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曲 神秘的穿越 ------------ 第一章 梦王子朝领兵抗吴 半夜三更盗匪入墓 “小武,赶紧回宿舍休息去吧。明天一大早,就是开工大典了,到时候可就有的你忙了。” 只见一人戴了副深度近视的眼镜,站在一处地穴前来回的踱步晃悠着,听到有人唤他,便立即回过头去眯着眼镜一看,原来是这次考古工作小组的组长宋老师。 “哈,原来是宋老师呀!明日就是王子朝墓的开工大典了,实在是太令人兴奋了,着实是有些让人睡不着。这不,绕来绕去,又到这陵墓门口来了。说来也是奇了怪了,这虽不是我第一次参加考古工作,但是……对此处的感觉却是有些特殊。” 原来,在2017年,南阳晁庄村的冢岗庙,当地老百姓在老庙后院的地里,突然内发现了一块石碑,这块石碑上刻着一行古文——“庙下旧有不见冢”。这件事报到出来之后,便引起了当地文化部门的关注,之后经过几名专家在现场的反复勘察论证后,得出了结论。此处墓葬应当便是东周末年“王子朝奔楚”的所在地。而在此庙下面的这个“不见冢”根据文献记载,便极有可能正是王子朝的陵墓所在。 因此自那之后,全国各地各路学者都陆陆续续的造访南阳一地,就是为了见证陵墓打开的那一刻。 要说这王子朝的陵墓为何能牵动那么多人的神经呢?原来,王子朝此人可是不简单。此人恰逢春秋晚期,当时的周王宗室其实已是衰微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根据《左传》记载,公元前520年,周景王去世后,王子姬朝与他的兄弟姬猛争夺王位,姬朝杀了姬猛自立为王。而之后与之比邻的春秋霸主晋国频频出兵干预周朝王室继承的问题,打了十几年,终于将王子姬朝赶出了周都。而又立了另一个王子——姬匄为王,后人称其为周敬王。 而这王子朝兵败之后,在其国人的帮助之下,却又顺利的逃出了周都,一行人往楚国的方向奔走。而姬朝奔走出逃之时,还带走了象征当时王权的所有资产。例如大量的周室典籍,还有包括九鼎在内的大量周王室青铜礼器。 在王子朝一行中,既有王室成员、世袭贵族,也有供职于周王室图书档案馆的官吏和学者,甚至曾长期供职于周王室图书馆的先秦大思想家老子亦有极大可能与之同行。因此王子朝一行所携带的周室典籍,也应当是极其的珍贵,包括之前商代、夏代及更早时代的文献、文物,以及周代列王的诰命文件,或许还有各路诸侯国的奏章、报表等一系列的文书档案资料。 也正由于这王子朝有着这一番奇特经历,因此他的陵墓挖掘才会变得如此的意义重大。而武维义正是这诸多来访学者中的一人,之后又凭借着扎实的历史文献学的功底,被如今的考古挖掘小组组长宋先生一眼相中,就留他在了身边一边学习,一边进行科考研究。 “哦,原来是宋老师,我今天晚上便不回宿舍了。明日一早这里便要动工,我特意带来了简易帐篷,今晚我就留在此处,把好这最后一班岗。” 宋组长见武维态度很是坚决,便不再多说,拍了拍武维的肩说道: “既如此,那你要多加小心。莫要累坏了身子,说不定后面的硬仗可多着嘞!” 武义笑着回道: “组长放心,我这副身子骨可结实着呢!哪那么容易散架。” 宋组长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频频朝着武维义指点了一番。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既好气,又无可奈何的笑容。接着与武维义道别之后便自行开着车回当地镇上的宿舍去了。 武维义送走了宋先生后,伸了一把懒腰,又顺势举起右手看了看手表。原来现在已是亥时,武维义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后,顿时感到一阵困意袭来。于是他便钻进了帐篷,收拾了一番细软后便半躺了下来。从裤兜掏出手机,随手翻了翻谣言圈。 只是翻了没多久,眼皮子便是支撑不住了,武维义就这样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 …… “武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吴国的军队已经攻破了城门,这便是要杀过来了!” 武维义正觉得迷迷糊糊,又一脸茫然的瞧着那个方才与他对话的人,只见此人穿着一身锦织的衣袍,腰间挎着一把青铜长剑,眉宇之间尽显示出一股王者之气。然后武维义又往身旁环顾了一周,突然发现他如今竟然身处战场之中。只听闻外面是杀声震天,又见墙头处是狼烟四起,延绵过去竟是一眼望不到头。 “吴国?南阳一地如何会有吴人?”武维义心底暗想。 “武将军,如今四处皆是吴蛮子,北路又被晋贼所劫。如今唯有往西面突围,快些带着二位小王姬往西面逃去吧。汝等当尽心辅佐,他日我大周必然能够东山再起,重振国祚。” 正在此时,只见远处整整齐齐的列着一支军队,非但旗帜鲜明整齐,行伍严谨,更有战车数百乘阵列其中,风尘滚滚的往这边疾驰赶来。 再看这一边,各处勤王的部队均已被吴军分割包围住,情势可谓已经是万分的凶险危急了。 那人将武维义一把推开,随手从腰间拔出佩剑,面朝着身边仅存的几十名将士,大声吼道: “众位士卿们,我姬朝能得众人之助,一路奔走至此,心下由衷感激。但时值今日,我们已是深陷绝境。吴人只是要我一颗人头罢了,诸位臣公这便离去!莫要在此白白丢了性命。” 说罢便转身过去,望着滚滚而来的吴军,胸中更是燃起了熊熊怒火,手中紧紧握着那把青铜佩剑,口中念叨: “想我大周立国五百余年,今日便要葬于吾之手中。让本王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也罢......” 说完,便是要将剑刃引向脖颈要寻短见。武维义见状大叫一声: “不好!莫要做了傻事!” 他一个箭步上去,将姬朝的宝剑击打落在地。正在此时,武维义却被自己方才的行为也是惊到了。 “我是谁?我在干嘛?我究竟这是在哪里?” 武维义不经意间又往地上那把被击落的王剑瞥了一眼,心中却着实又是一惊。 “那!那不是越王勾践剑吗!” 只见此剑的纹身与几十年前从楚国墓葬中挖掘出土的那把“越王勾践剑”的纹路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如今再见到这把剑的模样,却是只觉得其剑气凌厉,锐气逼人,真不愧是一把王者之剑! 武维义还来不及好好整理出个头绪,却又听到这姬朝身边的卫士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并齐声高呼道: “大王!若是大王一意求死,我等如何能够偷身苟活于世,我等愿与大王奋战至死,决不偷生!” 这些人说罢,都纷纷又执起长戈,只听此时战鼓重擂,杀声震天。姬朝见众将士如此用命,便与之一起再次吼起杀声一片,迎面往敌阵冲杀了过去。 …… “砰”的一声,只听帐篷外传来了一声极为沉闷的爆炸声,这爆炸声音虽是不大。却也将武维义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啊!原来是在做梦。可方才这番梦境为何如此真实?”武维义一边寻思着,一边缓缓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原来现在才半夜三点。 “砰!” 只听帐篷外又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武维义这一下听得真真切切的,却不知帐外究竟出了何事?便起了身探出头去四处张望了一番。正在此时,却听帐篷外不远处却依稀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快!把麻雀放下去,试试下面有没有什么毒气。” 武维义心头一惊,料想必然是那王子朝陵寝又混进盗墓贼了!自从此地被曝光之后,隔三差五便会有盗墓贼前来寻宝猎奇。然而此地的防护虽说这四周都是被严严实实保护了起来的,但是也不知这些盗墓贼有些什么本领,却是能够透过关卡闯入其中。此时武维义也想不得那么许多,走出帐篷站在围护栏前,打着探照灯往陵墓门口看去。 “糟糕,果然是混进盗墓贼了!” 只见那陵墓的石墩大门,已经被方才那两下闷闷的爆炸给炸出一个洞来。而此时门口却已经不见了盗墓贼的身影,料想定是已经进了陵墓内部。 武维义见状却是有些慌了神了,他转身便想跑回去找人来帮忙,却发现此时的守卫室内竟也是空无一人!武维义情急之下,转念一想: “此处离最近的村子尚有十几公里的路途,即便现在报警,那些警察没个半小时也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到的。如今形势紧急,不如先给队里发了消息,我这便先进到陵墓之内想办法将他们困住,拖住。或许还能争取些时间,待我们的人来了,他们便是插翅难逃了。” 武维义思定之后,便给队里打了一通电话,让他们快些派人过来。 “小武!千万要等我们来了再行动,你在那可千万千万不能莽撞行事。丢几件文物不打紧,人可千万不能出事!” 队长宋老师虽在电话里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武维义一定要小心谨慎。武维义也是满口应允了下来,但他心里却是明白得很: “宋队长他们无论如何都是赶不及的。王子朝陵墓意义重大,决不能有分毫的闪失,如今......唯有冒险一试了。” ------------ 第二章 命悬一线探寻古墓 奇遇神鼎魂穿春秋 挂了手机之后,武维义来到了陵墓门口,发现此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他大致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他们一伙人进墓穴盗墓应该已有小半个时辰了。武维义心想那一伙盗墓贼怕是已经要往外搬弄东西了。时间紧迫,于是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便只身一人从被炸开的洞口爬进了陵墓内。 这伙盗墓贼看来也是些惯犯了,竟然从炸出的缺口摸爬下去,一下去便是一条甬道。左右稍窄,只能容下一人行走其中。 而下了甬道,没走出几步,里面便已经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武维义只得掏出手电,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去。心中也甚是忐忑不安,深怕在甬道里与盗墓贼狭路相逢。 在甬道两边的墙面上,随处可见的都是些彩绘的图案。由于一直尘封地下,竟然色彩光泽没有丝毫的褪落。若是放在平日里,武维义自是要好好研究一番的。只是如今,情形可谓是千钧一发,他又哪有这份闲工夫去观赏四周的壁画。 也不知在甬道内已经走了有多远,又拐了几道弯,只觉得地面斜向下的坡度越来越大,而甬道的上下高度也随之越来越高。走到深处,甬道两旁陆陆续续的出现了许多间侧室,武维义寻思着这里边大约都是些殉葬坑。看这些墓门不似动过的痕迹,武维义便知这些盗墓贼的目标应当是此地的主墓室。 又走了没一会,只见甬道尽头的拐弯处竟然零零星星闪着白色的火光。武维义的潜意识中意识到: “盗墓贼果然就在前面。” 想到此处,他往前走得便更加小心谨慎了起来,深怕有个闪失,若是整出大动静非但打草惊蛇,而且自己还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武维义悄悄来到拐角处,偷偷往里面张望,却一时竟不见有人。武维义心下寻思: “这些人究竟去哪了?这一路追查下来,到了这边已是绝路。如何依然不见盗墓贼的人影?” 武维义一边疑虑着,一边探出头去进一步观察一番。 只见那主墓室的大门居然是半敞开着的,而地上居然还躺着三个人。角落里还隐隐闪烁着白色的磷火。武维义见此状况便心下暗自揣度起来: “以前曾听老师们说过,古墓之中有诸多瘴气,活人吸入便会中毒。那三人难道是在打开墓门时,被主墓室内的毒瘴所袭?不对……那我为何又没事呢?” 他心中存疑,却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查看了一番。摸了摸那三个人的寸口脉搏。 “还好,只是昏了过去,嘿,多行不义必自毙。谅你们这些盗墓贼,今番在此处是插翅也难逃的了。” 武维义见状,便准备从甬道内离开,到外面去接应宋组长他们。但眼神又往主墓室的方向扫了一眼,只看见主墓室内竟然射出了一道白光。 “奇了怪了,这墓室内怎么会有白光?” 武维义转念又想了想: “来都来了,不如进去一探究竟。” 此时,武维义的好奇心被这间主墓室的神秘给勾了起来。武维义明白,即便是将来一同参与考古挖掘的一系列工作。但能像如今这样近距离的机会能够探查一番主墓室,估计也是绝无仅有的了! 想到此处,武维义便随着白光的方向一步步往主墓室探去。 还未进得墓室,只觉从墓室内却吹来阵阵微风,而且吹在脸上还有些丝丝凉意。武维义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感神清气爽。与压抑沉闷的甬道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只是不知为何,武维义越是往里去,便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似受到了一股怪力往房间里吸了进去。 武维义打着手电,朝着吸力来源的地方照射过去。他却又被吓了一跳。只见这间墓室周围竟然排着八只大小一般的方鼎。这些方鼎皆与人一般高低,而另有一口方鼎显得极为特殊,安置于室内正中的位置。而这口方鼎前方又安放着一副棺木。 武维义见鼎的上方有束光洒到了鼎身之上,武维义朝着顶上看去,原来此处墓室的上方开有一个天然的锥子型的深井,直通外界,方才这墓室里的怪风便是从那井口处吹拂下来的。 而且从那井口处又洒下来的那束白光。再由那处于中间的方鼎的表面,将光线往主墓门外反射了出去。方才武维义在室外所见的白光便是由此而来。 “这大墓还真是新奇!以往墓室,皆是完全封闭的处所,而且由于深怕被盗墓挖掘,因此将自己的棺木是藏得严严实实的。这陵墓倒好,非但直通外界,而且这么多年却从未有被盗取的痕迹,倒也是个奇迹了!” 忽然从顶上的井口处又吹下来了一阵怪风,将地面的黄色粉尘杨了起来,武维义赶紧掩住了口鼻。 “这些粉尘应该便是长明灯的原料——黄磷粉。对了!刚才那门口三人之所以晕倒,多数便是因为吸入了过多的黄磷烟雾所致。墓室大门一开,微风扬起了门口地面上的黄磷粉尘,盗墓者一下吸入太多,由此中了磷毒。好在我们这些人都是穿的橡胶底板的鞋子,要不然这黄磷粉尘遇到摩擦起了火,便是真的神仙也难救了。” 武维义想到此处,不由得全身又哆嗦了一番。再往那中间的位置看去,发现这口方鼎的鼎体竟然被那束白光只照得通体泛出银亮的色泽。 “这色泽!这方鼎难道是银制的?不对,姑且不说在那时代,所谓的银器可以提炼到何种纯度。就算那真是银器,经过长时间的与外界接触也必然会导致银器发黑发黄,绝无可能保存至今还能保留这等光泽……” 武维义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往中间的方鼎靠近。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此时拿在手里竟滚滚的发烫了起来,就好像是那种长时间接听电话之后一般。他赶紧看了一眼手机,但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手机的信号。 “这一切都实在太蹊跷了,手机既然没有信号,无线传送的线圈也就不存在感应电流,那又为何会发烫?” 正在武维义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电子手表也出现了混乱。只见他的那块电子手表的分针和秒针竟然在不停的逆时针打转着,而电子数显部分也是全部亮起,变成了四个“8”。 “看样子这口方鼎一定是件强磁性的东西!” 武维义为了印证他自己的这一说法,他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钥匙串,朝着方鼎的方向抛了过去,只听到“咚”的一下响亮的撞击声,钥匙圈竟被那口方鼎给牢牢的吸住。而且当碰撞所发出撞击声传入武维义的耳朵里时,他只觉得胸口突然一阵沉闷,就好似是有重物在他的胸口重重的砸去一般。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鬼?这口方鼎的磁力竟然这般强横!这果真是先秦的青铜礼器?不对!青铜器根本不应该有这种磁性。而且……而且就算是磁性极强的石头,被熔铸之后也不会再保持磁性!这是物理上的基本常识啊!” 武维义此时不敢再往前去,那把钥匙串他也不打算再去捡回来,深怕再往前去会再出什么状况。他撒腿便想往墓室外边跑去,却惊奇的发现,此时墓门竟然已经只留了一条缝,但好在还够一人进出。原来这扇墓门也是极有讲究,这石头原来也是用坚硬的磁石细细打磨出来的。而且墓门的极性与那口方鼎的极性是相一致的,因此墓门一直在以极缓慢的速度往外闭合着。俨然便是一个会自动闭合的石门!但是却又不知为何,这扇石墓门竟此时突然一下子闭合了这么许多。 武维义赶紧从门缝逃了出去,更奇怪的事情出现了!方才在墓门门口躺着的那一伙盗墓贼竟然都没了踪迹,甚至连躺在地上的痕迹都找不到! “这地方怎么如此邪乎!赶紧速速离去,不宜久留。” 还来不及让武维义整理出个思绪,却不曾想,迎面竟又碰上了那群盗墓贼从甬道内跑来。 “老大!有人!怎么这个墓室内还会有人出现啊!这人到底是人是鬼?” “别怕,管他是人是鬼,只有他一个而已,上去做了他!” 只见那伙盗墓贼三人竟然都在手里拿着家伙朝着武维义奔了过来。 武维义此时早就被吓破了胆,赶紧又转身向后跑了回去,在甬道尽头无路可走时,又窜回了石墓门的另一测,一溜烟钻进了主墓室。而那盗墓的三个人也随着武维义一同钻了进来。武维义见状,自知已是无路可逃,心中暗自叫苦: “真真没有想到,我一路追这三个盗墓贼至此,却最终变成这三个贼人反过来追我!” 那三人追上了武维义,却见他躲在了方鼎的背后,于是对他怒吼道: “你如何知道我们三人会来此地!在这里等着我们究竟意欲何为?还有……你究竟是人是鬼!” 武维义更是听不明白了: “明明是他们先于我进得陵墓,却怎问得好似是我在此处等着他们一般?” 武维义只得胡乱说道: “你......你们这群盗墓贼,自己做的好事,反......反倒来问我?” 武维义说得也是战战兢兢,深怕言语激怒了这一伙盗匪。 那三个盗墓贼也都吃了一惊: “此人莫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为何能够先于我们进得墓中,而且还能得知今日我们三人会前来此地盗墓?” 那三人不敢再接话,只得一步步的往武维义紧逼了过来。武维义见情势危急,突然想到了方才撞击这口方鼎之时,自己的胸口突然是一阵的沉闷。于是便也管不了这么许多,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就往方鼎的边沿上砸去。 只听又是“咚”的一声,武维义却也不知是何原因,竟差一点失去神志,昏厥过去。而那三个盗墓贼却好似受到了冲力一般,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与之前武维义一样,个个都抱着自己的胸口,感觉是一阵沉闷。 过了没多久,那三个盗墓贼终于缓过神来,见武维义真的好似有些奇技傍身,更加不敢贸然靠前。而武维义见到这三个贼人又站起了身,便自认为他们还想在此处图谋不轨。因此更加顾不得自己的身子骨了,一连往那方鼎的边沿处,用手机又一下子狠狠的扣了三声。 只见那石头墓门一下子大开,而且又是一阵阴风袭来,那伙盗墓贼瞬间便被震出了墓室,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而武维义在扣下那三下方鼎之后却......神奇的消失了! ------------ 第三章 武维义空中坠圣湖 蜀人惊惧误认细作 “武将军!你终于还是来啦!” 武维义在迷迷糊糊之中,被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给叫醒了。他微微睁开双眼,却发现此时自己竟然是浮在一处十分怪异的空间内。眼前的世界都是扭曲着的,而他所能看见的事物,也都是扭曲着的,切割成了如磁力线一般,在他周围的周而复始的旋转着。他只能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是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吸进了那一口方鼎之内。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究竟在哪?难道......我是死了么?” “武将军,果真是天意难断呐。没想到本王终于还是在这里遇见你了!” 武维义听着这个声音,只觉得这声音是来自于四面八方,武维义四处张望,却又完全瞧不见确切的声源方位。 “武将军,不必再找了,本王当年自焚于九州圣鼎之中,却不曾想居然会从那时起与这圣鼎牵绊千年。此地极强的吸力,使我魂魄和神识皆散不出去,因此身形毁而神识不灭,残存的神识却只得被囚在此处。” “你......你究竟是谁?我是姓武,这没错,但是我可不是什么将军!我只是个学者。这位大......大王,你怕不是找错人了吧?” “呵呵呵,我如何会找错人?我虽被囚在此处,但是也有一项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这世上千万年之事,本王皆能从这圣鼎之中窥得一二。你是何人,我又如何会不知道?” 武维义此时更加心里发了慌,只得胡乱说道: “那......那你说说,我......我究竟是谁?” 只听那声音又低沉的笑了两声,继续说道: “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你想成为谁。” “你……你怕不是有被关傻了吧?我想成为谁就能成为谁?我想做总统,难道我就能成总统?” “总统?,呵呵,天下共主的这副担子我为之奋斗了半生,但是最终都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而已。世人皆求长生,我虽长生于此,但也由此成为了千年孤魂。而武先生你......自有你的一番造化。只愿武先生能够早日早日铸成大功,以解苍生之难……” 此人说罢,武维义只见眼前一道强光照来,只照得他此刻竟是睁不开眼睛。随后似乎又是被一股巨大吸力不停的绕着圈旋转了起来,速度也是越来越快。武维义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要被撑破一般,胸口又是一阵压抑至极的沉闷,之后竟又昏了过去...... “姐妹们!你们快看呐,天上掉下来一个人!” 只见在一处湖水边上的桑树林中,一群年轻女子们正忙碌的采摘着桑叶。只听其中一人用手指着天空,又如此叫喊。众人便皆抬起了头来,朝着那人手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有一人竟然从空中斜向下的方向,往她们这边坠落下来。 只见在空中陨落的那人,飞掠过了她们的头顶,吓得那群女子只顾尖叫着抱头乱窜。 众人只听那湖面上发出“扑哧”一声巨响,空中那人撞击了湖面,激起的浪花足有一丈多高。 那群采桑的女人们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景象惊呆了,皆是直直的矗在那里,哑口失声。 之后,从那桑树林的深处,又跑来了一名女子,只听那女子对着她们大声叫道: “你们还在这愣着做什么!快去把那人抓来!这可是我们的圣湖,如何能让这怪物给亵渎了!” 只见说话的这名年轻女子与众人衣着打扮看着却有明显的不同,她的周身皆是图样锦绣的绸缎衣物,而头上还戴着一支百鸟朝凤式样的头冠。显然在这些女子中,数这名年轻女子的地位是最高的。 “是,公主。” 这些女子听得公主的吩咐,便立刻都缓过了神来。纷纷赶到了湖边,驾起了小船往湖面中央疾驰而去。 经一番打捞,终于将那空中陨落的人给打捞了上来。 那名公主一见这被打捞上来的人,却被这人的服饰打扮给吓了一跳,心下暗想: “这是从哪里来的人?穿着打扮竟如此怪异?又是从空中陨落到圣湖之中……如今国事繁杂,内忧外患不断。看来此事不宜声张。若是被怀有二心之人知晓,必然又要兴风作浪!” 这公主寻思了一会,便对左右人言道: “将此人暂时押入府中地牢之中,今日此事不得对外人提起,若是让我知晓有人走漏半句风声,我定不轻饶!听清楚了没有!” 那些女子皆面面相觑,平日里公主都是一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模样,今日遇见此事如何突然变得如此紧张起来? 众人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不解,但是既然公主如此吩咐了,她们也就不敢多问。赶紧将这“天外来客”给绑了个严严实实的,接着又拿了个织布袋子给他套上,一路便随着她们的公主一路赶回了府中。 这名天外来客被投入大牢之后没多久就自行清醒了过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武维义。 武维义刚一醒来,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疼痛欲裂,就好似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般。 仅凭着顶部天窗洒下来的微弱光线,他往四周张望了许久。只见此处四周幽暗阴森,自己又被木质的围笼关押了起来。笼外又摆放着各种式样的刑具。毫无疑问,武维义发现自己竟然是被投在了一处地牢之中。 此时武维义的第一反应,这一切定然又是在做梦。于是便发了疯似的一阵狂吼,乱叫唤。企图把自己从梦中叫醒。 但是不管他怎么叫,怎么浑身乱摆,这肢体的感觉只是让他觉得越来越逼真,而他自己也是越来越清醒。此时,他又不禁想起了当时在陵墓中的情景: “难道,这不是梦?而是我已经被那些盗墓贼给加害了,下了阴曹地府了?” 想到这里,武维义心中不免伤感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才好!后悔没听从宋老师的嘱托,冒然行事。现在却真的成了烈士了。只可怜我的父母亲,如今真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哥……往后便只能指望你照顾好老夫老母了……” 武维义悲伤了好一会,心绪稍平以后见到这牢狱的四壁,却又忿忿不平起来: “想我武维义,也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上天真是待我不公!却如何让我下了地狱?即便不能入得天堂,至少也该放我转世投胎去吧?……” 正想到此处,只听牢狱的门被人开了开来。武维义久不见光,待那牢门一经打开,射进来的光线只照得他一时致了盲。待他慢慢缓过来后,朝那地牢门口看去,只见从那地牢门口有一名女子迈着蹀躞小步朝他走来。 武维义睁开眼睛,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名女子穿着一件玉色夹带着红青色的三色绸缎上衫,腰间又束着一条柳绿汗巾,底下是青绣撒花,散着的裤腿。再看那头上眉额编着一圈小辫,一直顺至顶心,一头及腰的长发又托在脑后,顺着肩颈披撒下来。两侧耳垂挂着一对玉饰,通透明亮,越显得面色如满月犹白。而那双眼睛又如秋水一般透澈明白。 那名女子走到武维义的跟前,而武维义此时也是一脸茫然的盯着她。他们二人就如此对视了许久,互相提起了戒心。只听那名女子开口便是问道: “你这贼奴,胆子倒是不小,竟敢闯入我蜀中圣地!莫不是想要偷师我蜀国锦缎之技巧?还不从实招来,你究竟是巴人?还是秦人?来到此地又究竟意欲何为?” 这名女子一通怪罪问责之语,把武维义却是说得云里雾里。武维义不知虚实真假,更是不敢乱说乱动,只是继续低着头沉思着: “这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地狱为何如此令人莫名?难道是那黑白无常将人绑错了?嗯,定是这样没错!” 于是抬起头来与那女子说道: “嘿嘿,这位......这位女官大人,你们哪!抓错人了。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此前一直在南阳一地进行考古工作。既不是什么巴人,也不是什么秦人。您说的那些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我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所以,麻烦您哪,跟掌管生死簿的那人说上一说,就说这次他们锁魂,锁错人啦!还是赶紧放我回阳世去吧?” ------------ 第四章 锦织公主囚牢逼问 没奈何自定脱身计 只见这名青杉少女的身后还站着一名女侍卫,她二人听得武维义这一通胡言乱语。女侍卫对他怒目而视,在青衫女子的跟前抢前一步厉声呵斥道: “大胆狗奴,尽是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莫不是在公主面前装疯卖傻?看来不对你用些私刑你是绝不会招的!” 只见那女侍卫大声唤来了在此处私牢看守的两名守卫,正要开口与他们商议对武维义动刑之事,只见锦织公主却对他们挥了挥手,将他们制止住了,并和声说道: “不可,此处虽是本宫府中的私牢,但如今府中上下也都充斥着兄长的眼线耳目。若是因动用私刑而闹出了大动静,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那名女侍卫听公主如此说道,转念一想确是有些道理,便连连点头言道: “嗯......公主说得极是,那该如何是好?” 锦织公主上前,仔细的将他的打扮打量了一番。只见此时的武维义穿着一件残破的衬衫,袖口都已撕扯开来,露出双臂,而下身则同样是一件破破烂烂的休闲西裤,裤子上破洞破了好几处,而两条裤腿也一样被扯了一大截。见此人如此怪异的模样,公主便颇为疑惑的问道: “本宫乃蜀国的锦织公主——杜宇,本宫自认为见过的形形色色人物也不算少数,各种各样古怪离奇的事务也是碰了不少。但是......像你这副模样打扮的我倒还是真的头一次见。你究竟是谁?快快从实招来!若是再敢胡言乱语,莫怪本宫不客气!” 武维义一看这“锦织公主”已经面露杀机,他还哪敢再乱说。不过,虽然嘴上不再说话,但低下头去心下寻思开了: “看样子这里并不是阴曹地府,而且我如今腿脚依旧活动自如,倒是全然不似鬼魅之身……既然我没死,那这里又究竟是哪里?我记得当时在陵墓的那口方鼎之中,那个不曾蒙面的怪人曾说他自己的神识被什么“九州神鼎”的磁场所缚,不但可以千年不死,而且还可以知古通今。而那时我也是真真切切是感知到了那股强大的磁场就在我的身边环绕,难道说......我的神识也被那口方鼎所束缚了。又或者是,我的神识已经错乱到了其他的时间节点?……对了,广义相对论中曾提到过超大质量的引力波可以引起时空涟漪,难道说磁场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一样也会引起时空涟漪?” 武维义开始利用他所能知道的一切知识去试图强行解释目前在他身上发生的这一切的原理。他为了能够确定他所揣度的是否正确,武维义在脑海中开始迅速的检索起“杜宇”,“锦织公主”这些词眼来。 “锦织公主?为何这名字我是从未听说过……但要说这‘杜宇’......‘蜀国’……有倒是有那么一个,但......但是那只是个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啊!根据《华阳国志》的相关记载,杜宇乃是古蜀国开明王朝的开国之君。既为一国之主,那自然应该是个男人才对,又怎么还会是个公主?” 武维义想到此处,便在脑海中生出一个想法来。他首先应当要先确定,如今他所处的时代是否与他所猜测的一致,是古蜀时期。于是,他站起身来,又一本正经的向那锦织公主问道: “敢问......这位公主,此地可是先祖蚕丛,鱼凫所创立的蜀国?” 锦织公主一听,在这憋等了老半天,却只等来这一句问话。脸上这便露出了些许不满。但是为了能够理清事情原委,却也只是没好气的与他回道: “大胆的贼奴,竟敢直呼我辈先祖名讳,你究竟是有几颗脑袋?竟敢如此放肆!” 被这公主如此一说,武维义虽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不免还是被这件事给震惊到了: “没想到以前电视小说里写的那些穿越,居然是真的存在。以前只当这些东西尽是些瞎扯淡的东西,想我当初对这些什么‘穿越’,‘架空’之类的小说,只觉得都是些宵小之辈对历史的无知意淫罢了。但是,不曾想到,现如今我自己竟也穿越到了这里,真真的是种讽刺了。” 武维义此时习惯性的用右手食指想去架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架,却发现他的眼镜居然不见了踪影,虽然没了眼镜,但一双裸眼的视力却是出奇的好。而且,原先他那羸弱的身子骨,如今也结实硬朗了许多,只感觉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 此时,武维义已经确定了他所穿越的时间地点,便是春秋时期的古蜀国。但这古蜀国在历史上可是一个出了名的史学谜团。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其记载都是些语焉不详的故事,甚至有些地方还自相矛盾。因此,如今具体的时间点,却依然是不得而知的。 虽说是具体年代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像如今他这般境地的“罪奴”,不管是在何时何地,性命可是如草芥一般。只用公卿大夫随口说一声,杀了便就直接杀了。因此若是自己一个不小心走错一步,说错一句,没准就会立马人头落地。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脊背发凉,神情也立马收敛了起来,只是小心应付道: “这......这位公主,我并不是你们这的人,我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确切的说,我与你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锦织公主哪里会相信他的这些离奇古怪之语,只是微微的朝着他嗤笑了一声。还没等他讲完,回头便迈开步子往地牢的出口走去。武维义一看却是急了,对着她大叫道: “喂!我真没骗你啊,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那公主却只是当没听见,出了牢门后对她的女侍卫说道: “此人不可留,将他的嘴给堵上。明日便以巴人奸细的罪名,拉去刑场斩之。” 女侍卫听后一惊,赶紧问道: “公主,这件事要不要先过问一下你父王?” “不用,父王久病在床,如今又是每况愈下,据宫中有人来报,这几日父王已经是滴水不进了。而本宫的那异姓兄长现在将我们阻挡在都城之外,其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此事没准便是他一手策划,那圣湖乃是蜀锦重地,历来只有我蜀中女子可以出入,而且又是在本公主的封邑之内。如今却被那外族男子侵入。若是传言出去,又是我等一大罪状。明日便要果断了结此事,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是,公主!”侍卫右手握拳置于胸前,半躬下身去一边行礼,一边应了一声。 武维义此时在牢狱中来来回回的踱步深思着,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该如何同这里的人去解释他所遭遇到的这些个离奇的事件。 “这可如何是好……不曾想到,我武维义穿越都穿得这么倒霉,穿了春秋也就罢了。穿哪里不好,偏偏穿了一个完全没有确凿史书记载的国度......” 此时,武维义往自己的衣裳口袋内,很随手的伸进去捣鼓了一番,惊奇的发现那小型的手电筒竟也随着他一同穿越了过来,不过,这也是唯一一件能够用得上的东西了。武维义又尝试开关了一下。 “咦?这手电筒居然还能点亮!看样子,历史上的第一只手电筒若是不出意外应该便是我这一支了。”武维义看着手电筒,一边摇着头,一边又嘲笑着自我挖苦了一番。 武维义盯着手上的手电筒,沉思了许久。突然,脑袋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灵光一现: “对了!蜀国一地,此前的三星堆遗迹中曾出土过不少铜制的太阳形器具,应当自古便有崇拜太阳的习俗,既然如今我的手电筒还能用,不如便用此物博上一搏!” ------------ 蜀志(一) ------------ 第五章 法场之上装神弄鬼 武维义使出盲光剑 待第二天一早,武维义还在沉睡之中,只听地牢大门被人一把推开。紧接着进来了两名彪形大汉,其中一人直接似提小儿一般将武维义给一把扛在肩上。武维义突然惊醒了过来,却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他便已经被提拎到了牢房的门口。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快把我给放开!你们这群无知的蜀人,我可是太一仙翁!奉了金乌大明神之命千里迢迢来到此处!蜀国有难,特来此处解救众生的......” 另一名彪形大汉见这武维义如此吵吵嚷嚷,便手持一块麻布,一把将麻布塞进了武维义的嘴里。武维义的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吐也吐不出来,只得发出阵阵的呜呜的叫声。两名大汉又用麻布袋子将他的头给罩上,双手双脚也皆被绑了起来。 武维义虽被罩住了头,但是耳朵还是能听得到周围的动静。只听他这被绑走的一路上,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似乎是围上来了许多人。 “呀!快看,这人是怎么回事?” “这人的打扮真的很奇怪啊!” “据说是巴人的奸细,所以要押到法场处决呢!” 路人皆对武维义评头论足,议论纷纷。当武维义却听到街头说到这“法场处决”,不由得心中惊惧起来: “没想到我武维义初来乍到便遇见如此凶险的处境。不过……若是我在这里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我的那个时代去了?不对不对,那什么王的被神鼎囚禁了千年,我凭什么可以就这么简单的再穿越回去?……还是先想办法自保住了,再慢慢想法子才好。” 就这样,武维义被一路扛到了法场之上,蒙脸上的麻布袋子被彪形大汉一把给摘了去。武维义突然发现自己被置于一处人为垒高的圆形广场的中央。他又向四周环顾了一番,只见广场之下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群众。这些群众听闻此人乃是巴国奸细,因此喊骂之声可谓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而那名青衫女子此时正端坐于法场的主座之上,那名女侍卫则站在她身后。她二人皆是神色紧张的观察着法场上的动静。 “大胆狗贼!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你这巴人的奸细来我境内究竟有何目的?!若是还不招供,这便怪不得本公主了!” 只听锦织公主又再一次对武维义厉声问道。之后她便又命人将武维义口中的塞布给取了下来。 武维义这一被松了口,非但对公主的质问是置若罔闻,反而立刻还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们这些无知的蜀人,可知我究竟是谁?我可是金乌大明神座下弟子——太一上仙,蜀国有大灾临头,特奉天神之命前来解救众生。你们这群愚昧无知的家伙,还不快快把我松开!” 锦织公主听得此言却神情严肃的站起来了身。若是换做别人如此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但是回想起此人确实是好似金乌一般从空中坠落到了此地,而穿着打扮又是如此怪异。这一切不由得让人真的有些怀疑了起来。 而如今的蜀国也正如此人所言,东有巴人虎视眈眈,北面与强秦争夺南郑之地的战争又是始终无果。再加上近几年岷江之水几乎年年都要发生一场大洪灾,粮食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而她的蜀王父亲也年事已高,已经许久不过问政事。她那异姓兄长也是变得越来越乖张暴戾,在外人的怂恿之下,四处打压宗亲贵族。摆明了是在那鱼凫城内觊觎着她父王的蜀王之位。此时的蜀国真可谓是多事之秋,危机深重了。 锦织公主杜宇正在迟疑犹豫,身边的女侍卫看出了公主的心思,便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公主可是对此人方才的那些狂妄言语有些拿不定主意?” 公主微微点头,对立在身边的这名侍卫反问道: “紫娟妹妹,这人是如何掉入鱼凫湖中的,你也是亲眼所见。以你之见,若他只是个寻常之人可有这本事从天而降?” 侍卫紫娟摇了摇头,回答道: “确实……不太可能。” 公主于是又问道: “若此人不是个寻常之人,真是个神灵,而我们将他就这样结果了,触怒了天神,我蜀国岂不危险?” 紫娟对着公主行了一个礼后,紧接着说道: “公主,不如就由我这便下去验明一番他的真身,既然是个神灵,自然应该有些与众不同的本事才对!” 公主沉思了片刻,想想也的确别无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得对她点头示意了一番。 紫娟见公主应允,便立马一脚踏上身前那一排由青竹制成的看台围栏,又纵身一跃,一个空翻落在了法场上。众人见她举起腰间未出鞘的佩剑往武维义的方向一步步的靠了上去。眼见已经走到跟前,然后忽然举着佩剑的右手,往胸前一横,左手握住剑鞘,只听到“噌”的一声剑刃出鞘的声音。但是当众人还未来得及看到紫娟的剑刃是如何拔出的,她便又已经将剑刃归入了鞘中。 武维义只觉得身子骨顿时一阵松动,赶紧又尝试挣脱了一番。果然那身上的绳索一下子就松开了。武维义往自己周身扫了一眼,却寻不见自己的皮肤上有被划伤的口子,甚至连原先被绳子勒着的衣服都不见有丝毫划开的痕迹。武维义暗自震惊: “哇,这姑娘剑法竟然如此了得,非但身手极快,干净利落,而且尺寸竟能拿捏得如此精准!若非亲眼所见,我如何能够相信!” 接着,只听紫娟又厉声问道: “你说你是从天上来的金乌大明王派来下界的,又口口声声说是要帮助我们蜀国的。这种说法未免也太过荒谬!你又能如何证明!” 武维义一听,心下暗喜: “嘿!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好骗?看来有戏了!” 于是,武维义爬起了身,又清了清嗓子,朝着台下四周的蜀民郑重其事的扫视了一番,又刻意将声线拉低了与众人说道: “你们这些蜀民,竟对我这金乌大神的使者如此不敬,难道真不怕遭了天谴吗?” 原本众人见到那公主身边的女侍卫官竟然是上前来将这“囚奴”给松了绑,大家便是已经大惑不解。现在又被这武维义一番恫吓,更是皆看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了。顿时刑台上下皆是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而站在台上的紫娟听了武维义这一声问责,刚开始也是蒙了一下,不过旋即又缓过了神来,说道: “这位尊上若真是天上的神灵,想必一定怀有一技傍身,可否于现场令我等开开眼,以验其真?” 武维义听罢,却又故弄玄虚的说道: “大胆!本尊的法器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够观瞻的!真是尊卑不分……不过,如今看起来我若是不使出些真本事,你们这些蜀人便不知道我太一仙翁的手段!也罢,我便让你们瞧一瞧我的这个独门法器——盲光剑。” “盲光剑?” “你有听说过这东西么?” “这东西真是闻所未闻……” 台下的蜀民刹时便都四下小声议论开来,然而又都是摇头一片,显然是对这件“宝物”的名字皆是一无所知的。 武维义接着又用手指着紫娟,继续言道: “你!我看你的剑法也是甚快,但是你可知这世界上何种东西速度最快?” 紫娟想了想,便回答道: “自然是雷光电闪最快。” 武维义点了点头,便从他的一侧的口袋中掏出了那个早就准备妥当的手电筒,并大声言道: “说了不错!而我的这个宝贝,便是一个可以御光的法器。若是不信,你我便可在此比试一场,若是你能近得我身前五步之内,便算你赢!” 紫娟听了武维义如此的狂悖之言,只是嗤笑了一声,颇不以为然的言道: “哼!休得张狂,就算你是什么太一仙翁,我也不会惧怕与你!你既如此说了,那便请赐教!” 只听这紫娟话音只是刚落,她便已经挥剑朝着武维义攻来。 ------------ 第六章 御光术戏耍女侍卫 拜节受邀请入都城 武维义见那女侍卫转眼要攻了过来,便赶紧掏出并打开了揣在手上的手电筒,只见一束强烈的白光直直的射了出去。紫娟不知这白光究竟是有什么玄机,见到白光袭来,一时不敢迎面上去,只得被照得东躲西闪,上蹿下跳。 看台上的锦织公主和台下的蜀国国人看到这手电筒照出来的白光,也都是大惊失色: “这人真的是能御光!” “天哪!这人难道真的是天上的神灵不成?!” 侍卫紫娟狼狈的躲闪了好一阵子,却慢慢发现这所谓的盲光剑看着唬人,实际上即使被照射到了似乎也是不痛不痒,于是心下便起了疑心: “看来这什么太一仙翁的伎俩也不过如此,待我冲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心下料定之后,紫娟便突然一个鱼跃,挥起她的佩剑朝武维义扑了过来。武维义原本似耍猴一般糊弄着女侍卫紫娟,心中还颇为得意。却不料她这一突然的变卦,着实让他一下子慌了神,只得急忙胡乱的挥舞起了他的那把“盲光剑”。 正巧,他那手电筒的白光一下子扫进了紫娟的眼睛内。紫娟的眼睛受到强光的刺激,不由自主的拂起衣袖遮挡。武维义此时虽是慌乱,但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灵光一现,又是计上心来: “对呀!照她眼睛!” 于是,武维义手持着“盲光剑”只寻着女侍卫紫娟的眼睛射去。 那紫娟被这盲光剑一顿忽明忽暗的乱晃,只照得她的眼睛是睁也睁不开来,心中暗自骂道: “这算哪门子的仙翁神灵!竟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有本事便与我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只会这些雕虫小技算什么本事?就凭这些手段,竟也敢在此招摇撞骗?” 那紫娟接着便破口大骂着说道: “好你这个被捞上来的鳖奴!你若是再耍这些伎俩手段,便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武维义却不以为然,回道: “本仙翁便是只有这些手段,你又能奈我何?” 紫娟被武维义这一番话说得是恼羞成怒,只见她忽然将佩剑往自己眼前一横,剑刃的背面将射来的白光给直直的反射了回去,紫娟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武维义的位置,将反射光的方向调整了一番,竟是反射到了武维义的眼睛里。武维义下意识的用手臂去挡了一下,将那手电筒给举过了头顶。 只听紫娟见状大叫一声: “好机会!正是现在!” 只见紫娟将握在左手上的剑鞘朝着电筒的方向飞掷了过去。那飞掷过去的剑鞘,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武维义握着手电筒的右手手腕处。 只听武维义惨叫了一声: “啊呀!” 他那手腕顿时一阵酸麻,手电筒和剑鞘一齐应声落地。紫娟见时机成熟,便立马飞奔过去,举起佩剑,将剑刃挂在了武维义的颈部,对武维义嘲笑道: “好你个江湖方士,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武维义见状自知已经是伎俩败露,只得直直的站在那里却是无话可说。不曾想,就在此时看台之上的锦织公主杜宇却在众侍女的陪同下,从看台上急匆匆的跑了下来。武维义与台下众人都朝她看去,只见那一身青衣绸缎,在风中摇摆飞舞着,好似一个云中仙子一般。杜宇赶到紫娟的身后,对她说道: “紫娟!住手!不可对仙翁无礼!” 紫娟回头一看,见是公主匆匆赶来,便立即收了佩剑,对公主握拳行礼道: “公主,经紫娟一番查验,此人也只是会一些不知是什么由头的小伎俩罢了,无甚其他本事。” 锦织公主挥了挥手,对紫娟说道: “以前曾听族中长者们说过,具有圣德的神仙们,虽是身怀绝技,却是不会轻易显于世人。此上仙只是用这种无关痛痒的伎俩却已将你困了许久,若是真显了神通,你可还能站在此处?” 紫娟被公主这一番话说得,便是不敢再做声了,拾起了落在地上的剑鞘一把将佩剑给收入剑鞘之中,然后便退到了公主的身后。 锦织公主杜宇恭恭敬敬的对武维义行了个大礼,并言道: “我乃是蜀王长女,锦织公主——杜宇,之前对上仙多有冒犯,还请......” 未等锦织公主的话音落下,众人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车马疾驰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有十几乘马车扬起一阵沙尘滚滚而来,其中为首的那一驾马车特别显眼,不但是五匹马同时牵引拉着的,而且车舆之上顶着的那个华盖,皆是由绫罗绸缎制成,车辕与车舆皆被刷成了大红色,显得是尊贵无比。与之形成对比的,之后跟随着的马车,则都只有两匹马,且车舆部分仅够一人站立。 那几驾马车疾驰而来,进得巷中却也不见其减速让行。一路之上,百姓皆对之唯恐避之不及。待马车驶到了法场附近,从车驾之上飞身跳下一人。 只见此人容貌甚伟,长圆形的脸上立着高耸的鼻梁,浓密而厚重的眉宇下边,那双眼睛又隐隐透出来一股狠劲,不由得让人生出敬畏之情。又见此人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宽袖子长袍,那红色长袍上面绣着一条极为精致细腻的金色龙纹图案,腰间又束着一根镶着金边的翡翠玉带。一看便知此人定然是此处蜀国中的一个大人物。 只见此人在其随从的陪同之下也登上了刑台。却不曾想到,这个大人物一见到武维义便是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腰去,对着武维义行了个大礼,说道: “仙翁安好,我乃蜀国王子杜疆,仙人可只管唤我杜疆便好。昨日,诸多国人亲眼见到有一上神坠入此地,大王料定必然是有神灵鹤驾光临我蜀国,特使我前来拜请上神入鱼凫城中一叙。” 锦织公主杜宇听罢,却对杜疆怒目视之,并说道: “杜疆!如今宫中谁人不知我父王早已如失魂一般久卧不起!他如何会令你传令过来要接见上仙?分明便是兄长你假借我父王之意,要将此仙翁带走。此仙翁既是坠落在本宫的封地,杜疆你就算是要带走仙翁,无论如何也都得先过问过问本宫吧!” 杜疆听完他妹妹杜宇的这一通数落,却是依然显得不紧不慢,对杜宇说道: “宇儿,你几次三番的将兄长我说成是个要弑君杀父的十恶不赦之徒。你又是怀着什么心思?况且,你一届女流之辈,父王还依旧赐了如今这一块封邑与你,你也该知足了。居然还要质问我王城之内的事务,宇妹如此又算不算是越界侵官了呢?”(侵官:意为侵犯他人职守之意。) 杜宇听闻此言,更是对着她那异姓兄长狠狠的怒道: “本宫如今尚未婚娶,便不算外人,如何不能过问?!” 杜疆却是嗤笑了一声,又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说道: “呵,宇妹,你若是不提还好。巴王的二子巴伦图乃是巴国之中少有的有意与我蜀国缔结盟好之人,当初若不是你执意不肯嫁给巴王二子,给了那巴国长子雅尔丹以口实。如今巴蜀两国又如何会闹到如此地步?如今蜀国这几番的兵连祸结,可与你都脱不了干系!” 武维义见他们王室兄妹二人在那如此吵吵闹闹,却是暗自庆幸: “看来我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依现在情形看来,还是先进那鱼凫城内为好。如若不然,万一我被这两个母夜叉识破真身,我便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武维义想到此处,赶紧在他们二人中间调停言道: “这……你们二位都暂且停住,是非曲直本仙翁自会有个公断。如今,既然是蜀王相邀,也断然无有回拒之理。那么,便请王子带路吧。” 王子杜疆见上仙发了话,便是恭恭敬敬的闪到了一边,急忙回道: “还请上仙蹬上车舆。” 如此,武维义也不便推却,便朝着马车方向走去。当他来到车驾前,看见这车舆之内的装饰,简直是极尽奢华,却又不由得犹豫了起来,转身与那杜疆说道: “呀!这可使不得。这可是五马之驾,若是我没记错,这可是各路诸侯国公的规格,我虽是上仙,却也不可在下界犯了人间的规矩!” 王子疆却是连连挥手,又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去说道: “上仙请上车,我蜀国能有上仙大驾光临,便已是令我们蓬荜生辉了,因此还请上仙万勿推辞才好。” 武维义见实在也拗不过这个蜀国的小王子,只得登上了这五马銮驾。待王子疆与武维义坐定之后,这王宫的车队便又开动起来,浩浩荡荡的朝着鱼凫王城的方向驶去。 刑台之上,只空留着锦织公主杜宇与她的女侍卫。二人皆是忿忿不平的望着他们一路远去。此时,杜宇的胸口好似憋着一团火,她的双手又是紧紧的拽成了拳头。紫娟自然不敢正面观察公主,也只是朝着她撇了一眼,却见到公主的眼角处,两道委屈的泪痕沿着脸颊挂趟了下来。 ------------ 第七章 武维义天坛观神鼎 王子疆设席款仙人 “上仙,前方不远处便是鱼凫城了。” 王子疆的车驾行了约两三个时辰,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处城门口。武维义看着城墙,只见这城墙很是巍峨挺拔,城头之上旌旗飘扬,每间隔约二十步,便立有一名军士站岗眺望。这些士兵皆是身披青铜色的铜片铠甲,手持长柄戈矛,威严肃穆,直教人颇有些望而生畏。 “快将城门打开,是王子回城了!” 只见王子疆的前驱斥候赶到城门之下,向着城楼之上喊话。城头上正巡防着的士官往城下一看,原来是王子疆的车队,于是便命人放下了吊桥,打开城门。紧接着只见从城门口的左右两侧又列出两排卫兵,各自就位后齐刷刷的跪伏在地上,行礼喊道: “恭迎王子回京。” 只听两排侍卫齐声高呼了一声,王子疆的御马车夫才重新起驾,慢慢的驶进了城内。 武维义这一路上可也没闲着,可能是出于一种职业的本能,他坐在车上时也会时常往车外张望,观察着此地的风土人情。 “王子,如今正值春季,应当是农耕最为繁忙的时节。为何这一路之上在地中劳作的却都是些老弱妇孺?” 入城之后,武维义便向杜疆问道。杜疆听上仙如此问道,却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恭敬的回道: “上仙可是有所不知,如今蜀国的天道怕是不久就会有些变数,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而祭祀天地神灵的天坛也已是久不修缮。因此,近日是抽调了些许民役前往祭天坛日夜赶工,不敢有误。” 武维义转过头去,只是闷不做声。杜疆见上仙这一路上皆是沉默寡言,又似乎有些不悦,便小声问道: “上仙?上仙可是觉得有何怠慢之处?可是觉得我等蜀国臣民久不敬天祭神,恐是违了天道?” 武维义听到杜疆如此问道,却依然是默不作声。 杜疆见上仙依然无动于衷,于是便与御车的马夫做了一个手势。那驾车的马夫也是心领神会,慢慢拉住马车后便直接下了车。而王子疆则自己移到了御车马夫的座位上,这一路便专程为“上仙”驾起了车马来。 王子疆驾驶的马车果然与普通车夫不同,五匹高头大马就好似听得懂指挥一般,马蹄落地发出的声音竟还带着清晰的节律,时而欢快,时而高亢,马车似乎也是更加稳重了。 “古有文王替姜太公拉车八百步,相传姜太公便许了文八百年之基业。今日,本王子愿为上仙御马,只求上仙能保我蜀国四海清平,国祚绵长。” 说罢,王子疆驾着马车在城中巷道内又连着拐了几处弯道后,终于来到了一处开阔地方。 “上仙请看,这便是祭天台。” 武维义朝着远处望去,只见此处天坛形状呈正方椎体,竟高百余米,皆是由巨大的石块垒砌而成。四个三角面的正中间皆是用锥子凿出了一处台阶通道,直通最高的顶部,每条通路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两三百个台阶。 武维义又朝着天坛的顶端望去,却有一物引起了武维义的注意。不由得站起身来,惊叫一声: “那不是……那什么……九州神鼎吗?” 王子疆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又回头看了一眼武维义,笑着说道: “哦?上仙原来认得此物?” 武维义赶紧说道: “自然是认得的,只是不知为何此鼎会置在此处?” 王子疆见武维义如此问道,也不敢怠慢,立即回答道: “这……若是上仙不知,我等便更无从得知了。说来也怪,也就是在十几年前。岷江发了洪水,淹了我们蜀地不少地方。之后待洪水退却,国人竟然在一处湖床淤泥之中捞出此鼎。我父王认为此乃神物,便在此处建祭天台以奉此鼎。” 武维义细想了一番,又小声对王子疆说道: “王子,我想登上此祭天台观一观神鼎,不知可否?” 王子疆立马回答道: “当然可以,上仙请自便。” 于是王子疆便将马车开到了登坛的台阶处,武维义下了马车便一步步的往天坛中央的神鼎登去。 由于天坛的修缮工程尚未彻底完工,只见在其周围一层一层的绕着临时搭建的竹制的脚手架斜坡,而脚手架上又铺着一层颇为厚实的实木板材。一群人就拥挤在这种狭长的脚手架通道上前人拉着,后人推着,将一块块巨型石料往天台上输送着。 武维义登到天坛半腰往台下望去,又见台下火气冲天,烟雾缭绕。原来是台下支了一口大火炉,中间冒出阵阵白色烟雾。底部分出去几条细细的深沟,流淌出来的是滚滚的熔浆,浇筑在形形色色的模具之中。一群人围着炉子,在各自垒砌的土墩子前,拿着各种工具锤击、锯挫、凿刻。 正在此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原来是有一人不慎从天坛的脚手架上跌落了下去。紧接着又传来一声碰撞声,那人重重摔在地面上,顿时血肉模糊,不治而亡。而周围的人却是显得颇为麻木,就好似与自己毫不相干一般。 武维义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是一阵心寒胆战。武维义自然明白,中国古代春秋时期虽已是奴隶制末期,但奴役毕竟还是奴役,终究是没多少人会在意一个奴隶死活的。不过,真当武维义他如此身临其境的感受了一番后,还是免不了引起了诸多的不适。 武维义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口便继续往祭天台顶层攀登着。 “神鼎就在眼前了!还是快些回到现实吧!这鬼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的。” 武维义一边念叨着,好不容易登上了祭天坛,武维义渐渐往这口大鼎挨近,待看得确切时却又是顿感失望万分: “真是奇怪!此前在王子朝大墓之中,像如此的挨近大鼎,胸口早已是沉闷得死去活来的了!但是如今这口大鼎为何看上去却是如此的稀松平常?” 他发现如今这口方鼎虽然与他之前在王子朝陵墓中看到的那一口九州神鼎相比,样貌制式是一模一样的,但唯一不同的地方,也是最不相同的,就是鼎的颜色。原先在王子朝陵墓中,他明明见到的乃是一口通体白色,泛着亮银色光芒的方鼎。但是如今的这口方鼎,却是通体赤中带紫的,显然色泽要暗沉得多。 “哎,看样子还得在这鬼地方待上一阵子了。” 失望之余,武维义又慢慢从天坛上走了下来,与之前登坛之时有所不同。由于登坛时,眼睛是直直的仰着头,朝着上方看去,武维义都未曾注意到这一路上那些役民和奴隶们投来的目光。武维义这一路走下天坛,便被这些人看了一路。那些眼神中,隐约的透着一股怨念与不善,只看得武维义是浑身不自在,更是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回到了马车之上,只听王子疆立即关切的问道: “上仙,此处祭天台可还中意?” 武维义只是笑了笑,简单的回了两个字: “甚好。” 武维义说完,便不再作更多的评论,王子疆的车队又重新起驾往王宫的方向驶去。 过了没多久,王子疆的车队便停在了一处马厩旁。 “上仙,前方不远便是我们蜀国的王宫了,这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进了宫都是要下车步行的。因此,还有劳上仙要移驾走上几步了。” 武维义原本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历史学者,却不曾想到穿越之后虽是遭遇了一番劫难,但如今竟然会莫名其妙得到一位王子的如此礼遇,自然也是有些不自在的。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真的什么神仙,撑死也只是会些“未卜先知”的本事而已,因此受此礼遇,心中着实有些忐忑不安。 武维义急忙挥手示意道: “王子言重了,不打紧,不打紧的。” 下了马车,武维义便随着王子疆一起通过一处宫门。再走过狭长的宫闱通道之后,眼前的视野瞬间开阔了起来,只见是一座巍峨肃穆的宫殿坐落于广场中央。 王子疆领着武维义一路进得大殿之内,又只见这大殿内的情景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各种奇珍异宝置于大殿四周,而从正门望去,又是一把纹龙雕饰的案机置于殿上正中的位置,而殿下左右则各有两列侧席,每列侧席位自正席至殿门约有十七八张席位。 而席间此时早已坐满了人,武维义一看便知,这些人定然便是蜀国的各位文武公卿大臣了,定然是奉了指令在此殿设宴恭迎着他与王子疆的大驾。 ------------ 第八章 王子疆席间问天道 武维义借问辨年轮 王子杜疆领着武维义,踏着地上的绒毯进了殿内。那些文武公卿见到了王子,皆是跪在自己的案席边上,一齐高声呼道: “恭迎王子殿下,王子殿下万安。” 王子疆则继续迈着步子一直将武维义引入到了席内。武维义一看,却不免又是一惊,只见他的席位居然在主席的左手边第一个位置。而王子疆自己的席位竟然与之相对,是处在右边的第一个席位上。 武维义知道在春秋时期,一般在喜庆吉事上皆是以左为尊。因此,武维义如今所坐的席位便是除了蜀王席位之下,最尊贵的位置了。因此,武维义见到了如此的安排,心中自然也有些受宠若惊。 