稳住,一下子靠在了楼梯口的栏杆上。 他扶住了那栏杆上雕刻着奇怪的花纹,手刚划过,那花纹闪过一抹红光。 画面忽地一转,四周变得光明亮堂了起来,还是藏书楼,但是干净整洁,所有的书架已经放回原位,地上的经书也回到了书架上。 藏书阁外传来脚步声,很快门打开,一道身影闪了进来,是个穿僧袍的年轻和尚。 他进了藏书楼,没有多停留,就直接往二楼来,脚踩在梯子上,咯吱咯吱的响。 四人屏住呼吸,没有动,就见那年轻的和尚抬头,是个熟悉的脸,就是那宗愿,看上去十七八九岁的模样,他冷峻的脸上,眼中带着星光,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他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走到角落里那桌案的位置坐下,从案桌下摸出一本经书,放到桌上,顺门顺路地看了起来。 时不时眉眼弯下,嘴角上扬,眼中闪动着雀跃的光彩。 这时,两道人影闪了进来,一瘦一胖两和尚偷偷摸摸的,目光往楼上瞧。 瘦和尚手中端着一个碗,同那胖和尚凑在一起咬耳朵。 “真要下啊……” “废话!不下,我叫你来做什么?”瘦和尚疾言厉色。 胖和尚闻言,面上闪过一抹迟疑,吞吞吐吐道:“真要这样吗?好歹他也是我们的小师弟啊~” “屁话!”瘦和尚盯着胖和尚气不打一处来,从怀里摸出个纸包,压低声音道:“大师兄,这只是点巴豆,让他拉几回肚子出点丑而已,又要不了他的命~ 再说你甘心吗?师父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了他,上次还直接夸他有天赋,为人通透,能融会贯通,领悟佛经,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我看别说现在了,他都快哄得师父将整个方丈之位给他了~” 瘦和尚往胖和尚手中塞纸包,“快点,要是让他发现了,我们就都糟了~” 最终胖和尚还是受不了瘦和尚的鼓动,将纸包中的药倒进来碗里。 “快去啊,大师兄,我等你好消息~”瘦和尚催着胖和尚上楼,他悄悄在楼下瞧。 林子青和王思离早就张大了嘴,再瞧江哥微皱着眉,而白大哥脸色未变,或许他早就猜到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 第九百八十章:毒杀 胖和尚小心翼翼地端着碗上了梯子,看到角落里专注看书的小师弟,他如玉的侧脸宛如一块绝世宝玉。 他手颤了下,几息之后,咬唇露出一丝笑意,“小师弟!” 听到声的宗愿抬头,看到来人,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大师兄,快过来走,你怎么来了?是师父有事吗?” 四人清楚地看到那胖和尚在听到师父儿子时,眼中闪过的阴鸷和恨意,不过对面的宗愿并没注意到。 两人对面而坐,一个长相俊朗,品行高尚,熟读佛经,得师父喜爱,高傲聪明优秀的宛如神祗似的。 而另一个长相平庸,满脸肥肉,看上去懒散又好吃,内心阴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得师父喜欢呢? 果然那胖和尚和宗愿没聊几句,就急急将桌上随手搁下的碗推了过去。 “伙房他们刚熬了解暑的酸梅汤,你尝尝,这可是大师兄特意给你端的,不然等你回去了那几个怕是早就抢光了~”胖和尚道。 宗愿眼中带着笑意,见状就端了过来,笑道:“大师兄对我真好~” 胖和尚嘴角的笑僵了下,他想出手阻拦,可对面的宗愿已经端着喝了起来。 “嗯,好喝~” “呵呵~”胖和尚面上闪过一瞬的心虚,不过这次却被宗愿看了清楚,“大…大师兄,你怎么了?” “这酸梅汤有什么不对吗?” “哗啦~”胖和尚一下子站了起来,慌忙中的他将碗带到了地上,瞬间碎开,神色紧张,“我,我还有点事情,先……先走了~” 胖和尚抬脚就跑了。 宗愿见胖和尚离去,嘴里喃喃道:“是出什么事了吗?大师兄看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他舔了下嘴角,随即笑得眼睛弯了下,“嗯,这酸梅汤真甜~” 话音刚落,他一下捂住了肚子,脸上神色扭曲起来,撑着手臂想爬起来,却一下手软,“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他嘴里痛哼出声,在地上滚了两圈,破碎的呻吟出口,“唔,好疼,好疼,师父!” 嫣红的嘴唇一张,一缕血红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神情痛苦,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个时候才察觉到那碗酸梅汤有问题,他双眼定定地盯着地上的碎碗,往前爬去。 一声痛哼,又软了回去。 这时,藏书阁内又来了两个和尚,一个高,一个矮,两人边走还边说着笑话。 “九师弟,快来,你不是上次要那明德大师的经书吗?我听七师弟已经放回了~”为首的是个个高的,模样瘦弱的,走路腿脚有点儿跛。 个头矮的小和尚,瞪着两个圆咕噜的眼睛,双眼发亮,嘴角嚷嚷道:“我给你说……” 两人刚上楼,话音及止,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倒地挣扎的宗愿,那眼中的求救,雪白的脸,痛苦的神色,嘴角的鲜血,狼狈的模样,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小师弟。 两人怔了下,很快回过神来,对视一眼,看到那破碎的碗,似乎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宗愿努力地抬起眼眸,声嘶力竭地颤动着嘴唇:“救救我!” 两人面色一僵,在眨眼间,不自觉地同时移开了目光,高个儿继续同小和尚说话:“九师弟,你在这儿等着,我给你去取~” 他面色虽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声音却在忍不住发颤。 “好~”小和尚缩着脖子,声音更小,眼睛水汪汪的。 宗愿努力抬手去够小和尚的衣袍,还没有够到,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两位师兄拿走了经书,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在无尽的痛苦挣扎中,地上只留下道道的血痕和指甲抓地板的划痕。 宗愿怔怔地瞧着,眼底的那点细碎的星光,彻底黑暗了。 之后的藏书阁,闹热非凡,人来人走,热闹非凡,犹如走马观花,人人都成了凶手。 当光明神祗坠落时,恶魔从黑暗中爬出来。 他微睁的瞳孔,黑暗如幽潭,深深地注视这一切的发生。 待他亲厚和尚的大师兄亲手投喂了他一碗毒药,二师兄和九师兄视若无睹地离开,没有在意他的求救。 他的三师兄将巴豆换成了致命毒药,四师兄收拾走了地上破碎的瓷碗。 五师兄和六师兄推倒了书架,毁坏了书本经书,伪造了作案现场。 七师兄偷来了一颗魔心,八师兄刨开了他的心脏,挖出了他的心脏,并拿走销毁。 十师兄将魔心缝在了他的身体内,十一师兄处理了四周的血迹,并做了伪证,说他因为生了魔心而暴毙。 他的师父得知他的死讯,悲伤痛苦,差点晕厥,明知道可能事情不对,但是却依然听信其他师兄的话,草草火葬了宗愿。 王思离吸了下鼻子,通红的眼眶一下子埋到林子青肩头,忍不住哽咽:“他也太可怜了~” 白唐闻言,脸上露出了事情还未完的表情,再看,幻境中的一切还在继续,死了宗愿之后,众师兄们依旧每日做早课、撞钟、念经,去做布施。 他们嬉嬉闹闹,好像从未有过这么一个小师弟,直到一日,瘦和尚鬼鬼祟祟地进了藏书阁,没过多久胖和尚也推门进来。 “你又有什么事?”瘦和尚看上去很不耐烦。 “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还给我传纸条什么意思?”胖和尚看上去还比瘦和尚更为恼火。 “闭嘴!我那还不是为了你好,还有什么纸条,明明是你给传的!”瘦老头火冒三丈,一把从袖中揪出字条。 两人望去,只见那纸条上什么字迹也没有,胖和尚也慌了,急急从怀里扯出字条,同样也是没有字的白纸条。 门被推开,他的师弟们接二连三地走进来,看到胖和尚和瘦和尚,更是一脸疑惑,“大师兄、三师兄,我们为何要在这里商量事情啊?” 瘦和尚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阴沉着脸:“是谁告诉你们的?” “呐,不是你们留的字条吗?” “咦?好奇怪啊,上面的字迹怎么没有了?” “……” 一阵阴风刮过,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察觉到不对劲的众人,争先恐后地往门口挤去。 恐惧和害怕占据了内心,超过了往日的师兄师弟情谊,他们上手撕拽,为了谁先出门,大打出手。 “哈哈~”一阵诡异的笑意在空中回荡着。 “啊,鬼啊~”此刻的宗愿出现了,一身黑衣,额头有了鲜红的标志,那是堕了恶鬼道的火花印迹。 他神色冰冷,一挥袖子,挤在门口的数位好师兄师弟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个个面上神色痛苦,嘴里呻吟着,哀哀叫着。 殿门在他们面前,砰的一声用力甩上。 倒地的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哇哇大叫,爬起来就拼命往殿门上去开门。 他们撕扯着,嚎叫着,踩着师兄们的身体,往门口爬。 而宗愿却站在远处,靠着身后的书架,姿态散懒,嘴角噙着淡淡的冷笑开口:“诸位师兄,都跑什么,宗愿可是这几日很想念你们的,这些日子没见,怎么也不来跟我好好叙旧啊~” 众人脸色白了又白,胆小的几个师兄扑通跪地,一声接一声,“宗…宗愿啊,不是我,我没想害你的,是他们想害你~” “是啊,宗愿,我们没有……” 二师兄和九师弟两人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他们不敢啊,不敢救宗愿啊~ 成了修罗刹的宗愿,嘴角上扬,带着几分冷嘲开口:“好啊,我相信你,也可以放过你们,不过嘛,你们若是杀了三师兄,我就放你们走~” 他眼眸黑沉,漫不经心中带着一抹冷光,目光玩味地在三人身上扫过,就像是个魔鬼似的蛊惑:“机会我可是给了,要不要,这待看你们自己~” 他话音刚落,懦弱的二师兄和胆小的九师兄就扑向了他们的三师兄,三人打成一团。 “呵呵~”宗愿仰头大笑,看来为了活下去,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他轻描淡写地勾着唇道:“打啊,谁要是胜利了,谁今天就可以活着走出去了~” 宗愿瞧着他的师兄们一个个撕下了伪善的面皮,带着仇恨和报复袭击对方,他笑得更大声了,原来在利益的面前,没有什么亲情或是友情。 一场混战,战况激烈,血肉模糊,宗愿踩着十几具尸体出了殿门,他冷着脸,嘴角噙着笑意,去了他师父的院子。 推开门,他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温和慈善的师父脖子缠着裤腰带,挂在房梁上,早已上吊而亡了。 宗愿收回眼中的神色,静默了片刻,才将这个养了他十几年,一直待他如亲子的一代德高望重的师父从绳索上扶了下来。 他眼中隐藏着暴怒的情绪,手无数次地想毫不留情地穿透这个可怜的老人的心脏。 师父,您怎么走了? 我还没有要讨您问个说法?您为什么明察觉到我死得有问题,却没有责问我的好师兄们啊? 他垂着眼皮,几次伸手都想好好挖开他的心脏瞧一瞧。 但是宗愿还是下不去手,他如一座雕像浑身冰冷,一动不动地坐了半响,才缓缓低下头,将脑袋抵在老人胸口的位置,嘴里低喃喊了一声师父。 白唐目光越过两人,看向远处的桌案上,放着一本破残残缺的经书,他微挑了下眉。 江复庭似是察觉到了一般,也抬头看了过去。 “哎,命运弄人~”林子青叹了一口气,王思离红着眼睛,就像个可怜无辜的小白兔似的~ 四人瞧着宗愿将他的师父埋在了院子里,隔年那地方便长出了一棵梧桐树的幼苗。 白唐勾了下嘴唇,他和江复庭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这个幻境是真实的,但是却没有宗愿的真身了。 ------------ 第九百八十一章:千年魔心 因为早在千年前,宗愿的尸身就一把火少了,如今留着的怕不过是一丝执念。 “宗愿,我知道你在听,这千年来,你一直恨着你的师兄们,恨他们如此残忍,为了他们的私心,竟生生害死了你,恨你的师父糊涂,不明真相,怪你逼迫你~”白唐道。 半空中传来一丝冷嘲,“呵呵,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们几个不要以为看到了当年的真相,就自以为很懂,就想劝我放下,你们还是早点死心的好~” “宗愿!” “闭嘴~不过我还可以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你们将江复庭留下的话,我就可以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放你们离开~”宗愿声音蛊惑道。 “你休想,我们谁也不会走的~”林子青嚷道,护住王思离。 “哈哈,你一个小小的人类还想跟我叫嚣?在你们几人中,你就是个拖累别人的,还想护住他,我看是妄想~” 一阵沉默的白唐忽地笑了下,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经书,在空中轻晃,“你看到了吗?” 见宗愿不应,白唐抿着唇,神色认真道:“你难道不记得了? 这本经书是你三岁时,你师父送给你的生辰贺礼,你一直看到了十岁,终于拥有了一书架的经书,而这本却随手搁下了。 但是你师父却收藏了它整整八年,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每日都会翻看,所以这本经书越发的破烂,而你却忘记了。” 哗的一声,眼前的幻境一下破碎,眨眼间,一道黑影袭来,白唐手中的经书已经没了踪迹。 宗愿抢过经书,目光落在其上,翻开第一页,看到上面稚嫩的字迹,正是他幼年所写。 “你师父临死之时,特意将经书放在最显眼的桌案上,希望你能看见,可是你一直恨你师父,觉得他没有替你做主伸冤,甚至到死你都觉得是恕罪,但是你为何不想想,你师父他已经失去了最疼爱的徒儿,难道还要再失去其他十一个吗? 你一直以为他是内疚恕罪,那你为何不想想,或许他不是恕罪,而是了救你,想除去你的心魔,避免你堕落更深~” “你胡说!”宗愿大喝一声,浑身黑气暴涨,神情狰狞。 白唐神情淡淡道:“我胡不胡说,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师父是怎么的人?你难道不知道?” 宗愿握着经书的手颤颤发抖,这么多年,他放不下的,就是对他师父的恨意,那滔天灭顶的恨意,让他在地狱里苦苦挣扎,甚至会想:难道师父以前对他的那些好都是假的吗? “我不信~”宗愿紧咬着嘴唇,低低地回了一声。 “宗愿,你师兄们为恶不善,所做这一切是他们的报应,但是你师父呢!他难道不痛心吗?他心中的悔恨你怕是连他的比不上,谁家的师兄弟们相残,他这个做师父的会好受? 你去过那棵梧桐树下吗?那里没有一点怨气,甚至灵气十足,或许你去了树下,所有的一切你都会知道了~”江复庭轻声道,他回忆起了第一次在梧桐树下,没有收到任何的攻击。 宗愿看了江复庭一眼,忽地纵身离去,白唐和江复庭等人赶了过去。 宁静古朴的院墙下,黑衣的宗愿额头抵着梧桐树,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只见原本还是花苞的梧桐花,忽地眨眼间,花苞绽放,淡淡的香气令人悠然回味。 “师父~”宗愿似有所感,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满树紫色的梧桐花,他眨掉眼中的湿润,贴得梧桐树更近。 片刻后,他收回了目光,直直地盯着四人,忽地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宛如当年那个眼带星光的小和尚,他徒手一下挖走了胸口中的心脏,空中掷来,道:“给你们,算是还恩情~” 话音落下,树下一身黑衣的宗愿忽地嘭的一声,炸成无数的黑色小花瓣,散落空中。 白唐接住抛来的心,怔了下神收了起来。 四人望着往下落黑色小花瓣的天空,心中酸涩了片刻。 “他是个好人~”王思离红着眼眶,低声道。 “嗯,一泓大师没有看错人~”白唐道,他目光望去,天空中的黑色小花瓣空中飘荡。 白唐心中微叹了一声,对着几人道:“走,我们先找个地方,我要给复庭疗伤~” “好~” 半空中的黑色小花瓣散尽,余晖照耀着整个寺院。 高大的梧桐树下,满树紫色的梧桐花,淡香怡人,树下散落着一本破旧的经书。 四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院子,这才抬脚离开。 他们随便找了一个间屋子,林子青和王思离没进去,在门口守着。 王思离红着眼眶,表情难受,还陷在宗愿的故事中,吸着鼻子,被林子青轻声安慰着,对于宗愿能放下千年仇恨,就此解脱,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屋内两人面对面盘腿而坐,白唐正细细跟江复庭解说千年魔心,“能修成魔者,大都性子冷漠又无情,自私自利,功法上更上一层。我需要唤醒你体内的魔蛊,它的蛊虫性贪婪,喜欢吞噬比它力量强的,我会用魔心将它引出来。” 江复庭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回了一声好。 白唐目光落到江复庭脸上,怔了下,犹疑片刻又开口:“很疼,你要忍住……要不我叫子青进来帮你?” 脸色微白的江复庭摇头,“没事,我忍得住~” 白唐点头,“好,那我开始了~” 江复庭缓缓闭上眼睛,白唐利用法术来唤醒魔蛊,他将源源不断的法术输送到了江复庭体内。 江复庭闭着双眼,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眉头微皱。 一串灼热的火烧之感从他的心脏处传来,“唔!”江复庭嘴里闷哼了声,额头流下一大颗汗水。 他眼眶酸涩了下,睫毛颤动,一种疼痛的感觉袭来,他整个人颤了下,差点要歪倒,被白唐及时扶了一把。 江复庭苍白的脸色逐渐泛红,浑身淡淡升起茫茫雾气,脸色越来越红,呈现一种瑰丽的明媚之色,衬得他脖子那一段皮肤雪白雪白的。 两条白色的雾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江复庭脸上犹如冒着红光,神情痛苦而狰狞。 他抿紧嘴唇,几欲忍住这到嘴边的狰狞,就在江复庭嘴唇渐冒出血时,白唐指尖飞快闪过一道利光,划破江复庭的胳膊,将怀里的魔心取了出来。 魔心呈现是紫黑色,源源不断的黑气从里头冒出来,看上去极为的诡异。 白唐静默片刻后,看到江复庭手臂颤动,他忙一把稳住,以肉眼可见瞧到江复庭的胳膊皮肤下层,有一条虫子形状的东西在不停蠕动。 他眼眸微亮,手掌出的白光催动着千年魔心,释放着它的力量。 果然那蛊虫嗅到气味蠕动得更快,很快就爬到了白唐划破江复庭的伤口处。 一只黑色丑陋的虫子挤了挤一下子爬了出来,白唐催动魔心一下子接住了那蛊虫。 蛊虫在千年魔心上爬来爬去,很快一下子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白唐见状,立马用法术包裹住千年魔心,一下收到了一个锦色的口袋中了。 他松了法力,江复庭一下子倒了下去,白唐见状给江复庭处理好上口,又检查了一遍,见他身上只剩下残留的魔气了,便送了一口气。 白唐将昏迷中的江复庭扶好躺下,这才起身走了出去,告诉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他们今夜要在此歇一夜,等明日江复庭醒了再说。 -------- 茫茫然的白雾,江复庭眯着眼睛,豁开白雾走进去一瞧,居然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忘川,冰蓝冰蓝的,水上还泛着晶莹的光点。 江复庭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又会来这里、 “江公子~” 一声老伯的唤声引得他抬眼望去,只见冰蓝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白发苍苍的老伯脸上带着笑意,划着一艘小船,慢悠悠地划了过来。 “是你~”江复庭看着熟悉的老伯,有些讶然,这老伯是跟他们一同去未亡城的,但是却离奇消失了,他临走时,还曾托老鬼,打听这老伯的消息呢,只可惜没得什么有用的消息。 “老伯,你怎么会在这里?”江复庭问。 老伯呵呵一笑,面容慈善,道:“我老头是特意来谢江公子的,我和老伴马上就要重新轮回了~” 江复庭闻言,漆黑的眼珠转动,带了点笑意,“如此那就恭喜老伯您了,能实现心愿~” “呵呵,谢谢江公子啊,最后我老伯再说一句,您所寻之物,往东而去,有一座烈焰城,您往那里去寻吧~”老伯说完,笑呵呵地划着船桨远去了。 江复庭疑惑间,还想再问一句,就见老伯已经划着船走远了。 “烈焰城~”他嘴里低喃一声,一道白光袭来,他一下睁开了双眸,瞪着木质的屋顶,纸糊的窗户里射入一抹明亮的阳光。 他躺在一块席子上,身上盖了件衣裳,两根手指拎起来瞧了两眼,白色的衣裳,金色的纹路,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白唐的衣裳。 “呦,醒了?”白唐明晃着桃花眼,和林子青和王思离走了进来。 江复庭坐起身,揉了下眉眼,脑子里回想的还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嗯??”白唐在江复庭身旁坐下,扯过江复庭检查,“没有问题啊,你怎么了 ?” “复庭,你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林子青手指比划,眼中带了点揶揄的意思。 江复庭冷眼瞧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继续揉捏着表情,“现在什么时候了?” “嗯,早上九点,你睡了一夜,感觉怎么样?我昨晚帮你把身体内的魔气都除了~”白唐道。 江复庭闻言点头,“嗯,好多了~” ------------ 第九百八十二章:烈焰城 白唐观江复庭脸色,也看得处他气色好多了,便点头开口:“刚才我跟子青和思离商量,既然这里没有神器碎片,我们就早点离开这里,你想好去我们要去哪里了吗?” 江复庭心中一动,想到刚才梦境中的老伯提醒,他不由出口:“向东走~” “嗯?”白唐诧异了下,以为江复庭还得沉思一会儿,没想到他一口就说了出来,“地图?” 白唐只猜测到江复庭手中的地图,便问了出来,没想到江复庭摇了摇头,道:“不是,地图已经被金天纵抢走了~” 白唐闻言,眉头一皱,桃花眼中的笑意退去,眼中冷光闪烁,咬牙:“早知道就不会放过他!” “无事,地图现在已经没多大用处了,一些异士正在找地图,金天纵拿了也是好事,能引来他们的目光~” 白唐闻言,沉吟片刻,见江复庭说得这么坚定,他心中多少有些疑惑,但是却没有当着林子青和王思离的面上问出来。 “好,既然如此,我们整顿下,就早点出发吧~” “好~” 林子青揽着王思离去收拾,屋内只留下了白唐和江复庭两人。 “你为何要向东走?”白唐问。 江复庭抿了下嘴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认识那老伯的过程告诉了白唐。 白唐闻言立马皱了眉头,“首先那老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你们身旁,身份就很可疑,你居然还相信他的话?” “可那老伯若是针对我,路上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但是他的没有,纵使他身份可疑,当初没有下手,那如今更没那必要了~” “老黑,我给你说,他都走了,到现在却要给你托个梦回来,这样看来,这个老头大有问题,你怎么还要去……” “白唐,若是他没有问题,我们顺道找到神器碎片岂不是更好,若是有问题,就算我们不去,指不定路上还有什么幺蛾子,去了说不准还能找到制造这一切的背后之人呢~”江复庭道。 白唐闻言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同意了江复庭的决定,待两人谈完正事,大眼瞪小眼时,白唐瞧着江复庭那别有深意的眼神,总觉得有点儿奇怪,仔细一想,才发现自己刚才叫老黑时,江复庭居然没有反驳。 他眼睛一瞪,上下打量着江复庭,脱口而出:“你想起前世的记忆了?” 江复庭眼睛一眯,嘴角上扬,“嗯,也不算,只是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白唐盯着人瞧,眼睛一眯,抬脚毫不客气地踹了江复庭一脚,一脸你欺骗我感情的表情。 “嗯??”江复庭嘴角勾得,狡猾的像个狐狸似的,心情十分愉悦。 白唐转念一想,挑眉:“你去了未亡城?” “嗯~”江复庭点头,“还见了老鬼,嗯,说是我以前的鬼使~” “……”白唐依旧拿着他那双桃花眼瞪人,“好吧~”从两人相识,刚开始很期待他能恢复记忆,到现在猛然方发现他开始恢复记忆后,又有点儿不爽。 “我比你大~”江复庭声音轻快地出口。 白唐神色一僵,就见江复庭那一张脸上的笑意十分的欠扁,让人想忍不住动手。 “所以?”白唐挑眉,桃花眼中的笑意退去,带了点凶狠的光,他终于知道他不爽在哪里了? 以前江复庭没有恢复一丁点记忆时,只是个十六七八岁的高中生,在他眼里就是个可以逗弄的小孩儿。 可现在若是恢复记忆,那可是个比他还要大上好多岁的老妖怪了,这……这以后他还怎么逗弄小孩儿?怎么满足他时不时的恶趣味?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瞥开目光,细碎的光影中,两道高大的身影并排而坐,和谐得好像一幅美好的画卷~ -------- 炎墟之境是千年前大战天火焚烧留下的一片虚无之地,千百年内人畜无踪,鬼魔不进,光秃秃的岩石,有的烧得黑红,有的烧得焦黑。 火热的热浪一波一波,地上裂开的缝隙中不停地冒着出一团一团的火焰。 火光中飞来一道黑色身影,化为一抹光影,很快就朝炎墟之境那座巨大的漆黑山中掠起,“噗~”火光燃起。 漆黑的洞穴深处,火光下,高高的王座上坐着一个男人,碧青水花一色的袍子,袍子边上绣着金色花纹,脸上带着黄金面具,遮住一双妖孽的眼眸,只露出一截下巴,弧度优美。 他指节纤长,握着一尊银色犀牛酒器,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酒器。 下方的台阶下跪着一袭黑袍人,拱手:“拜见主上~” 男人眼神往这边瞟了一眼,下方跪着的人只觉头皮一冷,赶紧禀报正事,“主上,江复庭他们已经前往烈焰城了~” 上首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抬头抿了两口酒,嗓音微哑:“嗯,一切按计划进行~” “是,主上~”黑袍人躬身应下,正要退下去时,又被男人红唇轻启叫住,“哦,对了,在烈焰城我要试试他~” “是~”黑袍人应下,余光扫见,王座上的男人手臂一挥,已经消失在了王座上。 黑袍人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主上的性格,随行所欲,来无踪去无影,心思也叫人一直琢磨不透。 他四处悄悄打量了两下,就不敢再多瞧,赶紧转身去办事去了。 -------- “哎,你们快过来,这里有水~”王思离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对着几人招手,身旁的林子青紧跟着,也朝后看去,江复庭和白唐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两个大帅哥级别的人,在眼光中走来,嘴角噙着笑意,宛如天神下凡似的,明艳的让林子青心中发酸,他撇了撇嘴,伸手强硬地将王思离的脑袋转了回去。 不许看他们,哼!林子青起了小孩儿性子,十分憋屈地撇了下嘴。 “你干什么呀?”王思离很不满。 “没什么,不用管他们~”林子青十分的小心眼。 “??” 江复庭和白唐丝毫没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两人还在说正事,“我们都朝东走了两天了,还没有找到烈焰城,你该不会是被那老头给耍了吧?” 白唐一脸你被人给骗了的模样。 江复庭扯了下嘴角,他们确实已经走了两天了,不过他心底却是相信老伯的,“我相信,他不会骗我的~” 白唐闻言,一脸无奈,手指轻点,一脸我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的表情,抬脚大步远去,拒绝了再跟江复庭说话。 “??”江复庭皱了下眉,却没有大步追上去,他目光眺望,远处黄沙弥漫,一眼望去,绿植少的可怜,他们似乎又踏入了什么奇异的地方。 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江复庭想到了之前的鬼城,不知为何,他心中的念头越发的强烈,他们要找的地方就快要到了。 果然,在他们修整半个小时后,再次出发两个小时后,他们在一望无际的天地间,看到了不少残垣断壁,古代建筑留下的痕迹。 有高高的土墙,或是泥土中眼冒着的层层砖石,还有那砖石上雕刻的花纹,以及宽广的占地面积,让四人隐隐察觉到,曾经的这里,有一座巨大和繁荣的城池,不过不知为何,这里却衰落腐朽了。 “啧,看来某人的愿望是要落空了~”白唐口气带着几分嘲笑。 江复庭闻言只是抿了下嘴唇,并没有说什么,他走到残留的建筑群旁,伸手去扒拉泥土中埋着的砖石,白唐撇了下嘴唇,还想再说什么,眼眸落到那些砖石上,他顿时闭上了嘴巴。 片刻后,江复庭起身,林子青和王思离不解,望着江复庭扒拉出来的砖石,忍不住问:“这些砖石有什么不同的吗?”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道:“你看其他砖石,再看这里的砖石~” 王思林奇怪地来回望望,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呀,我知道了,你扒拉出来的这些砖石是姜黄色的,而暴露在外的砖石是黑色的~” 江复庭心情不错地勾了下嘴角,道:“没错,所以我们没找错地方,这里就是烈焰城,不过真正的烈焰城已经毁灭了~” “啊,你怎么知道这是烈焰城?” “因为烈焰城以制作兵器和炼器为主的城池,在历史上也是极为有名的~”白唐道。 他顿了又顿,又道:“这里的砖石有的呈现焦黑色,是因为当年打铁制作兵器或是炼器留下的,而深埋在下的砖石没有被火这样烤过,自然呈现出两种不同的色泽了~” “哦,原来如此啊~”王思离颔首,示意听明白了。 江枫庭瞧了一眼白唐,眉头微挑了下,道:“看来,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语气调侃,明显是来回怼白唐刚才说的话,白唐无语了下,撇嘴:“还没找到呢,这里未必会有……” 话一出口,两人怔然,兀地同时撇开目光,白唐皱了下眉头,心想道:还是有吧,快点儿找到最后一片神器碎片,也好早日救A市的百姓于水火。 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察觉到气氛不对,都识趣地没有开口说话。 一阵沉默之后,江复庭开口:“我们先找找线索~” “好~”林子青揽着王思离走了。 “你们当心些~”江复庭叮嘱。 “嗯,知道了~”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摆了摆手,朝远处走了。 江复庭瞥了一眼身旁的白唐,“我们从这边走吧~” “好~”白唐道。 江复庭瞧着绷着脸的白唐,下意识开口:“我明白,你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不要多想~” 白唐忽地心中一松,甩了江复庭一个白眼,他根本就没怎么想,可走着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 第九百八十三章:夜下之城 两人顺着那些宽阔的道上走,白唐踩了两下,就察觉到了异样,开玩笑道:“这烈焰城曾经一定很富有,你瞧,这街道都够两匹马车通过,还在地上铺了砖石~” 白唐的话,让江复庭勾了勾嘴角,他嗯了一声。 淡淡的光影的照样着这曾经的断臂残痕,两人行走在其中,时光格外的宁静。 江复庭嘴唇动了动,正想说话,忽地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听着那声音是王思离的。 白唐和江复庭两人变了脸色,当即奔了过去,就看到原地站着的王思离满脸惊慌,一双眼睛着急地四处张望。 江复庭上前一把握住王思离的肩膀,“思离,发生什么事了?” 他双眼四处一瞧,没看到林子青,当即追问:“子青呢?” “呜~”王思离吓得呜咽了一声,神色慌张道:“我……我不知道,刚才他还在我身旁,可一眨眼的功夫,等我再回过头来时,他就没了踪影~” 王思离眼眶血红,眼看着脸色极为不正常,要化身为第二人格的王思离,江复庭忙晃了两下王思离,“你们刚才站在哪里?他说了什么?” 王思离闻言,很快镇定下来,她皱眉努力回想,抬着手指道:“我当时就站在这里,他……他距离我的位置,超不过三步, 我们当时在说话,我蹲下时急了鞋带,我半天听不到他的声音,忍不住回头一瞧,结果就发现我的身后没人了~” 白唐四处瞧去,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魔气或是鬼气,他皱了下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动?” 王思离皱眉努力想,忽地眼眸亮了起来,“我好像听到一声呜咽声,但是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很快就明白过来,林子青不可能走远的,他就在这附近。 这里定然有什么法阵或是机关,林子青不小心触犯了阵法或是机关,才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踪迹。 江复庭松开王思离,快速安慰了句,“别担心,没事的~” 白唐往四周瞧去,方圆五米之内,有几堵断墙,地上还堆起的土堆。 他手下一道利光,土堆一下子炸开,尘土飞扬,但是没有林子青的踪迹。 “轰~”接连几处残垣断壁倒塌,江复庭和白唐回头,就见王思离神色高冷,眼眶微红,浑身的阳刚之气流窜,看上去十分的危险。 再这样下去,王思离有危险。 “思离~”江复庭奔了过去,看到神色陷入疯狂的王思离,他急急挡在人前,“思离,你这样~” “走开~”王思离冷声呵斥,紧绷着脸,嘴里低喃:“我知道他在这里,他还在这里~” “你别这样~”江复庭劝道。 白唐鼻子微动了下,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抬手制止:“别吵了!” 两人闻言一怔,安静了下来,就见白唐闭着眼睛,鼻子微动,他似乎嗅到了什么,呼吸声,呐喊声,嗯,很多杂吵的声音。 “唔~”白唐捂住了脑袋,脸色一白,江复庭急急地过来,“怎么了?” “很多声音~”他低喃,眼眸怔了下。 “轰~”的一声倒塌声,伴随着王思离惊恐的叫声,“子青!” 白唐和江复庭回眸就见距离他们五米外的残垣上有一根手指,一根男人的手指。 两人脸色大变,刚要往那边去,就见原本地上堆积着的泥土就好像是有意识似的,一下子拔地而起,在两人面前竖起了一道高墙。 白唐见状,立刻对江复庭道:“这个我来对付,你去帮思离~” “好,你自己小心~”江复庭急急扔下一句,纵身跃去。 “噌~”的几下,白唐眼前竖起了五六堵高墙,将白唐团团围住,他一道术法劈去,高墙倒塌,又迅速的结合成另一道高墙。 那些高墙朝着白唐围合,企图困死白唐,就见他冷笑一声,浑身震出一圈白光,五、六堵高墙瞬间倒塌,碎成土渣。 他纵身一跃到了江复庭他们身边,就见林子青已经被从墙壁中挖了出来,浑身泥土,气息微弱。 “快,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 江复庭抱起林子青,同白唐和王思离一同离去。 他们身后的烈火城在夕阳余晖下,滚动的土石渐渐平息,回归宁静,显得破败又诡异。 -------- 天边夕阳余光渐退,暮色弥漫而来,江复庭和白唐围着火堆,林子青还没醒,躺在王思离的腿上。 几人脸色都不太好,是他们疏忽了,刚来就出了这样的事。 江复庭有意安慰王思离几句,可见小姑娘瞪着一双眼睛,精神不高的模样,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跟白唐目光对上,白唐微摇了下头,示意他什么都别说,发生这种事情,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一切还是等林子青醒了再说。 “咳咳~”忽地传来一阵咳嗽。 “啊,醒了~” “子青~”王思离轻拍林子青的脊背,只见他睫毛颤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子青~”王思离急急唤了一声。 林子青眼珠转动了下,抬眼对上王思离关心的神色,他苍白的脸上微露出几分笑意,目光一扫又看到了江复庭和白唐,低声对着三人道:“我没事~” “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别说话~”王思离给林子青喂了几口水。 林子青喝了几口,脸色缓和了几分,这才撑着坐了起来。 白唐跟江复庭对视了一眼,开口道:“之前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嗯~”林子青点了下头,道:“记得,我正要喊思离时,忽然地上那些泥土就像怪物似的,一下子缠住了我的手脚,糊住了我的嘴,我……” 林子青脸色白了下,才道:“我浑身失去了控制,被它们一下子埋没了,眼前一片黑,我感觉我快呼吸不上了……” 他喘了两口,眼神直愣愣的,似乎是被吓着了。 白唐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这地方怎么会这么古怪?”林子青轻声问,他还从未见到如此奇怪的城池,怎么连那泥土都像是成了精似的~ 江复庭和林子青等人疑惑的目光看向白唐,白唐见状轻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就恢复平静,摇头:“这件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烈焰城千年前,不知何原因,灭了城。”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子青皱眉。 “是啊,我们都到这里了~”王思离也是一脸担忧。 白唐和江复庭两人陷入了沉默,他们也没想好对策,江复庭琢磨着梦中那老伯的话,他一下站了起来,神色坚定道:“我先去查看一番,回来我们再商议~” “不行,我同你一块去~”白唐道。 林子青和王思离刚要争着说话,就被江复庭打断,“你们就不必跟去,子青他现在这样,还是好生养着吧~” 林子青闻言,思索了下,便没有再要去,确实他现在这副身体去,还不是给他们帮倒忙~ “思离、子青你们小心~”江复庭叮嘱。 王思离点头,“好,你们小心,我会好好看住他的~”她瞥了一眼林子青,两人笑了。 江复庭点点头,便同白唐两人起身走了,走了一刻钟, “哎,老黑,这烈焰城你我几千年前还来过,你忘记了吗?”白唐眨着眼,嘴角勾着笑。 江复庭脚步怔了下,瞧白唐,见月光下,白唐一双桃花眼闪动,面色白如玉,眼神十分的勾人。 一瞬,江复庭就撇开了眼眸,“不记得~” “喂,不是吧?你不是说你记起来了吗 ?”白唐捅捅他的胳膊,江复庭躲了下,加快脚步,“只是偶尔的几个画面~” 其实自从离开了那地方,他脑子里就许久没有闪过什么画面了。 “好啊,你骗人!哎……”白唐没留神一下撞到了江复庭的后背上。 他皱了下眉,抬起头来,不高兴道:“你干嘛停下?害我……” “我去……这不是我的幻觉吧?” 只见眼前巍峨高大的城池矗立在这辽阔的土地上,庄严肃穆又宏伟。 月光下,一座城池沉默又诡异地矗立着,黑幽幽的,像是一座死城。 白唐和江复庭对视了一眼,从各自的对方眼中看到了古怪之处,这烈焰城白日是一片荒芜和废墟,到了晚上竟然会恢复成一座城的模样。 真是令人奇怪。 江复庭眉头动了下,看向白唐,他想进去,这里面好似有种能呼唤人的东西,在召唤着他。 他不由地往前走了两步,就被白唐拽住了手臂,“你……你想进去?” 江复庭眉头皱了下,挣开白唐的手臂,“嗯,我想进去,里面好像有我要找的东西~” 白唐默了下,点头答应,“好,我跟你一起进去~” 不知为何,这座城充满了腐朽和死亡的味道,让他很不喜。 两人小心谨慎地走近,就见城门上方果然有鎏金做成三个大字:烈焰城。 他们来到城门前,江复庭还未出手,那门就咯吱一声打开了,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了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城门咯吱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个小心为上的眼神,惨淡的月光下,宽阔的街道出现在两人的眼前,两旁是林立的商铺,不过此刻房屋黑乎乎的,处处透着残破,似乎经历过一场火灾。 空气中漂浮着灰烬的呛人味道,四处洒落着瓦砾、木头、泥土,酒肆的旗子烧得半残,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 第九百八十四章:怪物 他们缓缓走过,白唐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开口:“传说果然没有错,烈焰城应该就是因为一场火灾而灭城的~” 江复庭闻言道:“嗯?”他奇怪地看了眼白唐,怪不得他刚才见白唐神色有异。 “听过几句~”白唐解释。 江复庭目光扫过一排排漆黑烧焦的墙壁,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出声道:“什么样的火,会使得烈焰城灭了城?” 似是自问又像是在问白唐,刚才因为林子青和王思离在,他并没有多说。 此刻听江复庭问起,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是天火~” “你说什么?”江复庭目光怔了下,不可置信。 白唐微微皱眉道:“据说是这样的~” “据说?你什么意思?”江复庭察觉到白唐话中的古怪意思,不由问道。 白唐顿住脚步,目光深沉地看着江复庭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从你刚开始说起来烈焰城的时候,我就不赞成你来的,你知道为什么么?” “当年烈焰城没有人活下来,十万魂魄更是寻不见一个”白唐道。 江复庭闻言,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千年前,我们来过这里?” 白唐闻言摇头,“千年前,你我不过是是小卒,根本不可能派到这里,我只是听闻,那一日大火之后,烈焰城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前来勾魂的鬼差,在烈焰城整整搜寻三日的功夫,也没有找到一个亡魂~” 江复庭闻言,脚步踉跄了几步,就听到白唐声音晦涩道:“整整十万的亡魂呐,没了踪影,上天入地,谁都没找到他们的踪迹~” “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何会降下天火?”江复庭沉着脸问道,白唐缓了下神色,才缓缓开口道:“据传是因为烈焰城千年前驱逐了神明,供奉了天魔。” 江复庭目光扫过四周焦黑的土地,经历千年岁月沉淀的烈焰城,依旧散发着焦糊和难闻的味道,他脸上闪过一抹沉思,闻不到魔气,除了空气中散发的味道,其他什么味道都闻不到的~ “没有魔气~”他的鼻子动了动道。 白唐嗯了一声,脸上神情不变,有魔气的话,他早嗅到了,然而正因为什么都没嗅到,所以才心中担忧。 江复庭脚步顿了下,身后的白唐察觉到,疑惑地嗯了一声,就听到江复庭口吻正常道:“前面有火光~” 白唐瞧过去,果然有火光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诡异,他们对视一眼,一同抬脚往那边去。 是个打铁的铺子,炉火烧得旺旺,一旁放着打铁的锤子,似乎有人刚才在这里打铁,一转眼,人就没了。 白唐抬脚走进去,四处查看去,江复庭一眼扫过去,四处寻了寻,却没有找到打治的东西,他不觉有些奇怪,难道是打好了? “你在找什么?”白唐转回身来,江复庭瞧了一眼边上的铁砧子,反问道:“你不觉奇怪吗?” “嗯?奇怪什么?”白唐没回过神来。 “你瞧他这炉火很旺,铁锤放到台子上,他应该是在做工,边上还有些杂边角料,怎么看他制作的东西,都没有完成,可你看看台子上和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在,就是他打造的东西没了~”江复庭道。 白唐闻言,细瞧了片刻,摸了摸下巴,道:“有点儿道理,不过会不会有人……” 话一出口,白唐就觉得不对劲,他立马神色凝重了起来,“我们在看看其他打铁铺~” “好~” 两人连走了十几家打铁铺,有的炉火熄灭,有的炉火很旺,但是共同之处,就是什么东西都在,就是正打造的东西没了。 “……” “这倒是奇了怪了~”白唐皱眉,眨着一双桃花眼沉思。 江复庭没说话,他沉默着走了两步,将地上的一根竹简捡了起来,他手下凹凸不平。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白唐跟了过来。 江复庭将竹简给他瞧:“这上有字~” “嗯,还有?”他又看到地上一根,便上前捡,一会儿功夫就捡了十几根。 “我刚才瞧过了,这应该是记事的竹简,上面是种很古老的文字~”白唐道。 “嗯~”江复庭点头,两人寻了一处地方,将一根根竹简拼凑了起来。 火光下,两人坐下研究,白唐摸着下巴,拿起竹简,在火光下仔细辨认烧灼后的印痕,他细致地摸了一遍,神色有些异样。 两人对视,江复庭一脸疑惑,紧盯着人追问:“你是不是瞧出来了?” “大概……”白唐东拼西凑,知道了些事,见江复庭眼神催促,便道:“这竹简上是说,烈焰城一日天降下一块黑玄石,有人说是祥瑞,有人说是厄运,有人便建议炼化,于是城主便召集了一千六百方士炼化这块黑玄石,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黑玄石终被炼化,城主将它铸造成了一把神魔之剑。” 江复庭闻言,神情微动了下,催促白唐继续,白唐摊了摊手道:“没了~” “……”江复庭沉默了片刻,开口:“会不会是因为这神魔之剑,灭了烈焰城?” 白唐闻言摇了摇头,这么久远的事情,他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再加上经历了千年时光,就算想查,也一时半会寻不到契机。 一时间,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片刻后,江复庭眼盯着一个方向,道:“那是什么地方?” 白唐怔了下,看了过去,“那应该是城主府吧~” 江复庭起身,收起地上的竹简,看样子是要去那里,白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跟了上去。 烈焰城的城主府,高高的城墙围着金碧辉煌的府城,建筑恢弘浩大,气势磅礴。 两人入府城,整个府城诡异地安静着,好似陷入了沉睡一般。 江复庭脚步走得很快,好似知道什么似的,“哎,你要去哪里?”白唐瞧着远去的身影皱眉。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在一间大殿前停下脚步,二人对视一眼,脚步刚踏进去,大殿内烛火下一刻就燃着了,殿门砰的一声关上。 烛火照亮了整个大殿,上方的座椅上坐着一个怪物,一个被烧焦了皮肉的怪物,他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又伴随着桀桀的笑声。 “呵呵,等待千年,终于有人来了~”他嘴里磕磕巴巴说了一句,之后的话就说得顺口起来了。 他光光的脑袋,没有一丝头发,浑身上下烧得没什么好皮肉,皮肤皱巴挤在一起,两颗眼珠,鼻子平平的,是两个小孔,像是黏在血红的血肉上似的,张嘴开就能看到他白白的牙齿, 他狰狞的脸,目光来回扫着两人,见两人脸上丝毫无半点波澜,张牙舞爪道:“你们怎么不问我是谁?” 江枫庭和白唐对视一眼,勾了下嘴角,“你曾是烈焰城的城主慕容允~” “哈哈,居然还有人记着我的名字~”上方座椅上的人笑得呲牙咧嘴,一笑,面容极为狰狞。 他从座椅上缓缓站起来,慢慢地从一层一层的台阶上走了下来,走到江复庭身边,嘴角带着一丝丝冷笑,“你的面皮很适合我~” 江复庭闻言冷笑了一声,挑眉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 “呵呵~”慕容允仰头大笑,突然神色癫狂,伸手嘶喊道:“都是我,这一切都会是我的!” 江复庭见慕容允要攻击他,当即抬手一挥,白唐的动作比他更快,就见一道利光击中眼前的怪物,一下子那东西消失在了两人眼前,大殿恢复了片刻的宁静,所有的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对视一眼,左右探查,都没寻到那怪物的踪迹。 --------- 这一幕全被一人看到眼中,他高挺的鼻梁,面容妖艳,双眼明丽,勾着嫣红的薄唇,一挥袖子,眼前石头上的景象立马没了,他呵呵轻笑两声从一旁的榻上起身,叫了人。 一道黑袍身影立马跪在了男人身前,男子嘴角带着三分笑意,身上披着件绿袍子,懒懒的嗓音在山洞中响起:“现在人盯的怎么样了?” “回主上,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中~”黑袍人躬身道。 男人闻声轻笑了两声,轻敲着手指,思考:“你觉得这江复庭如何?” 黑袍人微愣了下,没想到主上居然会问他话,心中一阵激荡,“主……主上,以属下来看,这江复庭不过如此,自是比不上神威赫赫的主上~” 年轻的男人眼中笑意退去,闻言轻哼了一声,黑袍人立马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还望主上恕罪~” 软塌上的男人挑了下眉,俊美如斯的脸上闪过一抹漫不经心,直到下方的黑袍人磕得脑袋血红,染红了脚下的地砖,男人这才摆了下手,道:“下去吧~” “是~”黑袍人恭敬退了出去。 年轻的男人望了一眼刚才的石头,神色冷了下去,这个江复庭真是太蠢了,这么明显的提示,都摆在眼前了,他还要去皇城找消息,呵,还不如他身旁的白唐,不过这人身份是个麻烦…… 他在竹简上设了禁制,只要江复庭稍微留一点心,用神力探查,就发现些线索。 可他却想要去城主府,呵呵,要不是不想让他知道城主府下的东西,他何必用这样的幻术去迷惑他们呢? 他幸好幻术收得及时,差一点点就被他们发现了。 年轻男子握紧拳头,嘴角划过一抹讽刺,嘴里低喃:“江复庭你不过如此,怎值得我如此花费心思,真是笑话~” 男人手指刮着酒杯上的花纹,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哈哈哈~”他的笑声回荡在石洞内,震人耳膜。洞外的黑袍人皆是虎躯一震,脸色个个难看,唔,惨了,又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 第九百八十五章:黑玄石 -------- 大殿内,江复庭和白唐两人闪身出去,两人走出数十步,对视一眼,又飞快折回,刚才他们两人皆察觉到了一双眼睛。 就连他们刚才捡来的竹简,隐隐都透着几分古怪,正因为这样,江复庭才寻了个借口,问白唐的。 或许从他们刚来烈焰城,就有一双眼睛,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在盯着他们。 两人探入大殿,感受到那股子奇怪的感觉退去,才放心入内,江复庭一眼就盯在了那黄金的龙椅上,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城主之位。 他伸出手,缓缓使出神力,朝那黄金龙椅探去,很快就收回了手,他冲着白唐摇头,这座椅之下有某种禁制,贸然打开,不但会触动某种禁制,还有可能会惊动身后之人。 “如何?”江复庭张了张嘴。 白唐摇头,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退出去,明日再来~” “好~”江复庭点头答应下来,两人一同出了烈焰城,回到了他们今晚落脚的地方。 林子青和王思离并未睡着,两人见江复庭和白唐二人回来,很是高兴。 “怎么样了?”王思离追问。 江复庭和白唐二人围着火堆坐下,说起了今夜所遇之事,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听到最后,震惊地瞪了瞪眼睛,王思离缩了下身子,轻声道:“这……烈焰城中真有怪物啊?”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轻笑,摇头,“没有,那是幻象,我想应该是……” 江复庭沉了沉脸,才开口道:“是背后之人操控的~”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林子青问,缓了些时间,他的脸色也好转了些。 江复庭闻言低敛神色,沉默不语,对方来头,他没猜测出来,一时也不好说。 白唐嘴角划过一抹轻笑,道:“可能是某个老家伙,或是蒋黎~” 江复庭闻言,摇头反驳道:“不是蒋黎,我能感觉到,不是他,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我倒是觉得好像是……” 他欲言又止,目光跟白唐对视,很快就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该死的,很有可能是那些陨落了的神的恶灵,就像昊天一样~ 王思离和林子青见事情没那么简单也不再追问,忧心忡忡半天,这才困得睡了过去。 悠悠的风吹得火苗跳动,江复庭取了两块木头丢到火堆内,跟白唐靠坐在一起,遥望着夜空中繁星点点。 江复庭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若是……你就带着他们离开~” 白唐眉头皱了下,不赞同地瞪江复庭,“你说什么呢?现在这个时候是说丧气话的时候吗?” 江复庭闻言勾了下嘴角,目光幽幽对上白唐,他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认真,“不会有事的~” “嗯~” —————— “啊~”江复庭是在一声尖叫中睁开眼睛的,他看到眼前让他胆战心惊的一幕。 是流沙!天地昏暗,风吹得薄沙一阵又一阵的扬起。 林子青紧紧抓着王思离的手,而王思离的半截身子已经陷到了流沙中,江复庭见状一跃而起,他扑过去时,沙子已经漫过了她的头。 “不!”林子青满脸通红,悲愤大喊一声,就跳了下去。 江复庭扑过来时,只抓到林子青身上的一块破布,他伸手挖,用神力震开。 林子青和江思离依旧失去了踪迹,没有寻到他们的半点影子。 白唐听到动静,奔回来时,一切都晚了。 “……”他怔怔地盯着沉着脸的江复庭,嘴唇微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劝慰他。 刚才他是被那边的异动吸引过去的,他想叫醒江复庭,没想到王思离和林子青,说他们盯着。 白唐想着短短就这么一点距离,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谁知道竟然是流沙! 该死流沙!白唐手重重地砸在了沙地上,江复庭闻声,冷静了下来,他站了起来,目光落到烈焰城的方向,道:“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白唐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天色渐渐亮了,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再次来到烈焰城,趁着初生的太阳照亮大地时,两人推城门而入。 烈焰城在明艳的晨曦中,巍峨的城池逐渐变淡,消失在了阳光中。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一阵颠簸,眼前黑乎乎的,鼻息随处嗅到全是腥臭的泥土味。 片刻后,两人稳稳立住脚步,感知黑暗中四周的一切。 是一条通道,有风,不过这里的味道很熏人,江复庭弹指一挥,手上的青焰冒了出来,照亮四周。 此刻他们所触,横七竖八的通道,宛如一个底下迷宫,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他伸手从口袋里将骆知秋放了出来。 “唔,老大……”骆知秋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唐揪了过去,勾唇啧了一声,“你这小鬼怎么还这么弱~” “……”骆知秋气鼓鼓的,这…这有必要,一见面就开始打击他吗? 不过对上白唐的眼神,他弱弱地缩回了脑袋,算了,算了,他认怂总行了吧~ 江复庭没说话,将骆知秋揪了过来,沉声道:“思离和子青消失了,你去找找他们的气息~” “是~”骆知秋扭了下腰,忙飘走了。 白唐摸了下鼻子,有点儿心虚,想着说还不如自己直接用神识找呢~ 江复庭好似知道他所想似的,开口道:“用神识,他可能会察觉~” “……” “好吧~”白唐跟上江复庭的脚步,他们七拐八拐,走了一刻钟,才到了一个大殿,只见四周墙壁上绘有彩色的壁画,江复庭和白唐走过去。 壁画上所示内容,居然跟他们竹简上看到的差不多一样,都是开口,天降下一颗巨大黑玄石。 之后城主便召集了数千的术士来炼制黑玄石,花费了整整十年的功夫,才将黑玄石炼化。 之后神魔之剑出现时,壁画上所显示的内容,十分的令人触目惊心。 只见缠绕着的黑气的神魔之剑出现时,天地变色,百姓脸上的 欢笑,变成了惊恐之色。 之后的衣服壁画便被毁了,图成了黑色,内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白唐见状,摸着下巴道:“看来烈焰城的灭城,跟神魔之剑和火灾都有关系~” 江复庭闻言皱了一下眉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所有的事情隐隐有预兆,但是江复庭却不说清楚心中那一点异样的感觉从何处而来。 他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听到那些壁画中的人在嘶吼,在惨叫,在不停杀戮。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他们刚走到洞口,忽地就见骆知秋惊叫着飘了过来,神色无比惊恐,“鬼啊~” “……”白唐冷眼瞧了骆知秋一眼,半分是看不上骆知秋这样的小鬼,真是关键时刻,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江复庭一把拽下骆知秋,脸色很不好看,皱眉:“你到底在叫什么?出了什么事情?” 骆知秋吓得脸色泛白,手指了指身后,可怜兮兮道:“好多……好多的怪物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一阵嘶吼的声音,很快江复庭和白唐就要看到一个个佝偻着腰身,浑身没着皮肉,烂着骨头的怪物,朝着他们攻击而来。 “啊啊啊~”骆知秋一下子惨叫着飘了起来。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见状,立马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黑暗中传来怪物愤怒的叫声,两人耳边传来嗖嗖的风声。 直到身后追赶他们的怪物被远远甩开,两人这才停下。 骆知秋一张阴森森的鬼脸四处呼来呼去,就像条狗似的靠鼻子嗅。 “老大,没路了~”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了一眼,目光同时看向一处。 两道身影纵身过去,江复庭手刚碰触过去,那石壁黏糊一下吸住了他的手。 “??”骆知秋张大了嘴巴。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这里就是通道。 “老大,等等我!”骆知秋急了。他见江复庭半个身子都过去了,急忙黏上他最后的一片衣袖,转眼消失。 两人一小鬼入内,是一个更大的宫殿,甬道两旁是泛着蓝光的晶石。 江复庭脚步顿了下,目光悠悠地看向某一处,微抬了下下巴,“东西在那里。” 白唐点头,“走~” 两人顺着甬道往前走,骆知秋鬼鬼祟祟地跟着,时不时飘到两人眼前,被江复庭冷眼一扫,又乖乖地飘到了一旁。 很快他们到了一处殿堂,巨大的石台上,放着泛着一堆蓝光的晶石,在众多的蓝色晶石中众星捧月般放着一颗黑玄石。 “……” 江复庭皱眉,他盯着眼前的东西,似是有些不相信。 白唐撇了下嘴,没好气道:“怎么…怎么是这玩意儿?” 骆知秋细细的爪子挠了挠脑袋,同样露出一脸迷惑的模样。 江复庭目光落到一处,走了过去,发现是一枚玉简。 他抬手一挥,一道白光射出玉简,很快那玉简内闪出一行字:欲救人,炼魔刀。 凑过瞧的白唐,看到这么一句,心中忍不住吐槽,什么玩意儿~ 江复庭冲白唐抬了下下巴,“嗯?” 晃了晃手中的玉简,白唐虽然不满,但还是点了下头,算是答应。 他将手中的玉简扔给白唐,他空中接住,嘴角弯了起,低头一瞧玉简,眉头微挑,“这东西……会不会是阴谋?” 两人对视,江复庭瞥开眼,神色淡淡,目光却落到了一堆蓝色晶石中的黑玄石上,跟它对视,江复庭眉头一跳,好似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了他,体内的气被唤醒,缓缓涌动。 不过一刻,江复庭额头冒出了隐秘的汗珠,他一下子瞥开了眼,呼吸微喘。 后背隐约有热气和汗液滚动,他攥紧了手,压下心中讶异和震惊,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他怎么会从中感觉到一股子吸引他的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你怎么……怎么回事?!”白唐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 第九百八十六章:天降之石 江复庭眉头一皱,下意识甩开了白唐的手,抬头对上那双骤然变得清冷的桃花眼,他好似被泼了一盆子冷水,整个人一激灵,猛地清醒了过来。 白唐脸上的漫不经心褪去,他一把抓住了江复庭的手,使得他正视他的眼眸,“你……” “江复庭!你有了心魔!” 冰冷的眼神,厉声的质问,白唐那双桃花眼少了往日的笑意,江复庭撇开眼,莫名心中涌动着愧疚,竟然不敢瞧白唐的眼神。 白唐轻哼一声,一下子甩开了江复庭的手,两人好似生了闷气一般,一股难言的尴尬气氛笼罩着两人,连整个大殿都变得安静诡了起来。 骆知秋左瞧瞧,右瞧瞧,他挠了挠不大聪明的脑袋,这两个人生闷气吵架的模样,真是让人头疼。 谁也不敢得罪的他,像个犯错的小孩似的,飘在角落里,无聊地偷摸吐着随处可见的阴煞之气。 白唐握紧手中的玉简,只觉它烫手的厉害,恨不得能立马把它变消失没了。 江复庭垂敛着眼眸,心中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受了之前魔蛊的影响?毕竟他曾是受过魔气侵蚀之痛的,大概是对魔气格外的敏锐? 他抬脚走了两步,就被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江复庭抬眼是白唐。 白唐眼神复杂地盯着江复庭,声音低沉喑哑:“那东西你不能拿~”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搞清楚黑玄石和烈焰城灭城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是白唐心中知道,这东西很危险。 江复庭低眉扫过他手中的玉简,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他要救自己的朋友,那怕这是个阴谋~ 两人对视,白唐瞧着他淡然的眼眸,眼中闪动的坚定和执着,片刻后,白唐垂下眼眸,沉默着让开了位置。 江复庭抬脚缓缓靠近石台,他伸出手想要拿,却被白唐叫住,“不能用手碰!” 他见江复庭顿住手,便开口解释:“黑玄石,天降之石,本身炎热之火,温度很高,很容易烫伤人的皮肤~” 话落,江复庭收回手,却眼尖地看到自己指头周边,泛起了几颗水泡,他再瞧了一眼黑玄石下方的蓝色晶石,便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这一块小小的黑玄石,要放在成堆的蓝色晶石上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深渊寒潭中的冰晶蓝石。 那要怎么拿走?江复庭询问的目光看向白唐,漆黑的眼眸,一双沉静,一双闪耀,片刻后,白唐似是微叹了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石,青白的玉石,躺在他的手中格外的好看。 他低头默念几句,立马好多块冰晶蓝石被吸了进去,随后黑玄石也被放了进去。 白唐小心将玉石放到江复庭的手,触手一片滚烫,若不是眼见刚才白唐皱了下眉头,江复庭都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他眼眸微瞪了下,耳边便传来一道声音,“在这玉器内最多放十二个时辰~” “……”江复庭握着烫手的玉石,一时有些无所适从,最后还是骆知秋好奇又悄咪咪地过来献殷勤,“老大,我来保存~” 江复庭淡漠地扫了一脸积极的小鬼,便理都不理将玉石收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东西,万万不能给骆知秋来保管的。 “这么说来,我们只有十二时辰?”江复庭神色平淡,似是疑问,又像是陈述。 “嗯~”白唐道了一声,就抬脚去寻出口去了。 江复庭摸着下巴沉思,这烈焰城是个打铁极为出名的城池,这么说来,这个玉简上的内容,有一半的可能是真的。 不管如何,他都要去试一试,思离和子青他们二人帮他良多,若是他什么都不做,他定会后悔终生的。 现在黑玄石已经拿到手,那么现在只要找到打铁的地方,所有的事情是不是就能迎刃而解了? 大概是江复庭勾起的嘴角太过明显,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唐忍不住泼凉水,“除了黑玄石,我们还要找七块石头,才能够炼化黑玄石~” “??”江复庭眉头皱了下,还需要七块石头,他怎么没听过这样的事? 白唐不理他,自顾解释,“黑玄石属性火,必须还要找到压制它属性火的其他七块石头,不然这样的东西,如何来炼化?”本身就是稍微摩擦一下就会起火的属性,怎么又会怕火呢? 江复庭感受着胸口温热的玉石,纵使隔了一个玉器,这温度都能传出来,可见人要赤手相互握,那岂不是要被烫走一块皮? 他抬眼,问:“需要那几块石头?” 白唐瞥开他一眼,才懒懒的开口:“文渊石、花斑石、乌黑石、金鸣石……” 江复庭耳膜一阵轰鸣,他摸了摸耳朵,“好,我记住了~” 白唐一口气一下子被憋在嗓子眼,想发也发不出来,他哼了一声,抬脚踹开石门,往外走去。 江复庭嘴角微勾,笑了下,跟了上去,骆知秋翻了大白眼,急忙飘了出去。 “你在听什么?”江复庭一出来,就见白唐闭眼侧耳,整个人笼罩在一抹淡淡的光晕中,使得墙壁上镶嵌的晶石都暗淡了几分。 “金鸣石,浑身呈现淡淡的金色,一般出现在有水的地方,随水流而发出微小的嗡鸣之声~”白唐道。 “走这边吧~” “你听到了?”江复庭挑眉,显然没想到白唐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谁知他听了这一声,轻哼一下,漫不经心地勾唇,“唔,没有,不过是我渴了~” 白唐解释了一句,就身影潇洒地走了,他低敛着眼眸,并不是他不想救江复庭的朋友,而不是他不希望江复庭去冒险,比起他们,江复庭身上承担着更多的责任和使命,这是他们怎么挣扎和逃脱,都甩不开的天命~ 身后的江复庭嘴角终于勾出了一点笑意,他出声,“等等我~”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唔,这里真的有水啊~”骆知秋急急地飘了过去,在水潭上方欣赏着自己的倒影。 一直沉默的白唐闻言,瞪了眼骆知秋,哼,跟他主人一个德行,越来越不可爱了~ 呵呵,竟然怀疑他~ 他呲着一口白牙,转身面容英俊,风轻云淡地问江复庭:“我看你这小鬼太不懂规矩了,不如我帮你管教几日~” 乍然听说的骆知秋,闻言嗖地一声白着脸缩进了自家老大腰间的口袋。 “……”江复庭闻言只是微勾了下嘴角,开口:“咳,小鬼不懂事~” 回应江复庭的是一声轻哼。 水流不停从石壁上方的缝隙中溢出,从石壁缓缓流下,顷入到下方的水潭中,水潭中幽黑深沉,一眼望不到尽头。 水潭中的水往下流淌,顺着地面的凹槽流走。 白唐蹲下手,手指哗啦着水流,入手冰凉, 他低敛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复庭四处瞧去,余光扫见暗处的浮雕,他嘴唇微抿,这烈焰城的城主慕容允还真是厉害,这地下宫殿精美无比,想当年必然花费了打量的人力~ 他忽地扫见凹槽内金点闪烁,一下子心中微动,几步过去,白唐也察觉到了他这边的动静,不由抿了下嘴角。 “呵~”江复庭嗓子里发出一声清浅的气音,徒手就将冒出头想要袭击他的东西抓了起来,一条通体黑色的蛇,背部的皮呈现闪亮的金色,一双绿色的眼睛,泛着森冷的光。 白唐微皱的眉头看到江复庭手中抓的东西,眼中染上一丝笑意,“呵,原来是这东西~” 江复庭轻晒了下,将手中的蛇丢进了凹糟中,道:“有这东西,我们往那边走走,说不定还真有……” 他话未说完,白唐就从水潭里摸出来一块石头,那石头乌黑透亮,外面有一层荧荧的白色,江复庭愣了下,“嗯?” “这不是金鸣石……”白唐神色慵懒地瞥了江复庭,见他嘴角的弧度僵住,坏心眼道:“唔,这是乌黑石~” 江复庭嗯哼了一声,抬脚顺着地宫的凹糟往下走,入眼可见是一阶一阶的台阶,通向未知的深处,白唐掂了掂手中的石头,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着,白唐脚步顿了下,回头没瞧见什么,又转回头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江复庭莫名地看了白唐一眼,摇头示意自己没听到。 白唐又莫名地往后瞧了一眼,揉了下耳朵,难不成真的是他听说了? “吧嗒~”又是一声。 白唐一下回头,瞪着眼睛,暗骂了一句脏话,立马拽了下江复庭,紧接着一条漆黑粗壮十几米的蛇尾紧追他们的身影扫过。 冰冷的气息,呼啸而过的劲风,刚站稳的两人差点儿倒下台阶。 十几个台阶上,一条巨大的黑蛇,那双绿眼睛,森冷地紧盯着两人,吐着殷红的蛇信,蛇尾在地上拖移着。 “这…这不会是你刚才抓的那条小黑蛇吧?”白唐明显是怔了下。 江复庭很想提醒白唐,什么小黑蛇,你没瞧见他那愤怒的眼神了么?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那黑蛇,呵,血盆大口一张,呼呼的火,宛如一条火龙朝两人喷来。 呵,你才是小黑蛇,你全家都是小黑蛇!显然被觉得侮辱和冒犯的小黑蛇怒了。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闪过,避开火龙,黑蛇滋溜滑下十几级台阶,尾巴一下子凶狠地横扫向两人,台阶上的地砖瓦片横飞,黑蛇不停喷火,想要死死地困住江复庭和白唐。 ------------ 第九百八十七章:天坑 此刻两人脸上笑意已褪,一抹狠绝闪过二人眼中,他们合力出手,不到三个回合,黑蛇被白唐的法术伤了七寸,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 它嘴巴一开一合,忽地吐人声,绿眼睛怨毒地扫过两人,“你们闯入亡灵城,是永远都回不去的,你们朋友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江复庭闻言神色微变,几步到了黑蛇跟前,想追问更多,结果伸手探去,那黑蛇已经没了气息 。 白唐瞧见他紧皱的眉头,担忧的神色,不由出言道:“你别多想了,既然我们已经得到找到救他们的方法,他们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江复庭重重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两人继续往前走。 朝着一级一级的台阶下去,便是地宫的暗河,很快,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寻到了他们所找的其他六块石头。 白唐见江复庭将所有石头收起来,道:“现在炼化黑玄石的所需都准备好了,我们……” 他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了冰冷的石头上,放着一枚玉简,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了一眼,他抢先一步拿起玉简,运用神力,一扫而过,很快就看到了玉简上的字迹,让他们拿着黑玄石,前往焚炉。 “??”白唐见江复庭站着不动,当即从他手中夺了过来,很快他就扫到了玉简上的字,嘴角微勾了下,“这不是马上就有结果了吗?你怎么还……” 江复庭瞥了一眼白唐,他顿时消音,没再追问下去。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没说话,很快,他们就在甬道两旁看到倒地的森森白骨,或是靠坐在石壁旁。 江复庭和白唐瞧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那些白骨的年龄太小了,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成年~ 越往内走,气氛越压抑,森冷的气氛弥漫在两人间,白唐眉头皱了皱,欲言又止,他扫了江复庭一眼最终没说话。 腥臭的尸气弥漫在两人的鼻底,江复庭眉头一跳,同白唐对视了一眼,两人顺着甬道走到了尽头。 那味道令人作呕,在甬道尽头,两人走出去,就看到了他们的脚边,是一个巨大的天坑,在巨坑下的浮土中,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强大的怨念朝着江复庭冲击而来,他整个人脚下一晃。 哭泣声、痛苦的叫喊声,有老人的、小孩的,妇女的,各种声音不停的钻入江复庭的脑子。 他脚下的地板松动,开始一块一块地往下掉,江复庭晕眩中睁开一双黑漆的眼睛,手臂挥出一记白光。 轰的一声,白光乍现,爆炸出无数的碎片,他一下遮挡住眼睛,脑子里各种杂乱的声音,一下子好似被折断了似的,立马消音,没有了一丝动静。 “哎,老黑,你怎么了?”白唐的声音清楚地传来。 江复庭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神色关切的白唐,余光扫下脚下的巨坑,黑漆漆的,根本就不见什么白骨。 “老黑~”白唐晃了下江复庭的胳膊,皱眉道:“你脸色不好~” “我没事~”江复庭哑着嗓子站直,抚开白唐的手,一点点恢复镇定,见白唐脸色无异色,便将到口的话收了回去。 他心中那点子复杂情绪一时排散不出,沉着一张脸,白唐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便没有再追问。 四周黑漆漆的,江复庭探出脚步,却被白唐紧抓了下,压低声音道:“这里很危险,小心些~” “哗~”江复庭手指的青焰燃着,四周一下子被照亮,紧靠着石壁,有一条很窄的台阶,一直蔓延到黑暗深处。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对视一眼,他点了下头,抬脚走了上去,白唐紧跟其后。 嗡,耳膜轰鸣了一声,白唐眉头皱了下,他余光扫了一下这巨大的深坑,只觉有一丝不对劲,好似有什么声音要冲破牢笼出来。 他咬了下唇,恢复一点神智,抬脚跟上。 他们顺着七拐八弯的台阶走到一半,终于看到石阶蔓延出去的祭台。 祭台的石柱上似乎有人影! “子青、思离!”江复庭大声一唤,脚刚踩到石阶上,立马石阶碎裂,大块的石头往下坠去。 白唐伸手一把将江复庭拽了回来,他们面前的石阶全都碎裂,空中只漂浮着祭台好好的,林子青和王思离两人绑在石柱上,低垂着头,好似昏迷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噗~”石壁四周的火盆一下子全燃了起来,照亮了四周。 一道石门缓缓打开,坐着黄金龙椅的没皮的怪物划动了出来,他呵呵地笑着:“江复庭,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慕容允~”江复庭咬牙,怎么都没想到原来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是的慕容允。 呵呵,慕容允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摆弄着不灵敏的手指,“是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复庭皱着眉头问。 慕容允呵呵笑着,抬手间,只见底下的深坑轰的一下子,就像是铁锅中倒入热油似的,呲啦啦一阵,火光一下子弥漫开,烈火中无数像慕容允那般没皮的怪物惨叫着,密密麻麻,无数的脑袋想要从火中爬出来,又被同伴踩踏了下去,在烈火中苦苦挣扎。 “看,这些都是我烈焰城的臣民,千年前,吾城降下一块黑玄石,术士告诉我只要能炼化这块黑玄石,便可获得至尊无上的神力,天将降下福星,佑我烈焰城臣民。”慕容允道。 江复庭瞧了一眼深坑中的情况,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冷着一张脸道:“慕容允,你真是丧心病狂~” “哈哈,为了我烈焰城千秋万代的百年大计,这点牺牲算什么,他们已经得到了永生不是吗?”慕容允丝毫都不觉自己做错,口气轻蔑道。 “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怪物!”江复庭冷着一双眼,满脸阴沉。 慕容允从黄金龙椅上站了起来,两颗眼珠子盯着江复庭瞧,带着几分蛊惑,“江复庭,帮我吧,帮我炼化黑玄石,炼出魔刀,一起享受至高的权力和荣华~” 江复庭闻言冷呵一声,他咬牙:“你死心吧,我是不会帮你这个怪物的!” “呵呵,你会同意的~”慕容允手指微动,似乎控制某种力量,很快他们眼前的祭台开始往下掉了石块,他玩味地看了江复庭一眼,“江复庭,我只想练成魔刀,你是想帮我呢,还是想让你的朋友也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怪物?” 江复庭目光冰冷地盯着慕容允,他压下胸腔中的怒意。 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激怒慕容允了,“好,你住手,我答应你~” 慕容允他嘲弄地看了江复庭一眼,收了手,道:“早知如此,那为何不早点答应呢~” 江福庭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咬牙,忍下了胸腔中的怒意,道:“我现在答应~” “好~”慕容允给江复庭一个你识趣的眼神,他不怀好意道:“把你找到黑玄石和那七块石头拿出来吧~” 江复庭没说话,从他的玉器中拿出了黑玄石和其他七块石头 ,很快摆了个阵法,八块石头依次盘旋在深坑上方。 自从那黑玄石一出现,慕容元就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石头,丝毫不错眼,他眼中痴迷地盯着黑玄石,“呵呵,黑玄石给我力量,给我力量吧~” 他没有皮的脸闪,闭眼露出沉醉的模样,江复庭瞧着,嘴角略微勾了下,双手空中挽结,一下子虚空中闪出去好几道金光,包围住了那几块石头。 深坑之下,无数的怪物眼带热切疯狂地在火中挣扎,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片刻之后,虚空中的金光散去,七块石头中间的黑玄石四周,缓缓流动着别样的蓝光,某种莫名的力量,散发出来,让慕容允和深坑下的怪物更加的兴奋。 很快黑玄石和周围的七块石头也有了吸引,它们身上的光点闪烁,四周的七块石头越来越小,逐渐在几人的眼前消失了踪迹。 “哦!”慕容允兴奋地怪叫了一声,“吞并了,吞并了,它吞并了七块石头~” 江复庭收回了手,立马惹得慕容允叫了起来,“你做什么?你没看到它快要炼化了吗?快,赶紧用你体内的青莲之火!” 江复庭闻言,淡淡讽刺一笑,道:“你果然是有备而来,居然连我体内的青莲之火都知道~” 慕容允泛白的眼珠滚动了下,他眼神闪躲了下,避开了江复庭,狠声威胁,“快点,耽误了功夫,我就让你们全都留在这里一同陪葬~” 江复庭扫了一眼吞并了七块石头的黑玄石,变大了不少,通体黑亮黑亮的,浑身散发着光晕,显露着神秘的力量。 他轻哼了一声,道:“你逼我也没用,我只想知道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允神色僵了下,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你闭嘴,我看你是不想让他们活了?!” 他伸出手去,指尖上冒出来丝丝力,祭台上的林子青和王思离立马传来了惨叫声。 “你住手!”江复庭手中使出一道金光,一下子割断了慕容允对林子青和江思离的控制,他一脸冷色道:“这下面是地狱之火,你从哪里得来的?” 慕容允闻言,僵了下,理直气壮道:“江复庭废话少说,赶紧开始炼化,你再多说一句,你朋友的胳膊可就没有了!哼~” ------------ 第九百八十八章:魔刀 两人目光对视,片刻后,江复庭冷嘲一笑,抬手继续炼化,他身后的白唐垂敛着眼眸,一言不发。 不,他不能出手,他能感觉到在他寻不到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或许那才是真正的背后之主,刚才慕容允神色有异,恐怕连慕容允也不敢得罪~ 他刚小心扯了下江复庭衣袖,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等到他找到那双眼睛的位置,他们再动手也不迟~ 恐怕烈焰城的事情没有慕容允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江复庭手掌中的青莲之焰源源不断地溢出,烧灼着黑玄石,起先黑玄石没有什么变化,可片刻,那黑玄石逐渐软化,看上就好像是被烧融了的铁块。 他猛地收回手,在空中画了七八道符咒,很快那些符咒全都化为一丝青烟钻到了黑玄石中。 片刻后,黑玄石化为了一把刀的模样,深坑中无数怪物挥舞着手臂,尖叫:“啊啊~” 慕容允看到后,欣喜若狂,神色激动道:“终于炼化成了,终于炼化成了,不,等等……” 他叫住欲收回手的江复庭,脸上的喜色全变为冷色,“哦,忘了告诉你了,这新炼化的魔刀需要炼化之人的亲朋好友的血脉来唤醒,啧,他们两个你要牺牲谁?” 慕容允盯着祭台上的林子青和王思离,眼中的嘲弄和轻蔑,一下子击中了江复庭的心。 他以为江复庭会愤怒,会大声拒绝,没想到江复庭只是眼神冰冷地盯着他,“这就是你的目的?” 慕容允嗤笑了一声,眼底的狂热和痴迷退去,手指轻晃,“我只是想跟你玩个游戏。” 江复庭闻言,微变了脸色,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黄金龙椅上的怪物,好似第一次见面那般细致的打量,“你到底是谁?” “唔~”慕容允懒散地打了哈欠,动作却不同于之前那般粗俗,莫名让人觉得有种优雅在。 他用丑陋的眼眸眨了下眼,幽幽道:“江复庭,我给你十秒钟,若是你没做出选择,那么他们两个人都可能会掉下去~” 江复庭莫名从慕容允的眼眸看到那股子冰冷淡漠无情的情绪,一下子莫名的紧张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头。 “江复庭不要管我,选思离,我要她活!”林子青喘着气,一下子挣扎开嘴边的布,大声喊道。 “不!”王思离哭着摇头,她脸上还能看到一串一串的眼泪落下来。 “不要,我不想你死~”她拼命挣扎,可身上的锁链就像是千斤巨石似的,压得她怎么都挣扎不开,那浑身的阳刚之气全都好似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慕容允忽地抬手捂了下自己的心脏,似乎是连他自己也怔了下,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片刻,一双眼睛,幽幽地瞪向祭台,压低的声音传来一句自言自语,“看来你……必须要死了~” 他抬起脸,露出一丝笑意,瞧了一眼压抑着怒火,拳头攥紧的江复庭,慕容允冷笑了一声,“呵,看来你们两人要去地府做对有情人了~” “等等!”江复庭急急出声。 慕容允一下子挥手,半空中的祭台,开始噼里啪啦往下崩塌,眨眼间,两道人影惨叫着往下深坑中落去。 江复庭见状,一下子纵身跃去,他使出法术,一下子将两道身影救了上去。 他正上去时,忽地一个阵法劈天盖地而来,半空中传来慕容允癫狂的笑声,“哈哈,江复庭,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啊~” “唔!”江复庭被阵法一下拍得头脑发昏,身体急速下坠,只瞧见烈火中张牙舞爪的怪物在盯着他,听到白唐失声痛呼:“老黑!”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江复庭感觉浑身一阵冰冷,他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结果却更冷了。 他缩了缩身子,眼皮上落下一丝冰冷的触感,过了好一会儿他冻僵的肢体才传来这种触感。 江复庭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就见满天的白雪飘飘洒洒,他倒在街道旁的屋檐下,半边身体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真冷~ 江复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四处望去,白茫茫的街道上,百姓来来往往,有富人有穷人,不过大多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皮袄,那毛茸茸的脖领围着,看上去很暖和。 “哎,你怎么又躺到我这儿了?”一声抱怨,随后一个冒着热气的碗伸到了江复庭的眼前。 “呐,小伙子赶紧喝了热汤,去做工吧,你在这里躺着也冷,还不如去打铁呢,暖呼呼的,也少不了你一顿热饭~”说话的人是个面容慈善的妇人。 江复庭怔了一下,脑袋嗡嗡的,乱成一团,那妇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将热汤硬塞到他手中,扭头就走了。 他端着碗,手心传来热乎的温度,他这才想起,要给那妇人道声谢的,抬头一瞧,人早就走进屋了。 他咽了口吐沫,端着碗慢慢靠近,低头喝了一口,满口热汤的清香,一口热汤下去,他才感觉到从内到外都热了起来。 “啊,你们快瞧,那是什么东西?天哪,快跑~”一声惊叫,大街上来往的行人一下子炸开了锅,“老天爷,它朝这里来了!” 江复庭抬眼,就见一道黑影,拖着长长的尾巴,他手中的碗一下子滑落,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他快步朝那个方向脚步踉跄着奔了过去,却被周围的人拦住,“哎,小伙子,危险,不能过去!” 江复庭皱了下眉,正欲豁开人群,就被前方涌来的人群,推着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他刚站稳,那边就传来轰隆一声,不少人惊呼一声。 他从人群中挣扎出来,就见地面被那东西砸出了一个巨坑,四周围着的百姓叽叽喳喳。 “这什么东西啊,怎么像烧焦了似的,有股子焦糊味道啊~” “就是啊,这东西从天上来的,应该是好东西吧?” “啊,你…你的脸……” 江复庭顺着叫喊声看去,一张脸上烧烂出现在他的眼中,那人听着四周人的议论,惊恐地摸上自己的脸,下一刻,好似这才有了知觉似的,惨叫了起来。 很快,人群中又传来了几声惨叫,很快,他们都察觉到了是那巨坑中的怪东西。 溅飞的碎石,烧灼了他们,他们嚎叫着,惨叫着,很快被赶来的士兵带走,围观的百姓也被轰走。 江复庭瞧着士兵将那怪东西围成了一个圈,他和那些百姓都被赶走了。 他瞧着那块眼熟的石头,一瞬间空白的脑子想起了很多,是它,黑玄石! 他左右四处看看陌生又熟悉的城池,他怎么会在这里? 江复庭急忙拦住一个人问:“这是什么地方?” 被拦住的人瞪着眼睛,就像看傻子似的看江复庭,最后在江复庭的逼视下,慌忙丢下烈焰城三个字,就跑了。 江复庭低头,看着自己手,那是一双稚嫩又脏污的手,再加上脏兮兮的衣裳,他很快明白过来,这不是他。 这是小乞儿的记忆。 整整三日,街上不许百姓上街,士兵围堵着街市,看到百姓就轰走,江复庭只得跟几个无家可归的乞儿,瞧着很多官兵来来回回,还有一些衣裳有明显标志的人,他一问,才知道那些人是烈焰城有名的炼器大师。 从他们笑盈盈的脸上看出,这个时候的他们还没察觉到黑玄石的厉害,还想着去炼化它。 之后的几天,街上开始多了许多病人,江复庭无意间从一个被撞到的人脸上看到了惊慌,也看到了他遮挡下的脸,烧灼过的皮肤在溃烂。 那人惊慌失措地逃离,江复庭心有一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或许这是烈焰城日后陷入灭城危机的开始。 果然不日,街上开始流传起来,天降下来的东西是灾祸,是烈焰城的灾难。甚至从某些人的嘴里传出来,说是城主慕容允不作为,得罪了上神,然上天降下罪罚。 流言蜚语传得越来越烈,最终一日,街上发生了暴乱,流走的暴徒,将大火点燃了四处,虽然及时扑灭,但是这样的事情,却成了烈焰城混乱的开始。 之后城主慕容允惩戒了暴徒,令术士宣扬出去,那降下的黑玄石是祥瑞,但是恐慌依旧笼罩着整个烈焰城。 十年光景,能让一个垂暮老人走向死亡,能让一个稚子幼 童长大,更能让一个曾经辉煌无比的烈焰城走向衰落。 城主慕容允为了炼制黑玄石,征集了无数的百姓开采石山,修建地宫,炼化黑玄石。 臣民死伤无数,死掉的人便会被丢到深坑中炼化,最终黑玄石成了举世独一无二的魔刀。 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尝试终于成功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魔刀却被贪得无厌的术士偷走,在被士兵捉拿后,术士激愤之下,抱着魔刀同归于尽,巨大的爆炸使得整个烈焰城开始轰塌,无数来不及躲藏的人,被压在了城墙下。 江复庭看着自己平时眼熟的那些人,倒在了他面前,他想救那些人出来,还没来得救,他就倒下去了,满嘴的血,身上的泥土压着他,沉重得他爬不起来。 他眼皮微合,意识渐渐飘远。 ———— “呵~”江复庭瞪着眼一下子坐了起来,额头隐约冒出汗珠来。 ------------ 第九百八十九章:戴黄金面具的男人 两道身影奔到他跟前,“老黑,你怎么样了?” “复庭,你没事吧?”林子青一脸紧张。 江复庭没说话,扫一眼两人,问:“思离呢?” 白唐和林子青沉默了下来,江复庭眉头皱了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不说话?” 林子青暼开微红的眼眶,白唐微叹了一口气,安抚他道:“你别着急,我们定会……” “被慕容允带走了?”江复庭打断白唐,说话间就要起来,被白唐急忙按住胳膊,“你被怨气所伤,而且还受了地狱之火,还是先不要动,等我们探听好消息,再说~” 江复庭还想说什么,被白唐一句给怼了回去,“你再急也没有用~” 江复庭脸色难看了一瞬,老实坐了回去,他想到之前的事情,问:“那个慕容允……” “没那么简单~”白唐道,他在江复庭去救林子青和王思离时,就对慕容允出手了,但是以他的能力,居然跟慕容允堪堪打了平手,甚至他有种感觉,慕容允法术有可能在他之上。 到发现江复庭出事时,他转身去救,没想到慕容允趁机带走了王思离,哎~ 江复庭闻言,出声道:“不是你的原因~”他目光落到林子青的悲伤难抑的背上,沉默片刻,沉声道:“子青,我们会帮你把思离带回来的!” 林子青转过头,他眼眶下凹,眼内赤红一片,发丝微乱,衣衫脏乱,整个人浑身上下显露着狼狈,短短一夜的光景,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他身上哪里还有半分霸道总裁的范,此刻他不过是担心深爱女人的平凡男子~ “谢谢你,复庭~”他哑着嗓子,眼中闪过一片水润,片刻,眼中的悲戚敛去,低垂着眼眸,脊背微弯,靠在石壁上,整个人就像背负了一块巨石似的,深沉地透不过气~ 白唐无声地叹息一番,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复庭昏迷的一夜,两人也快速地熟悉了起来,颇有些好友的意味。 林子青知道这个时候,他越不能慌,可眼眶中的酸涩又让他止也止不住,他狼狈留下一句,“我去弄点水来~”便匆匆逃了。 白唐余光扫着林子青离去,叹了一声,摇头走到江复庭身边,挑了下眉,询问他如何了? 江复庭眉头紧皱,摇头,慢腾腾地撑着起来,打量着四处的石壁,“我们还在地宫?” “是~”白唐点头。 江复庭闭了下眼,抬手将骆知秋放了出来,白唐皱了下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复庭在虚空中画出几道符纸,一下将刚出来还懵逼的骆知秋包裹了起来,很快符纸中的骆知秋一下子鬼气暴涨,直接变大好几倍。 “听吾之命,立刻去寻王思离!”江复庭用自己的血加上最后一道符印,金光大闪,鬼气森森的骆知秋双眼变成了血红色,眼神凶狠无比。 江复庭手指一挥,“去~” 一团黑雾瞬间消失在了江复庭和白唐眼前,白唐一把拽过江复庭,冷声呵斥,“江复庭,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以血契驱动小鬼,你可知道若是它受到损伤,将会反噬到你身上~” 如今你还未痊愈,伤上加伤,岂不是…… 江复庭冷静地瞧了白唐一眼,扯回了手,沉默着不说话,这些他岂能不知道,只是他没办法看着朋友…… “江复庭,你冷静一些!”白唐扯过江复庭,目光正对着他。 两人沉默对视良久,白唐被江复庭执拗打败了,他低嗤了一声,“呵,你以为我和林子青没找?” 他见江复庭不语,勾了勾唇角,自问自答道:“我找了,用神识翻遍了整个地宫~” 白唐撑着额头,眉宇间闪过疲惫,他怎么可能不找?早在江复庭昏迷时,他就来来回回找了无数遍,但是奇怪的是王思离这姑娘就像是从那里彻底消失了一般,没有一点儿线索,或是踪迹~ 他轻声低喃:“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复庭脸色沉了下来,锐利的目光一下子瞪向白唐,厉声道:“不可能的!思离不会出事的~” 白唐瞧了江复庭一眼,“这件事我瞒着林子青,你等会别说漏了嘴,用我的神识都找不到的人,要么那慕容允还有别的什么法子,遮蔽了我的神识,要么是人已经……” 他顿住了话音,知道江复庭明白他的意思。 江复庭垂着眼眸,心渐渐沉了下去,人在他们的眼皮子下,被一个怪物给抓走了……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的自责和挫败,现在又不知所踪。 他捏了捏眉心,缓缓坐了下来,沉默不语,内心却久久平静不下来,思离到底被抓去了哪里? 为什么连白唐都没找到?难道真的……不会的,思离不会是那么脆弱的姑娘,当初连蒋黎都没能杀得了她~ 石壁后,林子青紧紧地捂着口鼻,瞪着眼睛,神色难以震惊,那个白唐没告诉他,思离真的……出事了吗? 呼吸猛地一重,立马传来白唐的声音,“子青,你回来了?” 林子青模糊着声音,低垂着头走过来,小心将碗里的清水递给江复庭。 江复庭道谢了一声,接过碗,扫到林子青微红的眼眶,怔忪的神情,跟白唐对视一眼,子青,该不会是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吧? 白唐摇头,他也不知,刚才趁着跟劝江复庭,并未注意外头的林子青。 其一是对林子青的气息熟悉了,自然也会再那么敏锐了,其二就是白唐之前已经查探过四周了,知道这里安全,便没再设防了,如此一来,他还真没注意到林子青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江复庭收回目光,喝了两口,想跟林子青解释几句,没有找到思离,并不单单是出事了,说不准是那慕容允将思离藏起来了。 他斟酌好词句的空隙,却见林子青背对着他们坐在了台阶上,背影孤绝,绷着腰身,看起来不像跟任何人沟通。 江复庭盯着瞧了片刻,心中微叹了一口气,终是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安静得诡异,三道身影,很快被黑暗掩埋。 -------- “你放开我!”王思离满脸愤怒地看着眼前这个端着酒杯,戴着黄金面具的俊美男人。 嫣红的红唇,该死,这个男人是个妖孽!王思离奋力挣扎捆着她的绳子,但是那黑漆漆的绳子,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却任凭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很快,她被男人捏住了下巴,男人似是很高兴,看到她脸上露出这般愤怒的模样,摩挲着她的下巴,挑着眉瞧她。墨黑的眼珠转动着光辉,似是挑衅地看着她。 “呸~”王思离张口一口唾沫吐了出去。 男人很快松手,避开了她的口水,不过那华贵的衣袍上溅了一点口水。 “哼~”男人冷哼,眼中的冰寒直击人心魄,他勾起的嘴角一下子撇了下来,手中的酒杯 摔到在地上,砰的一声。 两个黑袍人忽地出现,躬身行礼:“主上~” 男人冷漠地瞧了江思离一眼,冷声道:“将她扔到外面去~” 两个黑袍男人瞧着被推开的江思离,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扔到外面去? “嗯?”男人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两个黑袍男人立马躬身应下,将绑着的王思离拖了出去,王思离双眼恨恨地瞧着男人,只觉无比屈辱,整个人一激愤,浑身的阳刚之气在体内流窜,却无法使出来。 她怀疑是那男人对她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子青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很担心她? “啊~”王思离一下子被两个黑袍人扔了出来,迎面而来的热浪,激得王思离尖叫了一声,整个人砰的一声砸在了炎热的地上,火星子四溅。 两个黑袍人对视一眼,啧,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主上对付女人呢,没想到同样是冷酷无情啊,啧啧,真是可怜了这个小美人,被焰火烤着,可不是那么舒服的~ 哎~两个黑袍人摇头叹息,转身回去复命。 王思离被摔得一懵,等回过神来,一股子滚烫朝她袭来,无数的火焰在她头顶上方飘过,“啊,这是什么地方?” 她站不起来,只能滚来滚去,无数的热浪和鬼哭狼嚎的叫声,逼得这个满脸灰尘的姑娘,一下子狼狈地哭了出来。 王思离被烧得迷迷糊糊,整个人脸蛋绯红,虽然体内阳刚之气护着她没有烧伤,但是被架在烈火上烤的感觉,并不好受。 她抓心挠肺,整个人浑身就像被煮过的虾子,冒着红光,烧得迷迷糊糊之间,就被人一下子扔到了寒潭。 “啊!”王思离惨叫出声,第一次清楚知道,能杀人的不仅仅只有武器。 换了一身新袍子的男人冷漠地抱臂站在寒潭边,看着寒潭中的江思离挣扎不休,脸色很快由通红变为煞白,气息微弱到不可闻。 他才摆手,叫黑袍人将王思离捞了上来,衣裳尽湿,可怜的女孩儿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模样狼狈,脸色又青又白。 “呵~”男人缓缓蹲下身,手指捏住王思离的下巴抬起,眼珠疏离冰冷,“你最好乖一点,不然……” 他目光落到女孩儿胸口的位置,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呸,无耻,流氓!”王思离咬牙,侧脸避开男人的手,脸上羞红了一片。 ------------ 第九百九十章:真假 被误会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勾了唇,明知道被误会了,却没有开口解释,哼,反正他的东西,他会拿回来,没想到这次真的让他遇到了,呵呵,天意啊天意~ 他松开了王思离的下巴,缓缓起身,接过一旁黑衣人递过来的帕子,轻擦了两下手,随手一扔,抬脚欲离去。 王思离急急地出口唤,“喂,你是谁?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 被喊住的男人嘴角勾起一道弧度,余光扫了一眼趴在寒潭边上,浑身落着水滴的脆弱狼狈姑娘,轻嗤一声,抬脚离去。 “你给我回来,喂!” 王思离还在嚷嚷,结果眼前闪来一道黑影,很快口中被人塞了一团布,她眼神恶狠狠地瞪着黑袍人,“唔唔唔!”放开我! “哼,你这个卑贱的人类女子,也配知道我家主上的名字?不想死的话,就老实些~”黑袍人冷眼瞥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王思离趴在寒潭边上,口中塞着布,唔唔叫了几声,没见到人来,眼眶中眼泪簌簌往下落,倔强的脸上闪过一丝脆弱,浑身一阵滚烫一阵冰寒。 -------- “什么?!离开地宫?”林子青目光不可置信地盯着江复庭和白唐。 江复庭被林子青这样的眼神盯着,不适地动了下眉头,沉声道:“是,子青,你听我说,思离可能已经不在这地宫中了,我们耗在这里……” 他顿了下继续道:“子青,你放心,等我们出去,也会帮你……” “够了!江复庭,你眼中只有那些A市的人,思离她……”林子青哽咽了下,“思离的命难道不是命吗?她几次出手帮你,你怎么能……” “子青,老黑的意思,是思离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出去再找,一定会给你找回来的!”白唐道。 “不,我就要在这里,思离没有离开这里,我有预感,她还在这里~”林子青神情激动。 江复庭皱了下眉头,撇开眼去,不忍心看,林子青不好受,他们同样也是,只是现在…… “哎,你们先别吵,都冷静冷静~”白唐扯了下嘴角,再吵下去也没用,他和老黑商量过了,烈焰城根本就没有神器,不过是个幌子,现在慕容允找不到,思离那姑娘更找不到踪迹,他们还不如…… “什么意思?!你们都不想救思离了? ” “好,你们不想去救,我一个人!”林子青满脸愤怒,似是被白唐的话激怒了似的,抬脚转身就跑了。 “哎!”白唐伸手欲拦,可看到江复庭的眼神,只好收回手,眼睁睁看着林子青跑了。 “老黑,你刚才什么意思?怎么不让我拦着他?”白唐皱了下眉头,不解道。 江复庭收回目光,轻声道:“他该冷静一下了~” 白唐瞧着陷在阴影下的江复庭,微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怎么回事啊,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生起闷气来了? 江复庭走到角落坐下,垂着眼皮,沉默着不出声,白唐盯着瞧了片刻,转身往外走去。 哎,他还是去看看把,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两人都就后悔了,再说几人都几经生死,谁不担心谁啊~ 白唐微摇了摇头,一路上寻着林子青气息过来,听到水声,不由加快了几步,果然林子青坐在水潭边上,背对着他,低垂着头,整个人瞧着格外落寞。 他悄声走了过去,在林子青身旁坐下,思索着要如何劝诫林子青。 “呵,你不必劝我~”林子青哑着嗓子道。 “不是,子青,老黑他只是……”白唐话还没说完,林子青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的~” “可是,我就是个自私的人,我没有你们那么凛然大义,我只想她好好活着,能和我相伴到老,呵~”他自嘲一笑,道:“我是不是个特别没用,又很自私的人?” 白唐没想到林子青能说出这么一番,微怔了下,扯了着嘴角,手拍上林子青的肩膀,“你小子,真是……” 两人对视,嘴唇微勾了几分,一丝笑意划过两人的眼中,一切都在不言中。 就像江复庭他们身上背负着责任,心很大,能够装下很多人,而林子青的心很小,只能够装下他心中所念的人,不能说他们谁错了,而是他们都没错。 流水窸窸窣窣,两人的声音轻快,白唐跟林子青聊了几句,发现林子青倒是挺通透的,只要稍微一点,他心中便明明白白的。 第一次跟他们相见,林子青和思离两人拼尽全力,护着老黑的模样,他到现在也记得。 一时他心中微动,真心实意点头,“子青,我们会陪着你一起找思离的~” 林子青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说好,而是神色认真好似宣誓一般,“我会找到她的~” “嗯?”白唐眉心皱了下,起身道:“那边有动静,我们回去 !” 林子青闻言,一听立马点头,两人赶回去时,就见江复庭身旁围着他飘的骆知秋,神色焦急。 “怎么?出什么事了?”白唐问。 “白唐,子青你们来的正好,他说刚在那边无意间触动了一个法阵,那法阵中好像还有个人,让我们去瞧瞧~”江复庭道。 “人?好,我们立马去!”林子青神色掩饰不住的期待,白唐和江复庭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三人跟着骆知秋绕来绕去,终于在一间宫殿中找到了法阵,看到那道身影,三人愣了下,脱口而出:“慕容允?!” 法阵中的人听到三人的声音,嘴唇颤巍巍地动了动,可惜说了什么,他们没一个人听见。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了一眼,立马开始破阵,两人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困着慕容允的法阵破开了。 法阵一破开,林子青就冲了上去,大声质问:“慕容允,你将思离带去哪里了?” 中央的龙椅上的男子,是个没皮的怪物,被林子青冲上来的凶煞模样,吓得打了下哆嗦,抖着嘴唇道:“我…没…没有~” “胡说,我们亲眼所见,你休要狡辩,快把思离还给我!”林子青愤怒地去扯龙椅上的男子。 那男子狰狞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惊慌,“我…我真的没有,我有一千多年了,没再出过这个法阵了!” 男子惊恐的尖叫,使得林子青手碰到他肩膀,就怔住了。 早就察觉不对劲的江复庭和白唐大步过来,“你刚才说什么?说你有一千年没有出过这里了?” 座椅上的男人,被三道目光盯得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是,请帮我解脱吧,我在黑暗中渡过了漫长的岁月,或许更长…呜呜…” 男人说到最后,竟然双手掩面像个幼 童似的痛哭了起来,“是我错了,老天啊,是我错了,是我罪孽深重!”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他道:“之前我们在烈焰城和地宫都碰到了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你休要狡辩,还不快把那个被你抓走的女孩子交出来!” 