王子疆先入了席,之后又站着对众人说道: “诸位公卿大臣,今日我们蜀国有幸,竟得天上仙人大驾光临,真乃我蜀国之幸事。诸位臣公可能有所不知,这位上仙乃是金乌大明王的座下十二金仙——太一上仙是也。昨日自空中坠入我蜀国,今日在法场之上又是显了一番神通的本领。却是差一点被那刁蛮任性,肆意妄为的锦织公主错当成了巴国奸细而误杀。也亏得本王子及时赶到,如今能迎得上仙到此,真是令我等蓬荜生辉啊!” 宴席上的众人听了王子疆的这一番话,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道: “王子圣明,臣等拜服。” 王子疆接着挥了挥手,说道: “各位臣公,请入席就宴!” 说罢,那些在几案一旁跪着的那些公卿大夫们便都起身入了席。 又见此时,从殿门外整整齐齐的走进来了两排侍女,大殿上的每个席位均有一名侍女随侍左右。 王子疆站起身来,举起酒盏面朝众人说道: “来,诸位臣工,看酒。” 席间的众位公卿皆随着王子疆一起举起了酒盏,齐声高呼道: “谢王子赐酒。” 接着众人便一起将自己手中端着的酒盏一饮而尽,重新入了席位。 王子疆又对着随侍左右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只见那名宫人走到中间,击掌三声,大声喊道: “宴席开始!” 只听四周的笙箫管乐瞬时一齐鸣响起来,殿门外早已准备妥当的七八名舞女挥舞着真丝长袖也一齐应声踏着轻柔的舞步来到殿中。 殿上的众人这便开始互相斟酒庆饮,而王子疆果不其然的最先端着酒盏来到武维义的跟前。 武维义知道王子这便是要敬酒,赶紧起身回礼。王子疆笑着与武维义说道: “啊,上仙,今日有幸能得上仙光临我蜀国,本王子先干为敬。” 说罢,便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而武维义作为回敬,也一同举盏将美酒饮尽。王子疆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后,放下酒盏,对着武维义依然是笑脸相迎,对他问道: “上仙,不知此次前来我蜀国,可是有何指教?” 武维义原本正准备动筷,被这王子疆如此一问,筷子便又停在了那里。而此时他的脑子里却是极快的转着: “被这王子误当了那么久的‘神仙’,若是不说出些门道来,看样子是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的了。只是......我到现在连如今具体是哪个时间点都尚未厘清,如何敢说大话?而且......要说起这古蜀国,还真没什么可值得说道的......” 于是,武维义起身后模仿着做了一揖,对王子言道: “王子,本尊今日前来,特有一副暗语相赠。” 王子疆听到这“上仙”果然是带有一番玄机来此,顿时便来了兴致,凑上前去急忙问道: “哦?愿闻其详。” 武维义停顿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低头闭目冥思了一会后便娓娓吟道: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王子疆只听他吟到此处,却是毫无思绪,问道: “方才听上仙所言的‘蚕丛及鱼凫’,我自是知晓的,皆是我蜀国立国之祖。其他的......恕本王子愚钝,却是都听不懂了。” 武维义笑笑,于是补充道: “蜀地开国艰难,虽是历经万般磨难,但只得地利,却终不得天时,此既为‘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意。” 王子疆听罢却是说道: “上仙此言差矣,我蜀中国人自追随武王伐纣兴周之后,立国至今已有三百余载。此地虽与北出秦川的周人相比确是有所不及,但国运也算得上是日渐昌隆。更何况我蜀国如今也是锐意进取,习周礼以自勉,兴兵甲以自强。如今我蜀国国富兵强,正值春秋鼎盛之时。或许用不了太久,本王子便可领兵与秦人一争高下也未可知。” 武维义默默听着,却继续笑着挥了挥手言道: “王子殿下,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切记莫要与秦人争长短,唯有‘不与秦塞通人烟’,方能保得蜀国一方平安。” 王子疆一听更是大惑不解: “上仙为何总是要涨他人志气,我蜀国如何就比不上那秦人。据传言就在不久以前,九州东瓯有一国,也是在一神人辅佐之下,以一国之力与强楚交战三百余仗,最终一举灭楚。本王子正要效仿那东瓯之国,举贤任能,开辟我蜀国一番大好事业。” “东瓯之国?灭楚?” 武维义被这王子疆这一番点拨,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若是我没记错,楚国在春秋战国时期一共被灭了两次,众所周知,王翦率秦师灭楚之时,巴蜀之地都已尽归秦人所有。而另一次楚国被灭,则是吴王阖闾、伍子胥、孙武领着吴人灭楚。而且这人还提到了‘东欧之国’,如此说来,现如今的时代便应该是......”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武维义与王子疆言道: “这东瓯之国,虽是强盛,却也是个只得了人和,却占不了天时地利。若是不然,如何又会被楚人复国?” 王子疆闻后大惊: “上仙!你是说楚国如今竟还有复国之力?难道是天数如此?” 武维义见这王子疆竟如此惊讶,心下这便是明朗了起来,大致知晓了究竟他穿越到了什么时代。不过明面上他却依然是故作镇定,继续侃侃而谈: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楚国幅员辽阔,又如何是一区区的吴国可以兼并的。这岂不是正如那蛇要吞象一般,虽是得了一时战机,又有能人辅佐,但终究未免贪心不足啦。” 王子疆听过之后,稍作了停顿,又问道: “那敢问上仙,秦人的国祚又如何?” 武维义一眼便是看出此时的蜀国定是要与秦人较个高下了,自知若是此时过于吹捧秦人国运,怕是要引来不测。因此只是回道: “秦人开国亦是艰辛,然而国祚绵长,将来亦有一番功绩。因此如我方才所言,保全蜀国的最佳之法,莫过于‘不与秦塞通人烟’了。” 话音刚落,王子疆的侧席却有一人窜出,只见此人是人高马大,两眼直圆,瞪出双眼来甚是吓人。他指着武维义便是一通嚷道: “这是哪门子的神仙,竟在这里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我蜀国如何能与那东瓯小国可比,而那秦人又如何比得了楚人?我蜀国若不是被北面山险所阻,灭秦只是弹指之间。你这假神仙,言过其实了吧!” 只听此人说罢,面朝王子疆便跪了下去,低头,双手抱拳说道: “王子,若王子有意灭秦,我杜烈愿率部充当左路先锋,以报王子知遇之恩。” 王子疆急忙将杜烈扶起,对他说道: “将军心意,小王自会心领。将军快快请起,大可不必如此。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太一上仙也是好意提醒于我,无论是北出秦川,亦或是东涉楚江,皆兹事体大,理当三思而行。” 正在此时,从主座的帷幕后面,突然走出了一队太监和宫女。其中一人提着嗓门,高亢喊道: “大王驾到!” 接着,在一杆人等的搀扶之下,从主屏之后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名发须皆已花白的老者,头上顶着一顶冠冕,冠冕前的那些珠帘则随着蜀王颤颤巍巍的身体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见是蜀王驾到,王子疆神色立刻慌张了起来,立马领着重臣从席间起身,又齐刷刷的跪在案边,齐声高呼: “恭迎大王,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 第九章 武维义陈蜀国三难 密邀寝宫蜀王会客 只见那看上去老态龙钟的蜀王被搀扶到了大殿正中的王席之上,虽然努力尝试着跪坐于席间,但是由于身子实在过于绵软无力,却是不得不腚坐于席上。接着又朝着堂下众人挥手示意道: “众……卿都……先起身……吧。” 跪在下面的文武臣工听见后便都起了身。武维义此时也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那蜀王。透过那冠冕的帘珠,只见那蜀王眼眶深陷,眼皮垂趟,好似是睁不开眼一般。脸上也是显得甚是苍白,毫无血色,一看便知是个久病缠身的模样。 又见那老蜀王举起右手,撑起那与他身形相比已经明显宽大许多的衣袖,指了指此时正站在堂下的武维义,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这位是……?” 王子疆抢先上前一步说道: “父王,我蜀国如今天降祥瑞,此上仙自天上而来,乃是金乌大明王的座下十二金仙——太一仙翁是也。” 老蜀王听罢,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但是旋即又恢复了原貌,却是有气无力的问道: “既是仙人,那可有什么法子可令本王病体痊愈,长命百岁?” 武维义上前一步,立即回道: “回大王的话,小仙并无此等法术。莫说小仙无有,这世间本身就无有此等法术。” 老蜀王听到武维义这一番说辞,脸上却是显出有些沮丧,咳了两声后又继续说道: “哦?是这样嘛?那确实有些可惜了……敢问上仙,此次……来我蜀国可是有何要事?” 武维义继续回道: “回大王的话,此番前来蜀国乃是特为了化解蜀国劫难而来。” 蜀王先是点头“哦”了一声,旋即又是继续问道: “那不知我蜀国如今却是有何劫难?” 武维义又是对着回答道: “蜀国如今有三难。其一,蜀地水患频繁,百姓皆是苦于洪涝之灾,上天有好生之德,特遣我下界排除水患。其二,蜀国百姓苦于劳役,上天不忍,因此特遣我告知各位,务要为了献祭典礼而误了农时。这种本末倒置的行径非但不能取悦上苍,甚至还会遭到上苍的埋怨。其三,上神同时亦希望蜀国可以偃兵息甲,与友邦和睦,小仙愿前往游说诸邻,还蜀国一方安宁。” 群臣听罢,底下却似立即炸了锅一样,七嘴八舌的私下议论开了。 王子疆此时却有些脸色难看起来。他如何能想到,他待这“太一上仙”可谓是礼遇有加,但是如今在殿上所说的事情,竟然是与自己的志愿却是大相径庭。 而武维义此时的这一番话虽是对王子疆而言并不中听,但是他方才所说的也的确是个事实。 古蜀之地虽在历史上一直是个物产富饶,土地丰沃的天府之国。但是那都是在都江堰建成之后的事情了。此时正值春秋末期,比那造都江堰的李冰所处的战国时期还要早了一百多年。因此在现如今的蜀国,水患问题应该依旧是非常严重的。 至于这第二和第三条,虽然是武维义临时脑补出来的内容,但也并非没有根据,蜀国在此的百年之后最终被秦所灭,其本质就是亡于蜀国的穷兵黩武而导致的巴蜀内乱之中。 而且武维义今日在祭天台看到此间百姓的劳役之苦和悲惨之状,那些个画面却又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因此如今有这种机会能够“为民请命”一番,如此倒也让他能良心稍安一些。 而在此时,对席间这番理论,最为感到惊讶的既不是众文武大臣,也不是王子疆,却是蜀王。只听蜀王这一下却是略带了一些激动的说道: “你......你果然是天上派来的神仙!快……快请......上仙到我寝宫内说话,本......本王定要亲自讨教一番。” 只见这蜀王是强扭着身体左右来回折腾了一番,却依然起不了身。最后还是在身边宫女和太监的搀扶下慢慢的起身。 老蜀王虽然身体年迈,但是心思依然敏捷,连忙对着武维义作揖行礼,说道: “本王今日也是听闻宫中有人言道,说是蜀国有贵人来访。本王虽是身体抱恙,但依然想见识一下此番来的贵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如今看来,果然是位得道高人。可惜本王身体虚弱无力,无法在外面待太长时间。因此......还请上仙随本王一同进内室一叙。” 武维义低着头,回了一礼并“诺”了一声,紧接着他又朝着身边的王子疆看了一眼。只见那王子疆闭着眼,一脸不悦的样子,就连面部的青筋都是清晰可见。武维义见状,不由得心中胆颤了起来: “看来这王子疆也不是什么善茬,按理说王宫内的大宴,岂有大王不知情的道理?而且如今这老蜀王与王子的态度一热一冷,看来......” 武维义已经来不及细细去想,老蜀王已经在宫人的搀扶下往殿上屏风后面的殿门口走去。而武维义也在宫人的引领下,一同起身前往了蜀王的寝宫内室。只见众人替蜀王摘了冠冕,解去外袍,背后垫了些细软,半坐半躺的倚在床榻之上。而蜀王却是显得有些急不可耐,挥挥手说道: “你们都先退下吧,我有事需要与上仙商议。” 众宫人和宫女随即起身,应了一声后便将门给掩上后就退了下去,只留了武维义与蜀王独处一间。 突然,还未等武维义开口,只听那蜀王“扑通”一声竟然从床榻上跌落了下来。武维义见状立马要出门喊人帮扶蜀王,却被蜀王立即叫住: “不......不要声张,本......本王是有事求救于壮士!” 武维义一听,心中不免的吓了一跳: “‘壮士’?糟糕!难道这蜀王早就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 武维义根本不敢回应,蜀王虽是趴在地上,却依然是一脸严肃的瞧着武维义,并且小声说道: “莫要再装了,本王执掌蜀国三十余载,什么奇能异士没有见过?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都是些伎俩把戏罢了!” 武维义看着那不怒自威的蜀王,浑身是瑟瑟发抖。再被蜀王这一通说得,更是感到芒刺在背,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武维义立即跪在地上,倒头便连连说道: “蜀王恕罪,我......我的确并非什么神仙。当时也不知怎的,便是从空中坠了下来。之后又被那什么锦织公主所俘获,竟是要将我问斩。我一时情急之下,这才胡乱说了一通以求自保,请蜀王恕罪......” 蜀王惊问: “什么!你竟还遇到过本王女儿锦织公主了?” 武维义又吞吞吐吐的回道: “是......” 老蜀王听了,只见他忽然异常激动的说道: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哪......咳......咳......那......那她现如今可还安好?” 武维义遇见这番突然的变故,原先可谓是完全没有准备。而且更是看不懂这其中究竟有何玄机,只得回答: “公主......看上去似乎并无大恙。” 蜀王听到他女儿如今依然安好,喜出望外,欣慰的笑了一笑并连连点头言道: “好好好,那事到如今,壮士可否告知真名?” 武维义起先犹豫了一下,但随后还是答道: “在下姓武名维义……。” 蜀王看着武维义,却又露出一脸的期望,与他又笑着说道: “嗯,武卿,来,快扶本王起来。” 武维义不敢怠慢,赶紧将蜀王从地上扶到了床边坐下。只听蜀王继续言道: “武卿,本王自知已经命数将尽。但在那之前,本王竟还能够在此处遇见你,上天待本王可真是不薄啊!” 武维义被这一番话又说得是云里雾里的,连忙问道: “大王若是有什么指教,可只管明言。” ------------ 第十章 蜀王述说本国患乱 武维义面授锦衣带 老蜀王低下头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娓娓说道: “本王是怕......怕这蜀国即将是要大难临头了哇!” 武维义闻后大惊,赶紧问道: “大王何出此言?在下所言三难,皆为蜀国百年之功,但也不是急于这一时的呀?” 老蜀王抬起了头,挥了挥手,与武维义解释道: “你所谓的那三难,皆是远虑,但是你可知我蜀国如今却有一庄近忧,足以令我等招致杀身之祸的!” 武维义听闻,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又继续问道: “不知是何祸事?愿闻其详。” 老蜀王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本王执掌蜀国三十余载,虽是无甚文武之功,但是也令国人皆能安居乐业。我们蜀国偏安于西南边隅,又有山川阻隔,因此向来无意染指中土纷争,而与这里的周边邻邦也还算和睦相处。本王膝下无子,原本便是想立一宗室之子为储,将来可以继承大统。这杜疆本王是从小看到大的,聪明果敢,遇事临危不乱,颇有君子之风。本王一直觉得这孩子将来定然会是一代明主。但是不知为何,这几年却是变得越来越离谱。咳......咳......” 武维义看到老蜀王一连咳了几声,赶紧在一旁倒了一杯水给他。老蜀王点头谢过武维义后,喝了一口便又继续说道: “我蜀国中人,种族繁多,西有氏羌之人,南有昆仑,夜郎诸部,北有周秦,东有巴族,这些地方的百姓皆是仰慕蜀国繁荣,因此可谓是纷纷来投,或是经商,或是做工。因而带来的风俗习礼皆是大不相同的。我蜀国既然是广纳五湖四海宾客前来,因此只要在我蜀国境内不会妨碍到其他人的生计,本王对有些事情向来也是不管的。但是这杜疆自从被本王立为王子之后,性情大变,非但变得好胜,强欲,而且对天照大神的崇拜简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或许也就是为什么他会招你至此的缘由吧。” 武维义听到这便明白了,定然是他见到了自己是从天上坠入蜀地,理所当然的便与太阳联系到了一块,这才如此对他礼遇有加的。只听此时老蜀王又继续说道: “本王此前身体依旧健朗,尚能够压得住他。但是这两年,本王的身体是每况愈下,自知已是时日无多。如今,本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本王的独女,锦织公主杜宇。杜宇是个好孩子,与人向来和睦亲善,又掌管着蜀缎织造的重任。因此在民众之中口碑极好,声望也是极高。不过,她说到底,也只是一名妇道人家,又无心机,本王深怕她将来会受人欺凌,因而在此之前本王便力排众议,封了郫地作为她的封邑。只希望将来她能有个地方安身立命。” 只见这老蜀王说到这里,却是情不自禁,顿时老泪纵横,举起衣袖便是去擦那眼角的泪痕。武维义也在一旁暗自感慨道: “哎,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武维义此时又向蜀王作了一揖,缓缓的说道: “那不知大王又要我做些什么呢?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定然是义不容辞。” 老蜀王抬起头来,对着武维义又打量了一番,接着说道: “本王独女锦织公主,在她出生之时,曾有一名世外高人正好途径此地。看见了她,便只说此女婴命犯孤辰,与六亲无缘。且日后必会有一杀劫,而此劫又非外人不能解,宜远走他乡以图后事。原本,本王只当此人是个混迹江湖的术士。但按如今的状况来看,却似乎是正应了那位高人所言。试想,本王若是薨了,那王子杜疆势必会想方设法将本王女儿的封地给一同兼并,以丰其资。到时候本王的女儿又该当如何?若是本王女儿真有个闪失,本王却是还有何颜面去见她故去的娘亲!所幸,那位能解本王女儿与蜀国于危难之际的‘外人’,如今却正好出现在我的眼前!这一切岂不都是天意?!” 武维义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原来,这老蜀王是想让他协助他的女儿逃出蜀国,寻找强援。于是他又接着问道: “那大王这是要我带着公主逃往秦国?向秦求助?” 老蜀王摇了摇头回道: “不可!秦地山高路远,路途险阻甚多。只怕这一去便是不能再回了。而且秦人向来狡诈,难保将来不对我蜀国有所图谋!” 武维义心想: “哟,别看这蜀王老迈,却是一点都不昏庸。‘秦人狡诈’倒是看得相当的准呐!” 于是便又问道: “难道是……巴国?” 老蜀王又是摇了摇头,对武维义说道: “非秦非巴,乃是夜郎。” 武维义听后大惊: “什么?夜郎国?那传说中的夜郎国?” 要说起这夜郎国,武维义虽是略有耳闻,但是在中国历史中却也是个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国度,只知道是地处蜀国南面的一个羌人国家。 武维义又顿时感到大为不解,问道: “请问大王,如今你们蜀国有难,这区区夜郎国又如何肯收留公主?难道他们到时候不怕王子疆兴师问罪?” 老蜀王听了武维义的一番疑虑,继续回答道: “卿是有所不知,这夜郎国与我蜀国由于互通商贸,因此也算是世代友好亲善。此邦虽然疆域不大,但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也算是个足以自保的地方。另外,本王的这个女儿天资聪慧,有一手锦织绸缎的拿手本事,这夜郎国的国王——日达木基素来对这门手艺是推崇备至的。因此,锦织公主若是前往夜郎国,那边一定是会以礼相待的。定然不似秦,巴二国那般凶险。” 武维义听罢,看着眼前这位两鬓苍苍的老人,心想若是回拒了他,未免有些不忍。而且眼下对于应该要如何回到现代,也是一筹莫展,倒不如四处走动走动,说不定自会有一番奇遇也未可知。于是私下拿定了主意,便答应了蜀王道: “大王尽可放心,我武维义如今便答应接下了这个差事,我自会安全将你女儿送往夜郎国的。但是……我今日才刚刚从你女儿手上脱险,若是要带她远走夜郎国,她又如何肯听我的?” 蜀王想了一想,又从自己的床头边上颤颤巍巍的捧起了一幅衣带,说道: “卿此番一别,估计也是后会无期。这里有一副锦衣玉带,回去之后应当仔细端详,待公主见了此物自然明了。” 武维义接过衣带,然后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必须赶紧出宫以防他人生疑,因此便要与蜀王辞别: “既然如此,这副衣带我这便先收下......不知道大王可还有其他什么吩咐?若是没其他的事情,在下便要先告辞了。” 蜀王虽然浑身虚脱无力,但依然拽着武维义,有些动容的说道: “武卿......你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我看得出来,你这人心地淳善,而且将来定有一番风云际会。蜀中之事便全全仰仗武卿了,武卿此去千万要一路小心。” 武维义待蜀王言罢,后退了一步向蜀王作了一揖后,便退出了蜀王的寝宫。然后手捧着蜀王送的衣带一路急匆匆的往宫外赶去。武维义此时的脑中其实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觉得此时若是再呆在此地,无异于坐以待毙。 正当武维义疾步走在宫中的甬道内,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上仙!何故走的如此匆忙?” 武维义立即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原来不是别人唤他,正是王子杜疆。只看那杜疆慢慢向他靠近,武维义心中更是忐忑起来,深怕被这杜疆看出什么端倪来。只见杜疆缓缓的走到了武维义跟前,却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武维义行了一礼。 “本王子已在此处恭候上仙多时了!” ------------ 第十一章 王子疆试穿御衣带 尚仁义武维义收徒 “啊,原来是王子殿下,在下失礼了” 正当武维义对着王子疆恭敬的问候了一声,王子疆此时注意到了武维义手中捧着的锦衣玉带: “哎?……请问上仙,这是……?” 武维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衣带,寻思了没一会,立马说道: “哦,大王向在下请教了一些治国理政的法子,作为赏赐,这副衣带是大王馈赠于在下的。” 王子疆听罢却是默不作声,绕着那副衣带来来回回踱步绕了三圈。武维义这时候却被王子疆盯得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王子喜欢这件锦衣,在下便转赠于殿下可好?” 武维义低着头小声的说道。王子疆听见武维义如此说,便赶紧搭话道: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上仙。待本王子试上一试。” 只见王子疆立马擅自取过了锦衣,披在身上。又在袖口内外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之后,笑着说道: “哈哈,似乎对我来说还是偏短小了些,不合身,不合身呐。” 随着话,王子疆脸上倒释然了许多,将锦衣脱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叠好后又交还给了武维义,并与武维义说道: “本王子已经差人在附近打点了一处官邸,上仙若不嫌弃,近几日便可住在那里。本王子一得闲暇也好登门拜访。” 武维义听了如何敢答应,急忙便想要回拒: “在下……在下已在蜀国叨扰了王子许多,岂能再……” 还没等武维义说完,只见王子疆又是深深鞠了一躬,请道: “还请上仙万勿推辞。” 武维义见一推不成,还想再推,就如此这般一来二去,几次三番的推托,武维义却是怎么也拗不过这王子疆。武维义此时自然也不敢强行忤了王子的好意,最后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于是武维义便随着王子疆的车驾又一同来到了宫外的一处官邸门前。武维义随着王子疆一同下了车,只见此处官邸的周围寂静一片,三面被河水所环抱,而唯一挨着路边的大门又是层层守卫。武维义一看便明白: “这哪是什么好去处,分明是要将我监禁于此啊!” 只听那王子疆向门前侍卫喝了一声: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王子殿下的这位贵客迎入邸中。” 那些侍卫一听,赶紧开了院门,将武维义请了进去。武维义踏入院内,竟发现此处院落倒也宽敞,且四周设计得十分精巧别致。从主厅往里看去,一片锦绣湖光便映入眼帘。庭前又设了一些竹石景致,让人隐约有种世外仙居之感。 武维义回过头去,向王子疆答谢道: “在下何德何能,令王子如此费心了。” 王子疆笑笑,挥着手回道: “无妨无妨,上仙喜欢便是最好不过。今日天色已经不早,本王子便不再叨扰上仙。择日再登门拜访。” “殿下慢走。” 武维义恭敬的回了礼后,便将王子疆送至院门,又目送他的马车驶离。 待他重新进得院中,不由得长舒一口,这两天的春秋生活体验,真真令他心力憔悴。自从穿越到了这鬼地方之后,先是莫名其妙的掉进湖里,之后投入地牢,刑场风波,王子宴请,面见蜀王,几乎没有一件事是能让他省心的。他能感觉得到无形之中似乎总有一种力量在驱使着他前行。 正当他此刻能够心下稍安,准备要坐在院中席间,理出个头绪之际。忽然听到从身后又有人开口说道: “大人,不知今晚可有什么想吃的?” 武维义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着实给吓了一跳,猛的回头一看,却见有一人形体瘦小,而且周身深褐色皮肤,脸面一看便知不似个中土人氏,一副奴人的打扮。 武维义稍稍定了神,挥手示意道: “哦,不用麻烦了。就告诉我厨房在哪儿,我等会自己去看看有什么可做的,直接胡乱吃一些吧。” 那黑小鬼听罢,忙跪下来哭着求饶道: “大人!还请大人宽恕!若是大人如此行事,传到王子那里我……我们可就没……没命了呀!” 武维义见了此景却是有些尴尬,急忙把他从地上给扶了起来,并安慰着说道: “哎呀,你这是作甚?行了行了,那你做什么我便吃什么。这总可以了吧?” 那黑小鬼一听,便立即爬了起来,用手摸了一把脸。之后,武维义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问道: “我看你……不似蜀人,但也不是周人,你到底是从何而来?” 那黑小鬼不敢怠慢,吞吞吐吐的回道: “回大人的话……其实……小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武维义一听,又好奇的问道: “哦?此话怎讲?” 那小黑紧接着继续回道: “小的从小就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小时候曾听家乡的人说,小的祖上是从远在南方的摩羯罗国为躲避战乱而一路逃难至此的。不过……像小的这种身世,究竟来自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能得主子的赏识,便已经是小的的福分了。” 武维义听他如此说道,不免对他的身世有了一些怜悯,心中也不是个滋味。主要还是因为他受不了在这被这些个奴仆四面环绕的感觉,于是他小声与那黑脸小鬼说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众人皆是平等的,也无有什么贵贱之分。既然是在我这里当差,便没必要做得如此卑躬屈膝的。嗯……你既没有名字,我便给你取个代名如何?” 那黑面小鬼听了武维义如此说道,感觉到与此前他所遇见的贵胄主子相比,确是有些与众不同。非但无有半分欺人的架子,而且说起话来又有种令人如沐春风一般的感觉。他从小为奴,见到过的主子说多不多,但也至少有十来个,却还从未有过像如今这般的。因此,自然对如今这个“主子”有了十分的好感,跪在地上请道: “大人……既如此,那有请大人赐名。” 武维义稍稍思索了一番,缓缓言道: “我见你周身黝黑,而且一副瘦瘦小小的样子,要不我就叫你‘墨弟’如何?” 那这黑面小鬼听罢,也不管这名字取得究竟何意,便立马又倒头又拜了下去: “谢大人赐名!” 武维义缓缓将他扶起了身,语重心长的言道: “此名其实还有一层含义,所谓墨者,可通文章,可断春秋。希望你以后能够多知晓一些文墨才好。这几日反正我也是在此闲来无事,便教你些文墨如何?古人十有五而志于学,你也应当以此自勉。” 墨弟听到此处更是欣喜若狂,只是立马回道: “好!以后我就随着大人,一定刻苦研习,绝不辜负大人的一片苦心!” 武维义将他又扶了起来,与他说道: “去,把所有奴仆都召集起来至殿内,我有话要与大家说。” “是!我这就去。” 墨弟应允了一声,立马去将院内的奴仆众人都召集到了主殿内。 而此时,武维义已经正襟危坐在了大堂之上,堂下跪着众奴役,只听武维义却不急不慢的说道: “如今,我在此处暂住,给大伙添麻烦了。不过我与其他的主子有所不同,确切的说,我并不是这里的人,因此我也受不了这些个繁文缛节。以后大家伙该干什么还是继续干什么,不必以我为中心,我也用不着其他人随奉伺候。大家可都听清楚了没?” 堂上站着的众多院内奴仆听了,却都是面面相觑,不知这新贵人究竟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此也没人敢答应。 此时,墨弟忽然起身和大家伙说道: “大家不必疑虑,如今这‘主子’真的是与其他主子不一样。他还答应我要教我读书识字呢!” “你这混球!说的什么胡话!姑且不论我们这身份学这些东西根本无有益处,更哪里有让主子给我们当奴的教书讲学的。还不快给我跪下来请罪!” 只听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仆人气急败坏的冲着墨弟一顿说教。武维义见状,却只是挥一挥手,说道: “这位大伯,你错怪这位黑面小弟了,的确是我说的要教他认字。好了!大家可能对我尚有疑虑,这也不怪大家。以后大家相处时间长了,便能自知。” 武维义说罢,今日便令众人各自散去。 ------------ 第十二章 开馆收徒置办公学 王子疆再访武维义 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武维义便是一直居住在这所官邸之内,他也曾多次尝试走出城门去找锦织公主,却皆被城门的守卫给拒了回来。 武维义此时既然已经从老蜀王的口中知晓了如今蜀国的情况,自然也就明白了王子疆之所以要阻止他出城,必然是为了防止他与其他人发生过多的接触。 武维义寻思着,既然我如今横竖也是出不了这鱼凫城,那不妨试试让锦织公主进城一叙?然而,又该如何引她前来? 武维义虽不是春秋之人,但他也知道在春秋之时,但凡有些学识之人都有开坛授业论道之风。因此,他寻思着他何不效仿那些大贤一般,也开一派,以一些数哲之理,标新立异。一方面好过过一把圣人之瘾,另一方面也好筑巢引凤,想法子让那公主进城一叙。 于是,武维义这几日便在自己官邸之内开坛授课了起来。为了稳妥起见,一开始武维义原本只招收了自家及周边市井少数的几个年轻奴仆当了学生,却不曾想没过三五日后,竟已是门庭若市。城中周边的几个市井,大批国人都知道了这里有一个可以学本事的去处,便竞相前来恭听“圣言”。所谓外来的神仙好念经,武维义在鱼凫城中竟也俨然成了一副得道之人的模样。 要说这武维义究竟说了些什么?竟使得如此多的人极力追捧? 原来,武维义深知此刻春秋时期的民众虽然思维活跃,但终究还是君权当道。说是各路名士之言论说是“百家争鸣”,其实倒不如说是“百家争宠”更为贴切。因此,思想服务于统治是当时的学术风尚。 而武维义却并没有这层顾虑,他仅仅是一个时空中的过客,根本无意于“百家争宠”。他倒是希望能够给当地的民众教一些更为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数学,几何,物理,逻辑。 而这些知识对那些以劳作为营生的百工农务之人都是极为有用的。再兼武维义讲学,常以生产实例为证,因此他的学说很快便在四下传播了开来。 有一日下课之后,墨弟正帮着武维义收拾器具,武维义也正想进屋内午休,却迎面来了一名学生上前来请教道: “敢问先生一个问题,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去去去,哪里来的白净书生,如何这等不懂规矩?若人人都像你这般东请一下,西请一下,老师还不被你们给累死……” 只听墨弟没好气的在一旁说道,却被武维义给制止了住。武维义定睛朝着那人看去,感觉好像是似曾相识,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只见这名学生容貌俏美,肤色若凝脂一般,而看那一身穿着打扮虽无过多粉饰,却也不似个寻常百姓。 武维义对学生的疑惑向来是来者不拒,只是自他讲学至今,还无有一人来他处询问过问题,如今这却是第一例。 “有何疑问,尽可说来一听。” 只听那白面小生问道: “听先生讲学,如饮醇酒,令人如痴如醉。但是敢问先生,天有日月,人分男女,万物皆有阴阳,那先生所说的‘数’可也有阴阳?” 武维义想了想,回道: “数分正负,正数为阳,负数为阴。” 这白面小生一听,却又略有些激动的问道: “那阳数与阴数可有贵贱之分?” 武维义听了却是笑了起来,说道: “哈哈哈,若以绝对论之,阴数与阳数不分大小。且阴数取反亦为阳数,阳数取反亦为阴数。既然互为彼此,又如何能分孰大孰小,孰贵孰贱?” 那名白面小生听罢,对着武维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又继续问道: “若如此说来,岂不是阴阳无尊?雌雄少别?” 武维义一听,再定睛朝着这名白净书生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 “呵呵,阴阳如何无别?阴数如地,阳数如天。天地互体而同源,天地对立而化万物。如此说来,天地乃是互为表里,那天大还是地大?” 这白面书生一听,欣喜说道: “听先生之言,犹如醍醐灌顶,令小生我可谓是顿开茅塞呀!不过……先生,如今你在此处官邸之内设坛讲学,而你讲的这些个道理或许并不是某些人想听见的东西。因此……先生千万要小心保重。” 武维义一听此话,顿时提高了警觉,严肃着脸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又凑上头去小声说道: “小生在此听讲多日,知先生乃是当世大贤。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若他日有难,可尽管持此绢前往此处,到时自有他人相助。” 话一说完,只见此人留下一条颇为秀美的绢布,却还未等武维义看清上边绣了些什么,那人便已经立刻起身离去了。武维义见那人已经走远,已来不及追赶。只在手中端起了那一方手绢,里里外外的细看了一番。只见此绢帕上的图案虽是简易,却也是足见用工之人的巧夺天工,眉目传神。具体绣的乃是几名游牧打扮的人背靠着一处城墙贩马的一幅市井景象。 “墨弟,你可认得此处?” 墨弟原本正在整顿堂下席案,听到主子唤他,便凑过去瞧了一眼,不经意的说道: “哦,这地方我认得,乃是几名羌人开的贩马行,巴蜀之地不产良马,但是贸易通商又要以马为主,因此在这里城西,多聚有羌人贩马。嘿嘿,这些景象呀,不足为奇。” 武维义听罢,也只是摇了摇头,还是不明其中含义。正在此时,只听门前侍卫来报: “先生,据报,王子殿下的车驾正往官邸赶来。” 武维义又是心中一惊,将绢帕随手置于案上便出门迎接王子车驾去了。还未走出院子,只见王子疆已经来到了门前。武维义赶紧上前作揖言道: “武维义见过王子殿下。” “上仙免礼,嗯?原来上仙姓武名维义?” 王子疆疑惑的问了一句,武维义则回答道: “哦,在下本也只是一介平民,之后上青城山寻仙拜师,偶遇金乌大神下界巡查,受其点拨一二,这才得道升仙。” 王子疆听了不禁点点头,感慨道: “上仙原来还有这番境遇,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呀!” 武维义也是没有想到,他这几次三番的装神弄鬼竟如此好用,心中有些窃喜,却不可溢于言表: “王子殿下,请问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王子疆笑着挥了挥手,回答道: “无事,只是这几日军务紧急,不及抽身来探望上仙,昨日才挥师凯旋而归。因此今日得空,特领着这些我蜀中的名士,一同前来拜访上仙。” 武维义听了却是感到有些新奇,问道: “哦?这几日我只顾着在此教书讲学,却不曾想原来王子殿下领兵在外。却不知是与何人作战?” 王子疆脸上却是颇为不屑的回答道: “无甚大事,只是些想逃避劳逸的奴人,受蜀中歹人挑唆意欲投奔他邦以图谋反。如今已然被我领兵镇压,悉数押解回来。” 武维义听罢却又是不由得心中吃了一惊,小声问道: “那不知……王子要如何处理这些‘贼子’?” 王子疆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句: “待到了祭祀大典,尽数杀之祭神,以儆效尤。” 武维义心中又是一震: “这王子如此残暴不仁,若是蜀国托付于此主,怕是蜀人之难将是要从此不绝了!” 王子疆见武维义此刻没了反应,于是立马圆场说道: “唉?上仙,我们何必在这谈天说地?赶紧一同进屋内说话如何?” 武维义这才反应过来: “哦!对对对,王子殿下,来,这边请!” 说完,武维义立即将王子疆及众人引入大堂之内。王子疆自然是被引入正席,武维义坐于次席。其他诸人都按着尊卑之序依次坐下。 武维义门下的那些个奴仆见到王子疆,皆是心寒胆战,不敢不好生伺候,到堂内来为众人又是端茶,又是递上果品,忙碌了好一阵子。 王子疆此时却又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厉声与那些下人吼道: “如何这等小事都要磨蹭半天?!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墨弟等人一听,立马跪伏在地,诺了一声便赶紧退了下去。 武维义见气氛有些严肃,便作揖向王子请问道: “在下观殿下神色,眉宇紧锁,似有疑虑未解,不知究竟是所为何事?” 王子疆回道: “上仙果然是好眼力,近日本王子却是有些疑虑未解,特来请教上仙。” ------------ 第十三章 巧述天道舌战群臣 席间问答不欢而散 王子疆接着叹了口气说道: “请问上仙,本王子自执掌蜀国以来,励精图治,向来以国家社稷为重。本王子监理蜀国大业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马虎,却不知为何似乎国人之中似乎少有能明白本王子一片苦心之人,皆将本王子视为虎狼之君。然而,即为一国之君,若不能明峻法,施严政,国家又如何能够兴盛?因此,本王子这心中颇为苦闷,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武维义听了杜疆这番言语,虽说是心里明白,但据此前的观察,这杜也绝不是个心善之人。若是一句说错,难保不会有所反复。因此武维义又如何敢正面做声回答,只是向王子回问道: “那......殿下以为如何?” 王子疆考虑了一会,回道: “开明大神曾教化世人,说过世分善恶,看来我蜀国必然是积恶太重,才会常覆阴霾,终日难见天日。既如此,本王的这些效法光明之举不被如今的国人所理解也就顺理成章了。” 武维义听了却是泛起了疑惑,立马接着问道: “开明大神?敢问王子殿下,这……开明大神是何方神圣?为何我从未听闻?” 王子疆被武维义如此一说,却也是一惊: “上仙……你既身仙家弟子,如何会不识这开明大神?开明大神既为太阳之化神之一,那理当与上仙的‘金乌大明神’一样,同是一尊响彻九霄的大神才是啊!……对了,难道这开明大神与这金乌大明神便是同一尊位?只是这称谓有所不同?” 武维义听罢却显得有些迟疑,之后便又尴尬的笑道: “哦,原来如此!家师他老人家曾于上古之时四处云游,各地称谓不同也是难免。不想在此地竟还有这个称谓,的确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只是却不知这‘开明大神’的名讳又是从何而来?” 王子疆又一脸疑惑的看着武维义,问道: “上仙难道没有听到过‘祆火神教’?” 武维义听得此名,暗自细想: “什么?祆……火教?怎么可能!若是我没记错,此教又名拜火教,是在古波斯极有影响力的一种宗教。但是……古波斯与这里万里之遥,又是群险阻隔,如何会传播到了此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王子疆见武维义又在那发了楞,便轻轻对着他唤了一句: “上仙?……何事想得如此出神?” 武维义听了便立马回过神来,煞有其事的说道: “哦,这祆教……之前我倒也是略有耳闻的……昔日混沌既分,阴阳亦判;轻清者上浮而为天,重浊者下凝而为地;至共工氏战败,头触不周山以至柱断。是以天倾于西北,地陷于东南。而日神明王虽是出于东方,却是以西面为宿。于是借天倾西北之际,得以体察下界生灵,见人间疾苦,故而赐人间以御火之术以驱邪恶。世人感念其恩德,于是日夜祈祷祭祀。此应为祆火神教之由来。” 王子疆此时正听得是津津有味,待武维义说完便是连连鼓掌,称赞道: “上仙不愧是世外高人,那既然如此,上仙也一定懂得教中真义吧?如今明王即将出世,我王子疆发了宏愿,要让光明普照我蜀国大地。在此之前,本王子定要荡平四海恶灵,以祈开明大神保我蜀国国运永昌!” 武维义听那王子疆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头头是道,便知定是有人在背后给这王子以祆教教义之法洗脑了。他只得小心问道: “敢问王子,这些教义不知是何人所授?” 王子疆却不做回答,反是倒问了一句: “嗯?难道上仙是觉得本王子有什么地方说了不对?” 武维义则义正言辞的回道: “在下虽知其教义,却是不敢苟同。日神既以光热普照惠泽于大地,并无亲疏之分,亦不有善恶之别。既不分亲疏善恶,对万物皆一视同仁,又如何会趋人以差别待之?这显然与开明神之宗义不符。因此,还请王子能够效仿开明大神,居上位而惠泽众生,息刀兵以休养万民。” 王子疆一边听着,却是脸上似乎又有些不悦,却也不便发作。此时,只见席间有一人忽然起身向主席间挨近,对王子与武维义各行一礼后,张口说道: “上仙此言差矣,开明大神如何会善恶不分?我也曾游历于山川河海之间,深知各地气候乃是大不相同,南方多雨而少阳,北方多沙而阳盛,又比如如今蜀地多云,雾霾蒸腾,连月不开。这难道不是开明大神以善恶为准绳,而惩之以好恶所致?” 武维义一听,思索了一番之后便微微一笑,回答道: “此与开明日神并无关系。世间万物皆负阴而抱阳,而阴阳之变数却各有不同。开明日神居于正位而与万物无争,又如何会去识辨细微差别?离此地北部秦川三千里之外有一山,名曰‘贺兰山’,此山之西北麓为千里戈壁,茫茫大漠。而山之东南麓却是小溪交错,一派水草丰美之状。此种境况于山川大泽之间,可谓不胜枚举。试问这位大人,同为一山之德,却何以演成如此万千气象?以你之见,岂不怪哉?” “你!哼!欺世盗名,强词夺理!” 那名辩论之士被武维义这一顿说教却是被驳得无言以对,只得恶语相向,退了回去。武维义只是坐在一旁嗤笑,也不予理睬。 “呵呵,这位上仙果然是工于诡辩,在下也有一言,请上仙听之。日神既高高在上,自然便也掌管着世间万物之崔荣。若真如方才上仙所言,日神只是垂拱而治,那开明日神之威仪又何在?世间之秩序又该交托于何人?如此行事岂不是要无君无父,无尊无卑?那天下岂有不大乱之理?” 只见殿上众人一听此言,皆是点头称是,王子疆斜眼看着武维义,嘴角微微一扬。而武维义听得此言,同样是思索了一番后,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众人皆惊,就连在殿外跪候的墨弟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只听武维义继续侃侃而谈道: “这位先生高论,恕在下亦不敢苟同。节气更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可曾有过变幻无常?五日为候,三候为气,六气成时,四时成岁。古之先民皆以此法安排农时劳作,不敢有误,误之则必遭天责。开明日神就是以此法教养万民,如何到你口中却变成了无威仪可言?掌管四时之戒律,便是开明日神之权柄。所谓‘势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此为真圣人之治也。” “不掌实权,又何以为君?” “权在于民意,而不在于上意。民意向之,即为君道!” “权在于民?你!你这是要造反!” “为君者,不能上奉天意,下泽万民。不待外敌袭扰,已自乱阵脚矣!” 武维义此言一出,殿上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对着武维义是指指点点。武维义一时情急,猛然一想,竟不寒而栗,知道自己已经祸从口出了。暗自骂道: “武维义呀!武维义!你都说的是些什么东西!谈得兴起便没了轻重。真是不怕掉脑袋吗?……也罢!如今说便是说了,索性再放手一搏!” 武维义心下思定,立即面朝王子疆,行礼说道: “王子殿下,在下此番言论无非也是希望殿下能够罢去刀兵,予民以休养生息。若真能如此,实乃蜀之幸甚,王子幸甚!” 此时,大殿之上瞬间又变得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王子杜疆,不知王子会如何应对此事。 王子左右看了一番,却是极为诡异的笑了三声,颇为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知蜀中之春意,却也如此令人颤栗……” 说罢,王子疆便即刻起身,披上袍挂,招呼也不与武维义打一声,便直接出了屋门。众人见王子疆出了屋子,便知其是有了怒意,便都赶紧起身要走。转眼之间,屋内却只剩下了武维义一人。 待王子众人一行出了院门,只见墨弟赶紧奔进屋中与武维义说道: “哎呀!先生哪!你难道真的是什么神仙不成?就不怕王子届时动怒便下令要取你性命?” 武维义却是瘫在地上只是摇一摇头,自言自语道: “今日闯下大祸……为之奈何?” 墨弟见状,也知事到如今也是说多无益,便只得安慰他道: “先生如今也莫要过于惊慌,我与此处众人这几日皆受先生大德,无以为报。若是先生真遇到个什么长短,我等即使是效死命,也一定会保先生周全!” 武维义此时双手支撑着,偃在地上。忽然又看见了今天早晨那名白面小生所馈赠的那一方绣帕,若有所思: “那白面小生看来也是一名高人,想必是料定我近日必有一劫!特意还留下此物。” 于是收起那一方绣帕,在墨弟的搀扶之下便回了自己房间歇息去了。 ------------ 第十四章 墨弟相助深夜潜逃 奇遇高人指点迷津 这天夜里,天空中乌云厚重,不见月光。武维义在自己房间内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只听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武维义知是有人前来,赶紧挑了一下灯芯,房间内瞬间明亮了起来。 “啪啪啪” 门口传来了三声扣门声,武维义却是有所警觉,站在门口向外问道: “是何人扣门?” “是我!墨弟!大人,速速随我离去,迟则有变!” 武维义听到是墨弟的声音,急忙打开房门,问道: “为何这般慌张?出什么事了?” 墨弟一把拉住武维义急忙嘘声说道: “大人!院外有人传来消息,说是今天半夜有人要在官邸放火,摆明了是要置先生于死地啊!先生,快随我来。” 武维义听到有人要放火,不由得也慌张了起来,便披上一件外袍便随墨弟往外跑。刚要出房门,突然想起来蜀王所赐的那件锦衣玉带,便赶紧找出来以后一同裹挟着带走。墨弟见状连连摇头道: “哎呀!先生,如今你自己大难临头,还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作甚?” 武维义却是自言自语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墨弟领着武维义来到官邸院中角落的一处高墙处,只见在此处架着一把竹节梯,墨弟又急忙说道: “大人,赶紧随我从此处翻墙出去。” “慢着,此前据我观察,此处高墙背后乃是河道,我们如何从河道遁走?” 武维义满脸困惑的问道。墨弟却是神神秘秘的回答道: “大人请放宽心,墙外早已安排了人手驾了一叶竹筏接应。” 武维义此时也管不了许多,只得依照墨弟的安排,爬上竹梯,骑在墙头,把梯子移到另一侧后再爬下去。待他还未落地,只见墨弟却从旁边的树上已经先于他纵身落在地上。武维义见这一幕颇为惊奇: “墨弟......此墙体既高且滑,寻常之人根本无法攀爬,你又是如何翻跃过来的?” 墨弟被武维义问得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涨红着脸,摸着头回答道: “呃......这个......不瞒先生,我自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之前一路随着乡里众人逃亡,便是靠着梁上的本事一直苟活到了今日。因此攀梁跃墙对我而言,犹如家常便饭一般。” 若是换做其他人有这一身偷盗本领,武维义自然会不屑于与此人为伍。但是如今,武维义听了这墨弟如此说道,却非但不觉得墨弟这身本事可耻,反倒是对他生出一丝怜悯。 “嗯......墨弟也莫要过于忧伤,待将来有了机会,我定会送你回归故里。” 墨弟听了却也只是摇了摇头,叹气说道: “多谢先生好意,先生乃是当代大贤,我虽随先生不久,却受先生说教良多,对小的而言,可谓是再造之恩。只是小的家乡远在南方,且分为十六国,互相杀伐,我的家乡早已因为连年战事而毁于一旦。先生博学广闻,又身怀‘兼爱非战’之理,将来定是位可以止住这纷扰的乱世的英雄。我早已下定决心,从此便要跟着先生一起去弘扬正法,匡扶正义!” 武维义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惊: “不......不可能......‘兼爱非战’?墨家学说!墨弟......难道……墨翟?不……不对......按《史记》记载,墨子是宋国人,如何会出现在蜀国?或许是我想多了?” 正在此时,只看墨弟在河畔处与驾驶竹筏之人悄悄耳语了几句,便又跑了过来与武维义说道: “先生,快快随我一同上阀。” 武维义登上竹筏坐定了下来,船夫随后叮嘱道: “这位官家,您可小心坐好了。夜里河面风浪大,可是要受些颠簸的。” 说罢,只见船夫撑起竹篙便驶离了河岸。武维义放眼四下一寻: “唉?墨弟呢?他如何没有上船?” 船夫一边驾驶着船只,一边与武维义说道: “官家莫要惊慌,那个黑面小鬼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此番助你出逃官邸,却也不忍丢下那些官邸中的同族之人,因此又只身折返回去相救。若是让他们的主子知道你得以脱险,那些奴仆落在他的手上估摸着也只会性命不保。” 武维义听了这番话,这才明白了过来,感慨道: “不曾想,这墨弟竟如此仗义……但是……他只身折返又有何法可令众人得以脱身?” 这船夫捋了捋胡须,笑道: “呵呵,他临走之前,我已授他一副锦囊,让他回去之后拆开细看。如此,便可护他周全。” 武维义又是大惊,急忙向那船夫问道: “老先生,您究竟是何人?又不知是以何计授之?” “呵呵,我乃山野之人,何足道哉?我所设之谋略也无甚精妙可言,只是些雕虫小技而已……倒是你,你在廊下设坛讲学之时,我便知你是何而来……当然,也知你欲往何处去。” 武维义一听,更觉此人高深莫测,不由得脊梁一阵发寒: “老先生可知在下来历?” “嗯……你自未来而来,又欲往来路而去,是也不是?你来此地,定然是你在某处机缘巧合之下跌入了虫洞之内,这才在时空漩涡中误入了其中……” 武维义大惊失色,自他穿越至此,诸多头绪可谓是理也理不清楚。至于如何才能回到未来,就更是一筹莫展了。如今却在此处偶遇一“明白人”,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对对对,就是那口号称是什么‘九州神鼎’的东西,我……当时确实是机缘巧合之下误入其中,最后待我醒来之时,便已经坠入此处了!却不知我应当如何才能回去?还望老先生教我!” 说罢武维义俯身下去向船夫行了个大礼,但那名船夫却只是摇了摇头,唉声说道: “哎……难呐!难呐!……你可知那口神鼎之来历?” 武维义哪里会知晓其中有什么玄机奥妙,急忙摇了摇头。 “你自那口大鼎穿越至此,而那口大鼎其实并非春秋之物,更不是你们所处的时代。而是在公元3000年之后,由我们那个时代所铸造出来的。” 武维义听了却是大惊失色: “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名船夫继续一边划着船,一边继续说道: “并非是我骇人听闻,其实我也与你一般,也是从那时空虫洞穿越过来的。只不过,你是无心之举,而我们‘先行者’……却是奉命前来的。” 武维义一听,更是感觉整件事情扑朔迷离了起来,但他却依旧坐在乌篷内不敢做声,只听那船夫继续说道: “我们那个世界与你所处的时代其实已是大不相同了。大约在公元三十一世纪,人类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种族战争,整个世界都陷入深重的危机之中。为了保证人类文明的存续,各种族之间最终同意成立国际联邦政府,并且互相誓盟友好。又过了几百年的太平日子,终于天下大同而至臻大化!国际联邦政府名义上掌控着世界的一切资源,可谓是真正的天下之共主。但是私下里,各个成员邦国之间嫌隙毕竟未消,勾心斗角之事也一直时有发生。再加上在联邦政府强权统治之下,逐渐上层又滋生出了各种腐败。与百姓们可谓是离心离德。更是无人关心底层所谓‘黑劳士’的苦难与死活。于是在民间便自发的形成了一个旨在推翻联邦统治的世界性地下组织。如此又经历了几百年的孕育发展,终于成为了一个实际统治着整个世界的影子帝国。而联邦政府则逐渐腐朽得彻底沦为了摆设,最终也逃不了成为影子帝国傀儡的命运。由于这个组织的教义认为,所谓的革命,就好似星火燎原一般,唯有不断的变革,粉碎一切旧有的秩序,从而创立新的秩序才是焚尽一切邪恶的唯一方法。因此,此教崇尚圣火,人称……” “难道……难道便是……祆火神教!” 还未等船夫说完,武维义便一下子突然站立了起来,脱口惊叫了出来。只见船夫站在船头,慢慢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没错,正是此教!此后,整个世界就此被割裂成了两大阵营,一派是以老牌权贵联盟为主的联邦旧盟,而另一派则是已然在民间成势的祆火神教。二派势同水火,祆火神教如今虽然势大,却毕竟走不上台前。只是因为还缺少了一样最为关键的武器。” “武器?却是何物?”武维义急切的问道。 “传承!认同!由于以联邦形式为核心的人类历史几乎贯穿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各个阶段,因此可谓是深入人心,根深蒂固的。人类或许早已经习惯了处于这种开放的秩序之下。因此,祆火神教若要长期与联邦政府相抗衡,想要持续的聚拢人心,也唯有一法,那便是——改造历史。因此祆火神教不顾人类已维系了上千年的科技发展禁令法则。派人在暗中研发出了一种核聚变穷极磁场技术,可以人为的制造出了一个足以扭曲时空的超级磁场并将其嵌入与之感应的古物之中。之后……祆火神教便利用这个技术,组织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穿越回到了古代文明的各个时期,最远的甚至是到了几万年以前,他们被称为‘先行者’,其目的就是要改造历史,从而令祆火神教掌控住历史的话语权。而我……就是这项穿越计划的其中一员!” 武维义被这船夫说得是似懂非懂,云里雾里的。他显然对几千年以后的纷争并不感兴趣,他如今只想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他的时代便好了。于是武维义又继续问道: “那显然我与你们公元3000年的纷争是并无瓜葛的,又为何我也会被卷入其中?还有,我究竟该如何才能回去?” 船夫继续回答道: “在诸夏地区,共有九件古器物被赋予了究极磁力,便是你所遇见的那九口九州神鼎。而穿越虚空的隧道便是由一而分散至九处。就好比服务器的星状结构一般,由处于未来的服务器分出九路通道直达此处。而这九处时空通路被称之为‘虫洞’。你必然是在其中某个时间节点处碰触到了其中一个虫洞,才会误打误撞穿越过来的。” 武维义听到此处,却又是犯了迷糊: “虫洞?爱因斯坦?” ------------ 第十五章 官邸被围形势危急 墨弟设计力保众奴 “那换句话说,只要我再能找到那个虫洞,便能再穿越回去,是也不是?”武维义急切的问道。 船夫摇摇头,说道: “哪有这么简单!若是如此,老夫便早就独自回去了,还留在这里作甚!这时空通路就好比山川河水一般,水流永远是往下流动而不可逆转,时间流也是一样的。如今人们强制使得时空出现了逆流通道,就好比是在河流的尽头又垒起了一座万丈高山,水流被强制着顺势逆流而下,而原先河流的起点反而成了该处高山逆流的终点。你可明白?” 武维义又是听得有些迷糊了,问道: “那又会怎样?” 只见船夫抛开竹篙,用手比划着继续言道: “也就是说,你若要回去,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行。” “什么办法?!” “将九鼎聚同时一起熔毁,如此凭借其释放出来的巨大磁力场,等于强行在此历史空间之内激起时空流的巨型涟漪。等于又叠起一座与之未来等势的时空高垒,届时再顺着这股巨型的时空涟漪,倾泻而下,或许还有可以回去的可能!” 武维义喃喃自语,惊叹道: “什么!要九口神鼎同时熔毁?这……这怎么可能!在史料记载之中,那可是九件远古圣物啊!传说自夏商以来,历来唯有王者可问鼎天下!况且依老先生所言,如今九鼎又是分散于各处,这又叫我如何去寻?!” 只听那船夫又是独自叹息感慨了一声,慢慢的点着头回答道: “是呀!若要成就此事,的确是难于登天!但是……如若不然,依照虫洞的理论,便再无回去的可能了。” 说完,船夫又重新操起了船篙,继续驾着竹竿在河中行驶了起来。 武维义被这番言语却是惊吓得不轻,更是觉得有些绝望。他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境而已,然而如今这些事实又实打实的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信。 “那……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既为先行者,难道就不怕违了规?” 武维义忽然又抬起头来,厉声质问那船夫。而那船夫依旧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声音却是有些沙哑起来: “老夫?……呵呵,老夫自然是希望你能顺利集齐九鼎,然后结束这段错误的时光逆流!老夫……老夫是真的老啦!现在只想回去再看一眼自己的家园……已是别无他求了。联邦也好,神教也罢,一切都无所谓啦……” 船夫说罢,便又闷不做声,只是独自又长叹了一口气。而武维义显然并不想就这样结束对话,于是继续问道: “你既然也想回去,不如便与我一同去寻那九鼎?” 船夫听了,立马激动的回应道: “不……不可以……祆火神教为了不让此事外传,老夫与其他圣使的言行都是受到‘主机’的严密监控。而且要保证在悠悠的历史长河中绝对的隐姓埋名,更不能抛头露面。若是那边察觉出来有异,我们便会顷刻间从‘主机’之中被清理出去。到时候,我们便会神形俱灭!就更不用说是安然的回家了……好了!不要再问了,很多东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待你以后经历些事后,便会逐渐都清晰起来的。” 正当他们交谈之际,只见那已然驶离的河岸那边却突然火光冲天,武维义站起身来惊呼: “不好!墨弟他们有危险!” 船夫此时却掌着船,笑着对武维义说: “呵呵,莫要惊慌,墨弟这孩子是个极精明之人,定可保他们安然无恙,无需多虑。” 再说这墨弟,原来他折返回去之后便发现王子疆的亲随卫队已经将此处官邸唯一的出入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又看到在院外墙角下竟然已经堆满了柴草,分明就是如之前传言的那样,这是要意欲放火烧府,困死武先生! 而惊慌失措的仆众出于自保,有些人极力想冲出府院逃命。却被门外的弓箭手给尽数射杀。落在后面的人反倒是侥幸躲过了一劫。 墨弟寻思着,如今外面放火在即,门外又是重重守卫,情况确实是万分危机。于是便拆开了船夫赠与他的那副锦囊一看,又思索了一番后,心下便全了然于胸了。 于是,他将其他奴仆都召集了起来,与他们一起说道: “先生已经被我救走,如今门外的那些卫兵这是要将我们悉数处死。若是大家信得过我,我便领着大家一起出逃!大家说,好不好!” 那些男女仆人们原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的魂飞魄散,忽然听到这黑面小鬼头有法子搭救众人,自然是群情激奋的聚在一起,异口同声的叫道: “好!” “好!既然如此,厨伯,你领着你们膳房的人赶紧去四周找些引火之物,置于主殿四周,但见卫兵进入殿内,便纵火烧之。” 那厨伯“诺”了一声,便领着些人到厨房收拾去了。 “凡是年富力强之人,都各自找地方埋伏于院内。绣娘,你们去库房内,将库存的布料全拿到大厅之内,悉数挂坠于院落之内,以为障目之法。” 绣娘们听到指令,也领命而去。 “各位工叔,你们悉数将各房中木具集齐,随我一起将其改制成机关要害!” 于是大家四散开来,各自忙碌了好一阵子,墨弟见如今已是万事俱备,便让众人各自隐藏好。又令人取来几面铜锣至于院内四周。 只听霎时间铜锣声四起,众人一起齐声呼喊道: “武先生逃啦!武先生逃啦!” 门外的卫兵听到官邸内有人如此喊道,便立马去报告给了卫队头领。头领不知官邸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保险起见便命一队人马进入官邸内一探究竟。 那一路人马领命进得官邸之内,却迎面看见院内各处都垂挂着各种颜色的布匹,他们自然不知是计,一队人马便匆匆入了院中。 “啊!” 只听有人在队后一阵惨叫,卫兵回头看去,只见地上已经躺了三名卫兵,原来是被人从身后桶了刀子。卫兵们恼羞成怒正要返回去追赶贼人,却又传来一阵惨叫。原来是队伍前部被身后射来的冷箭所暗伤。一队人马惊慌失措,知是中了埋伏,便赶紧朝着门口夺路而逃。 却不曾想,突然从地上又冒出一排竹矛,跑在前排的人一不小心,抽身不及,被后排的人推搡着便活生生的压了上去。顿时院内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却被四周的铜锣声给盖了过去,因此院外的卫兵根本听不清晰。 院子内残存下来的卫兵还来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只见从院门四周竟冒出奴仆几十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只听墨弟一声令下,众人举着长矛便一齐围攻了上去与那些卫兵缠斗在了一块。 那些卫兵此时已是惊弓之鸟,人数又少,随手带着的刀剑却又不及那些奴仆手中的竹制长矛好使。没有一会的功夫,竟被墨弟他们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初战告捷,墨弟他们此时却还来不及庆祝,立即命那些行有余力的奴仆,随自己一同解下衣物,换上了一身卫兵装扮,又涂了一身的血渍。接着又奔跑着一起出了院门,只听他们是一路呼喊着: “大人!不好了!” 门外的其他侍卫见到这群“卫兵”甚是狼狈的逃了出来,皆是大惊失色。 “究竟何事惊慌!那名贼人可有让他逃脱?” 墨弟赶紧装腔回答道: “大人!那姓武的贼人原来早就有所防备,在院内设置了机关暗器,我等虽是力战却是不敌那厮狡诈。如今,那姓武的已经躲在大殿之内,听说那家伙在殿内挖有一暗道可直通城外,怕是现在已经逃跑啦!” 那卫兵统领一听武维义是要逃走,立马发了慌。拔出佩刀便与其他侍卫喊话: “留一小队在门外守候,其他人随我入殿捉拿妖人!” 随着一声令下,门外大多数卫兵都动了起来,随着统领一同进了院中。然而待他们进得院中时,却发现院内此时已经是空无一人,地上那些尸体则也是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那妖人果然是要逃走!大家快随我一同进殿一探究竟!” 卫兵们便蜂拥着进了殿内搜查起来。待所有人都进得屋内,却只听门口“啪”的一声。殿门一下子便给全部给关闭上了。 卫兵们发现中计了,便想退出殿外,却发现大门皆被反锁了起来。原来是那厨伯见所有侍卫都进了屋内,便依照之前墨弟的安排在殿外放起火来。 只见殿外瞬时火光冲天,殿内众人嚎声一片。院外留守的一队卫兵见到院内大火,知是有了变故,便要进去查看一番。而墨弟与那些伪装在外的奴仆,见时机已经成熟,便从他们身后将他们一顿砍杀。 就这样,墨弟与那些奴仆们终于杀败了王子疆派来的一队卫兵,得以全身而退。接着墨弟便领着众人快速的往城西竹林内退走…… 再说武维义,于此同时他则被那名神秘的船夫一路送上了一处岸堤。 “小武,老夫我也只能送你到这了!沿着这条路直走便是你要找的城西集市,快去吧。” 武维义这一路所接受到的信息实在太过于庞杂,他其实还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老先生,将来我该如何去找您?” 船夫听了却只是挥了挥手,笑道: “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去吧,孩子!若是过了……” 还未待船夫说完,只听他却是紧接着一声作呕,再定睛一看,竟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呕了出来。随后,那名老船夫又下肢失力,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武维义见状赶紧上前搀扶。 “老先生!老先生!你……你这是怎么了!” 那船夫头枕在武维义胳膊上,对着武维义笑了笑,说道: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原本……我以为你并非局中之人,说与你听并无大碍……没想到,还是被他们给识别了出来……也罢!也罢!孩子,你一定要集齐九鼎!唯有如此,才能阻止人类自取灭亡!切记……切记。” 那船夫言罢,竟是直接气绝身亡了,之后其全身逐渐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了夜空之中。 ------------ 第十六章 城西集市寻见羌豪 武维义受激反受辱 武维义跪在地上,朝着河水的方向拜了三拜。起身后便朝着之前船夫所指的方向一路奔走。 当武维义赶到城西集市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那些个准备摆摊小商小贩都已经陆陆续续来到市集。武维义便是询问着他们,一路打探着羌人马市的所在,最终在一处破旧的残垣处,终于见到了几名羌人模样打扮的人。只见他们正在将马匹一匹匹从简易马厩中整整齐齐的牵出来,又列成一排。武维义拿出那方手帕,仔细比对了一番,果然便是此处。 武维义于是走上前去,与那些羌人商贩打了个照面,由于武维义也不通羌语,他自然是不敢贸然开口。只见他拿起了那一方手绢,朝着其中一名羌人比划了一番。 与他照面的那名羌人见到了此物,笑了笑便帮着武维义往他处指引了一番。武维义朝着那羌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羌族青年正盘坐在墙角处。只见此人高耸的鼻梁,深凹的眼眶,容貌甚是俊俏。于是武维义手里持着那一方绢帕朝他走去,正当他要开口说话,那羌人觉察到有人靠近,立马起身将佩刀架在了武维义的脖子处,大声呵斥道: “你是什么人!来此作甚?” 武维义一听,原来这羌人也能说汉语,武维义这便开口回答道: “在下......在下武维义,如今被官兵追杀,一路逃到了此处,如今只想要出得城去,还望这位兄弟能够帮在下一把。” 那羌人斜眼看了看武维义,却嗤笑了一声,说道: “呵!真是好笑!你被官兵追杀,却来找我帮忙。难道是把我当作善神了不成?” 武维义听罢,便将手中那方绢帕摊了开来,与那羌人青年说道: “是曾有人赠与我此绢帕,说是若我以后有难,可来此处求助。我如今是走投无路,却只得到此来投了。” 那羌人青年定睛一看,一把将那绢帕抢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由得会心一笑: “嘿嘿!就知道杜宇姑娘心里还是有我的!” 那羌人青年盯着那方绢帕,爱不释手,看得出神,全然忘了武维义还站在身旁。然而武维义此时却是心急如焚,如坐针毡一般。毕竟在城内多耽搁一刻,便是要多一分的危险。于是他便主动开口问道: “不知道这位羌人兄弟到底肯不肯帮助在下,若是不愿帮助在下,在下这便告辞了!” 话一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去。那羌人却不急不慢的说道: “嘿!你若要自去送死,谁也拦不住你。今日早晨,城中各处守卫就都像疯牛一般的在搜查一名潜逃在外的要犯。依我看,那名要抓的要犯就是你吧!” 武维义听到这里却是止住了脚步,回过头去看着那名青年,说道: “怎么?难道你还想抓我去邀功请赏?哼!今日我既然落在你的手里,那就请便吧!” 只听那名青年听了武维义这番说辞,却是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柯迩震西从小走南闯北,什么样的金银财宝没有见识过!需要拿你去换赏金?你也太小看我们羌人了!锦织公主待我有恩,我们羌人从来懂得知恩图报!你今天这个忙,我柯迩震西是帮定了的......来人!给他换一套我们的服饰,我们今天的买卖就不做了,本豪今日要去看望看望我那还没过门的阏氏!” 于是武维义取了一套羌人的衣服,在角落里更了衣,盘了头,走出来以后众人定睛一瞧,却是各自捧腹大笑起来。 武维义却不明其中原因,那名叫柯迩震西的青年也一同与他们嗤笑道: “你们诸夏人真是长得白白净净,当真像个姑娘家的一般,哈哈哈!” 武维义听了却是没来好气的回道: “我们诸夏之人崇礼克己,可不似你们这般争强好斗。况且我们诸夏之人如今能够定鼎中土,靠的乃是仁王之谋。哪里用得着如你们这般的彪悍体魄。” 柯迩震西听到这里,轻蔑的笑着,摇摇头又呛他道: “呵呵!嘴巴倒是厉害的很。你口口声声说你们诸夏人是仁王之治,如今却为何变得这般四分五裂?非但天下分裂,就连周宗兄弟之间也是互不相融,最后竟还刀兵相见!要我说,你们诸夏人当真是虚伪的很呐!” 武维义一听,却顿时一时失语,心底暗自想道: “不想今日竟被这羌人呛得是哑口无言!不过此人也算是有些见识……而他所指的这个‘兄弟之争’难道就是说的王子朝之乱?” 柯迩震西看着武维义又朝着地上一盆碳灰说道: “去,把这盆炭灰涂在身上。可要把露出来的白净皮肤给涂得均匀些。就你现在这副白净模样,哪有半分像我们羌人的模样!” 武维义虽然有些不悦,却觉得这人说得也有些道理,便走过去倒了一些炭灰在手中,再慢慢顺着胳膊擦拭了起来。 那些羌人又站在一旁嗤笑了起来,只见又过来两人,其中一人端起锅子便往武维义的胳膊等处抖撒起来,另一人则拿着一块麻布帮着武维义使劲的来回擦拭。没一会的功夫,武维义从头到脚只要是漏在外面的地方都被涂成了炭黑。 柯迩震西一见到武维义这副打扮,点头称赞道: “嗯!这样子才像是我羌族好男儿嘛!” 柯迩震西又唤人找来一匹马,问道: “你可会骑马?” 武维义原本便已经有些不悦,又瞧着那柯迩震西一副轻蔑的模样,便略有怒气的回答道: “骑马又有何难?会骑!” “哦?那便请上马吧?从此地去郫都还要半天光景呢!” 武维义憋着一口气,来到马的一边,却又看傻了眼,回过头去怒道: “你这是在耍我?这马不配马鞍如何能骑?!” 柯迩震西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得是莫名其妙: “马……鞍?马鞍是何物?” 武维义一看,原来这些羌人骑的马竟都没有马鞍。他又转念一想: “啊呀!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这是春秋时期,哪里来的马鞍哪!” 但是满口的话既然出了口,便不能收回,要不然这脸要往哪搁去?于是,武维义便硬着头皮,双手在马背上一撑,想跨上马去,却不曾想那马似乎也是有意作对,竟在原地逛了一圈,武维义双手一个脱力,竟又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些个羌人看着武维义这般出丑,又是暗自捧腹暗笑起来。那柯迩震西在马背上,对着武维义只是摇着头笑道: “你们诸夏人就是这般不自量力,明明办不成的事情偏要去做。相传你们那有个诸侯,明明实力不济,却要去叫板强大的楚国。非但如此,而且还要光明正大的和楚军一决高下,最后被楚国给打了大败亏输,自己也是一命呜呼。当时听老人们说起这个故事,我就在想这世上竟还有这般愚蠢之人?可是今天偏偏遇上了你,见到你这副模样,我对这事便是再无疑虑啦!哈哈哈......” 武维义当然知道这柯迩震西是借着当年宋襄公的泓水之战嘲讽自己打肿了脸还要充胖子。但是,事到如今他自己的这副模样,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了。 只见柯迩震西又伸出手去,竟是示意要帮武维义扶上自己的马。武维义见了倒也是心头一惊,却也不好意思回拒,便一把握住柯迩震西的手,右脚一跨便跨上了马去。 接着,武维义便随着羌人马队一路朝着城西的大门走去。 “到时候若是有官兵询问起来,你不要出声,一切都有我来打点。” 武维义听到柯迩震西如此说道,便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城门口。只见一队守城的卫兵拦住了城门去路: “慢着!哟!这不是白马酋豪柯迩震西嘛!怎么?据说你前些日子是去了趟摩揭陀国晃荡了一圈,在那里可做成了什么好买卖?” 柯迩震西挥了挥手,叹气说道: “哎……现在这年头,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哪还做的成什么买卖!要不是靠着本豪的这身本事和苍生天的帮忙,这一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咯!唉?话说我看你们今日这副戒备森严的模样,难道是城里出了什么乱子不成?” 那名卫兵摇着头回答道: “嗨!不说了!昨晚王子殿下派遣亲兵卫队前去捉拿妖人,谁知那妖人神通广大,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将王子殿下派去的卫队皆尽数给屠了。而且方才从北门还得到了情报,说是有一伙贼人竟然还用卫兵身上的铜牌,顺手赚了北门守卫开得城门逃去。王子殿下闻讯之后是勃然大怒,立即便处死了看守北门的侍卫。因此这才搞得如今城里是人心惶惶了起来。” ------------ 第十七章 羌人酋豪赚开城门 识英杰墨弟得真名 武维义在一旁听到这守卫说北门有“贼子”为乱,便知道定是墨弟已经领着众人逃出了鱼凫城,心下也是稍安。只听那柯迩震西继续说道: “那既如此,我们便不再打扰你们巡查办事了。我今天呐,没心情做买卖,便回自己大寨休息休息。” 那名守卫却是摇了摇头: “哎呦!这您可是为难我了。如今这鱼凫城内是要全城戒严三日,除非是持有令牌,否则是一概不得出城呐!” 柯迩震西一听,心下一盘算,又与那守卫套近乎道: “唉?我们是什么关系,别人不认得我,你还能不认得我?” 那守卫连忙摆摆手,又回应道: “不行不行,若是让你出了城,让主上知道了,我今日可就要像那北门守卫一般交代在这了……” “哼!不过就是走脱个人罢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能变得这般复杂?你可别忘了!你家中母亲当年病重,无处投医救治,却还是我族中先知长老给瞧好了的!再说了!我们是羌人,你们蜀国国王早就有令,只要是不入内城,不做偷盗之事,我们羌人尽可自由出入鱼凫城。怎么?我如今便是要出城去,你还要拦住我不成?” 那名侍卫被柯迩震西这一顿说得只得语塞,低着头思虑再三,最后叹了口气抬头说道: “唉!好吧,既如此,我今日便冒上性命偷偷放你出城……便算当年报您的救母之恩了!” 柯迩震西又骑在马上蔑笑着说道: “呵,我柯迩震西好歹也是白马氐的豪酋,如何会让你犯险!若是你们那小王子真的追查起来,便说是我强行走脱的去。大不了你们这鱼凫城的买卖,我以后便不干了!反正我也更喜欢呆在你们那漂亮公主的郫城做买卖。” 说罢,柯迩震西随手从挂在马脖子上的背包里掏出一袋刀币,丢给了那名守卫。 “拿着!我也知你这人最是仗义不过。这些就当是我给兄弟们买酒喝了吧!” 那守卫手捧接着钱袋,对这柯迩震西的这番所为其实也是心知肚明。无可奈何,只得趁着人少之时,去城门口用这些钱财将城门守备的人员给上下打点了一番,众守备见是长官送来的好处,又哪敢不收。紧接着便赶紧偷偷放下了吊桥。 武维义坐在柯迩震西马上,正要一同随着羌人马队出城。但可能是武维义过于紧张,他的后背附着的炭灰早已经被惊出来的冷汗给凝成了一块一块的,就好似斑点一般遍布其项背。 那些守卫见到武维义竟这般模样,都惊了一跳: “慢着!你身后此人不是羌人!究竟是谁!为何装作这副装扮!” 柯迩震西身后一听计划已经败露,便一不做二不休,双腿一拍,飞也似的疾驰出了城门,而其他羌人见豪酋强行驾马出逃,便也就一同驾起马匹飞也似的往城门口夺路而逃。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呼喊: “快!快去报告给王子!……” 羌人马队奔出一段距离后,见身后都没了动静便都停了下来。正要当他们想要下马休息一会。却只见不远处竟又来了一队蜀兵打扮的人马。 柯迩震西料想定是追兵,便示意众人佩刀出鞘,准备迎战。武维义却凑身往前定睛一看,急忙大喊一声: “莫要动手!是自己人!自己人!” 原来,前方那一队卫兵不是别人,正是墨弟领着从官邸逃出来的众仆从。见到路过的羌人马队,便想求助于他们。却不曾想被羌人误当成了追兵。 “墨弟!……” 武维义一边激动的朝着他们大叫,一边下了马朝他们那里跑去。那墨弟一听,前面羌人马队之中竟传来武先生的声音。便料定武先生定然就在前方那队羌人之中,于是也飞也似的奔跑了上去。 “啊呀!你这家伙,竟然一声不吭便去独自救人了!害我这一路是提心吊胆,甚是牵挂呀!” 墨弟见到武维义自然是激动万分,二话不说直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 “武先生!当时情形紧急,我如何能让武先生随我等一同犯险!又事有凑巧,从河上唤来的那名船夫竟也是一名不世出的高人。他先塞给了我一付锦囊,让我临危之时打开。并且让我放心离去,只说他一人便可保武先生你安然无恙。于是,我这才打定了主意,要折返回去搭救众人。情势紧急,没来得及与武先生事先说明,还望武先生莫要见怪!” 只见此时原先官邸内的那些仆从见是武先生来了,便都纷纷围了上来同样是激动的说道: “哎呀!武先生,我们能活着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这可全多亏了墨弟呀!要不是他领着我们一起杀败了那王子的卫兵,我们……怕是早就已经下了九泉啦!” 武维义听罢,颇为惊讶的朝着墨弟上下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你们?......杀败了王子疆的卫队?何以为之?!” 墨弟便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张羊皮,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 “借尸还魂” 武维义见到了却是大为不解,问道: “墨弟,那位老先生难道真的就只教了你这四个字?” 墨弟回答道: “确是如此,看完之后我也是纳闷,甚至有些气愤,只觉得是那船夫拿此物将我消遣了一番。但是,当时事关生死,墨弟经临场的一番思索后,便也只得以此四字,定下了一番破敌之法!” 紧接着,墨弟又将昨晚在官邸之内如何乔装打扮,机关破敌之法详述于武维义。武维义听完后被更是惊叹得是目瞪口呆,拍了拍墨弟的肩膀称赞道: “墨弟,没想到你不仅是如此的一副仁义心肠,却还有这番本事!当真厉害......厉害啊!” 此时的武维义已经彻底被眼前这个他称之为“墨弟”的人所深深折服: “英勇无畏,临危不惧,足智多谋又长于工匠……不会有错了!墨弟……我想……与你名字改去一字如何?” 墨弟听了,却是有些疑惑的回问道: “先生所赐‘墨弟’此名已是甚好,为何如今却又要更改?” 武维义却有些莫名的羞愧起来: “当时与你取名‘墨弟’,只是一个临时起意的代称,却算不得真名。经过昨晚这番劫难,在我看来已足以证明将来你定然会有一番造化。若再以代称取名,倒是未免有些不雅。” 墨弟听到武维义对自己的这一番评价,心中自然窃喜。他本是一届奴人,从不会有人将他的所言所行当一回事。如今却是被人如此谬赞,又如何会心中不喜,于是欣喜若狂的请道: “墨弟何德何能……那既如此,便请先生重新赐名。墨弟洗耳恭听。” “嗯……诗中有云‘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从今以后,我便称你为‘墨翟’如何?希望你以后能够守住这份真义,不被世间邪念所染!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就以兄弟相待!更无有主仆之别。” 武维义说完,便将墨翟给搀扶了起来。二人相视而笑,心中满是欢喜。 “行啦行啦!这后头还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便会赶来,你们在这里如此磨蹭,是不是嫌命太长?” 只见那柯迩震西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便骑着马从身后赶了上来,毫不客气的与武维义他们说道。武维义回头一看原来是柯迩震西,便拱手行礼回道: “今日还要多谢柯迩兄弟助我躲过了此劫,在下……” 柯迩震西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武维义的话,并颇为不屑的说道: “行了,客套话还是少说两句吧!要不是你拿着你们公主给我的定情信物,我才懒得管你们蜀国的这档子破事呢!别怪本豪没有提醒你们,如今那王子的追兵应当就在身后,你们若是还想继续活命,便最好现在马上随我动身!” 于是,武维义,墨翟与柯迩震西便率领着众人一路往西北方前行。而被墨翟所救出来的那些仆众由于已经是折腾了一夜,又奔波了一路,早已经是精疲力竭。那些羌人见状便都将马匹给让了出来,让那些力竭的老弱妇孺都坐在马上。 山路崎岖难行,一行人盘至半山腰,却见山脚之下腾起阵阵尘沙。 “不好!是王子疆派兵追过来了!看这阵仗,少说也有一二千人,若是被他们追上,我们便是在劫难逃了!” 墨翟往山脚下望去,与武维义商量道。武维义见了也点了点头,回答道: “既如此,我们便加紧赶路。翻过此山,趟过惊马河,便是郫城地界,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于是众人便一路马不停蹄,一路翻过了山头。只见眼前果然是有一条河流挡住了去路。正是羌人口中的“惊马河”。 这惊马河原来是一条绕着山势盘旋于山沟之间的河流。众人来到惊马河畔,却发现这惊马河水势甚是湍急。因为当季正值深春,山川融雪,汇成大水。而水势又随着四季变化时弱时强。势弱之时,水不过膝,人马可行。但像如今这般的水势,却是纵有走舸也是无济于事。 武维义见状,便焦虑的自语道: “这可如何是好?后有追兵,前路又被湍流所阻。难道我们真的就要绝于此处了么?!” 墨翟见状,便又上前言道: “先生莫慌!此处山麓处于阳坡,方才我一路之上,见山间竹林成荫。山阳之竹质地干燥,坚韧牢固,可在此处伐竹架桥过河!” 武维义却又问道: “只是现今身后追兵甚急!这搭桥铺路可也是颇费工时啊?” 墨弟又回答道: “如此的河面,依我看来大约需竹七八十根即可,以我们现在的人手,两个时辰之内定能完工......只是,却缺绑带固定桥节的节点。” “两个时辰......如此追兵必早已至此了。” 只见这武维义愁眉紧锁,一筹莫展。正在此时,却听身旁的柯迩震西又传来一阵大笑。 ------------ 第十八章 白马羌血战惊马河 武维义引水陷重兵 只听那柯迩震西大笑三声,众人却是蒙了。 “如今正是进退两难之际,柯迩兄弟却为何反倒……” 武维义回过头去,向柯迩震西询问道,那柯迩震西却是大声与墨翟等人说道: “哈哈哈!不就是拖上两个时辰!好办好办。这些个蜀人是放着活路不要,偏要来自送死!行了,这事便包在我身上了!你们不用担心,只管搭桥铺路,追兵自有我来挡之!哦,对了,你说你要固定节点的布料,便也顺便交给我一并给办了!” 那柯迩震西话说完,便将自己手底下白马氐的羌人勇士给召集了起来,与他们盘腿席地围成了一圈商量道: “如今前有湍流,后有追兵。看样子今日必是一场死战!诸位都是跟随我父与我一同走南闯北的老部下,我其他话便不多说了。等会你们分为两队,一人截一片带着枝叶的竹竿栓于马尾。一队从左往右,另一队从右往左,往来扬起尘土作为疑兵。待蜀兵在此攀坡之时,我们便一起冲杀下去。” 商议完毕,众人都领命而去。而墨翟此时正领着其他人在竹林内伐竹制栈,将稍粗稍长一些的竹竿,三两根一起插入河床固定下来,再于水面上铺上两层制成的篱笆,只是由于无节点固定之物,因此竹制栈道只能暂时的漂浮于河面之上,却是无法承重的。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柯迩震西派出去的探子便传来情报: “豪!蜀兵已经阵列于坡下,一眼估摸着,大约来了千人有余。” 柯迩震西于是爬上坡顶,往下一瞧,只见半坡之上密密麻麻的蜀兵正在缓慢的攀着上坡,却不见有战车相随。 “哈哈!这些蜀兵追我们太急,又是走的山地,竟然把战车给弃在了山脚之下。真是天助我也!” 于是,柯迩震西便命他的部众都上了马,拔出佩刀,大声吼道: “兄弟们!那些蜀羊就在坡下,大家随我一同去抢它一番。走!” 只听柯迩震西一声令下,那些羌人便驾起了马狂奔了起来,翻过坡顶,一路呼啸着便是俯冲了下去。 那些蜀兵原本见彼坡之上扬起了一阵滚滚尘土,便知潜逃出城的贼人就在前方不远处。却又由于视线被那山势所阻,因此并不知晓其虚实,更是不敢贸然上前。 如今却见这羌人铁骑突然朝着自己俯冲了下来,顿是闻风丧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许多,竟是一路丢盔卸甲的丢往山下逃命而去。 “大胆的蜀人!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西羌白马氐的厉害!” 只听柯迩震西这一声怒吼,可谓是震耳欲聋。而坡下的蜀兵再被羌骑这么一冲,刹那间便已经是溃不成军,几十名羌骑就杀得他们是七零八落。光是夺路奔走自相践踏者便是死伤无数,半坡之上只见是尸横遍野,霎时间血流成河。 武维义此时正站在坡顶观察着战局,心中不由得感慨: “这西羌铁骑果真是虎狼之师!只凭几十名羌骑竟能杀退千余蜀兵。难怪几百年之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成了一流军事强国,而秦人更是得了马背之武力进而一统天下。此等神力若非亲眼所见,又如何会信。” 正在此时,却见对面山坡之上又来了一排重装步战车,正于彼坡之上一字将阵型排开。武维义再定睛一看,隐约见到一人身穿红袍坐于六马车驾之中,又顶着一顶华盖。武维义对此车驾自然是认得的,暗自心想道: “呀!大事不好!没想到这王子疆竟然会亲自领兵前来,柯迩震西如今正处于坡底,若是被他们的战车俯冲下来,柯迩震西的轻骑必然难以抵挡!” 正在此时,武维义却注意到了此处山坡的地形,坡底颇为阴湿,植被稀疏。虽是地势平坦,却是与一处山谷相连。又看那谷道幽长,而且长着的杂草也甚是稀疏,全然不似其他地方那般茂密,更见有乱石掺杂其中。其中有几块大石也颇为奇特,普通山石皆会被风沙磨成各种形状,而此处的山石却更似鹅软石一般平整。武维义于是想道: “此处地势偏低,而且还有这种类似于圆形鹅软石的大石头,难道……嗯,此处必然是一处河床所在,若是没有看错,而这阴湿的洼沼之地,应当是惊马河的一处天然堰塞水库所在!如今刚过了隆冬,惊马河水势尚不及此处,这才形成了如今的滩涂之地。” 于是武维义便朝着周边山势起伏之处看过去。离自己不远处,这惊马河果真便有一处浅滩与河谷的路径相连。中间有一处缺口,这惊马河水势距此缺口尚有一丈的高低,因此才没发生倒灌堰塞。 武维义看着此处缺口,想到了一个法子,便唤来了还在搭桥铺路的墨翟,与他比划着说道: “墨翟,你看,此处惊马河与山坡之下连有一处缺口,若是将此处缺口再挖开一些,便可将惊马河的河水引入此处河谷之中!” 墨翟却有些不解: “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即便是能引入河谷,若要等河水能阻挡蜀兵,却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的呀!” 武维义却挥了挥手,回答道: “如今情况紧急,你只管找人挖开此处缺口,越大越好!” 墨翟虽有疑惑,却也不敢迟疑,赶紧找人用竹竿,裹上石头,做成了简易石锤,便去疏通河道。 而武维义也是顾不了危险,一股脑的往坡下狂奔而去,终于在乱军之中找见柯迩震西,柯迩震西大惊: “你来干嘛?你这不是来添乱的嘛?!” 武维义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又急忙用手指着对面坡上,与柯迩震西回道: “柯迩兄弟英雄豪杰,在下是十分佩服。只是,对面坡上如今又来了一队战车,如今正在排成阵列。若是到时候从彼坡俯冲下来,柯迩兄弟如今的骑兵怕是已经不能抵挡啦!” 柯迩震西朝着武维义的手指方向看去,看见果然是有一队人马正整装待发。只听武维义又继续说道: “我如今有一法可以致胜,还请柯迩兄弟听我一言!我已命人将惊马河之水引入此谷之中。如今需要柯迩兄弟领着人马冲到对面山坡脚下,诱对面蜀兵驾车俯冲下坡。届时柯迩兄弟再领着众人回撤到此,到时我自有安排。” 柯迩震西见这武维义似乎已是胸有成竹,而且他细细想来,却也想不出有其他什么法子可解此难,于是也就应允了下来。 过了没一会,武维义脚下忽然感到一丝凉意袭来,紧接着整只脚便顺势陷入泥地之中。武维义低头一看,原来是墨翟已差人打通了缺口,河水正慢慢从惊马河倒灌了进来。武维义见状便叫柯迩震西赶紧冲至对面坡下骂阵。 王子疆在坡上一看到这番状况,却是根本不以为然: “这些贼人虽是勇武,却毕竟愚昧!竟待在此等要冲之地叫骂!若是不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蜀国步战车的威力,还当我们蜀国真没半点能耐!” 于是王子疆振臂一呼,所有战车皆随他一同呼啸着往坡下冲去。柯迩震西见对面已然上钩,便率众人又往回撤去。 那王子疆见羌人败逃回去,更是不以为然起来: “我当这柯迩震西是有三头六臂,原来也是个窝囊废,见我等车阵势大就要逃跑!将士们,奋勇向前!随我一同上去捉拿贼人!” 蜀国战车就这样一路呼啸而去,行到坡底,前进的速度却突然降了下来! 原来,此处坡底的土地与其他土石性质不同。此处的土地都是由之前惊马河堰塞之后的淤泥沉积而成,而此谷又处于荫蔽之地,终年不见阳光,因此沙土之中水汽不散。如今一旦遇水之后就变得凹凸不平,再经过羌骑兵这几番踩踏,侵了水的粘土立马就变得是泥泞不堪。而那些重装的蜀国步战车在这种地方就显得异常笨重了起来。由于有些车驾稍快,有些车驾则稍慢,因此战车与战车之间便互相碰擦了起来。马匹受了惊吓,四处乱窜,王子疆的车队瞬间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有些战车的车轱辘一个不留神直接陷进泥地动弹不得,久而久之,整个车队都陷在了坡底的洼地,堵了个水泄不通。 而随着墨翟他们凿开的缺口越来越大,这倒灌的水势也越来越强,不一会儿,大水已经淹过了那些深陷泥潭之人的半腰。 此时,刚刚撤回来的柯迩震西就站在武维义的身旁,放声大声笑道: “哈哈!真没想到,你这诸夏人长得是白白净净,但这胸中竟藏有雄兵百万呐!服啦!服啦!” 而武维义此时却是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只见到那些蜀兵个个都是惊惧万状,甚至有些人哭爹喊娘起来。武维义心中有些不忍,便与柯迩震西说道: “速去取些竹竿过来,将他们拉上岸吧……” 柯迩震西听了却是大惊: “姓武的!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战场之上只见刀光之影,只论生死存亡!哪有听说过还有什么救敌之事?胡来!胡来!” ------------ 第十九章 慈悲心施恩救蜀人 王子疆惊语论耗散 武维义听到柯迩震西在一旁质疑声不断,便与他说道: “柯迩兄弟,这些人追我们至此也只不过是奉了王子疆之命而已,若论过错,也不过王子疆一人……这些蜀兵原本也都是些平头百姓,都是膝下有子,父母在堂之人。若是在此被兄弟你赶尽杀绝,兄弟又可得安心?更何况,你们羌人与蜀人也素来交好,若是只因我一人之事而使得蜀人与羌人就此结下深仇大恨,从此刀兵相见,这对你们而言,也是绝无半点的好处。而且……若是让公主得知你我趁人之危,尽皆屠戮了蜀中手无缚鸡之人。公主虽与他同宗哥哥杜疆有隙,却毕竟也是个蜀国中人,到时候又该如何看待我们二人。” 柯迩震西一听,这才恍然大悟了过来,赶紧回道: “对对对,武先生说得在理!我这就与众人一起去找竹竿去!” 而武维义也赶紧与在此时正站在高处观望的墨翟打着比划,让他想办法再将缺口堵上。墨翟心领神会,于四周又找来一些石料将河水截断,水势瞬间便变缓了许多。 柯迩震西领着羌人火速从周边竹林中砍来竹竿几扎,眼见那些陷于泥潭中的蜀兵此时已经淹过了胸口。武维义与柯迩震西赶紧投下竹竿: “你们一个个来!不要抢!前排拿到竹竿的,往后排递一下!” 武维义一直在强调着,重复着。那些蜀兵性命攸关之际,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如今见对方投来竹竿,哪还管得了那么许多,看见竹竿便都纷纷丢下了手中的长戟长矛,将竹竿给死命的抓住。紧接着,只听了武维义的安排,拿了竹竿便又往后传递过去。 武维义见所有蜀兵手中都各执一根竹竿,便吩咐那些羌人合力将那些个蜀人一起拉上了岸。 那些蜀兵一上岸边紧接着又帮着一同将其他蜀兵也拉上岸来。待全部上了岸,这些羌人,蜀兵都已经是精疲力竭。那些蜀兵更是对刚才那九死一生的情形是惊魂未定。 就在此时,只听蜀人阵中又有一人高声喊道: “将士们,贼人如今就在眼前,还愣着作甚!赶紧给本王子将他们拿下!” 众人回头望去,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子杜疆。只见此时他身上的长袍已是粘满了尘泥,盘着的发髻也是已经披散下来,不复正洁,却是依旧举着佩剑朝着武维义他们。 蜀兵们见是王子殿下,不约而同的便都爬起了身,又齐刷刷的跪伏在了地上,丝毫不敢动弹。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将这忘恩负义,祸乱蜀国的贼人给我拿下!” 众将官此时半起着身,却还是低着头面面相觑。这个王子杜疆的脾气,他们都是知道的,若是谁敢忤逆了他,不管是谁,都将是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他们刚被武维义及羌人所救,却此时便要反过来捉拿他们,这世间又如何有这种道理!更何况,如今他们已是手无寸铁,心气全无,虽是人多,却又如何能打得过那些手持利刃的羌人? 柯迩震西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指着王子疆的鼻子痛骂道: “究竟谁是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今番若不是这位武先生不忍心你们都命丧黄泉,你这小王子还能再站在这里似疯狗一般狂吠?” 王子疆却不以为然: “哼!本王子对武先生这几日以来皆是以诚相待,又曾解救他于危难之中。但他却处处与我为难,与我作对。摆明了是与其他的蜀国贼子沆瀣一气,图谋不轨!这不是忘恩负义,又是什么?如此无君无父,无诚无义之人,人人都应得而诛之!” 武维义听了王子疆的这番言论,自然不服,于是与之辩道: “王子殿下,我武维义也只是好言规劝。蜀地百姓度日艰难,殿下您是兴兵势而忘农时,敬神鬼而弃人事。如今应当要罢去刀兵,与民休养才是正途。可惜殿下就是不听!像如今此地蜀国将士遭遇这番劫难,也都是因你而起!以你一人的执欲,而置此处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这绝不是一代贤君之所为也!” 王子疆听了却只是嗤笑了一声,甚是轻蔑的说道: “我还当你会有何高论,却不知竟是这般迂腐!如今天下纷争,群雄并起。姑且不论天下大势,仅以我蜀国为例,北有强秦疆域未定,东面巴人又如虎在邻,现今就连偏于南方一隅的夜郎国也在厉兵秣马,不知是何企图。我若不养兵,则我蜀地早晚要成刀俎鱼肉一般!更何况,开明大神早有箴言,恃强之国唯有建立起政令一统,上下通达之耗散之体,吐故纳新,才是维系一国平稳有序的关键所在。如若不然,整个天下只会如今日这般,一直处于混沌而无序的状态之中!” 武维义一听到“耗散”一词,却是不由得大惊失色: “耗散?……耗散理论?……” 要说起这“耗散之体”,武维义虽说不怎么精通,却在以前上大学时也有过一番了解。这理论最初是在20世纪70年代,由热力学引申出来的一项物理学理论,之后被广泛运用到了化学、工程学、统计学、医学等各个学科之中。甚至是在人文社会学中,也有一席之地。其核心思想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非平衡态才是真正的有序之源。”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用火加热水,底层的水受热后便会往上层进行有序的对流传导。 但是这耗散理论如今被运用到了这里,却是令人着实有些意外。武维义在脑海中细想了一番,不久便也能猜个大概。 其实,王子疆的意思无外乎就是对一个国家而言,唯有当权利处于自上而下的非平衡的状态,才是维持国家机器正常运转的核心动力。而为了达到这种非平衡的有序状态,便是只有两大关键所在——对内的集中,对外的扩张! 武维义考虑到这,不由得是毛骨悚然起来。这个“耗散”二字绝不可能是王子疆一个人凭空想出来的,再结合之前那名船夫的言论。武维义很确定,这王子疆必然是受了那祆火神教的唆使和洗脑,才会变得如此乖张暴戾。 “简直是一派胡言!天道渺渺,岂是人力能擅自更改的!就算你能建立一个强大而专权的蜀国,难道你就以为能常保权利永固了吗?殷之纣王,伐鬼方,平东夷,抚平四海。文治上又兴朝歌,唯才举,锐意革新。试问,其文治武功比王子如何?最终却也是落了个国破身死的下场。这便是无视民间疾苦,非要逆天而为的下场!” 王子疆听了武维义这一顿呵斥,更是怒不可遏,大吼大叫道: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给我拿下!给我拿下!” 左右听了却都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王子疆环视左右,只见众人皆是跪地不起。便手中一边拿着马策刺击众人背部,一边嘴里念叨: “你们这群贱民!给我起来!给我起来!” 这些个蜀兵则一直跪伏在地上,却是连头也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柯迩震西见了此景,却暗自摇头嗤笑了起来: “我们羌人养马的都知道,马性越烈则耐力越久。如今你的这些个兵将,却是用马策击背都起不了身。就以你们如今蜀人这般性骨,还谈要雄霸一方?呵呵!简直是痴人说梦!......我说你这蜀国的小王子啊,恕我们白马氐不在此奉陪了!您哪,好好教化您的子民,我们还要去做我们的买卖。你好自为之,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柯迩震西便扶着武维义上了马,又命众人一齐上马。武维义回过头去,也向王子疆作揖别过。只听这王子疆在其身后却是恶狠狠的喊道: “姓武的!你们给我记住!无论你逃往何处,我到时候都会领着大军前来,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给屠戮干净!” 武维义听了却也不再理他,只随着柯迩震西他们翻过山坡朝着河岸边那座已然成型了的竹栈浮桥走去。 行到河岸边上,柯迩震西将缴获的步战车上的马缰麻绳一股脑的全丢给了墨翟,并颇为得意的说道: “如何!我说过,这麻绳我自有办法可想。如今缴来这么些缰绳,可够你搭桥用度?” 墨翟却只是笑着摇摇头,打趣说道: “够了够了!柯迩豪酋绝技高超,英勇无敌。只不过……若不是武先生今天临场想到这个灵机妙法,想你再如何英勇无敌,却也没办法再站在此地与我耀武扬威了吧?!哈哈。” 二人相视大笑,墨翟说完便取着这些缰绳,让众人于江面之上固定竹排。没多少工夫,一座简易的竹排长栈便横在了江面之上。众人欢欣鼓舞,正准备整备过江,却听山坡另一侧又是传来一阵骚乱。 “武先生,我去看上一眼是何情况。你们先行渡河。” 只见墨翟只身一人又爬上半坡,偷偷看去,只见在那坡头之上,王子疆的士兵此时竟分了阵营互相缠斗了起来。而王子疆,则在其他人的簇拥之下,仓皇狼狈的往回败走。墨翟见了此状不由得心中感慨: “真是天道常变异,运数袅难寻。谁又能想到,如此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蜀国王子,如今竟落得这般的狼狈!” ------------ 第二十章 紫娟领命前来接应 转危为安城门相会 武维义一行迅速过了惊马河,行至半途,只见前方迎来一队人马。武维义向柯迩震西问道: “如何前方又来了一队人马?不知到底是敌是友?” 柯迩震西往前方张望了一番,又回过头去,用手指着前方与武维义回道: “武先生尽可放心,前方这队人马身披红袍,所骑的又都是白马,一看便是公主的亲兵卫队。那些个白马……嘿嘿,还是她弱冠成礼之时本豪赠予她的贺礼!而她的这队女骑精锐,那也都是我给她编练成队的!” 过了没多久,两队便在中途照了面。只见为首的一名女骑下了马,对着对面人群中喊话道: “不知哪位是武先生?!” 武维义听那女人是在唤他,便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回礼道: “在下便是,请问这位姑娘有何指教?” 那名女侍卫对武维义抱了一个拳礼,恭敬的说道: “武先生!你们能够平安到来,真是太好了!在下紫娟,乃是锦织公主的贴身侍卫,公主得知武先生半路受阻,且处境险恶,特使我前来接应。不曾想武先生竟能得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公主若是得知,必然会欣喜若狂的。” 那武维义知是公主派来的友军,心中便如石头落了地。又朝着那名女将定睛一看,却是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是......是你......是你这母夜......!” 原来这名女骑将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在校场之上被他用手电筒戏耍了一番的那名女侍卫——紫娟! 而那紫娟猛一抬头,也一眼便认出了武维义。原来公主口中的那位武先生,竟然就是那日在校场之上装神弄鬼的所谓“金乌大明王”。 “怎......怎么是你!你......你就是被公主誉为有圣贤之才的那位‘武先生’?公主定然是昏了傻了,竟会几次三番着了你这江湖方士的道!” 武维义听紫娟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自是有些不满,便自我辩称道: “我那日自天上莫名其妙的坠入你们境内的湖泊之中,你和你们家的那个女主却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要将我逮入地牢,第二天又要将我枭首示众。却是叫我又能如何是好?若是当时不临场装神弄鬼的一顿糊弄,眼下我估计早已成了你们的刀下冤魂了!” 柯迩震西见这两人居然一见面便争论不休,不禁发出阵阵窃笑,紧接着又在一旁劝解道: “哎,好了好了!你们之前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但既然如今都是走的一条道,就应当一团和气,一团和气嘛!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二位都莫要多言了,还是快些进城最要紧。本豪这奔波了一路,却是连口像样的馕饼都不及吃上,这肚子早就饿的咕咕乱叫了。” 于是,武维义与紫娟二人在柯迩震西的一番圆场斡旋之下,便都不再多言,一齐往郫城方向赶去。 关于惊马河一战的传言也是不胫而走,武维义他们人马还未到,却不知怎的竟已在郫城传了开来。而且故事也越传越玄,甚至坊间有流言竟将武维义给彻底给神化了去。说这武维义是鳖灵河神的化身,王子杜疆触怒了河神,因此被这河神引了惊马河的大水给淹了个半死。 当武维义他们一行终于抵达郫城,“河神水淹王子疆”的传言早已是传遍了郫城的大街小巷。只见武维义一行还未到城门口,这一路上便是早就围满了人了,大家都想要亲眼目睹一把这“河神”究竟长得是一副什么模样。 “快看快看,骑在那羌人身后的,那个全身黑一块白一块的就是了!......” “嘿,你还真别说......这天神果真是与我们这些凡人大不相同啊!” 原来,此时武维义身上被刮擦上去的那些用于伪装的炭灰,此时早已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化了开来。变成如今这般的模样,却被那些路人给当做是天神的标志了。柯迩震西及其他羌人自是对其中的缘由一清二楚,不由得是暗自窃笑不已。 就这样,武维义一行人便在众人的一路的簇拥追捧之下,来到郫城城门郊外。远远望去,只见郫城的城楼已经赫然在目了。而此时,锦织公主则在城头之上翘首以盼等候了已有半日光景了。 原来,昨夜午夜时分,便有人传来消息,说鱼凫城内出了状况,武维义的官邸被团团围了起来。这锦织公主虽是有些忧心,却毕竟鞭长莫及,只得一连派出几波斥候快马加鞭的赶去打探消息。 之后,便闻探马来报,说白马氐的酋豪柯迩震西与王子疆的卫队此时正大战于惊马河畔。公主料定必然是那武先生与那柯迩震西要赶来郫城,却在半途遭王子疆拦截。公主自然是放心不下,便令紫娟火速领着白马精卫前去接应。 没过多久,只听又有快马来报,说王子疆的人马原本是占了上风,却被那武先生引来的惊马河河水给淹了个大败亏输,公主心下稍定,却又不免有了些许的不安。 最后,当公主听闻那武先生虽是得了大胜,却是秉持大义竟在战场之上搭救了那些即将被淹惊马河水淹死的蜀兵。锦织公主得知双方竟都是平安无恙,公主一听是大喜过望。急匆匆的便登上了城墙并且迎风伫立于城头,静静等候着武维义,柯迩震西他们一行人的到来。。 公主杜宇望见柯迩震西和紫娟已经领着队伍快到城门口了,她便匆忙下了城楼,出了城门迎接上去。 “本宫乃是蜀国锦织公主,在此见过武先生。” 这公主杜宇一见到武维义,便上前去礼节性的行礼问候了一声。 “岂敢岂敢,武某......此前与公主第一次会面之时多有得罪......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公主见谅海涵......” 武维义一想到此前初来乍到之时,竟于此地是九死一生。却是不敢抬头正视那锦织公主,只是上前来还了一礼。公主见了武维义却是摇了摇头,会心一笑,打趣着与武维义说道: “呵呵,真没想到,原来武先生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呐?之前是本宫有眼不识真君,竟将先生大才给误当成了巴国奸细,实在有愧。应当是我要请先生见谅才对。” 那武维义一听却是感到奇怪: “咦?这锦织公主到底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现在说话如何变得如此温文尔雅了!” 武维义实在好奇不过,微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锦织公主,却又是一惊: “公主……你……原来你就是那日赠我绢帕的那个学生!就是那个当时问了我不少问题的那个......哎?原来你当时是女扮男装了!” 公主杜宇见武维义认出了自己,便咯咯笑着回答道: “武先生果然是好眼力,本宫听坊间传闻,说鱼凫城内有高人开坛讲学。因为好奇不过,于是几次三番乔装打扮成了男儿混进鱼凫城内听先生讲课论道,受益良多。不过,从先生言谈之中,本宫也暗自揣度本宫那蛮狠的兄长必然是容不下先生大智的,于是就手绣了这一方绢帕以备先生不时之需。不曾想,这么快便应验了......” 武维义听罢于是又感激回道: “多谢公主仗义相助,武某感念公主大恩……实在是无以为报......” 站在一旁的柯迩震西见他二人交谈甚欢,却是凭白来了一些醋意,半开玩笑的在一旁插嘴说道: “宇妹!你们这可真是的,说来说去,竟全然把我给当成了空气一般。要不是你绣的那方绢帕把我给绣得这么雄壮俊美。我才不会替你来搭救什么武先生呢!嘿嘿,看来还是我们家的阏氏对我最是了解不过了。” 杜宇一听了这柯迩震西又在拿自己开玩笑,却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摇摇头说道: “去去去!你又来了!本宫何时说过要当你们白马氐的阏氏了?柯迩大哥,本宫也不知道已经与你说了多少遍了,你父亲与本宫父王虽有八拜之交,但我们蜀人与你们生活习性毕竟都是不同的。你们氐人就好似脱缰的野马一般,游走于山川海河之间,若是让你踏踏实实的就待在这郫城,你又可会顺心遂意?我们是蜀人,终生都是不愿背离这片土地,况且如今本宫还有这锦织坊的事务,更是干系着此处百姓的营生。叫本宫又如何能够舍得?柯迩大哥待本宫如妹妹一般关照,本宫自是感激的很,但以后还是莫要以这种事情再开玩笑了。而且柯迩大哥......你也是老大不小了,这些话若是将来传到你以后真的阏氏那去,将我们给误会了,我可担不起这责呐。” “哎呀!行啦行啦,道理好歹我都懂得,开开玩笑嘛。宇妹就莫要再这般一本正经的再念叨啦。” 众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又骑着马晃进了城。出于本能,武维义这一路之上又是仔细体察了一番这郫城之中的民情,只觉得此处民情与鱼凫城内果然是大相径庭。鱼凫城内城之中的建筑虽是更为恢弘雄伟,市井中的一切也似乎更为井然有序,但是总有一种暮气深沉的压抑之感。而在如今这郫城之内,只见来来往往走马行商之人却是甚多,虽说是无甚秩序,但也看得出,此处百姓的生活也算得上是怡然自得了。 “武先生,郫城偏僻,自然是比不了那鱼凫城的。此处官邸在郫城之中也已算得上是一个好住处了。这几日便只有委屈先生在此处官邸内歇息吧。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必再来登门拜访武先生。” 武维义谢过公主后,正要进门,却突然想起来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于是又喊住了转身要走的公主: “哦!对了!公主且慢,在下突然想起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只怕是夜长梦多,若是可以,还请随在下进屋内一叙。” 公主听到武先生似有重要事情相商,便转身微微点头,随着武维义一起进了官邸内。武维义则对身边的墨翟小声吩咐了一番。只见墨翟在主楼四周都安排上了人手,严密将阁楼四周给看守了起来。武维义这才与公主说道: “公主殿下,请移步楼上说话。” ------------ 第二十一章 读密信揭杜宇神伤 述往事解杜疆其人 待锦织公主上了楼,转身便向武维义询问道: “先生请本宫至此,想必定时有什么极要紧的事?” 只见武维义随手将那一路随身携带着的那件包裹给取了出来,与锦织公主说道: “这是蜀王赠予在下的一副锦衣玉带,嘱咐我一定要拿来给公主过目一番。在下实是不明蜀王有何用意,却也不敢怠慢。如今能亲自交到公主手里,也算是了却了蜀王的一件心事。” 锦织公主取过衣带,一看这锦衣之上乃是用的金蚕丝线绣出了一龙一凤。这锦织公主却是顿时掩面流泪,涕不成声。 武维义大惊,赶紧问道: “公主何故如此伤怀?……莫不是此物有些什么缘故?” 锦织公主泣声说道: “我们蜀国素来视锦织绢帛为最为尊贵,也最为要紧的的货殖物资,一般皆由王族中人担当要职。我自十二岁开始接管锦织坊,这副锦衣玉带便是本宫年少之时接管蜀国锦织坊之初,特意为父王祝寿之时精心准备的寿辰贺礼。时光荏苒,想来如今已有六年光景了......之后我父王曾开玩笑说本宫绣的这副衣袍精巧绝伦,实在不忍穿戴。说是待本宫出阁之时,再当作嫁妆转赠与驸马。如今却在此处又见此物,如何不让人睹物思人,黯然神伤......” 武维义听罢便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口并感慨说道: “哎……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不过公主……你父王将此物托付于我之时,说是要让你好好思索观察一番。若这副锦袍玉带只是一件聊以纪念之物,又为何要托我之手转交于你?我想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缘故才对。” 锦织公主听了武维义的这般分析,稍稍止住了抽泣,陷入沉思之中。不一会,锦织公主拿起那副玉带,上上下下,细细的用手拿捏了一遍。果然发现这玉带有一个针线的缝合处。 “哎?还是公主殿下心细,我也曾仔细拿捏端详过,却是不曾发现竟在此处真有一番玄机。” 锦织公主听武维义这样说,便又回答道: “我们蜀中女子,出阁之时父母都会准备一裳一绢。将自己对儿女的谆谆教诲都写成锦绢缝入衣带之中……如今父王既托先生将此物还我,便是如嫁女一般,本宫料想父王理应是会留下只言片语的。” 武维义听了过后这才恍然大悟,点头言道: “原来如此......你父王这番用心果然是良苦深沉,考虑问题也是滴水不漏。不瞒公主说,这副衣带在下自王宫之中带出之时,曾遇见你那王兄杜疆。显然当他见到这副衣带之时,也是起了一些疑心的。但碍于这是蜀王赠与在下的物件,他自然也不便仔细查验,只是穿戴在身上比试了一番,当时也并没有发现有其他异状。如今想来,蜀王将此锦衣玉带明着是赠予在下,却又让在下一定要交予公主您过目一番。其中的玄机便是在此处缝隙之中了!” 言语间,锦织公主小心翼翼的将缝线给拆了开来,翻开一看,果然有份锦帛书信置于其中,锦织公主端起书信便细细研读了起来。但是只看了没一会,锦织公主那原本已经止住了的哭泣声却又渐渐响了起来。 武维义见公主心绪又来了起伏,便向公主问道: “蜀王在此信中所述究竟为何事?竟又引得公主又徒自增添了这些烦恼?” 公主将书信阅毕,就交给了武维义。武维义则取过书信一看,只见这张锦帛上的字竟与小篆倒有那么几分相似。武维义出生于书香门第,从小就师从他的爷爷,拿着各种字帖临摹了一手漂亮的小篆字。毕业之后,又一直从事的考古文献学研究。因此武维义对这些小篆的文字还真颇有些研究的。武维义用他的小篆书法的底子,竟也勉强大致读懂了这张锦纸上的内容。 “我儿杜宇亲启:父王如今已年事已高。你王兄杜疆如今受到妖人迷惑,倒行逆施,穷兵黩武。以四邻为寇仇,怕是蜀国之临难不久矣。父王当年也是一时犯昏,竟听从了群臣之意而立你王兄为储,如今回想起来真是不禁懊丧不已。为父自知如今蜀国的国势已是大不如前,他日免不了有一番浩劫……时至今日,为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宇儿……父王知道吾儿素来性急,也有些许任意妄为。但如今非但我蜀国,其余四邻之邦也皆是妖人横行,天下之乱势已成,此等局面绝非你一人可为。夜郎国与我蜀邦素来交好,吾儿届时若有危难,可投往夜郎国主日达木基处,父王曾施恩予他,他定可将你收留。而且对于吾儿的制绸之术,那日达木基来访之时也是时常提及,对其赞不绝口,推崇备至。夜郎一国居于西南高地,易守难攻。吾儿在夜郎国安度余生应是无忧……父王如今虽是困居宫中,却也是无忧无虑,反倒是落了个轻松自在,吾儿莫要过于挂念父王。父王会为你每日祈祷,祝你一世平安……” 武维义看到最后,他知道其实如今蜀王的状况并非如信中所说的那样“轻松自在”。虽说是住在宫中,但其实与软禁并无差别。能够瞒过王子眼线做得此信,已是实属不易。或许蜀王就是为了不让公主担心,才会将自己如今的境遇给说得是如此的轻描淡写。 “公主也不必太过悲伤,蜀王为公主如此的安排,在下认为确实是个万全之策。在下自鱼凫城中一路逃亡至此,对鱼凫城里的情形也略知一二。你那兄长绝不是一个仁善之人,若是久居于此,恐是必为之所害。公主还请早做打算才好。” 锦织公主听了却是更加伤心起来: “先生可知,这件锦衣上本宫所绣的这一龙一凤究竟是所指何人?” 武维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既然是公主当年送予你父王的寿诞之礼,这一龙一凤自然是指你的父王母后?” 公主却摇了摇头,回答道: “其实我与兄长杜疆,虽非亲兄妹,却也是从小一起伴着长大的。杜疆之父与本宫的父王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家虽是个庶出,却是由父王的母亲一手抚养长大的。当年,庸国为秦、楚和巴国三家合力所剿。庸人四处流窜,其中一支便入了蜀国。我父王素来仁慈,划地以供庸人自给。谁知那庸人最后也是狼子野心,竟与巴国联合起来在我蜀国境内为乱。于是父王便拜杜疆之父为将,执掌蜀国兵势抵御巴,庸来犯之敌。最终虽是获胜,但杜疆之父却是以身殉国,马革裹尸而还。其夫人因悲痛过度,最后竟也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只留下独子杜疆年纪尚幼,于是父王便将他一直领养在了身边。父王无子,因此一直将他视为己出。而兄长也一直十分勤奋刻苦,文韬武略皆深得精义。而与本宫这个妹妹的关系其实也十分融洽。这锦衣之上的一龙一凤,其实本宫所绣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与兄长杜疆。” 武维义听了公主说的这些故事,却又是疑窦丛生: “那依公主所言……王子他……如何会变成如今这般田地?” 公主叹了一口气,显得一脸的无奈: “父王逐渐年老体弱,许多事情开始觉得力不从心。见王兄为人果敢,处事颇有章法。于是决定将杜疆立为监国,总摄国中政务。伊始,杜疆哥哥为政勤勉,事无巨细皆是要由他亲自裁夺。可能是因为此后蜀中事务过于纷繁复杂,王兄的性情便是逐渐起了变化。此后,又不知从何处,我们蜀国来了一名妖人。自称是什么……神教的,竟也有些冶铁造物的本事,之后被王兄所召见。听说此人之后便是颇得杜疆兄长的信任,被兄长拜为国师。此后,王兄就变得越来越乖张暴戾起来,时至今日更是变得如今这般不可理喻了。” ------------ 第二十二章 柯迩震西擒拿贼使 未雨绸缪夜郎请援 武维义与杜宇在阁楼上的这一番交谈,不知不觉已是将夜时分。杜宇见天色已晚,便起身要与武维义告辞,武维义送公主下楼后又一路恭送至官邸门口。公主回过头去向武维义辞行: “武先生请好生歇息,本宫这便先告辞了。” 武维义低下头,向公主作了一揖后,目送公主车撵驶离后便进了自己的住处整顿收拾去了。 此后的几日,武维义受公主之邀便又在郫城之内开府授课,传授一些数哲之理。由于武维义所传授的皆是百工之人能用得着的学问,因此霎时间,武维义的住所又俨然成了一个百工匠师集会之所。其中也不乏有些身怀惊世绝技之人前来投奔游学,所谓教学相长。武维义也是不耻下问,竟从这些匠师百工手里,学得了不少土建、机关、偃甲之术。 而杜宇在每日忙碌完了锦织坊的工作之后都会来到武维义所开设的学府,前来听学闻道。这对于她而言,俨然已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且是为数不多的可以暂时忘却苦恼的一种方式了。 一日课间,正当武维义与公主等人在府邸庭院内闲聊。突然从大门口闯入一人,口中大声喊道: “宇妹!不好了!不好了!” 众人回过头往门口望去,原来那闯入官邸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马氐的柯迩震西。只见他蛮劲十足,右手提着一个大汉,竟是毫不费力的将他举了进来。公主见状便立即向他询问道: “柯迩大哥,究竟是有何事如此惊慌?” 柯迩震西慌慌张张的向杜宇回道: “这几日本豪在你这郫城里实在是闲不住,便与其他族人自郫城飞驰出了十几里,沿着惊马河一路巡猎。却机缘巧合的遇见此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候在惊马河的渡口处。我知其中必是有些蹊跷,便与族人们蹲在一旁的草丛里暗中观察,之后果然见到从江河之上驶来一叶小船。待船靠上岸边,只见从屋蓬内走出来两名彪形大汉。此二人虽是头顶着帷帽,但本豪也一眼便识出此二人皆是巴人打扮。本豪便在想那巴人对蜀国素来不怀好意,而这接船之人又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因此我便与族人一同上前去想将此人给擒拿了下来。只可惜是让那两名巴人给走脱了,他们一见我等从暗处冲了上来,便立刻转身回去,紧接着便撑着船逃跑了。因此只擒到了这厮贼人。之后我们便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份物件。我当即拆开一看,原来这厮竟是奉了你那混账兄长之命,前往巴国......报丧!……” “报丧?!”,杜宇和武维义异口同声的惊叫道: “难道说......” 柯迩震西将那人重重的甩到了地上,又从他自己的胡服衣带之中掏出了一卷竹制的信简。杜宇急忙接过去,一把将竹简摊了开来。待杜宇只是观阅了一半,却见她已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托着信简的双手已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了起来。刚一阅毕,只见杜宇一发狠劲,竟将信简一把给甩到地上。然后又见杜宇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捂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武维义不知是发生了何种情况,赶紧俯下身去安慰道: “公主......究竟出了何事?......” 公主一边低着头,一边抽泣着回答道: “父王......父王他真的驾鹤西去了......” “啊?蜀王他?......” 武维义大惊,但是旋即一想,感觉事有蹊跷,又向柯迩震西问道: “巴蜀素来不和,为何蜀王驾崩,却要往巴国报丧?反而倒是在这里,鱼凫城至此不过一日光景,竟然至今都还未收到消息?难道说是有意对这里秘不发丧?” 柯迩震西点头言道: “武先生所料不错,巴蜀的确是有些世仇,至杜宇的父王十几年前将巴人打服,这才算是太平了十几年的光景。但杜疆那厮近来却是好像又有意要与巴国交好,不知是在做何盘算!巴、庸之人骁勇善战,而蜀国又是富甲一方。在这给巴人的信简当中,杜疆竟以国君之名,要将公主下嫁于刚继位不就的巴王——雅尔丹为后,只为谋求两家联手讨楚伐秦。哼!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武维义听罢,不禁的摇摇头,颇为感慨的喃喃自语道: “这王子疆果然是个歹毒心思,将公主嫁于巴国,一方面可以此姻联巴蜀。另一方面还可以顺理成章的将郫城地界收入囊中。这手如意算盘真是打得真是......滴水不漏啊!” 柯迩震西原本便已是怒不可遏,听了武维义这番分析,更是暴跳如雷了起来,怒道: “宇妹,武先生,我这就回白马氐,点齐人马兵发鱼凫城去讨要说法。我柯迩震西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与那杜疆拼他个鱼死网破!” 话一落下,柯迩震西便要夺门而去。正在此时,却又被武维义给一把拉住: “柯迩兄弟万万不可!如今杜疆手掌蜀国大权,而此事又不宜公之于众!若是你领兵以此等缘由贸然伐蜀,倒反而会给杜疆留下口实。况且,即便你们白马羌骑骑术精湛,骁战勇猛,却也奈何不了这蜀国城池的铜墙铁壁!” 