座椅上的男人听到这话,冷不丁打了个哆嗦,颤声道:“是…是跟我一样的?” “是,慕容允你又在玩什么花招?”白唐手中的利刃一下子逼到男人的脖颈上,显然他再敢说一句假话,他的头就要没了。 “不,不,我说的是真的,一…定是他,是那个可怕的男人,他要杀了我,要杀了我!”座椅上的男人神情疯癫,情绪激动,手胡乱地挥舞着。 江复庭闻言,皱了下眉头,一下子制住座椅上的男子,沉声开口:“那个男人叫什么?!” “叫……叫莲涅,莲涅,他说的,他给我说的!”座椅上的男人瞪着两颗可怖的眼珠子,大口大口地喘气,神情惊恐到了极致。 江复庭闻言,在脑子里转了一圈,都没想起来莲涅是何须人也,他询问的目光看向白唐。 白唐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微摇了下头,眼神冰冷地看向座椅上的男人,“没有骗我们?” 座椅上的男人摸了两把泪,眼眶通红,“我都成这样了,何必再去骗你们~” “那个男人什么来头,你可知道他在哪里?”江复庭追问。 座椅上的男人,神色紧张地四处瞧,扫了一圈,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你们小声些,他很厉害的,来无影去无踪,耳朵很灵的,我不知道他来自哪里~” “那你是怎么认识这个男人的?” “哎~”座椅上的男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在黑玄石降临烈焰城的第二日,莲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我的寝宫,说要带走黑玄石,我听信术士的话,强烈地婉拒了他,说这东西既然落到了我烈焰城,这便是烈焰城的东西,谁也不容夺走…… 大概是我不知死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我还记得那戴着黄金面具,神色冰冷的男子对着我冷嘲一笑说好得很,但愿我他日不要后悔,便离开了。 等我再见他的时候,他依旧年轻俊美,而我却变成了一个怪物,被黑玄石的魔气所伤,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出言请求他救救我……” 座椅上的男人眉宇间闪过一丝疲惫,他揉了下眉心,神色痛苦地开口:“他张狂至极,口气嚣张道说我当年拒绝他取走黑玄石,就应该料到今日的苦果,不肯出手。 ------------ 第九百九十一章:身死 此时我的烈焰城岌岌可危,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那不孝子简直是走火入魔了,一心想用黑玄石炼化出来的魔刀改变烈焰城的命运,他糊涂啊~” 男人捂着脸哭得难以掩饰,江复庭冷嘲一笑,道:“所以,你的儿子就献祭了全城的百姓,将烈焰城的臣民都献祭了?!” 座椅上的男人心中一惊,双眼震惊地看着江复庭,“你…你们都知道了?” “呵,混账!”白唐一把揪住他,冷声质问,“十万人啊,整整十万人啊,当年所有的鬼差都没有寻到这十万人的鬼魂,原来你们竟然干下着等蠢事!” “不,不是的,是魔族,是天魔一族,他们想迎回他们的魔主,都是他们害的,是他们啊~”男人捂着脸,奔溃大哭。 白唐冷哼一声,甩开男人,嘴角扯了下,心中气闷不已,原来真是的是天魔一族在暗中搞鬼?那个叫莲涅的是不是也是天魔的人? 男人哭得抑制不住,可在场的三人,没一人同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人的贪念一起, 这才招惹了今日的祸患,哎,真是可怜又可恨。 “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男人一下从座椅上翻扑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他颤巍巍的伸手,拽江复庭的衣裤,努力抬起脸来,那张可怖的脸上,满是请求,他道:“我知道我有罪,可是那些臣民他们是无辜的,是被我儿子所害,求求你们救救他们,我…我愿意奉上我烈焰城的宝贝~” 江复庭和白唐闻言微皱了下眉头,他蹲下身,男人见状,忙继续游说:“是,真的,我烈焰城先祖曾获仙人相赠一神器……” 江复庭和白唐一听神器二字,脸上神情闪动。 “在何处?”江复庭扯起他,冷声质问。 “等…等你们帮我…之后,我定然告诉你们,这东西你们不必担心,那个男人他不知道的!”慕容允道。 江复庭闻言,一把推开人,他和白唐眼神交流后,答应了下来,“慕容允,你要是胆敢欺骗我们……” 他眼神威胁地看向慕容允,慕容允连连摆手,“不,不,我不会欺骗你们的!” “你要我们如何帮你?”江复庭问。 慕容允一抹脸上的泪痕,忙道:“在地宫之下,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仙魔大阵,只要你们解开那个阵法,困在焚炉的他们就会被释放出来~” 江复庭定定看着慕容允,沉思片刻后,点头道:“好 ,我答应你,不过你给我们引路~” “好~”慕容允点头答应了下来。 ------- 很快,四人同行,不过因为慕容允在椅子上坐了上千年,四肢僵化的厉害,只得由江复庭改造了下椅子,推着他走。 四人穿过长长的甬道,到了尽头,在慕容允的指引下,找到了通往下一层的机关。 一打开石门,阴冷和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复庭给了林子青一个小心的眼神,推着慕容允往下走,白唐垫后。 顺着斜坡,往下走,很快是一层层的台阶,江复庭使出神力将椅子瞬移了下去,人影一闪,便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 白唐见状,扫了一眼身后的林子青,道:“子青,快跟上~” “好~” 白唐匆匆追了上去,林子青抬脚正要追,却被一声唤住,“林子青~” 他怔了下,还未他出现了幻觉,摇头失笑,抬脚加快了脚步。 “呵,林子青,你连你的恋人都不要了吗?”林子青猛地一下停住脚步,双目警惕,四处看去,“你是谁?” “你别声张,不然,呵,那小姑娘可就要……” 语气中的玩弄,让林子青紧张的手心冒汗,那熟悉的声调,都让林子青想到了那个捉走王思离的假慕容允。 想到他话音中的威胁,林子青忙道:“我不会声张,你…你不要伤害她!” “呵~”男人轻嘲地笑了一声,道:“跟上他们~” 说完就没了声音,林子青转身左右看了好几遍,都没有寻到那男人的踪迹,只得依言跟了上去。 “就是这里!”慕容允神情激动。 偌大的祭台上,腥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不说,白唐和江复 庭两人早就察觉到了。 “快,快破开仙魔大阵~”慕容允催促两人。 江复庭皱了下眉,神色很不悦,这么多条人命,真是造孽啊~ 他和白唐两人对视一眼,决定联手破阵,慕容氏纵使可恶,但是烈焰城这数十万的臣民,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手中使出法术,手掌间白光和金光流动,在空中挽出法印,然而谁也没注意林子青难看的脸色。 “呵~”那男人的声音在他的耳边鼓动,“等会儿,你要破坏他们破阵~” “你说什么?”林子青瞪着眼,听到男人的冷笑,他立马摇头道:“不行,我不能伤害他们~” “哼,我就给你这么一次机会,你若是办不到,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的恋人了,哎,没想到你这般无情,可怜小姑娘在昏迷中还唤着你的名字~” “你对她做了什么?!”林子青咬牙,恨不得现在就找男人拼命。 男人冷嘲一笑,“现在还没做什么,不过等会儿可就说不准了~” 林子青听得后背发寒,抬眼看到两人正破阵的两人,脸色更加难看,嘴唇抖了抖,他抱住脑袋,“不!” “子青,你怎么了?”江复庭听到这痛苦一声,惊了一跳,顿了下,转头回看林子青。 “复庭,小心!”白唐大喊。 阵法中蹿出一股黑气一下子迎面击向江复庭,江复庭手没收回来,就被拍出了一团光影中。 张口吐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惊得白唐大喝一声,手中的法力一下子乱了章法。 江复庭闭了下眼,下一刻掠身而去,他一加入,白唐这边的情况立马好了不少。 一圈圈的浓黑雾气,逐渐消散,江复庭收回手,又是一掌出去,他面色微白,眉头紧皱,张口又吐了一口血。 “哼,你们这样也是没有用的!”空中忽地传来一男人的冰冷的声音。 缩在角落的林子青,此刻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江复庭目光锐利地四处看去,他嘴唇燃着一抹血红,看上去游戏凄惨,却丝毫不输气势,“莲涅?” “呵~”男人轻呵了一声,忽地一下子出现他的身影,一身青翠的华贵袍子,金线绣成的神秘纹路,他脸上带着黄金面具,手中握着一把白玉骨扇。 看到蜷缩在座椅上,吓得浑身不敢动弹的慕容允,他脸上的神情更冷,挥手,“没用的东西!” 慕容允连带着整个座椅都被掀飞了出去,撞到了石壁上,椅子破碎成碎片。 慕容允连惨叫都来不及,就瞪着眼睛,口中流出大口的鲜血,胸口猛地抽搐了几下,悄无声息地没了气息。 白唐和江复庭见莲涅如此猖狂,正欲收回手,却见莲涅朝他们挥了下扇子。 一股子蛮狠的仙法,一下子朝两人横冲直撞,他们被前后夹击,轰的一声,巨大的白光爆炸开,震天动地。 强烈的余波冲击得莲涅往后倒了好几步,他抬袖挡住脸,等平息之后,他扯下袖子,正要捉住两人,却发现巨大的祭台上裂开了一条缝,而刚才的两人没了踪迹。 莲涅一下子甩开袖子,四处探寻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江复庭和白唐二人。 他掩去眼底的诧异,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忽地轻笑出声,呵呵,越来越有趣了。 既然猎物没了,他该打到回府了。 哦,不对,还有一只! 莲涅走到林子青身旁,抬脚踢了他两下,嗤笑道:“没死的话,就起来~” 林子青那会差点儿被莲涅控制,结果最后一瞬,想到思离的那张脸,他一下子什么都清醒了。 不过刚才他还没瞧清楚,那巨大的震动,又将他掀翻了出去,脑袋这会儿晕乎乎的,直到自己的面前停下一双男人的鞋子。 他瞪着眼睛,瞧向莲涅。 莲涅本来想出手杀了他,伸手间,见他一双不屈的眼眸瞧着他,死死地瞪着。 呵,有点意思~ 莲涅摸着下巴,嘴角勾着似笑非笑,原本想杀他的心沉寂了下去,呵,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蝼蚁有什么意思? 转眼一想,莲涅便收回目光,叫林子青跟上。 林子青似有所觉地看向空空的祭台,一下子愣住,“他…他们这是去了哪里?” “不知道~”莲涅丢下三个字,冷声提醒,“你再不跟上,就不要来了!” 林子青看到祭台闪那道裂痕,心中犹豫片刻,拔腿追上了莲涅。 复庭和白大哥两人都有功法,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定然没事~ -------- 江复庭睁开眼,只见眼前白茫茫的,他怔了下,很快就想起了 刚才的事情,他忙四处瞧去,没有看到白唐的身影,着急之下,眼前一阵眩晕,他站稳脚步,才往前走去。 刚才他和白唐破阵法时,没想到被莲涅横插一脚,他们还没有 反应过来,就一团白光,彻底笼罩着住他们,等到他再睁眼是,便到了这里。 四处茫茫白雾,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瞧不清楚。 这是什么的地方?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喊:“白唐,白唐!” “唔,我在这里~” ------------ 第九百九十二章:小石头人 闻声赶过去的江复庭,见白唐皱眉趴在一堆碎石上,他忙上前,将白唐扶了起来。 白唐活动了下手腕,打量着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江复庭摇头,他不知道。 “嗯?”白唐见江复庭不动,“怎么了?” 江复庭皱了下眉,忍过胸口的闷痛,他扯了下嘴角,“没事~” 白唐轻哼了一声,心想:这哪里像没事的人~ “我们走走,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地方 ?”江复庭道。 白唐点头,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片刻,白唐往地上一坐,摆手道:“坐下缓缓,别绷着一张脸了,再急也没用的~” 江复庭脸色不好看,听了白唐的话,扯了下嘴角坐了下来,也跟着坐了下来。 白唐悄悄暗中观察江复庭,从刚才起,江复庭就有点儿奇怪了。 “你真没事?”白唐问。 江复庭压下心中烦躁,摇头,“没事~” 白唐想了想开口,“你…你别担心林子青,那小子精明着,等我们一出去,就去救……” “别说了!”江复庭沉着脸,口气不好的打断。 “哎,你还想打架?”白唐故意调侃。 江复庭一下子站起身,正对着白唐道:“来就来!”他全身的暖流在体内不安的躁动,好似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出来。 “哎,等等,你怎么……”白唐二话不说,一下子扣住江复庭的手腕,不容他挣扎,一试探。 他眨了眨一双桃花眼,皱了眉头,叹了一口气,强硬扯着江复庭坐下。 “你内伤不愈,真气流窜~”他说着就要给江复庭疗伤。 江复庭沉默了片刻,只得由着白唐给他疗伤,疗完伤,天色渐沉,二人只得找了个山洞暂且呆一晚上,等到明日再寻出路。 -------- 炎墟之境 莲涅负手,脚步缓缓地走进一处洞穴,他瞧着被绑在石柱上的女孩儿,嘴角勾出一丝笑意,他踱步过去。 女孩儿皮肤呈现惨白之色,是大病初愈的征兆,嘴皮干裂,呈现一抹脆弱之色。 莲涅走到女孩儿跟前,女孩儿动都没动,依旧闭着眼睛。 他瞧着女孩轻颤的睫毛,忽地嗤笑一声,一把捏住女孩的下巴,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加重手中的力气,迫使她睁开了眼睛。 一双冷静的眼眸瞪着他,没有前几日强装的恐慌和害怕,此刻的病弱的她眼珠黑亮,颇有些像暗夜种的野兽,紧盯着远处,打算趁着猎人不注意,时不时想扑出来咬上一口。 莲涅摩挲着她的下巴,笑得别有深意道:“怎么?还生气呢?” 他声音清冷,听起来格外好听,不过江思离却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炎火和寒潭深水,差点儿要了她的命。 要不是她体内的阳刚之气,怕她早就见阎王去了! 王思离皱了下眉头瞥开眼,不想理会莲涅。 “啧,还真是不乖,知不知道,我把谁给你带来了?”男人笑得不怀好意。 王思离心中咯噔一声,却脑子里止不住闪过子青、江哥和白大哥的身影,她低垂着眼眸,一丝紧张和慌乱都没有表露出来。 大概是男人见她反应太平淡,瞧着她嗤笑了一声,挥袖。 石壁上出现一面镜子,镜子中有一个男人,衣衫破破烂烂,就像个乞丐似的,走路跌跌撞撞,浑身都是烧伤。 那男人走着走着,忽地被石头绊了下,扑倒在地。 王思离咬着的嘴唇冒出血珠,眼眶濡湿,好似要印证她的猜想似的,莲涅再一挥手,男人的脸出现在了镜子里。 他十指抓在地上,艰难地往下爬行。 “不要!”江思离眼眶微红,恨恨地看向莲涅,“你到底想做什么?” “啧~”莲涅嘴角微勾,“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他求我的,给他一次机会,若他能明日前找到这里,我便让他见你一面~” 王思离一听,心中愤怒不已,这地方的恐怖之处她早已领教,子青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何能够承受住这般炎火? 她咬唇忍下心中痛惜,低垂下头,不忍心再瞧。 “呵,还真是一对有情人呐~”莲涅嗤笑,眉宇间尽是不屑,有情如何,无情又如何,数十年后,还不是一场空。 他瞥了一眼倔强暼开的王思离,嘴角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听到脚步声走远,王思离咬唇咽下嘴里的呜咽之声,眼泪晶莹一颗颗滚落。 子青,对不起,都是她…… 王思离几经挣扎,绳子越绑越紧,直到勒进皮肤,她才停止挣扎,颓废又落寞地坐了回去。 暗处,莲涅轻哼了一声,转身刚迈出脚,忽地胸口一阵闷疼,他低咒了声,捂着胸口,阴沉着脸快步离去。 ———— 第二日 江复庭出了洞穴,发现昨日的白雾已经散去,抬头望去天色依旧灰蒙蒙的。 他唤了两声,将白唐叫了出来。 “唔,雾散了!我们不会掉到什么奇怪的阵法或是空间了吧?你看这天……”白唐道。 江复庭摇头,“先去那边看看~” “嗯~” 两人一路走来,一片荒芜,除了大块小块的石头,什么活的东西都没瞧见。 江复庭皱了下眉,他们该不会是真的掉到什么空间去了吧? “嗯?你看那边!”白唐出声。 江复庭 抬眼,一道灰色的身影,朝他们这边飞来。 速度很快,两人飞快闪开,定睛一瞧,是一个石头人。 似乎是开了灵智,见两人闪躲开,他脚步顿住,回头瞧江复庭他们。 那石头人没有脸,只是脑袋一歪一歪,似乎在问他们是谁? 这不会开口说话的灵智,江复庭和白唐还是第一次见,两人对视一眼,江复庭开口:“你在问我们是谁吗?” 那石头人立马点头,脑袋一晃一晃的,莫名让两人觉得有点儿可爱。 江复庭见石头人不高,只能够到他肩膀的位置,应该还是个小孩儿,他伸出手比划,“我们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石头人这回反应很慢,挠了挠脑袋,似乎在很努力理解江复庭说的意思,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天,又比划了两下。 江复庭嘴角微扬起一丝笑意,点头道:“嗯,没错,你知道怎么出去这里吗?” 石头人愣了下,摇头,就在两人失望时,那石头人又指了指远处,似乎要引他们过去。 白唐和江复庭沉默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石头人见两人没反应,急了,上来要扯江复庭过去。 江复庭见他没什么恶意,便跟白唐交换了个眼神,抬脚跟了上去。 那石头人就像个小孩儿似的,往前走一段路,还要回头看看两人跟没跟上,就这么走了一段路之后,眼前开阔了起来,平地之后便是一座石山。 石头人走到一堆石头前,小心蹲下,江复庭和白唐莫名在石头人看到了小心和紧张。 他努力地比划着,指了指一堆石头,又指了指他。 江复庭和白唐不懂,不过走近一瞧却懂了。 石堆旁是两个缺胳膊少腿子的石头人,石头人扯着两人,把他们的手往地上的石头人身上扯。 江复庭和白唐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这灵智不知怎地覆在了一块石头上,慢慢地有了意识,逐渐修成了人的模样,不过这里没什么活物,他大概太孤独了,才会臆想出一对父母来陪他,不过地上的两个石头人都未开灵智,自然无法回应他,时间久了,少不了要缺胳膊少腿。 石头人见江复庭和白唐不理会他,不高兴地甩开他们,脑袋蹭到两个石头人上,看起来格外的乖巧。 江复庭看到石头人,忽地想起天地间的一介传闻来,凡是有珍奇异宝之地,多有灵智诞化。 他心中微动,便使出法力将地上的石头人修补好。 小石头人看到以后,高兴直蹦,江复庭又略施了个小法术,那两石头直接动了起来,小石头人高兴地扑了上去,三个石头人抱成一团。 纵使小石头人没有脸,江复庭和白唐也能从他那晃动腿看出,他真的很高兴。 江复庭瞧着这一幕,忽地有些后悔,若是他们日后走了,这小石头人岂不是要一直守着这一堆石头,永无止境地等下去了? 他眼眸一暗,耳边传来白唐的秘语:“老黑,这地方如此荒凉,还能诞化出灵智,不简单~” 江复庭情绪不明地嗯了一声。 小石头人一直玩累了,这才小心牵着两石头人回到原来位置,扶着他们坐下,又招手叫两人。 江复庭和白唐过去,就见那小石头人比划好久,才明白他是道谢呢。 “你从哪里诞化的?”江复庭问。 白唐瞥了他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石头人懵懂地片刻,忽地开口:“是…是我第一次睁眼的地方?” 声音清清脆脆,听起来很好听,小石头人也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身体都抖了下。 江复庭一怔,点头,“是,你能带我们去吗?” “……好~”小石头人会说话了,高兴地走路一蹦一跳的。 白唐悄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这东西有点儿意思,学说话这么快~” 江复庭牵动了下嘴角,忽地心中生出一点念头,他们走的时候,把这个小东西也一块带走。 走了没多久,两人就被领进了一个山洞,山洞又黑又长,江复庭燃起青焰之火,才使得山洞里亮堂了一些。 ------------ 第九百九十三章:灵智 四周怪石嶙峋,山洞越走越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且还要让人弯着腰才能勉强通过。 越走越阴冷潮湿,寒意阵阵,江复庭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这等地方都有灵智诞化,没沦为妖魔,反倒是如孩童般纯净,还真是让人诧异。 他心中也是这样想,白唐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若就说这灵智有今天这番遭遇,不知独自生活多久,还能如此安然无虞,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小石头人转头看到没跟上来的两人,微顿了下,似是很惊喜地盯着江复庭手上的小火苗,慢慢地踱步过来。 江复庭挑了下眉,手往他跟前伸了下逗它,又随意问:“还有多远?” 小石头人侧了下脸,看黑洞洞的前方,声音清脆,“不远了~” “走~” 小石头点头,继续蹦跶着往前走,它走了两步,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着急冲江复庭和白唐他们摆手。 两人还未明白过来,就听到前方扑棱的翅膀,脸色微变,扑哧的声音和尖叫声杂乱而来,大片的黑影而来,江复庭一下灭了手中的青焰。 白唐心中暗骂一声,挥手,一团白光将两人包裹住,巨大的黑影扑哧着翅膀从他们的身上飞过,受惊的蝙蝠四处乱撞,还好,白唐的小法术避开了这些蝙蝠。 黑影尖叫着离去,江复庭松开皱着眉不悦的白唐,拍去他身上的灰尘,白唐磨牙,“哼,刚才应该放一把火,将它们全都烤了~” “不,不,它们都是我的…我的……”小石头人急得手足无措,却想不上来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他和它们的关系~ “朋友?”江复庭好心提了一嘴。 小石头人闻言,高兴地立马原地转圈,还一个劲地点头,“哦哦,朋友,是朋友!” 白唐和江复庭对视一眼,这灵智还真是个傻小子~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了半个时辰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江复庭和白唐听到了水流声。 眼前的山洞豁然变大,从石缝间流出的水,源源不断地汇集在他们眼前的小水潭中。 两人一进来,就感觉到了此处充盈的灵力,怪不得灵智在此处诞化,这小水潭内恐怕另有乾坤。 江复庭抬了下下巴,“你是从这里诞化的?” “是~”小石头人迈着双腿哒哒地跑到水潭边上,脑袋去蹭水潭边的几块石头,姿态格外的亲昵。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了一眼 ,白唐勾着嘴角诱哄小孩子似的开口:“你从这中诞化,这水潭中有没有什么闪亮亮的…” 小石头人闻言,立马警惕了起来,好似在盯着两人瞧,又像是在重新打量。 “哼,骗子!”小石头哼完这句,忽地翻身没入了水潭,顷刻间,水面上已没了小石头人的踪迹,只余水面上的几个泡泡。 白唐愣了,他抽着嘴角手捏眉心,颇有些头疼的模样,面上却丝毫不羞愧。 江复庭忽地轻笑了一声,被白唐瞪了一眼,似乎在说,行,你厉害你来! 江复庭没理会白唐,独自走到水潭边坐了下来,目光盯着水潭中,轻声道:“咳,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们说话,这水潭中的东西对我们很重要,你能把那东西拿给我们吗?” 这么充盈的灵气,二人一进来,就同时想到了最后一块神器碎片。 “你不想去外面的世界吗?那里有很多的人类小朋友,他们现在等着救命,若是没有这个东西,人类世界,以及其他五界将不复存在,到时候,你所在的这个小小空间,也会被撕裂破碎……”江复庭循循善诱。 水中咕嘟传来水泡,小石头人一下子从水底冒了出来,他的脸正对着江复庭,还是一副不痛快的模样,“你们骗我~” “咳~”江复庭低咳一声,道:“说的这些没有骗你,世间秩序、空间已经扭曲混乱,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这里,我们来此,是为了找齐神器碎片,解救人类世界~” 江复庭也没有管小石头人能不能听懂,便将这些事情继续说给它听。 “小朋友,我们没必要骗你~”白唐勾唇道。 “哼,我不是小朋友,我…我是小土……”小石头人扬着脑袋,似乎格外得意。 白唐闻言,嘴角抽搐了下,一脸忍笑的模样。 小石头人哼了一声,就不理会他了,它撑着下巴,继续追问:“那外面的世界好玩吗?” 江复庭还没说话,不知怎地腰间的口袋松了,骆知秋那鬼脑袋一下子冒了出来,呲着牙,道:“小鬼,我告诉你,外面的世界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有好多吃不完的美食,你吃过哈根达斯吗?戴过大金链子吗?见过红灯区的女人……” “……”江复庭扯了下嘴角,不待骆知秋说完,就将他扯了回来。 骆知秋乐不可支地正抓着小石头人科普这世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结果就被人扼制住了脖子。 “咳咳……”正说到兴头上的骆知秋挣扎了两下,没挣扎开,抬头一瞧是自己的老大,立马一脸怂唧唧道:“我错了~” 白唐凑到江复庭跟前,哂笑了下,“你这个小鬼,正经的修炼不做,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还知道的挺多的~” 江复庭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却收紧骆知秋脖颈上的手,低声教训,“别教会小孩子!” “是,是~” 小石头人正听得一脸痴迷,结果耳边没声了,抬头一瞧,就见刚才给它说得起兴的鬼,被那个沉着脸的英俊少年抓住手中教训。 “……” 江复庭抬眼,居然从那小石头人的脸上,感受到了一丝怨念,他一时哭笑不得,松手放开骆知秋,目光落到小石头人上,口气坚定道:“你把水潭下的东西拿给我们,我们带你出去~” 本来江复庭和白唐他们也可以自己去拿,不过那东西在水潭中,看那小石头人的反应,那是人家的地盘,不问自取是为盗,他们两个好歹活了上千年了,从一个懵懂无知的灵智手中抢东西,这种事情他们还做不出来~ 小石头人似乎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答应了,它缩回水中,片刻间没了身影。 二人一鬼盯着水潭,片刻间,水波晃动,小石头人钻了回来,拿回来了一件东西。 这东西一看还真将江复庭和白唐给唬住了,一把剑,一把生了铜锈的剑,剑身只有一尺二长,看上去只不过比匕首长一点,浑身散发着灵力。 江复庭和白唐自然也能感觉到,他们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中闪过失望之色,剑再好,不是神器碎片,都没什么用。 倒是骆知秋很激动,上蹿下跳,看着这把宝剑,眼热的不行,恨不得立马就能拿着宝剑挥舞几个来回。 江复庭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别想了,这剑满是灵力,跟你所修的鬼力相斥,你不可能用这把剑的~” “……”骆知秋垂着脑袋,悲伤又难过地呜咽了一声,呜呜呜,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看上一把宝剑,居然还用不了! 白唐见状还忘补刀道:“啧,没事,等你下辈子转世为人了,或许你就有机会用了~” “……”骆知秋敢怒不敢言啊~ 江复庭没理什么宝剑,他走近水潭,忽地出手探去,只见水波晃动旋转,好似一个巨大漩涡,其间金光闪烁,灵力溢动。 “这下面还有东西~”江复庭淡然收回手,冰冷的目光看向小石头人。 沉默片刻,小石头人委屈屈巴巴道:“好吧~”他又潜回水潭里,这会儿足足过了一刻钟,小石头人才再次出现,手中捧着一个金光闪烁的东西。 “是神器碎片!”白唐桃花眼一闪,已经到了江复庭身前。 小石头人似是不舍地低头盯着手中的东西瞧了许久,才将那一块小小的,镂刻着神秘花纹的碎片,放到了江复庭的手中。 “谢谢~”江复庭诚心道谢。 小石头人立马高兴了起来,“唔,你们说好了,要带我们一起走的” 江复庭忽地抬手抚了下他湿漉漉的脑门,声音温和道:“好~” 最后一块神器到手,江复庭心中踏实了不少,只可惜三人还未找到出路,问小石头人,小石头人也摇头不知。 纵使江复庭和白唐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上啊,一时间他们陷入僵持。 ------- 炎墟之境 原本正躺在美人榻上喝酒的莲涅,忽地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跃坐起,抬手一挥,就见石壁上出现了一个镜子。 正是水潭边旁,江复庭和白唐他们的身影,莲涅握紧手中的酒杯,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呵,没有想到,最后一片碎片竟然在这里~”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他起身仰头大笑,一挥手,镜中景象一变,又成了炎墟之境外几里,一道身影趴在地上,艰难地往前移动,头发凌乱,浑身脏兮兮的,简直不成人样了。 莲涅瞧着镜中的人,摸着下巴轻笑,“呵,居然还没放弃,真是情深义重啊~” 酒杯落地,洞中的人影瞬间消失,石壁上镜子逐渐淡去。 几里外,林子青十根手指几乎废掉,他脸上、身上都是烧伤,血淋淋的。 他瞪着双眼,咬着唇艰难地往前爬,他答应过思离的,他要找到她,他不会放弃的! ------------ 第九百九十四章:开启法阵 眼前落下一道身影,林子青努力抬起头来,“思…思离~”他嘴唇动了动,一双满是期望的眼睛,可对上莲涅那满是戏谑的眼神,那眼地的光一下子就散了。 “啧,还真是个痴情人啊~”莲涅啧嘴。 林子青沉默地垂下头去,他嗓子里火辣辣的,根本就骂不出来,呵,他咬牙,恨眼前这个人,更恨无能的自己。 莲涅盯着林子青轻笑:“天已经快黑了,你还没有找到她,我看你是没有机会了!” “不,等等!”林子青见莲涅要走,忙一下扑过去,扯住他的衣袍,咬唇道:“时间还没到,你不能判我输~” “呵~”莲涅一挥袖,林子青一下子被掀飞出去,摔在地上,尘土飞扬,林子青张口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连动会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了。 莲涅盯着还在地上挣扎的林子青,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手一托,地上的林子青一下子被吸了过去,他擒住林子青的脖子,盯着面色惨白的林子青道:“我碾死你,跟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哼!” 他手上力道加重,林子青脸色逐渐变青,他手死死地扯住莲涅的袖子挣扎,可起不了一点作用,莲涅见他扑腾了几下,已经是大气不出的虚弱模样。 莲涅将人丢在了地上,召唤了一个黑袍人。 黑袍人来忙恭敬行了一礼,“主上~” 莲涅点头,帕子擦着手,倨傲地抬了下下巴,“把他带回洞府~” “是~”黑袍人躬身应下,再抬眼,已经没了主上的身影,他急忙上前将气息微弱的林子青扛到了肩膀,飞身离去。 --------- 林子青睁开眼时,发现他没有死,而是躺在了一张石床上,胳膊上还拴着一条铁链子,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身新的,整个人看着洗刷了一遍。 他缓缓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四处看去,这是一个不大洞穴,除了石床,还有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洞内的晶石白光,倒影在洞顶,一晃一晃的。 四周很安静,温度适宜,说得上凉爽了。 他抬手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烫伤口上已经被涂了药,呵,自己是被那个叫莲涅的男人带回来了? 他往前石床边上挪动,带得铁链哗啦一声,再往外便够不到了,林子青只得老实坐回去,闭着眼睛思考他现在处境。 那个男人没有杀他,反而把他留了下来,是想拿他威胁思离吗?思…思离现在也关在这里? 林子青一想到这里,铁链扯得噼里啪啦直响,“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在?” “喂,我要见莲涅,放我出去!” 不多时,一阵匆匆的脚步传来,林子青识趣闭上了嘴巴,黑袍人闪身进来,一双眼睛凶狠地瞪向林子青,将手中的饭菜一下子放到石桌上。 他转身怒斥:“主上的名字,岂是你区区一凡人敢直呼的,再有下次,你的舌头就别想要了~” “我要见他!”林子青神色不变。 黑袍人闻言嗤笑了一声,“呵,你这一介凡人说话口气倒是不小,主上是你说想见就能见的?!” “莲涅,你给我出来,出来……”林子青虚弱苍白的脸上,还未叫嚣完,就被黑袍人制住了口。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黑袍人威胁道。 林子青口被黑袍人一个小小的法术给封住了,他唔唔出不了声,瞪着眼珠子,眼神怒瞪黑袍人。 “你!”黑袍人抬起拳头,就要教训林子青,却听到身上传来一声,“住手~” 黑袍人回身见是自家主上,立马退居到一旁,恭敬行礼。 莲涅又换身了华美无比的袍子,整个人一进来,山洞内明艳鲜活了不少。 他脸上依旧带着黄金面具,半遮掩着,露出一双黑幽的眼眸和一张嫣红的嘴角,他走到石凳上款款坐下,抬手一挥解了林子青的禁术,慢悠悠地给他自顾自倒了杯茶水。 林子青瞧着莲涅片刻,回过神来一脸愧疚,他居然盯着这个仇人看了这么久,呵,“思离呢?我要见思离!” 莲涅瞧了他一眼,没说话,慢悠悠地将嘴边的茶水喝了,才轻声道:“可以,不过你要为我办一件事~” 林子青面上先是一喜,后又皱了眉头,心中思忖,莲涅这么强的人还需要他去办什么事? “什么事?” 莲涅勾着嘴唇,摩挲了下酒杯,笑得意味不明道:“你之后就知道了~” 他抬了下下巴,示意黑袍人将饭菜送给林子青,便起身悠悠地走了。 林子青挣扎着还想在追问莲涅这个男人,他什么时候可以见思离,却被一脸面无表情的黑袍人挡住,将竹篮往他怀里一塞,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满是不屑地转身离去。 林子青见他们都走了,这才翻开篮子,见篮子里是肉和水,他捧着仔细嗅了嗅,没有闻见什么异味,才大口地吃了起来,饿了好两日的林子青,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山洞外,幽黑的通道,在莲涅抬手间,火盆噗地一声燃了起来,光亮的火照亮了四周。 