柯迩震西听武维义这么说,却不由得更加火冒三丈: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宇妹这么被他那混账王兄给嫁到巴国去?姑且不论我柯迩震西答应不答应,若是真的嫁个好人家那也就罢了!巴庸之人凶残无比,且无信无义,宇妹若是就这般下嫁过去安能有舒心日子?......不如.....不如宇妹便与我一同回去,反正我们羌人尚游牧迁徙,大不了我们就去他处放牧营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杜宇此时虽然已是伤心欲绝,却依旧强打起精神站起身来,呜咽着与柯迩震西言道: “柯迩大哥待我一片诚意,本宫......自是晓得的。但是......若因为本宫一人而要连累你上下全族人要流离迁徙,途中万一有个闪失,本宫这心中又如何能安?你是白马氐的酋豪,岂能为本宫一人而不顾你全族人的安危?也罢......实在不行……哎......谁让本宫是蜀国公主呢!也罢......也罢......” 而武维义此时,在一旁细细的寻思了一番之后,便又与公主说道: “公主殿下,你可还记得蜀王曾在遗信之中提过,若是他日公主在蜀国无法立足,可前往那夜郎国暂避?” 柯迩震西一听“夜郎”二字,却是一愣: “夜郎国?夜郎国现在都是自顾不暇了。又如何会肯出手相帮?” 武维义听了却又是一脸疑惑,问道“自顾不暇?怎讲?” “咳!武先生是有所不知,这夜郎国国主日达木基如今已是年过七旬,却如今还宠信着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妖姬,并将其册立成为国母,人称天机夫人,那老国主原先便有二子,此二子有一文一武之能事,可谓是颇得国人之心。十几年前那妖姬却又为那日达木基添生了一个儿子。因此,老国王便更是宠信妖姬,那妖姬便仗着老国王的恩宠,近来是越发胡作非为。竟魅惑国王欲废长立幼。国主也是老迈昏庸,竟任由着那妖姬胡作非为。前几日,坊间更是传出,那监国的嫡子竟是不明缘由的暴毙身亡了。庶出的长子原本领兵在外,听闻国内风云突变,自然便是不敢再回去了的,据说如今就驻扎在了与摩揭陀国交界的附近,屯垦戍边。” 武维义听罢,不禁又是一声感慨: “谁又能想到这些个弹丸小国,竟也平白能生出这么多的事端!但如今......我们看起来也已经是走投无路,既然夜郎的老国主尚在,想必也还是会感念与公主父王的交情。若是投往他处,只怕是不比夜郎更为妥当。” 柯迩震西听了却只是闷不做声,二人皆是看着杜宇。不知杜宇自己会做何打算。 杜宇思考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站起身来,与他二人答道: “既然是父王遗命,自当遵从。况且若是要本宫委身于巴庸蛮夷之地。本宫纵是身死也不受此大辱。” 柯迩震西听到杜宇如此说道,知道杜宇眼下已经做出了决定,便不再多言: “既然公主去意已决,那我这便亲自去一趟夜郎国,让他们派兵前来接应。蜀国与夜郎交情甚笃,我们羌人又长期替他们走商。本豪与他们也还算得上熟悉。想是邀来救兵也并非难事。但是……宇妹这边……” “哦,至于本宫的安危……柯迩大哥无需担心,紫娟自会一路护得本宫周全的。” 柯迩震西听了,虽是勉勉强强的点低了头,却看得出依然是有些迟疑,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只听杜宇此时却又一个劲的催促他道: “哎呀!大哥勿要迟疑,就快些去吧。大哥你今日便去,迟则有变!” 柯迩震西直直的看着杜宇,虽是感到杜宇的言行有些怪异。但事态紧急,便还是缓缓的向杜宇点了点头: “好吧,宇妹千万要小心行事,我这便快马加鞭前去夜郎请援。” 只见柯迩震西话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庭院,跨上马背便随着几名族中亲随一路飞奔着出城前往夜郎去了。 而武维义却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得是清楚明白,与杜宇说道: “公主,你如今身处险地,却还刻意要将柯迩震西给支开。这却又是为何?” 杜宇听了却是吃了一惊,回过头去看着武维义。随后,却又嘴角微扬,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呵,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武先生呢!” ------------ 第二十三章 辩雌雄武维义劝进 临大敌郫城伏雄兵 原来,公主杜宇之所以有意将柯迩震西给支走,果真是另有一番打算的。只见公主杜宇眼眶浸润,略有些抽泣的言道: “先生可有想过,若是本宫一人只身脱逃,郫城百姓以及本宫母族之宗亲又当如何?若是让兄长得知本宫潜逃夜郎,以他们相要挟,逼我就范。到时候岂不是进退两难?我若是一意孤行,蜀国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本宫无甚德行,父王虽以公主之名而赐了本宫封邑之资,说到底却终究只是一届女流之辈,为本宫一人而致使我蜀国同室操戈,百姓蒙难。此等罪责,本宫又如何能担当得起。如今,父王已薨,更是无人会替本宫做主解危。因此思前想后,看来如今也唯有只身入巴,方为万全之策......” 说道此处,只听公主杜宇语咽更甚,她尝试着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并继续说道: “柯迩震西性烈,若是让他知道了本宫的这番打算,必是要横加阻拦。因此,本宫这才设法将他打发去了夜郎......武先生,这几日能够得闻武先生之大义,本宫已是知足了。如今这一别,怕是从此不会再见......先生与如今蜀国之乱局其实无甚瓜葛,因此还请先生就此速速离去,莫要被此处纷争给牵连了进来……” 武维义看着杜宇那已经哭花了的脸庞,又听了杜宇这一腔的肺腑真言。不由得对她生出了一些怜悯。武维义他虽不是什么英豪侠士,却也见不得这般弱者受屈。于是心下暗自又思虑权衡了一番后,便又与杜宇言道: “公主殿下,你方才所言,恕在下不能苟同。公主此举貌似是为保护郫城百姓之周全,然而武某却认为倒是颇为无理!” 这杜宇一听,瞬时止住了呜呜的哭声,猛的一抬头起来看了看武维义,疑惑的问道: “武先生何出此言?本宫实在是不明其意,还望武先生赐教。” 武维义见杜宇是一脸的困惑,却不直接正面回答,反倒问起公主来: “敢问公主,依公主之见,你若是去了巴国,难道郫城百姓及公主的母后宗亲就真的可以避开灾难了?” 公主回答道: “那是自然。若是他日与兄长刀兵相见,百姓所受之罹难,则皆为本宫之罪也。” 只见武维义却只是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糊涂!糊涂啊!公主若是真入了巴国,只怕是蜀难从此便是不休矣。你那王兄之所以要将你嫁去巴国,摆明了便是要与巴国交好。公主方才也说了,巴、庸之人凶残无比。怕是不会就此甘于平静,既然不能举兵伐蜀,那便是要去与秦、楚一较高下的。到时候,你兄长势必也会在蜀国境内募兵征役。试问公主,到时候郫城百姓又当如何自处?” 杜宇听了武维义这一番分析,顿时被说得哑口无言。此间缘由她其实又如何会不知不晓,说到底只是不愿意去细想罢了。又感慨自己只是一届女流之辈,纵是有天大的本事,那又能如何呢?想到这里,杜宇又只是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先生所言,杜宇也明白。但......只恨本宫......身为女子,无力回天。既是知晓其中利害,又能如何?” 只见武维义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厉声责备道: “若是我没记错,公主曾在鱼凫城中问过在下,这天演之数是否有分阴阳?我曾言道,数分正负,便是为阴阳。公主又问,阴阳之数孰重孰轻。我回道‘万物负阴而抱阳,不分轻重’。如今看来,公主对我之前所言依旧是不解其意呀!前朝殷商武丁之时,有一女子姓‘好’,人称‘妇好’。虽为女子,却能协其夫君统领千军,驱土方、平巴人、征讨四夷。此女子以一己之力而开辟武丁朝之中兴,更是奠定了周人如今之根基国本。而如今公主在蜀国之中素有仁德之名,又执掌蜀中锦织货殖之事,可谓是系国本于一身。如何能够如此轻言舍弃而屈居委身于巴国?” 杜宇聚精会神的听着武维义侃侃而谈,待武维义言罢,杜宇低头沉思了一番,却依然有所疑虑: “武先生此等高论,小女杜宇倒是闻所未闻的。虽是细想起来也有些道理,但是......眼下此处情势已是万分危急。若是杜疆领兵前来,郫城弹丸之地如何能够抵挡?依先生之见,如今又该当如何?” 见杜宇话峰一转,似乎是有了些回心转意,武维义便又继续言道: “公主莫要着急,你王兄若是真的兴兵前来问罪,我亦自有妙计退敌。只是......” 杜宇又急忙问道: “只是什么?” 只见武维义忽然又向公主做了一揖,躬身言道: “公主殿下,在下虽能施计抵得了一时,但毕竟不是个长久之计。公主还是只宜及早动身前往夜郎,以图后事。” 杜宇听了却是有些犹豫了起来: “本宫与郫城百姓相交已久,又岂能弃之不顾?” 武维义见杜宇又有了些犹豫,只是摇头叹息道: “哎,公主真乃仁慈之主也。不如这样,公主如今可立即发布公告,就说蜀王已薨,如今郫城将由新晋蜀王杜疆接管,公主要自行投往他处。若想一同前去的便早做准备,若不想走的也可自行留下。公主以为如何?” 正当此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往门外望去,原来是女侍卫紫娟神色慌张的抢步进得庭内。 “公主……出事了……” 正当紫娟要与公主说事,却看见武维义也在。本能警惕的止住了言语,并死死的盯着他看了一眼。 杜宇见状,自是知其缘由: “妹妹无须多心,武先生不是外人,有事但说无妨。” 紫娟听公主既已如此说,便继续汇报道: “公主,鱼凫城的探马来报,说你父王前几日突然驾崩,杜疆即蜀王之位。立即便是收缴了蜀国周围几处宗亲的封邑。如今又准备发兵前来郫城问罪。说是公主……” 公主急问: “说我什么?” “说公主不尊王命,拒婚罪邻,如今又是包藏贼人,意欲图谋不轨……” 杜宇听罢顿是火冒三丈: “一派胡言!究竟是谁要图谋不轨,在蜀国可谓是路人皆知!” 武维义听到杜疆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便与杜宇言道: “公主殿下,事不宜迟,杜疆蜀师颇为精锐,不能抵挡,因此唯有出奇制胜!请速告知百姓自西门暂离郫城,我这便与墨翟等百工之人一同商议,届时我等定会为公主在城中设下雄兵十万,以拒来犯之敌。” 事到如今,杜宇思前想后,事发突然,自知也已是别无他法,只得应声答应。 ...... 此后又过了二日,果不出众人所料,杜疆起兵两万,浩浩荡荡的往郫城开来。 “国师,本王如今虽是遵照了国师之意,起兵两万进逼郫城,追缴乱賊。但宇儿毕竟是我妹妹,本王与杜宇虽非亲生兄妹,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多少也要念及一些感情的,果真是别无有他法了吗?” 只看杜疆身旁却是坐着一人,此人身着黑色长袍,眼上罩着一副青铜神鬼面具,看着甚是唬人。只听他缓缓的与杜疆说道: “情势紧迫,如今若是再多耽误一刻,宗主便会多一份危险。若是巴蜀不能联手驰援楚国,楚国危亡,宗主亦不能幸免。宗主若是不能幸免……施夫人她……” 杜疆一听此人说到了“施夫人”不由得一惊,立马插话止住了他: “行了,你不用再说了,施儿她……哎,也罢……” 话语之间,蜀师已经开到了郫城城楼之下,却见这郫城城门竟然是敞开着的,丝毫没有设防。杜疆再往城门内望去,却见城门之内也是死寂一片。接着杜疆又扶着车撵往城楼之上一眼望去。只见此时城楼之上,也只是零零星星的插着几面旌旗。竟也是见不到有人把守。 那个戴着面具的国师见了这番光景却是嗤笑了一声: “看来蜀王因为前番惊马河的失利,是已成了惊弓之鸟了?你曾言那姓武的野人是诡计多端。但以此看来,蜀王对此人的能耐是言过其实啦!” ------------ 第二十四章 大军压境设计诱敌 擒国师火烧青城山 此时杜疆也只是呆坐在车撵之上,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曾料想杜宇或战或降,却从未想到郫城一地会转眼之间竟变得如此人踪绝迹,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来人!传我号令,速派人进城中打探虚实。” 只听杜疆一声令下,立即从队伍中遣出一支人马小心翼翼的进了城中。那些士兵入城之后只见街上的店铺也皆是关起门来,全然不似有人的模样。而此时他们在街头巷尾四处打探,竟一时也找不到人。整个郫城的百姓,就好似是突然从世间蒸发了一般,这般的死寂却是不免让他们有些不寒而栗了起来。他们只得一边在城中继续摸索着前进,一边又是晃头晃脑,左顾右盼,深怕巷角暗处会有伏兵杀出。 在一处转角,这群士兵突然惊奇的看见了在街面上竟有一名老翁正在那里拿着扫把在清扫街面。他们喜出望外,一股脑的奔上前去,将老翁团团围住,并大声问道: “老头,你们郫城的人都去了哪里?为何却成如今这番萧条景象?那锦织公主现如今又究竟身在何处?” 那名老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蜀兵将自己是团团围住,脸上却是丝毫不露惊惧之色,一边扫着地,一边却气定神闲的回答道: “呵!为何这般萧条?我不问你等,你等却来问我?同为蜀中子民,你们却又是来此作甚?” 那群蜀兵见这老头非但神情自若,丝毫不露慌张之色,而且反倒是编派起他们来了: “你这老东西,我只管问你知不知晓你们公主的行踪。若是知道什么便赶紧说,哪里来的那么多闲话!” 只看那名老汉叹息了一口,摇着头说道: “公主?公主她早知你们前来必是不怀好意,便领着百姓逃出郫城去了。你若要问我究竟是现在何处?那我可就真不知道喽。” 士兵们一听,既然打探到了消息,自然不敢再在这一片死寂的城中逗留片刻。于是便径直出了城,向杜疆汇报道: “报大王,我等进得城中打探,城中如今已是空空荡荡,无人迹可循。偶遇一老汉,只说公主殿下已经领着郫城百姓逃往他处去了,并不在郫城之中。” 此时,坐在杜疆一旁的国师听了斥候汇报的情况,更是一脸不屑的与杜疆说道: “大王,你说你妹妹性子刚烈,怕是到时候定要与我等拼个鱼死网破。如今看来,蜀王是连自己的妹妹都不甚了解呀!这不?我们大军一到,尚未交锋,公主便领着百姓出逃了......既然是携带着百姓出逃,那些贼人必然也走不快。此地往北乃通往南郑,南郑为天险绝路,便是羌人土著亦不敢轻易取径。而此地往东则为巴国,你妹断无可能取此路出逃。听闻你妹锦织公主素来与那白马羌有些交情,因此可以料定他们定然是奔西门而出。大王可派遣一支精兵于我统领,我定可将锦织公主和那贼人一并捉拿回来,到时候听凭蜀王发落。” 杜疆听国师既如此成竹在胸,便也就点头应允了,于是选出三千精兵交付于国师,并嘱托道: “国师前往捉拿妖人,千万小心......但......切记万万不可伤了我妹......如若不然,巴王雅尔丹那里......本王可不好交代。” 国师挥了挥手,甚是轻蔑向蜀王回道: “只是些不晓天命,不识时务的顽劣之徒。不过......蜀王可尽管放心,本座定不会让公主殿下有分毫闪失。” 接着,杜疆便与国师兵分两路,国师领着精兵火速出了西门,待他自城中西门驶出,却见地面上到处都留下了大队车马碾压过后留下的轨迹,这国师心下便认定这些痕迹必然是郫城百姓逃亡之时所留下来的。 “这地上的轨痕如此凌乱,而且马粪看起来也还算新鲜。看来这些郫人不会走得太远!......” 于是,国师便驱策着三千精兵,一路循着车轨的方向,向着郫城以西的青城山方向追去。 ...... 杜疆则自行领着大军进得城中暂驻。那些士兵一进得城中,便私下闯入城中各处的民宅之中,竟从民宅中搜得不少米粮酒食。也不知是何缘故,那些被洗劫的民宅虽是人去舍空,但留下的陶土酒坛却是甚多。就好像是刻意给他们留下的一般,但是那些士兵自然也管不得那么许多,端起酒坛酒缸,便往外跑去。 这天夜里杜疆为酬谢众将士一路奔波辛苦,于是便在郫城内犒赏三军。毫不吝惜的拿出了这些搜刮得来的酒食,蜀军将士们竟都吃喝了个是酒足饭饱,伶仃大醉。之后又在城中各处找了闲置的民宅将这些士卒安排在各处庭院内住了下来。街上虽是安排了人手四处巡逻,却大多也都由于喝了个伶仃大醉,意识恍惚。所以一大半竟然都躲去墙角里偷着呼噜去了。 再说那着装甚是怪异的国师,独自领着三千精兵沿着车迹一路追赶。那国师出于谨慎,在这一路之上也是仔细的往四处观察。这一路之上,他敏锐的察觉到那公主一行所留下来用作埋锅造饭的土坑是越来越稀,越来越少。又看到了这一路上被他们所丢弃的钵灶却是越来越多,于是心下更是笃定了起来: “这些小贼看来已是穷途末路了,以此处丢弃的钵灶看来,他们的人马定是只剩得十之二三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鼓舞将士喊道: “快!这些贼子知我蜀军威武势大,已然是被吓破了鼠胆。想要多立些军功人头的,便都给我快些赶路!今日定要连夜追上公主一行,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待大功告成,我必会禀明大王,给你们个个都加官进爵!” 蜀中将士听了国师如此说道,便都更加兴奋了起来,一路杀气腾腾的往青城山脚下赶去。是夜,国师的队伍开进了一条山间小径之中。只见此径两侧山坡之上竹林丛生,将士们见了这副景象便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开始担心了起来。 正在蜀兵犹豫迟疑之际,只听两侧山坡之上有人一齐高喊了一声: “放!” 突然,小径两侧山坡之上齐刷刷的喷出数条火龙卷来!被火龙卷喷射到的竹林瞬间便化为一片火海。 “这是什么东西!如何会喷出这些火焰来?这……怎……怎么可能!” 那国师被这突如其来的火龙着实吓得是惊慌失措。只见此时从四面八方又是猛射来一阵火龙,那些被火龙卷喷射到的蜀兵,更是惨叫连连的抱头鼠窜。而原本栓在战车上的马匹也受了惊吓,拴着缰绳,拉着战车便四处狂奔起来,被马车碾死,被火所伤者可谓不计其数。 而那些尚有余力的士兵情急之下,正要想办法往山坡上夺路突围出去。正在此时,从山坡之上顿时又火光四起,一捆捆卷着麻草的火球从山坡之上滚落了下来。蜀兵本能的想用长戈去阻挡火球。却突然发现那火球上的藤条竟是粘满了一种油膏状的液体,溅落在身上便会瞬间起火燎遍全身。 只见那山坡之上原本就暗伏着的几百弓弩手此时突然现了身,从两侧山坡上又是射来了一阵阵的箭雨,而滚木擂石也从山坡上滚落下来,蜀兵一时不防,竟又是死伤了无数。 那国师见大事不妙,知是中了诡计!也尝试着呼喊令众人莫要慌乱,镇住阵脚。但此时蜀兵早已经乱成一麻。国师也无可奈何,只得在周围残存的几百名卫兵的掩护下往回夺路而逃。却不料没走出几步,只听前方不远处迎面又杀来一彪人马。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锦织公主的贴身侍卫紫娟,与她的白骑精锐。 “妖人!哪里逃!将军紫娟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只见紫娟话语之间,便策起两翼的白马羌骑上前冲入阵中与残余的蜀兵厮杀了起来。而此时的蜀兵又哪会是紫娟白马羌骑的对手,三下五除二的便将这些残余的蜀师给杀得是大败亏输,四散而逃。紫娟命人将国师等人给团团围住。留在阵中的蜀兵见大势已去,便也只得是纷纷缴械投降。 待战事将息,已是黎明破晓时分。只见此时武维义与众人携着众人将俘虏的蜀人皆绑到了营中一处。待众人往俘虏的人群中细细搜找了一番,却是没见着杜疆,众人皆是大呼可惜。但那国师的怪异打扮却让武维义起了些许疑心。于是将那国师单独领了出来,向他大声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带着此等怪异的面具?” 那国师嗤笑了一声,回答道: “笑话!就凭你们这些不知天命的刍狗也配知晓我的身份?” 武维义走上前去一把将国师的青铜面具给摘了去。只见此人非但衣着奇特怪异,就连这面廓也极具特色。棱角分明,鼻梁挺拔,一看就不是中土人氏。 武维义心想,此人既被人尊称为国师,想必是侍奉在杜疆左右,极为重要的人物。或许会与那祆火神教有些联系? 于是他便转身向公主杜宇言道: “公主,此妖人既是杜疆心腹,料想定然有些不可告人的机密要事。不如将此人交付于在下,武某定会将此间详情给查个水落石出的。” 杜宇点了点头,细声言道: “此番若不是武先生坐镇指挥,运筹帷幄,又如何能有今日之大获全胜!而我等也迟早要被此贼所擒。如今又要劳烦武先生代劳审问,小女实在过意不去......不过,既然武先生有意要刑问此人,那便交予武先生处置便好。” 武维义抱拳向公主行了一礼,便转身向那国师走去,又差人将那国师给反手绑了起来,牵到一处已烧成灰烬了的竹林之内。武维义一把将其摔倒在地,伏下身去在其耳边厉声问道: “快说!你究竟是什么来路?那祆火神教是不是与你们有关联?你们究竟是有什么计划!快说!” ------------ 第二十五章 私释国师欲擒故纵 回郫城武维义定计 那国师听武维义一张口便提到了祆火神教,倒是有些意外: “呵呵!没想到连你这山野匹夫竟也知道我们祆火神教的名头。既然知晓,如何还胆敢行此忤逆之事?难道就不怕届时圣皇临世,降罪于你们?!” 只见那国师依旧很是张狂的与武维义如此言道。武维义倒是颇不以为然,听这疯国师竟还这般大言不惭的张口闭口的叫着什么“圣皇降世”,却是蔑笑着说道: “呵?圣皇?你这疯子事到如今却还这般嘴硬。今日既已落入我手上,你那圣皇却又在何处?我武维义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你这招糊弄糊弄其他人尚可。想糊弄我可没那么容易!” “你……你竟敢侮辱圣皇陛下!你可知......你可知圣皇持日辉之势而主宰世间万物,维持世间应有之秩序。汝等劣民为一己之私,竟也妄想着逆天德而行!殊不知如今整个天下都尽在我们神教的掌控之中,汝等逆天而行,便如以蝼蚁之力而撼天山,何其愚也!” 武维义注意到他所说起的“世间秩序”,又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惊马河,杜疆还曾脱口说出的“耗散之体”。 “秩序与耗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所谓的‘秩序’和‘耗散’,究竟是从何处来的教义!” “上古之时,天照大神曾经留下片甲箴言,诠释所谓秩序与耗散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一般,相辅相成,密不可分。我祆火神教便是柄持耗散之真理,以创立世间永恒之秩序为己任……当然,这些天道之奥妙又岂是你们这些顽劣俗子所能理解明白的!不过......我看你倒也还有几分慧源,不如就由我将你引荐入教。宗主大人向来惜才,你若是愿意投入我们教中,假以时日必是我教中栋梁之才。到时候一同辅佐宗主,匡扶真义,又何愁我等大业不成?” 武维义听了他的这番胡言乱语,却是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让武维义觉得可笑的是,这什么国师的明明如今自己是命悬一线,却是好似他胜券在握一般。而武维义通过此人言行,心中也已然辨明洞悉: “以此人的言行手段看来,他只不过是祆教之中的一名小喽喽罢了,与他在此处多费口舌实属无益。倒不如……” 于是,武维义便颇为不屑的与这疯国师回答道: “行了!别想着我能着了你们的道。依我之见,你们也只不过是一群自命不凡,却无甚本领的愚徒而已。还当真把自己给当成了天上的神仙不成?从古至今,唯有施百姓予仁义,救苍生于水火,才是教养万民之真主。什么耗散,什么秩序,都只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御民之术,不得民心者必为民心所弃。又谈何大业!如今就凭你们那些个三教九流的德行,无论如何,到头来终究只是徒劳一场而已。” 说罢,只见武维义竟走到他的背面,亲自将他给松了绑,与他说道: “此番我便放你回去,只托你给我带句话给你们所谓的宗主,就说我武维义虽无意卷入这春秋乱世,却也见不得这天下百姓因汝等之私欲而致流离失所,颠沛流离!还望他好自为之,趁早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那国师听着听着,顿时只觉手脚的绑缚竟然被解了开来,不禁喜出望外: “什么?你这是!……你当真是要就此将我放走?” 武维义却又嗤笑一声,说道: “呵呵,你不过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留你在此又有何用?我武某既然开口,便绝无反悔之理。速速离去,将来莫要再让我撞见!” 那国师听罢,转身过去便撒腿跑了起来。然后突然又转过身去,与武维义作揖拜辞: “你我虽是各为其主,然而今日之恩义,我将来也必会报答。就此告辞!” 说罢,只见他一股脑的往山下郫城的方向跑去。武维义见那人已然跑远,便回到了公主所在的营中。公主只见武维义一人进来,便急忙问道: “武先生,那个贼人呢?如何只见你一人前来?……难道说……是被那贼人给挣脱了?哎!未曾想那贼人竟如此狡猾!” 武维义低着头,向公主作了一揖,回答道: “并非是被他挣脱……乃是我亲手将他放走的。” 武维义此言一出,杜宇左右诸将皆是大惊失色,三言两语的开始责备起武维义来: “啊?你......你这是何意?!蜀国如今之乱象皆是因此贼人而起。我等恨不能切而啖其肉。你......你这却是轻而易举的将其纵虎归山?这又是何道理……!” “是呀!莫不是武先生也是他们的奸细?!” 只见杜宇此时,站在人群之中却是显得出奇的平淡冷静,举起手来止住了众人的非议,并开口与众人说道: “肃静!......武先生与我们有恩,若是没有武先生相助,也就不会有今日的转危为安。所以众人不必多虑,我相信武先生如此行事自是有他一番道理的。” 武维义放人之时便自知他的如此行事必会引众人非议,因此表现得倒也坦然。走上前去向公主恭身行了一礼,并细声言道: “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杜宇见武维义似有机要相告,便跟着武维义一同出了账外。武维义于账外与杜宇又小声说道: “公主殿下,武某自知如此行事颇为无礼。但是还请公主殿下细思。如今蜀国之乱岂是仅一人挑唆而可为之?在下认为其中必是有另一番隐情。前几日,在下尚为杜疆座上客之时,曾依稀记得你的王兄杜疆与在下交谈之时曾提及过‘祆火神教’一事,请问公主可知其底细?” 公主听了仔细思索了一番,却也只是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武维义: “小女从未听说过这个什么神教的,武先生口中的这个什么神教可是有什么玄机?” 武维义点头应道: “没错,在下怀疑这祆火神教才是真正在蜀国兴风作浪的幕后推手。此教在下也曾机缘巧合之下听其他人说过一二。相传此教乃传自于极为遥远的西方,以日主为神,崇拜火焰,因此又名拜火教。方才被我放走了的国师,正是安插在你王兄身边的神教中人。因此武某如今窃以为,你王兄杜疆近几年的性情大变,十有八九便是与那神教是有些关联的……只不过有一点确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按理说,此教只应盛行于远在西方的波斯,却不知为何竟能流传至此处。” 杜宇听武维义说起“波斯”,又问道: “武先生,小女虽从未去过其他邦国,但从小也听柯迩大哥说起过不少西方各国的风闻趣事。却也不曾听说过这个‘波斯国’,不知此国与远在西面的摩揭陀国相比,却是哪个更远一些?” 武维义笑了笑,又挥了挥手,继续回道: “呵呵,比那摩揭陀国可更是远着嘞!” 杜宇惊讶道: “竟有如此之远?那他们来蜀国又是有何目的?” “尚不知,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这个神教绝不是只在蜀国作乱,而是九州皆为之所乱矣。所以今日即便是处死了那个国师,在下认为以那祆火神教的秉性,是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在下认为倒不如将他放回杜疆身边,以此人鼠目蟑胆,必然是不敢将此间战事之不利上报于他们那什么宗主知晓的。如此反倒可以暂时将那神教稳住,以图后事。” 公主听武维义如此说道,虽是赞许,但依然还存着一些顾虑: “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今郫城被本宫的兄长所占据,如今我等又被困于此等山险绝路,从此地也投奔不了夜郎国。若是放了此人回去,引杜疆亲率大军前来,我等又该当如何?” 武维义听公主似是依旧有些埋怨之意,便又向公主作了一揖,并向他保证道: “公主切放宽心,在下前日就与公主说过,我会在郫城之中伏下雄兵十万,今日正可应验此言。若是公主不信,现在便可率领众人折返郫城,郫城必又归公主所有矣!” 经过几番见识,杜宇知这武维义非但有圣贤之德,而且论谋略,也是个一等一的好手。但即便如此,杜宇却依然是有些半信半疑的,她实在无法料想,如今她仅凭着一路跟随至此的两千白马精锐,又如何能够与如今驻于郫城中的两万杜疆蜀师相抗衡。 杜宇自知如今多说了也无益处,便犹犹豫豫的就返回了营帐之中,又将计划与众将们解释了一番,诸将听了却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紫娟,却是急得她连声惊呼: “公主万万不可!我等这才刚刚险中求胜,侥幸得脱。如何能再自己跳入虎口之中!” 杜宇见众意不决,而她心中也实在没底,便略微扭身过去看了一眼武维义。只见武维义此时已正端坐于一旁,气定神闲的朝她又点了点头。 于是杜宇一咬牙狠心,突然起身,与众人说道: “诸位无需多言,本公主信得过武先生,诸位只需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紫娟及诸将见公主态度竟如此坚决,便不敢再多说其他。诺了一声后便都退了下去,号令各部都立即回营整顿收拾起来了。 ------------ 第二十六章 武维义揭秘火龙器 忆往昔杜宇悼亡灵 初次见识了武维义的这一番的运筹帷幄,杜宇对武维义可谓是深信不疑。于是,便决意听从武维义的建议回马郫城。此号令一出,众将士与一同随行的百姓们便纷纷于青城山脚下的营寨之中开始忙碌的整顿收拾起来。只见有人从坡上将此次立了大功的“喷火器”给推到了营中。众人见到此物样貌奇特,便顿时纷纷凑上前去一睹其貌。 只见这个能喷火的器具却是像极了一头牛的形状,熟铜的柜体,立有四脚,柜体上方的前后设有两个锥筒,前筒大,尾筒偏细,尾筒后又开有一个小窍,如黍粒般大小。前筒为圆口,径约半寸,筒侧开有一处小口连着盖,为注油处。前筒朝外又横置一条唧筒(原始活塞机械),与柜体相通。 只听众人在一旁七嘴八舌的惊叹道: “这东西可真是好使!真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真的能够御火!武先生能造出这种东西,当真是天神下凡呐!” 武维义在一旁听见众人议论纷纷,便上前去向众人解释道: “非为神迹,此物名为‘猛火油柜’。” 只见武维义将柜体的注油口打了开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枝条伸了进去。待他将枝条抽出,只见枝条头端沾有一层黑色油状的粘稠液体。 “此物便是猛火油,以气驭之,再遇明火,便能化油为火,喷涌而出。先将后筒小孔以塞堵之,利用此唧筒(活塞)向柜内运气。再以明火之物在筒外引之。柜内气盛而驱猛火油冲破筒口塞物,火龙卷便可自筒口喷射而出。” 武维义一边说着,一边将喷嘴朝着开阔地,又操作演示了一遍。果见有一条火龙卷自小孔喷射而出,所掠之处瞬间便化为了灰烬。众人眼见为实,连呼奇技。 “其实,武某也只是在前几日与家臣墨翟在此巡山视察地形之时,突然发现此地有一口黑油井露于地表之上。便与他说起此为猛火黑油,并分说了些许想法。我也是没想到那墨翟竟真的便动手钻研起来,又是铸模又是烧火浇铜,便是造了一台出来。若要说这奇技奥妙,鬼斧神工,那可就非墨翟莫属啦。” 正当众人还团团围在那对着猛火油柜赞不绝口,却听到山坡之上传来一阵清脆的羌笛之音。 众人止住了议论,寻着声音抬头望去,却见原来是杜宇正独自一人站在小山坡上吹着羌笛,笛声悠扬而婉转,其中又隐隐透着一股怜悯忧郁之思。 与众人一同回望坡顶,聆听了片刻,武维义深知公主此时心情必是五味杂陈的。父王薨毙却不能进人子之孝,分明是兄妹,却要在此地刀兵相见。自己只求避祸,届时又不得不流落于他处暂避。莫说是她,便是草木之人,铁石心肠,又岂能不令人动容哀叹。 武维义便登上了山坡,来到了杜宇的身后,向公主小声说道: “山间风大阴湿,还请公主殿下多多保重身体。这往后怕是一路之上还会遇上不少艰难险阻。如今公主乃是蜀国百姓唯一的希冀,还望公主莫要过于伤体劳神才好。” 杜宇听见身后来了人,便止住了笛声。扭过头去看了一眼,一见原来是武维义。顿时便显得有些拘束了起来: “不知是武先生来了……本宫这心中甚是烦闷,原本想在此登高望远,疏一疏近日这积淤于胸中的沉闷之气。却不想又在此见到漫山的蜀国将士的尸首,想他们原本也只是蜀国的普通黎民百姓,却只因兄长之私欲而妄死于此。虽说是万般无奈,却也一时不禁感怀神殇了起来。这便才吹起了羌笛,希望这些妄死的将士们可以在此入土为安,不复人间的纷扰。却不曾想竟是叨扰到了武先生,令武先生见笑了。” 武维义顺着杜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山坡之下,几百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坡下,有些地方还零零星星的冒着硝烟。而有些尸体甚至是被烧得面目全非了,令人不忍直视。 见了眼前的这番景象,武维义也不禁感慨了起来: “武某所在的乡土,四海承平日久,也不曾有见过如此兵连祸结之事。时至今日才知晓这刀兵之祸,真乃人间最为惨烈之事。” 杜宇听武维义提到了他的乡土,便慢慢转身过去,看了看武维义,又细语柔声的与他说道: “本宫当真是羡慕武先生的乡土,自本宫记事开始,父王便常年领兵在外与巴、秦交战,三国之中以蜀为最弱,于是巴国便以财帛联合了秦国于南郑一带的守备,竟妄图一举吞并我蜀国。本宫的父王与杜疆的父亲二兄弟联手,却以当时蜀国的偏鄙之师连破巴秦联军十余阵,从此巴国便再也不敢窥伺蜀国……然而母后却由于思虑父王安危,累日在宫中担惊受怕,郁郁寡欢,最终积虑成疾,一病不起。她临终之前还曾写信托人转交父王,希望能唤回父王见其最后一面,最后却是不得而终。待战事大定,父王得胜凯旋而归,方才知晓了母后去世的消息,更兼叔父阵亡,因此不由得悲痛万分。于是决心从此罢去刀兵,施仁政以惠海内黎民,希望以此告慰我母后与叔父的在天之灵。” 公主停顿了一下,又扭回头去看着山坡之下零乱的蜀师遗骸,唉声叹息道: “哎……武先生,你说这世上为何总要这般战乱不息?......小女实在不知,究竟该如何才能真正实现武先生所谓的‘天下至臻而大同,仁义而兼相爱’呢?” 听公主如此问道,武维义却也是一时答不上来。他扪心自问,如今他的手上也同样沾上了几千蜀人的鲜血,虽是实属万般无奈。但细细想来,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又与此后那个坑杀了四十万赵人的“人屠”白起,有什么区别呢?既如此,他武维义又有什么资格去谈什么“仁义而兼相爱”呢? 想到这里,武维义便只是一直站在杜宇身旁,低下头去沉思许久,却是一言不发了。杜宇见武维义眼下却是没了声响,只道是武先生不便多言,于是又举起羌笛,悠扬凄婉的吹起了羌笛。 过了没多久,只见武维义忽然抬起了头,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然后便只身下了山坡,往坡下奔去。然后在各处蜀兵遗骸的身上搜起了身来。 公主见了此状却是不由得感到奇怪,于是止住了笛声,也跟着武维义一起下了山坡,追问道: “武先生这是何意?为何要搜罗这些蜀兵的遗物?” 武维义一边继续来回的搜着,一边解释道: “打仗,古往今来都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事情。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旦背井从戎,雄关漫道,又不知自己是否能还安然的活着回去,谁人又能真的做到不惊不惧?因此,我估摸着这些人一定会将他们最为珍视的物件都带在了身上吧!” 杜宇一听此言,显得更是惊恐起来: “武先生……所谓死者为大,你怎么能……” 武维义一听,知是杜宇误会了自己,以为他这是在搜刮这些阵亡将士所随身携带着的财物,却是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来: “公主是误会了......公主把在下当成是什么人了?我如何会做出此等悖理亏德之事……我是想着,把这些物件都收集起来,若是有朝一日再入鱼凫城之时,可以亲手将这些物件交还给他们的亲人。这样......也算是了却这些阵亡将士的一个心愿吧。” 杜宇一听,心下顿时释然了开来。看着武维义依然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感激?亦或者是倾慕?杜宇此时却是不知该如何说话,只是学着武维义一般,也在四处搜集了起来,全然顾不得此处的泥尘污物。 只见杜宇她那一身雍容华贵的锦织曲裾深衣与她白皙微红的脸蛋只是不一会的功夫,便已经是沾满了泥尘。武维义见状,于是笑着与公主说道: “公主能以万金之躯而躬行此等仁德之事,若是将来能够主事蜀国,那必是蜀国百姓之福。” 杜宇身为公主,可谓是从小是在糖言蜜语之中长大的,随侍左右的奴仆和师长,或真心或假意的都会不吝言辞的赞美与她。因此杜宇从小就听惯了这些溢美之词,却是从来不会把这些话当真的。恰恰相反,可能还会对那些喜欢阿谀谄媚之徒天生有一丝反感抵触。但是如今武维义的这一口赞誉,却是让杜宇觉得极为受用,似有一股暖流泛上心头。只见杜宇脸上泛着微红,对着武维义会心一笑,只听她是柔声细语的向武先生又回了一句: “呵呵......武先生您谬赞了。” ------------ 第二十七章 三军泻利蜀师脱虚 二门失守国师献策 再说这杜疆所率领的蜀师在郫城内过的这一夜,可谓整夜都是受着煎熬。几乎所有的蜀兵在这天夜里居然都闹起了肚子。虽然已是深夜时分,但是郫城的各处院落屋内却依旧亮着灯火。只见屋里屋外的军士们是走进走出,络绎不绝。原来,都是排着队在恭房附近捂着肚子候着。有些实在忍不住了,便随处找了些可净手的石头拽在手上,找一处稍僻静的所在便蹲了下来。因此,整个郫城之内可谓是哀声遍地,一夜不眠,就这样稀里哗啦的折腾了一宿。 …… 待到了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正当城墙上为数不多的卫兵在四处巡防时,忽闻城楼下面有一人大呼小叫道: “快......快开城门!我乃朱天国师,速速放我进去,我有紧急之事要报于蜀王!” 守城官闻信便火速赶了过来,往城楼下看去,只见有许多衣不蔽体,灰头土脸的士卒都在城楼下候着。而正是那为首一人竟是自称为国师。守城官将此人仔细端详了一番,却见此人一来未戴蒙面鬼具,二来却见这些士卒都是一副甚是狼狈的模样,因此心中疑窦大起: “呸!你这歹人休要在此胡言乱语!要说朱天国师,我们也是见过几次,却是从不摘去面具的,你又无有面具,如何能信?况且,蜀王早已有言在先,朱天国师乃是秉承天命之所在。既是天命,必是无敌于天下。绝无此等溃不成军之理。你们如今来得如此蹊跷,摆明了就是有诈。却还想要赚我开门?休想!国师乃命系于天,岂容你来冒充造次!速速退去,如若不然便要将你一箭射杀!” 那被称为“朱天国师”的见卫兵竟不相信自己,便从袖中取出一柄玉器,其状如火炬一般。只见国师将其握举在空中,对着城楼上严词喊道: “尔等既不识我朱天国师之真容,那可识得此物!” 守城官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蜀王的圣火牙璋!真的是国师!” 于是守备官赶紧令人放下吊桥,开得城门放国师等人进入城中。那国师进城后便在几名卫兵的引领下,往蜀王下榻的宫室奔去。这一路上,却只见蜀兵都是一副东倒西歪,无精打采的样子。只见街头之上或是倚着墙,或是在角落里一边哀叫,一边解着手。而整个街坊都弥漫着一股酸腐之气,直令人作呕。 行至杜疆下榻的宫舍,国师进得大殿却是到处找不着蜀王。便找来一名侍卫,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蜀王杜疆昨天夜里也同城中其他的士卒一样,肚子是闹腾了一夜,直到这会还依然在恭房内蹲着呢。 于是国师急忙赶到恭房外候着,小声说道: “报蜀王!那贼子奸诈狡猾,竟在山间小路内设下伏兵,令我们白白折损了大半兵马……本座也是历经九死一生,险些就回不来了……好在那贼人疏于防范,这才得以侥幸逃脱。” 杜疆一听,这朱天国师竟是吃了败仗,甚是狼狈的逃了回来。听到这一桩不好的消息,杜疆不由得恼羞成怒,恶狠狠的与候在门外的国师说道: “国师,你昨日出发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定可将那贼人与锦织公主一同捉回?而且本王所派遣于你的,可都是我蜀中精锐,而如今却是落得如此境地?国师你可真是令本王大失所望呐!” 那朱天国师站在门外听见蜀王似是有些不悦,便显得格外的紧张了起来: “蜀王……此番交战之时,也不知那贼人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器具,那东西竟能以气驱火,他们便是靠着此物,才令本座在青城山脚下栽了个大跟头。那东西可喷射火焰数丈,一旦发动,所到之处皆是化为一片火海。如此妖法,又岂是仅以数千肉躯之身可以抵挡得了的?……” 杜疆听朱天国师事到如今还要如此狡辩,未待国师说完,却是已经不由得火冒三丈: “御火!御火!你既是祆火神教的朱天宗师。居然还能怕火?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真不知你们的宗主是昏瞎到了什么程度,竟派了你这样个废物来辅佐本王!” 国师在恭房外听了蜀王的这一番训斥,却是不敢再说,便一直候在门外。没过多久,只听恭房内又是传来一阵凄惨哀嚎。国师觉得有些异样,便赶紧问道: “蜀王!你......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杜疆又是一阵腹痛难忍,直教他是叫苦连连: “无......无事,只是......如今......我这腹中剧痛难忍,自昨夜起至今已是闹腾了一夜,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正在此时,只听大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来人奔来急报: “报......报告大王,大事不好了!城东有贼人作乱,放火纵烧东门各处,并趁机袭击了城楼。杜烈将军把守东门,但力不能及,被贼人杀败,困于东门之上。杜烈将军见东门不能守,便自行率残军往南门守军处汇合过去了。又令我等杀出重围,将情况报于大王知晓。请大王速速领兵增援,迟则有变!” 杜疆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惊惧得他还来不及洗净了腚,便一下子站起了身来: “怎么......怎么可能,杜烈领着五千精锐驻扎东门,如何轻易会被贼人攻破?” “报大王,杜烈将军及其部下昨日似乎吃了什么不洁之物,泄利了一夜。今晨几乎人人力竭,这才被贼人趁机袭取了东门。” 正当杜疆尚惊魂未定,左右无措之时,门外又是传来一阵急报: “报!报告大王,北门失守。” 杜疆原本就泻利得有些虚脱了,听了报只觉得又是一阵目眩,险些跌倒下去,亏得被左右扶着: “北门……北门由杜威将军把守,杜威素来沉稳,如何连他也......” 报信的侍卫解释道: “报大王,杜威将军见城东火起,知是有变,随后又有人手持杜烈将军兵符前来请援,杜威将军不知是计,被诈出北门后,竟被贼人从身后袭取了北门!如今杜威将军已经领兵撤入内城,听候大王调遣。” 杜疆听东门与北门同时失守,不禁火冒三丈。“噌”的一声,从身旁拔出佩剑,大怒道: “武氏村夫,本王誓杀汝!传令下去,号令三军于内城校场集合!随本王一同前去夺回东北二门!” 朱天国师站在一旁,见到杜疆这般气急败坏,意气用事,便急忙劝阻道: “大王万万不可!东、北二门如今既已失守,若再贸然领兵前往,恐必遭埋伏!” 杜疆盛怒之下不及细想,如今却被朱天国师这一语惊醒了过来,连连拍着脑门点头说道: “对对对,国师言之有理......那如今又该当如何?” 国师见蜀王心下稍平,便继续进言道: “现如今,对方只夺城门而不顺势来攻,想必人数不会太多。而如今我军将士皆中了泄利之毒,若是现在号令备战,怕实不是上策。这行军打仗,就好比下棋,现如今对手站了一时的上风,我们唯有先避其锋芒。蜀王可派两支轻足佯攻东,北二门,却令大部自南门而出,驻于城外。郫城以北为南郑险道,以西又为青城绝路,因此大王只需陈兵围堵住东、南二门。如此,即便是郫城又重回贼人手中。我们也可围而不攻,将其困绝于孤城之中。待城中粮尽,无力回天,再遣使入城说降。如此,大计可定矣!” 杜疆听罢,连连称赞道: “国师此计甚妙,便依此计行事。传令下去,集合三军撤出南门安营扎寨。国师随后再领一军,前往东门外驻扎。令杜烈,杜威二位将军各领两千轻足佯攻东,北二门,过了今日巳时便自南门随大军一同撤出。” 听得蜀王的这一番调度,原本在宫外候着的郎官便皆是手持符节,分往蜀军各部的驻地传令而去。不过两个时辰,杜疆与国师便是各领了一万兵马撤出了郫城,并且扎寨于东,南二门之外,将郫城二门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 第二十八章 班师回郫墨翟献城 吟黍离杜宇思故人 再说武维义与杜宇将那些惨死于青城山脚下蜀军士卒的遗体收拾完之后,便令人就地挖了个大坑将这些遗体都给埋了起来,并差人做了石刻立于坟前。如此也算是让他们能够入土为安,至少是不至于暴尸于荒郊野岭之中。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杜宇与紫娟便一同携着百姓往郫城赶去。出发之时,杜宇曾三番五次请武维义与自己同坐,武维义却是碍于周礼“男女不同坐”,还是婉言谢绝了!只管只身一人在前面独自走着。 其实公主杜宇想请武先生同车而行,一方面是出于对武先生的敬重。而另一方面,杜宇也是思虑再三,虽说是在众人面前是力排众议,依着了武维义的意思。但是心中其实依然是有所顾忌的,于是又忐忑不安的差人将武维义给唤了过来。 武维义原本便是在杜宇的车撵前边走着,听见公主召唤便又转身过去,到车撵旁边朝着坐于车内的杜宇却是笑着说道: “不知公主唤在下过来却是为了何事?” 杜宇一见了武维义,不知为何便是心下得了些许的安宁,便也是笑着问道: “经一番见识,本宫自知武先生乃当世大才,非但有经天纬地之才德,亦有神鬼莫测之谋略……然而,本宫依旧是不太懂得,这郫城既已落入本宫的王兄之手,又怎肯轻易退却?先生只说是但去无妨,却不知先生究竟是有何高谋?” “公主莫急,待我们到了郫城,一切便都知晓了!” ...... 言语间,杜宇一行人便已来到了郫城的西门城楼之下,只见西门的城楼依旧是紧闭着,但奇怪的是在城墙之上竟也无人把守,只听唯有风声擎着城楼上的旌旗而肆意的飘扬着。 正当众人犯疑之时,只见城楼上竟是探出了半个脑袋向下窥伺了一番。然后没过了多久,那西门的吊桥便缓缓的落了下来,城门也缓缓的打开了半扇。 杜宇一行人不明就里,也不知是不是城内有诈,因此谁都不敢贸然起身进城。杜宇看了看武维义,又看看城楼,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公主请看,这不是来人了么?” 杜宇朝着城楼看去,果然见有一人出得城门,朝向他们疾步走来。众人仔细端详了一番,此人却是一副老者的打扮。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日在城中扫地,将杜疆蜀师给赚进城中的那名扫地人。 “武先生,如今一切安排稳妥。请先生且放宽心!” 只见那名“老者”竟给武维义抱拳行礼,并低着头向武维义好似汇报了一番。又见武维义微微点了点头,冲着他笑道: “有劳墨翟贤弟了!” 武维义此言一出,杜宇及左右皆是大惊: “什么?!武先生你说这位是?” 只见那人却是与武维义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将自己脸上的树胶与假须尽数摘了去。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了过来,原来这名“老者”竟然是墨翟易了容,装扮出来的。 只听墨翟继续与武维义及众人汇报道: “先生神算,那杜疆的蜀兵是吃了一夜浸过巴豆的酒水,今日一早便全军都中了泻利之毒。我等不费吹灰之力便打跑了把守北门的杜烈,随后又用搜得的虎符诈取了东门。杜疆不知我方虚实,更兼士兵又因泄利而脱了力,果然是不敢轻敌冒进,如今已率军退据东,南二门之外。” 杜宇听了是又惊又喜,但是转念一想,又由喜生出一些忧虑来: “原来这便是武先生所谓的‘十万伏兵’?!但是……依墨翟所言,王兄的大军如今依然围堵于东,南二门。只怕郫城势单力孤,亦不能守。” 武维义却依旧与杜宇卖了个关子,不与她说破。就这样,公主杜宇便在武维义,墨翟的陪同下,重新踏进了郫城之中。只见此时郫城之内可谓是一片狼藉。各处民舍皆是被洗劫一空,而大街小巷都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泄利气味,令人不禁掩鼻作呕。 百姓们回到城中,便四下分散开各自回自己家中收拾去了。而武维义与杜宇进城之后便首先去到东、南二门的城楼上视察了一番。只见杜疆的蜀师如今就驻扎于城门之外,绵延几里,一望竟是望不到营寨的尽头。 “公主殿下,在下虽有十分的把握可逼退此次来犯的蜀师。然而......杜疆如今已逞得蜀王之势,诚不可与之争锋。而郫城百姓久享太平,必是不识杜疆手段之毒辣。公主还需速令百姓们知晓一二,若是想要追随公主的,咱们便在两日后动身,一同前往夜郎国暂避。” 杜宇听了却是有些伤怀,蜀国虽说疆域也算不上辽阔,但她从小到大也都还未有出过蜀国。如今听到武维义说这几日便要启程前往夜郎国,不免对郫城有些恋恋不舍,因此便独自站在城楼上,远眺着前方,喃喃的吟唱了起来: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武维义原本正要与杜宇商议正事,却听杜宇来了这一番抒怀吟唱,不由得心中一震: “公主......您方才所吟的,可是周人所吟唱的《黍离》?” 公主回过头去也是一脸惊讶的瞧着武维义: “武先生竟也识得此诗?但是这首诗......这首诗是当年施姐姐在蜀国所作的!先生既从未来过蜀国,又如何会识得此作?” 其实,武维义又如何会不识得此诗,姑且不论他就是吃这口饭的。作为《诗经.国风.王风》的首篇诗作,就算是他那时代的寻常百姓,多多少少也都听过这首脍炙人口的悲绝之作。但是令武维义没有想到的是,今日在此竟会从公主的口中一字不差的吟诵下来,这又岂能不让他感到惊奇? “哦,公主莫要奇怪,此诗在我们那里可谓是流传极广的。此诗寓情于景,借景以抒其郁郁之怀。而其中所蕴含的那份因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而引起的忧思,又被多少同为客居他乡之人所感同身受。只是......公主口中所述的这位施姐姐又是何人?这篇《黍离》果真是她所作的?” 杜宇点头言道: “千真万确,十几年前周人宗庙王畿内乱,施姐姐与她的胞胎妹妹,在几名周人侍卫的保护下逃到了巴国。而这巴国的国主也不知是何缘故,知他们乃是周室后裔,却是对他们阳奉阴违。表面上是恭恭敬敬的招待了他们,暗地里却派人下去截杀他们。本宫的父王当时正在巴蜀边境与巴国国主商议停战事宜,准备从此与巴国化干戈为玉帛,歃血为盟。原本那几名周人侍卫的生死与我们蜀国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在父王回程的路上却在车驾上听见了一阵孩啼之声。父王四下找寻,竟在路旁树丛之中搜出来了一双女童。另外,还搜出一份遗留下来的帛书详述了此事原委。原来这一双女童的父亲竟然就是那弑兄夺位,自称天子的王子朝。父王知此事有些蹊跷,于是回宫之后父王便将她们二人收养了下来,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却只说此二女为施姓之女。” 公主杜宇的这一番叙述,却是令武维义着实吃了一惊,他猛的一下子想起了最初他随队科考之时,使他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那座王子朝陵墓,他心底暗想道: “对啦!对啦!杜宇口中的这宗周宗王庭内乱,必然就是发生于公元前520年左右的王子朝之乱!而这不正是我们南阳科考队所考证出来的王子朝陵墓所处的时间吗?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真有另一番天意?” 想到这,武维义便不禁继续向杜宇问道: “那不知公主的这位施姐姐如今却在何处?” 只见杜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道: “在几年前,一夜之间她们二人便都不辞而别了,我也不知为何。临走之前与我留下一封帛书,说是要去楚国完成未尽之事。我为了此事还几次三番询问于父王,父王却只说都是为了那些周人的家事,叫我以后便不要再提了。” “怕是其中必有些缘故,在下总有些感觉,搞不好应该与那祆火神教是脱不了干系!” 武维义望着前方思索了一番,又脱口低语而出。虽然声音很轻,但是也还是被杜宇给听到了。杜宇一惊,侧过头去看着武维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武先生是说?……如今蜀国的乱象会与我那两位姐姐有关系?” 武维义却不做声,过了许久,依然还是想不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摇了摇头,回答道: “实不得而知……又或许......只是我近日被这神教之事给搅得过于敏感了吧。” ------------ 第二十九章 堰塞河水计淹蜀师 建水关护郫城周全 正当武维义与杜宇在城楼上说着事,只听有人疾步登上了城楼。待那人到得城楼,却见公主与武维义正说着事,便想先候在一旁等候。 二人转过身去,见是墨翟,武维义便是向他唤道: “贤弟是有何要事?但说无妨。” 墨翟见武先生先开了口问道,便立即回答道: “武先生,惊马河如今已是堰塞成湖,若是要动手,即刻便可动手!” 原来早在武维义初到郫城之时,墨翟便找过武维义商议,说是可在惊马河上游处修一座小型堰塞水库,一方面可做郫城防御之用,另一方面也可在农时减轻河水泛滥之危。 武维义认为此计可行,因此便早早的让墨翟领着人,前去惊马河上游填埋河道,加筑河堤。 只见武维义又凑上前去小声与墨翟问道: “竹排可都准备妥当?各处城门可都严密细致的检查过了?还有,你那新发明的月坝当真能够将洪水挡在城外?可有十分的把握?” 墨翟听了,却见他是拍着胸脯说道: “武先生尽管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各处城门我皆叮嘱巧匠能师从旁协助,务必保证每处城墙都是严丝合缝,固若金汤!至于水关月坝……武先生也可尽管放心,虽说是从来没有试过,但按理应当是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武维义点了点头,便又转身向公主请道: “公主,如今惊马河堰塞水势已成,可随时开闸泻洪,顷刻间便可水淹了驻扎于此的蜀师。至于何时动手,还请公主决断。” 杜宇一听却是不由得心中一震: “先生这是要?……引惊马河之水淹那杜疆蜀师?!……虽说这是条妙计,但是……城外大水必然也会倒灌进郫城之内,届时,这郫城又该当如何?” 只听墨翟在一旁嗤笑了一声,与公主说道: “公主且放宽心,我墨翟从小便是随着族中的工叔们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之下,对器械造具也是颇有些心得。墨翟初来郫城之时,便发现郫城地势低洼,而惊马河又是悬于半山之间,万一河水泛滥成灾终究是个大患。因此,前段时日我便发动此地工匠为郫城四门各自独立设了一套水关月坝。无洪水之时可一如往常那般将城中之污流排至城外,而一旦洪水来袭,月坝便又会立刻阻断洪水入城,杜绝洪水通过污水管道引发倒灌之患。” 杜宇听了却是一脸的惊愕: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怪能的造具?仅靠这什么‘水关’的就能使郫城免受洪涝之灾?当真是让人闻所未闻呐!墨小贤弟,你能有如此高超的本领,想必将来是必能成就一番功业的。” 墨翟听了公主的这番不吝赞誉之词,却是一点也不喜形于色,反倒是一本正经的委婉说道: “公主谬赞了,我墨翟本只是劳奴,承蒙武先生不弃,待我如同手足一般。而且武先生博古通今,实乃当世之大贤,又通晓大义。如今我墨翟也别无他愿,只愿从今往后能够一直随侍在武先生的左右,匡扶世间正义,扶助天下黎民百姓。若能如此,翟之愿便已足矣” 公主看着墨翟那副忠实憨厚的样子,不由得单手捂了一下口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嘿,看来武先生的这个首席弟子的位置,本宫是抢不过这位墨小贤弟了?不过倒也无妨,本宫素来雅量,便让了你这首席弟子的排位吧!” 武维义自然是听出了杜宇的言外之意,但武维义自己却是再也清楚明白不过。说到底,他武维义与他们这些人毕竟不是处于同一个时代,或早或晚,他终究是要离去的。而且武维义也深知如今他所要面对的这个什么祆火神教,可谓是树大根深,与之为敌,绝不是一朝之功。若将来想要克服险阻最终达成恢复时空秩序,回到未来,可以说将来的每一步都会是极为凶险。若只是墨翟跟着自己,那倒也还好,毕竟这墨翟将来可是要开宗立派的一代墨家巨子,让他跟着自己并不打紧。但是杜宇却只是个羸弱女子,又贵为蜀国公主的身份。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她也牵连进来! 想到这里,武维义便是恭恭敬敬的又与杜宇说道: “呵呵,公主说笑了,武某何德何能可收公主为徒。公主心慈仁善,将来还需公主主事蜀国,以保蜀国一方国泰民安。武某本是四海漂泊之人,终究是要与公主辞别的。” 公主听了武维义这番说辞,似乎又平添了几分伤感,但她也知此时争议这些并无益处。于是便不再说及此事,而是有意的将话题引了出去: “呵呵,让武先生见笑了,本宫只是说笑罢了,武先生不必如此紧张。话说既然武先生已经一切准备妥当,本宫便也可放宽心了。只是......本宫还尚有一事相求。” “不知是何事?公主但说无妨,只要是武某力所能及,定会为公主分忧。” 杜宇点了点头,却是一脸肃目了起来: “武先生既然是要引水淹敌,想必届时郫城之外又将是惨状非常。本宫每每想起昨日青城山下的那数千具枯骨,这心中便始终是不得安宁。因此,只求先生届时能够尽量多救一些此处的蜀中士卒,这番罪孽皆由本宫兄长杜疆而起,而这些蜀人却是无辜的。若是因为他一人之罪孽而白白葬送了上万条蜀国将士的性命,本宫实在于心不忍。况且,对于这些蜀国将士而言,若在此白白丢掉性命,也乏公平可言!” 杜宇这边话音刚落,还未等武维义开口说话,墨翟便又炫耀着向公主回道: “嘿嘿,公主尽可放心,墨翟受武先生的教诲日久,自然知晓这‘过犹不及’的道理,这做人做事都必须得拿捏个尺度。我曾几次三番与人一起视察并丈量了此处的山谷地貌,利用日光的光影丈量了山高与惊马河堰塞的水量。只待湖水倾泻灌入此间山谷,其最深处也不过一丈,只管叫他们怯胆丧志,却应当不至于使他们死伤过甚。” 杜宇听了墨翟如此胸有成竹的一番对策,这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中悬着的巨石。随后又关切的与武维义说道: “武先生这一路也随着本宫奔波了许久,还请武先生多多保重。本宫这便去与紫娟商议撤离城中百姓之事。明日卯时,待城中百姓一切安顿完毕,本宫便安排他们撤至城中高地,以防万一。届时先生便可开闸放水,以拒来犯之敌。待战事平息,我们再一同商议前往夜郎国暂避之事。” 说罢,杜宇便在侍女的陪同之下一路走下了城楼,又坐上马车奔驰而去。 此时城楼之上,只留下了墨翟与武维义,墨翟见公主走远,便开始俏皮的与武维义打趣道: “嘿嘿,敢问武先生,您这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呐?我墨翟却是一点都不明白了。” 武维义听墨翟如此问道,反倒是反而犯起了糊涂,完全不知道墨翟此言所指是何意。 “墨翟贤弟此言却是何意?我倒是真的不懂了?” 墨翟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嗤笑道: “难道你们那里的人都是如此的不近人情?公主摆明了已是中意与你,你却还在此处装傻充愣?我墨翟一路逃难至此,好歹也算是侍奉过了十几个主子,却是还无有一名女主如锦织公主这般温柔贤淑的。若能娶妻如公主这般,又夫复何求啊!” 武维义被墨翟这一通说得,顿时是满脸通红,羞愧难当。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莫……莫要胡说!贤弟……想你如今不过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是为何如此多事?你又能懂些什么?” 墨翟一听,却是颇为不以为然,只顾继续与武维义对答道: “先生莫要说我年纪尚小,资历尚浅。其实许多事情我也能看得通透。如先生这般年纪稍长的,总是一副深谋远虑的模样,却反而许多事情好似被蒙了双眼一般。殊不知这世上又岂有两全其美的道理?人心不足,蛇要吞象,终究是要反受其累呀!倒不如就势论事,随遇而安,倒反而能落得个逍遥自在。先生您说是也不是?” 武维义一时竟被这墨翟说得是哑口无言,心中暗自想到: “真不愧是将来要开宗立派之人物,这口若悬河的功夫当真是非寻常之人可比。” 想到这,武维义也是无话可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自言自语的说道: “哎……我的这一番的劫难当真不知何时是个头呢!若是做梦,又如何会这般真实呢?......怕就怕,到头来,终究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 第三十章 开闸倒灌蜀师丧胆 擒杜疆蜀将士缴降 是日卯时,城中百姓在杜宇和紫娟的安排下都陆陆续续的撤到了城中地势较高的地方。而武维义则随着将士们一同登上城墙,静待墨翟一行前往惊马河挖沟泄洪。 一直等到了辰时三刻,惊马河那边却是始终不见一点动静。武维义这下等了便有些心里发慌了: “怎么回事?如何到现在还没动静?莫不是墨翟他们遇上了什么难处?” 正在此时,忽闻西门外有人偷偷传来了消息: “报!……报告武先生,墨翟遣人前来报信,称在惊马河对岸见有另一路人马驻扎于下游处,却不知究竟是何路人马。墨先生为出于谨慎,于是独自潜入对方军营之中,自对方统领营帐之中顺出一副玉符,特送来予武先生一观,请先生裁夺!” 武维义接过玉符,仔细端详了一番,只见此物状似勾玉,通体赤红,却是好似那鱼凫城中那口大鼎一般的色泽。而且,无论是切割,打磨,可谓是工艺精巧至极,一眼便可识出此物绝非凡品! “赤光?这......莫不是春秋之时,极为难得的红缟玛瑙?!而且......以此物模样观之……难不成此物便是那祆火神教的信物?……” 正在此时,从城楼下又匆匆跑来一人与武维义说道: “武先生,公主殿下到了。” 原来是公主杜宇见城里城外许久都没了动静,怕是情况有变,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这便亲自前来询问情况。 “武先生,如今都已快过了辰时,如何还不见城外动静?” 武维义见是公主,于是便递上了墨翟偷来的这个牙璋,说道: “公主请看,墨翟遣人送来此物,说是在惊马河彼岸又驻扎下了一支神秘人马。墨翟觉得事有蹊跷,便趁对方营中守卫不备,从营帐之中偷得此物。” 杜宇一边听着一边也仔仔细细的将那枚勾玉端起来给仔细查看了一番。只看她见了此物后,先是吃了一惊,接着脸上却是眉头紧锁了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瞒武先生,此物……我倒真是似曾相识的!” 武维义听了却是吓了一大跳: “公主竟识得此物?那此物究竟是何来历?那彪人马又究竟是敌是友?又究竟是有何目的?” 杜宇苦思冥想了一番后,却是有些犹豫的回答道: “此物我依稀记得……施姐姐曾经随身也携有一块,只是除了色泽不同,其余皆是别无二致!那时年少,我见此物样貌奇特,而且精巧至极,于是便曾经询问过她,但她只说乃是其父的遗赠之物,因此随时佩在身边,聊以为念。” 武维义听杜宇如此说道,更是泛起了迷糊: “那究竟这队人马是想要作甚?若是要相助于你,如何不进城驻守?若真是神教一派的,如何又不与杜疆合兵一处?如今却又偏偏驻扎在与我们两方皆不相干的鼎足之处!” 正当他二人踌躇犹豫,一筹莫展之时,只听紫娟却站在一旁颇为利落的与之说道: “武先生,公主,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无论这队人马究竟是何居心,杜疆若是始终围着郫城,郫城之危便一日不得解。” 听杜宇身旁的紫娟言辞甚是坚决果敢,武维义心中暗自称奇。随后他又细想了一番也的确是这么个理,便与墨翟遣来的传令官说道: “让墨小贤弟勿要被此事所累,先退了杜疆蜀师,再商议不迟。” 那人也是听得真切明白,便是领着命折返了回去。 ...... 又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只见从山谷之间却是无端端的飞出不可胜数的林间飞鸟,一时间,飞鸟蔽日,好似黑云压城一般。杜疆营中的将士只觉得是天色一沉,抬头一看,只望见空中是一群飞鸟掠过,却也不知是何缘由。紧接着,山郊野岭的一群走兽也似受了何种惊吓一般,竟都朝着山下的杜疆蜀师营地发了疯似的狂奔了过去。 此时武维义与杜宇都站在城头上,正屏息凝神的注视着山下所发生的一切。 渐渐的,又从山坡的茂林间传来了稀里哗啦的大水声,原来,正是从山间引发的洪水极速冲刷着树木所发出的声音: “是洪水!是......是洪水!洪水来啦!” 只听东,南二门外的蜀军将士见到洪水来袭,便都纷纷丢盔卸甲,争相往高地夺路而逃。但是许多人不及奔走,只在顷刻之间洪水便已跟到了这些人的脚下,随后立马便被袭来的洪水冲力所掀翻,滚入了洪水之中。而那些原本扎在杜疆蜀师营寨外围的那些鹿砦和木栅栏,同样在洪水的侵袭之下,瞬间便都成了浮在水面之上的独木。那些被卷入洪水中的蜀兵,情急之下便争相的去抓握那些浮木借力。甚至有些为了争抢浮木,竟是互相大打出手了起来。 与此同时,郫城却在洪水的团团环抱之下竟真如墨翟所说的那样安然无恙,稳如泰山。四处城门紧闭,闭合得是严丝合缝,只见城门的中缝处,竟都是用一种树胶将城门缝隙给填补得是严严实实。而原本与城外连通的地下石渠,此时城外的洪水却是滴水也未曾通过管道漫进城中,墨翟所设计的这套防洪机关——水关月坝竟是真的将洪水给阻隔在了城外。城中百姓纷纷交头接耳,称赞此处机关之精妙绝伦,鬼斧神工。 武维义站在城楼之上,将眼前的一切都是看得清楚明白。又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洪水水势虽已锐减,然而城外的状况可谓已经是狼藉一片,那些比谷底稍稍高出一节的丘壑,如今却是在洪水之中被分割成了一座座孤岛一般。而蜀兵则被这些“孤岛”给零零散散的分割了开来。 “好!速速放下竹排子!” 武维义一声令下,只见城墙之上,众将士纷纷将原先便已准备妥当了的竹排给撂下城去,那些竹排遇水便浮在了水面之上。而且这竹排面积极大,每个竹排之上,足可站立二三十人,因此漂在洪水之中也是异常的平稳。 郫城的将士们纷纷从城墙下到竹排上,前排举盾,后排举戈从盾间突出,将士们士气高涨,皆是严阵以待。随后,武维义与紫娟各令一支队伍,兵分两路,逐个登上了这些些被洪水所分割开来的“孤岛”。 武维义每来到一处,便会命人高声喊话道: “诸位蜀国的将士们,大家都同为蜀国同胞!只要诸位弃置刀戈,束手就擒!公主素来心慈仁善,待战事平息,便会放大伙回去!决不食言!……” 眼下杜疆的蜀军原本便已是溃不成军,四面又皆被洪水所困,更是无心恋战。而且此前为了便于活命,这一路上是丢盔卸甲,手中的兵器更是随手就丢弃在了洪水里了。因此,如今这些蜀兵的手上是要盾无盾,要戈无戈,可谓是真成了刀俎鱼肉一般。 绝大多数的蜀兵听了武维义的这番喊话,发现自己竟是还存有活路,于是便纷纷都主动缴械投降,随后便被反手绑着,坐上竹筏给押回了城中。而也有极少数的蜀兵却是表现得异常凶横,明知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却依然在弹丸之地顽抗到底。 由此,虽然如今早已是大局已定,但武维义此时却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如今所担心的,便是要尽快找出杜疆的所在。他知道,若不趁此机会将杜疆擒住,则蜀国之难就不会休止。苍天不负,经过一番细致搜找盘查,武维义果然在一处“孤岛”之上找到了杜疆: “武某见过王子殿下。” 只见那杜疆盘坐于一处石凳之上,低着头。虽是已经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但是一如往常那样,浑身依旧是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场。听到是武维义的声音,却只是嗤笑了一声,头往后扭了一下,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对武维义是不理不睬。武维义见杜疆时至今日却是依旧如此的冥顽不灵,行礼起身后便是摇摇头,又继续与他说道: “王子殿下,武某曾经与殿下言道‘兵者乃天下最为凶煞之器’,用兵太过,害人害己。今日可正是应验了此言?王子本可高枕无忧的继承王爵,武某实不知殿下究竟是为了何种缘故,非要致自己的妹妹于死地?即便殿下您不是先王的亲生骨肉,但先王待殿下您也是如同视为己出一般。先王与公主皆是这般信任与你,你如此行事又岂不是让人心寒?!” 杜疆微微抬起头来,斜眼看了一眼武维义,只听他低沉着声线,发出了命令般的言语: “姓武的!带本王去见锦织公主,本王要与杜宇单独见上一面!” 武维义在一旁听了杜疆如此说,起先倒也有些震惊。却也是不敢怠慢,便使人将杜疆给带了下去。杜疆一路被侍卫给带上了竹排: “将我松开!我好歹如今也是蜀王!虽说败军之将无以言勇,但本王却也不能在此受了这等的屈辱!快给我解开!” 押着杜疆的左右侍卫听他这一顿呵斥,皆是有些犹豫,眼睛都不约而同的朝着武维义看去,都希望武维义来裁夺此事。武维义看着杜疆,心中暗想: “算了......千错万错,毕竟他也还是公主的同宗兄长。所谓刑不上大夫,如此对待王室之人,也的确颇为无礼。” 于是,武维义便对他二人使了个眼色,令其将杜疆身上的麻绳给尽数解去。只见杜疆刚被解了绑,便立即将手伸进了袖口。武维义侍卫左右看状皆是大惊失色,又向着他举起了长戈以示警惕。 杜疆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之后却只是嗤笑了一声,随后低着头,颇为从容的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个物件。众人朝他手中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圣火牙璋。只见他又很轻描淡写的将其抛给了武维义: “此乃蜀国兵符,见此物便如同见得本王。带上它,其他诸将见了便会听从你的安排。这些蜀中将士都是跟着本王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有些绝不是你用性命相逼就能威胁得住的。此番战败,皆是本王一人之过,与本王手下将士们并无干系,他们若在此地白白丢了性命确是不值。” 杜疆说完后,又怒目朝着武维义瞪了一眼,便转身过去立于排头,闭目凝神,不复言语。而武维义也不敢再与之对视,只是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此后,果然凭借着此物,蜀国各路残兵皆纷纷缴械投降,便不再有继续负隅顽抗之人了。 ------------ 第三十一章 杜疆惊语另有隐情 掷三疑武维义语塞 话说杜疆乘着竹排来到城墩之下,城头上的卫兵见是又有一船开到,便是扔下来一把竹制的梯子。杜疆也不见疑,便独自爬着梯子便上了城头。抬头看去,只见此时城楼之上,锦织公主杜宇站在中间,身边的侍卫则是分列两旁,都在那里候着杜疆。 杜疆也不多言,也不示怯,径直朝着城楼门内走去。众人原本以为这杜疆如今吃了败仗,那盛气凌人的嚣张气焰总会有所收敛。却不曾想,如今见他却依旧是如往日那般,一副威风凌厉的模样可谓是不怒自威。 “兄长,自上次校场一别,不知不觉又已过了这许多时日了。只是……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却是令你我二人是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的。” 杜疆缓缓的迈着步朝公主走去,紫娟出于警惕,也上前一步拔出剑来,横在公主身前。只见杜疆在距离公主五步的位置停了下来,却是狠狠回道: “宇儿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只是如今宇儿你是已然铸下大错而不自知啊!” 公主杜宇只觉得兄长此言颇是有些无理取闹,与之对言道: “如今分明是兄长兵祸在前,为何反倒是成了宇儿的不是了?” 只见杜疆却是苦笑了一声,继续言道: “宇儿你是被贼人所蒙蔽!只道是兄长一意孤行,穷兵黩武。却是浑然不知如今何为蜀国真正之危难!” 杜宇听这杜疆依旧是强词夺理,便上前厉声反驳道: “兄长!究竟是为何?你如今却是变得如此霸道,半分没有当年父王执掌国事之时的那一份仁义爱民之心。如今蜀国上下何人不对你之暴政是怨声载道?此等暴戾霸道的治国之术又如何能够使蜀国百姓们安居乐业!要说这蜀国之祸根,在宇儿看来,兄长你才是当之无愧!” 杜疆听了杜宇的这番质疑,却是狂笑了三声: “哈哈哈,本王霸道?若不是本王这几年殚精竭虑,力挽狂澜。宇儿难道还以为光靠着你父王的那份仁义慈悲,蜀国便可一直高枕无忧了?” 杜宇听了又是一阵摇头: “兄长休要再在此处狡辩,若不是兄长咄咄逼人,你我又如何会在此处兵戎相见?父王薨了,你竟也不报丧于我!即便是有千万的苦衷,此等大事却也能将宇儿瞒去?而且,兄长还擅自将宇儿许配给了巴王雅尔丹为后,难道为了你的蜀国大业,却是一点也不讲究兄妹情分了么!” 杜疆听了却是显得一脸的惊愕: “瞎说些什么胡话!密不报丧是真,莫要说只是瞒住了宇儿这边,蜀国上下皆是不知晓此事的。兄长如此行事,也是怕再生出变故,怕会无端端的又生出许多祸事来!宇儿可知道如今那几位曾因军功而被父王分封在外的叔公上卿,早已与敌国勾结在了一起。他们四处在蜀国王畿地界煽风点火,妄图篡权夺位,颠覆你父王的王位。如今父王已薨,若是让他们知晓了鱼凫城中的变故,一旦联合起来犯上作乱。就凭兄长手中的这些国本,又将何以挡之!由此,王兄我才最终决心冒险一试,在城中四处皆是封锁了消息。随后,又连夜领兵出城,征讨四方意欲图谋不轨的藩邦。仅数日之内,本王便已将那些藩邦给彻底的清洗了一番。那些个公卿贵胄原本便是毫无防备的,又许久不操练兵马,因此王兄倒也没费多少功夫便将其尽数给缴了。但正当大局稍定,却又忽闻巴国国主雅尔丹兴兵数万来讨。本王料他定然是得知了我们蜀国内乱,便是要领兵前来趁火打劫!而本王也自知蜀中将士已接连奔波了数日,不宜再战。于是便修书与他,以为缓兵之计!” 杜宇听到这,这才是恍然大悟过来: “所以......兄长......你所修书信中的内容便是要将宇儿许配于雅尔丹为后?那你可曾想过宇儿究竟愿意不愿意?况且父王薨亡,宇儿既为父王独女,无论如何都该行完大孝之礼。兄长这又是置我于何地?” 只看杜疆此时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仅仅是缓兵之计而已!你道你兄长不知这雅尔丹是何等货色?若真送宇儿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兄长早已定下计谋,便是假意示弱与他,赚他前来和亲赴宴,随后便在宴席之上将其一剑刺死!再整顿兵马趁机剿灭巴国!只是万万没想到,此事竟会是弄巧成拙,就在与巴国互通书信,商议和亲事宜之际,派出去的密使却被白马氐的柯迩震西所截,巴国使者眼见势头不对,便也逃了回去。兄长原本也是并不想为难宇儿,但是时至今日,宇儿却是莫名其妙的卷入其中!你又让兄长该当如何?兄长随后转念一想,此计决不可由此半途而废,事已至此,既然已经让宇儿知晓了,也唯有假戏真作,且赚雅尔丹前来赴宴,再做计议。而且一想到宇儿这里还有那个姓武的宗亲余孽伴在左右,兄长便想着,此人若是不除,将来也迟早是要坏本王大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兴师问罪至此,便是打算将这个宗亲余孽从宇儿身边给除去。只是不想......如今竟还是败在了贼人之手!真是天要亡我蜀国......天要亡蜀呐!” 杜疆说罢,只见他极为罕见的垂下了头,俯下身去便是一顿捶胸顿足,唉声叹气。杜宇则站在那里,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正在此时,武维义也登上了城墙。方才杜疆的这番言辞,武维义在城楼之下也是听了个真真切切。因此,待他来到城楼之后,便走上前来,与杜疆对质说道: “莫要胡言乱语!蜀王在世之时也曾私会于我,说王子你强欲而暴戾。因此唯恐你到时候要加害于公主殿下,这才秘密赠我锦衣玉带,要我带公主出逃夜郎国。锦衣玉带也是公主亲眼所见,哪里容得了你在此抵赖!” 杜疆回过头去一看,见是武维义。却是朝着他又哈哈大笑了三声,这笑声倒是使众人感到有些错愕: “夜郎国?哈哈哈,夜郎国如今早已是自身难保了!你以为他们还会管蜀国之事不成?!先王那时早已是老迈昏庸,成天只听得那些宗亲对我的怨怼之言,本王也是百口莫辩。当然,本王也知道先王最担心的,其实莫过于本王会六亲不认,把宇儿也一并给清理了。但宇儿与本王从小便在宫中一起长大,宇儿虽是有些任性,从来不服管教,但是天性纯善,更是不会助纣为虐。对于这些本王又怎会不知?本王也不是个是非不分之人,更不会不顾及兄妹情义……而宇儿不知世间炎凉,就是太过于纯善,才会被像你这样的卿党余孽所利用!” 武维义听了杜疆这一番言辞,却是听了泛起了迷糊: “卿党余孽?你如何就能认定我是这什么卿党的余孽?诚然,我武维义的确是看不惯王子您的这副穷兵黩武的做派,但是我武某却也是向来顶天立地,绝不会与人做此诡谲阴谋之事!况且,武某本就是一局外之人,与你为敌与我又有何好处?” 杜疆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去反问武维义道: “哼!你口口声声说并无反意,我却问你三个问题,看你能不能答得上来!其一,你究竟从何而来?你可曾据实相告?其二,你既知神教来历,自然知晓神教如今已在九州大地呈星火燎原之势,身处如此乱世,明知礼乐之制已是名存实亡,而你却仍然一口一个仁义道德,究竟又是有何居心?!其三,你在我鱼凫城中设坛讲学,天天鼓吹什么众生平等,摆明了便是煽动民意蓄意谋反!此等侵官之举,你却是还有何话可说,何理可辩!” 只听武维义被杜疆这么一口气连着三问,却是一时语塞,开不了口了。而此时城楼上所有人都朝着武维义看去,不知武维义会做出何种解释。 相对而言,与后面的两个与政见相关的问题相比,其实众人显然对这第一个问题显然是更为疑惑的。 相处的这些时日,众人之中除了杜疆之外,其他人都对武维义的为人是信得过的。但是若真要说起这位武先生究竟是从何而来,那还真是没有人能够说得请,道得明的。 而这些问题对武维义而言,又可谓是刁钻至极的。其他不说,光是这第一个问题,他又该如何与他们解释? 武维义思前想后,自知如今若是再遮遮掩掩,定然是蒙混不过去了。于是决意还是与众人如实相告。只看武维义眉头紧锁,缓缓与众人说道: “其实......不瞒诸位,武某其实是来自于未来……” ------------ 第三十二章 武维义借问解众疑 借机道出神教内情 “未来?!” 众人皆是一脸错愕的看着武维义,霎时间,城楼之上只闻风掣旌旗的呼啸声,却是再听不见半点其他声响。 “哼!武先生可真会推诿,成王败寇,我杜疆今日既然已经栽在此处,蜀国便是已经亡了大半。武先生又何必要再编这些鬼话来搪塞我们!真是多此一举!” 武维义知道若是只有自己的一面之词,是绝难令众人相信的,于是转身过去向公主杜宇问道: “公主殿下,武某初来蜀国之时是何种景象,公主是亲眼所见。可否由公主替武某分说一二?” 杜宇见武维义如此请求,便低头沉思了许久,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虽说她当时的确是在场亲眼所见,却依旧是不敢相信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那一日,我与锦织坊的姐妹们一同去城西的圣湖周围去采桑,只听有姐妹大声喊道‘有人从天上掉下来了’,我抬头一看,果然见到有一人直直的从空中坠入圣湖之中。随后我与众人将此人打捞上岸,便翻身来看,只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先生。此番景象,如今再回忆起来,依旧是令人难以置信。” 众人听了杜宇所言,深知杜宇所言绝不会有假,却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从天上掉下来的?这怎么可能?” 众人皆是交头接耳的在一旁议论,只见此时武维义又转向杜疆,问道: “王子殿下,如今在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还知晓一些神教的底细。敢问王子可知这祆火神教的真正来历?” 杜疆一听武维义如此问道,却是有些闷了,只道是武维义又在耍什么花样: “本王记得此前你与本王说过,此教乃是天照大神降临凡间所创立的?你既然知道,如今却为何又来问本王?” 武维义听杜疆如此说道,却是连忙挥手摇头说道: “此前与王子所说的胡言乱语,实乃形势所逼,却不想竟让殿下信以为真了。此实乃武某之罪,武某在此先给殿下陪个不是。” 武维义说完,便朝着杜疆躬下身去,行了个歉礼。然而,显然杜疆却并不准备领情买账,朝武维义却是讥讽着说道: “姓武的!你若是还想不出如何糊弄在场的诸位,只管直说便是!却也不必在此搬弄什么神教的是非。难道,你又要说是神教之人让你穿越回来祸乱蜀国的不成!......” 只听武维义忽然提声,打断了杜疆的言论,并抢言回道: “殿下所言不差!武某之所以如今会穿越至此,的的确确是拜那祆火神教所赐。诸位可能是有所不知,那祆火神教其实比武某所处的年代还要久远。而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树立未来世界的历史主导权。而他们所铸造的九口神鼎,便是如同法器一般具有穿越时空之效。武某其实只不过是一名两千五百年之后的历史考古学者,若是论起辈分,在场的诸位可都还是在下的先祖……而武某便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碰触了其中的一口大鼎,被卷入时空乱流之中,这才穿越到了此处......至于武某为何会坠入蜀国境地,这个我也实不得而知了。” “难道……武先生所说的那九口神鼎,其中一鼎便是如今置于鱼凫城祭天台上的那口?” 只听杜宇又是若有所思的向武维义询问道。武维义则毕恭毕敬的向公主作揖答道: “其实武某也是不敢十分确定,只是……形状却是极为相似。” 武维义这一通的陈述,着实把在场的众人都给吓到了。杜宇、紫娟、墨翟等人无论是谁,都不敢相信武维义如今所说的这些事情。却又谁也不敢说武先生的这些说辞就一定是虚妄之言。正在此时,唯有杜疆转念间反应了过来,冷笑了一声后,又反问道: “那按你之言,这神教既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又为何不直接穿越过来,灭了诸国独自称王称霸岂不更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因为这样就会坏了规则,你若是要造假历史,首要一条便是不能留下会被后人所诟病的痕迹。他们并不是要改变历史,而是为了在潜移默化之中去改编历史!使历史能为己所用。因此,他们的人都是隐姓埋名,在暗处行事却不能暴露了半点身份。若以殿下的方法行事,确实是简单。但对他们而言,却都是徒劳的。” 众人听了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便是一阵骚动。此时只见杜宇一阵摇头,叹息道: “若是武先生所言俱是实情,那实在是太过于耸人听闻了。不曾想到,这个祆火神教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不过……武先生您既然不是神教中人,那么这些事情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杜宇此问正中在场众人的心思,武维义既对神教如此熟悉,又如何会与那神教毫无半点干系?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于是便都又转过头去看着武维义,只等着看武维义会如何做答。而武维义也深知此事乍听起来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使人信服的,因此他又如何不晓得众人的心思。于是,便又转过头去,与站在其身后的墨翟说道: “贤弟,你可还记得你当日你助我逃出官邸,却有一名船夫前来接应?而那名船夫的底细来历你可知晓?” 只见墨翟低头沉思了一番,却是显得颇为疑惑的回答道: “其实……若不是武先生再提及此事,我也险些就要忘记了。说起那名船夫,当时我也是觉得此人甚是高深莫测。就在王子疆派兵围剿武先生官邸的前一天,我在市集正在采买府中物资。只见有一人头上顶着一顶斗笠却突然找到了我,与我也只是草草的说了一句,只说次日夜深,武先生将会有一劫。让我务必将武先生给带出官邸,还说到得岸边自会有人接应。正当我要对他详加询问一番,那人却又匆匆的跑开了。我当时也只是将信将疑,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仍旧连夜赶制了纵梯,以防不测。不曾想第二天晚上,杜疆果然派了亲兵包围了官邸。我知此事必然不虚,便领着武先生翻墙而出。正在此时,那人便是已经划着小舸在岸边等候了……” “绝无可能!包围官邸乃是本王当日临时起意而为之,下令之前也不曾与任何人说过。难不成你们说的这名船夫是本王肚中的蛔虫不成?!” 只听杜疆突然打断了墨翟的言语,一脸质疑的大声说道。众人听得杜疆如此说道,更是觉得此事波诡云谲,扑朔迷离了。 众人皆知,在那天夜里,杜疆派兵把武维义的官邸是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却不知是何缘故,竟是莫名其妙的又被武维义给走脱了!而且非但被其走脱,还被那墨翟领着邸内众仆人将围攻官邸的禁军给杀了个片甲不留。此事不久便私下传了开来,搞得是路人皆知。然而,却对其中的玄机奥妙知之甚少,因此各种怪力乱神之说可谓是不胫而走,都只戏说是这武先生如何如何的神通广大。但如今经此二人的这一番对质之后,却无端端的又冒出一个怪异的船夫,对于这一点众人也是始料不及的。 只听武维义在一旁又接着墨翟的话,继续与众人说道: “墨贤弟所提到的这名船夫,其实正是祆火神教中的一员。非但是其中一员,他还是祆火神教中的一名先行者。” 众人一听,便又在四下议论开了,却是无人知晓这“先行者”究竟是何人。只等武维义继续分说下去: “所谓先行者,便是从未来穿越至此的未来神教徒。如我方才所言,他们向来隐姓埋名四处活动,旨在暗处散播神教之义,搅动世间风云。虽是于世间是了无踪影,却实为神教之魁首!” 众人听闻这先行者竟是此等的神秘莫测,不由得心中泛起一阵寒意。只听杜宇又接着问道: “却不知那名船夫现今又在何处?可否带来一叙?” 武维义却只是摇着头回答: “那名船夫由于向我泄露了先行者的玄机,却是当场便受了惩,挫骨扬灰,不显于世了。” 众人被武维义这一通虽是说得云里雾里,却细细想来也丝毫没有不妥之处。再回想起发生在武维义身上的这些鬼怪离奇之事,更是觉得这些神鬼之说都如同煞有其事一般。 唯有杜疆一听,听罢却又是立即击掌三声,并大声笑道: “精彩!精彩呀!编了这一大圈到头来竟然是个死无对证!武先生心思缜密,本王佩服,实在佩服!” ------------ 第三十三章 杜疆惊语施家姐妹 武维义述周邦内乱 杜宇在一旁听出兄长杜疆似对武维义之所述是颇有微词,便正经的与他辩道: “兄长此言差矣,宇儿倒是觉得武先生之言虽是离奇,但是仔细想来也确是有一番道理。兄长既不知神教底细,又如何能够辨出武先生所言之真假?” 杜疆见杜宇对武维义所言是深信不疑,却是没好气的说: “这贼人将神教说得是如此神秘莫测,却是不知神教如今的宗主究竟是何许人也?哪有这贼子说的这般神秘复杂?” 众人听杜疆如此说道,底下便又是一顿骚动。又见杜疆从袖口中同样摸出了一块玉佩,只见这枚玉佩与墨翟从惊马河对岸神秘营地之中偷出来的那块竟然是一样形状的!杜宇、墨翟与武维义三人都同时被惊到了。杜疆又继续向杜宇轻声说道: “宇儿可还记得此物?” 杜宇举起手来,指着这枚玉佩。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这......这不是施家姐妹的宗族遗物吗?为何会在兄长的手上也有一块?!” 说罢,杜宇也从袖口中将那枚玉佩给取了出来,众人见了皆是大惊失色: “这......这两块究竟是何物?为何他们兄妹二人手上都会各持一枚?” 杜疆却也被杜宇手中的那枚玉佩给惊到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杜宇手上也有一块与他一样的玉佩。还没等杜疆开口,只听杜宇却先问起了杜疆: “兄长,你这手中的玉佩究竟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施姐姐赠与你的?” 杜疆却是摇了摇头,与他妹妹说道: “兄长其实也不知详情,只是在两年前,朱天国师……哦,也就是被你们在青城山下杀败的那名带着青铜面具之人,两年前他千方百计的找到了我,说有要事相商。随后本王便私下接见了他,谁知此人一来便取出了此物予我观看。兄长一看便识得此物乃是施家姐妹所贴身携带的那副玉佩,于是便追问起了此人……” 杜宇一听,急忙大声问道: “施家姐妹几年以前与我们不辞而别!但兄长却说她们两年前又是突然派人来找到兄长?此事……颇有些蹊跷!不知却是为何?那她们如今又在何处安身?” 杜疆像四周扫了一眼,咳了几声示意此地人多嘈杂,不宜多说。杜宇瞧见杜疆这番举动,也是心领神会。便挥手示意让左右皆退了下去。 “公主!杜疆他……万一要趁机对公主不利……当真不要紧?” 只听紫娟在杜宇身旁急忙掩耳小声说道。杜宇却是朝着紫娟笑笑,摇了摇头与她回答道: “无妨无妨,妹妹只管放心。兄长的秉性我还是了解的,他虽然素来喜欢争强好胜,好勇斗狠。但是也还算是个能守得住大义之人。在这种场合之下,他是绝不会对我不利的。” 紫娟见公主既是如此说了,便也不再多话,领着众侍卫便下了城楼。而武维义自觉也不便参与他们兄妹二人叙话,就与墨翟做了个手势,招呼他随自己一同退下去。 “武先生且慢!事关先生的清誉,所以还请武先生且留下来一同商议商议。” 武维义躬身后退,正准备行礼转身告辞之时,却被公主又给唤住。然而杜疆听了却是大惊失色: “宇儿不可胡闹!施家姐妹之事攸关蜀国危亡,绝不可与外人道之!更何况是这个敌我不明的狡诈之徒!” 杜宇却是不以为然,不急不慢的迈着甚是飘盈的小步,朝着武维义走去。 “几番领教武先生本领,本宫对先生之才德是深信不疑的。如今我蜀中国情纷繁复杂,国势也是危如累卵。先生乃世之高才,身具经邦济世之能。还请先生能够助我们一同度此劫难!” 武维义见状,赶紧朝着公主作揖低下头去。却是不敢与公主对眼,也不敢多言,只是站在那里。 墨翟见了这幅状况,却是在一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武维义低着头斜眼朝他瞥了一眼,墨翟这才戛然止住了笑意。 “啊……既然这样,墨翟便暂且告退。” 墨翟说罢,便独自往后退去。不一会儿,城楼之上便只留了杜疆,杜宇与武维义三人。杜宇见四周已是无人,便与杜疆说道: “如今眼下已无旁人,兄长可否将施家姐妹之事据实相告?” 杜疆朝着武维义又看了两眼,虽是有些不悦却还是开口说道: “妹妹可知施家姐妹的真实身份?” 杜宇见他兄长如此询问道,便立即回答道: “宇儿只知她二人乃周室后裔,至于她们是何来历,以前我也曾多次问起过,她们二人却始终是缄口不言。” 只听此时,武维义却在一旁插了一句: “若是武某没有猜错,此二女应当是周宗王室姬朝之女吧?!” 杜疆一听武维义说的这番话,大惊失色,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把抱拳将武维义的衣领给提了起来: “你是如何知晓的!这些究竟是谁与你说的!” 武维义却一把将杜疆的拳头给挣脱了开来: “武某此前也已经说了,武某乃是未来之人。现如今的一些事情,将来自有史书传承。我能通晓其前后大概,也无甚稀奇的!周室内乱,王子朝出逃楚国,楚国却又被东瓯吴国所袭,最终王子朝也一同被弑杀。公主此前说她二人乃是周宗之女,又是一路逃亡至此。岂不是正好与之对应?这些又何必要他人相告?” 武维义的这番话一说出口,杜疆也是听得目瞪口呆。他起初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武维义会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从未来穿越至此的。莫说是杜疆不信,即便是杜宇,也只能说是半信半疑。但是,以如今的情势来看,却似乎又一切都在印证武维义的这些波诡云谲之辞也是合乎情理的。 此时杜疆虽是吃了一惊,却也顾不上许多,还是继续往下说道: “他说得的确是分毫不差,施家姐妹的确是周王姬朝之后。但其实,姬朝除了是周王之外,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祆火神教的上一任宗主。后来周王姬朝被吴军所击溃,他便是自焚于南阳。而他的两个女儿,却是被偷偷的护送了出来。如今施家姐妹继承了其父之尊位,却又被吴人四处追杀,情势可谓是万分危机。于是施家姐妹便派朱天国师携此信物前来讨援,兄长也知蜀国势单力薄,如今又是危机四伏。因此唯有尽快将蜀国之祸源一一剪除,兄长才能安然东行驰援小施儿!宇儿,施家姐妹与你我二人虽非血亲,但终究是有一份青梅竹马的情义在的!更何况……想必宇儿也知道,兄长与小施儿早已情定终身,无论她是何种身份,我都只认她一人!……以前兄长并不想让宇儿也一同掺和进来,但事已至此,却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与宇儿说明其中原委了!” 武维义听得却是露出一脸的惊异之色,心底暗自念叨了起来: “周王姬朝?......自焚于南阳?......难道就是被困在那九州神鼎内的那个‘王’?......史书中的记载倒也是分毫不差,果然是死于南阳一地......只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这王子朝竟还是祆火神教的宗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武维义通过这些零零散散得到的这些信息,对这祆火神教虽是逐渐有了个模糊的认识,但是与此同时又觉得这神教是更加的扑朔迷离了起来。 “所以,殿下据此便断言武某所说的皆是不实之言?” 只听武维义在一旁与杜疆问道。杜疆却也毫不客气,依旧是狠狠回应道: “难道不是?你说祆火神教乃先行者所创,然而如今神教的大,小宗主却是与我兄妹二人从小青梅竹马的施家姐妹。你倒是说说看,你口中的这个先行者却又是在何处?” 武维义低下头,先是在脑海之中仔细的梳理了一遍思绪。只觉得杜疆此言总有些地方并不合理。 “王子殿下,武某倒是觉得此事颇为有些蹊跷!……殿下也知如今的祆火神教既然势如星火燎原一般遍布九州。那作为宗主的姬朝又何必要携鼎一路奔逃楚国?……十几年前的周王室内乱,姬朝最终也未能继承大统,而且最终还身死于异乡!若他真是神教之宗主,又岂不是太不合乎常理了?” 杜疆在一旁听得武维义的这一番分析,却也顿时觉得蹊跷了起来。此前他是关心则乱,只听那朱天宗师说什么,他便是全信了,确也是不曾将此间缘由给拿来细细琢磨一番。 ------------ 第三十四章 兄妹止战同仇敌忾 再现神教巴国作乱 杜疆被武维义的这一问,确是问得一时也答不上来。若是按照武维义的说法,那这朱天国师又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倘若真如他自己所言的那般是祆火神教之徒,却又为何会有与施家姐妹当年一模一样的勾玉玉佩? 这些问题只搅得他们是头昏脑涨。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神教以各种方式操纵着诸夏之国势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正在此时,只听左右几处城楼烽火台之上陆陆续续的传来一阵骚动,只见那些守城将士是惊恐万分,纷纷跑了过去与正在四处巡防的紫娟汇报情况。紫娟听得详情后,亦是神色慌张的上了烽台又朝着远方瞭望了一番。 “不好!是鱼凫城!鱼凫城出事了!” 紫娟一边喃喃说道,一边踏着疾步奔来城楼之上。杜宇见紫娟神色慌张,知是出了变故,便赶紧问道: “紫娟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何神色如此惊慌?” 紫娟见武维义与杜疆在场,原本是欲言又止的,但是转念一想,却也管不了这么许多了,赶紧与他们三人说道: “公主……鱼凫城那边出事了!只见从鱼凫城的方向飘来滚滚狼烟,各处关隘也是燃起烽火告急。看样子……看样子是有外族侵入蜀国!” 杜疆听了紫娟如此说道,便闭上了眼,瘫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 “完了!蜀中精锐皆是被我带来此处。想必定是那巴国雅尔丹见本王兵败于此,便顺势起兵侵犯我蜀!但是……他们的动作为何如此迅速!……难不成……那雅尔丹竟是早有图谋?!呵呵……没想到我杜疆机关算尽,却不曾想早成了别人的刀俎鱼肉了!愚蠢……真是愚蠢呐!” 杜宇见状,自知此间之事虽说是由误会所起。但也是怪她过于任性,如今却是要搭上了蜀国的存亡。 为了不让蜀国山河就此破败,为今之计只有与兄长化干戈为玉帛,同仇敌忾,方有一线生机? “兄长!宇儿此前不懂此间缘由,如今铸下大错,心中甚是羞愧。事到如今,唯有你我兄妹二人联手,蜀国尚有可为之机!此番兄长虽是在郫城吃了败仗,但是所幸王兄你那两万人马折损不过十中丧一而已!稍做整顿便也可重整旗鼓!” 却见杜疆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说道: “宇儿不懂兵法!古人有云,这行兵打仗最是讲究一个‘气’字。军势气盛,则可以一当百;军势气滞,则畏首不前;军势气竭,则不击而自溃。如今蜀师自相攻伐而疲惫不堪,其势已竭,纵有百万,亦不复可为……况且,兵甲器具皆已被洪水所淹,屠有良士又能如何?” 武维义在一旁听了杜疆这番言谈,觉得也的确说得在理。心下苦苦寻思了一番,却也想不出来该如何解局。 正在此时,城外又有斥候报来十万火急的军情过来: “报!……报告公主,大事不好,巴国雅尔丹趁机袭取鱼凫城,如今又领着巴国的大军杀奔郫城而来!” 杜宇听了斥候急情来报,便朝着杜疆慌慌张张的看了一眼。杜疆自然也是听得真切,却也只是光顾着摇头叹息: “呵呵,想不到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头来,本王最后竟是落了个搬石砸脚的下场,也罢也罢!……对了,宇儿,为何没有见到柯迩震西?那小子怕不是见本王兵临城下便临阵脱逃了吧?” 杜宇经杜疆这一点拨,猛的又记起了柯迩震西,忽然提声说道: “对了!柯迩震西被我支去夜郎国找国王日达木基讨要援军,如今算来已是有几日光景了。如若不然,我们这便弃郫城而走夜郎可好?” 杜疆听得这个打算,起先却是不置可否。过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 “从此处若要往夜郎,必是要经过鱼凫城,而且雅尔丹亲率大军前来郫城,摆明了是要将我等赶尽杀绝!如今鱼凫城又已陷落巴人之手。此时若要撤走夜郎,只怕是……也罢!宇妹!如今已是我蜀国生死存亡之际,你便按兄长之计行事!明日卯时,莫要再管其他闲事,领着你的人赶去鱼凫城城东郊外一处村庄,此村名为秘贤村,人迹罕至,却是有些难找。去那里找一渔一厨,宇儿只需持本王信物,他们自会一路助你遁走夜郎。” 杜疆说罢,将挂在自己腰间的一柄青铜宝剑给取了下来,交到了杜宇手上。 “这……这不是父王在兄长弱冠之时赠予兄长的承影宝剑?蜀中男子弱冠之时族中长者所授之物终其一生皆不可离弃。如今兄长将此物交于我手又是何意?!” 杜宇一脸惊讶又莫名的瞧着杜疆。杜疆却厉声呵斥道: “让你拿着便是拿着!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宇儿只管依计划行事,其余的一概不用管了!” 接着,杜疆扭过头去,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武维义。 “姓武的!随我过来!” 武维义自知如今蜀国的灾祸虽不全是自己所酿,却也免不了他在其中瞎搅和的一番缘由。因此,当杜疆唤他之时,他却不由得心里一虚。只见他跟着杜疆来到城楼一处寂静拐角处: “姓武的!如今我蜀国国势已危,你可满意了?” 武维义知道杜疆是故意激他才如此说道,说到底也只是有股怨气无处发作。 “王子殿下,武某对殿下此前所筹谋之事实在是一无所知,而后武某为公主之筹谋也皆是为了解决时下之危局,却不曾想竟会为蜀国带来如此灾祸……在下也实是惭愧不已。” 杜疆叹息一口,转过头去却是一副无望的表情看着武维义,接着又闭上了眼睛说道: “哎,算了,此亦是蜀国之天数如此。叫你过来,如今只有一事相托。” 杜疆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物件。只见他手机紧紧握着,然后一把抓住武维义的手腕,颇为强势的交到了他的手中。 “此乃祆火神教成员互为联络之信物,本王自入教以来便一直随身携带。如今便赠与你了,想你将来也是必然能用得上的。” 武维义却又是大惊一跳,急忙推问道: “殿下这是作甚?我并非神教之人,要此物又有何用?况且殿下既是入了神教,若是将来没了此物,又被神教之人识出,该当如何?” 只听杜疆自作苦笑了一声,摇摇头回答道: “本王起初入此教的目的也是颇为简单,只是为了将来能够集结一支蜀师精锐前去解救小施儿……但是自从入了这祆火神教,本王便是从未睡过一晚上的安生觉,每日每夜都是殚精竭虑的思索着如何能够尽快使我蜀国基业永固……如今,败局已定,本王这一身的担子倒也反而是卸了下来。明日……有可能会是本王为蜀国而作的最后一搏!答应本王……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我妹宇儿的周全……本王既是无力护得心上人,却也不想让宇儿再受此牵连!如今……你究竟是何种身份我也不想再问,因为事到如今也唯有你能护她周全了……一切便拜托武先生了!” 武维义虽是有些吃惊,但他对现在这一幕情景,却也并不陌生。他猛得回忆起了当时在蜀王寝宫内,老蜀王也曾似杜疆这般将杜宇托付予他。 “王子殿下请放心,先王也曾如此嘱托过在下,在下当时便答应过先王要护公主周全。武某虽是不才,但也自当竭尽所能护得公主周全。” 说完,武维义小心摊开了手中的物件,只见原来就是那枚雕饰颇为精美的赤色勾玉。 “这是?……难道说,神教内部用于互为联络确认身份,便是靠着这种勾玉?” 杜疆点了点头,进一步解释道: “嗯,你可莫要小瞧了这枚勾玉。此种勾玉乃是阴阳双生,若将两枚勾玉拼在一起,便可拼出一个完整的太极双鱼图来!此法便是神教确认身份之法……只不过……本王也曾在机缘巧合之下,从其他地方得悉,能以此法验之的,也仅仅是我们诸夏之中的神教一脉而已!” 武维义听得又是有些泛起了迷糊: “诸夏一脉?难道说……殿下的言外之意是说……这普天之下并非仅此一种神教信物?且神教本身又是有着诸多流派?” ------------ 第三十五章 看破不说灵犀相通 连夜密商墨翟引路 “确是如此!只不过本王在教中时日尚短,资历也浅。许多细枝末节的情况也不甚了解,至于其他的你也只得将来自己多加留意,诸方打听了。” 杜疆言罢,转身过去便要往城楼之下走去。武维义见状,立马在其身后唤道: “殿下这便是要走?难道不与公主作别一声?” 杜疆却是头也不回,一边走着,一边背身挥手颇为洒脱的笑道: “呵,又有什么好说的。明日若是计谋不成,大家都要下得黄泉相聚。若是侥幸得脱,将来自有再见之日。今日虽是成了败军之将,却能借此时机与王妹将此间恩恩怨怨说开,也算是了却了本王的一桩心事,也是无憾了!……” 武维义见杜疆渐渐走远,忽然又想起一桩要紧事情,便立即朝着袖口探去。 “王子殿下且慢!” 杜疆停住脚步,侧着头向武维义问道: “何事?” 只见武维义匆匆跑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蜀国兵符双手交还于杜疆: “我知殿下眼下急要用兵,此前殿下将此物寄托于在下,如今自当奉还。” 只听杜疆见到此物却又是大笑: “怎么?你难道以为没了兵符本王便当真调动不了蜀中的兵将了?此前予你兵符只是为了让这些跟随本王多年的蜀中将士莫做无谓的牺牲。见此兵符即是见了本王一般。如今本王犹在,却又要这兵符有何用?作为一国之尊,一师之首,若是要靠柄持着这些虚妄之物才能运筹国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更谈什么春秋霸业!” 杜疆说完,又大笑三声迈开大步朝关押着蜀师的营地走去。而武维义经历此事,对这杜疆其人之品性也是大为改观。虽说武维义对杜疆的许多观点依旧是不置可否,但是他也明白,许多事情本来也就无有什么对错可言,所谓的对错是非也都只是一种主观的念想罢了。 武维义驻目着送别杜疆离开后,武维义便又回到杜宇身边,只见杜宇此时正站在城廓边上静静地独自一人望着远方的烽烟: “公主殿下,您的兄长杜疆已然去到城中驻地歇息去了。明日怕是又要有一番奔波劳累了,公主殿下还是早些歇息才好。” 武维义言罢,却见公主依旧是纹丝不动的背身朝着他,也没半句话说。 “公主?……” 武维义又轻声唤了她一声,只见杜宇先是赶紧用绢帕抹了一下眼角,又转过了身。武维义抬头一看,虽说杜宇面无难过之情。但眼角的泪痕与微微泛红的面颊却是一眼便可看出的。显然在方才武维义走之后,公主便是痛哭过了一场。直至听到武维义走近,这才强止了哭泣: “兄长……兄长可曾与你提过他明日有几成把握……?” 武维义见到此等状况便突然明白了为何杜疆会与公主不辞而别了,心中默默寻思: “真不愧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兄妹,这哥哥对妹妹的心思再是了解不过。知道他此时若是再见,这妹妹定是不会让他以身犯险的。而这做妹妹的也可算得上是与他哥哥心有灵犀了。她哥哥从未在她面前提及此事,却对他哥哥于此间的盘算便已是洞悉得清清楚楚的。” 武维义想到这里,知道关于杜疆要突围引开巴军的计划无论如何也都是瞒不住公主的。但他也不想再令公主徒增伤感,这武维义便自作主张的将杜疆的原话给润色了一番: “公主殿下也无需过于担心。你王兄方才也说了,待明日过了此劫,将来自有后会之期。” 杜宇被武维义这一说,又抹了抹眼角的泪滴,竟一下子破涕为笑。满怀期待的又问道: “真的?!王兄真是如此与先生说的?” 武维义知此时公主定是满怀期待的注视着他自己。但他却是不敢正眼与公主对上一眼,只能恭恭敬敬的低头作了一揖,颇为心虚的回答道: “确是如此……公主殿下,如今大敌当前,还望公主今日好生休养,明日卯时我等便随公主一同出城投奔夜郎。” 武维义说完,深怕公主继续追问下去,便只是说要与墨翟等人一同商议明日撤离之事。 公主见武维义这便要离开,却便又是询问道: “既是有要紧的事情,武先生便只管去吧。只是……不知武先生如今是作何打算?” 武维义想了一想,便是回答道: “自然是先遣人前去探路,先寻到秘贤村再作计较。” 武维义言罢,见公主却是暂时没了声响,于是便要作揖离去: “公主若无他事,武某这便暂且退下了。” 正当武维义退步转身离去,却是又被公主给叫唤住: “武先生且慢……既是探路寻人,又岂能空手无凭?既如此......本宫便将这把王兄所赐之承影交由武先生替本宫暂为保管。本宫虽事不懂刀剑,却也知此剑贵重,不容有万分闪失。若是在武先生的手里,本宫也可心下稍安。不知武先生意下如何?” 武维义听了,觉得确是有些道理。于是便恭恭敬敬的从公主手中接过承影宝剑。之后便独自一人下了城楼,去与墨翟等一杆仆从汇合一处,连夜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郫城之中,如今此时虽已是渐渐夜深,然而从城楼上放眼望去却是无有一家灯火是熄着的。或许是连日来一直是殚精竭虑,早已是心神俱疲。又或许是因为恶战在即,皆是胆战心惊。 武维义自城楼下来,便是去了自己的府邸与墨翟等人一起商议明日撤逃之事。墨翟的族人原本便是自南方逃难到蜀国,因此墨翟奉了武维义的意思,将从鱼凫城一路跟来的族人们都聚集了起来一同商量,顺便也可多方打听一下那个“秘贤村”的具体方位。 “大人,恕小奴直言,从此处去往夜郎,条条大路皆是必要经过鱼凫城的。若是要说有什么捷径?还当真是闻所未闻。” 只见墨翟的其他族人也皆在私底下点着头议论开了: “是呀……是呀,我等自夜郎一路逃到蜀国,皆是在鱼凫城落脚。也是由此,才会在鱼凫城中被贩为奴人的……” 武维义听众人如此肯定的回答,却是有些犯起疑惑来。心中默念: “这些从南面一路逃难至此的人,按理说是对蜀国南部山路最熟悉不过,却都是如此斩钉截铁的说是没有什么秘径。而那个杜疆提到的什么村落,就更是缥缈难寻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却听在角落里有一位族中的老叟,半倚在墙角缓缓的开了口。众人一听这名老者开口,立即安静了下来聆听: “几十年前,夜郎与蜀国从不往来,我们一族为了躲避战乱经夜郎逃来蜀地,皆是只能沿着岷江之水溯流而上。此后几年之内,由于蜀国承平日久,与南面商贸往来逐渐频繁了起来,这才搭桥铺路打通了往南而去的商路,如今的商道便是由此而来,而以前的水路便是再也无人问津了。也就是说,若是从此处顺着岷江而下,或许会有一两条古道可通往夜郎也未可知!” 众人围上来站在一旁静静的听得老者如此说道,皆是点头认可,觉得老者确是言之有理。 “对呀!那杜疆曾与我言道,秘贤村内有世外高人,乃一渔一厨。既是渔猎之人,必要有江有河!即是在鱼凫城东郊外,也就是说我等只需沿着岷江而下,在鱼凫城东面寻找,应当便能有所发现!” 武维义经这名老者的一番点拨,便是恍然大悟。又与墨翟他们说道: “墨翟,既是如此,你领着两名弟兄现在便启程前往岷江渡口,沿江而下至鱼凫城东面寻找二贤踪影。不管有没线索,巳时以前都务必至岷江河畔接应我等。” 武维义刚一说罢,只见墨翟应了一声,便是立即要出门。 “墨翟且慢!” 只听武维义又将他给叫住,与墨翟一同出门,手中拿着公主杜宇所赠的承影宝剑,并亲手交予墨翟之手并小声说道: “墨翟,这张羊皮卷上面写着各式各样的暗符及暗语,你此去路上务必要好好观看,届时你我便要以此暗语联络。这一路之上千万要多做一些记号好叫我等随时掌握途中详实。还有,此乃蜀王杜疆之信物,若是寻见了二贤,务必请他二人一同前来接应!” 墨翟听罢,便从武维义手中接过承影和羊皮卷。 “请武先生放心,墨翟自当谨记!” 墨翟说罢,便辞过武维义一路往岷江渡口而去。武维义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此时一轮皎洁明月早已是高挂于夜空之中。武维义见如今应当已是深夜,便又进屋与其他人说道: “好了,其他人这便各自歇息一会吧。我再去城楼巡视一番,今晚可容不得有分毫的闪失。” 说罢,武维义正要起身离去,身后却传来有几名青壮一同说道: “武先生,今晚若要夜行也务必小心谨慎!还是由我们几人一起陪同着吧?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武维义停驻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 “嗯,也好,那便有劳各位了!” 于是武维义背后跟随着三名侍者便一路又登上了城墙。只见城墙皆是整齐的一排灯火通明,个个守卫皆是聚精会神的往远处瞭望,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而不远处,只见那蜿蜒崎岖的半山上,已有零星火点闪烁其中,一看便知定是巴军在那半坡之上驻扎了下来。 正当武维义与众将官在城楼之上交谈,城门口却是先传来了一阵行军踏步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城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只听那城门守备厉声的说道: “公主有令!今日晚上,所有人都不得出入郫城!各位还是请回吧!” ------------ 第三十六章 杜疆得助猛火油柜 兄妹情深城楼道别 “大胆!这可是蜀王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武维义只听城下吵闹得厉害,知是蜀王要出城去,便赶紧往城楼下赶去。此时,只听城门守备却并不买账,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公主方才特意叮嘱,只说所有人都不得放出城去,尤其是蜀王殿下!是决不可放走的!请殿下恕罪。” “你......” 正当蜀王杜疆的侍卫要发作,却见武维义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抱拳行礼向杜疆问候道: “武维义见过蜀王殿下。” 杜疆站在战车之上,见到是武维义来了,便跳下马车,走上前去呵斥道: “姓武的!此前与你说好,你只管看护好锦织公主,却为何在此拦住我的去路?你究竟是何居心?!” 武维义听了杜疆这一通谩骂,起先被骂得却是有些摸不着北。之后转念一想,知是其中定是有了些许误会,便连忙上前解释道: “殿下误会了,武某只是为了防止巴人夜间趁机偷袭,特前来城防巡视一番。却实不知竟会在此处与殿下相遇。殿下这是......难道殿下这便是想......前往巴营夜袭?” 杜疆听武维义如此说道,知晓武维义并不是奉了杜宇之命前来阻拦的,这才缓了嗓音,又向他问道: “你既早已知晓本王计划,还不速速开了城门放我等出城!如今巴人正在对面山坡之上安营扎寨......你既也略通兵法,可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误了时辰,错失良机。待明日城破,我等便皆要成亡国之奴矣!” 武维义当然知道这只是杜疆的面众之词,他往杜疆身后的士兵们一眼望去!只见这些从鱼凫城一路跟随杜疆至此的蜀师,虽说经过昨日之大败,人数上只是十损其一,并未伤了元气。但只见他们如今个个都是面如死灰,一脸的惊惧之色;斗志稍好的,也是一副视死如归,慷慨赴死的模样。 这也难怪,毕竟是新败之师,又何以言勇?且大量的战备物资皆是在城外被淹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就凭着这些个武装,莫说是要夜袭端了巴军的驻地了,或许还没摸到对方营地门口,便是要逃跑大半! 武维义见到如今杜疆的蜀师竟是这副模样,只是摇了摇头,向左右吩咐道: “去!你们去将火器营中此前用剩下的一些猛火油柜给悉数拿出来,交付于殿下。” 左右听武先生如此突然言道,皆是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一脸迟疑的看着武维义: “先生!那猛火油柜威力无比,若是......而且......我等届时又何以守城?还望武先生三思!” “去!快去!蜀王此役攸关蜀国生死存亡,不容得半分闪失!快去!” 武维义身旁的那几名侍从一听武先生说得是如此坚决,无有半分迟疑,便赶紧往火器营库的方向赶去。 “还请蜀王殿下稍安勿躁。武某如今也是无有其他办法可想。唯有将这猛火油柜赠与殿下。今夜西风甚急,待到了巴军营前,务必将此物朝东南方向列开,齐火猛攻,再顺势一阵掩杀过去,敌人必然为之所惧!到时候,或有回旋之机也未可知!” “呵呵,要论诡计多端,奇技淫巧本王自是不如你。但是本王毕竟也是领兵多年,要论指挥三军作战,本王自有分寸!” 杜疆的话虽是说得毫不客气,但却也被武维义的这一举动给震惊到了。他如何能够想到,在此危急存亡之际,真正能够能帮到自己的,却是眼前这位与他斗了一路的这位武先生! 没过多久,从那火器营中便推来了一排排的猛火油柜,杜疆见了便又向武维义询问道: “前日,朱天国师于青城山下战败,回来之后便说你会御火之术,活生生将我麾下两千精兵给烧尽了……难道所谓的御火之术便是靠了此物?” 武维义听杜疆如此问道,便是又追忆起那一日青城山下之惨烈,竟是有些羞愧起来。只听他是畏畏缩缩的回答道: “正是……” “哼!本王若是没有记错,你不是曾在鱼凫城中四处宣扬什么仁王之治?既是仁王,又为何要造此等杀人利器?而你又几次三番的将本王说成是个暴戾之君,却又为何如今将此物赠与本王?此等言行岂不是自相矛盾?!” 武维义听罢,却是被杜疆说得更是自惭形秽,无地自容了。只是低头暗自笑了三声,自嘲道: “蜀王殿下这几问却是把武某给难住了,武某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据实而言之,这些东西皆是武某与诸位百工之匠在当时情景之下所做的应急之事。要说起来,却是从未曾考虑过殿下如今所述之悖论......哎,天道无可以言,此事不求通情合理,但只求问心无愧吧......” 武维义与杜疆言语之际,只听杜疆身后的蜀师一见这猛火油柜,眼睛却是突然都亮了起来: “快......快看看!竟然是这些火器!” “这......这不是那日青城山下,在山林间吐弄火龙卷之物?!” “是啊!千真万确,这东西可凭空射出数丈高的火龙来!那喷火的声音,如今细想起来都让人感到心寒胆战呐!” 只听那一日于青城山下侥幸得脱的将士们在身后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的一番讨论,杜疆便是知晓此物的确是威力无穷。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如今得了这些火器相助,蜀中将士的心气也是被实实在在的提振起来了不少! 因此,杜疆不禁心中对武维义也是由衷的钦佩起来,却只是碍于场面,依旧只是作出了一副不以为然样子: “都是些奇技淫巧罢了!有何稀奇!……不过……既是你的一番好意,本王便先谢过了!” 武维义只是笑笑,向杜疆又深深做了作揖: “只愿殿下能够此去旗开得胜,安然无恙的凯旋而归……” 武维义说罢,便向着城门守备做了个手势,指示他立刻打开城门。守备官知这武先生即是要放杜疆出城,却是依旧有些犹豫。 “武先生,公主已是有令在先,属下实在是不敢从命!” “若是公主来了,武某自会与她分说,你们只管打开城门便可。蜀国危亡在此一举,刻不容缓呐!” 城中守备们一听武先生也是如此说道,虽是明知公主有禁令不可为之,但是如今郫城之中,谁又不知若此时不去放手一搏,光是靠着城中这些士卒,城破国灭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于是,守备们便遵从了武先生之意,命人放下吊桥,又将城门打开。 杜疆见城门已开,便又登上战车,驱车便要离开。路过武维义身边时,却是有意的突然停了下来。在战车之上又俯身在武维义耳边小声说道: “多谢武先生相助……将来......还请武先生照顾好宇儿,照顾好......郫城百姓......拜托了!” 武维义听得真切,甚是一惊,待他猛的一抬头朝着杜疆看去。只见杜疆已是直起了身子,又半倚在了战车的背板之上。一把将手掌向前方撑开: “将士们,随本王一同出城杀敌!” 只听一声令下,那些蜀国将士们便又重新抖擞起了精神,整整齐齐的开动了起来。正在此时,却听后方又传来一阵女声尖叫: “兄长!兄长不可!不可!” 众人往后方瞧去,只见原来是锦织公主杜宇得知杜疆要出城门,便特意紧追慢赶的往城门跑来! 只见杜宇跑上前来,便是一把抓住了杜疆战车的缰绳,一边又冲着杜疆喊道: “王兄!你我兄妹二人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冰释前嫌,王兄却又为何要自去送死!你我二人既是同气连枝,要走便一起走!却为何独让宇儿率百姓撤离?王兄赶紧下来,到时我们便一起离开!” 只见杜宇一边撕心裂肺的呼喊着,一边却已是嚎啕大哭了起来。杜疆见是杜宇赶来拦住了去路,便下了战车,一把深情的将杜宇给抱住,然后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宇儿莫要担心……宇儿可还曾记得。小时候,每每你闯下祸事,深怕被父王责罚,便都会来找王兄。让王兄想想办法,王兄......每每为宇儿谋划,可曾有让宇儿失望过?” 杜宇在杜疆怀中听他如此说道,使劲的摇着头,只是哭得比以前更加猛了起来: “王兄……都是宇儿的错!宇儿不该……” “宇儿千万不要这样说,都是王兄的错!王兄此前太过刚愎自用,多年执恋权柄,以致王兄如今对谁都信不过。若不是宇儿和武先生的帮助,在郫城将王兄一番打醒,王兄还不知会做出多少糊涂事来!” 只听杜疆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将杜宇给推了开来。 “宇儿不必太过担心,王兄不会有事的!你看……全赖有武先生的猛火油柜相助,我蜀中兵将如今又是士气大振,宇儿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杜宇听罢便稍微止住了哭泣,又朝着那些猛火油柜看去。又与杜疆说道: “王兄……答应我……就算不是为了蜀国,不是为了宇儿。为了施姐姐,你也一定要平安无事!可好......?” 杜疆突然听到从宇儿口中说出的“施姐姐”三字,只见他又是一脸和煦又温情的朝着杜宇笑了笑,用手指拭去杜宇脸上的泪水。接着便转过身去,重新踏上战车,号令全军呼喊了一声: “出城!” 而杜宇由于哭得有些虚脱,一个没站稳,所幸紫娟在一旁见状赶紧上前扶着公主,才没使公主摔倒在地上。杜宇强行支起身子,与武维义一起目送着杜疆的蜀师渐渐离城远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武维义在一旁,只听那杜宇一边哭着,一边吟唱了起来。歌声悠悠,此何人哉!...... ------------ 第三十七章 重振旗鼓奇兵夜袭 巴蜀大战现巴渝舞 杜疆领着蜀师出了城,此时郫城外围的洪水已然消退。众人凭着明亮的月光,只见四周低洼的泥沼之中,到处散落着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兵械以及铜盾一类的物件。 “各部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原地集结!” 只听杜疆一声令下,蜀兵便是四散开来。 杜疆其实也自知,如今他麾下的这些个蜀中将士,虽说士气的的确确是被这武先生所馈赠的猛火油柜给着实提振了起来。但要行兵打仗,毕竟还是得有刀枪盾甲才行! 因此,杜疆便令众将士散开,便是要他们在四处淤泥之中,找来一些可用的器物及装备。 不一会的功夫,杜疆的蜀师竟也是东拼西凑的整编出一支像模像样的武装来了。各部戈、弓、盾、甲也算是一应具齐! 整顿了约半个时辰,杜疆见自己的队伍又是集结了起来,便是下达军令,继续行军。 到得巴人驻扎的山脚之下,又是一路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巴军所驻的半山腰处。 依照此前议定的作战计划,杜疆将自己的部队给分成了四队,一队乃是重中之重,专职负责保护猛火油柜的安全,每辆猛火油柜皆派五十名盾兵,五十名枪兵驻于周围,共计千余人。二队为战车队,杜疆清点一番,如今从郫城之中带出来的战马,东拼西凑大概拼有战车七十有余。每辆战车又配有陆战刀兵二十人相随由杜疆亲自带领这支战车部队,只待火势一起,便是来回冲杀敌阵。第三队为几百名弓弩手,专职保护回撤之战车,以强弓逼退尾随战车回撤的追兵。第四队作为机动警戒,只看前三队何处吃紧,便立即以刀兵补充上去。其余还有号角手,鼓手若干,作为传达将令之用。 巴军驻扎所在的只见杜疆下令将这些猛火油柜朝着东南方向一字排开。杜疆又朝着巴军的营地四周扫了一眼: “天助我也,此处乃半山之丘,地势平缓,营帐相连,又微有倾斜坡角,正适火性沿坡上蔓延!” 蜀师各部依照事先安排好的命令,四下蛰伏于林间待命,只待远处第一声金鸡啼鸣之时便立刻动手。 ......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丝浅浅的晨光微微俯照进山丘的阳坡之上,天色也蒙蒙亮了起来。