黑袍人小步跟着自家主上,心中闪过疑惑,主上为何要留下一个毫无用处的凡人?给他说,几大刀砍了扔出洞府算了,省得在这里大呼小叫,不成体统。 “呵~”宁静中传来一声轻笑。 黑袍人回过神来,见前方的主上停下了脚步,他立马躬身候命。 “你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何要留下他?”莲涅嘴角微勾,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 “属…属下……”黑袍人此刻后背冷汗直冒,别看主上是笑着的,那才叫可怕! “哼!”莲涅抬脚,黑袍人瞬间被踹出去十几米远,他摔得骨头差点断了,慌忙爬起来,老实跪回到莲涅身侧,脑袋忙不迭地磕头,“属…属下知错了!” “蠢货,上次叫你们查的那几件神器可有下落了?”莲涅寒着脸道。 “回,回主上,那个叫蒋黎的人,格外的狡诈,上次逃脱之后,就没了踪影~”黑袍人心中暗暗叫苦。 莲涅冰冷的目光如刀子似的,划在他脸上,道:“继续查,就是给我翻遍六界,也要将这个人找出来!” “是,主上~”黑袍人急忙躬身应下。 莲涅不悦地转身,抬脚大步离去,袍子翻飞,顷刻间,他的身影消失了。 “咳咳~”黑袍人终于没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来,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 -------- “我给你说……”骆知秋的声音小了下去,脑袋凑到小石头人跟前,一鬼一石头咬耳朵。 白唐和江复庭商量正事,白唐将关机的手机重新开机,只剩下百分之十五的电量,他看了一眼,就递给江复庭。 江复庭接过,打开游戏《无上之巅》,他看到里面的玩家人数从原本的上万,已经到了如今的四十多万,占了A市人口三分之二,他心中又急切了一分,飞快点到游戏的通知界面。 果然看到了刚才一条刚通知的新消息,[亲爱的玩家,玩家NDJIJ203,已经集齐了五块神器碎片,请尽快到不周山,找到通往神冢之路,届时玄空之境关闭,将无法前往神冢~] 江复庭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便将手机递给了白唐,开口道:“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内,他们要赶到不周山,这样才能找到不周山中通往神冢的路,否则错过了时机,到时候通往神冢的玄空之境关闭,他们就会白白错过时机。 白唐瞧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将手机收了起来,现在他们看来,他们必要要离开这里才行,他们需要一个传送阵法。 他是这么想的,江复庭目光对上,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微点了下头,两人商议之后,决定共同画阵,传送阵则会因为空间和距离的问题,需要充盈的法术加持。 不过有他们两人在,自然不成问题,不过这时间上要抓紧了,江复庭和白唐两人便决定开始画阵。 骆知秋闲得无聊,见远处自家老大和白大人两人画阵,暂时还顾上他们,顿时眼珠子一转,有了个鬼主意。 “我们来玩,来玩~” 他逗弄小石头人,谁知道小石头人并不好惹,他朝人家泼了水,小石头人身后追着给他泼水。 骆知秋从从石头上飘上来,结果迎面一掬水,骆知秋闪躲过去,怒道:“好啊,你个小崽子~” 他一把扯了小石头人,也不知怎地,就跟小石头人打了起来,等到那边江复庭和白唐听到动静时,一石一鬼全都吓懵了。 两人不知道触及了哪里的阵法,水潭内出现了一道阵法,巨大的光晕不停地转动,小石头人和骆知秋都被吓了一跳,一动不动的。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看过之后,大喜过望,“这是传送阵法,快,我们走!” “啊,太好了,我们终于能厉害这个鬼地方了!”骆知秋高兴地飘了过来。 两人一鬼跃进阵法,唯有小石头人站着没动,好似呆住了,骆知秋回头一瞧,见小石头人没来,着急地忙挥舞手臂,“小石头,小石头,快过来~” “哎呀,怎么这么笨!”骆知秋不待自家老大出手,立马飘过去,将小石头人拎了过来。 小石头人乖乖地站在,似是好奇地四处瞧着,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我真…真的可以跟你们离开吗?”小石头人声音忐忑不安道。 江复庭等人闻言笑出了声 ,骆知秋拍了他的脑袋,“真笨,你不跟着我们,你要去哪里?” “哦~”小石头人应了,他觉得高兴痛快极了,唔,他还有了个十分好听的名字,小石头。 阵法开启,一阵白光闪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水潭中,顷刻间,水潭恢复往日的平静,水流依旧哗哗作响。 不过却再没有哒哒的脚步声了。 ------------ 第九百九十五章:不周山 ------- 炎墟之境 莲涅望着炎墟之境,问手下的黑袍人,“那个小子怎么样了?” “回主上,外伤已痊愈,内伤还需一两日~”黑袍人道。 莲涅闻言,嘴中哦了一声,瞧着眼前火焰漂浮的可怖场景,他勾了下嘴角,“走,瞧瞧去~” 两道身影顿时远去,消失在了灰蒙蒙的半空中。 下一刻,莲涅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洞府口,驻守洞口的两个黑袍人见状立马躬身行礼,莲涅款款漫步,身后的黑袍人紧跟。 莲涅的洞府是在一座巨大的石山上,洞穴连着洞穴,四通八达,纵横交错,不到片刻的功夫,莲涅就出现在了林子青的跟前,还不待林子青回过神来,他便捏住了林子青下巴,细细端详着人。 “嗯,是好多了~”莲涅瞧了半响,松开手。 林子青距上次之后再次见到莲涅,神色平和了不少,坐在石凳上,可以算得上稳如泰山了。 莲涅挑了下眉,嘴角上扬,忽地手如疾电握住了林子青的命门。 林子青手腕被捏得生疼,再看莲涅时,额头不觉渗出几滴汗水,“你做什么?” 莲涅鼻子哼了声,什么都没说,大力一把扯起林子青,向他输送法力。 林子青见莲涅的手臂上,一层层的紫黑色雾气弥漫出来,他心惊了下,急忙想挣扎开,可一只手腕被铁链锁着,另一只被这个男人牢牢掌控,他怎么动不了,急了,“你做什么?” “呵,你等会,就知道了!”莲涅勾着红唇轻笑了一声。 林子青还来不及说话,就眼睁睁地看着看些紫黑色的雾气缠绕上他的手臂,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充斥进他的命门,“啊!”他痛得面色狰狞,不由惨叫出声。 铁链被扯得嘭嘭作响,林子青一下子口吐出鲜血,脑袋一歪涌了过去。 “啧~”莲涅啧了声,撤回功力,他松开了手,缠绕着他手臂的黑紫雾气散去,他嘴角忽地勾起一抹冰冷,低嗤:“没用的东西~” 林子青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莲涅瞧都不瞧一眼,只交代黑袍人,“好好看着他~” “是,主上~”黑袍人忙躬身行了一礼,余光瞧着自家主上离去了,才抬手悄悄抹去额头的冷汗,主上的威压,就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是怕的~ 莲涅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了下,转身去了另一处地方,寒潭水边,王思离被绑在石柱上,她缩着身体,靠着石柱而坐,一张小脸上全是惨白虚弱之色。 “啧,还真是可怜~” 王思离睁开眼,就看到了莲涅那一张戴黄金面具的脸,她复又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 下一刻,下巴几乎要被捏碎了,王思离耐不住闷哼了一声,睁开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男人看到她这双眼睛,似乎是被激怒了,手指不停抚过她的眼皮,那力度,瞧着似乎恨不得要按瞎她的眼睛。 “呵~”莲涅冷嘲一声,松开手,瞧着王思离眼皮上的红痕,忽然很想出手,挖了她的这双眼睛,再叫她如此不起波澜地瞧着他。 莲涅的手指磨蹭了下柔滑的衣料,却没有出手,他缓缓起身,漫不经心道:“你男人死了~” 王思离目光一下子盯到了他身上,眼眸却没有起些变化,莲涅残忍地勾了勾唇,继续开口:“他被炎火烧得面目全非,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烧伤,哦,等我去瞧的时候,啧啧,他还被几个鬼物,挖心挠肝,啧,吃得什么都不剩了~” “莲涅,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女孩儿被激怒了,浑身渡着一层红光,连眼珠子都赤红了,奋力挣扎,嘴里啊啊叫着。 呵,终于从乖喵咪,变成小狮子了!莲涅玩味地想,轰,眼前炸出一团火来,迎面直冲他脸面而来。 他纵身避开,就见刚才那被绑住的女孩儿躺在残留的火光中,苍白的脸上一抹嫣红,她双眼紧闭,早已晕了过去,捆绑住她的东西早就四分五裂了。 莲涅缓步走了过去,抬手一挥,围着女孩儿的火焰尽数灭去,他蹲下身,看到女孩儿雪白的肌肤上出现的嫣红,他盯着瞧了片刻,缓缓移开目光,又落到地上炸开的绳子上,他低头嗤笑了一声,“龙筋也不过尔尔~” 晕过的女孩儿脸蛋微红,睫毛浓密,嘴巴很干,都起皮了,不过唇形很美。 莲涅手刚伸出去,忽地顿住,他站了起来,目光逐渐冰冷地盯着地上的女孩,冷声叫了黑袍人进来,他转身大步离去,不过比起平日的从容淡定,今日他脚步却快了几分,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 “这就是不周山?”小石头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望着一处隐藏在仙雾弥漫中的大山发问。 漂浮在空中的骆知秋一下子飘到他的脑袋旁,给小石头科普,“我给你说,这不周山在现实世界可是仙界们神仙的住处,没想到这里也有啊~” 他张着嘴,一脸好奇地望来望去。 他身旁的小石头更是,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完整的一张脸,这一半的功劳是骆知秋,替小石头求的情,让他家老大和白大人,帮忙给小石头弄上了这张脸。 小石头眨着葡萄似的黑眼珠,看上去十分的乖巧。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开口叮嘱一鬼一石,“我们要进入不周山了,你们要小心~” “是,老大,我会保护好小石头的~”骆知秋拍着胸口保证。 一旁的小石头跟着点头,“嗯~”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使出法术,金光一下子将他们罩下,瞬间化为一团金光消失了。 不周山的另一处入口,熙熙攘攘,围堵着许多修士、鬼修、异士。 “金家主,我们都在这里守了两天,还没见到江复庭的身影,您老不会戏耍我们吧?”一个穿着宽袍的男子,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出声。 “你休要胡说,我师父岂会是做出如此之事!” “呵,有没有你们心中清楚~” “你!” 一个和尚模样的,见两方人马要吵起来了,立马出来当和事佬,“我说你们都别吵了,不就是这不周山吗?我们闯进去不就行了~” “老秃驴,没有五块神器,通往神冢的玄空之境根本就打不开,我们进去了也是无用,要不然还能等到你现在说废话?!”山羊胡子的男子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啊,哪里来的和尚,赶紧滚回去念经,别在这儿瞎掺和~” 迟来的和尚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骂得脸上滚烫,口中呐呐无言,说不出话,红着脸羞愧退到人群中去了。 “哎,要我说,我们不如进了不周山再去玄空之境等着,谁知道这进入不周山有多少条道啊,那个江复庭他们走哪一条道啊~” “就是啊,就是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时间人群中聒噪不已,一直沉默着没出声的金家主和一眉老祖,两人瞪眼相望了一眼。 他们在这些人眼中可都算得上长辈了,自然说话也是有分量的,一眉老祖其实心中早就按捺不住想要进去了,可这金家主是个老狐狸,他不想进去,便一语不发,其他人见他不动,自然不敢动了。如此一来,大家便都被堵在了这里。 “呵呵,金家主,这时辰可不早了,都过去一日了~”一眉老鬼笑得眼眯眯的。 金家主瞧着一眉老祖,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不过面上却依旧不显,沉声开口:“嗯,诸位说得有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还是进去再等江小友他们吧,说不定他们已经进入了~” “好,好~” “好~” 众人欢腾鼓舞,一眉老祖嘴角的笑意收了收,冷眼瞧了金家主一眼,冷哼了一声,不过众人的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没有人听到这声冷哼。 “走~”金家主带了自己弟子使了法术离去,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 “师父~”一眉老鬼看着凑上的阿金,抬手叫他过来,悄声耳语叮嘱了一番,才摆手放阿金而去。 “走,我们也跟上~”一眉老鬼跃身跟去,身后跟上几道黑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顷刻间,数百人的空地上,只零星地剩下了十几人,这都是各个师门特意留下接应的。 不周山内,仙气缭绕,一眼望不到边际,仙山连绵起伏,仙草仙树举不胜数,物华天宝应有尽有,整个不周山笼罩淡金的薄雾中,美轮美奂。 江复庭等人落地,置身不周山,唔,真的是灵气充盈,无比的舒服,骆知秋伸了个懒腰。 小石头血浑身血脉流动,感觉到身体轻盈了不少,他好奇地转动着眼珠子,就是看到边上的花草,都格外的惊奇。 他哒哒地跑过去,骆知秋急忙提醒,“小石头,不能摘,不能摘~” 谁知道小石头根本没理会他,不仅摘了,还一口吞了。 “……”骆知秋叫了一声,吓得变了脸色,颤巍巍的跟江复庭汇报,“小石头,吃了绿毛花~” 正跟白唐商议正事的江复庭被打断,微皱了下眉头,目光瞧了过去,白唐摸着下巴别有深意地瞅着小石头,啧了一声。 绿毛草微毒性,江复庭正要问小石头如何,眼神变了,他扯了下嘴角。 “呵呵~”白唐笑出了声。 骆知秋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声。 小石头不明所以地摸了下脑袋,又摸了一下,再瞧自己的手,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的手上长出了绿色的毛,再瞧,浑身上下都长出了绿毛。 “哈哈哈,小石头,你以后要改名叫小绿人了~”骆知秋乐不可支地捂嘴笑。 ------------ 第九百九十六章:绿毛人 小石头两颗葡萄似的黑眼睛蓄积着水光,忽地张口哇了一声,哭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了下来,看起来十分可怜。 “该~”白唐小声低语,嘴角上扬,瞧上去心情不错。 江复庭勾着唇,示意骆知秋去哄,他跟白唐要找玄空之境的方位,两人一前一后离去,余下的骆知秋苦命地当起了带孩子的保姆,耐心劝哄他:“好了,小石头别难受,你以后可不能乱吃了~” 小石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就像滚金豆豆似的,“秋秋,我不会以后都长这样吧?”看着小石头满脸惊恐的模样,骆知秋心中好笑不已,本想再调侃他几句,犹豫间,小石头眼泪掉的更凶了,他忙收敛了憋笑的鬼脸,哄道:“没事,没事,小石头,你这毒性过去就好了~” “哟,这哪里来的绿毛人啊~”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随着声音很快出现了四五个男人。 “啧,还有只鬼啊,真是有意思!” 骆知秋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就看到几个他平生最讨厌的人,捉鬼天师! 他忙将小石头护到身后,一下子鬼气冲天,龇牙咧嘴,凶样毕露。 几个男人见状,也收起了调笑,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恶鬼,手不由摸上了符纸。 小石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骆知秋扯到身后,也忘了哭,两颗眼珠子偷着瞧那几人。 “那是…石石妖!”有人小声惊呼了一声,立马就被年长的呵斥,“住口,你法术没学精,连脑袋都不清楚了?那什么石妖,明摆着身上没有一丝妖气~” 说话的男人年约三十多岁,瘦高个儿,一双眼睛淬了毒液的眼睛直盯着恶鬼后的小石头人。 骆知秋很快察觉到那些人的眼神变了,目光垂涎在他身后的小石头上,他心咯噔一下,刚才他就暗中观察过那几个天师,都不弱,若是他一个人还可拼力一战,可现在还有小石头…… 他对小石头低语,示意他等会儿情况不对就跑,不要管他,去找老大,老大和白大人应该就在这附近。 “呵,你这恶鬼真是不知死活,见了我等竟还敢露出凶相,看我今日如何教训你~”那天师忽地出手。 骆知秋见状,推开小鬼,双手长出尖厉指甲,直面迎了上去。 小石头还是第一次见一鬼斗天师,他看到骆知秋故意玩那天师,把人气得直跳脚。 他高兴得直鼓掌,“秋秋,好厉害!” “你看起来还挺聪明的~”为首的男人双眼淬了毒似的瞧着他,他脸上带着笑,“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 小石头闻言,懵懂地眨了下眼,口气十分认真道:“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小石头。” 男人嗤笑了下,“可你不是石妖。” “那当然,我是灵智……” “小石头!”骆知秋大喝一声,一爪子挥开臭天师,急急冲到小石头跟前,真是傻小子,这么容易就被套了话。 “哈哈,灵智啊~”男人狂妄大笑,双眼淬了毒液地瞧着小石头,嘴角勾了勾,“这可是个好宝贝,我要!” 他一个眼神,身后四个天师一起围攻骆知秋。 千万年间,天地间诞化的灵智,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不管是修道还是修仙,若是有个相助的法器,定然事倍功半。 而这法器炼化,若是再加上一个灵智,啧,世间奇宝。 骆知秋隐隐支撑不住,落了下方,小石头急了,看到骆知秋顷刻间被几人困在一张网中,手上被烧灼出大黑块来,疼得他神色扭曲。 “不,不要!”小石头急得说话结巴,身上开始往下掉石头,扔着石头砸人,嘴里叫嚷着不要伤害他。 江复庭和白唐赶到就看到这么一幕混乱场面。 看到自己小鬼被欺负得凄凄惨惨,江复庭当即出手,就将骆知秋救了出来,“老大~” 骆知秋可怜兮兮又委屈地唤了一声,江复庭抚了下脑门,冷声正对几人,“诸位,我这小鬼可是得罪了你们?” 正主一出现,几个天师面红耳热,立马明白过来,这小鬼是人家家养的。 为首那天师见状,立马态度良好致歉, “呵,误会,误会,我等皆是路过,这才……哎,无意冒犯,还请见谅~”男人低垂眼皮,掩去了眼底阴毒,嘴角皮笑肉不笑。 江复庭冷哼了一声,打量着说话的男人,三十多岁,身材瘦高,长相奸诈, 八字胡,说话滴水不漏。 呵,打伤了他的小鬼,居然就这么算了? 可这人不论是脸上还是出口的道歉上,丝毫看不出不真诚不乐意,态度恭敬到叫人拍手就好。 “众位都是修道之人,凡事讲究修心,若是心术不正,纵使修多少功德和结多少善缘,都日后难以登正途。”江复庭冷着一张脸,说话极为有气势。 身后的白唐闻言,勾了下嘴角,还是第一次听到老黑这般疾言厉色,义正言辞。 几个天师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为首那个也不吭声了,双眼直勾勾地叮江复庭,忽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 江复庭愣了下,盯着那男人瞧,微皱了男人大笑之后,忽地抬了眼,“江复庭,你还真挺厉害啊~” 江复庭三个字就像魔咒似的,立马让还嗡嗡的声音一下子消音。 几个天师脸色微变,江复庭倒是神色未变,他盯着来人,勾了下嘴角:“你果然认识我~” 男人勾唇,眼底淬了毒液,紧盯着江复庭,丝毫不闪躲,冷笑:“呵呵,还未恭喜您,得到了五块神器,打开玄空之境指日可待。” “……”江复庭怔了下,不欲细说此事,嘴里推脱着哪里哪里。 这一石惊起千层浪,两人都消了音,其他人倒是心思活络了起来,一口一个江先生叫得很是亲热,纷纷围上来道歉。 江复庭嘴角抽了下,还能说什么,他咽下口中苦涩,摇头示意他不在意。 “呵呵,江先生,还未介绍,我叫宋荣。”男人眨了下眼睛,颔首微笑。 江复庭扯了下嘴角,语气重带着认真,开口道:“江复庭~” “久仰久仰~”宋荣道,目光滑到了江复庭身旁的白唐,神色怔了下,“这位是?” “哦,我朋友白唐~”江复庭给两人介绍。 宋荣别有深意地瞧了一眼白唐,心中更多的却是怀疑,以他得来的消息,还真没说江复庭身边帮手这么多,以两人熟稔的神色,想来二人关系不一般。 他心中谋划着如何从江复庭手中夺走五块神器碎片,翻来翻去地思索,却发现太难了。 宋荣眼珠微转,心中约莫有了主意,想先同两人搞好关系。 “呵,坏!欺负秋秋!” 宋荣正想得出神,眼前一花,他随手一抓,却抓到了一块石头。 他垂下眼就对上了石头人的黑色眼眸,眨了眨,此刻小石头人身上绿毛淡了不少。 “咳!”江复庭将跟宋荣瞪大小眼的小石头扯过去,“小孩子不懂事~” 宋荣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 江复庭本和白唐约莫探到玄空之境所在的位置,想去看看,可遇上了这么几个牛皮糖,甩也甩不掉。 江复庭停下脚步,无奈道:“宋荣,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呵,怎么会呢?江先生难道没听过殊途同归?”宋荣勾着嘴角道。 “……”白唐轻咳一声,他发现这个男人脸皮太厚! 江复庭心知宋荣图谋不轨,怕是想要死皮赖脸跟着他们进入玄空之境。 他目光跟白唐对上,眼神交流,此下顿时有了主意,他忽地走近宋荣,声音轻不可闻道:“好,既然你决意前往,那就一切后果自负~” 宋荣愣了下,不适往后退了一步,道:“呵,那是自然,我宋荣可不是贪生怕死的鼠辈~” 江复庭不再说什么,身影忽地如疾风魅影消失,连带他身旁的白唐也消失了踪影。 几个天师一瞧,江复庭几人眨眼间没了踪影,顿时急了,“宋荣,这可怎么办?他们想要甩开我们!” “是啊,怎么办?听说神冢中有许多仙家们的宝贝,我还想捞几个呢~” “哼~”宋荣扫了几人一眼,心中暗骂几人没出息,阴着脸道:“你们两个去把这个消息传给金天纵和一眉老祖~” “啊,这样岂不是别人就占便宜了吗?”说话的人很不甘心。 宋荣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冷声道:“够了!这一块肥肉,也不怕噎死,那江复庭和白唐瞧着一点儿也不好对付,就只凭我们几个,呵……” 几个天师顿时被骂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去办事了,余下的人全都一副乖乖候命的模样。 宋荣嘴角掠过一丝冷笑,道:“走,我们跟上他们~” “是~” ---------- 江复庭从空中落下,白唐紧跟其后,他目光扫过眼前的景象,茫茫两座仙山间,仙雾缭绕,湖面犹如一面镜子,平静无波。 白唐余光后撇,嘴角微划过一丝嘲笑,“没想那几个天师还真有点儿本事~”竟还能远远地跟着他们~ 江复庭闻言,忽地一笑,从口袋里摸出变小的小石头,他此刻大小只有巴掌那般大,睁着两颗葡萄似的眼珠子往外瞧,满是惊叹和好奇。 江复庭把他翻了过,很快从他的身后扯出了一道符纸,手掌燃出青焰,将追踪的符纸烧为灰烬。 白唐满是诧异地瞧着他,“追踪符?你早就知道?!” “嗯~”江复庭应了声,不过是几个天师罢了,既然他们想跟着就跟着吧,他还不放在眼中,不过嘛,眼前他们有了更好的用处。 白唐也哼了声,显然是知道了江复庭打的主意,嘴角上勾,啧~ 此刻湖面湛蓝湛蓝的,格外的美,似乎渡着一层华美无比的光,随着水波荡漾。 “时辰还不到~”白唐摸着下巴,似有似无道。 ------------ 第九百九十七章:玄空之境 江复庭嗯了一声,两人对视一眼,便转身抬脚离去,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宋荣就带着几个天师急急从空中飞来。 湖边无人! 宋荣第一眼就没瞧到人,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莫名慌乱了起来,莫不是他的追踪符让他给发现了? “宋荣,江复庭在何处?”身旁的天师还来不及张口追问,天边就传来一道厉喝,惊得几个天师急急后退。 天边乌压压落下几百人,为首的人一身唐装,戴着金边眼睛,嘴里咬着一杆烟枪,气势凌人。 明明是急飞而来的,可金天纵这款衣裳连衣角都未带起半分,他沉着脸,看上去颇为威武严厉。 “金家主~”宋荣回过神来,忙躬身拜见,那气势瞬间就矮了三分。 “啧,宋荣啊,你这眼中只有金家主?”说话的人语气含笑,似听是玩笑,细听话语中却带着一丝冷意。 宋荣急忙瞧去,就见一眉老祖带着几个弟子从众人中缓缓走了出来,往日那笑眯眯的脸还是笑眯眯的,可那双眼睛却泛着冷寒,瞧得宋荣鸡皮疙瘩直冒,慌忙道:“是我眼盲,该死,该死,还请一眉老祖息怒~” “哎,这人多,瞧不见老祖你也是正常,一眉老祖我们这些身为长辈的,就不要跟个青年小辈较量了,眼下还有最重要的事情呢,莫要耽搁了~”金家主不痛不痒道。 一眉老祖被这话挤兑得心中不悦,好个金天纵,居然敢讽刺他,等着进了玄空之境,他定要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后的金天纵一顿,才好出这口恶气~ 他脸上的笑意冷了下去,瞥了金天纵一眼,冷眼看向宋荣,“呵呵,金家主说得对,老祖我怎么会跟一个无知小辈计较呢~” 被骂的宋荣,低垂的脸上闪过一抹扭曲,袖下的手攥紧,这两只老狐狸,彼此对彼此都不服气,竟然拉他来当垫背的! 他腰弯得更加恭敬,声音也越发恭顺,道:“是小人眼力不好,还请金家主和一眉老祖莫要置气,为此伤了和气可就是小辈的错了~” “哼~” “哼!”两道意味不明的冷哼,听得宋荣额头冷汗直冒,他嘴角撇了下,依旧腰背弯着。 “罢了,宋荣快说说,江复庭现在在何处吧?我们正在围猎灵兽,可是听到你的消息,啥都没耽搁,就急急赶来了~”金家主沉声道。 宋荣闻言,心底不屑地翻了白眼,这些老狐狸没一个好对付的,一句话说出来,天大的一口锅就已经扣下来了,要是他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怕是他今日都将这些修士、鬼修等人全都得罪了。 “是这样的,小辈在路上遇见了江先生,便急忙将此消息传给各位,我在那江先生的小石头人身上留下了追踪符,也是刚一路追赶到了这里~”宋荣道。 “这里?”一眉老祖四处张望,随即一声冷哼,不悦道:“宋荣,我看你满嘴谎言,江先生修为高深,岂是你这等修为的人能够随意接近的,宋荣,你说,你将我等全都骗到此处,所图为何?!” 劈头盖脸一声,宋荣闻言一怔,“我……” 嗡的一声,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天哪,我们不会是被他骗了吧?” “我可是等了五十年呐,才有能进玄空之境的机会啊,啊!” 众人怨毒的、冷嘲的、怀疑的目光,来来回回地瞧着他,那些诛心的议论一下子炸开在他的耳边。 他彻底僵住了。 他整个人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子冷水,从头冷到脚,浑身轻颤了下,抬眼再看去,茫茫人中,金家主瞪着眼睛,满是狐疑地瞧着他,还有那一眉老祖也是,双眼凶狠。 宋荣心咯噔一下,脑子懵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想要争辩,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简直就是个天下第一大白痴啊~ “不,不是的,他们可以作证!”宋荣着急扯身旁的几个天师,他目光所触,几个天师眼神闪躲,却不敢直言不讳。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墙倒众人推,他这是要被几个天师给抛弃了,消息是他让传的,如今江复庭的等人没了踪迹,这…这…… “够了!” 躲在不远处,完全隐藏了气息的江复庭和白唐两人,瞧着那宋荣面如猪肝色,张着嘴,似有千张嘴都说不清楚,神色皆是狼狈和不堪,完全再无半点之前的嚣张。 “啧,这场戏,果然有意思的很~”白唐挑了下眉。 江复庭勾了嘴角,对着白唐道:“是有意思~”他可是很护短的,敢伤了小石头,呵,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宋荣的,既然不能明着打,那就来点暗的吧~ 纵使宋荣再狡诈,也没有想到,江复庭会这么快看出他的心思,然后再将计就计,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二人轻松跃上树头,坐在树杈,随手摘了树上的果子边吃,边看戏,还随手将骆知秋和小石头放了出来。 白唐纤长的手指摸着下巴,啧啧两声,回头跟江复庭道:“你瞧瞧,啧,这些修士天师啊,个个都自私~” 江复庭瞧了一眼,道:“利益在前,哪讲什么道义?” “啧,有意思,有意思~” 在江复庭和白唐说话间,骆知秋这只鬼已经摘了满怀的果子,来逗小石头了,小石头被逗得眼巴巴的, 才得了一个果子,抱着果子咔嚓咔嚓咬得直掉了满地的渣子。 “哈哈,好玩,好玩~”骆知秋像个猴子似的倒挂在树上,惹弄小石头。 不多时,原本黑压压围在湖水边上的修士、鬼修杀气腾腾地走了,宋荣犹如丧家之犬,被喷得瑟瑟发抖。 除了宋荣,竟都全然离去,无一人留下。 宋荣脸色苍白,脚步踉跄了几下,一下子整个人瘫软在地,完了,全完了,他的前程全完了,得罪了金家主和一眉老祖,往后这一行,哪里还有他立足之地? 他手下乱抓了两把,想站起来,鼻底却嗅到了一丝异味,他低头瞧去,见手指上沾染些灰烬,再嗅,这是他符纸的味道。 江复庭他们来过这里! 宋荣惊喜大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衣衫沾了草屑,狼狈不堪,此刻他脸上时而狂喜,时而阴沉,倒像是个精神失常的疯子,狂奔而去。 “???”不远处的白唐,见宋荣离去的方向,他轻咳一声,别有意味地看向江复庭。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随他去~”纵使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已经一次失信于人,再第二次,那些疑心重的老家伙未必会相信他。 白唐挑了下眉,扫了一眼宋荣追金天纵等人去的方向,再次勾了下嘴唇,老黑的这个法子果真是妙极了,这些人被摆了一道,大概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玄空之境就在他们眼前,啧,等他们回过神来,呵呵,那就一切都晚了~ --------- 入夜,月光笼罩着整个湖面,美不胜收,湖水泛着点点晶莹之光,犹如月下美人披上了数层鲛人绡,华美无比。 一棵仙树玉果枝头越下几道人影,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前后缓缓而来,白衣黑影飘飘,面容俊美,身姿英武挺拔,真正的仙人之姿。 “哪家的少年郎,长得真俊哪!” “是啊,是啊,比山上的花妖还好看~” 就连地上的花草都羞红了脸,身体随风摆动,脑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江复庭身后半空中飘着骆知秋,小石头慢腾腾地跟着, 怀里抱着两颗大果子,玉面滑 润,一瞧就是仙家的东西。 “啧,不得了,不得了,他们连文玉果都吃了~” “呼~”一阵清风吹过,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林中静寂无声,江复庭和白唐走到湖水边上,只见天边偌大的满月,银色的月华倾斜而下,犹如一条银色的带子,随风波动,将湖水照得越发的璀璨明亮。 半空中的月华如薄薄的雾气,渐渐缭绕成圆形, 形成巨大的镜面。 “来了!”白唐出声,一双桃花眼闪烁动人。 江复庭嗯了一声,两人同时看向两座仙山间的湖面半空,玄空之境渐渐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四周旋绕的灵气溢动,月光逼人。 江复庭收回骆知秋和小石头,和白唐对视一眼,他闭眼从身体内将五块神器碎片取出,强大的神力,使得上空亮如白昼。 白唐护法,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江复庭手上源源不断使出的金光,透过半空中的五块神器碎片,引发巨大的震动。 惊天震动,差点儿将江复庭和白唐掀翻出去,江复庭一把将空中的五块神器碎片收了回来。 他往后退了好几步,身后的白唐急忙扶住他,“你怎么样?” 江复庭眼眸漆黑,嘴角一抹血红,他抬手不在意地挥手抹去, “没事~” “我来~”白唐出手,他体内的法力不在江复庭之下,江复庭见状伸手,二人合力。 原本那静旎悬挂在湖面上的玄空之境,被金光大震,竟然活生生撕扯开一条缝隙,那缝隙逐渐越扯越大。 狂风暴起,草木花朵,聒噪叫嚷,“啊,他们真的打开玄空之境了~” “呵~”江复庭收回手,额头隐约冒出汗水来。 白唐也消耗了不少,他微呼了一口气,“走~” 玄空之境,曾传是上古神仙合力设置的结界,牢不可破,纵使经历千年,余威还在,凡开启玄空之境,一刻钟后将会重新闭合。 瞬间两道身影,一白一黑,消失在了玄空之境上。 片刻,天边疾驰而来一伙人,他们都是被强大的灵力,吸引而来的。 “玄空之境?!” “真的是玄空之境!”众人高兴地嚷嚷了起来,面上激动不已,没想到玄空之境竟然在这里。 “啊,不好了!”有人惊叫,“玄空之境要关上了,快!” 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就见玄空之境,犹如镜面,缓缓要合起来了。 ------------ 第九百九十八章:魔功 紧随而来的金天纵一瞧,当即袖子一挥,带了自己的弟子,朝 玄空之境而去,不过眨眼的功夫,竟然没了身影。 一眉老祖见状,暗骂一声老狐狸,抓起自己徒弟,急速而去,顷刻间,乌压压的人群乱成一团,谁还管谁什么师兄师弟谦让,什么师父师尊? 全都像那野狼似的,看到了猎物,头也不回地蹿了,片刻的功夫林中人已经少了一半。 被绊或是使坏的从半空中栽落的人,鬼哭狼嚎,怨天咒骂,一时间林中热闹不已,宛如唱大戏一般。 就这会功夫,玄空之境已经关上,再想要有人打开它,已经是不可能了。 “哎哟,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你这老家伙撞我作甚?” “谁撞你了,你这小伙子莫要胡说八道……” “呵,我胡说?我今天非要打得你牙齿掉光!” 两个鬼修大打出手,众人好说歹说劝不住,又是一团混战,谁也没有注意到,迟迟赶来的宋荣扑通一下跪下,望着关闭的玄空之境,悲愤砸地,脸上又笑又哭。 不在远处的花花草草,纷纷移动身体而去,风中传来它们的窃窃私语。 “这些人真是可恶,一来就将这里搞得一团乱!” “该死,该死!” -------- 炎墟之境 莲涅端详着新送来的一批雕刻着花纹的黄金杯,候在一旁的黑袍人,额头冷汗直冒。 这已经是主上第二次瞧这些酒杯了,上一次主上觉得黄金杯上的鸟眼睛雕刻得不好,通通砸了。 这回……黑袍人冷汗汹涌,在静谧中,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主上,属下有事禀报~”外头传来一声。 莲涅出声,石洞外的黑袍人立马躬身进来行礼,“主上~” 莲涅这次目光从这一批黄金杯中缓缓抬起,抬手让前来进献黄金杯的黑袍人出去,这才目光幽深地看向另一人,“何事?” 他手指摩挲着酒杯,似乎格外享受这触感,黑袍人低下头去,躬身禀报,“主上,江复庭等人已经入了玄空之境~” 莲涅似乎早就知道了,不明情绪地嗯了一声,目光瞧着黑袍人,腿一晃一晃的。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不现在收了神器碎片?”莲涅勾着的眼中带出一点笑意,似乎心情不错。 黑袍人恭敬而立,心中咯噔一下,忙道:“主上做事定有深意,属下不敢妄加猜测~” 莲涅闻言,嘴角勾了下,微微抬了下下巴,倨傲道:“不错,做好你的本分就行了~” “是~”黑袍人躬身应下。 “林子青如何了?”莲涅问。 “回主上,有了一半的魔功,不过还不是那江复庭的对手!”黑袍人道。 莲涅闻言,忽地轻呵一声,瞥了黑袍人一眼,似乎极为不悦,吓得黑袍人 立马跪下来请罪。 “我要他魔功拼得过江复庭做什么?我自是要留着他,到时候给江复庭心上重重一击……呵呵,到时候好好看看他那叫人可脸的兄弟情义~” “是,主上英明~”黑袍人忙道。 莲涅哼了一声,忽地起身,将手中把玩的黄金杯丢到了桌案之上,款款往外走,“走,去瞧瞧那小子~” “是~”黑袍人急忙跟上。 莲涅和黑袍人,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幽黑的通道,很快便到了一处山洞。 他负手走了进去,看到被铁链缩着的林子青,蜷缩在角落里,浑身都是伤。 他的一双手,黑黑的指甲冒了出来,连嘴唇和脸色也是紫黑色的,整个人狼狈不已。 “啧,林子青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呢~”莲涅道。 缩在角落里的林子青忽地像饿狼般扑了过来,厉声尖叫,“我杀了你!” 莲涅抬手,一下子就制住了林子青,林子青憋得脸色青乌,脖颈上青筋直暴,却连动一根手指头都不行。 “呵,就凭你?”莲涅冷嘲一笑,一下子将林子青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林子青摔在石壁上,他嘴里闷哼一声,抱着肩膀,缓缓瘫坐了下去,埋首痛哭。 莲涅依旧双眼瞧着他,看着林子青一点一点的崩溃,他嘴角勾了起来,缓步走到石桌前,悠然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地品着。 反正他有的时间耗着,至于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一定要得到的,不管林子青如何,最后还不是乖乖要为他所用的。 他喝了两口茶水,缓缓搁下茶杯,目光看向林子青,声音带着几分诱哄道:“林子青,你不想见王思离了吗?” “思离?思离在哪里?”林子青赤红着眼眶,急忙四处瞧去。 莲涅轻呵了一声,他不过是随便抬手一挥,林子青面前的石壁上就出现了一面镜子。 镜子中有一块巨大的冰块,而令人震惊的是冰块中居然有个人。 林子青一瞧,他看到了女孩儿的脸,整个人差点儿疯魔了,“思离,思离!你放开她,你放她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个魔鬼?!” 莲涅轻声一笑,道“她太不乖了,居然想着逃走,没办法我只好让她受点儿惩罚了~” 林子青瞪着眼睛,看着巨大冰块中的王思离,整个人好似睡着了一般,脸色白皙,紧紧闭着眼睛,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思离!”他哑着嗓子痛苦哭泣,扯得铁链哗啦作响,看到一旁站着的莲涅,笑意盈盈的,林子青浑身上下紫黑色雾气缭绕,双眼变成赤红色,差点儿扑上来。 “哈哈~”莲涅仰头大笑,盯着林子青道:“我就喜欢你身上这点~” “怎么样?林子青你要不要答应我之前的事?”莲涅抛出诱饵。 林子青闻言,手紧紧握着拳头,恨不得用自己拳头狠狠砸在莲涅的脸上,但是他不能,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他还要把思离救出来。 “思离!”林子青攥紧拳头,发出一声悲戚的嘶吼声。 莲涅勾着嫣红的嘴角,别有意味地瞧着林子青。 漫长的沉默中,“扑通”一声,林子青跪到了地上,他咬牙,声音哽咽道:“好,我答应!” 林子青低垂下头,眼眸中水光闪动,事情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他不得不这么做了,都是他太无能! 他眼眶赤红,心中默念了一声思离的名字,他必须要救出思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思离受苦,思离每次都保护他,他也想要保护思离一次。 “哈哈,这才是聪明人应该做的~”莲涅道。 “你…你快把她放出来!”林子青咬牙,气得肩膀轻颤。他无法想象思离该多冷啊,她在那里头定然难受极了。 “好~”莲涅点头答应,这次没有再故意为难林子青,抬手,就见他袖口处不断溢出紫黑色的雾气,朝那面镜子而去,不多时,镜中的冰块上覆盖满紫黑色雾气,肉眼可见,冰块出现裂纹,咔嚓一声,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王思离来。 她发丝湿漉漉的,脸上皮肤呈现青灰色,看上去有些骇人。 “思离!思离,她怎么样了?”林子青满脸紧张和后怕。 “放心,她没这么容易死的~”莲涅轻描淡写。 “你!”林子青气得脸色铁青,定定盯着镜中的王思离,不再理会莲涅。 石壁上的镜子逐渐消失,林子青瞪着眼睛着急瞧。 莲涅轻哼了一声,“玄空之境已开,你今日就去。” 林子青垂着眼帘,手攥成拳头,沉默没说话,片刻,他抬起头来直视莲涅,“我要见她!” 莲涅闻言,沉默片刻,点头应允了,并吩咐黑袍人带他去。 说罢,他抬脚往外走,走了两步顿住,余光往后一扫,“林子青好好办成我交代你的事情,这样你和她才有机会活命。” 莲涅衣袍翩飞,抬脚离去。 林子青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刚才出现影像的石壁,仰头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疯子!还不快起来~”黑袍人扯着铁链,可不管男人这副模样,扯着铁链就向外拖去。 林子轩哈哈大笑,又哭又笑,黑袍人黑着脸,冷声呵斥,一会儿又一顿鞭打,一会儿又高声辱骂。 直到他察觉黑袍人脚步慢了下来,他猛地闭上了嘴唇,到了跟前,却反而不敢进去了。 他双眼通红,面上憔悴不堪,哪里还有曾经的半分帅气~ “嗨,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都到了,还不敢进去瞧了?”黑袍人张口讽刺。 林子青没理,他默了片刻,抬脚走了进去,看到他思思念念了好久的人,出现了他的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见女孩儿靠着石壁昏睡,人还没有醒过来。 他摸上她的手,又探了探她的心脉,听着她胸口处,传来沉稳的心跳声,林子青将他的脑袋抵在女孩儿的肩膀处,任凭眼角濡湿女孩儿的脖领处。 思离,我一定会将你救出来的,你等着我! 林子青额头抵着蹭了蹭她的脖颈处,暗自发下誓言。 “哎,我们要走了,再去晚了,这玄空之境就进不去了~”黑袍人催促。 林子青没说话,他不舍地紧紧贴着她的皮肤,感受着女孩儿温软的肌肤和身上淡淡的香味。 黑袍人催了三四五次,林子青才松开紧紧抱着王思离的手,他又盯着瞧了许久,才转身,满眼不甘地跟着黑袍人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洞穴口,忽地洞内,出现了莲涅的身影,此刻他浑身笼罩着一身戾气,嘴唇紧紧地抿着,下颌紧绷。 不过这戾气来得奇怪,去的也快,不多时,整个人身上的戾气也没了,身上缭绕的紫黑色雾气通通消失了。 他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抬脚走了过去。 靠在石壁上的女孩儿还没有苏醒,她歪着下巴,沉沉地睡着,整张脸格外素净,嘴巴小,鼻子也小,眉毛弯弯的,有些……可爱! 莲涅心中惊了下,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便愣在了那处,他刚…刚才怎么能觉得她可爱呢?! 他一定是疯了! ------------ 第九百九十九章:故人 莲涅一下子挺直腰背,目光阴沉地盯着眼前这个很不眼的女孩儿。 她身上的味道,不知想到了什么,莲涅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他抬袖一挥,王思离身上的衣裳翻动,一阵雾白散去。 “唔,没有其他男人的味道了。”没想到他刚满意地点头,再抬眼,就看见原本乖巧睡着的王思离睁开了眼睛。 一双疏离冷漠的眼眸瞧着他,纵使莲涅平时坏事干尽,也忍不住心头一跳。 忽然,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变得鲜活生动的起来,语气又快又急,“他是不是来了?!” 莲涅沉着脸没说话,王思离见状,似乎也不指望他能说什么,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他来过了,这里有他的味道~” 刚才尽数除去王思离身上气味的男人,“……” 莲涅很不痛快,何时一个毛丫头竟然能这般态度对他了?他轻呵一声,“他去玄空之境,要帮我带回来一件东西~”莲涅口气平淡,双眼噙着玩味。 显然王思离也意识事情并不像莲涅说的那般简单。 她脸上的神情渐渐变淡,整个人冷冰冰的,瞧着没有丝毫表情,整个人就像是雕刻的活木偶娃娃似的,看上去阴森又可怖。 她暼过头去,不再看莲涅,自然也不肯求饶的。 莲涅眉头一跳,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暴虐来,想上前,掰过她的下巴来,她不想看他,他就要偏偏让她瞧,让她瞧个够。 他心中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上前弯下腰,伸手强硬地掰过王思离的下巴。 女孩儿的眼眸已经蓄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眶也变红了。 这副模样瞧得莲涅忘了他要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片刻,莲涅松手,站了起来,话到嘴边,想讽刺两句,可忽地又有些说不出口,不知何缘由,就连胸口也闷闷,最后还忘扔下狠厉的一句,“他若是敢办砸了这件事,到时候我就将他剝皮抽骨,再下油锅!” “你敢!莲涅,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王思离一下崩溃大哭了出来,泣不成声。 莲涅呵呵冷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去,不去细想,他刚才为何看到她落泪的一刹那,慌忙避开头去。 ———— 玄空之境 要说不周山是个美妙的仙境,那玄空之境就是个可怕的炼狱了,至于可怕到那种程度,都没人知道。 不过几百年来,在仙界或是其他五界中,依旧流传着这么一首童谣。 神仙,神仙乐逍遥, 死后冢中埋枯骨。 “……” 所以江复庭等人竟然就遭遇了一连串的倒霉事情,玄空之境,两个字荒芜,灰蒙蒙的,四处都是石头,或是石山,又或是水潭,它大到无边无际,他们腾空而去,游荡空中好几个时辰,也望不到头。 一时别说找神冢了,就是连偌大的地方也出不去。 玄空之境内气候变化多端,明明刚才艳阳高照,后一刻便又雷电交加,狂风暴雨了。 江复庭等人狼狈不已,还来不及躲雨,就被淋了个落汤鸡,还要小心,时不时落下来的冰雹。 “哎,你瞧,那石堆是不是我们刚才走过的?”白唐道。 江复庭闻言瞧了一眼,很熟悉,是他们刚才走过的! “哼~”白唐轻哼,“看我的~”他手中白光乍现,轰轰几下,炸得几声轰天响,碎石炸裂,黄土扬尘。 几息之后,眼前的景象忽地一变,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桃林,红红艳艳的,一片一片的桃花瓣纷飞,林中响起一个女子的歌声,又娇又软,听着格外好听。 江复庭微皱了下眉头,顷刻间他们已置身于桃林,淡淡的香味笼罩在两人的鼻底。 白唐眨着一双桃花眼,身姿玉立,身后的骆知秋漂浮在半空中,鬼气森森的,时刻警惕,小石头懵懂又无知地瞪着一双葡萄似的眼珠,好奇地瞧着。 女子的歌声曼妙,时而很近,时而听着遥远。 忽地,江复庭,劈手砍断一截袭来桃枝。 “啊!”林中传来女人痛苦的尖叫声,被江复庭截断的半截桃树枝丫流出鲜红的血来。 “我杀了你们!”桃树枝条疯狂地颤动,枝条缓缓伸出来,张牙舞爪,朝着江复庭和白唐袭来。 两人丝毫没有客气,直接法力将攻击而来桃树枝丫轰成渣渣,“啊,啊~” 女人惨叫声响起,桃林中闪过一抹红色身影,很快消失。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对视一眼,闪身追了上去,骆知秋见状,急忙把还在玩弄枝丫的小石头抓起来就跑。 那些桃树枝丫看到江复庭等人,很快四处而来的桃树枝丫当即拦住他们去路,结果被白唐几道白光烧成了焦黑。 “啧啧,真可怜~”骆知秋顶着鬼脑袋,假模假样地感叹。 气得爱美的桃树枝丫瑟瑟发颤,恶魔,都是恶魔! 几人追出几里,远远看到一棵桃树下捆着个人,江复庭和白唐近了,发现居然是林子青! 他被无数桃树枝条密密麻麻,结结实实地捆着,脸上、身上都是血口子,整个人闭着眼睛,昏睡不醒。 江复庭见状,上前急忙松开他,“子青,子青,快醒醒!” 林子青身体一软,整个人就倒在了江复庭身上。他将人坐了下来,抓着他的手输送法力。 林子青身上一下子涌出紫黑色雾气,是魔气! 白唐一把扯开江复庭,面色凝重道:“他身上有魔气,你输送的法力没用~” “怎么会这样?”江复庭喃喃自语,他低垂着眉,很懊恼也很悔恨,当时他们离开那个空间之后,还曾去了地宫,他们翻遍了整个地宫,都没有找到林子青。 A市已经大乱,情况越来越严重,时不时就有暴乱发生,江复庭无奈只得跟白唐离开,前往不周山,把寻找林子青的事情交给了未亡城的老鬼。 进入玄空之境前,他还曾得到老鬼传讯,说有负所托,并未找到林子青。 “咳咳~”林子青猛一阵咳嗽。 “子青,你醒了?你现在怎么样?”江复庭问道。 林子青一睁开眼睛,看到江复庭吃了一惊,“复庭,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江复庭定定道。 林子青抬头,看到白唐和骆知秋以及小石头,愣了下。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江复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意思不言而喻,也很是高兴。 不过高兴之后,江复庭想到他身上的魔气,忙问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去了哪里,这些日子~” 林子青闻言,虚弱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都是我不好,能力不够,拖累了你们,哎,那魔头莲涅趁我不备想要控制于我,还差点儿害了你,我…我真是该死!” 他说着伸手就要打自己,江复庭急忙抬手握住,“别这么想,你能回来真好,你是被莲涅抓了去?有没有见到思离?” 林子青闻言点了点头,道:“那魔头不知道要利用思离体内的阳刚之气做什么,守卫严密,我根本没发救走她~” 他说着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双手捂着脸,情绪久久平静不下来。 江复庭心中越发难受和自责,是他没有没及时救出林子青和思离。 最后只得化作一声轻叹,拍了拍林子青的肩膀,沉声道:“思离的事情,我们帮你想办法~” 林子青嘴张了张,终于没说出那句,他沉默片刻,点头道:“好~” 因为林子青身上有伤,不好赶路,只好找了一处避风的石洞,歇一晚上。 “咳咳~”林子轩忍不住又低咳了一声。 骆知秋成了伺候人的小鬼,不情不愿地送上了一杯水。 对面的江复庭点头,道:“这么说来,你是借了那桃花妖才逃出来的?” 林子青握着茶杯,神色坦然地点头,“嗯,多亏了她,哎,我知道她是妖,可……” 他皱紧眉头,一脸犯了难的模样。 江复庭闻言叹了一声,道:“罢了,往后那桃花妖不在找来,就放她一马~” 林子青闻言,忙起身老实拱手道谢,江复庭见状过来扶起他,道:“你我都是相交一场,无需言谢~” 一时间,气氛正佳,白唐见状嘴角勾着瞧林子青,问:“子青,之前给你疗伤,见你身上有魔气……” “是,是莲涅,是他!他往我体内魔气……”林子轩情绪激动,声音哽咽。 “岂有此理,这个莲涅欺人太甚!”江复庭沉了脸。 白唐也没想到莲涅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一时间皱了眉头。 他伸手仔细探了林子青的脉搏,发现果真如林子青所说,他体内流窜许多魔气。 一般人靠近或是承受这么多,早就爆体而亡,但是林子青却坚持了下来。 就光这一点,白唐心中还挺佩服林子青的。 三人话毕,长夜漫漫,林子青因为身体虚弱,不多时便已经睡了过去。 而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却睡不着,隔空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此刻玄空之境又出现了皎洁的月光,两人靠坐在两块大石头旁,目光悠悠地瞧着皎洁月光,一抹思虑划过他的眼眸。 白唐知道他忧虑什么,出言道:“等我们从神冢出来,就去寻那莲涅~” 江复庭嗯了一声,他下意识去摸手腕上表,这才发现他根本没带过来。 他动了下眉头,将手收了回去。 “老黑~”这一声叫比平时来说少了点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江复庭抬头看去,白唐神色淡然,欲言又止。 “嗯?” “老黑,这件事你不觉得……”太过巧合吗?白唐道。 白唐垂帘着眼眸,再次开口戳破两人间的沉默。 沉默片刻,江复庭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哑涩,“我相信他!” “好!”白唐最终点了头,什么也没说。 ------------ 第一千章:喂饭 ———— 隔日,三人一同而行,江复庭因为考虑林子青情况,赶路慢了下来。 林子青心中歉疚不已,江复庭见状安慰他。还不时着骆知秋寻了奇特之物,哄他开心。 骆知秋被指使得团团转,心下不乐意,可又不得说,瞧到那枝头的野果,忽地来了一计。 “咋不动了?嗯?”林子青脑袋一激灵,什么山林,什么果子全都退了个干净。 江复庭和身后白唐走了过来,就见林子青眼不待眨似的望着眼前的荒野,说话间,他扯了下嘴角,道:“此处不同于外面,当心些~” “好~”林子青点头应下,刚要说话。 “哗啦~”一声,不远处传来一丝异动,紧接着蹦出来几个灰头土脸的人来。 “他奶奶的!这什么鬼地方?”一人手握斧头,几下胡乱地砍开眼前挡路的碎石。 “师兄,你慢些,莫要吓跑灵兽!”说话的人声音莫名带着一丝熟悉。 “我呸,都来这么几日,哪里有灵兽?我看这些东西都是弄出来骗人的~” “嘘,你莫要胡说~”男人立马声音严厉了起来,那高大个被一声呵斥,弄得神色讪讪,砰地一声,往地上一坐,就不肯起了。 月光笼罩,他们身后跟出来几人来。 而那阴影中的人也走了出来,因着地势,他并未瞧见江复庭几人,而江复庭和白唐却将他瞧了个明白。 阿金!居然是一眉老祖的徒弟,看来一眉老祖也进了这玄空之境。 几人说了几句,江复庭和白唐这才听明白,原来几人跟他师父走散。无意间看到只赤尾火狐狸,这才追了过来,不过那狐狸凶狠狡诈,他们追了半天连只影子都没瞧见。 白唐闻言,勾着唇角暗自摇头,若这地方真有什么赤尾狐狸,怕是他们几个根本就捉不住,狐狸本来就生性多疑狡诈,他们不过五六人,怕是讨不到好~ 江复庭使了个眼神,几人悄无声息地离去,不欲过多暴露他们的踪迹。 之后,他们所遇见的修士或是鬼修多了起来,有的为争一只灵兽大打出手,有的嘴里念念叨叨,神情犹如疯魔。 江复庭早跟白唐等人商量过,他们事为了寻找神冢而来,自然没必要跟他们打交道,能避开就避开了。 然后神冢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游戏《无上之巅》上,也并未有任何提醒,一时间陷入僵局。 ———— 炎墟之境 莲涅躺在美人榻上,噙着杯中酒香,听着黑袍人的禀报,他抬手一挥,面前水镜中出现了江复庭他们一行的画面。 他勾唇轻笑,再瞧其他修士、鬼修之人,似乎觉得不够热闹,手中黑气缭绕,一挥手,立马就有无数的黑雾钻进了镜子。 莲涅轻哼了一声,“这样才有意思~” 下方候着的黑袍人闻言,大气不敢喘。 莲涅摩挲着酒杯,嘴角勾着笑,眼中划过一丝玩味,这样才有意思,哈哈~ 片刻后,面前的水镜消失,莲涅正要勾唇坐起,却不知忽地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挥,水镜中又出现另一处,镜中女孩儿被绑在石柱上,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瞧着就像是座石雕,坐着一动不动的。 莲涅摸着下巴,忽地问黑袍人,“她还是不肯好好用饭?” “是,主上,连着两日都未用饭~”黑袍人道。 莲涅闻言,脸一下冷了下来,一双眼睛泛着寒意,黑袍人吓得扑通跪地。 莲涅手中的酒杯捏没了,化成了一丝黑气,消失了,他浑身的凌厉才消退了几分,“去,将人给我带来~” “是~” “等等~”莲涅红唇一抿,“再叫人准备人间饭菜来~” “是,主上~”黑袍人立马去办。 片刻的功夫,王思离和热乎乎的饭菜都送了过来。 莲涅一把扯过王思离,捏紧她的下巴,逼视着她的双眼,“怎么不想活了?想死?” 王思离瞪着一双,不理莲涅,也不说话。 莲涅摩挲她光滑的肌肤,能够感受到她肌肤下明显的骨头,他盯着细瞧,发现女孩儿脸色苍白如鬼,气色看上去也不好看,那张脸似乎更小了。 莲涅忽地心底暴怒,一把扯紧女孩儿,满脸阴鸷道:“你想死?我就偏偏不让你死!” 他一把扯过人,伸手用勺子舀了食物,捏着王思离的嘴巴喂她。 这一幕惊得一旁的黑袍人差点儿跳起来,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回看到自家主上,喂别人吃东西。 莲涅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哪里是伺候人的主,喂得王思离衣裳上到处都是,一勺子下去,王思离还没吞下去,又是一勺子,呛得她咳嗽不停,差点儿咳断气。 慌乱间,一杯子茶水才救了王思离的命,莲涅还要喂,王思离这回怎么都不肯张嘴了,这哪里是用饭,这分明是要她的命! “哼~”莲涅轻哼,将碗重重落到石案上,看了一眼心有余悸不停往后缩的江思离皱了眉头,“你想死?” 王思离摇头,她不想死。她要死也要拖着他一块儿! 莲涅没再说什么,抬手让黑袍人收了石案上的一切,王思离被留了下来。 洞内,莲涅坐在石凳上,手捏着黄金杯,轻浅地饮着杯中酒,他的余光扫到角落,女孩儿脸色青灰,连嘴唇都是青紫的,她牙齿轻咬着嘴唇,乌黑的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落到一道阴影。 整个人缩在角落里,肩膀轻颤着,低垂着头,看上去弱小又可怜。 啧,真是可怜的小东西~ 莲涅轻叹,他端起酒杯抬脚走了过去,在离王思离一步远的位置停下角落,蹲下身,目光看向王思离。 就见那女孩儿察觉到他,立马紧闭了眼睛,瞥开头去,似乎一秒也不想看见他,下巴微微上扬,神情倔强又傲气。 莲涅瞧着瞧着,忽地皱了眉头,伸手一下捏住了她雪白几近透明的肌肤,隐隐的怒气通过手指的力度传给女孩儿,女孩儿不适地皱了下眉头,还是闭眼不语,就是这副模样,一下子点燃了莲涅心底的怒气。 任何人见了他,无不战战兢兢,无不恐惧害怕,但是她不是,她不怕,不怕激怒他,更不怕他杀了她。 莲涅忽地松了手,袖口中冒出无数的紫黑色雾气,他的手伸向她的胸口,差点一要碰上的时候,他顿住了手,而那些紫黑色的雾气却像一条又一条的虫子,透过她的衣裳钻进了她的胸口。 她耳边嗡地一声轰鸣,全身的血脉一下子窜到了脑袋中,她四肢动不了,好似瘫痪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片刻后,她感觉到了痛,有无数的细丝紧紧地抓着她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甚至她不敢大声的呼吸,她疼得眉头紧蹙,额头隐约冒出汗珠,脸色惨白惨白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紧咬着的唇瓣间,传来模糊又低沉的痛苦呻吟。 她就像一条上岸渴死的鱼,扑通不了,连动一下的力都没有,她迷蒙中,眼泪挂上了睫毛,就像个精致的娃娃,凄惨又绝美。 莲涅仔细瞧着王思离睫毛上的泪珠,忽地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她的泪珠跟夏日青荷上的露珠一样美。 他双眼阴沉地盯着这个凄惨又无力反抗的女孩儿,心想自己只要稍微一用力,属于自己的那颗心脏就会拿回来。 这一刻还轻喘气的女孩儿就会胸口开出漂亮的血花,然后在疼痛中抽搐,没了声息。 这么一想,莲涅忽地住了手,他还不想她死,这个念头刚闪过 脑中,他的手就收了回来。 女孩儿吃疼地呓语了一声,大概是最近吃了太多的苦头,身体精力不堪,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莲涅看着晕过去的女孩儿,噌地一下起身,转身脸色难看地将酒杯砸到了地上。 外头听到动静的黑袍人匆忙奔了进来,拱手行礼:“主上?”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莲涅双眼阴鸷,厉呵道。 “是,是~”黑袍人满脸惶恐,急急躬身退了出去。 洞内恢复安静,莲涅静站片刻,他回身目光阴森地盯在王思离的雪白的脖颈上,垂下的手几次想伸出,直接取了她的命,可后又兀地收了回去。 “呵呵~”莲涅自嘲轻笑的声音在洞内传开,他绷紧下颌,不…不杀了吧,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林子青帮自己拿回神器之后,他再杀了他们也不迟,到时候…… 莲涅瞥了昏迷过去的王思离一眼,口中冷哼,不过是两个凡人罢了,想取他们的命什么时候都可以~ 莲涅嘴角勾起一丝阴冷,抬手叫来黑袍人,“把她带回去,好吃好喝招呼着,若是出了差错,我拿你是问~” “是,是,主上~”黑袍人忙不迭地躬身应下,再抬眼, 就见自家主上,一挥衣袖,已经消失了身影。 黑袍人见状,急忙将角落中昏迷过去的王思离扯起来 ,带了出去。 --------- 玄空之境 江复庭等人连着在玄空之境中两日,都未找到通往神冢的路,他们倒是遇见不少修道、术士等人,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缺胳膊少腿儿地哀嚎。 前头的人撒丫子狂奔,就像是被鬼撵似的,江复庭等人只看到一抹黑影,还来不及出声,那些人就消失了,后头的连滚带爬,个个面上惊恐。 江复庭等人皱了下眉头,从暗处出来,堵住几个道长,见他们身上有伤,缺胳膊少腿儿的。 他眉头皱得更深,“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你们是谁?几个道长惶惶难安,缩在一团,满脸害怕地瞧着他们。 江复庭还来不及说,就听到有人惊呼,“你是江复庭?” ------------ 第一千零一章:神冢 江复庭瞧过去,是个年青的道长,此刻再隐瞒身份已经没有了 意义,他道:“我是,前面发生了什么?” 那道士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得远处传来几声震天响,轰隆轰隆,好似塌了天似的。 一时间,狂风暴雨,满天的乌云密布。 几人看去,远处雷电急急落下,轰隆几声,那声音听得几人心惊肉跳,惶惶难安。 暴雨倾盆,江复庭等人也来不及说话,慌忙躲到一处石头山下, 静待雨停。 期间,江复庭和白唐追问,那几个道士,他们才老实交代,曾听这神冢,是神仙死后堕身之处,通往它的玄空之境内,有许多神仙堕身时落下的宝贝。 他们也是修道之人,求的不就是长生不老和法术大增吗?听闻此机会,这才跟着其他人入了这玄空之境,他们原本是在这里瞎晃的,但是没想到却晃出了点意外收获。 他们其中一人在一座很高很大的山下,捡到了一块玉石,那玉石散发着光辉,十分的耀眼夺目,这东西一看知道不是凡物,众人一听说,匆匆赶去寻找。 刚开始也没事,他们找了不少东西,什么玉器和珠宝,还有好几件威力不小的仙器,谁也不怎怎么回事,突然那山四周嗡的一声,一阵五彩 金光大闪,将他们这些外围的人全都给弹了出去,而那些跑得远的人,在他们的眼前,被那些交织的光线,生生削成了块,现场血肉模糊,十分的恐怖骇人。 江复庭和白唐听得眉头一跳,问:“现在如何了?” 道士吓得慌忙摇头,道:“我们被弹出来,听到那些人的惨叫声,吓得哪里还敢再呆~” “是哪个方向?”江复庭问。 “是那边,你们瞧,雷电最密集的那处~”道士哆哆嗦嗦道,说话都带着颤音,想来是吓得不轻。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道:“我们先去查探一番,你们在此处好生歇着~” 几个道长连忙点头应允,那个鬼地方再好,他们也不敢再去了。 “复庭,白大哥,我跟你们去~”林子青道,他瞪着眼睛,神情有些急切。 江复庭瞧了他一眼,想劝林子青好生歇着,他现在体内魔气太多,还没去除去。 林子青见状,苦笑一声,身体直直倒在石堆上,“也对,我现在就算是一废人,什么也干不了!”他一拳头狠狠要砸石头,被江复庭一把拉住,皱着眉:“你这是做什么?!” 见两人间气氛不对,白唐上前拉开两人,将江复庭外推了几步,转头沉声对林子青道:“他是为了你好,你体内魔气大涨,我们暂时想不到好法子替你们除去……” 林子青低垂着头,固执地扭着头,沉默不语,白唐见状,瞧了江复庭一眼,只得扯了下嘴角,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同去~” 江复庭见状还想说什么,结果被白唐扯着走,两人悄声细语,“你现在跟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还不如让他,好歹有我们护着,能出什么事情~” 江复庭略沉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白唐安抚地拍了一下,转身回头带上林子青,三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茫茫的暴雨中了。 这狂风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到三人从半空中落下时,天空的乌云散去,狂风暴雨骤停,天边出现了五彩的金光。 他们匆匆赶到时,就看到一座仙山,它山上全都是石头,每块五光十色的,闪动着耀眼的光,流光溢彩的,让三人最为震惊又诧异的是,那仙山的中央裂开了一条口子,漆黑幽深,看起来像是一个入口。 “这就是那道士刚说得那山?”林子青微皱了下眉头,目光有些狐疑。 别说林子青心中疑惑,就是江复庭和白唐瞧见的一刹那,脸上也露出几个问号,不过很快两人脸上的疑惑很快散去,虽几人眼前的山跟那道士口中描述的不一样,但是凭借两人敏锐的直觉,这山不一般。 他们走近些了,发那山脚下,尽是雷电劈过的痕迹,还有一些焦黑色的东西,空气中隐隐传来腥味。 江复庭停下脚步,身后跟着的白唐和林子青也停了下来,两人看去,只见被暴雨冲刷后的地上,还残留着一丝血红。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黏了下地上的血红,手指捻开,一丝血腥味袭来,江复庭沉着脸站了起来,“他们说得是真的~” 一时间,三人止步,望着数百步外的金灿灿的仙山,莫名后背窜上一丝毛骨悚然的冷意。 “原来神冢在这里~”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江复庭白唐等人转身,就瞧见了半空中落下乌压压的人来,“哈哈,江小友好久不见~”金家主笑里藏刀。 “江先生~”一眉老祖带着徒弟而来,看着江复庭和白唐脸上笑眯眯的。 江复庭略点下了头,一旁的金家主心中很不爽一眉老祖对两人的恭敬态度,在他看来,他们可是长辈,这个一眉老祖如此献媚,实在是丢他们的面子。 是以,金天纵见一眉老祖问两人,当即冷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叫他一声江小友也算客气了,他们之间还有两笔张账要算,不过,不急! 江复庭目光瞧都没瞧金天纵,倒是问起了一眉老祖和赶来的一众人,“诸位这是?” 一眉老祖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讽刺一笑,“哎呀,江小友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这不是明摆着吗?我等不辞辛苦、千辛万苦找到这里,难不成只是为了瞧瞧风景?” 江复庭目光一转,瞧了过来,他嘴角微勾,“金家主,我知你对我积怨已久,可我并未做过什么过,我出手伤你门下弟子,那也是以为他们为了神器碎片围攻我,我只为自保而为。 第二次,你用我的朋友威胁我,不惜那魔蛊重伤于我,还拿走了地图,我还未 找金家主讨个明白,金家主这般阴阳怪气做什么?” 金天纵脑子嗡的一下,没想到江复庭还真的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眉头紧皱,脸色微变,“江复庭,你莫要胡乱攀扯,什么围攻你?什么魔心?明明是你为了几个野果子,就对我门下的人 大打出手,差点毁了他们鬼修的初基!” 江复庭闻言,略嘲讽地瞥了金家主一眼,勾着嘴角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金家主心中清楚, 何必诬赖我呢?” “你……”金天纵气得脸青,他一生狂妄自傲,从未敢有人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上来反驳他,让他难看,一时间手中冒出丝丝黑雾,怒目而视。 “金家主您好歹也是荆门的家主,是位老辈,怎么您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一个小辈出手?”江复庭身后的白唐走了出来,悠悠一身白衣,白着手臂,姿态漫不经心,勾着嘴角,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闪烁,眼中丝丝寒芒一闪而过。 众人全都愣住了,若是江复庭他们早就口口相传,知道他是位美少年,可白唐再一出来,众人的呼吸都轻了几分,那青年一身雪白水纹衣袍,浑身上下就写着矜贵两字,气质清冷温和,好似雪山之巅的一朵高洁圣雅的雪莲花,纯白无瑕。 他头发丝到手指,无一不精美,看起来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他脸更是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什么天人之姿,姣姣如月,都比不上他给人直面一击。 两人站在一起,气势各不同,却又十分的相契合,给众人巨大的震慑之感。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威胁他?