随后又听郫城之中有金鸡啼叫了一声,打破了深夜中的沉寂...... 巴营之外,刹那间,只听号角声、战鼓声响彻云霄!但见一片火龙之舌滚滚向着巴营的方向席卷过去,所到之处火光四起,而营帐门口处那些简易的拒马竟也只是一下便给尽数烧毁了! 一阵火龙席卷之后,整个巴营东南一角,皆被烟雾所笼罩。 只见到火光冲天,巴人是又惊又惧。从那些着了火的营帐中,巴人是逃将出来四散奔走相,场面可谓是极为混乱。 正在此时,只见烟雾之中,突然又有一排战车列队呼啸着朝着巴营冲杀了过去。 巴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个个都是抱头鼠窜的往内营撤去。 “快!快去报告大王!蜀......蜀人前来偷袭!” 但是,步兵奔走又如何赶得上杜疆领着的战车列队。只见蜀国的战车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在巴军营地之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霎时间,喊声杀声不绝于耳,猝不及防的巴人一路只得丢盔卸甲,狼狈逃走。 ...... 虽说这山风也是甚紧,但是这火势蔓延毕竟也不及这车马的冲杀。车队不一会便冲出了烟雾的掩护,杜疆抬头一看,只见巴人也已经慢慢缓过神来,集结成一个个小队,往他们这里推进过来。 “撤!快撤!” 只听战车阵中顿时又是响起了一阵号令撤走的鸣金之声。于是,所有的战车便赶紧都调转了方向,又一溜烟的遁入了硝烟之中。巴人见营寨的东南角方向如今是硝烟弥漫,又是不知真假。巴人自发组织起来的小队,只得缓步往硝烟深处探去。 待巴人隐隐约约见到蜀师正在东南坡下阵列着,便是奋力冲杀了上去。只看又是一阵箭弩齐射,那些冲杀上前的巴人却是被尽数射杀。 巴人见蜀兵势大,又有万全准备,便知一时也近身不得,便要往后退去。未曾想到这一退却竟被那杜疆又敏锐的捕捉到了战机,于是驱策着战车列队又一次掩杀上去又是一顿砍杀,那些被迷雾蒙了着眼的巴人见了蜀国这几十乘战车,只当是有着千军万马一般,皆是闻风丧胆,吓得魂飞魄散。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来回冲杀,而与此同时,猛火油柜在卫兵的掩护之下也是一路向前推进,只烧得那些巴人营寨是狼藉一片! 待杜疆又一次冲出了迷雾,只见此时天色已是大亮,却看到巴人竟是齐整整的集结了起来,青光亮甲,明晃晃的反光只叫蜀兵们是不寒而栗。 “巴人之师不亏为虎狼之师,难怪楚人见了都要为之胆寒......被我等几番突进冲杀,竟是未能使其丧志!” 杜疆心中暗自不由得钦佩起来。巴蜀之间虽说是十几年未动过干戈,但是蜀国偏于西南一隅,不似巴人一般。 由于巴国盛产盐井盐池,巴人从来不事生产,也不锦织。仅是靠着周转盐运而通达四海。一切的物资皆是以盐易之。因此,盐池也便成为了重要的军竞物资。 为了能够保住这稀有的盐井之资。巴人便与那秦楚不同,巴人自小便是操练习战,因此民风亦是更为彪悍。也是由于这个缘故,巴人才会在如此混乱不堪的局面之下,依旧能够迅速的组织起来。 杜疆往巴人阵中放眼望去,却见敌阵前列却有一群模样迥异之人。这些人头顶一副黑色头幔,**着全身,上下皆也只用一副兽皮遮挡住。 只见这些人整整齐齐的在阵前跳来跳去,就好似在跳舞一般,杜疆再仔细一听,这些人竟是跟着某种节律在舞动着! “这些人是在做什么?……行为举止为何这般怪异?!” 那些冲出迷雾的蜀兵见到眼前这副景象也是疑窦丛生。 “不好!这……这是巴渝舞!” 只听杜疆阵中有人将此舞给识别出来,却是惊得周边的蜀兵胆战心寒。 “巴渝舞!……就是传说中那个曾凌殷纣大阵以致前徒倒戈的巴渝舞?!” 原来,这个巴渝舞在商周之时是极为出名的。相传此舞原为巴人先祖狩猎之时所自创的一套舞戏,一旦舞毕,所有人便都好似有了万夫不当之勇一般,发出的怒吼可崩天震地。当年武王伐纣,巴人助西周一臂之力,于阵前是又歌又舞,待舞毕之后,殷商阵中便是突然天塌地陷,阵前将士突然临阵倒戈。商纣王便由此被打了个大败亏输,以致身死国灭。而此战便是名垂青史的武王定鼎诸夏之决战——牧野之战! “莫要被这巴渝舞所蒙蔽,大家稳住阵脚!本王今日偏偏就不信这个邪了,号令车队按原计划往后撤,撤回本阵!” 正当蜀师又再次吹起号角,指挥车列回撤之时,忽然巴军阵前歌舞之声骤停!只听到那巴人将士一阵朝天怒吼,直把蜀师惊得是震耳欲聋。牵引战车的战马也是受了惊吓,竟是不受控制的撒跑起来。 顷刻间,杜疆战车列队便是失了阵型。幸亏这些蜀人将士平日里也还算是训练有素,没一会尔,又勉强将战车列队给稳住了。正当杜疆指挥各部往后撤去,却听身后一阵阵传来“扑通扑通”的马车被打翻了的声音。只见原本平坦的地面,如今竟然真的多出了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小坑洞来! 其实若是人马经过,皆是可躲过这些小坑洞的。然而车轮却是不行!一方面战马受了惊吓,奔跑速度极快,另一方面,又拖着这些个车轱辘与地面那些小坑洞磕磕碰碰起来。没一会,车轱辘便经受不起这番折腾,有些竟是直接散了架了! ------------ 第三十八章 杜疆死战拖住巴军 巴王吐漏神教真相 杜疆驾着战车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靠着周围尚未熄灭的硝烟暂时从巴人的营寨中逃遁了出来!刚一撤回到了己方的蜀师阵中,便立即令人架起猛火油柜便要再放一阵火龙阻挡住敌势。但见巴人也一样冲破了硝烟,往蜀师阵中冲来! “放!” 只听杜疆一声令下,猛火油柜又是喷射出一顿火阵。但见那些巴人身上着了火,却是并未退却,而是如疯马一般更加疾速的朝着蜀师奔来! “这......这些巴人难道疯了吗!” 蜀国将士见到这些巴人竟是如此疯狂,不由得胆战心惊!只得是以弓箭逐个射杀,才不使那些火人挨近过来。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猛火油柜内的油缸皆已是竭尽。杜疆见状,便是立即令人擂起决死战鼓,并吹响起总攻号角来。 只见盾兵举盾在前,枪戟兵在后伸出长矛,身后又是几排弓弩手皆是满弦张弓,蓄势待发。 那些巴人一靠近上来,迎面而来的就是蜀师射来的一阵箭雨。只见那些冲在最前排的巴人士兵是纷纷的中箭倒地。但是这些巴人确实是凶猛异常,前排士兵的倒地阵亡竟丝毫对其他巴人没有影响。那些巴人就好似没有魂魄一般,只知奋勇向前的一个劲的冲杀。 不一会儿,蜀国弓弩手便将东拼西凑出来的仅有几千支弓箭给尽皆射光了,而就在不远处,巴人的尸体也早已是堆成了小山,血流成河。但是,即便如此,巴人的攻势却是依旧丝毫不减,啸叫之声也是没有分毫衰减下来。眼见这攻势依旧是如潮水一般的朝着杜疆的蜀师阵中冲来。 此时,蜀师人人自知此战已是凶多吉少,然而如今也也是退无可退!杜疆见如今已然置身于死地,是绝无再退回去的可能了,于是振臂一呼,大声喊道: “众位将士!今日此战攸关我蜀国生死存亡!更关乎各位族人之安危!……为了我们的蜀国之人不做那亡国之奴!本王恳请诸位务必奋勇杀敌,为了蜀国,再此一搏!” 喊罢,只见杜疆巍峨屹立于战车之上,从手边拔出佩剑挥指向前,又是发出一阵怒吼!其余蜀军将士被这一阵吼声所感染,也都知道如今唯有死战才能获得一线生机。于是便是手持兵刃,随着蜀王杜疆一同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 就这样,巴人的啸叫,蜀军的吼叫,更兼有战鼓,号角之声响彻九霄。 只听杜疆喊罢,所有蜀国将士皆将长戈给拾举了起来,顿时又是喊起杀声一片,接着便朝着巴人对冲过去。 ...... 杜疆与蜀国将士们虽是奋勇拼杀,却终究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更兼巴人骁勇善战,蜀兵与之相敌,原本就不占优势。渐渐的,杜疆所部便被巴人给分割包围了起来。正当杜疆与其他三名侍卫背靠着背,准备做最后的殊死决战,却突然从敌阵之中走出一人。 只见此人迈步向前,朝着杜疆走来。而其余的巴人士兵见了他也都是忌惮三分。就听到此人一边嘴角上贼笑着,一边又慢悠悠的与杜疆说道: “呵呵!蜀王殿下,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呐!” 杜疆定睛一看,只见此人上身**着披着一张熊皮,下身又是用虎皮裹住,脖颈处还围着一圈野兽的獠牙。唯有这冠带束发却是有些奇特,除此之外,绝无半点受了诸夏礼教的模样。杜疆一眼便是认出此人正是巴国先主之长子,如今的巴王——雅尔丹! “雅尔丹!你与我蜀国既是要结交通好,却又为何趁我不备,从背后袭我鱼凫城。而且,还要将我追杀至此?巴蜀已是相安无事十余年,你为何要弃盟誓于不顾而侵我蜀国河山?!难道!难道你就不怕从此以后失信于天下吗?!” 雅尔丹听这杜疆大骂一通,却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可笑......可笑呐!好你个世代盟好,那你要设宴刺杀本王在前,却又如何说道?” 杜疆一听却是大吃一惊: “你!你如何得知?!莫......莫不是......” “没错......你以为堂堂的祆火神教竟真会去听从那两个黄毛丫头的号令?现在实话说于你听也是无妨了,我雅尔丹早已是神教的宗主大人所册封的西南百濮之王!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宗主大人知你与那两个叛贼余孽有些关联,因此特意派了朱天宗师前来相助本王,便是要将你一并铲除干净的!而你......还真是没令本王失望呐!所谓人欲无穷,食髓知味!本王听了朱天宗师的妙计,只是在你境内略施反间之计,便是立刻叫你们蜀国土崩瓦解!想想也是可怜,如今你们蜀国那些公卿却是尽数被你们自相残杀,那些就算没被你杀了的,如今也已是与你人心向背!呵呵......祆火教义说了果然不错,什么联邦歃血,什么礼乐封建,全都只是一盘散沙而已!” 杜疆听罢,知道自己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被祆火神教所摆布利用了!不由得怒火中烧,大声喊道: “雅尔丹!你这个祆火神教的败类!我杜疆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只见杜疆喊罢,便径直冲上前去要与雅尔丹以命相博,雅尔丹的侍卫正要上前将其制服。雅尔丹却摆了摆手,示意左右全部退下。待杜疆剑锋逼近过来,只见雅尔丹往侧边一闪便是避开了。随后又如拎小鸡一般将杜疆给提了起来,又重重的将他摔到地上。 杜疆吃了大亏,趴在地上抬着头死死盯着雅尔丹。心中又积压着满腔的愤恨,却也是无可奈何,不一会儿竟一下子气晕了过去。 ...... “王兄!不要!......” 只听杜宇在城楼之上,突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原来自从杜疆领着蜀师走后,武维义与杜宇便是一直都呆在城楼之内。虽说杜宇也知道,自己的兄长此去便是不会再返还回来,但她却是依旧想在城楼之上静静的等上片刻,希望能第一时间得知城外的消息。 却不知不觉之中,杜宇等着等着便是有些犯了困,竟是坐着昏睡了过去。武维义、紫娟在一旁见是公主睡了,便也是心下稍安,各自稍息了片刻。 然而杜宇这一声梦中惊语却是把武维义与紫娟都吓了一跳。 “公主?莫要惊慌,公主只是做了个梦罢了。” 只听紫娟在一旁立刻起身,向公主好言劝慰道。杜宇自知是做了噩梦,便是低沉着头。只见她又用绢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渍,又是开始抽泣不止。 “公主大可不必过于担忧,你王兄既是如此说道,自是已有了万全之策,想他必是能够平安脱身的。” 公主杜宇却只是摇摇头,一边抽泣着,一边颇为萎靡的回应道: “哎......武先生你是有所不知,我王兄......他素来喜欢逞能。此刻即便他是身处绝境,也是断然不会予我分说的。所以......我既知他临别的那些言语就是说于我听的慰藉之语,我......我却又如何能够真的放心得下?” 武维义听这公主如此愁容满面,自知现如今无论他如何劝说都是徒劳的,于是便只是静静的守候在一旁。 杜宇又是独自哭了许久,却见武维义许久没了声音,便觉得氛围有些尴尬了起来。于是,她就有事没事的向武维义探了一声: “武先生?......” 武维义此时正席地端坐于殿下思虑事务出了神,只听杜宇这一声唤,便瞬时醒了回来: “哦......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武维义赶紧作揖回应,杜宇却只是哭容之中勉强的笑了一笑,向武维义讨教道: “武先生既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却不知未来的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难道还是像如今这般的腥风血雨的吗?” 武维义听杜宇如此问道,便心中便是思索了一番,回答道: “其实......也并不太平!武某虽是当时未曾经历过,但是也知道有些地方,也依旧是战火纷飞。有些地方的黎民百姓也会流离失所,无所依托。最终却都成了流民,漂泊于四海。” “哎......不曾想这千百年之后,竟也是与如今这里一样。也许,这就是天命吧......” 只听杜宇公主这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武维义在一旁也是看得通透。公主若是一直就是现如今这幅萎靡不振的状态持续下去,莫说是去到夜郎国搬来救兵,或许能不能平安到达夜郎都会是个棘手的问题。 但见武维义突然站起身来,疾步向杜宇走去,将杜宇一把从席间给拉了起来。 “武先生......你......这是干嘛?!” 杜宇和紫娟皆是看傻了眼,武维义却是不由分说,拉起杜宇的手便朝城楼的门外走去。紫娟也知武先生不会胡来,便只是一同跟了出去。 而杜宇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着实惊了一跳......但是见到武维义牵着自己的手往城头疾步走去。却又不知为何,虽是有些惊恐,却也带来了一丝久违,又陌生的喜悦之情...... ------------ 第三十九章 述王道武维义开解 效文王杜宇请同撵 武维义生拉硬拽,将杜宇一把给拉到了内城的城头边上,想让杜宇自己亲眼看一看如今城内百姓的状况。紫娟见状,心领神会,知道武维义这是要开解公主,于是便独自下了城楼去往他处。 如今虽已夜深,却见城中依旧是灯火通明,而城中的大街小巷,又是到处都挤满了人。只见那些宅院之内,即便是老幼妇孺,也是在屋里屋外的忙碌着搬弄东西,而那些年纪尚小的襁褓小儿由于这一夜也是无法睡得安稳,因此是又哭又闹。就算是远远的站在城头,也都能听到他们的那些哭闹之声。 “你知道他们这是在干嘛吗?” 武维义扶着墙垣,一边望着城下的光景,一边颇为沉重的向身边的杜宇问道。 杜宇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为何这般忙碌。如今郫城眼看即将沦陷失守,这些百姓当然不愿坐以待毙,去做亡国之奴。因此便都在院里院外的收拾行装,准备跟随着她一起逃去异乡避难。 “公主乃是心慈之人,如今是一直在忧心着兄长的安危,这些武某自是理解。但是,要说这天下纷争,又有谁是无辜的呢?你看,城下的这些黎民百姓,他们可都是蜀国的子民,更是你公主的子民!他们这般的忙碌,却是为何?......因为他们全都知道,若是今夜不走,明日他们便都会沦为亡国之奴。蝼蚁尚且惜命,更何况是芸芸众生?“ 只听武维义语重心长的与杜宇开解。而杜宇原本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便是已经有些难受了,又听武先生从旁如此说道,这胸口更似针扎一般的难受,顿是便又有些呜咽了起来。 “武先生......本宫自知是连累了郫城百姓!此皆本宫之罪......只是......本宫毕竟也只是一名妇人,又有何能......” 杜宇刚说到此,却又被武维义抢言打断道: “公主......既然你父王将蜀国一方百姓托付于你。你便是要肩负起这份责任,却与你是何种的身份又有何关联?带领你的族人继续坚持下去。只要国人不弃,他日自有重振之时。但若是连公主你都轻言放弃了......你又让这些追随公主你的这一方百姓该如何是好......?” 经过武维义这一通说教,杜宇的心境确是平复了许多,而那些焦虑和哀叹也是消去不少。杜宇一边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边又是陷入了沉思。 正在此时,武维义却又一把抓起杜宇的手腕,杜宇也是惊了一跳。只见武维义又将杜宇一路领到了外墙墙垣的边上。用手指着对面山坡之上巴军驻地的零星灯火: “公主,你看,如今公主的兄长想必便已是蛰伏在了巴营的四周了。对于此次夜袭,其实与你王兄同去的所有蜀国将士心里都是明白的。此战凶多吉少,很有可能便再也回不来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畏缩,我相信他们更不会因为惧怕而临阵脱逃,公主可又知道是为何?” 那杜宇见到此景,想到了王兄,却又禁不住悲伤了起来: “王兄……王兄他们都是为了蜀国的危亡,更是为了他们的亲人们不至成为别国的奴役!” 武维义点了点头,又是叹息了一口,感慨道: “是呀......蜀国如今能有如此多的国人勠力同德,为蜀国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何愁国势凋敝?公主如今既已知晓了此间的道理,想必无需武某多言,公主也应当知晓如今该当如何了吧?” 公主杜宇听了武维义的这一番说教,更是感到无地自容了起来。过了许久……只见杜宇微微扭过头去,向武维义小声答谢道: “多谢……多谢武先生能与本宫说了这许多的道理。本宫自小能生活得如此无忧自在,皆是因为有了父王的荫蔽。至于此间许多种种的道理,确是从未考虑过的……武先生批评得对,若要说这天下纷争,此间的黎民百姓才最是无辜的……如今父王与王兄都已不在本宫的左右,为了此地百姓不至沦为亡国之奴,宇儿更不该再做此徒劳的哀叹……” 杜宇说着说着,竟是不由得长抒了一口。与武维义一起望着远方天空之中,只见一道的曙光划过,刺破了这场最漫长的黑夜。 此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杜宇与武维义便朝着声音的来处回过头去,原来是侍卫紫娟来找公主汇报情况来了: “公主!车辆人马皆已准备妥当。现如今已接近卯时,何时撤离,还请公主裁夺。” 杜宇听了,却不禁又朝着武维义看去。武维义的余光见到杜宇是朝自己看去的,竟是有些莫名的紧张了起来,只是低头恭身,不敢与她对视。 等了许久,杜宇与武维义皆是冷在场上一言不发。不知是何缘故,杜宇见武维义却是对自己是熟视无睹,又无言以对。这忽冷忽热的感觉着实令她有些垂丧失落,想要开口向他询问。但又碍于紫娟也在场上,心中又是有一丝的胆怯和羞涩。 只见杜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气氛着实有一些尴尬。过了一会儿,却还是紫娟低沉着声音,向他二人说道: “公主,既如此,要不我们现在便走......嗯......武先生以为如何?” 武维义听是紫娟开口说了话,知道她是有意的给他们找了个台阶。于是便是点了点头,侧身过去又是一本正经的与公主回道: “公主,如今既是已经万事齐备,那理当从速撤离,万万不可再延误了时辰。” 三人这便算是议定了,随后便是一起下了城楼,只见公主的车撵此时已是在城门口等候。紫娟先扶着公主坐上车撵,却听杜宇向站在车外的武维义恳请着说道: “武先生,如今蜀国正值多事之秋,本宫如今却是连个一同商议的人也无。若是武先生不嫌弃,还请武先生能够与本宫同乘一撵。万一途中遇到些许棘手的状况,本宫也好当面请教。” 武维义听了杜宇向他的这一番恳请,却是听得他不由得满脸涨红。赶紧推诿道: “武......武某只是一介草民,而公主身份尊贵。武某何德何能......况且公主乃......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杜宇听了,知晓武维义的心思,便放大了嗓音,与武维义说道: “为何不可?本宫少时便曾听父王言道,文王替姜子牙拉车八百步,姜子牙便替周人打下了殷人的江山。如今蜀国有难,正需要像先生这样的大才在本宫身边出谋划策......难道......武先生是嫌本宫哪里礼数不周了吗?” 杜宇这番言语,明面上是说给武维义听的,实则却也是说与周围其他人听的。公主杜宇说到底也还是一名女子。所谓“男女不杂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栉,不亲授”,若是今后被人传出去说她与其他男子同坐一撵,难免不雅。 然而,如今正是蜀国危亡之际,武维义在蜀国也已算是盛名远播,在国人心中早已是犹如神人一般。因此,杜宇身为蜀国王室之后裔,举贤任能,礼贤下士,像如今这般以尊师之礼对待武维义,其实要说起来却也是理所应当的。 武维义听了杜宇这一番说辞,却是被她说的哑口无言......自知若是再不遵从公主之意,那便是真的给人觉得有些“不识抬举”了。于是,武维义只是又做了一声苦笑: “既如此......那武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然后,武维义便在御车马夫的搀扶下,登上了车撵。 ------------ 第四十章 暗语示情杜宇论婚 临危运筹金蝉之计 是日卯时,杜宇、武维义还有紫娟便领着郫城中的军民一路往南面的惊马河渡口进发,而杜宇与武维义便同坐于一辆马车之上。公主杜宇的车驾虽是不比当日杜疆的车驾那般宽敞,然而内置器皿装饰却也颇为精巧细致。而且车内装饰皆用朱漆里外粉饰,让人一看便知是姑娘家的闺阁车撵。 然而,武维义此时却完全没有心思关注这些东西。如今与公主同坐于一车,虽说公主是坐于正座,而武维义是侧身坐着,但是武维义的坐腚依旧好似长满了荆刺一般令他是坐立难安。 尤其是在车内,武维义坐在杜宇的下风口,只闻到从杜宇的身上飘来的阵阵芳香,不由得让武维义浑身来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武维义自小便被同学们称作是书呆子,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与书本打交道。而且总是独来独往,是最不擅长与他人交际的。虽说也会那么一两个女生令他会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但是他却也是从来不会主动与人家交往的,甚至就连书信纸条也是绝不敢去写一封的。所以,心动归心动,却也都只是忍一忍就过去了。 “武先生?” 杜宇见武维义呆呆的坐在一旁,全然不似方才在城楼之上那个与她侃侃而谈,宣明讲义的模样。于是便关切的向他问候了一声。 “武先生可是感觉有些不适?如今春意尚寒,且更深露重,却见武先生满脸涨红,且额头盗汗......不打紧吧?” 武维义一听原来自己竟已是这幅失态模样,顿时羞愧难当,赶紧回答道: “不打紧......不打紧的。只是......哦,只是这几日有些劳累过度,有些疲惫罢了......” 杜宇叹息了一口气,又颇为关切的与武维义说道: “这些时日也是让武先生受累了。武先生本为异乡之人,如今却为我们蜀国纷扰所连累。本宫这里也实在是过意不去......只愿武先生能够保重身体,莫要拖垮了身子。” 武维义听了公主的这番谦辞,未免也有些过意不去,便是勉强的笑了一笑: “多谢公主关心,这些都是武某应该做的。公主深明大义,将来定能为蜀国带来一方的太平之世。武某能来得此处有幸结识公主殿下,这也是我武维义的荣幸。” “武先生真会说笑,如今蜀国已是危在旦夕。武先生却还说蜀国会在本宫的手里复兴?本宫素来只会养蚕织缎,却是从来不懂什么治国理政之法,又有何德何能担此重任?这些话语若不是出于武先生之口,本宫却是只会当这些都是痴人说梦而已......除非......若是将来武先生能够留在蜀国,辅佐本宫一同治理蜀国......如此蜀国或许尚有可为之机吧?......武先生,您说是也不是?” 武维义对公主杜宇话里话外的这番心思,虽说是听得懵懂,却也已经心里有些数目。因此,又如何会听不出公主的这些言外之意? “公主殿下……公主既然也已知晓武某乃是穿越自于未来时空……因此,武某指不定何时终究还是要回去的……而且,武某此前已经决意要去九州寻找神鼎,虽说是希望渺茫,但无论如何武某也得去试上一试……所以,将来这周游于列国之间怕是免不了的……前路渺渺,公主的这番美意,武某自是感激不尽,但是……请恕在下实难从命……” 公主杜宇见武维义几次三番的回拒自己的一番美意,却是有了些许不悦…… 但是,只是没过多久,杜宇竟突然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想,并急忙向武维义询问道: “难道说……武先生是在未来已是有了家室?因此才如此说道?若是这样……若真是如此,那确是本宫失了礼数。还望武先生见谅……” 武维义一听,却是被这公主突如其来的主观臆测给一个扶手不紧,吓得差一点从车撵边上给摔了下去。亏得御车的马夫眼疾手快,一把将武维义给托住。只见那御车马夫朝着武维义偷偷看了一眼,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而武维义刚缓过了神便赶紧向杜宇矢口否认道: “没有!……真的没有!实不相瞒,武某至今尚未娶妻。在我们那个时候,男子二十二周岁之后方可娶妻,三十成家立业也是正常......武某今年也不过二十四五,还早……还早……” 公主听了却也是吓了一跳: “二十四五至今还尚未娶妻?这未来之人难道都是这般智迟?不过……依先生今日之言行……倒也……确是八九不离十了……” 武维义只听这话里话外,竟无端端的顺便给奚落了一顿,却是被她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正在此时,只听留在山野里的公鸡一声啼鸣报晓,天色也比之前顿时是明亮了许多。紧接着,只听得一阵擂鼓、号角和喊杀之声自山谷之间传来。霎时间,是震天动地,犹如山呼海啸一般。 武维义与杜宇闻着声响,同时朝着车外望去。却也一时不能辨别出声音的方向来。 “你王兄怕是如今已经与巴军交上手了!” 听武维义如此说道,杜宇低着头,闭着眼,用手捂着胸口,默默念叨着: “上天保佑,王兄可一定要平安归来......” 武维义则探出头去,唤来骑着白马从旁守护的紫娟。紫娟见状,急忙拍马上前,俯下身子并凑上前去问道: “先生有何吩咐?” 武维义思索了一番,低声与她说道: “此去惊马河渡口路途艰险,蜀王杜疆虽是替我等拖住了巴人,但是只怕是不能抵挡太久。现如今我们若是以这般速度行军,届时还需携民渡江,只怕巴人疾行赶来,仅凭你这区区数千白马精骑,着实难以抵挡。” 紫娟一听,立马是点着头,又小声与武维义说道: “先生所言确是有些道理......不瞒先生,紫娟也确是觉得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自郫城出发至今已有半个时辰,却只走了不过十几里。若是长此以往,只怕还没到渡口,便是要被巴贼所劫!......既如此,武先生可有什么良策可解?” “既如此,如今唯有将这‘金蝉脱壳’试上一试,或许尚有一线之机。” 紫娟听武维义说起这“金蝉脱壳”,却是又有些疑惑不解,急忙问道: “金蝉脱壳?敢问武先生,又是如何个脱身之法?” 只见武维义先是低头沉思,于脑海之中又是详细运筹了一番,紧接着,便在紫娟耳边又是如此这般的嘱咐了一番...... “好!就依先生之计。紫娟这便去安排!” 只见紫娟仔细听得武维义的这番计略是频频点头。待武维义将计划言罢,紫娟便直起身架,骑于马上给武先生双手抱拳作揖如是说道。 紧接着便驱马向前,找人将计划安排了下去。而武维义也没有闲着,将坐垫移到了御车马夫的边上,与这杜宇的御车马夫也是仔仔细细的叮嘱了一番。 “先生放心!公主素日里,待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极好的。我们家族中人,皆是受过公主极大的恩惠。如今公主有难,蜀国危亡,我等只恨不能上阵杀敌,为公主报效死命......先生既派了鄙人这个使命,先生且放宽心。鄙人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原本武维义找这御车马夫所商议之事,对这御车马夫而言,可谓是十死无生。武维义也知道,若是换了与他同时代的任何人,听到这种事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因此,当武维义与他分说详细之时,心里其实也是尚有些犹豫迟疑的。深怕这御车马夫不答应,甚至是临阵脱逃。却是不曾想到,竟是激出了他的这一番豪言壮语来。只把武维义给惊得是目瞪口呆!心中默默念叨: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武维义何其有幸!竟是能够在此得见真正的春秋之大义。此情此景,如何不让人感慨万千!此等国士之风,又怎么不叫人钦佩!” 武维义一边沉思着,一边用手拍了拍那名马夫的肩背,一言不发的又朝着车撵内坐去。 ------------ 第四十一章 改道西羌安顿百姓 披挂素衣掩人耳目 “先生何事与紫娟妹妹商议了这些许久?可是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杜宇坐在车里,只在一旁看着武维义探着头一直与紫娟说着事,却不知道武先生又是作了什么打算。只听武维义回答道: “回公主的话......武某方才在私底下揣度了一番我们眼下的情形......武某觉得若是以现如今这般赶路,处境会是极为危险的。倘若让巴人山上观察到了此间的动静。虽说是被你王兄所率领的蜀师所牵制,可能一时无暇顾及此处。但是时间一久,待巴人缓过了神来,我等只怕难免不为之所困。” 公主杜宇听了极为认真,待武维义说完,便是不禁的点头言道: “武先生确是深谋远虑,此间形势的确是万分危急,却不知又该以何法解之?” 只见武维义双手作揖,面朝公主微微低头,又继续回答道: “武某认为,为今之计,唯有替郫城百姓们先找一处足可安身之所,暂且安顿下来,届时再找其他方法接应。唯有如此方为上策。” 杜宇听罢,低着头,只见她愁眉紧锁,却是有些犹豫了起来: “但......但是宇儿与郫城百姓相处日久,又怎忍舍弃......况且,如今四方皆是荒郊野岭,又如何为他们去找这样的一个好去处?” “要说这百姓的去处,武某此前便也是早已有了主意,公主尽可放心......武某知公主心慈仁善,定是不肯。故而事先并未与公主相谋,便与紫娟姑娘先行叮嘱过了......如今蜀国危亡,公主您自身的处境则更是异常凶险。若是百姓跟随着一起远走夜郎,只恐怕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还望公主三思......” 杜宇听那武维义这般胸有成竹,虽是有些不舍却也不再多言,只是朝着武维义点了点头: “那既如此......本宫便遵照武先生之意吧。” ...... 再说紫娟这边,紫娟与武先生商议之后便是匆匆离去。依照武先生的意思,立马领着一彪白骑亲随,又快马加鞭的一路赶到队伍最前头的一处三岔路口旁。 “郫城百姓若是像如今这般一路跟随我们远途奔波,处境未免太过于凶险。而且前路漫漫,更是不知前方会有何艰难险阻。不如让他们先前往西羌部族中暂避,待先过了这几日的风头再寻他法。也总好过在此地束手待毙......现在命令你等务必领着郫城百姓,将他们护送至距离此处最近的羌人部落。凭着你们所骑之白马,那些羌人一看便知,届时自会将百姓们收容下来。” 紫娟领着她手下的那百余骑亲随,在那三岔口处与她们又是仔细的叮嘱了一番。紧接着,只见这些白马女骑在三岔路口一字散开,又下马找了些山石做了几处标识。 没过多久,便可远远望见那些军民混杂着的队伍便是浩浩荡荡的赶来了三岔口。路边有些百姓实在是走不动了,便只能坐在一旁。零零星星的点缀在大部队的两旁。 “郫城的各位乡亲们,请从这条路走。此路前方不远便是羌族的驻所,乡亲们可随我们一同前往暂避。” 那些领着头的青壮百姓,先行到了三岔口。却见官家这是要与自己分道扬镳,这便是都有些惊慌了起来: “什么?难道官家不与我们一起去夜郎了吗?” “是呀!是呀!若是官家将我等在此处遗弃了,我等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 紫娟见众人群情有些激动,便赶紧攀上路旁的一处山石,提着嗓门与下面的众郫城百姓们解释道: “诸位乡亲千万不要误会,如今巴人可能就在我们的后头紧追。若是以现在这般的速度,想那巴人迟早会杀到此处,届时,我们也确是再难保各位安危!如今巴人所惧者,唯有我们的公主殿下。所以,现今的暂时分离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此路往西不远便有一处羌民的部族。羌人白马氐的酋豪柯尔震西,素来与我们家公主交好,想必是定能保得诸位乡亲们平安周全的。乡亲们如今尽可放心前去投奔落脚!” 原本底下熙熙攘攘的郫城百姓们听了紫娟的这一番说辞,却是顿时都没了声音。待紫娟说完,便是小声的商量了开来。随后只见她们皆是一副唉声叹气,无可奈何的样子。 虽是恋恋不舍,但都还是遵从了紫娟的意思,踏上了西行的道路。 临行前,紫娟却又向百姓们索要了些白衣素布。郫城的百姓们虽说不知官家要这些素衣做什么,但既然是官家开了口,便都纷纷解开行囊,将多余的素衣素服都留给了紫娟她们。 待所有郫城百姓皆踏上了西行的岔路后,紫娟便分拨了一支此前已然议定了的分队,一路护送百姓们离去。经此一番分拨调配,紫娟也早已是精疲力竭。 好在顺利完成了武先生所托付的这件大事,之后骑着马又来到公主的车撵旁边,隔着车撵与同在车内坐着的公主和武维义说道: “公主,武先生,如今百姓都已安然西去,紫娟也派了约五六百名精锐一路护送,想必应是安全的。只是......武先生嘱托我多向百姓们找些素衣来,虽说紫娟已将其悉数收纳了下来,却不知究竟是做何用处?还请武先生明示!” 只见武维义将手搭在车栏处,又与紫娟嘱咐说道: “命将士们务必人手一件,将素衣穿着在外,莫要露出贴身的甲胄。另外,刺矛,戈戟等兵器,也要用白布抱住头部,切不可漏出半点锋芒!” 车内的杜宇和车外的紫娟皆是听得分明,但是皆对武先生的这一番安排,都是大为不解: “武先生?不知这又是何故?为何要将士们做这身打扮?” “公主殿下,紫娟姑娘,今时已是不同往日。如今巴人占了鱼凫城,为防蜀国国人民变反扑,势必会在各处陆路,水路的交通要道设下哨卡。因此,若我们就如现在这般行军,未免太过招摇,难保不被巴人的耳目斥候所察觉。不如假扮成商队前行,一路上只称是因主子家中突发了丧,这才借水道回乡办丧,以此掩人耳目。” 紫娟与杜宇在周围听了武维义的这番言辞,恍然大悟,皆是不由得钦佩道: “武先生运筹帷幄,未雨绸缪,真是令人佩服!” 此后,众人便是一路快马加鞭,朝着惊马河的渡口飞驰而去。 果然不出武维义之所料,随着距离渡口越来越近,确是有了一些巴人打扮的士兵在路口来来回回的巡查了过来。 武维义为防止计划败露,便向公主主动请缨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他寻思着万一碰到了难缠多事的巴国巡逻守卫,也好与他们东拉西扯的周旋周旋。 毕竟无论是公主杜宇,还是紫娟姑娘,她们都是女子,而且又太过年轻。毕竟少不更事,涉世不深。所以,无论是偷奸耍滑,还是人情世故,都还是资历太浅了些。 ------------ 第四十二章 假扮商队论富巴蜀 瞒天过海诈走巡防 “哟!看不出来,没想到武先生竟还会些骑术?” 武维义与紫娟一同在前方骑行,却听紫娟竟是主动开口与自己这般打趣,这倒是令武维义着实有些惊讶。 想他武维义在蜀国待了这些时日,就属这紫娟对他是警惕戒备最甚的。所以,见到紫娟的模样,不是吊着一张脸,便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是从未见她笑过。 其实这也难怪,紫娟作为公主杜宇最为要好的朋友,又是深得信任的贴身侍卫,自然是要时时刻刻都警惕在公主的身边,护她周全的。 所以,当武维义听到紫娟如此与他说话之时,虽听起来语调上依旧是有些高冷。但是显而易见,紫娟姑娘其实已经把他视为自己人了。 “呵呵,前些日子逃出鱼凫城之时,武某尚不会骑马,便被那柯迩震西给奚落了一顿。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想我武某若是将来若是要去往别处,总不能一直坐车吧?所以武某便是寻思着,我若是不学些骑术那也是不成的。” 只听武维义停顿了一下,随后又与紫娟说道: “所以在郫城的这些时日里,武某便是一直在苦练骑术。开始时并不得要领,御马不稳,也骑不快。所以便唤来柯迩震西,让他对我从旁指点了一番。所谓名师出高徒,你瞧我这骑术,如今是不是要好了许多?” 只见紫娟微微一笑,却甚是轻蔑的与他对道: “呵,用来逃命确是不错!不过你可听好了,就算你如今学了骑马,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你要弃蜀国与公主不顾,自己一人独自跑了,令我们家公主独自伤心!纵是你逃到了天涯海角,我紫娟也一样会把你给绑回来的!” 武维义听完,却是不禁被紫娟的这些话语给惊出一身冷汗。武维义知道,紫娟的这一番言语,其实也是对他的认可。但是......这种认可也未免过于强势了...... “呵呵,紫娟姑娘说笑了,武某只是一届布衣,何劳公主殿下和紫娟姑娘要这番费心......言重啦......言重啦......” 正在此时,却突然望见前方迎面巡来了一小队巴国的士卒,约是有五六十人的样子。 “你们莫要出声,若是询问起来,都有我来搭话。” 武维义一边策马向前,一边向身旁的紫娟等人如是说道。 只见武维义与那巡视的巴兵先打了照面。那队巴人的头领见了他们这一队人马是浩浩荡荡的一路行来,规模甚是庞大。便是有些警惕,却见其又是女眷居多,不免是有些奇怪: “慢着!你们这么多人,这是要去做什么的?又是要去往何处呀?” 武维义下得马来,恭恭敬敬的向那头领回答道: “回这位官家的话,我们是住在此处附近庄家的蜀国百姓。在蜀国境内各地行商,只因听闻自家族中的长者过世,这才先携着这些女眷及丫鬟们一同赶来奔丧。还请这位官爷行个方便。” 那名巴人眯起眼睛看了看武维义,又扭过头去朝着这群“女眷”望了一眼,还是颇有些怀疑的问道: “奔丧?......你们这奔丧倒也是财大气粗得很啊?难怪天下人都说这蜀人是富甲天下!……你看?这奔丧所乘的马匹竟然也皆是用的白马!这白马在我们巴国一匹便是要值百石大米。放眼过去,这白皑皑的一片,没有一千也有个八百呐。若是全数拉回我们巴国,那我们岂不就此发达啦?啊?哈哈哈......” 武维义见这巴人头领是放声大笑了起来,知是碰到了个难缠的家伙,于是又与他小心翼翼的回道: “官家真是说笑了,我们在蜀国也只是做些不起眼的小本买卖。普天之下又有谁人不知你们巴国的盐人是通达四海,那才是真正的富甲天下。与你们巴人官爷相比,我们这些买卖岂不是以残烛之明与日月争辉?” 巴人头领听了却是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呵呵,你们这蜀人的嘴巴可真是够厉害的呐......哎?这领头骑在白马上的那名姑娘倒是长的即白净,又标致得很哪!” 正与武维义言语对话间,那名头领竟是注意到了武维义身后骑着白马的紫娟。只见他却径直朝着紫娟的方向挨近了过去,言语之间也甚是轻佻。 “这姑娘长得倒是有我们巴人的几分英姿,而且更是兼有蜀国女子之秀美。不如,当家的,你们便把这名女子赠与官爷我带回巴国如何?” 只见紫娟此时已是警觉非常,手中已是揣着利器便要发作。 武维义见那巴人头领竟对紫娟姑娘无礼起来,知道情势有些不妙。便立即回马赶去,有意将那巴人头领给语言支开: “哎呦!这位官爷!您可真会说笑,这名女子可是咱老夫人最喜欢的贴身侍女。虽说是个下人,但原本可也是出生在大户人家的,官爷可知此人却为何在我们庄中只是当了一名侍女?” 那巴人头领这一听,却是有些来了兴趣,便是转过身去问道: “哦?这是为何?愿闻其详?” 武维义斜着眼朝着紫娟使了个颜色,并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迅速的低下头去,与巴人头领说道: “只因此女出生之时,便是有人替她算过卦。只说此人命犯孤辰,且有羊刃劫煞傍身。若是入了夫家,指不定是要克害夫家人丁的。因此,这才被老夫人给留在了身边,当了名侍唤。而且......如今庄中有丧!此时若是随了官爷回去?难道官爷......当真一点都不介怀?” 那名巴人头领一听武维义说得如此玄乎,不由得浑身冷得是直打哆嗦。然后只朝着紫娟又白了一眼,便立马从紫娟身边抽身离开了去,并对着武维义说道: “去去去!你怎么不早说?!......竟让官爷我碰到这么个丧妇人!真是晦气得很。快滚!......莫要再让官爷我瞧见了!......” 武维义一听,寻思着此计已成: “嘿!这巴人倒也不难糊弄!” 于是,便立马向紫娟他们做了个手势,让她们赶紧启程离去。武维义却拍马过去朝着巴人头领辞行道: “多谢官爷,我等便先告辞了!” 言罢,只看那巴人头领头也不回的向他又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过去。于是武维义便勒马回头,朝着队伍的头上与紫娟他们汇合了过去。 此时,武维义倒是颇为得意自满。这招瞒天过海可谓是设计得天衣无缝,而他的这张嘴也算得上是巧舌如簧。 却不曾想到,正当武维义洋洋得意的与紫娟她们刚一汇合,那紫娟却立马拿出马刺,朝着武维义的坐骑的腚部刺去。武维义的马匹受了惊吓,一个前蹄上扬竟把武维义给摔下马去。好在武维义反应及时,是往路边的草丛之中摔去,也才没有受伤。 “你!你这是作甚?!方才若不是靠着武某的三寸不烂之舌,你可知你早已是酿成大祸!你不感激于我,反倒还要暗害于我,却又是何道理!” 紫娟听到武维义的这番责难,却是颇为不以为然。非但如此,而且还趾高气昂的骑于马上,用手指着摔倒在地的武维义便是破口大骂道: “姓武的,方才你说谁是命犯孤辰?还什么劫煞傍身?要我看来,你才是咱们蜀国的灾星才是!” 正说到此处,只听却从车撵之内传来了公主的一声厉声训斥: “紫娟!不得对武先生无礼!” ------------ 第四十三章 紫娟受辱无故作难 巴王紧追李代桃僵 杜宇方才虽是一直都在车撵里待着,却是将外面发生的事情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听见车外有人吵闹,便是从车内探了个头出来。却见到竟然是紫娟与武维义起了争执,于是立即便是发了声,并将她唤到跟前来: “妹妹!这回你可真是棒打好人了!若不是武先生这一番临场的随机应变,你我的性命怕是都要断送在此处了!还不快去给武先生赔个不是?” 紫娟听了,却是好似受了委屈一般,与公主摊苦说道: “公主,紫娟自小跟随公主身边,却还未曾受过如今日这般的屈辱……那武维义竟说我是个命犯孤辰之人,还是个要克害夫家的命数……” 在一旁的所有人皆是听到紫娟如是说道,却是只有杜宇听出了紫娟的言外之意。 紫娟此番的刁蛮作难,其实也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她从小便是跟在公主杜宇的身边,因此外人待她向来也都是毕恭毕敬的。但是今日却被一个粗鄙不堪的巴人守卫给这般羞辱,胸中早就是憋着了一股怨火了。只不过她胸中的怨火却又能找谁去宣泄呢? 公主杜宇还等紫娟说完,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岂不是正好?紫娟此前难道不也是想着以后能一直陪伴在姐姐身边吗?既如此,武先生的这一番话,妹妹又何必当真?” 紫娟听公主如此说道,知道公主其实是在开解自己。但未曾想到公主竟是这般与她打趣着说道,不禁忽然嘴角微扬竟是笑出了声: “好吧!公主说得有理!我这就去给武先生赔个不是。” 只见紫娟一跃便跳下马来,又牵着武维义的马匹朝着武维义方才摔倒的地方走去。武维义此时却还躺在地上,这一跤摔得可着实不轻,好不容易被旁边的人给扶起身来。却又见那紫娟牵着马是一脸严肃的朝他走了过来,武维义不由得又朝后退了两步,一个没踩实,险些又要仰面朝天的摔下去。 只见紫娟来到武维义跟前,双手抱拳行礼,低下头向武维义致歉道: “方才是紫娟不对,是紫娟太过鲁莽。武先生当时情急之下的随机应变,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生死着想。相较而言,紫娟......紫娟确是太过小肚鸡肠了……还请武先生见谅......” 武维义定下神来一看,想来这紫娟姑娘定然是被公主给开解说通了,这才特意前来道歉的。 但武维义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又如何会与一姑娘家一般见识,于是便只是笑着朝紫娟挥手示意: “无事无事!此事紫娟姑娘也莫要往心里去!如今情势危急,不如赶紧上路,在此多逗留一刻,便是要多一份危险的。” “是!紫娟遵命!” 紫娟说完,便将武维义的马绳给牵了过来。武维义也是二话不说,直接用双手在马背一撑便翻上马去。 待武维义一行正准备重新上路,却见身后有人匆匆疾行来报: “报!报告大人,雅尔丹已经击溃杜疆蜀师,如今又率领巴军,正朝着这边赶来!” 紫娟与武维义都听得分明,知道若是被雅尔丹给追上了,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再蒙混过关! 只见他们却是互相对眼确认了一下,似是已有了完全之策。又听紫娟朝着身后的女骑手们大喊了一声: “姐妹们!快些走,追兵如今就咬在我们身后!” 紧随其后的白骑女将们听了,便是齐声呼应了一声。霎时间,尘土滚滚,沙石飞溅,公主杜宇麾下的这些个白马骑将便是尽皆朝着渡口方向飞驰而去。 就在此时,只见紫娟立在马背上,忽然飞身跨到了公主杜宇的车撵之上。 “妹妹?!你……外面这是出了什么事?如何神色这般紧张?” 杜宇见是紫娟突然跳上了车,感到是颇为震惊。却见紫娟二话不说,便开始摘簪解衣起来。 “紫娟!你这是在做什么?” 杜宇见了紫娟的这些举止,看得是瞠目结舌,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这紫娟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请公主速速解衣!” 杜宇朝着周围看去,虽说车撵内也无旁人。但是…… “紫娟!......你究竟说的是些什么胡话?!” 紫娟见情势紧急,也不由分说,直接从腰间拔出了佩剑,竟是对着公主威胁道: “请......公主速速解衣!......” 公主杜宇被这一番恫吓是毫无准备,见紫娟如今竟是这般“大不敬”的与自己说话,又是以性命相要挟。杜宇瞬间是傻了眼,不明就里,只得是乖乖的动手解去衣带...... 待公主解了外衣,紫娟便要将方才从她自己身上解下的侍卫服强行的给公主穿戴上去。杜宇见状,瞬间便明白了紫娟这些举止究竟是何意图,只听杜宇大声说道: “妹妹!快住手!使不得!......使不得!” 杜宇一边哭闹着,一边强行挣扎着不肯就衣。紫娟见公主杜宇如此大喊大叫,深怕会引来众人猜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掌击在杜宇的颈部,便将杜宇给击晕了过去。 “妹妹.....不要......” 只见杜宇摊在车撵之内,有气无力的说完最后一句便昏睡了过去。 此时紫娟是一边含着泪,一边替杜宇将她自己的侍卫服给换上,只听她是自言自语的呜咽着说道: “公主......紫娟自小便陪伴在公主身边......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公主都是穿着锦织曲裾深衣,雍容华贵,端庄典雅。然而,紫娟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卫......却只能穿着一身羌人胡服,只为了轻便灵巧,无可束缚......” 紫娟喃喃自语说到此处,却更是有些难过了起来: “记得有一日,紫娟练功懈怠,被嬷嬷责罚。紫娟自觉受了委屈,便在公主庭院内砍树泄愤。正好被公主撞见,公主不但没有责罚,反而是将紫娟拉进了屋内,与我换了一身的衣裳。公主替我换上了只有公主您才能穿的曲裾深衣,而你自己……却是换上了我的一身羌装胡服,又装出一副诙谐逗趣的样子,硬是将我给逗开心了......” 言语间,紫娟将杜宇身上的侍卫服给换上之后,又替公主仔仔细细的盘起了发髻。 “公主……也许……这是紫娟最后一次给公主梳妆了……” 紫娟含着泪替公主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此时公主的这一身装扮却是与其他侍卫已别无二致了。 随后,紫娟又拿起公主的这套深衣,打算把它给穿戴起来。只是没想到,这公主的曲裾深衣穿着实在过于繁琐,紫娟一时竟也是梳理不清。 公主杜宇平日里待手底下的下人确是极好的,全然不似其他宫人那般。公主非但与下人说起话来向来是和风细雨,而且对于那些自己能够力所能及的事情,却也是从来不让下人为其代劳的。 所以,如今这公主的曲裾深衣,紫娟却是怎么穿都觉得不合适。情急之下,也只得东系一下,西绑一下的胡乱穿戴了一番,也只能学个七八分的样子。 紫娟一边更着衣,一边直摇头,又嗤笑了一声并自嘲道: “呵呵!想我紫娟,终究不是个公主的命数。所以就连这身衣裳,如今也是跟我过不去吧......” 待紫娟将她与公主的衣裳都理了个大概之后,便感觉到车撵的速度是慢慢的缓了下来,随后,御马车夫又一把将车子给停了下来。 紫娟自知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于是探出了头,果然见到武维义已在前方岔路口等着了。 于是,紫娟便令身边的侍卫将昏睡着的公主给扶上了马,又朝着武维义走了过去,作揖说道: “武先生......公主便暂时托付于您了。请武先生......一定要好好对待公主殿下……紫娟还是那句话......若......若是将来被紫娟知道了你有负于公主殿下,我......呵呵,便是做了鬼也会将你给逮回来的!” ------------ 第四十四章 得意忘形巴王设宴 贪性大起率军穷追 武维义听那紫娟说得如此义正言辞,知其必然是已经做了决死的准备。 所以,武维义对紫娟也是不由得心生敬意。只见武维义一言不发,只将双手抱掌前推,又顺势深深的向前弓下身子,颇为庄严肃穆的又向紫娟回作了一揖。 只见那公主杜宇此时已经是安然的跨在一匹马上,而另一名女护卫则是用手臂挡护着公主,公主则是倚靠在其身上。 紫娟见状也算是心下稍安。便又向那五名准备随着武维义和公主一同驰向渡口的骑士们喊话道: “公主就拜托给你们了!务必要将公主护送到夜郎!听明白没有!” 只听那五名精骑是异口同声的喊道: “请将军放心!我等必会誓死保卫公主安危!” 紫娟听罢,便又远远的最后看了一眼杜宇。接着,便自己坐进了车撵之内,嘱咐御马的车夫赶紧驾车启程。那御车的马夫听了使唤,也是朝着武维义作了一揖,便飞也似的驾着马车朝着鱼凫城西侧的岔路疾驰而去。而紫娟麾下的千余骑,见了主公的车驾一路向西疾驰而去,便也是毫无迟疑的跟了过来。 ...... 再说雅尔丹,在拂晓的巴蜀大战之中,轻而易举的俘获了蜀王杜疆。此时的雅尔丹,便好似已是尽得了蜀国之境一般,可谓是志得意满。如今蜀国的都城已失,蜀王又落到他的手上,貌似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于是,便在他的营帐之中摆宴庆祝了起来: “哈哈!你们看!这杜疆小儿看似与我年纪相仿,却不知为何竟是如此好骗!哈啊?!” 营中众多的巴军统领原本便是有些醉意,又听大王一边用手指着被囚在一旁的杜疆,一边是如此的打趣着说道,便都是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了起来。只听此时,那巴王雅尔丹背过身去,一边是张牙舞爪,一边又与在场的众人说道: “本王!自从得了祆火神教的扶持,我雅尔丹便一举将我那没甚大用的弟弟给拉下了储君之位!如今,本王又得了祆火神教相帮,竟是如此轻而易举的灭了蜀国。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呐!” 在场的巴军统领见大王如此高兴,便又齐声附和道: “恭喜大王!祝大王千秋万载!一统百濮!”(百濮意指如今云南,今云南、贵州,四川至江汉流域以西一带) 巴王雅尔丹趁着酒兴,只见他又举起酒杯,与众将官喝道: “来!诸公请了!待本王一统诸濮,当上那百濮之王!届时,再与诸公......一同畅饮!” 就在雅尔丹得意忘形之际,却听被囚在一旁的蜀王杜疆,冷眼冷语的讥讽他道: “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究竟是鹿死谁手,还没一定呢?如何便这般得意忘形了?” 宴席间的众人都听到了杜疆的这番言语,便都止住了喧闹,回过头去朝着雅尔丹看去。只见雅尔丹听那杜疆如此大言不惭,便又起了身,拿着一罐酒便朝着他的头上浇淋了上去。 “哈哈哈哈,究竟是哪个酒鬼在乱说胡话?螳螂?黄雀?不过......你这说得......倒也没错......对!你是螳螂!我是黄雀!啊?!哈哈哈” 诸将一听,又随着雅尔丹开怀大笑了起来。之后,那雅尔丹又是凑上前去,与杜疆小声的寻衅道: “呵呵!你以为就凭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娘儿,竟也有能力当什么月德宗的宗主?而且还大言不惭,异想天开的要与我们整个祆火神教为敌?简直是不自量力!也罢......待我们祆火神教得了这九州四海,统一了天下。届时,箴言得现,圣皇临世,便会将你们那些个什么月德宗的,给一并铲除干净!也好让你那几个心心念念的小娘儿,全到九渊之下去与你为伴!让你做鬼也能做个风流鬼!可好?!哈哈哈!” 杜疆一听这雅尔丹言语间提到了大,小施儿,便顿时又是火冒三丈,想要冲出牢笼与雅尔丹拼个鱼死网破。但是奈何被囚牢所阻,却只得死死抓住囚牢的栅栏: “若有本事......便都冲着我来!去为难两个弱女子,算得了什么本事!” 雅尔丹却只是对他嗤之一笑: “你只道她二人乃是羸弱女子?还是先好好看看你如今的这般模样吧!为了去救那两个与你无关痛痒的小女子,如今却把这蜀国江山也给一起搭了进去!值得吗?!哈哈哈......” 正在此时,却忽然听闻山下有人来报: “报告大王!山下有一支兵民混杂的队伍,趁着我军与杜疆蜀师交战之际,竟从山脚下偷偷的溜了过去。如今,正一路往鱼凫城的方向赶去。” 雅尔丹听了这条消息大吃一惊,竟突然酒醒了一半。 “什么!快!带我去看!” 说罢,巴王雅尔丹迈着醉步,一路踉踉跄跄的朝着山中的瞭望台走去,又在营旁的一处山石高台处停了下来。 只见此处乃是一块风化的危石,但是体积极大,竟是独石成台,站在石上往山脚望去,视野确是极好。雅尔丹站在上面放眼望去,整个山间动静都可看得是一清二楚。 雅尔丹向山下扫视了一眼,只见极远处模模糊糊,确似是有一支队伍,只见其尘土微扬,竟是浩浩荡荡的在山间行进着!雅尔丹再朝着那方向定睛一看,又见这支队伍似乎穿着颜色各异,动作也是极慢。再根据之前的探子来报,雅尔丹便知定然是郫城一地的百姓要趁机逃离蜀国! “这些蜀人是不是疯了傻了?竟然是带着百姓一起逃难?” “据城中的探子来报,说是蜀国的锦织公主公主杜宇,此刻正领着郫城的百姓要投奔夜郎而去!想来便是此队人马无疑!” 雅尔丹一听此名字,好似想起了一些什么,来回踱步着喃喃自语道: “锦织公主?......杜宇?......哦!本王想起来了,不就是那杜疆前些日子在信中提到,要将他的妹妹嫁于本王为后的那个锦织公主吗!唉?没想到,此女子竟有如此胆识!如今蜀国败局已定,蜀国其余的公卿大夫都已明确表示要向本王投降称臣。然而,这锦织公主竟领着百姓一起奔逃夜郎,倒是有些意思!” 此时,只听站在台下的一个巴国客卿上前一步提醒了巴王一句: “禀告大王,决不可放任此女子投奔夜郎!蜀国锦缎之名响彻宇内,甚至可与我巴国盐池相媲美!这个锦织公主自小便是入主蜀国的锦织坊。可谓是蜀锦织造之关键!大王若得此女,便可得蜀锦之精妙,得了蜀锦之精妙更兼南贸之商路,如此日入千石是绝不成问题的!有如此军备之资,大王届时何愁将来大业不成!而且,传言锦织公主如今正值妙龄,长得也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大王何不?......” 这雅尔丹听这臣子如此言道,不由贪念大起,大喜过望。于是纵身一跃便是跳下了高台,又唤来了身边的郎官: “来人!传本王号令!众将官即刻随着本王下山,前去追击自郫城出逃的锦织公主等人!但务必要将锦织公主给我生擒活拿!不能伤她半分汗毛,违令者斩!” ------------ 第四十五章 残暴巴王戕害士卒 李代桃僵紫娟诱敌 只听巴王这一声令下,顷刻间,漫山遍野的巴人便似洪水狂袭一般往山径小路呼啸着奔涌而去。巴王雅尔丹则坐在车撵内领路,只听他一路之上便是一直对着他身边的士卒们大声喊道: “快!再快点!若是本王抓不回锦织公主,本王便要你们全部人头落地!” 那些巴人士卒听到巴王如此吼道,自是不敢有所怠慢,也是一路紧追不舍的往前飞奔。 过了没多久,巴国军队便来到一处三岔路口。雅尔丹分别往两条路都张望了一番,便是唤来了向导官: “此处是何地界,二路各是通往何处?” 只看向导官是小跑着匆匆赶来,与巴王用手比划着说道: “此路一直往西,通往临邛,乃是羌人地界。另一条路直通鱼凫城,不过,也可以到惊马河渡口。” 雅尔丹下了车撵,亲自来到这三岔口。却见这两条路地上竟然都有车轮碾过得痕迹,一时也辨不出个真伪来。不由得暴躁如雷: “这贼小娘倒是机敏的很!知本王定然会率军追赶,竟有意将队伍给分成了两路......羌人......渡口,二者皆可助她得脱,这可如何是好!不若......分兵追赶?不可......羌人骁勇,我若分兵,倘若有诈,羌人再以逸待劳,合而攻之,本王只怕是要吃亏!” 正在雅尔丹犹豫不定之际,却见从鱼凫城方向的小路之上,竟是有一队自家的守卫巡防了过来。雅尔丹见了,喜出望外,立即派人过去,将他们给叫唤了过来。 原来,那几个巡防过来的士卒不是别人,正是此前曾路遇武维义一干人等,并在言语间曾经调戏过紫娟的那几名巴国士兵。 只见那几名士卒见到竟然是大王的车驾,便立刻在距其五十步左右的地方俯首跪了下去,却是连口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口。 巴王见到他们前来,便是迫不及待的差遣身边的郎官走向前去向他们询话。 只见那两名郎官匆匆上前,向那几名巴人士卒喊话问道: “大王要问你们话!你们可都竖起耳朵听好了!大王问‘这一路巡防过来,可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此问一出,只吓得那几名军士是伏在地上直哆嗦,又暗地里面面相觑的互相对了几眼。自是不敢有所欺瞒,也只得如实禀报: “禀大王,我等自鱼凫城巡防至此,却是不曾见到有什么可疑之人路过此处......除了......除了有一队富贾家眷皆是白衣素服,而且就连马匹都是清一色的亮白。只说是要赶回去奔丧,途径此处。其余的......便是没见有人经过此地了。” 待郎官将原话带给了巴王雅尔丹,雅尔丹及身边的客卿皆是听了仔细明白。正当众卿家在低下沉思商议之际,只见与之同行的其中一名客卿,上前一步,向巴王进言道: “大王!此言有诈!” “哦?卿有何高见,但讲无妨!” “启禀大王,此言疑点有二。其一、我巴军如今占了鱼凫城,蜀人可谓是人人自危,对我军将士应当是唯恐避之不及,且大路是直通鱼凫城而去,蜀人又岂有驱羔羊而奉虎狼之理?其二、此人所言,奔丧队伍之中,竟连马匹皆是也通体亮白。众所周知,白马稀有,货值甚高。试问,莫说是普通商贾之家,即便是公卿贵族之中又有几人可配享此物?有此二疑,那些士卒定是看走了眼,竟是让蜀国公主一行给走漏了却还不自知!” 雅尔丹一听此客卿分析的甚是在理,深以为然。顿时,只见他在车撵上突然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前方那几名士卒,勃然大怒起来: “来人!将这些人给拉下去处以劓刑!竟让那贼娘子如此轻易的给糊弄了过去,简直是丢尽了本王的颜面!”(劓刑意为割去鼻子,春秋五刑之一) “大王饶命啊!大王饶命啊!......小人知错了!大王......” “啊!......不曾想......我今日果然是被那衰妇所害!” 只听到几声惨叫,那几名士卒瞬间掩着鼻子在地上疼的直打滚了起来。站在周围的众人皆是不忍直视,但雅尔丹却似乎依旧不解气,正要再令人将其笞五十,却是转念一想: “糟糕!与这几个混账东西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只怕是要被那贼小娘给逃脱了去。” 想到这里,便向众人喊道: “所有人都给本王听好了!今日诸将士务必奋勇上前!将那蜀国的公主给本王捉拿回来,谁若能将其生擒,本王便赐他盐井百口!” 只听这雅尔丹话音刚落,巴军各部士卒便都好似成了虎狼一般,一路向着鱼凫城的方向杀气腾腾的呼啸而去。 又行不到半个时辰,却见道路竟是又分成了两条。正当雅尔丹要将向导官唤到身边询问,巴人军中却忽然惊起一片骚动: “呀!快看!山上那些素服白马!” 雅尔丹听到车外似乎有些动静,便赶紧从车撵之中探出头去张望了一番,果然遥遥望见在山腰之间,竟是有一队素服白骑赶在前头,朝着鱼凫城的方向一路疾驰,而且竟是还有一驾红漆车撵混在其中,颇为显眼! “哈哈哈!果然还是被本王给追上了!将士们,给本王追上去。谁擒得公主,谁便是立了头功!” 雅尔丹仰天大笑三声,又是一声令下,只见四周的巴人士卒便尽数出动,也不走那崎岖迂回的山路,竟是竖直着往山上攀去! ...... 原来,此时紫娟正领着白马女骑,已经在山间小路等候那些巴人多时了。 其实若是依照她们白马羌骑的速度,本可将这些巴人早早的便甩在身后。 而她们之所以逗留于半山腰,就是为了让那些巴人见着她们。让巴人误以为公主此刻便是坐在车撵之内,令巴人尽数的朝着自己追来。 从而为公主殿下争取时间,能够安然的到达惊马河渡口。而这便是武维义此前与紫娟耳语所设下的“李代桃僵”之计! “姐妹们!如今巴人已被尽数引诱追来,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如今唯有最后一事!那便是尽你们之所能,各自逃命去吧!若能......侥幸得脱,务必记得前往夜郎与公主汇合!紫娟在此,便先谢过众位姐妹了!” 只见紫娟从车内探出头来,与周围的白骑女将们如此说道。 这些女骑听到紫娟的这一番肺腑之言,不禁都是潸然泪下,更是无有一人舍得离去。 “快去!莫要迟疑!将来公主的安危,便全都仰仗诸位了!我紫娟纵是身死,亦是无憾!快去吧!......快去!......” 只听紫娟此言说罢,便是头也不回的躲进了车内,又命令御车的马夫继续驾车疾驰而去。 徒留了那些白马女骑留在原地掩面哭泣着。虽是恋恋不舍,但他们也知紫娟此话之真意,随后便各自散了开来,朝着山间小路遁走了去。 ------------ 第四十六章 临大难御夫效死命 逃无可逃紫娟力战 由于巴人的这些士卒长期都是生活于丛山峻岭之间,因此翻山越岭对于他们而言可谓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只是顷刻间,这些个巴人便渐渐的在整个山野之间蔓延开来。紫娟见此状况,不由得也是心中一惊! 现如今她已经遣散了这些与她同生共死的姐妹们,却是只留了她与御车马夫二人一起奔逃。摆明了便是早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誓要以一己之力与巴人周旋到底! “不曾想到,这些巴人竟有这等这攀岩而上的功夫!……” 见到雅尔丹所率的巴军是渐渐逼近了上来,紫娟心中也是有些焦虑了起来。 正在此时,却只听那名御车马夫是一边继续驾着马车,一边与身后坐在车撵内的紫娟姑娘说道: “紫娟姑娘深明大义!能为公主效此死命!在下虽只是一名御夫,但是也愿意助姑娘一臂之力。山路颠簸崎岖,姑娘可要坐稳了!” 言语之间,那名御夫竟是用力甩起缰绳,只听霎时间风声起卷,马鸣长嘶,紫娟的车撵顷刻间便是疾速飞驰了起来。 只见有些手脚极快的巴人士兵翻过山岭便在前方山路之上堵住了马车的去路,然而这名御马车夫竟也是浑然不怕,驾着马车便飞驰撞去。那些巴人见这家伙竟是驾着马车横冲直撞,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有些来不及躲闪的,竟是被直直的撞下了山崖下去。只听其惨叫之声是不绝于耳,令人感到是不寒而栗! 一时间,巴人虽然依旧是山呼海啸般的朝着紫娟的方向席卷而来,但是却又一时之间奈何不了这辆极速行进当中的车撵! 只见那些巴人士卒又前赴后继的赶到前方车撵的必由之路上设下了诸多障碍。虽说是都阻拦不成,却也实实在在的将紫娟的马车速度给降缓了不少。 而与此同时,雅尔丹所乘的步战车也已是紧追慢赶的跟在紫娟的身后。 “好一个蜀国的锦织公主,跑了倒是真快。且让你瞧瞧本王的厉害!” 只见雅尔丹从身后取出一把硬弓,又从身旁箭筒之中随手取出一支箭簇。然后竟爬上了车顶华盖的柱梁之上,待站稳了,便是满弦张弓,使出全劲的射出一箭。 此时,紫娟的车撵与雅尔丹相距少说也超过百步。只听一声马嘶惨叫,在紫娟车撵前头的一匹白马便是应声倒地,车撵也随之磕绊而颠翻了出去。 事发突然,只见御车马夫与紫娟一时也是毫无准备,也一同随着车撵颠翻而被甩出了车外。 “哈哈哈,快上!快上!那锦织公主如今便是本王的囊中之物啦!” 只听这巴王于两百步外一箭中的,志得意满,又甚是猖狂的大喊大叫了起来。而那些巴人士卒,见那车撵竟被大王一箭射垮,知其大势已去,已是无力回天。便又蜂拥着奔上前去,要将这“锦织公主”给生擒活拿下来。 再说那紫娟被甩出车外后便是摔倒在地,待她爬起身来,寻见那名马夫是摔在了她的身后。正要上前去搀扶他起来,却只听那人竟是朝着她大吼道: “姑娘快走!莫要管我!前面尚有一匹白马,姑娘赶紧解了缰绳骑走!为报公主知遇之恩,为我蜀中族人不沦为亡国之奴,我纵是身死又有何妨?!” 只听那人说罢,他自己便是踉踉跄跄的又站起身来。从路边已是散落一地的车撵残骸之中拾起了一截横木,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巴人涌来的方向咆哮着奔去。 紫娟见状,原是想要上前去阻拦,却见那人去意坚决,绝无半分回顾之念。而在前方山路,眼见那些擅长攀岩的巴人也已是陆陆续续的快要攀至此处了。 紫娟不及多想,只得双目注视着车夫的身影,向他恭恭敬敬的抱拳行了一礼。然后又朝着仅存的那匹白马双脚一蹬,一阵飞腾起来便是跃上马背。然后两腿又是一拍,便是策起马来向着前路奔驰起来。 雅尔丹见前方约百步距离,居然迎面叫喊着跑来了一名布衣。只见此人将横木顶在胸前,似乎是要朝着自己的车撵撞来。原来正是那名御马的车夫竟是来找他拼命!雅尔丹二话不说,手持弯弓,随手便是朝着那人射出一箭。那一箭不偏不倚,正中咽喉! 御车的马夫当场便是气绝身亡,但是却见他仍然死死的抱住横木不放,竟是直直的矗立于小路中间。 雅尔丹眼见就要与那人手中环抱着的横木相撞。雅尔丹又从身旁的士卒手中一把夺过长戟,凭着战车的冲力,雅尔丹一矛将那已然断了气的御马车夫给整个挑了起来,然后又将其摔下了旁边的山谷之中...... 雅尔丹着实被方才这一幕给吓了一跳: “此人为何竟是这般疯狂!想我巴人虽亦是勇猛,,恐也是有所不及!这蜀国公主竟能得此等死士相佐,可当真了得!本王若是得此公主,何愁将来大业不成!” 言语之间,雅尔丹却见前方竟是又凭空杀出一人,只见其身上穿着曲裾深衣,只见其锦袍飞扬,竟是骑着一匹白马飞奔。 “此骑白马者乃是何人?!” 正当雅尔丹为之惊叹之际,只听前方有人来报: “报大王!此人正是蜀国的锦织公主!” “什么?!不曾想到这锦织公主竟也是精通骑术!真乃女中英豪也......快!快!速速给本王将她拿下!” 只听雅尔丹一声令下,号角又是响起一片,四面的巴国士卒闻着号角声也是纷纷的汇笼了过来,陆陆续续的对着紫娟是围追堵截起来。 却都不曾想此女竟依旧是驾着白马疾驰横冲直撞,又手持着一柄长剑,浴血奋战,只杀得那些前来阻拦的巴人士卒是哀嚎连连,所到之处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又见此时紫娟竟从一名巴人士卒手中夺过一把长戈,一面继续拍马疾驰,一面是肆意挥舞起来。 由于巴王曾经三令五申,对“公主”必须是生擒活拿,但是见到这锦织公主竟是这般的难以对付,致使这些个巴国士卒一时之间竟皆是不敢近其身!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锦织公主!想本王雅尔丹宫中嫔妃何止百人,他国的公主贵妇也见识得多了,却是无有一人能与此女子相媲美!” 思虑至此,只见雅尔丹取过长矛,从车上纵身一跃,跳到了拉着车撵前进的马背之上。随后又脱开缰绳,便是飞奔上前,身边的众臣皆是惊呼: “大王危险!......大王万万不可!......” 雅尔丹此时哪还管得了那么许多,全然不顾的朝着‘锦织公主’的所在是一路追去。 紫娟瞧见身后来人,但见此人竟是身披熊皮,脖颈处还围着一圈野兽的獠牙,确是明显不同于其他巴人的穿着打扮! “公主!束手就擒吧!本王今番得以见识公主英姿,对公主也是仰慕备至!若是公主肯嫁于本王,本王便答应公主,绝不为难蜀国黎民!若是不肯,本王便要将整个蜀国变成当年庸国那样,尽数屠戮殆尽!” 只听雅尔丹骑着马,单手举起长矛对着紫娟如此喊话道。紫娟回头一看,见到原来此人便是巴王雅尔丹! “呵!雅尔丹!你竟如此嚣张跋扈,自来送死!如此甚好!我今日要杀得便是你!” 言罢,只见紫娟拍马上前,迎了前去。顷刻间,便是与雅尔丹厮杀在了一起。 ------------ 第四十七章 雅尔丹拖刀擒紫娟 乍醒来赤手斗巴王 只见紫娟拍马向前,举戈向着雅尔丹便是一枪刺去。 雅尔丹却也是毫不示弱,同样是将长戈一横,便是要架住紫娟的这一刺击。 待二戈碰到一处,雅尔丹只觉得是虎口一震。感觉“公主”此枪霸劲十足,更是不由得心生仰慕。 “只凭这一女子,竟是有如此胆气!当真是妇好在世!”(妇好为殷商时期著名女将军) 二人僵持之下,雅尔丹又瞧见这“锦织公主”虽说不上是花容月貌,闭月羞花,但是眉宇之间却也是充溢着一股英气。像她这般英姿飒爽的豪烈之女,雅尔丹倒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因此,雅尔丹更是不忍伤她分毫。 但是紫娟可是毫不手下留情,见一招不成,便是立刻换了招式。只见此时两匹马是交耳相对,紫娟与那雅尔丹又是一顿缠斗......一连大战了十几回合,竟是毫不胆怯。 而且只见紫娟是越战越勇,竟一时之间将那巴王雅尔丹压制得没了招架之数! 雅尔丹见招式之间一时也无法制服这名烈女子,于是便又心生一计。只见他佯装不敌,竟是要夺路败走,溃逃而去。 紫娟见这雅尔丹竟是要逃,只知其并非自己敌手。她大喜过望,只觉此等诛杀贼首之良机绝不可失。于是,便在其身后穷追不舍! “贼人雅尔丹!速速拿命来!” 只听紫娟手举长矛朝着前方雅尔丹大喝一声,正当她要使尽浑身劲数往前刺去。却不知怎的一时间地上竟平白无故的陷出许多窟窿,紫娟的白马一蹄子不慎踩空,竟将紫娟给直直的摔了下来! 紫娟这一马失前蹄,落下马来。四周的巴国士卒见状,只觉立功的机会已是唾手可得,便是二话不说的一拥而上,要将紫娟给擒拿下来。 “慢着!本王要亲自擒她!” 只听巴王雅尔丹向那些奔上前去的士卒是一声巨吼,那些士卒便又瞬间都停驻了下来,傻傻的呆在原地,哪个还敢再上前一步! 只见紫娟此时摔倒在地,自知大势已去,不禁一拳击地,又悲愤的喃喃自语道: “可惜......可惜!可惜不能替公主手刃此贼!......即是如此,更是不能留在此处无端受辱!......” 说罢!只见她从腰间又是拔出佩剑便要自刎。 雅尔丹见状,哪会让“锦织公主”便这样自刎而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反手将手中的长戈执于右手,竟又用左手手掌直接一把将那锋锐的戈头给拔了去。但见雅尔丹的左手由于用劲过猛,瞬间鲜血涌流。 但雅尔丹此时却根本顾不得左手的伤势,将拔去了戈头的戈柄朝着紫娟便是直接投掷了过去。 只听“噌”的一声,那戈柄竟是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紫娟的右手腕处,而紫娟握在手中的那柄青铜佩剑也是应声落地。 待紫娟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雅尔丹已是拍马上前,又一跃而下,将她一把抱住!紫娟拼命尝试着要挣脱开来,却奈何雅尔丹蛮力太大,竟是根本动弹不得。只听雅尔丹甚是轻佻的与这“锦织公主”说道: “不曾想到,锦织公主竟是这般的豪烈,本王倒是欢喜的很呐!公主若是便这样以身殉国,岂不可惜?!将来却还如何为蜀国报此大仇?” 紫娟听这雅尔丹竟是将自己依旧当成了锦织公主,便知公主定是安全了,如此也是心下稍定。又自知如今是无论如何都是活不成了,于是便朝着雅尔丹是恶语相向: “要杀便杀!何必要说这番废话。你这巴渝贼子侵我蜀国,毁我宗庙。我如今只恨不能即刻将你切而啖之!如今却落入你手,只求速死,绝无他言!” 雅尔丹见这“公主”事到如今依旧是这般贞烈,又如何会让她白白去死。于是一把脱开右手,又极快的用手肘在紫娟的后枕部敲了一下。紫娟顿时感到眼中是一阵目眩,竟是直接倒地不起。 …… 待紫娟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竟是在一处女主的寝宫内躺着,她往四周张望了一番,却见四处摆设竟皆是一些她还依稀记得住的物件! “这……这不是当年公主在鱼凫城中的寝宫吗?难道说!……” 紫娟甚是紧张的朝着自己的身上看去,却见自己原先所穿着的那件鲜血染红了的曲裾深衣如今已是被换成了另一套装扮!紫娟顿感羞辱万分,便一股脑儿的冲着殿门而去。 “雅尔丹!要杀我便是杀我!为何要这般羞辱于我!” 只听紫娟一面推门而出,一面是大声叫唤着。而在门外守候着的侍卫见状,便立即上前将其制止住。 “公主殿下!请速回殿内歇息,大王一会儿便回赶来。” 只听门前的侍卫是恭恭敬敬的持剑恭身与紫娟如是说道。然而,紫娟此时又如何会安静消停,只见她二话不说,便是与殿门前的侍卫大打出手了起来。那两名侍卫见紫娟竟是拳脚相加,却也只得同样以拳脚相抵,虽是身边都带着刀具,但又如何敢拔刀护卫。 “给我闪开!休要跟我提那好色无耻之徒!侵我蜀国,毁我清白,今日若是被我撞见,我定是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 “哟!这不是锦织公主吗?你可算是醒啦?......怎么这一醒过来,便吵吵嚷嚷着要杀起本王来了?不知本王却是又有何事惹着公主了?” 正当紫娟与那两名侍卫在庭院内大打出手之时,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巴王雅尔丹的声音!于是,那两名侍卫立即便是停了手,点低着头,单膝跪地向雅尔丹请道: “恭迎大王,大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紫娟回过头去,只见果真是巴王雅尔丹来到了院内,于是便是二话不说,径直朝着他挥拳攻去。 却见雅尔丹一把便是接住了紫娟的一双手腕,并是将其给压了下来。一时间,此二人的双手四臂僵持在那,紫娟又恶狠狠的注视着雅尔丹。 “你这贼人!侵我蜀国,毁我宗庙!如今甚至还害我清白!我如何不要杀你!” 雅尔丹一听这“锦织公主”竟如此说道,却是顿时有些迷糊了: “公主,要说本王领着巴国之师侵你蜀国,这个确实不假。蜀国天命已尽,理当接受至臻大化!但是本王又何时毁过你的清白?” “巴蜀谁人不知,当年的巴国长子是个嗜杀成性,无礼好色之徒!即位之后,更是纳了先主遗妃为嫔,如此的无君无父之人,人人都应得而诛之!” 雅尔丹听了却只是嗤笑一声: “公主说的确是不差!本王确是纳了父王的遗妇为嫔。但是公主可知那名遗妇今年也才年芳十五,且天资甚是聪颖灵巧,本王对她也确是喜欢。而且她入了宫闱也不过半年,又值父王新丧!莫说是本王贪恋女色有意为之,若是本王不娶她,难道你要让那遗妇便遵从礼数而寡活一生?......本王便是好色,但本王却从不强迫任何一名女子!本王虽是嗜杀,但是却也从来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紫娟听了雅尔丹的这番言语,却是有些感到震惊。但是一想到自己身上衣物是被尽数换去,不由得又是恼羞成怒,大声骂道: “厚颜无耻!趁我不备,却是将我衣物尽数换去!这难道也是你所谓的‘自愿’?!” 雅尔丹听这紫娟竟是如此说话,却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公主可真是会说笑!从来都只有女子替本王更衣,本王却是还从未给其他女子更过衣......不过......若是公主不介意的话?本王为公主破此一例,倒也是乐意之至的!” ------------ 第四十八章 假公主暗誓救蜀王 约三事做缓兵之计 雅尔丹说罢,斜眼朝着正躲在暗处的官婢们望去。原来那些婢女原本的确是在庭院内候着的,但是突然见到这“锦织公主”竟是这般盛气凌人的冲了出来,又一言不合便与门前侍卫相互斗殴了起来。 这些婢女见状,立马便是被吓破了胆,于是赶紧便找了地方躲避起来。因此,紫娟这才一时不察,竟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 只听雅尔丹充满愤慨的与那些奴婢们怒道: “你们是如何侍奉锦织公主的!竟让公主将本王给误会了!你们是有几个脑袋!” 那些官婢见到巴王发了火,瞬间都灰溜溜的从暗处走了出来,连忙下跪求饶: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紫娟闻着声音,扭过头去一看。见到原来在她身后的院中竟是真有十几名官婢随侍在殿门之外,知道自己如今还是清白之身,紫娟心中也是稍稍平静了一些。但是对她而言,欺主之仇也一样是不共戴天,因此紫娟却也没有就此弃下拳脚的意思。 “既然已还了公主‘清白’,那公主可容本王说上一句?” 说罢,只见那雅尔丹一把便将紫娟的双手给松了开来,而紫娟听这雅尔丹似还有话要说,也是同时松开了拳脚,暂时没了继续要打的意思。 “有什么鬼话便快说!” “呵呵,请公主随本王去一处地方。” 雅尔丹说完便是转过身去,竟是甩着深衣长袖便走出了殿院。原来,这雅尔丹为了能够不使“公主”觉得自己只是一介巴渝蛮夷,因此当他回到了鱼凫城中,便是立即差人替自己换上了一件镶着金丝的曲裾深衣! 这些细节,紫娟当然也不会在意。只顾着尾随其后便跟了出去。虽是心中觉得其中必是有些蹊跷,但是她倒也想看看这个雅尔丹究竟是想耍些什么花样。 只见雅尔丹将紫娟引到了一处牢狱门前,并用手指着前方,与身后的紫娟说道: “公主可独自进去看看,那里面究竟所关押的是何人。” 紫娟听雅尔丹将此处地牢竟是说得如此神秘,一时却是有些犹豫,只怕是其中有诈。但是旋即一想,如今都已是到了这般田地,却还需要怕个牢狱?想到此处,紫娟便是自嘲着摇了摇头,便独自探进门去一看。 “杜疆!” 紫娟眼见此时的蜀王杜疆竟是被关押在这一处幽暗潮湿的囚笼之中,双手被锁在墙上,双眼闭着,头则是微微侧倾。再仔细一看,只见其嘴角处隐隐的渗出血渍,显然是被虐打成了内伤。 原本,这蜀王杜疆的死活,她紫娟倒也是无需过多考虑的。毕竟长期以来,这杜疆和她的主子杜宇也是过节已久。但是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蜀国已是风雨飘摇,她不由得心中暗自想到: “这杜疆虽是听信妖人之言,铸下大错。但是不管怎样,他现如今也是蜀国唯一的君主!而且,毕竟还是公主的兄长......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将他救出去才行!” 正在此时,只听那雅尔丹也从狱门外也走了进来,与紫娟说道: “如何?我知你们兄妹原本也是结怨已久。但是本王也不曾想到,关键时刻这杜疆为了助公主你顺利逃走,却是将自己给当成了诱饵......如今你们兄妹却又在这里重逢,可是有些感慨?不如......公主?我们便做个交易如何?” 紫娟回过头去,怒目朝着雅尔丹瞪了一眼: “你想怎样!” “好说好说,实话与你说了也是无妨,这个蜀王杜疆,本王的确是不能杀的!本王若是杀他,将来若是祆火神教的宗主大人问责起来,本王也的确是不好交代!但是,他们却也没说本王便不能虐待于他!......不过......若是公主肯下嫁本王。本王便可保他在鱼凫城的这段时日内绝不伤他半根汗毛!非但不伤他,而且还会替他找一处偏殿,每日好酒好肉的给他供着!......公主以为......意下如何呀?” 紫娟依旧是怒目看着雅尔丹,但是对于现如今的这番境地,她又能如何呢!雅尔丹如今入主鱼凫城,其实她的手上根本没有半分可与之回旋的余地。即便她是不想,但是为了将来能够伺机将蜀王给营救出去,她如今也只得是谨言慎行: “好......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雅尔丹一听这“锦织公主”竟是如此爽利的答应了下来,喜出望外,立即满口说道: “好!公主尽管说!漫说是三个,就算是一百个,本王也绝不吝惜!” “其一,无论如何我如今也还是蜀国的公主,只可为后,不为嫔,你可答应?” 雅尔丹乍一听时,确是有些震惊,但是立即便又回答道: “好!这条本王这便可以答应于你!非但如此,若是公主不乐意,本王便将渝都的嫔妃给尽数和离遣反回去!大不了本王便是多给她们分些盐井财帛,她们也可自行改嫁他人。公主无需多虑!” 紫娟听得这雅尔丹竟是有此等决心,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只听她又开口说道: “其二,蜀中百姓皆是无辜,你既已得了蜀国,便不可再伤我蜀中百姓性命!即是巴军上下,也要一视同仁,令行禁止!” 雅尔丹一听,只管拍了拍胸脯,说道: “这条好办!巴军上下若是有谁违了此条,便格杀勿论!那最后一条又是如何?” 只见紫娟稍事停顿了一番,稍作了些思考,然后便又说道: “既是要做本公主的夫君,武艺本事便决不能在本公主之下。我要与你再比试三场,你若是能得全胜,我便是心悦诚服!但是......时间需由我来定夺!” 雅尔丹摸了摸额头,却是有些疑惑: “这......公主这却又是何意?” “你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好好好......答应!答应!既是公主如此要求,这条本王也便答应你就是!” ...... 再说武维义与公主杜宇这边。 正当紫娟将自己乔装成公主在车撵内引诱雅尔丹来追之时,武维义却是在另外几名女骑手的陪同之下,一路往惊马河渡口疾驰而去。行至半路,只见公主却是慢慢在马背之上被颠醒了过来。 “本宫现今是在何处?紫娟......紫娟呢!......” 众人见公主杜宇苏醒了过来,于是便都立即勒马停了下来稍作歇息整顿。众女骑将公主给搀扶着下得马来,又带到一处树荫下歇息片刻。只见此时惊马河的渡口就在前方不远的山脚之下,离开此地也只不过是几里远的距离了。 只听杜宇一醒来,便是不依不饶的叫唤着: “紫娟!......你们快去找紫娟!她......她有危险!” 其实,此时众人又有谁人不知紫娟如今已是身处绝境之中呢?!但是却又有谁敢与公主如此说道? 只见杜宇微微抬起头来,竟是瞧见了武维义,便好似看见了救主一般,一把拉住武维义的胳膊,向武维义哭诉道: “武先生!武先生!你神通广大,定是能救得了紫娟的!对不对......对不对!” 武维义只是一脸哀容的闭着眼睛,低着头,却是也不敢睁眼与公主瞧上一眼。杜宇见武维义竟也是一声不吭,便是更为激动了起来: “不......不......我要回去救她!......我要回去救她!” 公主说完,立马起身便是要往回赶去。武维义见状,立马一把将她拉住。周边的五名女护卫也是齐刷刷的单膝跪地抱拳恳请道: “公主!万万不可!将军她以命相抵,便是要救公主于危难之中!公主......” 与此同时,只见武维义竟也向公主跪了下来,与她说道: “是武某吩咐她们如此处置的!若论罪魁祸首便是武某,公主若是觉得杀了武某可以解气,武某纵是一死也是心甘情愿!” ------------ 第四十九章 初醒来怨怼武维义 示情意杜宇再伤情 杜宇听了真切。当她得知原来这一系列混账的计划竟全是出于武维义之手,而且事先也并未告诉她知晓。 杜宇不禁恼羞成怒,一把便将武维义的手给脱开。然后,以甚为凶狠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武维义: “为什么!……难道这些事情都可以不与本宫商议便擅作决断了?!你以为你武维义与本宫是何干系!用得着你在这里替本宫指手画脚?!” 武维义见公主如此震怒,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杜宇又继续言道: “紫娟从小便是与本宫情同手足!如今却被你当作棋子一般的摆弄弃置,先生的这种举措难道这也称得上是‘仁义’吗?!” “公主!你是蜀国维系天命之所在,又岂能有半分的闪失!若是公主一意为了私情而不顾家国之大义,要在此地一意求死……大不了我武维义便与公主一同回去!只是一死而已,又有何惧!......只可惜,武某未能完成公主先父的嘱托遗命!……哎!” 或许是因为受了杜疆、车夫和紫娟他们气节的感染,又或许是因为自己潜意识中,那股豪迈之气被杜宇这一语给激了出来。此时的武维义浑身上下所透出来的,竟是一股如同风萧易水般的英雄气概!而这种胆气,武维义在以往却是从未体验过的。 遭遇了这些变故,杜宇心中原本便已是悲痛欲绝,但听武维义此时却又提及了父王的遗命,更是百感交集。只见她突然便是趴在了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武维义其实心里也是明白,这公主杜宇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哄着,拥着的。但是在短短的数日之内,却好似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所有的亲人突然之间都已是不在身边,甚至是与她从小陪伴到大的姐妹,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周全而选择了自我牺牲。 她自己如今也一样要颠沛流离,只身踏上这流亡之路。只为了逃离这片曾养育着她成长的土地。此情此景,又怎会不叫人悲从中来,感怀神殇呢? 只见武维义又单膝跪着,双手提着杜宇的肩,躬下身去将公主给扶了起来,与她柔声的说道: “公主殿下,我知你如今这心里必是极为难受的……但是,即便如此,公主也不该在此地过于任意妄为……公主试想……若是公主您一旦落入敌人之手,那么杜疆,紫娟和所有为之拼命的蜀中将士,所有的努力便都付诸东流了……而且,蜀国也将从此不复存在!” 随着武维义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杜宇的哭声也随之减弱了不少。而后,只听武维义又继续宽慰道: “而且……我觉得公主也大可不必过于悲观!蜀国如今虽是危乱,却还远不至于会就此败亡。而公主的王兄和紫娟他们也未必就会如此轻易就义!” 公主一听,听到杜疆和紫娟有可能并不会死!却也不知其缘故。便是立即抬起头来,睁着那一双泪光灵动的眼睛看着武维义: “武先生......武先生何出此言?” 武维义便继续与公主分说道: “巴人残暴,与蜀之礼邦不可同日而语。巴人据蜀绝不会长久,长此以往,蜀民必反。届时公主返国乃上承天命,下顺民意。既如此,公主又何愁蜀国不兴复?” 公主听得武维义这一番分析,不禁点了点头: “先生所言也有道理,但是......王兄和紫娟妹妹却又如何?” “武某窃以为,那雅尔丹若要使得蜀国降服,对他而言,杜疆必是不可杀的!你王兄乃蜀国正统,他若一死,则其余四方公族宵小必会趁势而起,届时反倒是不利于雅尔丹掌控蜀国。至于紫娟姑娘,她武艺高强,若是想要单骑突围,想来也并非什么难事!” 武维义这话虽是说出了口,但其实他自己却也是说得有些暗自心虚。他自知他如今所说的这些言语,其实都只是说给杜宇听的罢了。 杜疆与紫娟二人都是置身于乱军之中,所谓刀枪无眼,真打起仗来,战局瞬息万变,谁却还能认得谁?倘若他们真的能得以生还,那可真是天大的造化了!但是,杜宇听了却是颇为受用的,只见杜宇立刻是破涕微微一笑: “先生所言似也有些道理,若是真如先生所言,王兄与紫娟妹妹都能够安然无恙......不管她们现在何处,我便都要安心许多了。” 杜宇说罢,却见她竟是突然一头栽进了武维义的怀中,而且是他死死的双手抱住!武维义见了公主的这番举动,不禁大惊失色: “公......公主!......” 但是杜宇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将头依偎在武维义的胸口,并是直直的抱着武维义不肯松开……就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凝滞住了。武维义尝试着想用手轻轻将公主推开,但是公主却是反而抱得更紧。 “武......武维义,答应......答应宇儿,若是......若是有朝一日蜀国得以复兴......将来便留在蜀国可好?......” 武维义被杜宇这突如其来的言行举止,却是弄得有些左右无措,一时之间竟是哑口无言,甚至连一双手都不知该放于何处。 “公……公主……武某只是一介布衣,且为阴差阳错的乱入之人……不值得公……” 还未待武维义说完,却见公主竟是用手掌将武维义的嘴给轻轻捂了起来,两眼注视着武维义并是深情的说道: “不!......你当初既是坠入宇儿的封地之内,你便是宇儿的人!宇儿命你不准离开,你便是不准离开!” 武维义此时也已是被杜宇给搞得神魂颠倒,脑海之中空白一片。鼻息之间只嗅着阵阵从公主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武维义竟是也有些把持不住,浮想联翩了起来…… “不!……不行!” 突然,武维义好似是惊醒了一般,大叫一声,同时又竟是一把推开了杜宇。这一推却是把杜宇也给看傻了眼。武维义自知有些失了礼数,却是不想被公主发现。于是,武维义赶紧弓起了身子,向公主赔道: “哦......公......公主,时候不早,此地不宜久留,前方便是渡口,我......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公主原本被武维义这一推,却是有些愣住了,只以为武维义依旧不愿意接受自己的一片心意,却是有些沮丧。 不过,武维义的这一推,却也把杜宇的魂又勾回了当下。杜宇朝着四周扫视了一眼,便是立即又缓过了神: “武......先生说的极是,眼下形势危急,本宫......本宫确是不该如此……” 只见此时二人注目相视,却是不约而同的尴尬的笑了一笑。 随后便各自骑上马去,一行人又继续朝着前方渡口奔驰而去。 终于,一行人在正午时分赶到了惊马河的渡口,却见渡口之上竟是无有一人,但是在河面之上却是凭白无故的飘着几艘船舸。 一行人见此情景,却是极为兴奋。未曾想到,这巴人竟还不及在此处设点巡防,而且竟还有现成的船舸可用,岂不是上天有意相助?! 于是,他们跨下马来,便是朝着渡口奔去。突然,武维义却惊奇的发现了一处暗号!却好似是墨翟所留下的印记,只说是此处危险,要他们速速离去! “公主!公主!......莫要再往前去,是陷阱......!” 只听武维义一路奔跑着向前,又是大声的唤着走在前方的众人。但还是为时已晚。 只见河滩的沙石地中果然是遍布了许多泥沙陷阱。公主杜宇与其他的女护卫一个不留神,两只脚竟是全部都陷了进去,根本动弹不得! ------------ 第五十章 惊马渡口再遇国师 命悬一线二奴救主 “莫要过来!” 只听杜宇朝着武维义大叫了一声,武维义定睛一看,原来此处河滩之上竟是人为的挖下了许多的深坑,却不知为何,这些深坑乍一看上去竟然是一点都识辩不出来! 而且,一旦陷入这个深坑之中,从脚部至膝处就好似是被沙土吸住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武维义情急之下,急中生智,便是赶紧脱下了外衣,将其拧成粗绳,掷于杜宇面前。杜宇见状自是明白,于是便一把抓住了武维义投来的衣绳。 正当武维义要用尽全力将杜宇给拉出沙坑,却不曾想,身后竟是有人从一处沙坑之中突然跳了出来,并且是突然举刀相向,朝着武维义便是砍了过来! “啊!武先生小心身后......!” 武维义只听得公主惊叫起来,又是看见地上有个黑影举刀砍来,便急忙要往身边打滚躲闪。但是还是没能来得及避开,竟被那人一刀砍到了右肩! “啊!” 只听武维义一声惨叫!但见他的右肩至背部被划开一道极深的口子,顿是鲜血直流。 然而武维义此时可也顾不得这些伤痛,急忙闪过一边,独自忍着伤痛又与那名刺客周旋起来。 武维义一边四处躲闪,一边偷偷看去,只见那人蒙着面,穿着黑衣,显然是不想让人给识别出来。 只见武维义虽是一路疾奔,却又是心系杜宇,不敢跑远。而那名杀手则是一直是紧紧追在他的身后,摆明了是要立即结果了武维义的意思。 就在武维义正想着该如何应对之时,却是突然一时不察,只觉得脚下是一步踩空,竟也是陷进了一处泥石陷阱之中。 武维义陷入泥坑,顿时也是动弹不得。又见那名刺客是立马逼了过来,武维义自知难逃一死,却也要做最后一搏! “且慢!……你......你究竟是何人!又为何只顾取我性命?!武某即是如今要葬身于此,却也得要死个明白!” 武维义急中生智,只得以言语先拖延一二。 而那名刺客见武维义居然也是陷入了他预设的泥坑之中,便是有些松懈了下来,只听他竟是大笑着说道: “哈哈哈!姓武的!你终究还是逃不出本座的手掌!前番让你侥幸得胜,今番你却是无路可逃了!” 武维义一听到这个声音,便是猛地一惊: “是你!你……你就是那日青城山下被我放走的那个国师!” 那名刺客听武维义竟是将自己给辨识了出来,也是一惊: “呵呵,真不亏是宗主大人所说的月煞邪灵!果然是有些与众不同。只是听了本座的声音,便将本座给认了出来!但是......你这一个将死之人,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原来,这名刺客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日在青城山下,被武维义设伏所擒得的朱天国师。只见国师说罢,便是要举刀砍向武维义,却被武维义又给叫住: “慢着!武某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但在死之前却也想知道,我与你究竟是有何仇怨?!却是为何如此执意要取我性命?” 朱天国师一听,便又暂时收了手,有些得意忘形的与武维义说道: “也罢,便实话与你说了吧!其实也并非是本座要取你性命。乃是宗主大人早知你会降临此地,因此特遣本座前来杀你!” “什么?宗主?你们那什么祆火神教的宗主又是如何得知我会来到蜀国的?!而且......我与神教之人也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又为何一口认定武某便是什么邪灵之人?!” 只听武维义死到临头却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朱天国师或许是因为觉得大局已定,胜券在握,竟一时之间也并不急于杀他,却是只顾着自鸣得意,侃侃而谈: “宗主大人执掌天下玄机,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片甲箴言早有预言,说九天之西南朱天,会有一乱局之邪灵现世。宗主大人特委以本座为朱天宗师,便是要本座入得巴蜀诛杀你这贼子!……本座奉命遣入巴蜀,这一下便是蛰伏了数年!只可惜那杜疆实在是无用至极!几次三番竟都是被你侥幸逃脱……好在本座终究还是棋高一着,今番在此处设下了天罗地网,便是专候着你自投罗网的!……好了!此事便到此为止!你若是还有什么问题,便待你下了九泉之后再去与鬼神们分说吧!” 朱天国师言罢,便是举剑要向着武维义的脑袋砍去!正当武维义命悬一线之际,却见从不远处掷来一块飞石,竟是不偏不倚,正好打到了国师的脸上。 “是谁?竟是躲在暗处暗算本座!” 国师猛一回头,又大喝一声。只感觉到身后竟是还有其他人,也是极为惊慌。 待他回头看去,只见从草丛之中,突然间竟是冲出来一辆轱辘车,只见上面是堆满了熊熊燃烧着的枯枝干柴,径直朝着他冲了过来。 那朱天宗师见其火势甚大,也不敢怠慢,赶紧往旁边躲闪。而那辆轱辘车也甚是轻便,竟是紧紧死盯着那国师不放! 正在此时,从车旁又是闪出一人,只见那人一肩挑着扁带,只见扁带两头分别挑着两桶净水。趁那国师一时应接不暇,赶紧上前先用扁担将武维义和杜宇都给拉出了泥坑。然后又将两桶水朝着通往渡口的方向一洒。 只见那水流经过的地方,有些地方转瞬间竟是凹陷了下去!武维义此时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些坑都是被人为事先挖好的,然后又将泥沙覆之,便是用肉眼看不出来了!而此处之所以无人看守,也不设任何防备,其实整个渡口便是一处最大的陷阱! “那边有船!武先生快走!这里便交由我们处理!” 武维义朝那人看去,只见此二人并不是别人,正是此前随着墨翟赶去寻找秘贤村的那两名仆从!当他们随着墨翟一同来到渡口之时,便是发现有人在此处偷偷的挖坑造阱! 墨翟见到此处危机,深怕武维义他们会在此处吃了大亏。于是,便令他二人在此等候武先生和公主到来。而且,还让他们连夜赶制了一辆轱辘车,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多谢二位壮士!” 此时,武维义也只得是虚声简言作答,随后便是立即拉起杜宇便朝着渡口的方向奔去,登上一艘停在岸边的小船,又忍着肩伤的崩裂痛感,撑起了船便是顺着下游驶去。 那朱天宗师一时间竟挣脱不开那辆“火车”甚是心烦,却见那武维义竟是又要走脱,顿时心急如焚起了杀心。 只见他也不再躲闪逃避,而是一脚踩在了轱辘车的前沿横木一跃飞身而起,穿过烈焰便是手起刀落,将那名躲在推车后面操控着的人给一刀割了喉。那人当场便是气绝而亡! 另一人在送走了武维义与杜宇之后见到自己的同伴惨死,便是恼羞成怒。只见他朝着朱天宗师是大吼了一声,紧接着便手持扁担朝他攻来。 但他又如何会是那国师的对手,国师同样冲他奔去,只见他手起刀落,仅是一个回合,便将此人连着扁担一同给砍了。那名奴仆瞬间鲜血喷涌,人头落地。 朱天国师转身过去,见武维义与锦织公主便是要驾船逃跑,一时也顾不得那其他几名陷入泥沙坑中的女卒。赶紧奔到渡口,上了另一艘小船便是追去! 只见惊马河之上,二舸争流,两叶扁舟都是越划越快,而惊马河的水势竟也是越来越急! 突然,武维义眼见前方竟是一块巨石立于河道中央,却是根本无力将船再往旁边撑开闪避过去。于是船体竟是直接撞到了巨石上面,只见船体是瞬时便散了架,掉入河中! 而武维义和杜宇自然也是双双掉入河水之中,又被湍急的河水给冲得不知了去向! ------------ 第五十一章 枕怀入眠暖体趋寒 破伤高热胡言说梦 也不知道在河水之中漂了多久,杜宇竟是独自漂上了一处河岸。又不知在岸上究竟躺了有多久,待杜宇醒来之时,却是见不到武维义的踪影! 因此,杜宇自然是惊恐万分,只急得她一边嘶声呼喊着武维义,一边又是四处乱转寻索,却是依旧寻求无果。 正当杜宇一筹莫展之际,忽然间脑海中一个片段闪过,她隐约的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她只依稀记得,当时船舸击石而毁,他们二人便是一起落入了河水之中。而武维义则在当时情急之下,却是紧紧将她的手给抓握住,而后又将她是一把给甩上了一处河岸...... “难道说!......武维义他......” 想到此处,杜宇却已是不敢再往后多想,便赶紧踉跄着起身,一路沿着河边往下游找去。 所幸没走出多远,便发现武维义竟是被河中的一块巨硕的石矶所阻。只见他颜面朝下趴着,下半身则是浸泡在河水之中。 杜宇赶紧从岸边与矶石所连的浅水处趟着水,慢慢挪到了石矶处,又将武维义是生拉硬拽的拖上了岸边。 然后,杜宇便是一边使劲的推搡着武维义,一边甚是惊慌的朝他叫唤道: “武维义......武维义!醒醒,快醒醒!” 但是武维义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下可是急坏了跪坐在一旁的杜宇,只听杜宇的哭喊声更是撕心裂肺: “武维义!你给我起来......武.......你给我......给我起来啊!” 但是武维义却依旧是双眼闭着,仍旧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随后,杜宇又突然见到武维义的右肩处,那道被朱天宗师一刀给深深划开的口子,却是到现在血都没有止住。瞬间便将她身上湿漉漉的素衣给染成了红色,而且还一路染红了河岸。 杜宇是不知所措,以为武维义便真的会就此死去。顿时伤心欲绝,趴在了武维义的身上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正在杜宇伤心欲绝之际,却隐约听到武维义的嘴里却是发出了阵阵的细微的喘声及颤声。杜宇便立即止住了哭声,又赶紧凑耳上去想听个清楚。 “冷......冷......” 听到武维义这一声声的颤齿声,杜宇至少知道武维义如今竟还是还活着的,不由得破涕为笑。又见武维义此时嘴唇惨白,面无血色。料想武维义定是因为失血过多,以致于一时血厥。 于是,杜宇便想将自己身上的布衣给撕扯一块下来给武维义将伤口给包扎起来,但是谁知由于她身上的布衣早已是湿透,竟是根本撕扯不动! 杜宇也不及细想,只得将外衣整个解下,又将其稍稍拧干,随后便用外衣将武维义的伤口给整个一块给包扎了起来止血。 “冷......好冷......” 刚给武维义包扎了伤口,却听见武维义又是气若游丝般的呻吟声。杜宇自是心急如焚,她当然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是最需要一处篝火了。 但是杜宇却是从来没有学过该如何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凭空生出一堆火来,也只是知道拿着两块石头相击,加上一堆干草或许可以一试。于是杜宇便去四周捡来许多枯草、焦叶及干柴,又去找来了一堆干石。 只见杜宇尝试着击石取火,一下,两下......却是无论她打多少下,并没有冒出一星半点的火花来。杜宇此时只觉得是越来越气馁,一边继续双手叩击着石头,一边不禁又是哭出了声。 “杜宇!你怎么能这般的没用!所有人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你却是连一个篝火都打不着!你......你如何能这般的没用!” 突然,杜宇只见到自己手中的燧石竟是一下擦出了一丝火星来,她是欣喜若狂的赶紧凑上前去想要将它给保护住,只是,很快便是又熄了。 杜宇虽是非常沮丧,但是经过了反复的琢磨推敲,又有了这刹那间的经验。她突然发现,原来是只需取边缘尖锐的石头来打,便能更容易打着火来! 于是,她赶紧又一堆乱石之中,找来两块口子最为尖锐的石头来打。只见她尝试着连续击打了几次,却是一个不留神将自己的拇指边上给磕去了一层皮。 所谓十指连心,杜宇直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感是直戳心窝。但是此时的杜宇也根本也顾不上这些,只管继续拿着如刀口般锋利的石刃叩击取火。终于,只看一阵火星飞溅,竟是把垫在下面的枯草堆给点燃了! “着了!着了!” 杜宇见到火苗,不禁是大喜过望,竟是不由自主的手舞足蹈了起来。随后,又见她赶紧将周边的干草和枯叶都聚拢在一块,将火苗置于其中。慢慢的,便是从里面弥漫出来一股焦味的白烟。 杜宇见其火势依旧太小,深怕又会熄灭,便是往里轻轻的吹着气。不一会儿,只见从枯草堆里面冒出来的一阵浓烟却是将她一连呛了好几口。伴随着她的咳嗽声,但见其火势却也已是渐渐的烧了起来。 杜宇又赶紧将这团火种给放到了用枯柴架起来的木架之下,不一会儿,只见一堆篝火便是熊熊燃烧了起来,杜宇的整个身子都瞬时感到温暖了不少。 见到篝火的火势已是渐渐的稳定下来,于是,杜宇又转过身去,把还在地上躺着的武维义给稍稍抱了起来,将他的后枕部枕在自己的手上,又慢慢的拖拉着武维义的身子尽量挨着火堆近一些。 就这样,杜宇一边抱着武维义,一边就一直呆呆的看着他,深怕武维义会出什么状况。 正当杜宇一边托枕着武维义,一边又替武维义将身上的衣物解了并是一件件的烤干,只听武维义又是一阵呻吟道: “渴......渴......” 听到武维义突然冒出来这一句,这一下杜宇听得是分外清楚。于是,杜宇将武维义轻轻放下,又去河边取了一些水来,给武维义服下...... 就这样,杜宇一会会去周围林中找来干柴,一会会又替武维义将衣服烤干了重新穿上。 杜宇是里里外外的忙乎了好一阵子,不想已是入了夜。杜宇只听着山间的兽啼虫鸣,顿时觉得有些害怕。时不时便不由自主的朝着四周环视,深怕在幽暗的丛林里会突然窜出什么东西来。 “冷......冷......”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迷迷糊糊之间,杜宇又听见武维义叫起冷来。杜宇低头朝他看去,只见武维义的额头上竟是冒出许许多多黄豆般大小的虚汗来,而且表情也是极为痛苦。 杜宇大惊失色,摸了摸他的脸,发现他的脸颊竟是发着烫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定是失了太多血,邪气入体,得了伤寒。但是……如今天阴湿重,入夜之后寒气更甚。而如今此地除了这一堆篝火,更无其他可供取暖之物……就怕……就怕武维义他是要熬不过去!......” 杜宇思前想后,也依旧是无计可施。思前想后,也只得盘起腿来,又将武维义的整个身子都蜷缩着扶起。然后将自己双臂展开,紧紧的将武维义从后面整个抱住。 武维义正面朝着火,背部则是紧紧贴着杜宇的胸口。杜宇便是以自己胸口的体温将武维义的背面给渐渐焐暖了。但是,此时的杜宇却只觉得是背脊发凉,寒风彻骨,直冷得杜宇是嘴唇直颤,浑身又直打着哆嗦。 “公主!……公主快跑……快跑!” 杜宇将武维义抱在怀中,却又听他竟是在梦中还在唤着自己。只见杜宇一行热泪又从他的脸颊淌滴了下来,她的那一双臂膀则更是紧紧的将武维义给抱住……哭着哭着,倒也就不觉得那么冷了...... ------------ 第五十二章 误判敌我杜宇折臂 墨翟救主再陷重围 所幸天意垂怜,这一夜竟是安然无恙。杜宇则是一直守护在武维义身边,整整一夜未眠。 好在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杜宇的努力也算是没有白费。杜宇摸了摸武维义的额头,他身上的烧确是消退了不少。杜宇见状,也是在心中暗自庆幸。 但见此时黎明破晓,天色放明。杜宇抬头环视四周,借着曙光,总算是将那些林间的草木,身后的溪流都渐渐的辨识出来。 于是,杜宇就将她自己身上的衣物和武维义的衣服都重新整理了一番,随后便独自一人到了河边想要漱洗一下,顺便给武维义再捧一些水解解渴。 但是,正当她蹲在河边漱洗,却忽然听见从远处传来了一阵船桨拍水的声音,随后又听见似是有人声传来: “快看!那里有烟!” “走!到那看看去!” 此时的杜宇一听仿佛是有人在沿着河流四处搜找他们,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此时的她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于是赶紧转身回去拖起武维义便要往丛林里跑! “你们两个!莫要再跑!” 只听从河面的船上,竟是又传来了一声颇为雄浑的叫唤声。杜宇更是惊恐万分,也不知这浑身是哪里来的蛮力,竟是将武维义的右手跨在自己的肩上一提,便带着他朝着林内跑了过去。 但是杜宇毕竟也只是个羸弱女子,无甚力气可用。想要拖着武维义那虚弱又沉重的身子跑起来,又是谈何容易! 只看她往前没跑出几步,一步没有踩稳,便是扑通一下的摔倒下去。杜宇眼见武维义是要仰面朝上,四脚朝天的摔下去。 杜宇只怕是武维义这一摔是要摔坏,情急之下便将左手的胳膊垫在武维义的后背。因此,武维义整个身子便是直直的压在了杜宇的一条胳膊上。 只听“咯吱”一声,杜宇的手臂竟是折了,直疼得杜宇是趴在地上失声惨叫。 正在此时,只见从那艘船上,下得三人。其中一人赶紧下了船,直奔上前去,却只听他朝着杜宇叫唤道: “公主莫慌!我是墨翟!” 公主一听竟是墨翟来了!不由得是又惊又喜,也顾不得折臂之痛,立即扭过头一眼看去。 “果然是墨翟……!” 只见墨翟匆忙赶上前去,却见武先生竟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又见公主是刚折了左臂。便赶紧问道: “公主殿下!武先生他如何变得这般虚弱?!” 公主看着武维义,想起这一路的坎坷,不禁又是要哭出声来: “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兄长没了,紫娟也替我赴死,如今......如今连武先生也......!” 说道这里,杜宇又是失声痛苦了起来。只见墨翟在一旁,立即蹲下身去,仔仔细细的将武维义的状况给查探了一番。 “所幸刀伤不及要害,但武先生如今这失血过多以至血厥却也甚是要命!......但是......分明是血厥,却见武先生面色这般的潮红......想必是昨日还受了一场大病。亏得公主处置得当,这才将病邪给暂时给压了下去!” 杜宇听墨翟如此说道,便是心下稍定。正在此时,只见墨翟身后,又有二人走上前来,便向墨翟问道: “哎?墨家贤弟,此二人莫不是......?” 公主见此二人样貌奇特,却是有些心慌。只见其中一人穿着一身屠户的皮衣,身材魁伟甚是彪悍,一张国字脸下面满是留着的深黑色的络腮须,一双眼睛是不怒自威。另一人则是头顶一代雨笠,肩上又披着一身的棕色蓑衣,双脚则是赤着走路。一看便是一副常年在外渔猎的打扮。而隐藏在雨笠的下面的那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令人看了也是不寒而栗。 而且,说来却也奇怪,此二人竟都是各自缺了一条手臂,只见那名屠户打扮之人是缺了一条左膀,而那名渔猎之人却是缺了一条右臂。 墨翟看出公主似是有些惊慌,便赶紧向她解释言道: “哦,公主莫慌,此二人正是此前蜀王杜疆与武先生所言及的那秘贤村的二位贤人。” 只见他们二人听到墨翟这番引荐,便立即向公主请道: “在下要离,在下专诸,见过锦织公主!” 原来,昨日杜疆口中的那“渔贤”二贤,所指的便是此二人!若要说起这二人,他们却也是极有来头的。 要说这要离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当年享誉九州,名满天下的剑客!便是他,替那吴王阖闾刺杀了以勇武绝冠而闻名于世的猛将——庆忌! 说起这庆忌,勇武之名可谓是响彻九州华夏,世人皆说他能折熊扼虎,斗豹搏貆,其勇武之力可见一斑! 当年为报吴王阖闾的杀父之仇,庆忌大起江淮之士前来兴师问罪。阖闾不敌,就在此时,阖闾结交了要离。委他以国士之礼,邀其刺杀庆忌。 要离一来感念吴王阖闾的知遇之恩,二来,想到若是庆忌领兵来犯,则吴地百姓必遭横祸,因此便答应了吴王阖闾最终成功刺杀了庆忌,解了吴国之危。 坊间传言,说庆忌虽是最后身死,但在死前却也认定要离乃是真正的国士,因而最后还是给他放了一条生路。却不曾想,如今竟会是出现在此地! 而这“厨贤”专诸,说起来则是更为离奇,据说此人学厨三载,却是只为一剑! 专诸此人当年同样也是吴王阖闾当年的门客,同样也是为了报答吴王阖闾的知遇之恩,便是替他在宴席之上献鱼刺杀了当时的吴王,也就是庆忌之父——吴王僚。而之后此人便也是一直下落不明,不知所踪了。 当然,此二人之名声虽在江湖之上都是威名赫赫,广为流传。但是蜀地与诸夏毕竟群山相阻,信息不通。而且公主杜宇又是从小在宫中深居简出,却是从不听闻这些江湖之事的。因此对他二人之名也是极为陌生。 “公主殿下!杜疆待我二人情义深重,如今见到公主,便是如同见了杜疆一般。此番公主多有受累,皆是我等护驾不周,还望公主恕罪。” 只见要离,专诸此二人皆是单膝下跪,异口同声的向公主杜宇说道。杜宇知他二人原来是兄长好友,便是如同心中的大石落了地一般,着实踏实了许多。 杜宇此时转念间却又想起身边的武维义却还躺在冰凉的泥地上,于是赶紧向他们三人说道: “快......快些救救武先生......快些救他......” 专诸听罢,竟是用了单手便将武维义给举过了头部,并将其甚是轻松的扛在了肩上。而杜宇则是由墨翟搀扶着起了身,要离则在前方引路,众人便是要往林间小路走去。 正当此时,却见河岸之上竟是又从背面迎来一队样貌怪异的士卒,将他们给团团围住! 专诸和要离见来者不善,果断分列两边,将墨翟和杜宇护在身后。他们仔细将这些士兵打量了一番,却见这些士兵却是各个都装扮怪异,不似蜀兵,也绝非巴人模样。只听到从这些士卒之中,又是传来一阵猖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被你们逃了一夜,终究还是被本座给找了出来......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太不当心了,若是你们不燎火腾烟,或许还真能让你们给逃脱了!”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昨日在惊马河渡口设下天罗地网追杀武维义的朱天宗师! ------------ 第五十三章 万夫不当二贤退敌 庸国遗武再现风云 “若是你们把武维义给本座老老实实的交出来,本座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冥顽不灵,你们便都随着他一起下九泉吧!” 只听那朱天宗师朝着他们有恃无恐的大声呵斥道。但是墨翟与杜宇又如何肯轻易就范? 正当墨翟想要上前去以命相搏,却见那专诸却是伸出独臂将他给拦了下来,又将扛在肩头的武维义给卸了下来,让墨翟扶着: “墨家贤弟只管将此人看好了,区区几个贼兵而已,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些什么本事?!” 墨翟与杜宇听他如此说,却皆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专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方人多势众,你一人独臂却又何以敌之?!” “哼哼!你们年纪轻轻,却为何这般瞧不起人?!谁说只他一人?难道我要离便不是人了?!” 只听那要离前辈在另一侧竟也是展开了手脚,摆出了一副便要动手的架势。 朱天宗师见此二人虽都是独臂,但展开手脚的架势倒也像是个练家子。自知此处也是免不了一番搏杀,却也只是蔑笑着说道: “呵!不自量力!你们以为本座手下的这些奔命,却是与那些巴蜀民兵可比的?这些奔命士可各个都是替神教以武买命之徒!谅你们今日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一样要葬身于此!……来人!给本座将他们悉数拿下!” 只听那朱天宗师一声令下,四周围着的奔命士便是手举铁头长枪,高喊着杀声,便是朝着他们冲杀上来。 只见专诸与要离此时是各自分站了两边,准备御敌。 先说这专诸,虽是只有一条臂膀,但是这一条独臂却也是势大力沉,所向无敌! 只见有几个奔命兵持枪齐头并肩的向他一阵刺来,他却是甚是轻便的从旁一闪,先是避开其枪头的刺击。又见他的那条独臂,竟然顺势将几条枪柄悉数收于腋下,又听他是大喝一声! “啊呀呀……!” 伴随着一阵怒吼,这专诸居然将那些持着枪的奔命士给全数推倒在地!那些奔命见到此人神力无敌,竟被他直接给缴了兵器,便是不禁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 再看那要离,同样只是一条独臂,却是与专诸大不相同。只见他从一名士卒的手中强行夺来一柄长枪,紧接着便是凭着那条独臂便是肆意的挥舞了起来。 那些奔命士一时之间只敢以枪头探之,竟也是不敢近身上前紧逼。只见要离将这一柄长枪却是挥舞得犹如蟠龙出洞,蛟龙出海一般。令人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更是不知究竟该从何处下手! 只见是他一个空翻,虚中带实,拿着手中的长枪往下方就那么横扫了一枪,便是直接扫到一名奔命士的脚踝上。只听那人是惨叫一声,便立马被掀翻在地。 然后,又见他神出鬼没的从背身顺势挑起一枪,另一名奔命士原本是要攻来,却谁知那一枪竟是冲他而去。只见这一枪是不偏不倚,直接刺穿了那人的腹部,其余奔命见此惨状,便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没一会儿儿的功夫,这十几名名神教的奔命士便是被杀了个七零八落,一路溃逃到了朱天宗师的身后。专诸与要离却也不追,只是轻轻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顿了一番。 “如何?你现如今还有何计较?可尽管试来?!我二人定是奉陪到底!” 专诸和要离的眼睛甚是不屑的朝着那朱天宗师暼去,又是微微一笑,只觉得已是大局已定。 就在此时,却听那朱天宗师也是对着他们一声嗤笑: “呵!真是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二位高人,想来那姓武的命也是真大!但是......只可惜你们二位皆只有独臂,若是二位肢体不残,本座说不定还真不是你们的对手!” 话音刚一落下,只见是一道白光袭来,朱天宗师一把将佩剑给拔出了剑鞘,迎面朝着他二人便是飞奔过来。专诸和要离不敢怠慢,展开手脚分站一左一右,准备招架应敌。 只见朱天宗师一剑刺来,便是与他二人一下子就缠斗在了一起。这朱天宗师还真是有些本事,剑法的确是极为纯熟精湛。只见凭着他这一人一剑,却是左右齐攻,直把要离与专诸逼得一时竟是处在了下风。 墨翟见二贤竟是有些敌不过那朱天宗师,站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 此时墨翟左顾右盼,忽然见到杜宇所点燃的那一堆篝火。此时虽已是尽数熄了,但其烟雾却依旧袅袅。墨翟灵机一动,便是心生一计。 只见墨翟将武维义轻轻躺平在地,然后赶紧便是朝着那堆篝火跑了过去,从中又捡起几根烟势较盛的柴木棍子。 墨翟将其举在手里便是朝着他们三人缠斗的地方跑去。这一跑,迎面朝他吹来的白烟却是把自己也给呛得直流泪。 只见他是找准了时机,举着那些木棍立于朱天宗师的迎风正面。那些白烟便是借着风势,迎面朝着朱天宗师吹去。朱天宗师呼吸之间,却被这一阵白烟给呛得是连连咳嗽了几声。这几声咳,却是将自己的气息全给打乱了,手上的动作也是不由自主的迟钝了下来。 由于要离和专诸当时离得远,又是处于背风,因此竟是不受熏烟的半分影响。 正在此时,要离和专诸见机不可失,便是自左右合并一处,挥拳顺势便朝他反攻了上去。或许是因为要离和专诸相识已久,他二人的这一套配合打得可谓是天衣无缝,相得益彰! 只见他二人一会儿是要离主攻,专诸主防。待诸天宗师刚适应过来,他二人却又立刻更换了攻防位置。顷刻间,优劣之势竟是逆转了过来,如今那朱天宗师却是反而被他二人给压得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那宗师见此二人竟是这般难缠,便是立即剑峰一转,即刻就变换招式! 要离与专诸见此人变了招,却是有些猝不及防。勉强与之拆解了两招后,却听要离突然惊语喊道: “庸氏剑法!你!……你是庸国后人?!” 那朱天宗师一听要离竟是将自己的这套剑法给辨识了出来,也是不由得心中一惊。 但见他虚晃了一招,便立刻是往后退了两步顺势收了招。随后立马便是转过了身,逃回了渡口。又见他纵身一跃,飞身跳上船。独自划着船舸竟是仓皇而走! 而那些奔命士见朱天宗师竟是独自跑了,便也是纷纷的拥去渡口,划着船舸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专诸与要离此时其实也已是精疲力竭,又忌惮这个庸国后人的确是武艺高强,绝非泛泛之辈。因此也是不敢去追,便是由着他们开溜了。 墨翟见此战虽是得了要离与专诸二贤相助,却依旧是这般的险象环生。便是害怕那些人会再折返回来,伺机寻仇。墨翟将平躺在地的武维义给搀扶了起来,与捂着折臂的杜宇一起上前与二贤说道: “多谢......多谢二位大贤的大恩大德!今日若不是二位前辈力战那朱天宗师,我三人便是都要命丧于此地了!” “不敢当……这些都是我二人的分内之事!而且我二人也是护驾来迟,却是让公主吃了不少苦头,惭愧......惭愧......” 二贤说罢,作为赔礼便是向公主抱拳作了一揖。紧接着,只听在一旁扶着武维义的墨翟却似有些担心的与他们说道: “如今强敌方退,且退因甚是不明,只怕是会有变卦。此地不宜久留,还烦请二位前辈能够及早前方引路,先到得秘贤村内落脚才是!” 二贤听墨翟如此一说,觉得有理。便是点头言道: “嗯,还是墨小贤弟考虑得周全!也好,那我们这便上路!” 说罢,只见专诸又是一把将武维义给扛在了肩头,与要离一起在前方引路,一路护送着公主,朝着秘贤村的方向走去。 而墨翟则是单独走在最后,只见他这一路之上走动倒是颇为随意,于四处泥地之中踩踏出不少足迹脚印。 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考虑到若是此时再有追兵紧随其后,只凭着这个脚印迷阵,也是绝无可能让那些人知晓他们的准确行踪了。 ------------ 第五十四章 曲径通幽落脚暂歇 墨翟再忆惊马险情 公主杜宇跟着他们在山间是走了许久,却是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这也难怪,毕竟杜宇她一弱女子,自郫城连夜撤走至今已是整整两天两夜,而且如今又负有臂伤,行动不便。于是便与前方引着路的二贤说道: “二位前辈,杜宇……确是有些疲惫,可否此歇息一二再接着赶路?” 要离和专诸回过头去,却见公主俏美的脸上却是面如土色,一脸的疲惫之状,知道公主定是有些吃力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好吧,既是公主有些疲惫,我们便在此地暂歇一二,想来也是无妨……此地距前方村宅,尚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只是......只是这武先生也确是病的不轻,还需及早到得村中医治才行。” 只见杜宇是躬着身子步履蹒跚的走到二贤面前,又倚靠在身旁的一棵树上累得直不起身。 但是当她一听到武维义的状况,却又立马抬头惊跳了起来: “既......既如此......” 还未等她把话说全,杜宇这一起身却是顿感两眼一阵晕眩,所幸,从身后赶上前来的墨翟也是眼疾手快,眼见杜宇要往后仰去,便立即上前去将公主给扶了一把。紧接着墨翟又将杜宇给搀到一处石凳半倚着坐了下来。 “公主,你还是就在此处先歇息一会吧。武先生他如今气息虽弱,但状态却也还算得平稳。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武先生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公主可尽管放心。” 杜宇听墨翟如此与他宽慰道,也只得是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又是颇为自责的呜咽道: “说起来……都只怪是本宫实在没用!武先生之所以惨遭那朱天国师所害,以至如今这般昏迷不醒。皆是因为本宫过于草率冒失,在渡口掉进敌人预设的陷阱之内……所幸又是遇见两位壮士以命相博,本宫与武先生这才得以侥幸逃脱……” 墨翟听罢,却是不禁也有些悲从中来: “若是……如此说来,在那渡口,工乙仲与工乙伯看来便是都已遇难了......” 想到此处,墨翟不免也有些伤心的抽泣了起来。原来,那天夜里,墨翟与那两名族中的亲随连夜赶到惊马河渡口之时,便是已经遇见了那群奔命士与朱天宗师。 只见他们竟在渡口之前的沙滩处挖了许多的小坑。又在坑内填埋了许多白色粉末,然后又铺上一层浅薄的沙土将其掩盖住。 墨翟虽与那朱天宗师素未蒙面,但也当即便是料定,这些人定然是要准备在此处设伏擒拿公主和武维义一行! 起先墨翟也不知此物究竟是做何用处,只得待他们闲暇不备之时,偷偷的摸上前去,细细的研究了一番。原来这白色的粉末不是它物,竟是巴盐! 原来,这些人先是将巴盐与河床的黏土给搅混到了一起,然后又将其填埋进了预先挖下的土坑之中。 待黏土中的水将巴盐溶去了一些,再看这些坑中的沙土虽是依旧如往常的模样,但其实底下的黏土却已是变得极其松散了。一旦有人踩在上面,底下的黏土便会塌陷。以至于整个脚踝都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摸清了此间的状况,墨翟寻思着若是武先生带着公主前来,不明此间诡计,只怕是要吃大亏。 于是墨翟便向他身边的那两位亲随关照嘱托道,务必要在此处等候武先生和公主前来! 若是武先生与公主在此遇险,务必要他二人护得周全......却只是不曾想到,那两名与他感情甚笃的弟兄,在渡口的一别最后竟是成了与他们的最后一面…… 墨翟背身过去将眼角的泪痕擦拭了一下,却是不让公主杜宇见到。然后又转过身去与公主说道: “事已至此,公主也不必太过悲伤。公主便就此先歇息片刻,待到了前方村落再做打算不迟。” 墨翟言罢,便暂时辞了公主,又朝着二贤的位置走去: “见过二位前辈。” “哦,墨家小弟啊!这一路上也全赖你断后设局,辛苦了。” 只听那二位贤者竟是如此客套,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朝向他们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二位前辈武功盖世,义薄云天,乃是世间真正的任侠豪杰。若不是于此处机缘巧合之下得遇二位前辈,晚辈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专诸与要离听了墨翟这番奉承之言,却是不约而同的相视对方,又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若我二人真是什么任侠豪杰,却又如何会落到如今这般的田地?