金天纵心中恼怒,差点儿脱口而出,可对上那青年的眼神,他瞳孔猛地缩了下,剩下的话语,一下子卡在了他咽喉中。 一眉老祖瞧着气氛不对劲,忙出来打圆场,“呵呵,我想中间一定是有误会的,金家主和江先生不如改日坐下谈谈?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座山,刚才我等接到禀报,说是这山十分的怪异,吞了数十人弟子,今日,我们还是将此事定要查个明白,为这些死去的各派弟子讨回公道~” 他这话一出口,刚才还在热心看戏的众人,顿时回过神来,纷纷道:“是,是啊,这山吞了我们那么多弟子,我们一定要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 “为他们报仇!” 这口号喊得一个比一个响亮,不知情的人还真觉得这些人完全是出于道义,但是一瞧那些人的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那些泛着光的玉石上不下来,就心中多少明白了一点。 呵,什么讨回公道、什么报仇,不过是他们的私心罢了! 当然也有些好事之徒,在人群中继续八卦江复庭等人和金家主,声音还不小。 “哎,你瞧瞧他们的脸色,啧啧,红的红,青的青,这都赶得上唱大戏的了~” “嘘!你想死啊,连金家主的闲话都敢说啊,小心被……”说话的人手比刀,割了下舌头。、 四周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纵使他们心中再好奇,也不敢多问一句,就怕被脸色铁青的金家主记恨。 江复庭闻言,微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刚才我们在前头碰到了回来的几个道长,几个人缺胳膊少腿儿,说是被这山上的利光所伤,我怀疑这山上有什么阵法,诸位还是冷静些,小心为上~” “啊,听着好可怕哦~” “是啊,这利光杀人闻所未闻,不会是骗人的吧?” 四周的人闻言,嗡地一下后退,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掠过一丝恐惧,都往后退去 金天纵闻言,心中的怒火差点儿抑制不住,这江复庭怎么哪儿都要掺和一脚,刚才怼了他就不说了,居然恐吓他门下的弟子,莫非这山中有什么样的宝物,江复庭想独占? 想到此处,金天纵怎么还能忍得下去,他当即大声道:“呵,江复庭,你莫不是被吓破胆子了吧?这种护山的阵法,我等还不放在心上~” ------------ 第一千零二章:尸虫 一眉老祖他当然也听了,知道此地危险,但是他们这次来,就是来弄宝贝的,自然是不会信这些话,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去的。 不等江复庭说话,一眉老祖就笑着打哈哈,“江先生,这几个道士的话,未必能全信,据我所知,这次能进玄空之境,是北派梧州道观里的道士,本身功法就不怎么样,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恐怕是一时被那样的阵法给吓着了~” 江复庭张嘴还想劝说些什么,可看到众人那些个渴望又含私欲的眼睛,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皱了眉头,好心提醒,“事情是真的,诸位还是小心为上~” 金天纵直接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人一跃而去,“我乃有法宝沪身,不怕死,先去给诸位探探路!” 话语中说不出的讽刺。 他的身影很快就在众人的眼前消失,“师父,等等我~”几个年轻弟子,也急忙赶上前,还剜了江复庭等人一眼。 江复庭还想说什么,人家一行已经飞远了,一眉老祖见状,怎肯落人之后,他神情急切地对着江复庭和白唐行了一礼,“江先生,我等先走一步了~” “哎?”江复庭还要再叫,一眉老祖带着人一溜烟撤了。 顷刻间,不少人出现在山前,片刻后,金天纵纵身而去,稳稳落于山脚下,众人目光紧紧瞧过去,却见金天纵安然无恙,很快,前赴后继的人影追了过去。 “啊,真的没事,金家主真是太厉害了~” “走,走,我们快走!” “呵,我就说有些人就是被吹嘘的厉害,也不过如此,你觉得呢?” “说这些做什么?快走,走!” 江复庭闻言,拧眉深思,没有理会众人的冷嘲热讽,白唐侧身瞧了他一眼,微勾了下嘴唇,“看来护山阵法已破~” 江枫庭撇了下嘴角,冲着白唐和林子青微抬了下下巴,道:“走~” 仙山光彩照人,近了,就见每一块石头上闪烁着光彩,仙气逼人。 很多人匆匆进了裂开的入口,江复庭和白唐等人去时,大部分人已经进去了。 还有些人在山上翻找的,江复庭和白唐匆匆扫了一眼,抬脚往内走。 入口狭窄,仅容许一人通过,江复庭先入内,白唐跟上,林子青垫后。 一入洞口,三人才发现洞内十分的幽深,一眼看不到头,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前头刚入内的那些人已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洞内十分的安静,除了三人的呼吸,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江复庭眼眸暗了下,他抬眼顿了下脚步,压低声音道:“你们当心些~” “好~” 林子青应下,眼眸垂下,隐隐透着一丝晦涩。 很快他们就看到很多横七竖八的洞口,通往各个方向,同样幽黑看不清楚。 江复庭脚步顿了下,辨别了下方向,对着身后两人道:“我我们走这条道~” “嗯~”白唐点头同意,林子青跟上。 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江复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了下去。 白唐的脸色也不太好,林子青诧异道:“怎么了?” 江复庭侧身回了眸,道:“以我们的速度,应该是可以追得上他们的,但是现在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 他不说清楚,林子青也听了明白,当即心中咯噔一声,道:“对啊,那么多人进来了,可是我们这一路走来,却没碰到半个人,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这也实在是太安静了~” 白唐琢磨了下,低头勾了下嘴角,“是,太安静了~” 一种格外令人诡异的安静,就好像此地只有江复庭等人三人。 江复庭没有说话,他抬手将腰间小袋子里的骆知秋放了出去,手中挽了结,“去~” 骆知秋瞬间飘走了。 白唐放出神识去探,拧眉闭眼片刻,一下子睁开眼,轻喘了两口气,往后倒了一步,扶住了石壁。 “怎么?”江复庭和林子青围了上来。 “有人在这里设了结界~”白唐道,他神识居然穿不过去。 江复庭闻言,整个人变了脸色,他转身,声音急切了几分道:“走!” 白唐和林子青也意识到不对,快步追去。 “老大,前头有发现!”骆知秋一下子急急扑来,江复庭抓住小鬼,就见骆知秋满脸着急道:“老大,死…死了好多人!” 江复庭一听,什么都顾不上了,一闪身消失了身影,白唐和林子青也追了上去。 很快,他们在七拐八拐的一个洞穴内,看到了地上的惨状,无数的人倒在地上,他们的身体被切成几块,鲜红的血液在他们身下汇集成了小河。 “醒醒~”林子青急忙上前拍了拍人的脸。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神情凝重,对视一眼,沉默片刻。江复庭才开口:“他们都死了!” 没有人气了,甚至连他们的…… “他们的魂魄呢?”江复庭眉头皱得更深。 白唐闻言,四处查探或是召唤魂魄,结果连一个魂魄都没有叫来。 江复庭抬脚走过,走到一颗脑袋前停下,他低头瞧着那人,瞧着面熟,再细看,这不就是刚才冲着他出言讽刺的那个修士吗? 他心中说不出的沉重,鼻底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这些人身上的伤口很新鲜,他们的尸体上还有温度 ,死了应该不到半个小时~” 林子青瞪着眼睛,他从未见过死了如此多的人,咬牙道:“ 怎么会死这么多的人~” 白唐低头查看这些人身上的伤,他们身上有不少的伤,杂乱的,还有那些致命的伤混在一起。 他摇了摇头,“瞧不出来~” 江复庭收回目光,“我们再往前走~” 不过这一次他们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听到动静,奔过去,就听到男声的痛苦呼救。 他们三人奔到跟前,才瞧见阵法中困着一人,其余人全都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阵法中的人看到江复庭他们慌忙求救,“江先生,救救我,救救我~” 他蜷缩着身体,脸上还挂着血珠,看起来脸色极为的难看,神情慌乱。 江复庭还在瞧,这个人面容很熟悉 ,他好像见过。 这个念头刚划过脑子,阵法中人就激动地叫了起来,“江先生,我是阿金啊,我的师父是一眉老祖,求求您救救我吧~” 江复庭闻言,神色往他脸上瞧了几眼,兀地点头道:“是有些像~” 也不怪江复庭没认出,那是因为阿金转变太大了,他之前一直都是个阴郁的人,转眼再出现,这般的服软、脆弱,江复庭还真没认出来。 “真的,是我,救救我~”阿金扑通跪在地上,不停地跪拜叩首,祈求江复庭他们。 江复庭瞧了他一眼,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这阿金当初言语再可恶,那也是没有伤害到他们。 白唐按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这个法阵不简单~” 江复庭闻言点了下头,道:“好,我知道了~” 他使出法力,聚气一下子在阵法上,那拉扯的力量越来越强悍,然而那法阵中的金光流动,甚至暴涨,来攻击他。 白唐见状不对,飞快出了手,双手挽结,大声道:“破~” 两股力量拉扯,江复庭和白唐额头隐约冒出密密的汗珠,一旁的林子青着急不已,却苦于帮不上忙。 两道光对峙得光芒越来越大,直到砰的一声,突然就炸开了,巨大的光焰,逼得江复庭和白唐两人纷纷后退。 阿金看着光焰离他越来越近,他吓得抱上了脑袋,他的同门以至于其他人,都是被这样的光焰杀死的! 他害怕极了,蜷缩着身体,以为必死无疑时,江复庭抬手救了他。 等到他回过神来,江复庭已经将他救了出来,远离了光焰,光焰爆炸开,巨大的震动余波,将几人震飞了出去。 一阵碎石掉落,洞穴晃动,江复庭忙带着几人逃了出去,走到安全之处,阿金窘着脸,向两人道谢。 他脸色煞白煞白地向两人行了一礼,“谢江先生、白先生,救命之恩~” 江复庭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收了回来,“不客气,阿金你怎么会这里?你师父呢?” 阿金闻言,神情变得很难过,他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人太多了,他们发现了一件宝贝,在争抢,还大打出手,刚开始我还跟师父一起,后来师父忙着寻宝贝,就不太能顾得上我了~” 江复庭白唐对视了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现在打算是?” 阿金闻言神情不太好道:“我想去找师父~” 江复庭闻言,扯了下嘴角,道:“你可知他们去了那个方向?” “是那边!”阿金指了道。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了一眼,“那跟着我们吧,等找到你师父你再跟去吧。” “好,多谢你们~”阿金低头应下。 江复庭扫了一眼几人,“那我们去那边!” 很快一行人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洞内,林子青跟在末尾,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身后有东西似乎跟来。 他脚步不由慢了下来,黑暗中,他手掌溢出丝丝黑气,朝着后面跟来的东西袭去。 白唐察觉到了,转头低语:“怎么了?” 林子青微一收敛气息,轻声道:“白大哥,后面好像有东西跟来!” 白唐按住他肩膀,林子青还没回过神来,白唐就已经调换了两人的位置,他低语:“继续走~” 果然当他们的脚步声依旧响起时,他们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 白唐察觉到身后的声音越发接近时,猛地回头,手中团出一道白光,瞬间照亮狭窄的通道,只见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爬了过来。 白光乍现,虫子慌乱退去,“快走!”白唐道。 几人很快穿过狭窄的通道,刚一转出来,就看到几个倒地的修士,上去一探呼吸,发现早就没了声息。 虫群涌动,几人纷纷后退,就见那虫群所爬过的尸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露出森森白骨,叫人好不可怕。 ------------ 第一千零三章:空印 江复庭眼眸深沉,“离开这里!”其余人二话不说,纷纷跟上。 通道悠长,他们再没碰到一个道士或是修士,就连洞内动静都格外的安静。 江复庭脚步慢了下来,显然白唐也有同样的想法,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林子青凑了上来,“怎么?走错了?” 三人目光一对视,同时看向阿金,“我…我真不知道…太乱了我可能看错了~” 他白着脸,脸色有些不好看。 江复庭沉思片刻后,道:“算了,既然错了就罢了,这里四处皆通,我们走着说不准就可以出去了~” “好~” “嗯?”江复庭皱了下眉头。 “怎么?”这回连白唐也瞧了过来。 “灵气,这里居然有灵气!”江复庭抬脚往前而去,几个人忙跟上。 白唐细探而去,也感觉到了一丝灵气,很快,他们眼前的通道越来越窄,他们不得弯着腰继续前进,灵气越来越浓烈。 ———— 炎墟之境 洞内 王思离抱着手臂,面无表情蜷缩在角落,整个人下巴尖尖的,瞧着憔悴了不少。 她手腕上拴着一条乌黑的铁链子,靠着石壁一动不动,乌黑的眼仁,清澈透亮。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匆忙过来,到了洞口略一停顿,跟守着的黑袍人打了个招呼,送饭菜的人才将饭菜拎了进来。 黑袍人将饭菜送到王思离跟前,“喂,吃饭了~” 王思离依旧那般靠着石壁,眼皮未抬半分。 黑袍人声音又急切了几分,“喂,姑娘,饭菜我给你拿来了!” 王思离闻言,这才抬头瞥了来人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我不吃,拿走!” 黑袍人气了,“姑娘,你昨日就没有好好吃饭,再这样下去你身体撑不住的~” 王思离依旧不理,黑袍人好说歹说,将饭菜一股脑取了出来,还一边念叨:“看,姑娘,这是我特意去人间给你弄的吃食,闻着味道就很香!” 王思离一下子就恼了,猛地扑上前,几下子将地上的饭菜全掀翻了,冷着一张小白脸,声音冷冰冰道:“滚!” 黑袍人一脸怒气,将王思离扯了过来,“臭丫头,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愿意在这儿伺候你吗?!” 王思离咬着牙,脸色逐渐变红,浑身的肌肤逐渐变红,肌肤温度也开始烫手了。 黑袍人见状,当即松开了王思离,小女孩儿眼神凶狠地瞪了黑袍人一眼。 黑袍人也曾听过女孩儿身上的阳刚之气,他们这些人别说靠近了,就是稍微走近些,他们都难受得不行。 “哼!”黑袍人冷哼了一声,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这才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嘴里嘟囔:“还真是个祖宗~” 王思离眼皮都不抬一下,窝在一旁动也不想不动,撩着眼皮,嘴角微勾出些,她紧握的手中,微露出一抹白,白得刺眼,瞬间被她收拢到了掌心。 她眯上了眼睛,竖起耳朵,细听外头的动静,果然没一会儿响了起来。 “臭娘们,老子总有一天要弄死她!” “哎,兄弟,她这是又不肯吃饭了?” “是啊,呵,她再怎么闹有什么用?主上还不是派她的小情儿去了玄空之境,啧~” “真去了?” “是啊,主上谁?还能由人左右心意?” 两人说话声独自低了下去,王思离睁开眼,怔忡了片刻,余光扫过她手腕上的乌黑铁链,嘴角兀地抿紧,眼底划过暗芒。 ———— 江复庭等人行了一个小时后,终于穿过了层层黑暗,结果却被挡住了。 他们眼前,是无数巨大的树根盘亘交错,密密麻麻,几乎是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江复庭一个眼神示意,众人停了下来,他抬手探去,那些树根纹丝不动,似乎没什么危险。 江复庭和白唐两人对视一眼,白唐动作很快,他身影很快闪过,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中穿过,他白色的衣袍翻飞。 不过片刻功夫,那些树根还是动了,它们开始攻击白唐,无数的树根抖抖索索,袭向白唐。 这边几人担心不已,不过很快就见白唐手中白光乍现,几下就将那些树根拦腰砍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树根内殷红的血水流了一地。 “走!”江复庭对早已看呆的林子青和阿金道。 回过神来的两人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三人穿过盘根交错的树根,很快他们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皆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在黑暗的洞穴内,无数的树根后,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颗巨大无比的树。 没有叶子,枝干向四周蔓延,巨大无比的树干,几人手拉手合抱都抱不住,它浑身散发着荧荧的光点,源源不断的灵气从它根部冒了出来。 整棵树高大无比,它树冠内放着半块东西,那东西闪烁着金光,巨大的灵气围拢在它的四周。 “空印?” “空印?!”江复庭和白唐不约而同喊了出来。 四人皆震,江复庭沉着脸仔细打量,很快他发现那确实是神器之一的空印。 他不由往前走,谁知道,还离那棵神树有五步时,忽地,他被一股力掀翻了。 江复庭动作更快,翻身避开,这才避开了那一攻击。 他暗自皱了眉头,身旁白唐忽地出口:“这神器是残缺的~” 很快,江复庭反应了过来,他闭眼垂眸,他伸手从他体内拿出拿出五块碎片。 碎片刚一出现,树冠上神器就动了,它通身金光大震,一下子跟飞出来,五块碎片围拢着它转动,流光溢彩,金光大震,几人被震得往后倒去,轰隆一声巨响,连带着地面都震动了几下。 几人纷纷躲避,待四周一切安静后,抬头瞧去,“呃,我不是眼花了吧?”阿金呐呐道。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心情显然有几分激动,“不是~” 眼前,就见半空中飘着一块四四方方的金色印章,其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灵力。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扯了下嘴角,真是太好了!江复庭伸手,空印便朝他飘来,忽然,谁也想到,有人出手更快,一下子将空印收进了掌心。 “子青?”江复庭微怔,目光对上了林子青漆黑冷静的眼眸。 “子青,这东西很重要,你快拿出来!”白唐道。 林子青摇头,一脸坚决地拒绝了,道:“我要拿它去救思离~” 他丢下一句话,就要走,却被江复庭和白唐挡住了去路,“林子青,你冷静一点,我们现在救思离,但是这东西不能给莲涅!”江复庭沉声道。 林子青闻言冷嘲了一声,“救?你们去救?”他摇头一脸痛苦道:“没用的,那是什么地方,你们根本就不知道!” 他握紧拳头,满脸愤慨。 “你别激动,冷静些!”江复庭安抚他道。 此刻,林子青身上魔气忽然四溢,整个人的脸陷入一团黑雾中,神情狰狞,“不!”谁都不阻挡他救思离。 “他被魔气迷了本心~”白唐沉声道。 江复庭脸色沉了沉,忽地对林子青,道:“子青,我不能让你拿走它,全A市的人还等着救命呢!” “江复庭,那些人的命就是命,思…思离的就不是吗?凭什么?!”林子青大怒,对江复庭出手。 阿金一看情况不对,正要偷溜,却被白唐一把制住,“你想去哪里?” 阿金脸刷地一下白了,“我……我想去找我师父~” “师父?难道不是莲涅吗?这么费尽苦心地带我们来这里~”白唐冷笑着勾了勾嘴角。 阿金脸色大变,额头冷汗直冒,不可置信地盯着白唐,“你……你都知道了?” 白唐勾了下嘴角,冷哼一声,“不然呢?” “……”阿金巧劲挣脱开,就想逃,却被白唐一抓,两人相斗间,阿金几下就被打得连连后退。 金光弥漫,阿金满脸惊恐,他的身体刚碰到树外笼罩着的一层金光,阿金整个人立马化为一团黑雾瞬间消失了。 白唐愣了下,似乎也没有想到,他定定地瞧着那神树,似是轻叹又是感慨道:“原来如此!” 瞧到这一幕的林子青,满心惊慌,他忽然避开江复庭,拿出空印来对付那棵神树。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立马叫道:“林子青,你快停下!” 江复庭出手阻拦他,却差点空印的金光打伤,白唐忙上前一步扶住江复庭。 他冷着一张脸,沉声道:“林子青,你清醒一点!不要被魔气迷惑了!” “毁了神树,立马毁了神树!”林子青脑子里不断地回响着这句话。 他双眼闪过一抹猩红,抿紧了唇,抓紧了手中的空印,整个人带着决然赴死的气势,纵身朝神树跃去。 “林子青!”江复庭见林子青不顾生死,纵身一跃,当即暴喝一声,浑身气势大变,欲去拦,却被神树四周的金光回击,脚下不稳。 “啊!” 大片的金光炸裂,无数的光焰冲击而来。 “小心!”白唐一下扑倒江复庭,两人被余波冲击往,往后摔了出去。 “子青,不要!”一道倩影急急扑了过去。 轰!铺天盖地的金光炸开,光影中高大的神树咔嚓一声,拦腰断裂,砰的一声倒地,掀起无数的光点漂浮。 碎石掉落,地动山摇,片刻后,整个山洞内才渐渐平息,江复庭和白唐从一堆碎石中爬起来,就见林子青一身狼狈,双眼清明,浑身轻颤地盯着一处,嘴角还挂着血迹。 ------------ 第一千零四章:你个疯子! 神树传来清脆的咔嚓一声,所有的树干、树枝化为了星星点点的光点,一下子散落空中。 像雪又像是流星,往下飘落,哀伤又唯美。 暗处,一身黑袍的莲涅,胳膊随意勾着王思离的脖颈上,一手把玩着神器空印,嘴角勾着几分轻笑,“小东西,你还跑得挺快啊~” 他不待王思离回应,就将她手中紧握着的朱雀石掰扯了出来,啧了一声,挑眉道:“是用它逃脱的吗?” 莲涅眼中划过一狠意,手用力握紧。 “不!”王思离挣扎大叫。 朱雀石瞬间在他的掌心化成了粉末,他的手上出现大片的烫伤和血水。 “莲涅!”林子青恨恨出声,“放开她~”想到自己刚才干的事情,后背猛地蹿起了一阵寒意。 “不放,你又待如何?”莲涅眼神挑衅的看向林子青。 “子青~”王思离红着眼眶摇头,示意林子青不要冲动上前,林子青赤红着眼睛,一副要跟莲涅拼命的模样。 江复庭见状,立马开口:“莲涅!” 莲涅伸出手,扯下头上的兜帽,嘴角挂着似笑非笑,“啧,江复庭,神器最后还是到了我手中~” “莲涅,你费尽心机,就是为了毁掉神树,得到神器空印?”江复庭冷声道。 莲涅勾着嘴角,啧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不错,哦,对了,《无上之巅》这个游戏,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怎么样?好玩吗?” “你个疯子!”江复庭怒目而视。 “哈哈~”莲涅猖狂一笑,目光挑衅地看向在场的江复庭、白唐和林子青,神态倨傲道:“疯子又如何,我曾是十九地狱的府君,可是呢,却被天道诅咒和抛弃!” 他神情狰狞,一把扯下脸上的黄金面具,指着脸狰狞的符咒痕迹道:“看,你们看!” 只见莲涅俊美妖孽的脸上,浮现黑色的符咒,使得俊美的面容,瞧上去,很是丑陋和狰狞。 “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杀了区区一凡人罢了,就被天帝下令剥去仙骨,投到忘川,就要赶尽杀绝吗?呵,要臣服?我偏不,我就掌控世间,让你们这些愚蠢的人都看看,天下共主,天帝坐的,我莲涅也坐的~”莲涅狂妄怒道。 江复庭一脸冷漠地瞧着莲涅,冷笑道:“区区一凡人?天下共主?呵,莲涅,你为了自己的私欲,陷A市百姓如水火,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就凭你也配?” “哈哈哈,配不配由不了你,江复庭当年我或许只能跟你打个平手,但是如今我有神器在手,你未必是我的对手!”莲涅冷哼。 “是吗?”白唐不待江复庭说,缓缓从他身旁走出,目光怜悯又冷嘲地看着莲涅道:“莲涅,呵,你以为你是因为那事被天界诅咒了吗?我告诉你,你是被你最爱的人诅咒了~” 莲涅闻言,心中具震,可面上依旧漫不经心,“呵,白唐你对我攻心没有用的~” “莲涅,你难道不想知道,千年前,你为何被诅咒?为何千年来只能像个鼠辈一般躲在这炎墟之境,而不能到三界呢?” 莲涅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心头咯噔一声,他确实不知自己为何会被诅咒,只听昔日他…… 他脸色变了变,目光锐利地看向白唐,沉声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呵,我知道的还挺多的,曾经堂堂十九殿的府君,爱上了一人类女子,因为爱而不得,心狠手辣,对着所爱之人痛下杀手!”白唐道。 “不可能!你满口胡言~”莲涅呵斥,心中惊诧越来越多,他低垂着眉眼,掩去眼底的震惊,勾着的嘴角僵住,面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他千年前,沉睡醒来之后,便失去了一段记忆,忘记了很多事情。 他翻查了许久,都不知道为何失去了这段记忆。 “莲涅,不信你就自己瞧瞧吧,神器空印能够通往古今,知晓未来~”白唐道。 莲涅犹豫片刻,他扫了江复庭和白唐两人一眼,总觉得他们似乎不怀好意,不过千年前的事情,关于那场失去的记忆,他抓心挠肝似的,迫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也是他费尽心机利用林子青得到神器空印的原因。 被诅咒之人,无法接近神冢,更无法接近神树,先前他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利用空印碎片,设计了《无上之巅》的游戏,来吸引天界的注意,明目张胆地打起了空印的主意。 他确实很想知道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单单是为了找到空印,而是更重要为了找回自己的记忆。 莲涅扫了在场的人一眼,他手中有王思离,量他们也不敢乱来,他将手中的空印抛了出去,默念咒语。 顷刻间,神器空印逐渐变大,犹如一口鼎,泛着光辉,倾斜而下,将几人拢入光中,几人眼前闪来一道刺目白光。 ------------- 白光之后,几人眼前出现一座古城,名曰莫城。 千年前,莲涅是十九地狱的府君,长相风流倜傥,年轻鲜活而强大,但是他太过年轻,年轻到还没有经历爱情,就已经顺风顺水地站在了权力的顶端。 一日,他在十九地狱,倍感索然无味,便悄然去了人界莫城。 他悠闲地漫步在街上,撑着一把伞,避开热闹的人群,偏爱往那些小巷子里走,直到他在一处墙角下,看到一个小女孩儿顺着狗洞努力往外钻,她脸蛋憋得通红,浑身脏兮兮的,脸也弄的白一块,黑一块的,瞧见眼前停下的靴子,顿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了过来。 “呀~”女孩儿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瞧他。 这时,他听到不少杂吵声,嘴里大叫着什么,似乎是在寻什么人。 莲涅不想招惹麻烦,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抬脚继续往前走。 “大哥哥~”身后跌跌撞撞的脚步传来。 莲涅继续往前走,脚步看似很慢很悠闲,但是实际上,却走得很快,就在他快要出巷子时,一道疾风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袭来。 他闪身避开,女孩儿摔倒到了地上,小手蹭破了皮,裙子更脏了,她憋着嘴,目光委屈地瞧莲涅,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儿。 莲涅沉默片刻,嘴里啧了一声,心道:真是个小哭包。 他对着女孩儿伸手,女孩儿哭丧的脸立马变成了笑脸,抓着莲涅的手站了起来,笑得天真可爱道:“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莲涅勾了下嘴角,心想:小屁孩知道什么~ “小姐,小姐~” 莲涅松开手,瞧着追来的侍女和小厮,他目光落到女孩儿脸上,转了一圈,抬脚大步离去,这回脚步没再顿,转出巷子,目光却落到了那座府宅的匾额上:李府。 莫城李知府有一千金,年八岁,聪明伶俐,可爱娇弱,但却身患心疾,市井传闻曾有大夫传言,知府千金活不过豆蔻年华。 第二次见面,是在李府花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大哥哥~”女孩儿小小一只,看上去十分的可爱,扎着两个鬏髻,穿着一身漂亮的鲜红衣裙。 她朝莲涅扑了过来,刚吃过糖的手,带着口水和黏糊糊的糖渣,一下子抓到了莲涅好看的袍子上。 莲涅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瞧了女孩儿两眼,嫌弃地拨开了女孩儿的手。 女孩儿眼睛像黑豆子似的,盯着莲涅瞧了两眼,忽地张大嘴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眼泪像金豆子似的滚落,哭声越来越发,莲涅似乎没料到小女孩儿是这种反应,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左右瞧着没人,急忙蹲下身,定定地瞧着女孩儿,冷着脸皱眉,“不许哭!” “呜呜呜~”女孩儿依旧两只白乎乎的爪子揉着眼睛,哭得格外的委屈,似乎哭得天不塌,她就不会停。 很快,莲涅见他打了个哭嗝,小红脸蛋一白,小眉头一皱,瞧上去似乎十分有点儿难受。 莲涅望了两眼,瞧着似乎不忍心,他蹲下身来,轻轻擦了擦女孩儿脸上的泪痕,道:“不哭了,来,大哥哥跟你玩~” 女孩儿一听玩这个字,立马停下了哭声,双眼泪汪汪地瞅着莲涅,“玩~” 莲涅瞧着她这副模样,折扇敲脑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那年,满园的桃花林中,小女孩儿咯咯的笑声传来,莲涅坐在假山石头上,好看的嘴角勾了起来。 待到那伺候的侍女找来,莲涅的身影才消失了,女孩儿停了下来,着急地四处望望,“大哥哥~” “大哥哥~” “小姐,小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侍女急声道。 “呀,快看,小姐脸蛋好红,赶紧擦擦汗,别受风了~”两个侍女歪着脑袋,急忙给小女孩儿整理裙子。 “大哥哥,大哥哥!”女孩儿不理会侍女,着急四处望着,忽地她脸色一白,就软倒在了侍女们的怀里。 “啊,不好了,小姐犯病了,快!” “快,送夫人那里!” 莲涅愣了下,待回过神来,两个侍女已经抱着小女孩儿消失在了桃花园。 莲涅跟了上去,简单朴素的小姐闺房内,一位妇人手攥着帕子,流泪小声抽泣。 大夫给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儿号脉,片刻后,老大夫收回手,起身拱手道:“夫人,小姐已经无碍了~” 妇人擦了擦眼泪,将大夫引到外间,轻声问:“大夫,我家囡囡,她……” 妇人话音未落,泣不成声。 老大夫瞧着心中也不好受,拱手行礼道:“小姐她…近日心悸常犯,怕是活不过豆蔻之年~” ------------ 第一千零五章:换心 “你说什么?”妇人手中的帕子落地,神色震惊又惊恐,语带恳求道:“大夫,我家囡囡才八岁啊,您说过要……” 老大夫摇头叹息,对着妇人恭敬行礼一礼,“老夫医术不佳,还请夫人另择高人吧~” 他说罢,背着药箱拔腿就走。 “大夫,大夫!”妇人连着追了几步,就见老大夫越走脚步越快,她不禁痛哭出声。 “夫人~”一个高大威武的中年男子,身穿官服,匆匆而来,扶着年轻美貌的妇人,“囡囡她……” “大夫说现在没事了,不过他说自己医术不佳,以后不来府上了~”妇人靠在男人肩膀,轻声抽泣。 中年男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沉痛,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夫人的肩膀,立马叫人张榜求医。 “囡囡,那么乖,一定会没事的~” “嗯嗯~”貌美的妇人红了眼眶,点头轻应下。 心疾?莲涅眉宇间闪过一抹沉思,转身进了内间,就见鹅黄的床帐内,女孩儿躺在被褥间,衬得她脸格外的小,她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小脸蛋红扑扑的,人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莲涅瞧完之后,啧了一声,心想:这真是个脆弱的小家伙,便转身消失了。 自此,莲涅成了那李知府府上的常客,不过这事除了女孩儿一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甚至是她的父母~ “嗨,小哭包,坐在这个发什么呆?”莲涅走了过去,在一旁的秋千上坐下。 小女孩儿抬起委屈屈巴巴的脸,轻声道:“大哥哥,我想出去玩,可是,他们都说我病了,不能出去玩~” “嗯~”莲涅认同地点头,小女孩儿不蹦不跳,不能大声笑,也不能大声哭,可不就是病了吗? 女孩儿蹲在地上,手扯着地上的草,仰着小脑袋看莲涅,轻声道:“可是我想去街上,想去看老爷爷捏糖人,想看那些人演大马猴~” 莲涅瞧着女孩儿满眼渴望的模样,他沉默了,片刻后,伸手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脑袋,“囡囡,等你病好了,你就能出去玩了~” 小女孩儿眼眸中立马焕放光彩,咧着嘴道:“真的吗?大哥哥~” “小姐,小姐?”侍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莲涅点头,竖起手指抵在嘴边,示意小女孩儿不要说话,很快小女孩儿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侍女从他们面前经过,居然没有看到他们,就径直走了。 “小姐,奇怪,刚刚都听到小姐的声音了,怎么一转眼就没人了~”侍女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着走了。 女孩儿捂着嘴,小声轻笑,看着她娘的侍女走远了,才一脸惊奇道:“哇,大哥哥,你好厉害呀,这是什么招数?囡囡也要学?” 她仰着脸,扯着莲涅的袖子,甜甜软软地撒娇。 莲涅瞧着她娇憨的模样,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嘴角勾了起来,道:“好~” “不行,大哥哥要跟我拉钩才行~”女孩儿嘟着嘴,嚷嚷。 莲涅无奈只得伸出手,他的小拇指被女孩儿勾着,听着她小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娘说了不能骗人的~” “好~”莲涅扯着嘴角答应了下来。 之后,莲涅便经常上门拜访,今天给囡囡带个老爷爷捏得糖人,明天带个糖葫芦,心情好时,还偶尔带囡囡上街玩耍。 春去秋来,时间一转眼,便是八年后了,莲涅跟囡囡约好,要在她生辰的时候,带她去城外看花的,结果生辰将近,囡囡却一病不起了,莲涅再来看她,只能隔着窗子,闻着满室的药香,听着女孩儿轻咳着,气若无力道:“又病了,看来今年也不能去看花了~” 屋内的侍女听得自家小姐话中的心酸,忍不住哽咽着宽慰她道:“小姐,您好好养病,等病好了,你想去哪里就能去了 ~” 床帐里的女孩儿苦笑了一声,她声音说不出的疲惫,道:“秀儿,以前娘和爹说我的病总会好的,但是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的病却一直都没有好……” “小姐,老爷已经派人去闵州找那个神医了,这次一定会看好的~”侍女的声音里忍不住的泪意。 “咳~”女孩儿痛苦地咳嗽了两声,侍女急急又是捧香帕,又是送水拍背顺气,她推开到嘴边的茶盏,声音中掩饰不住的落寞和绝望,“若真是神医,怕是早就请来了,爹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小姐!” “你且退下,我想躺一躺~” 片刻后,屋子里传来推门又关门的声音,莲涅知道侍女退出去了,又等了片刻,屋子里的气息平稳了,莲涅轻声走到窗前,往前探了一眼,就瞧见囡囡躺在帐子里,脸蛋乌白,嘴唇青紫,哪里还有往日活泼的模样。 她嘴唇鲜红,像是染了血似的,连睡梦中都不安地紧紧皱着眉头,这些年,哪里的药草他都想法子带了,但是囡囡勉强拖到十六岁,她的身体还是扛不住了。 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好几人走了过来,有囡囡的爹娘,还有一个白胡子的老大夫。 囡囡的娘红着眼眶,吩咐侍女进去拉下帘子,再将老大夫毕恭毕敬地请了进去。 老大夫点点头,坐下给囡囡诊脉,片刻,神色凝重地起身,对上囡囡的爹娘,他摇头叹息。 眼角有了细纹的妇人,压抑地哭着倒进了知府李大人的怀里,李大人红着眼眶,吩咐人将老大夫送了出去。 “不行,再去找,我不信天下这么大,没有能看好我囡囡的大夫!”妇人挣开李大人的手,扑倒在床上,看着面色憔悴,喝了药就会陷入沉睡的女儿,心中越发酸痛。 “好,好,夫人,我立刻再派人去找~”李大人努力安抚,心疼又无奈道:“夫人小些声,囡囡好容易睡下了~” 他揽过了妇人的肩膀,将人轻声哄了出去。 片刻后,屋内又恢复了安静,莲涅隐在暗处,瞧到帐子里女孩儿,眼角流出两行热泪,她缩着肩膀,帕子抵在嘴边,压低声音,无声哭泣。 莲涅瞧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哭得满脸泪痕,他眉宇间闪过一丝心疼,手忽地捂上胸口,里面有些疼,丝丝的抽痛,让他嘴角抿紧,脸沉了下去。 他瞧着帐子里的女孩儿忽然有了一个决定,他抚手一挥,便给整间屋子设上一层结界。 什么神医,什么神仙丹药,呵,莲涅推门而入,他瞧着床帐里的女孩儿已经昏睡了过去,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莲涅抬手轻轻擦拭过,他嘴角勾了起来,眼中带了点笑意,“囡囡,等你再醒来时,我保证你会开心的~” 他起身随手一挥,关上了窗户,徒手从他的胸口挖了半颗心脏,鲜血淋淋,手指几下点在囡囡的身上,将她的心脏取了出来,又将他的心脏放了进去。 烛光明灭,男人眉头微皱,额头隐约冒出汗珠,等做完这一切,他白着脸往后踉跄数步,撑着桌子,嘴角划过一抹苦笑。 顷刻间,一头墨发瞬间变白,眉宇间长出细纹,容颜老了将近十岁。 他眼眸深邃而专注地看着床上陷入安睡的女孩儿,看着刚划开她肌肤的痕迹,因为他,已经完好如初。 他拿着帕子小心擦去女孩儿手指上滴到血迹,匆匆在桌前留下一份书信,手握着帕子,身影狼狈离去。 大雨倾盆落下,砸得窗户吧嗒吧嗒地响了一夜。 -------- 三年后,莲涅闭关出来,火急火燎地赶来莫城,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他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十九岁的女孩儿一身红裙,长得越发美丽动人。 他正要走过去,却见一位年轻公子抱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孩子,走了过来。 他的囡囡笑着凑了过去,亲了那小孩一眼,伸着手道:“来,娘亲抱~” 小孩儿白白胖胖,伸手搂着女孩儿的脖子,张嘴啊啊的叫着,晃着手腕上的银镯子。 莲涅呆愣原地,听着耳朵里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 “哟,你看人家知府千金,嫁给状元郎,真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知府千金?那不是说知府千金快病死了吗?” “胡说什么,三年前,知府府上请了一个姓白的老神医,就治好了,你瞧人家两人刚成亲一年半来,就生了个胖男娃,夫妻感情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真是好福气啊~” 声声羡慕,莲涅袖下的手攥紧,目光一直瞧着他的女孩儿,目不斜视地跟着她的夫君经过他身旁,根本就没瞧见他。 莲涅扯了扯嘴角,露出了讽刺一笑,呵,人类果然不能信。 当夜,漆黑如墨,莲涅入了知府府,他看到一人,便杀一人,看见知府大人脸上露出惊恐之意,他狠狠地攥紧他的衣领,怒问:“为什么?” “啊,怪物,怪物!” 莲涅冷着脸,抬手一挥,知府大人便脖子上鲜血直冒,软倒在地。 “父亲,父亲!”女孩儿看到这一幕,哭泣着奔了过来,却被莲涅一把抓住胳膊,他冷着脸,压着心中的怒气,质问道:“为什么不等我?囡囡!” 女孩儿瞧着他的目光又惊又怒,半天才回过神来,泪水连连,“大哥哥!” 莲涅一把将她紧紧扯到怀里,冰冷宣告:“等我杀光了能阻止我们在一起的人之后,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女孩儿看着满地倒下的侍女小厮,还有自己眼前的爹娘,她嘶声大叫,“啊,你这个魔鬼,快放开我!” ------------ 第一千零六章:杀戮 莲涅闻言,神色大变,一把捏住女孩儿的脖子,怒道:“李茹兰,我哪里对不起你?我为你…… 他一顿,厉声道:“你居然敢如此对我?” “娘子!”状元郎怀里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手握着剑刺了过来。 莲涅缓缓抬手,他隔空捏住男人的脖子,男人奋力挣扎,脸色铁青,怀里娃娃大哭,莲涅下了狠手。 “不要,住手!”李茹兰惊恐地瞪着眼睛,对着莲涅又拍又打,“放开他,放开他!” 莲涅心中怒气不止,忽地他手腕一痛,抬眼看去,就见李茹兰跟疯了似的,狠狠地咬他的手腕,他一痛,甩开了男人,砰的一声,男人从柱子前滑落,血染红了柱子,哇哇大哭的孩子从台阶上摔落下去,瞬间没了声息。 “夫君!孩子!”李茹兰痛苦嘶喊,她想要扑过去,却被莲涅死死拽着。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李茹兰奋力挣扎,眼泪唰地一下子从眼眶中流了下来,她看着死去的丈夫和爹娘,她双眼满是恨意地看着莲涅。 莲涅心中大悲,咬牙切齿道:“李茹兰,你可知……可知……” 我为了能早点回来见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李茹兰忽地挣开奔过去,推自己的丈夫,哭着摇晃他的手臂,“夫君,夫君~” 她泪流满脸,急急地抱起摔落的孩子,只见孩子脸色铁青,早就没了声息,又去叫她的爹娘。 “爹娘!”她痛哭一声 ,忽地转身抓了一把剑朝莲涅刺了过来,莲涅一晃神,竟然没有躲开,一剑就刺入他的心口。 他抬眼看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嘴角的血流了下来,轻声呢喃:“囡囡~” 李茹兰眼眶通红,绝望又凄然地看着他,忽地抬剑,一下子抹了脖子。 “囡囡!”莲涅大呼一声,扑了过去,却只是接住了女孩儿掉落的身体,软软的,她双眼泛着泪水,满是仇恨地看着眼前的莲涅,声声泣血道:“莲涅,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与我永不相逢,永堕十八层地狱!” 我恨你,我恨你! 女孩儿蓄着眼泪,大声尖叫,她赤红着眼眶,缩着肩膀,整个人看上去既小又可怜。 她嘴里血吐了出来,大喘着气。 “囡囡~”莲涅抱着人,低声轻唤,就见怀里的人脸色越来越白,没了气息。 “李茹兰!”他摇晃她的肩膀,痛苦嘶吼。 乌黑的夜晚,积压了数日的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噼里啪啦的雨落了一夜。 ———— 金光散去,神器空印回到莲涅手中,刚才的一幕幕,使得他心头震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王思离挣扎拍打莲涅,“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低头对上同记忆中无差别的泪眼,心头一惊,猛地松开了手。 “莲涅!原来是你,你千年前杀我们一家,这一世你又害我们!”林子青暴怒,直接就朝莲涅杀了过去。 莲涅一看林子青那张熟悉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好啊,千年前霸占了属于他的妻子,千年后竟然还敢同他叫嚣。 莲涅一把挥开王思离迎了上去,两人杀成一团。 白唐和江复庭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他们只知千年前莲涅因为一个女人,堕了魔道。 所以刚才才出言相激,只是为了乱他的心智,想救出王思离。 谁知道王思离居然就是千年前那女孩儿李茹兰,林子青居然是状元郎,这前世今生,因果轮回,真是要糟啊! “子青!”江复庭出手迎了上去,却被林子青几下挡开,他脸色铁青,“复庭,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子青~”江复庭差点被林子青扫上,往后微退了几步。 “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林子青轰走江复庭,冷眼看向莲涅,“莲涅,今日我们就来个了断。” 莲涅扯下嘴角,满脸讽刺道:“好!” 两人再次对上,看得江思离心惊胆战,“子青,不要打了!”她一想到前世情景,整张脸白透,神色紧张地冲了出去。 “轰!” 林子青和莲涅同时出手,谁也没想到,王思离会突然冲了出来,紫黑色的光焰一下击中了她。 “思离!” “囡囡!” 莲涅比林子青更快,他伸手抱住了王思离,刚落到了地上,林子青就冲了过来。 他颤着手,想碰她惨白的脸颊,“思离,思离!” 王思离嘴角缓缓流下血迹,她睫毛轻颤,缓缓瞧了林子青和王思离一眼,“你们别打了~” 莲涅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人,心如刀绞,“好~” “好!”林子青一脸痛苦,声音都哽在嗓子里。 王思离转动眼珠,目光落到莲涅脸上,“我…我不欠你什么了~” 莲涅心一下子凉到了底,抱着王思离的手发颤。 王思离转过头去,向林子青缓缓伸手, 林子青会意,一下子将她抱了过来,她手拂上林子青消瘦的脸颊,轻声安抚:“我…咳,我没事,别担心……” 话刚说完,王思离嘴里大口地吐出鲜血,林子青脸色一白,声音急切道:“思离,思离,你怎么了?” 江复庭快步上前,一把按住王思离的脉搏,轻触之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思离怎么了?”林子青双眼赤红,神色着急。 江复庭收回手,脸色凝重,不知道说什么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子青手紧紧地拽住江复庭裤腿,神情哀伤又着急,“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 白唐也急了,“到底怎么了?快救救她!”他不等江复庭说话,手按王思离的脉搏上一探,神情震动,“怎…怎么会这样?” “她受寒气所蚀,本身跟她体内的至阳之气相冲,伤了根本,如今又受你们魔气,怕是……”挺不过去了,江复庭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纵身他没说出来,白唐和林子青一见他的神色,当即明白了,浑身一震。 “不,不会的!”林子青抱紧王思离痛苦嚎出声,他低头擦去王思离嘴角的血迹,低下头贴着她的额头,眼眶一片湿润,“思离,思离!”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好似怕一松手,那怀里的人就没了,他痛苦地不停摇头,也不愿意相信,他低头轻声呢喃她的名字。 “思离,不要丢下我,我还要带你回家呢~”林子青眼泪从眼角滚落,他满脸痛苦之色,手紧紧地握着王思离的手。 “子青,我没事,我会好起来的~”怀里的女孩儿脸色白得如纸,可脸上却露出了个甜美的笑来,看得林子青心痛不已。 林子青闭上眼睛,任由眼角的泪水滑落,他摸着她的手,轻声道:“思离,是我不好,没有早点找到你,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吧!” 他眼中闪过悔恨和绝望,抬手就想甩自己一耳光,却被王思离伸手抓住,她笑得双眼弯弯,“我不怪你,子青我想好了,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你娶我,好吗?” 林子青整颗心疼得抽到了一起,他十指握住王思离的手,哽咽着点头,“好,等我们回去之后,就结婚,我会给你准备世上最豪华的婚礼,好不好?” 王思离脸上露出一丝娇憨,道:“好,要用我最喜欢的白玫瑰和香槟~” “好~”林子青嘴角露出笑意。 王思离挣扎着转过身来,看向担忧的江复庭和白唐,轻声道:“子青,以后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江复庭瞧着逐渐失去颜色的女孩儿,心中一痛,点了点头,“好~” 白唐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江哥、白大哥,谢谢你们这一路上照顾我们~”王思离轻声道。 江复庭和白唐摇了摇头,王思离目光扫过眼前的几人,最终落到了林子青身上,轻喘着道:“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许加班忙忘了吃饭,你胃不好,吃饭不要吃凉的,酒少喝,烟少抽,知道了吗?” “好,我答应你!”林子青哽咽着点头,强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意。 “嗯~”王思离嘴角上扬,露出笑意,她缓缓闭上的眼睛,握住林子青的手忽地松开,脑袋歪了下去。 “思离!思离!”林子青紧紧抱住了王思离,他痛苦地嘶吼,大声痛哭。 一旁的莲涅握紧了拳头,他眼角划过一丝泪意,撇过头去,他为什么想起来得这般迟?为什么没有早早认出她? 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囡囡嘴里的那一声大哥哥,沉重得他快呼吸不过来了。 林子青抱着王思离悲痛欲绝,莲涅瞧着他,忽地什么恨意什么不甘全都没了。 他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好了。 莲涅抬脚走了过去,林子青察觉到莲涅,双眼警惕地瞪向,声嘶力竭道:“滚,你给我滚!” 莲涅什么话也没说,他蹲下身,目光流连地瞧着王思离的脸,嘴角忽地一笑,伸手挖出了自己的另一半心,送到了王思离的胸腔中。 快到几人来不及阻止,他嘴角露出粲然一笑,瞅着林子青怀里的女孩儿渐渐有了呼吸,他将神器空印塞到了她手中,自嘲一笑,轻声呢喃:“这下你再也不用看见我了~” 话音刚落,他砰地倒地,浑身一下化为紫黑色的碎片,就像翩飞的蝴蝶,瞬间消散在了空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一声轻喃划过。 ------------ 第一千零七章:僵尸大战 ———— 三天后,A市。 [本台今日报道,针对近日持续发生的多起持刀抢劫案件,警方正在……] “儿子?儿子!” 林女士一下按灭了电视,坐在沙发上的江复庭这才瞧了过来,“嗯?” “妈妈叫了你数声,你怎么也不应一声?” 她往沙发上坐了过来,打量着儿子神色,“儿子,你怎么了?怎么老发呆?” 江复庭揉捏了下眉眼,“母亲,抱歉,我可能有些累了~” 一听说累,林女士当即顾不上生气,忙道:“儿子,你快上去歇着吧~” 几声催促之后,江复庭只好起身往二楼去了。 “儿子,饭做好了,妈妈叫你~” “好~” 他们回到A市整整三日了,江复庭还是没有习惯,甚至有时候,会产生种错觉,他们还在游戏世界。 可实际上莲涅死了,游戏《无上之巅》也没了,因为神器空印,整个A市以及三界都开始恢复秩序,开始恢复生机。 原本是一件令人十分高兴的事,但是江复庭却高兴不起来。 白唐因为要处理地府的事情,已经回了下头,思离因为身死又换了颗健康的心脏而生病住院,不过不严重,听林子青说,再过几日就出院了。 江复庭推开门进来,又重新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整个人有些落寞。 千年前的事情,他多少从白唐的口中多少有些了解,更让他耿耿于怀的便是,当日莲涅因为伤重而走得急,只来得及留下一份书信。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书信被李茹兰父母收了起来,原本一家人对女儿的康复很是高兴,可谁知道这信一出,李茹兰的父母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们日夜担忧,就怕什么他们心目中的怪物来带走他们的宝贝女儿。 一家人惶惶不可终日,一等就是一年多,李茹兰身体好了后,就爱往外面跑。 一日恰巧遇到状元郎回乡,那场面那气势,李茹兰就跟状元郎看对了眼,禀到她父母那里。 她父母先叫来那状元郎,一看人长得不但英俊,还有学问,李茹兰父母十分满意,也留下来一同用饭。 两人就这么一来二去,状元郎和李茹兰半年后成了亲。 而此刻的莲涅却还不知道呢,哎,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而白唐和江复庭却未将这事告诉林子青和王思离,一来两人经历生死,感情深厚,何须再提起另一人,二来莲涅一死,多说无益。 他目光扫过干净整洁的屋子,躺倒床上,任由自己昏睡过去。 江复庭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他摸了过来,“喂?” “江先生……” 片刻后,江复庭撑着额头坐了起来,“好,我马上过来!” 他挂断手机,起身披上衣裳往外走,林母哼着歌正在厨房内做饭,余光扫到江复庭,拿着锅铲急急走了出来,“儿子,你这是做什么去?” “妈,那边出了点事,我要过去一趟,抱歉~”江复庭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本想陪母亲一同用饭的。 “瞧你这孩子说的,快去吧,正事别耽搁了~”林母含笑道。 江复庭点了头,拿着车钥匙就往外走。他开了门发动车,就见骆知秋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了,脑袋上还顶着个巴掌大的小石头。 “老大,快,快~” 江复庭横了一眼不安分的一鬼一石,才将车开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一处废弃的矿井,四周停了不少警车,现场已经被封锁。 他停下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骆知秋带着小石头已经溜去现场探查。 “复庭~”周祁打着招呼,已经走了过来。 江复庭关上车门,迎了上去,“情况怎样?” 周祁皱着眉摇头,凑近江复庭,压低声音道:“情况不太妙~” “嗯??”江复庭皱眉,周祁没再说什么,引江复庭到盖了尸首的白布前,他一把掀开白布。 看到几个死者如同干尸一般惨状,一排躺在担架上,江复庭眉头皱得更深,他走过去瞧了矿井几眼,“法医怎么说?” 周祁道:“法医虽然只是进行了基本判断,但大致可以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昨夜八点左右~” “怎么发现的?”周复庭问。 “是几个拾荒者,说是听说这里有废弃的矿井,原本想偷挖点的,没想到却发现了些这几具尸体~” 江复庭闻言,抬眼四处望去,目光扫了下手表,此时是下午六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除了方圆五里外,看到隐约的灯光,四处没有一户人家。 这种地方发生的案子,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怕是难办了。 “这案子你们……”江复庭话还没说完,周祁就连连摇头,“此案我要上报上去,给特别办事处吧,哎,你知道吗?之前那个朱大和朱明现在就在特别办事处呢~” 江复庭脚步一顿,摇头,“我还不知道呢~” 周祁点了根烟,目光望着远处的灯火通明,心中多少松了口气,这样的场景搁在前两日,他可是不敢想的,只是这案子…… 游戏《无上之巅》没了,之前出现在A市的怪物都消失了,那些陷入游戏沉迷不可自拔的人也都清醒了过来,人们的生产生活秩序似乎正在逐渐恢复正常。 周祁挠了挠头,脸上又闪过一抹忧虑,“复庭,这次的案子……” 江复庭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由道:“事情还没有定论,你不要想多了,或许只是漏网之鱼~” 周祁闻言,连连点头,嘴里念叨:“那就好,那就好,我可不想再来那么一次了~” 江复庭闻言扯了下嘴角,“嗯~” 两人谈完正事,周祁凑过来小声道:“复庭,这次的事情上头要给你军功呢~” 江复庭闻言,连连摇头,“不可能,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哪能得什么军功……” “不是,你听说,复庭这次是你救了全A市,是大家心中的大英雄~”周祁忙道。 江复庭闻言,扯了下嘴角,道:“周祁,我不会接受的,麻烦你转告他们,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我……” “好好~”周祁立马举手投降,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不在意这些的!” 江复庭对周祁道了一声谢,他了解完情况,约好第二日警局见,他便上了车开车离去。 驾车到一处空旷地,江复庭停下车,等骆知秋和小石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石一鬼还没有出现,纵使是一贯淡然的江复庭,也有些坐不住了,他手指轻点着方向盘,晦涩不明的目光盯着前方,思考着要不要两小鬼招回来。 就待江复庭耐心没时,小鬼骆知秋才飘了回来,贼眉鼠眼的。 “如何?”江复庭问。 “哇,老大,你是不知道那矿井内居然有好几道结界,我和小石头差点儿出不来了,有…有些吓人。”骆知秋缩着脖子。 江复庭闻言,脸色微变,盯着江复庭道:“还有什么?” “哦,还有那里臭得要命,差点儿把我跟小石头熏吐了~” 江复庭闻言,拿出手机给周祁打了电话,得知他们已经收队了,江复庭叮嘱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江复庭搁下手机,发动了车,倒了回去。 “老大?!”骆知秋惊魂不定。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去看看~” 片刻后,一车一人一鬼一小石头,又回到了案发现场。 江复庭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四处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 江复庭将骆知秋脑袋上的小石头拿下来,放到了车内。 小石头瞪着两颗黑豆似的眼睛,小手扯着江复庭的扣子,可怜巴巴地瞧江复庭。 “乖乖待着,看车~”江复庭话落,小石头一听,立马一脸乖巧地点头。 江复庭摸了下小石头的脑袋,带着骆知秋走了。 他撑住矿井,纵身跳了下去,骆知秋扒拉在他肩头,矿井有十几米深,一落到下面,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江复庭走了十几米,就发现了结界,他使出法术,破了结界,洞顶的碎石掉落,回荡在暗夜中,忽地一道身影闪现,江复庭奔了过去,那道人影去从另一遍拐了进去,拐来拐去,身影居然没了。 江复庭将骆知秋放了出去,迎面就撞上十几个僵尸。 “江复庭,我在这里!” 江复庭猛地回头,就见数十几个僵尸后头,站在一人。 “蒋黎!”江复庭咬牙,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蒋黎搞得鬼。 他啧了一声,道:“江复庭,你进了游戏世界,竟然没死,真是可惜可惜~” “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江复庭冷色道。 “呵,都到这份上了,还嘴硬?江复庭老实把神器浑浊青莲交出来,我让你死个痛快!”蒋黎双眼阴鸷。 江复庭轻蔑地瞧了蒋黎一眼,挑眉道:“就凭这?” “哈哈~”蒋黎大笑让开位置,让江复庭看清楚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僵尸。 江复庭脸色微变,咬牙道:“蒋黎!” “江复庭,这可是我给你准备的大礼~”他说话间,抬手一挥,“去!” 原本那些不动的僵尸,瞬间龇牙咧嘴,满脸血肉地朝江复庭走了过来。 缩回到江复庭身边的骆知秋,瑟瑟发抖,“老…老大,怎么办?太多了!” 江复庭冷哼一声,将口袋中的陆长荣放了出来,这可是个高阶尸傀,他张口朝着众僵尸嘶吼一声,那些僵尸立马被吓住了。 江复庭瞧着,嘴角一勾,“陆长荣,你不是要报仇吗?今天我给你个机会!” ------------ 第一千零八章:终结 陆长荣闻言,仰天嘶吼了一声,几个闪身,朝蒋黎袭了过来。 “陆长荣,你个废物,今日还想报仇?!”蒋黎大怒,迎了上去。 四周的僵尸围攻了上来,江复庭眯着眼睛,手中的青莲之焰一扬,僵尸吓得后退。 “哇,老大厉害!”骆知秋忙不迭地拍马屁。 “闭嘴!”江复庭将肩头的骆知秋扔了出去,实战中才能积累经验,他这个小鬼就知道偷奸耍滑~ “啊啊啊~” 一个僵尸扑了过来,江复庭身影敏锐地避开,再来!他手抓住僵尸肩膀,往跟回一拽,那僵尸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江复庭拧掉了脖子。 “啊~”僵尸嘶吼着,前赴后继地扑了上来。 他脚下的僵尸越来越多,跟蒋黎对战的陆长荣很快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江复庭手掌中青莲光芒四射,虚空中一朵青莲,他挥手出去,轰的一声,火焰四蹿,惨叫声响起,倒了一片的僵尸。 陆长荣被打得直退了数步,粗喘着气,看起来已经不行了。 他还要冲上去,却被江复庭拦住,他目光看向蒋黎,“我来,蒋黎,今日我们就来做个了断吧~” 蒋黎眼神邪妄地瞥向江复庭,“好!” 江复庭心中十分清楚,蒋黎手中有阴阳轮,他手中有浑浊青莲。 这两大神器对决,呵,鹿死谁手,就看谁能活下来了。 多少年后,当年那些办过此案的小警员提起此案来,都是心有余悸,脸色苍白,额头不由冒虚汗,双腿瑟瑟发抖,有半年看到白花花的肉,都能想到当时那炼狱的场景。 江复庭微呼了一口气,他已经嗅不到什么味儿了,味蕾和嗅觉都已经麻木了,什么味道都闻不见了。 眼前看什么都是血肉模糊的模样,他抬起手想揉下眼睛,结果就看到手上的粘稠物。 他眉头一跳,当即收回手,朝着倒地的蒋黎走了过去。 蒋黎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江复庭也有,不过还能勉强动,蒋黎就惨了,他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人抽了似的,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江复庭,“江复庭你瞧什么?!” “嗯,我瞧你何时变得这么狼狈了?”江复庭慢悠悠道。 “你!”蒋黎被气得张口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手指微动,袖口藏了一枚毒针。 就算江复庭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给救中了毒的自己。 这毒十分霸道厉害,只要沾染一点点就必死无疑。 江复庭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就停住了,趴着一直在等机会的蒋黎,恨得差点儿咬碎一嘴的牙。 他眼珠一转,张口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瞧着脸色苍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神器阴阳轮从他袖口滚了出来,宛如一颗纽扣般落到了地上,吸引了江复庭的注意。 他走了过去,弯腰正欲捡起来,忽地眼前冲来一抹银光,他眼睛一眯,回手扫风一挡,就见银针扑哧一声,一下子刺入了蒋黎身上。 蒋黎瞪大了眼睛,似还没回过神来,他脸色忽地苍白了下,整个人抽搐了两下,嘴唇轻颤,恨恨地盯着江复庭,片刻后,没了声息。 坏事做完的蒋黎就这么死了?江复庭摸着下巴,也是一阵恍惚。 直到外面传来动静,吸引了江复庭的注意。 他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直到听见周祁着急地唤,“江复庭?复庭?” 江复庭扯了下嘴角,道:“我在这里!”他收走了神器阴阳轮,片刻后,接二连三的警员下来,还有周祁,他看到江复庭高兴上前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好哥们,唔,什么味吧?!”周祁一下皱紧了眉。 江复庭给他让开位置,就见周祁望着一地的残肢断臂,血肉模糊,简直觉得头皮发麻,身后跟来的几个赵警员,看到这一幕,纷纷扭头跑去吐了。 江复庭见状扯了下嘴角,请周祁的队员帮忙,将早断了气的蒋黎带了出去。 “多谢,多谢!”江复庭点头,朝着几个警员道谢。 “江先生,客气了~”几人白着着脸神色瞧着像是被刚才那场景吓着了。 “哥们怎么样?”周祁凑了过来,递给他一支烟。 江复庭顿了下,伸手接过来却没有抽,他指头捏着烟,低头嗅着淡淡的烟味,却没动。 “没事,你怎么来了?”江复庭问。 一提起这事,周祁还有些不高兴,“我在车上越想越不对,再打你电话没有接,又查了一下你车的位置,发觉不对才赶过来的~” 江复庭闻言,伸手拍了下周祁的肩头,道了声谢。 周祁瞧着江复庭神色,见他神情疲惫,虽心中高兴,解决了这么一个大案子,但还是劝道:“不早了,赶紧回去歇着~” 江复庭嗓子里模糊地嗯了一声,就静静地呆了片刻,才同周祁告别。 “下回请你喝酒~” “好嘞~”江复庭冲着他摆了摆手,回到车内,他揉了下眉心,开车离去。 ———— 花店 店里的小姑娘正在无聊地撑着下巴玩手机,忽听到一阵风铃伴随着开门声响,她忙抬起头,露出职责的微笑。 “您好,请问要点……” 小姑娘瞧着来人,忽地磕巴了下,帅,长得太好了! “包一束白玫瑰!”来人轻声道。 “好,好,先生您稍等一下~”小姑娘脸刷地一下红了。 来人嗯了一声,目光随意望着,神情淡淡。 小姑娘一边包花,一边心中叹息,呜呜呜,这年头,好男人都是有女朋友的,她手灵巧地打了结,粉白的包装纸称着雪白的玫瑰,无比的好看。 又是一阵风铃响,门被推开,“还没好?”说话的人神情懒洋洋的,依靠在门口,一身白衣甚雪,桃花眼闪烁着光彩。 “马上!” 小姑娘愣了下,才将包好的玫瑰花送了出去。 “先生好了~” 江复庭接了过来,付了钱,对小姑娘道了声谢,他转身走了出去。 门哗啦一声关上,小姑娘神情激动,心底哇哇一阵土拨鼠的尖叫,妈耶,这两人长得太好看了,她这是遇到神仙了吗?! 江复庭将玫瑰花递给白唐,白唐催促了下,“快点儿,等会儿赶不及,他们都出院了~” 江复庭勾了下嘴角,“好~” 他发动车子朝医院开了过去,二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医院门口。 两人一下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实在是因为两人太过耀眼,聚在一起就跟加了数百瓦的大灯泡似的,那亮度能不吸引人吗? 二人直接去了住院部,上了二十六楼,走到病房门口,敲了敲门。 门一下被拉开了,王思离已经换了自己的衣裳,嘴角带笑,“我猜就是你们~” “恭喜出院~”江复庭将手中花送了出去。 王思离一瞧是自己最爱的白玫瑰,笑着伸手接了过来,“谢谢,快进来坐~” 她让开位置,将两人迎了进来,病房内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小柜子上所有的私人物品全都收到了地上的行李包中了。 江复庭扫了一眼,没看到林子青,问:“子青呢?” “他呀,跑去问大夫了~”她弯了弯眼睛,脸蛋红扑扑的,整个人瞧着气色也好了不少。 江复庭勾了嘴角,“嗯,都整理好了?” “嗯~”王思离点头,她实在是住够医院了,早上一起来就开始收拾。 她垂着眼眸,轻咬了下嘴唇,犹豫了片刻,才声音低不可闻道:“他会投胎转世吗?” 至于这个他是谁,三人心中都清楚,江复庭怔了下,开始选择隐瞒,“会的~” 女孩儿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来,“那就好~” 江复庭和白唐对视一下,又暼开了目光,只有两人心中清楚,莲涅两次为女孩儿刨心,元气大伤,此刻他的心在王思离的心头跳动。 莲涅也化为了虚无,能不能投胎再度为人,江复庭和白唐他们也不清楚。 病房内静了片刻,江复庭目光看向女孩儿,轻声道:“放心,没事的~” “嗯~”王思离点头道谢。 片刻后,林子青推门而入,他看到江复庭和白唐很是高兴,跟他们笑着打招呼,四人聊了会,见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办了出院。 “我和思离,下个月二十八号结婚,到时候你们可要来啊~”林子青道。 江复庭和白唐闻言一笑,点头应下,“好~” 林子青打开车门,扶着王思离坐了进去,他经过二人时,悄声说了句:“谢谢~” 显然他听到了刚才三人病房的话,目光对视,阳光下,两道高大身影,脸上露出了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林子青他们开了一辆,江复庭和白唐他们开车跟上,说好要去林子青别墅一起庆祝的。 车子划过,白唐坐在后座上,似乎是江复庭低声问了句什么,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轻声道:“唔,这样就很好~” 风吹过,两人的对话滑落风中,又是一年好时光,江复庭的办事处如火如荼,与白唐、林子青等人,时常小聚。林子青和王思离结婚的第二年,就一举得男,生了个胖小子,这可把林子青高兴坏了,又从妻奴妥妥变成了超级奶爸,逢人就要夸上自家宝贝儿子如何如何聪明伶俐…… 曾经灵气枯竭的人类世界,因为三大神器重现,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气,使得三界恢复秩序,日渐恢复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