……墨小兄弟,你是只见到我们的本领,却是不知这天底下,可并非只靠本领说话的。我二人当年皆是自诩勇武绝冠,且最是好义,但是到头来,却也只是当了他人的垫脚之石罢了!……” 墨翟自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毕竟以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又不知此二人的底细,确是有些难以捉摸他们的这些言语的。 言语之间,只见杜宇坐在一旁似乎也是歇息够了,便起身朝着他们走来,并忧心忡忡的与他三人说道: “二位前辈,我们这便启程继续赶路吧?杜宇见武先生面色依旧是没半点起色,这心中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二贤与墨翟听出杜宇如今这话里话外,满是心系着武维义的安危。也知她此时内心早已不是如她外表那般的平静。 虽说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也都看得出来,杜宇依旧是无有半分力气,但也都不愿悖了她的这份情义。于是,便都只是各自点头应允了。 只见依旧是专诸一把扛起了武维义,而墨翟则是守在一旁帮扶着杜宇走路,由要离引领着,一起朝着前方村寨走去。 …… 果然只是行了不到半个多时辰,当他们穿过了一片竹林之后,便是见到了前方的一处村庄。 只见这片村庄内的房屋,虽只是一些茅庐屋子,而且各个院落又是只扎着极为简易的竹制栅栏。但是,这些茅庐院落的四周却皆是被一片竹林所环抱,所以,倒也是别有一番清平淡雅。 “快看,前方便是长桑君的住处!杜宇姑娘不必太过担心,长桑君的医术极为高超,可谓是独步九州。以他的本事,定是能救治武先生的!” 杜宇与墨翟自然是不识得什么长桑君,但听他二人对此人的医术竟是如此不吝赞誉之词,便是立即问道: “长桑君?又是何人?”既是医术极高之人,又为何要隐姓埋名于此?莫说是医术极精湛之人,即便是些只会装神驱鬼的方术玄士,只要是宣称能够延年驱邪的,便都能成为那些王公贵族的座上贵宾……这也难怪,要说这些个王公贵胄们,又有哪个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呢?” “呵呵……你们所言确是不差,但是所谓人各有志,也并非所有人都如你们所说的那样,希望闻达于诸侯的……”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便是已到了长桑君的住处,只见此时长桑君的院门和屋门都是紧闭着的。 他们透过栅栏,只见一排排的竹架都是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院落内,而院落中间的空地上也是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各种各样的干花干草。 只听专诸朝着院内大叫了一声: “长桑君!在家吗?!” 却见屋内并没有动静。于是,专诸又放开嗓门大叫了一声: “小贼!不要逃!竟敢偷长桑君的草药!看我怎么收拾你!” 只听专诸这么一声怒吼,只见长桑君的屋门便是立即从里面被撞了开来。又从屋内飞快的窜出一人,大声叫唤道: “谁!谁这么大胆!竟敢跑我来偷我的草药!这些可都是我辛辛苦苦采来的!是谁这么没有良心!” ------------ 第五十五章 初识神医皆是趣语 识赤光玉拒不施治 只听专诸朝着院内吼了这一嗓子的扯皮打趣,却是把还在屋里高卧着的长桑君给诈得赶紧从屋子里奔了出来! 看见长桑君夺门而出,墨翟和杜宇却是顿时看傻了眼。只见此人竟是蓬头垢面,一看这头发和鬓须便知是久不清洗梳理了,竟是都打着结了。 这长桑君一听到竟是有人要来偷他的草药,便是连鞋也不及穿,直接赤脚冼足而出,全然顾不得礼数。 “哪里!小偷在哪里!” 长桑君一边朝着院内大声呵斥,一边却是只见到专诸,要离等人候在门口。根本没见到所谓的贼人来到此处偷药。于是,这便向专诸他们大声问道。 “专诸!你口中的小贼却是跑去哪里了?!如何没了踪迹?” 此时,只见要离,专诸却是低着头不禁暗笑起来。这长桑君一见专诸与要离竟是在那嘲笑自己,便是有些不高兴: “专诸!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大白天的不去好好烧饭,却在这里拿我消遣!你可知你昨日去了外头瞎逛了一圈,我这里可就算是断了伙食了!” 专诸听了却又是风趣的与他说道: “怎么?这天天蹭吃蹭喝的,倒还有理了不成?若不是看在你医术高明,也是悉心为此间的村民瞧病,我才懒得管你的吃喝呢!” “嘿嘿!便是吃你几顿饭又能怎样!你们生了病,还不得到我这边来看?你若有本事,将来便别来找我看病便是。” 只见那长桑君却是一脸疯疯癫癫的与二贤是一唱一和的说着闲话。而且,显然专诸和要离却是都不怎么把这神医给当一回事,只管拿他消遣取乐。而这长桑君却也是毫不介意,一脸的满不在乎。 墨翟见了这副情景,却是不由得有些疑虑。便是与一旁的要离小声问道: “晚辈倒是着实有些弄不明白了......翟本是一介奴仆,也曾替其他主子请大夫看过病。只觉得这些大夫皆是一本正经的,全然不似这长桑君这般的诙谐疯癫。而这治病救人......晚辈虽是不懂,却也知需要施治之人聚精会神,才能把病给断得精准……但是晚辈观这长桑君……” 不曾想长桑君的耳朵却是极为聪锐,墨翟的这番言语说得虽是小声,却还是被那长桑君给竖着耳朵听了进去。 “且!你区区一竖子却能懂些什么!这世间万物皆是一般的道理,都是通于阴阳而化生五行。人之疾病却也是逃不开阴阳五行之本义的!既然如此,病症虽是可以千变万化,但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又何必要搞得这般的道貌岸然?!你所遇见过的那些个巫医之辈,都只不过徒有虚表的欺世盗名之徒罢了。像我这样有真本事的,却又何必要遮遮掩掩?……” 墨翟听这长桑君竟是在那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心中暗想: “这前辈倒真是一点都不谦虚......或许是真有些本事的吧?” 只见此时的专诸这一路扛着武维义走到此处,却不曾有过半分歇息,如今却也是真有些力竭了。便是赶紧朝那长桑君叫唤了起来: “长桑君,你这是要谈到何时才能让我们一同进屋内说话啊?!” 那长桑君原本是正在与墨翟侃侃而谈。却是被专诸给过生生的打断了去。长桑君斜着眼朝着专诸瞥了一眼,只见他的肩头扛着一人,只以为是专诸从何处捡来一具死尸回来。 “我说专诸啊!你所扛的却又是何人啊?如今这蜀国难道也是不太平,竟是随处都可捡来一具尸首了?” 要离听了,从墨翟手中取过宝剑,并且将其举在手上: “长桑君......你可还记得这把宝剑?” 长桑君定睛一看: “哦?……这不是杜疆的佩剑承影吗?那家伙如何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丢了?倒是怪可惜的……不对!难道说是这家伙摊上什么事了?!哎……真是浪费了我那么多的好药!我长桑君辛辛苦苦把他给医好了,这家伙竟是如此不惜命!愚蠢!真是愚蠢至极啊!” 杜宇一听这长桑君竟是认识此剑,而且又似是与她兄长也相识已久。便不禁问道: “原来前辈竟也是认识本宫……哦不,小女的兄长?那便请前辈慷慨施治,救救我身边的这位武先生吧!” “嗯?!原来你便是此前杜疆曾时常提及的那个颇有些任性的妹妹?......算啦!看在杜疆的面子上,你们便先进来吧!” 长桑君言罢,便将他们给引进了自己的屋内又让专诸将武维义给置于一处病榻之上。 正当众人以为长桑君一定会竭尽所能,施救武维义之时,长桑君却看见了系在武维义身上的那枚祆火神教的赤光勾玉! “不对!这人是祆火神教!赶紧给我将他抬出去,神教之人我绝不会救治!走走走!” 听这长桑君如此嚷嚷,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长桑君!你说的是些什么胡话!此二人一路是被那神教宗师给追杀至此的,而且险些都丢了性命。此人如何可能会是神教之人?” 长桑君走上前去,将那枚武维义腰间的赤光色的勾玉垫在手中,给众人看道: “你二人可也是曾见识过祆火神教的,那可还认得此物?” 专诸与要离起初倒也并未在意,但经长桑君的这一提醒,见到此物竟也是立马大惊失色: “怎……怎么可能!这……这武维义竟也是神教之人?” 只见长桑君、专诸和要离三人不约而同的朝着杜宇和墨翟看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宇知道其中定然是有误会。但是,由于杜疆也未曾与她提及过赤光勾玉之事。那日在城楼之上,她只是瞧见杜疆他拿出来过而已,自然也不知其中的缘由。 只听她急忙向他们三人解释道: “这……这勾玉不……不是武先生的!应该是我兄长的!” “你说的是些什么胡话!但凡是祆火神教的徒众皆是有这样的一块赤光勾玉的。由于此种勾玉所用之璞石是极为难得的,而且其制作所用之工艺也是极为神秘。因此,寻常之人若是想要复制,却是绝无可能的!也正是如此,一旦得到了这神教的赤光勾玉,除非是身死人灭,为他人所掠,否则是绝无可能会落入他人之手的!” 听到长桑君在那与他们分说起这勾玉的缘由,墨翟却是猛的想起一件事来: “长桑先生,你所说的这赤光勾玉未免也言过其实了吧?鄙人不才,却也是有些梁上功夫的。在下便曾于一处军营之中摸出过一块一模一样的来!” 墨翟说罢,便转身向公主请道: “公主殿下,之前那块玉佩如今可还带在身上?” 杜宇猛得被墨翟这一番点醒,便立即从身上拿出了一块与那赤光勾玉一模一样的玉佩来! 杜宇递给了长桑君一观,长桑君看过之后,却只是笑了一声又说道: “你这黑脸小鬼倒也是机灵得很,只可惜......还是眼拙了一些!......你们的这块勾玉却只是个假的!” “什么?!假的?” 杜宇和墨翟一听,却又是被这长桑君给说得是目瞪口呆,大惊失色! ------------ 第五十六章 辨真假揭勾玉真相 门庭外长跪请神医 只见长桑君将那两枚真假赤光勾玉给放到了一起,众人顿时便发现了这两块勾玉之间的差别。 只见从杜宇身上取下的那块赤光勾玉虽说是精妙无比,已经算得上是世间少有之良品,但是与武维义身上的那块一比较,却依旧是要逊色不少。 但见武维义身上的那一块勾玉,无论是其棱角,抛面都是要比杜宇拿出来的那块更为精致细腻。 而且在光泽上,显然又是武维义身上的那块勾玉显得更加通透靓丽,尤其是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更是显得霞光四溢,奇妙无比! “如何?你们的这块可不就是赝品了?” 所谓眼见为实,这一下,墨翟却是被这长桑君搞得是一时语塞了。但是,即便如此,墨翟却依旧是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依照前辈所言,此物既为神教之中极为重要的信物,那么这些神教中人却又为何要带个假的?难道便只是为了防着被盗的?” 众人听得墨翟如此问道,却都是一筹莫展。只有长桑君却是嗤笑了一声,与他们说道: “呵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等宝物,你道是个个神教之人都能有的?实话跟你说吧!此信物于普天之下,至多不过九九八十一枚而已!传言当初武王伐纣,建国大周,将此物分封给天下七十一国诸侯,然后又自取其十。因此,能持此等宝物之人,莫说是身名显赫!要说此人可号令一方也实不为过!” (周公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荀子·儒效》) 墨翟只听此人将这赤光勾玉给说得是神乎其神,却也还是有些不信,只听他又是问道: “此物若真是当年周室的分封之物!却又为何会成了神教信物?这岂不是太荒谬了?!” 只听长桑君又是叹了一口气,颇是颇为忧虑的说道: “想当年……周公分封七十一国,又制定礼乐安邦之制,便是为了使天下世人不再受此物所累!诸夏之人也由此而平和了数百年之久。但是如今,祆火神教又是卷土重来!唆使辅佐各路诸侯公卿或是互相杀伐,或是勾心斗角,一切便是为了将对方手中的勾玉给弄到自己的手中……而那些无甚本事的,便只能拿些赝品来糊弄世人罢了!......” 只听长桑君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枚赝品勾玉给交还给了杜宇,随后只听他又是继续说道: “另外,据老夫所知,这神教之中相传还有着一则箴言,说是每隔一段时日,圣皇便会临世一次,集齐那九九八十一枚勾玉并接受万众之敬仰。换句话说,如今谁若能真的收集齐这八十一枚勾玉,依照预言所指,谁便是下一任的九州共主!……所以你们说……此人只不过是区区一届布衣,却是能得此真物,若说此人不是别有用心之人,却又如何能信?” 墨翟和杜宇听到这里,皆是错愕非常。此时的他们也都已是听懂了这长桑君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不管是因为何种缘故,这武维义都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得了此种赤光勾玉。但是,他们也确信武维义绝不是一个为非作歹之徒!于是,只听杜宇向着长桑君恳求道: “长桑前辈!武维义他……他绝不是如你方才所言的那般模样,这……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他曾几次三番的解救于我,而且,也是为了拯救蜀国百姓这才身负重伤!所谓医者仁心,还望长桑前辈能够救他一命!……” 只听那杜宇一边说着,声音之中便是又来了一些呜咽,又见她随后竟是朝着长桑君给跪了下去。 “不救!不救!就是不救!祆火神教里的人我也是见得多了。说到底,天下诸侯哪个不贪权恋贵!天下豪强又哪个不心狠手辣!我长桑君之所以选择隐居至此,便是为了躲避这些妄悖之徒!只希望这些人早些死了才好,也好还给天下一个太平治世!现如今竟又让我碰上一个半死的神教之人。我不将他毒死便是他的造化!却还想让我来救?!痴心妄想!” 但见这长桑君是拒意坚决,墨翟在一旁却也是急了,竟是口无遮拦的与之辩道: “前辈为何是这般的蛮不讲理?!此勾玉说不定真是他人的馈赠之物也未可知?世间善恶岂是只凭一块物件便能识辨出来的?!” 长桑君听到墨翟此言,竟是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虽是自知理亏,却也还是继续执拗着吼道: “哼!祸乱天下之人都是死有余辜,为这天下纷争而无辜枉死之人何止百万!多也不多他一个!莫说是此人了,即便真是杜疆来了!若此物真是他的,我长桑君也必是不救的!” 但见这长桑君是说得是慷慨激昂,唾沫横飞。而且他不光是只说着话,一边竟已是要将武维义给强拖着轰出门去! 要离和专诸见状,却也是有些看不过去了,又如何肯让他胡来?二人一起起身上前又将武维义给夺了下来。 屋内的场面一时之间可谓极为混乱,就在此时,却见专诸与要离忽然一人止住了一边。又听他二人与他规劝说道: “长桑君!你若是不救,那不救也罢!但是此女子乃是杜疆的妹妹,难道便不能卖杜疆一个面子?且让他在此留宿一宿也好!” 长桑君见专诸与要离也是不帮他,更是有些气愤不过,竟是怒气冲冲,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内屋走去。 “明日一早,我不想再看见到此人!......” 说罢,只听他将内屋的木门“碰”的一声便给关了个严严实实。 专诸和要离见了也只得是无可奈何的直摇头,想去搀扶杜宇起身。却见杜宇此时是伏在武维义身上哭泣不止,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不......不......我一定要救他!二位大贤,请告诉我该如何救他......” 只见杜宇一下猛的抬起头来,慌不择言,竟是对着他二人是大声问道。 二贤见锦织公主这副模样,虽是不忍,却也都是愁眉紧锁,低着头,一脸的无可奈何之状。 “既如此......杜宇如今也唯有一死以求神医救治!” 只听杜宇说罢,便是要往屋内的横木撞去,亏得墨翟眼疾手快,将她是一把拉住,才不至于让她做出傻事! “莫要弄脏了我的房子!死了却还得我来给你收尸!” 只听屋子内头又是冷冰冰的丢来一句,直气的专诸隔着屋门叫道: “老东西!如何这般冥顽不灵!还真当你自己是天上的神灵了不成?!即便是天上的神灵,也不及你这般冷酷!” 杜宇一听到“神灵”,却是顿时又有了个甚是荒唐的主意。 “对!对!这长桑君定是要考验我们的一番赤诚!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我这便跪着!跪到长桑君同意施救为之!……” 随后,杜宇便拖着她的残臂,猛的一下又便是起了身,跌跌撞撞的冲出屋外,随后对着长桑君的屋子便是倒头跪拜了下去。 “公主不可!您可是万金之躯……而且你如今也是有伤在身!不可如此!” 只听二贤从旁是竭力向她劝阻,而墨翟却是在一旁陪着杜宇一起跪了下去: “公主赤子之心可昭日月,我墨翟深受武先生恩惠,自然也是自当尽力!墨翟愿与公主一同为武先生相求!二位前辈也是不必再以好言相劝!……二位前辈的恩德,墨翟终身没齿难忘!......但……倘若武先生有了闪失,我墨翟也唯有一死以明其志……届时,只怕是要对不住二位前辈的大恩,而墨翟也唯有归鬼之后再报了!” ------------ 第五十七章 连跪一夜杜宇昏厥 医者仁心温汤续命 杜宇与墨翟,就这样在院子里跪在长桑君的门前,这一跪便是一天一夜。 专诸与要离也曾是几次三番的上得前去,又是以好言相劝,想让他们莫要如此的冲动,再想些其他的办法。 但是,对于杜宇而言,她又能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呢?难不成真要将武维义给弃在这荒郊野岭之中? 因此,每当杜宇想到此处,便更是坚毅的挺在那里,只求这长桑君可以回心转意,施手救治武维义。 而在这天夜里,武维义的面色也是变得越来越惨白了。虽说专诸和要离一直是从旁守候着,但是毕竟他二人也不懂医,只能隔一段时间便给他喂下一些热水而已。 说来也是不巧,到得半夜三更。这屋外却又是下起一阵暴雨,只将杜宇和墨翟全都淋了个透底。外加这夜间是寒风彻骨,又把他二人给冻得是直打哆嗦。 就这样大家都是莫名其妙的熬过了一夜。翌日凌晨,正当专诸与要离还在屋内守着武维义时,却是听到屋外的墨翟叫唤了起来: “公主!......公主!” 只见杜宇终究是体力不支,竟是侧身倒在了一旁,昏了过去。墨翟赶紧上前去叫唤了几声,但是却见杜宇竟是没了半点反应! 也是难怪,这杜宇一连是为了这武维义足足煎熬了两天两夜,换作其他女子,也早已是要垮了。更何况是杜宇这个一直在深宫之内娇身惯养,养尊处优的贵公主呢? 要离听到墨翟这一声叫唤,便是赶紧冲出了屋子去查看。只见杜宇此时同屋内的武维义一样,脸色也是变得惨白了。 “前辈!还请前辈救救他们......” 墨翟说完,又是一连要离和长桑君的住处一顿猛叩,只把自己的额头都磕破了皮,顿是血肉模糊。 要离站在一旁,见到这一幕也是深受感动。只听他又忿忿不平的与站在一旁的专诸说道: “这长桑君可也真是的!如今这天下纷争,却是要怪在这三个毛孩子身上!这算什么狗屁道理?!……算我要离眼瞎,竟将此等蛮不讲理之人错当成了挚友!” 专诸在一旁只听得要离的这一声长嘘,却被他说得也不由得来了怒气。只见他是火冒三丈,一路怒气冲冲的便要闯进长桑君的内屋。 忽然,却不曾想这长桑君竟提前一步将内室的屋门给开了开来,专诸和长桑君见到彼此皆是被吓了一大跳。 “专......专诸!你这是想要干嘛?!” 专诸原本是要将屋门给一掌拍倒,正当要击掌,却是猛的见到长桑君,便立即是收了掌力。但是掌风却还是拂过了长桑君的耳鬓。只把长桑君给吓了一跳。 “哦......我说长桑君啊!你干嘛要这般刁难这三个娃子!你难道觉得就凭着这三个小娃子就能搅得这天下大乱了?你究竟是昏了还是傻了?” 只听专诸与那长桑君一碰面,便是将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教。那长桑君却也是对他不理不睬的,径直走出了内屋。 一眼扫见武维义却是还躺在那里,只见长桑君在外屋却又停留了一会。只将眼睛眯成一线,用余光朝着他斜眼视了一眼。见到武维义的嘴唇已是由白渐变成了紫,心中不由得一惊,随后只见他便是独自走出到户外。 “黑小鬼!你随我来!” 墨翟听到长桑君唤他,他知定是长桑君已然回心转意!便立即转身跟着长桑君奔了出去。要离和专诸见状,也想跟上前去。却被那长桑君又是一喝止住: “你们两个残身的莫要跟来!来了也没用!将那姑娘抬进屋里,内室已是准备好了姜汤,给那姑娘服下。至于那男的......给不给他喝就随你们的便吧!反正那家伙的病症也不差这些药力!” 专诸和要离一听,心领神会,知道这长桑君终究还是动了医者仁心,却是还要装成一副高冷的模样。 原来这一晚上,他其实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晚上的春寒夜雨。也知道那小姑娘定是要熬不住的,便是在内屋早早的便替他们两煎了些升温祛寒的姜汤。而且,这姜汤性温热,也正好可以给那个得了血厥的武维义还一还阳! 墨翟这一路只管是跟着长桑君来到了一处悬崖峭壁,只见长桑君却是径直的走上前去,独自立于一块危石之上,又气定神闲的与墨翟说道: “我看你这孩子!天性也是纯善,而且将来必是有一番风云造化的……你这人,虽非名门贵胄,但将来却也可以成就这一世的功名!……却不知又为何要去助纣为虐,与那些祆火神教之人为伍!” 墨翟听了却是一惊,知道这长桑君依旧是对武维义有些误会: “前辈!武先生他绝不是一个奸邪之人。他待所有人都是极好的!想必前辈阅人无数,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此次前辈仅凭着一块玉佩,便将武先生说成了十恶不赦之人,前辈未免也太过于武断了......” 长桑君转过身去,却是哼哼笑了一声,又走近墨翟身前: “你说的有一点确是不错的,我长桑君游历行医这么些年,看人观事也算有些心得。不是我自夸,我非但可凭着人之气血旺衰而断人生死,更能观人之颜面长相而断人前程……你们口中的那位武先生,将来就是个搅弄风云之人,我是绝无可能断错的!至于你嘛……也罢!一切便都交由天意吧!” 墨翟听到最后又是泛起了迷糊,完全不知道他所谓的天意却又是何意? “来!你便从此处悬崖下去,给我找来一种草根,名唤乌头......就是......那种挖出来的根茎长得像乌头一般的便是。” 墨翟一听却是顿时傻了眼,此处悬崖往下看去就算没有百丈,也得有个数十丈之深,如何能够下去!而且,这前辈居然没头没脑的让他去找一种草根乌头,却也不说是何种草木之根,这又如何能找得到! “前辈!您若是要取墨翟性命,直言便是,只要前辈能够救了武先生,墨翟虽死无怨。但是,前辈又为何要这般戏弄于晚辈!......” 长桑君听墨翟如此说,却也不正面回答,只管继续说道: “我便在此处等你一日,太阳下山之前,若是你没能上来,我便回去。能不能救得了你那武先生,可就全看你的了!” 说罢,只见他就坐于那处危石之上竟是直接闭目养神了起来。随后墨翟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连向他询问究竟是要去找何种草根,但是那长桑君却是只当充耳不闻。只是一脸从容的只身坐于危石之上,却是一动不动。 墨翟思前想后,虽是觉得此举实在是过于荒诞,但既是长桑君一定要的这般无理要求。无论如何,他墨翟却也只得是冒险一试了! ------------ 第五十八章 自制藤绳攀下悬崖 历经艰难终得灵药 只见墨翟小心翼翼的往悬崖边上探出头去,又朝着悬崖下方仔仔细细的探究了一番。但见此处悬崖虽是陡峭,却所幸仍然是有些零零星星的树木竟是横长于悬崖的石缝之间。 墨翟于是心下便是有了一些盘算,只见他手中持着那把宝剑承影,又小跑着奔进了后方的一片丛林之中。 只见他在林中四处的粗壮树干之上寻着一种藤蔓。墨翟从那些树木上,将一节一节的藤蔓给砍了下来,又编织打结成数根藤蔓细绳。 然后又从林间找来了一些看上去颇为粗壮,却又韧性极好的茎枝,以两根藤蔓细绳中间再夹着一根粗壮的茎枝以为衬垫。又将它们给裹纠在一起。随后在其外部再绕上了数层于此处随处可见,纤细而又结实的柳茎枝条。 就如是这般的做活,墨翟也只消了一个上午,便是做成了几根长约十余丈的藤蔓绳条。待墨翟将这些藤蔓绳索带到悬崖边,只见那长桑君依旧是坐于危石之上,却又偷偷的眯起眼瞧见了这些动静,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黑小鬼,不想竟还有这番本领!也只不过是半晌的功夫,竟只用了这些林间草木,便是将绳索都准备妥当了!” 但此时的墨翟却仍然是一刻都不敢得闲,只见他放下藤蔓绳索,又转身入了丛林,竟是用手中的宝剑去砍伐那些林中的树木。 这承影宝剑也确实极为锋利,墨翟使起来也是颇为顺手,只是一会,便是硬生生的砍断了几根不粗不细的树干。墨翟将它们一同抱到了悬崖边上,将木头的头部削尖,并用青铜剑鞘硬是把那几根粗木头打进了悬崖边上的泥地里。 又将一跟藤绳一头给套成了环,扎在木桩之上。另一头则系在腰间。随后又将其余的几根粗制的绳索卷成了环,尽皆跨于右侧单肩。 墨翟摸着绳索,来到悬崖边上,低头朝下又确认了一番路径。随后只见他反向拉扯着绳索,便是往悬崖一跃而下。长桑君见状也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汗,但却是依旧无动于衷: “难道......真的是老夫看走了眼?......这墨翟乃是不世出的奇才,若是真便让他死于此地,就怕是连上天都要罪责于老夫了吧!” 想到此处,长桑君却是心中有了起伏,赶紧在危石之上竖起身子,一边商贾细细的观察着墨翟的一举一动,一边却是手心里直直的冒着冷汗。 只见墨翟往下登到了一处横出的树干,便在树干上解开了腰间的绳索将其固定在一处。然后又从肩上取下一段藤绳,又将其扎在可靠的枝干之上。然后又往下登去...... 便是如此这般,竟是让墨翟安然无恙的下到了悬崖最底处。墨翟脚踏到实地上,这心中也如同是大口落地了一般,只见他是大口的喘着粗气,心中又暗自想到: “真是上天保佑,不使我墨翟命丧于此!” 他一边是暗自庆幸,一边已是寻找起长桑君所说的那种乌头草根。 由于墨翟是一路攀岩而下,因此那把承影并未随他一起带下山崖。所以,这手中如今却是少了一把称手的用具。别无他法,只得从地上随手拾来几块巴掌大小一般的石头,以备刨土挖根。 此处山谷之中,光线甚是不明,因此墨翟也不敢走出太远,深怕到时候迷了路便走不回来了。凭着半暗半明的光线,墨翟只见此处谷底倒也是颇有些意思。 虽说如今已是入了春,但是此处谷底的地皮上却依旧是被一片皑皑的白雪所覆盖着。 “没曾想到也只不过是与悬崖之上百丈距离,此处竟是变得如此阴冷。看来只宜从速找那乌头才好,这地方冷得......真是让人一刻都待不下去。” 墨翟一边寻思着,一边已经开始动手四处寻找植被野草。但或许是因为此处常年被冰雪所覆盖,所以此谷中的植被可谓是少得甚是可怜。除了一些良莠不齐的杂草之外,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出一株像样的草本植被来!就算偶尔有些荆棘杂草,挖出来的草根却也与那“乌头”没有半分干系。 “难道这长桑君真的是拿我性命来消遣?这种地方却是哪里来的‘乌头’?!” 想到此处,墨翟不由得是怒火中烧,竟是将手中的石头狠狠的朝着远处抛去。只见那石头直直的扎进了雪堆,却是露出了一道微微的绿色来!墨翟原本是有些愤懑,但当他见到了这露出的一抹绿色,却是顿时又引起他的注意。 墨翟朝着那一株绿物走了过去,用手弹拭去了其表面的厚层积雪,却惊奇的发现此株草木竟是与人一般高大!墨翟喜出望外,又见其虽是处于极寒至阴之地,却是茎壮叶茂,郁郁葱葱。墨翟只觉得此物大奇,于此处可谓是独一无二! “反正来也是来了,不如便再挖开试试吧。” 想到此处,墨翟于是又重新拾起了石具,趴在地上使劲的刨了起来。不曾想,此地的冻土也是异常的坚实。 此时,墨翟的身上只是穿着一身的单衣,却是要趴在冰天雪地里悉心刨土。深怕把这株植被的草根给破坏了。不一会儿,全身便是冻得直打颤。墨翟实在有些受不住,只能是趴着刨一会,然后又起身四处活动活动,稍稍暖个身子。 “哇!果然是个乌子的头!” 待他将其根部的冻土全部刨了干净,却是见到了其密密麻麻的根须之上裹着三个乌鸦头状的根块。他即刻便是明白了过来: “正是此物!长桑君所说的乌头原来竟是这种草株的根块!” 墨翟既是得了那三块乌头,兴奋之余便是要赶紧折返回去。墨翟毕竟身形短小精干,又擅长攀爬。只见他身手矫健的沿着此前在悬崖峭壁上遗留下来的藤蔓绳索径直往上爬去,力竭了便倚在横着长的树干上歇一会。 ...... 墨翟这一去,便已是过了大半日的光景,眼见着已是日薄西山。长桑君也已是按奈不住焦虑的心情,在悬崖顶上是来来回回的踱步走着。他此时却是有些后悔让这墨翟下到悬崖去找寻乌头了。 “哎......死生之事皆为天数!即是死一个,那便是死了。如今却还凭白的要搭上一个一同赴死?!长桑君啊......长桑君,枉你行医多年,竟是依旧不解这‘两害相权’之理?!真是愚蠢!真是愚蠢呐!” 正当长桑君为了这墨翟的生死而感到心痛惋惜,只觉得他的生还之机已甚是渺茫。忽然却见到身边的藤蔓绳索竟是自己挪动了起来! 长桑君见状是又惊又喜。赶紧沿着藤蔓朝下看去。只见那墨翟竟是已经爬到了最后一条藤蔓!不禁是大喜过望: “哈哈哈......好小子!这小子果然是个命大之人呐!看来我长桑君看人相面果真是分毫不差的!” 正当长桑君还在自鸣得意之际,却见墨翟一双手已经是趴在了悬崖边上,探出半个头来!墨翟翻身上台后,第一眼便是看见了长桑君竟还在此处等着自己!于是,立即是兴高采烈的笑道: “前辈!我找到乌头了!” ------------ 第五十九章 长桑君相人知天命 空腹打鼓虎食烹鲜 长桑君见状,赶紧上前将墨翟给拉了上来,只见墨翟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得只能瘫在悬崖边上,大口喘着粗气,却是连一点劲都使不上来了。 随后,墨翟将怀里的那三颗乌头给拿了出了。长桑君一看,不由大叫一声! “哎呀!......不错!不错!便是此物了!真是没想到,这三颗乌头竟是如此硕大!真乃是世间极品!好的很,好的很呐!” 只看长桑君见了此物,竟是高兴得手舞足蹈了起来。 “前辈,如今我已替你取得此物......那么前辈是否答应施手救治武先生了?” 只见墨翟如今虽是无力的躺在地上,却是依旧是对着武维义的病情是念念不忘。长桑君听得墨翟这一番诚恳相求,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墨翟见状,自然是看不懂了,便是又向长桑君问道: “前辈何故发笑?” 却见长桑君俯下身去,用手拍了拍墨翟的肩: “你那武先生,并非我一人能救得......老夫我可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墨翟听闻后是大惊失色,以为是这长桑君这番又是在戏弄与他!只见他被气得是一屁股又坐了起来: “什么?前辈!......前辈你怎么能……哼!墨翟敬重前辈就如同敬重要离和专诸二位前辈一般,只道前辈也是个诚信守义之人!竟不知居然是个如此奸猾狡诈之人!......” 长桑君一听这墨翟已是被他给激得七窍生烟,不禁破口大骂!他却依旧是嬉皮笑脸的同墨翟言道: “哈哈哈!从来都只有别人赚了老夫的便宜,老夫倒还从未赚过别人的便宜!你这小鬼头,这般年纪却是为何这般的愚痴?” 这墨翟没想到竟会被长桑君给反呛了这么一句,瞬间却是有些蒙了。随后待他静下心来细细寻思了一番,一下子便恍然大悟了过来! “原来!……难道前辈要墨翟找的这个乌头便是用来救治武先生的?!” “可不就是了?!你却是以为我要这乌头作甚?” 长桑君捋了捋双鬓,又与墨翟甚是俏皮的说道: “嘿嘿,行了吧?......老夫看你如今也能起得了身了!却是还想赖在此地多久?老夫可是等不及要回去了。我在这等了你一整天也未曾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你看?老夫这空腹是不是直打着鼓呢?!” 墨翟听到这长桑君如此打趣着说道,便是知道长桑君所言非虚,这乌头果真便是用来救治武先生的良药!既是如此,墨翟哪还敢坐在地上休息,只见他一下子便又是窜起身来: “好!那我们这便快些走吧!武先生可还等着乌头救命呢!” 于是,长桑君与墨翟二人便是并肩往秘贤村赶回。他二人这一路上横竖也都是闲着,长桑君于是便与墨翟找话闲聊了起来: “黑小鬼!你的命却也是够大的!......老夫原本以为那处悬崖如此险峻,纵是天人下凡,恐也是要望而却步的!却不曾想竟是被你给闯过了这一关去!看起来,你的这番造化还果真是命系于天!老夫果然是没有看走了眼呐!......呵呵!” 墨翟听这长桑君又是对他一番的夸赞,却是好不奇怪: “前辈?你几次三番的赞誉晚辈,晚辈虽说心中也甚是感激。但是......前辈可知墨翟本只是一名奴人,全因承蒙武先生不弃,反以兄弟之谊相待!墨翟自跟从武先生之后才,懂得了这世间不少的义理。若要说墨翟是命系于天,那武先生却又是何种造化?!” 长桑君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 “你那武先生之命,连苍天都奈何不了他,还谈什么命系于天?此人若是将来要搅动风云,只怕是这整个天下都得为之一震!若是善人也就罢了,若是真如那祆火神教那般,老夫岂不是要成了天下罪人?此前我不救他,便是此理!” 墨翟听得却又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那......即如此,前辈却是为何又愿意施以援手了?” 只听长桑君又是自顾叹息了一口,便是继续说道: “老夫乃是一名医者,治病救人便是天职。我若是见死不救,便算不得知天命......所谓人各有命!老夫自有老夫的命数。你那武先生自也是有他的命数。而你,如今此地也唯有你能帮他渡此劫难,或许,这便是你的命数吧!你那武先生犯了血厥,气血已是大逆,周身只不过是一息尚存。你若是不以身犯险,找到这种大逆之药,他的那条命恐怕便只能交代在这了!” 墨翟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过来: “呵,若是这样说,晚辈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前辈一来是为了试试我的命数究竟几何,二来也是为了履行自己的天职。而武先生的性命,我的命数,与前辈的天职却是机缘巧合之下都绑在了一起?是也不是?” 长桑君听墨翟如此说道,却只是点了点头,笑而不语。言语之间,村寨便是已离了不远。或许是因为长桑君是饿了一整天了,一下子便闻到从寨子中,飘来了一股烹饪小鲜的香气。直叫长桑君是垂涎欲滴,饥火烧肠: “哇!真香!今日村里是来了什么客人?真是许久不曾闻到这种味道了!” 说着说着,长桑君竟是与身后的墨翟赶道: “快些走!快些走!......这香味可真是馋死老夫了!到底是哪家在烹小鲜?!老夫定是要去村里一看究竟!” 寻着香气的来路,他二人便是来到了一处院落之内,长桑君一看竟是傻了眼: “前面这......这不是就事我家的院子嘛!嗯......定然是那专诸!也不知这专诸今天是吃了什么药了?竟在我的院子里支起篝火来烹小鲜来吃!” 待他进得自己篱笆院中,却突然发现原来在那里支火做鱼的并不是专诸,而是杜宇! “怎么......怎么是你这个女娃子?专诸和要离呢?” “在这呢!你这叫唤可别把姑娘家给吓坏了!” 只见要离和专诸从屋里走了出来,随手将一些食材又递给了杜宇。长桑君却是不管这些,只听他是张口便来: “可有现成的?!快些给我!” 专诸和要离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是贼溜溜的笑了一笑。给杜宇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给长桑君把鱼给端送过去。 杜宇心领神会,虽说她的右臂依然是带着伤,但是也还是勉强的用双手将已是剔了骨的鱼糜给长桑君给端了过去。 长桑君一瞧见这道烹鲜,香气扑鼻!更是急不可耐,立刻是垂涎三尺,连声说道: “啊呀!专诸君!我却是好久都不曾吃过你做的鱼啦!你只说你单手独臂已是无力再烹小鲜,我看今天这就很是不错嘛!” 这长桑君是一边说着,一边已是狼吞虎咽起来,顷刻间竟是将杜宇端来的盘中珍馐全给吃了个精光。 “不行不行!还要来些!还要来些!” 杜宇听了,赶紧又去篝火旁取来了几串,在一旁极为细心的将它们给剔去了鱼骨。又在盘中撒了些许的盐巴,这才恭恭敬敬的端给了长桑君。 长桑君正要将盘子一把接过来,却是发现有些蹊跷: “哎?不对......专诸君,我素来知道你如今的烹饪作食只求简易,却是从来不会倒腾各种香料的。但是......今天为何做的鱼肉能够做得如此美味可口,香气逼人?!......嗯......若是我没猜错,这里面可至少是用了不下五种去腥弥香之物,各种香料的调配之法可谓是相得益彰!而且似乎还是用的果木烤制!专诸君如此大费周章搞了这一出,却是何故?” 专诸见这长桑君毕竟也算是个吃客行家,竟是独自说出了这么许多的门道,便是笑着与他说道: “你为何只道是我做的?要喂饱你这刁嘴,我哪来那么多的闲情工夫!实话与你说了吧!这顿鱼宴,要离君只管打了鱼来,我原本只想从旁指导一二。但是,谁知这位杜宇姑娘天生便是嗅气敏锐,能辨五味。手艺又是极为精巧,其实根本也不需我从旁指点些什么。这一整桌的鱼宴便都是她一人操持的!” 只见长桑君听罢却是有些意外,直直的摇着头朝着杜宇看去,杜宇此时却是被他看得有些忸怩不安了起来。 “老夫常听人言道‘治大国者,若烹小鲜。’啊呀呀!没想到......没想到啊!......我们这村里如今果真是来了大贵人呐!” ------------ 第六十章 巧用乌头一物三用 温汤煨火外敷内含 正当长桑君一边是在那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又是对杜宇的厨艺是赞不绝口。突然,只见杜宇竟是朝着长桑君扑通一下便是叩拜了下去,伏地不起。 “前辈!若是前辈喜食,杜宇愿为前辈做上一辈子的食肴!只愿前辈能够医者仁心,救救武先生!” 长桑君一见这阵仗,顿时一切都了然于胸了。其实他也早知这顿佳肴绝不是可以白吃的,只见那长桑君是一脸的和颜悦色,将杜宇给扶了起来。 “起来吧,孩子!老夫乃是一名医者,本是不该有见死不救之理......昨日确是老夫冒失了......只不过......” 众人听长桑君之言,竟是有了回旋的余地,不禁都是喜出望外。但是这话里话外又满是转折,众人也是捉摸不透,不得要领。 “不过......这鱼的确甚是好吃!不如这样,老夫替你救人,你替老夫烹食。你卖几分力,我便出多少招。这姓武的身子养了多少时日,你便给我做多长时间的工,如何呀?” 杜宇一听,立马起身,满怀感激的向长桑君问道: “前辈此言当真!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长桑君却只是朝着杜宇笑了一笑,却是又盯着她的右臂看去。 “女娃子......这右肩可是有三日内的新伤?” 杜宇一听,却甚是惊奇: “前日带着武先生逃命,小女不慎摔折了右臂......如今却还是隐隐作痛着的。” 只见长桑君放下了手中的盘子,又起了身并伸出一双手臂,与杜宇柔声细语的说道: “来,给老夫瞧瞧吧......” 杜宇便是忍着疼,勉强将右臂给伸出去,长桑君起初也只是端起杜宇的手臂颇为随性的挪来挪去,就好似是在仔细的检查一般。 “放松......莫要紧张......” 杜宇的右臂被长桑君这一来二回的揉着捏着,疼痛感似是有了些许的麻木,而整条臂膀便也是松了下来。 突然,杜宇顿时感到长桑君从原先的绵柔之力中又是袭来一股强劲! “啊!” 只听杜宇的右肩传来一阵清脆的咯吱声,又伴着她自己的一声惨叫。杜宇这一下可是惊吓得不轻,甚是惊惧的朝着长桑君看去! “如何?右臂无恙了吧?” 长桑君言罢,便又独自坐了下来,只顾着自己吃起盘中的烹鲜来。 杜宇赶紧起身试了试自己的右臂,果真竟是没了半分疼痛的感觉! “多谢前辈医治。” 杜宇自是喜出望外,又毕恭毕敬的朝着长桑君行礼作了一揖。长桑君却是端着盘子依旧津津有味的吃着,嘴巴根本顾不着回应,只是朝着她挥了挥手便算了事。 待众人一起都用过了餐,吃了个饱腹,只见长桑君便是起了身。从袖口取出了那三科乌头,交给了墨翟。并与他嘱托道: “黑小鬼,这三个乌头你拿去处理一下,将两颗切成薄片。一颗碾碎榨出汁水,残渣不要丢了,将残渣再细分成五份。” 墨翟听了长桑君的吩咐便是立即起身接过了乌头,跑去院内屋后的草药棚里料理了起来。随后,长桑君又叫来了杜宇,并与她嘱咐道: “女娃子,去周围邻舍多整一些柴草来,将老夫茅庐四周与外相通的窗户门框尽皆盖住。尽量严实一些,若是能不透气,便是最好不过。” 专诸和要离二贤听了,觉得杜宇毕竟一小姑娘家的,而且还是个外人,去其他人家讨要柴草颇为不便,于是就说是陪同杜宇一同前往各处民宅帮忙。 而长桑君,则是独自一人进了屋内,又从自己房间里取出一套针石。来到武维义的病榻前,将他身上的衣物尽数解去,并在他的身上各处施起了针。 不一会儿,只见墨翟扣门而入,将捣碎了的乌头汁水及其残渣都给长桑君过目一番。长桑君稍微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汁水拿去与米酒勾兑调和,然后分于四个瓦罐之内,瓦罐则分散置于病榻四角,底部再以烛火煨之。火不能太猛,太猛则药性太强,虚者不受。但是也不能太弱,太弱则药性不够!” 墨翟听得分明,便又将汁水拿了出去,只留下了五份残渣在屋内。长桑君却只先取了半份,用木制的刮板分别取了一些,均匀的涂于事先已切好了的干姜片之上。贴于武维义的涌泉、足三里、劳宫、膻中、人中、太阳、百会等穴的浅表。 不一会儿,只听见墨翟又是悄悄的扣门而入,将两盘已切了片的乌头给端了进来。 “让他将乌头片给含在舌下。” 只听长桑君这么吩咐了一番,墨翟却是有些不解: “武先生尚且昏迷着,如何让他含服?” 长桑君听了,却只是朝着武维义的口中指了一指: “让你去你便去!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墨翟不敢忤逆,端着盘子便是来到武维义身边。却惊奇的发现武维义如今虽是躺在那里毫无知觉,但竟是微微张着嘴的,而且更为神奇的是,武维义的舌头还是顶着上颌的!所以墨翟没费多大的劲,便将乌头的薄片给放在了他的舌下。 “如何这般奇特?武先生这舌头却是为何会是顶着上颌的?” 长桑君在一旁却只是笑了笑,只见他将武维义身上的针石给拔去了两根: “你再看看?” 墨翟扭过头去,又仔细看了一眼: “哎?怎么又合上了?” 只见长桑君却是朝着墨翟又是坏笑了一声: “呵呵!如何?好玩吗?若是想学?叫老夫一声师父,老夫便收了你当徒弟,你只管跟着老夫我学个三年五载的,保你日后定然学有所成!” 墨翟听这长桑君这半真半假的一番说笑,却也只是一笑而过,不置可否。如今墨翟可没有这份心思去考虑这么许多,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墨翟竟是已将武先生与蜀国的安危都视为自己最大的职责所在了。 就在他们言语之间,只见两扇窗户外堆起了一摞一摞的柴草,直将所有窗户都给封堵了起来。长桑君见屋外四周已是严实,便与墨翟说道: “将兑了乌头汁的米酒取来,可以将它们煨火了。” 于是,墨翟又去取来药酒,分置于武维义的四周,又点起了烛火。没过一会,只见这些罐子内便是散出一股略带了些辛辣的酒气。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继续施针了。出去之后至明日卯时,都莫要再推门进来,以免跑漏了药气!......哦,还有!明日让那女娃子多采一些姜根过来。” “诺!那这里便有劳前辈了。” 说罢,墨翟便向长桑君拜辞,躬身退出了屋子,并轻轻的将房门给掩了起来。 二贤和杜宇只见到墨翟只身走出了屋子,却是不曾见到长桑君,便是有些奇怪: “哎?长桑君呢?他如何没有出来?” “哦,前辈说他要为武先生施针,因此让我等不便再进去打扰。还有,公主......” 杜宇见墨翟依旧唤她公主,竟是有些不习惯了,急忙与墨翟言道: “墨家贤弟以后也不必再称我为'公主'了,确是显得有些生分了。唤我杜宇姑娘便是,若是将来到了他处,如此也好掩人耳目。” 墨翟作了一揖,又继续言道: “哦......前辈想请杜宇姑娘明日再多采一些姜根回来......不过......杜宇姑娘毕竟也是有伤在身,不如还是明日由墨翟去找些吧。” “不必了,墨翟你毕竟也不识得多少草木种类,你又怎知哪些地方长有姜根?我自小便在桑树林中兜转,若要识得这些也并非难事。况且,明日原本便是要准备些野味食材的,再挖些姜根也甚是方便。” 墨翟一听,觉得杜宇说得也是有理。于是转身又与杜宇讲道: “那好,那明日墨翟便随公......哦,杜宇姑娘一同去林中采摘,万一出些状况也好有个照应。” ------------ 第六十一章 长桑君难耐药中毒 村郊再现神教奔命 当天夜里,长桑君便是一直在屋内将那武维义是一直好生照看着。 光一个上半夜便是替他施了好几回的针石,而那些放置在他周围的陶土罐中,长桑君也是添了好几回的姜汁。 如此被那药给蒸熏了一夜,待天明时分,只见长桑君却是有些醉意的出了屋外。 此时众人也是起了个大早,凌晨时分便是早早的来到了长桑君的屋前,想要探一探武维义的情况。 但见只听长桑君却是一路跌跌冲冲的倚着门橼而出,并是醉醺醺的喊道: “哎呀!不成了不成了!老夫都快被这父子药给熏死了!老夫这便要先歇息歇息……你们莫要再来叫唤……” 眼见长桑君从屋内走出,一边又是在口中大声叫着: “父子,父子!君为父,臣为子!弃臣则无君!少君则非臣!呵呵,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啊!” 说罢,便是独自一路踉踉跄跄拂袖而去,却还没出得院门,便是一头栽倒在了门口。众人见状要去扶他,却发现长桑君竟是直接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但见他此时面色潮红,血气上溢,周身就好似是炉火中烧一般滚烫。 “前辈?(长桑君)?” 只听墨翟、杜宇和二贤一同唤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唤不醒他。 “看样子......长桑君这应该是中毒了!” “中毒?!” 听要离在一旁如此说道,众人却是一脸错愕的朝他看去。 “要离前辈,长桑前辈究竟是身中何毒?她医术如此高明,又如何会不辨毒物?” 只见要离是摸着胡须,与他二人说道: “在此处与长桑君相识已久,自然也会耳濡目染到一些药理。所谓是药三分毒,像你们那武先生这般的病症,寻常草药只怕是难以有所作为了,因此,这才需要以猛药攻之才最为有效......但是若换做常人,却是难以承受其药力的。长桑君为了救人,在屋内被他所谓的‘父子药’也一起给熏了一整夜,难免是会有些承受不住。” “那......那该当如何是好?” 墨翟与杜宇只听要离说,这长桑君前辈竟然为了救治武先生,却令自己也中了毒,便是有些慌张了起来。 “你们还是快些进屋内去照料你们的武先生去吧!长桑君我们自会好生照料的。旁边不远处便是我的住处,我们将他先安置在那。以长桑君目前的症状来看,应该也甚大碍,或许歇息片刻便会苏醒过来。” 要离话一说完,便与专诸一起一人一边,架着长桑君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墨翟与杜宇见状,虽是忧心忡忡,但也自知如今却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随后二人便是急匆匆的往长桑君的屋子跑去,想要去探视一下武维义的病体究竟是如何了。 但当他们一进到屋内,便是顿感此间的药味实在是过于辛辣呛鼻,直把他们又给逼逃出了屋外。 “难怪长桑君会中这药毒了!这......这药性也实在是太猛了些......换作常人,早就耐受不住了!” 墨翟这一边说着,一边与杜宇又将围在茅庐外的柴草都给拨了开来,让屋子里是重新透了透气。 过上片刻,待屋内气味稍稍散了些,这才进到了屋里。只见这武维义的面颊上终于是泛出了些许的微红,全然不似之前那般蜡黄惨白,气色也是要比前几日要好上许多了! 依照昨日长桑君的吩咐,墨翟赶紧给武维义又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盐水,给武维义稍微润了润喉。 “公......杜宇姑娘,以墨翟之见,不如还是由我去周围摘些野味回来吧?看这样子,长桑前辈怕是今日也尝不了姑娘的手艺了。既如此,杜宇姑娘也可趁此机会好好的照料照料武先生。” 墨翟虽是如此说道,却是当场便被杜宇给一口回拒: “不可......受人之托,诺人之事!说到底,长桑君也是为了救治武先生才受此磨难的,杜宇心中本就已是过意不去!况且,昨日我即是已经答应过他,又如何能因他的原因而心存侥幸?此乃是不义之举!断然不可如此!” 只听杜宇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言语,却是将墨翟说得是心服口服: “那好吧,还是依照之前所言,翟愿与公主一同前去。林间野兽众多,若翟在此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墨翟在给武维义喝过咸热水之后,便是又扶着武维义躺了下去,起身与杜宇一起离开屋子并掩上了门,一同到村外林中去寻些山货和姜根去了。 ...... 墨翟和杜宇这一走便是一个上午,正当墨翟与杜宇在村子附近的林中采摘,却忽然从林间小路之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墨翟抬头看去,只见有三四个人正往村寨方向赶去。 “不好!是神教的奔命士!” 经过上一次在河岸边的遭遇战,墨翟一眼便认出了这几个人装扮。 “看来他们已经是摸透了前往秘贤村的小路!这些人定然是要去找武先生麻烦的!......不行,武先生尚未醒来,要走必然也是走不脱的......不如......” 于此关头,墨翟便是急中生智,寻思了一计。 只见墨翟于林中是一路狂奔,以极快的速度背着竹筐直接抄了小路,截到了那几个奔命士的前头,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一般的朝着他们迎面走去。 那些奔命士见到僻静的林间小路上竟然凭白无故的走出一个黑面小鬼,顿时是被他给吓了一跳。只见他们跑上前去便是向着墨翟问道: “喂!小鬼!前方可是有处村落?这几日又可见过有什么生人从此路经过?!” “生人?却好似不曾见过......哦?!对了,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是有一男一女,昨日于此僻静小路走过!” “什么!那么他们如今是在何处?” 只听那些奔命士一脸迫不及待的向墨翟问道。墨翟假意挠了挠头,思虑了一番后,竟是用手指着另一片竹林之内。 “好似是穿过了这一片竹林,朝着南面去了。” 那些奔命士一听,确是面面相觑,有些将信将疑: “什么?竟是往南跑了......!宗师大人又说那男的身负重伤,必要在此处附近村中落脚歇息。但是,如今遇见这个小鬼,却是说他们直接往南路跑了。我们究竟该当如何?” 墨翟突然又从衣兜里掏出了那枚假的赤光勾玉,并是装作有意给他们看到。那些奔命士一见此物,顿是大惊失色: “你......喂,你这手中的是何物件?!” “哦?你说的可是这块红石头?没什么呀,只是昨天在此处捡到的一块石头罢了。我每天要从此路走个两三回......也有可能......便是那一男一女匆忙之中遗留下来的物件吧?” 那些奔命士起先还是有些不相信这小鬼头的话,但凭着他手上的这块“赤光勾玉”,这下却是不得不信了! 于是,他们便是立即拿定了主意!竟是轻信了墨翟的这番胡话,悉数朝着林内深处探去! 临行之前,其中一人却还一把从墨翟手中将那勾玉给强抢了过来。墨翟也只是假意抵拒了一下,又是故作惊惧道: “你......你们怎么还抢我东西!这是我捡到的!......” 那奔命士又哪会理睬,只见他是抢了东西便跟着其他人一起朝着竹林内奔去。 墨翟见他们竟是走远了,这才心中大石落地,不由得手心里是捏了一把汗。 “好险......真是好险!” 墨翟自是不敢再在此地再多做停留,便折返回去找到了杜宇。与她也不明说此间状况,只是怕杜宇届时又要惊慌失措。只是让杜宇赶紧一同赶回村中。 杜宇不明就里,只当是墨翟依旧放心不下武维义,又见自己所采摘的东西也已够用。便是与墨翟一道往回走去。 ...... ------------ 第六十二章 九死一生奇迹还阳 神医施治妙手回春 当墨翟与杜宇一起回到了长桑君的院落中时,却惊奇的发现武维义竟是摔倒在屋门内! 显然是武维义忽然苏醒过来之后,自己便是起了身要往屋外走动,却不慎体虚不支,便是跌倒了下去! “武维义!” 杜宇见状,立马卸下了背在身上的竹篾筐篓,朝着武维义跑了过去。 “武维义!你怎么独自起来了!” 此时,武维义只感到是浑身虚脱乏劲,在杜宇的搀扶之下,也只是极为勉强的坐在屋门前沿。武维义坐定之后,见他也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眯开双眼。见是杜宇和墨翟,不由得心情一激动,一连轻咳了几声。 “公......公主......原来,你......你没事了!真好......咳......咳” “好了!好了!我自是没事的!你莫要再多说了,我们这便扶你回屋歇息。” 杜宇说完,便在墨翟的帮助下,要将武维义给扶进了屋里躺下。正在此时,却见专诸、要离与长桑君也是一同回到了院内。 原来,这长桑君昨天晚上虽是被满屋子的父子药的酒气给熏了个够呛,但是好在他自己也稍稍做了些防护,事先便是饮下了一些疏泄肝阳的茶水。因此,虽是被父子药熏蒸了一宿,却只不过缓了半日,便又如同无事了一般。 “你!......你这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看长桑君一进到院中,见到了自己的病患武维义竟是独自起身走动,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 “老夫允许你动了吗?!老夫我好不容易是替你续了些许的阳气,难道就是被你这般挥霍的?” 杜宇见前辈发了怒,却是在一旁极力替武维义开解道: “前辈息怒......皆是小女不好......小女为了筹备餐食,便是往林间去了一会。不曾想这一来回之间,武先生便是醒了过来。” “不......不......是武某不知天高......地厚,扰了神医的一番好意!” 只听躺在病榻上的武维义,见到杜宇这般向他委曲求全,心中颇不是个滋味,于是挣扎着起身与那“神医”说道。 “躺下!你!......你给我躺下!老夫没叫你起来,你就给老夫一直躺着!” 长桑君指着武维义说罢,便是又往后一甩手,对着杜宇也是没好气的说道: “让你们好生照料,你们便是如此看护的?......而且,你们方才这一唱一合的,兜了一圈反倒是责备老夫的不是了?!你这女娃子,如何这般的不分轻重缓急!......” 当长桑君还在屋内与杜宇和墨翟喋喋不休之时,却远远看见院内倒着两个筐篓,而从筐篓里又散落出来不少的山珍摊在地上,却是又顿时感到口中垂涎。知是他二人方才于林间采摘得来的,便是话峰急转了过来: “不过......哎,算了算了!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其实,此时的长桑君虽是表面是动了怒,其实内心却是喜悦非常。毕竟此人是经过自己的一番悉心的调理后,这才醒过来的!自知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所以又如何会真的与这些小娃子一般计较。 只见长桑君又坐了下去,又替武维义号了号脉,笑呵呵的点头言道: “嗯......不错不错!这父子药果然是名不虚传呐!其实,老夫也是头一回用这么猛的药,原本这心中还没些底,却不曾想此药的药性确实如此神奇!竟可将这气血逆行之人都给救活了!” 屋内其余众人皆是大惊: “什么?原来长桑君你并不识得此药?!” 长桑君见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却只是捋着胡须,大笑着回答道: “呵呵,我自然是识得!如何能不识得?!但是......一来,此药药性极猛,非此等极端情形之下,给寻常之人用之只会是百害而无一利。二来,此药只能生长于至阴之地,而且越是寒冷,其药性也就越强。因此,这乌头不是长于悬崖峡谷之内,便是生长于极北苦寒之地。像这种地方,也只有像这黑小鬼这般身手矫健之人尚能摘得一二。老夫一个年过半百之人,却又哪有这种本事?......所以,也算是这个姓武的运气使然吧。这天时,地理,人和全被他给占了!此病不除,呵呵,那才是天理难容呐!” 听长桑君这一番讲解,众人这才是全明白了过来。皆是暗自钦佩这长桑君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其医人之胆略也是高人一等。无怪其天下第一神医之名! “黑小鬼!你们这次去林间采来多少姜根?” 墨翟听长桑君问话,便是赶紧跑向屋外,将摘来的半筐姜根重新拾兜起来,给长桑君过目了一番。 “嗯......够了够了。将这些姜尽数拿去碾碎,分成三顿,加水熬制。每两个时辰便取一些给他服下。另外,再去到要离家中取个盛放活鱼的木桶来。再多烧些水灌成汤池,将剩下的姜汤残渣和这些乌头残渣混到一块,一同丢入汤池之中。再把他扶进木桶里泡着,泡半个时辰便让他起来。随后再往里多放一些热石,将水给加热了再泡,如此反复六次,方才算好。” 墨翟仔细听着,并将其一一记下,然后便是提着竹筐便要往外走去。忽然又想起方才林中所发现的神教奔命士,心中却是有些忐忑,便又是折返了回去,轻轻的拉了拉专诸与要离二贤的衣角。 二贤回过头去见墨翟似乎是有话要说,便随着墨翟一同走出屋外。 “墨小兄弟可是有何事情要说?” “二位前辈!墨翟方才......方才在林中采摘之时,却见附近已有神教之人出没。虽说他们是暂时被在下给骗去了他处,但是想来也不能拖延太久。这可如何是好?......” 要离与专诸听了,却也是突然一惊: “不曾想到这神教的动作竟是如此迅速,通往此间的小路确是极为难寻的。不曾想,竟还是被他们给找了出来......不过,墨小兄弟也可尽管放心,这几日我二人便在林间小路多加巡查。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便也会及时报来。” 二贤言罢,便又进得屋内与长桑君招呼了一声,只说是去村外走动走动,然后便朝着林间小道走去。 再说这屋内,长桑君替武维义又施了一回针石,武维义只是隐隐感到胃中有似乎一股暖流汇聚于丹田之处,甚是舒服。 “多谢......多谢神医相救!神医再造之恩......武维义没齿难忘!” “行了!行了!你也莫要谢我!你这条命,老夫也只是尽了一份力罢了。若是要谢,此间所有人都是对你有再造之恩。呵呵,只怕你啊......连谢都要谢不过来了!......好了,如今你便在此安心养病,老夫这一日夜都是没好生歇息过,这便去到内屋安心养会神了!......对了!女娃子!别忘了到了饭点便唤我起来!我虽今日食欲不佳,却也不想就此错过了!看看也好,看看也好啊,嘿嘿。” 杜宇却被这长桑君给这一番逗趣,竟是让她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只听她是一边微微的摇着头,一边却是一脸无奈的向长桑君笑道: “诺!.......小女自是不会忘了前辈的!” ------------ 第六十三章 武维义惊语识英杰 忆子产长桑君赞誉 日薄西山,又是将夜,武维义这一天一夜皆是在病榻之上醒醒躺躺。待到了飧时,便是只觉得一直卧榻也是实在难受得很。便是唤来墨翟帮忙扶着,起身来到院落内四处走上一走。 只见公主杜宇竟是在屋前屋后进进出出的一阵忙碌。 “墨翟……去……去帮着公主一同操持!公主乃金贵之躯,岂有让公主服侍我等晚膳之理!这......这成何体统!......咳......咳” 墨翟听武维义说得却是也有些自惭形秽了起来,便将武维义给扶到院中的一处石凳坐下,自己则是赶紧上前帮忙。 “不必不必,宇儿也是有手有脚之人,与众人又有何不同?为何就不能做得这些?!” 杜宇听见武维义在那里细声责备墨翟,之后又见墨翟是要上前来帮忙。便知是武维义不忍她是这般的操持劳顿,这才让墨翟前来相帮。知其缘由,杜宇便是朝着武维义笑着说道: “武先生便不要再责备墨家小弟了,这几日他为了武先生你也可谓是费尽心力……而且,当天若不是墨翟及时带着二贤寻到了我们,我们此刻只怕是早成了朱天宗师的剑下之鬼了。” 武维义这才刚刚醒来,自是不知究竟期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听闻这二贤之名,倒是有些好奇,便是随口问道: “哦?那此二贤究竟是何人?白日里迷迷糊糊,却是不曾看清二贤的样貌。” 墨翟听武维义如此问道,便是与他说道: “此二人一渔一厨,似乎也非寻常之人,一人名为专诸,一人名为要离......” “专诸?!要离?!” 墨翟见武维义竟是一脸的惊讶疑惑,却是立即反问道: “看先生如此吃惊......难道先生是听说过此二人?” 武维义先是低下头去想了一想,然后又是与身边的墨翟慢慢说道: “我只知此二人乃是当年吴国公子光的门客,皆是身怀绝技。曾帮助公子光弑兄杀侄,夺得吴王之位,也就是之后的吴王阖闾......” 正在此时,只见专诸和要离竟是从院落门口疾步闯了进来! 原来,他二人自去看守林间小路,以防神教之人侵入,这一去便是一整日。碰巧刚要回来,却是听见长桑君的院内居然是有人提到他们二人,于是他们便是在院外驻步停留,聆听了一会。 因此,武维义方才对他们二人的这一番揭秘,他们在篱外却是听得分明。只见专诸一进到院中,便是拿手指着武维义,厉声问道: “你!......你如何知道我二人底细?你......你究竟是何人?又与那阖闾究竟是有何干系?” 只见院内突然气氛凝重了起来,墨翟和杜宇都不知道为何二贤要动如此大的肝火,急忙便是上前劝解: “二位前辈不必如此……武先生他素来就是这般博识广闻,通晓许多古今秘闻。他能知二位详实也是不足为奇呀?!......” “绝无可能!自我二人跟着长桑君逃难至此。又机缘巧合之下,得遇此处的王子疆好意收留,替我等找了这一处僻静住处。自那之后,我们三人便是一直在此处深居简出,再未踏出过此地半步!……而我二人替那阖闾先后刺杀吴王僚和庆忌之事。除了如今的吴王阖闾与长桑君之外,更是无人知晓!……因此,此人若不是与那阖闾有干系,他又如何能知晓此间的种种事由?!” 被二贤这一通解说,墨翟与杜宇也皆是感到有些奇怪,便是朝着武维义看去。只见武维义却是不慌不忙,勉强的坐起身来,向他二位作揖行礼道: “二位前辈皆为知晓大义之士,武某甚是钦佩仰慕。二贤之美名,传至后世也是多有传唱。武某不才,也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之后,墨翟又在一旁与他二人分说解释道: “说来或许二位前辈可能不信,这位武先生其实是自未来穿越至此的一名奇士。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武先生虽只是个无权无势之人,才会被那些神教之人一路追杀至此。” 要离和专诸听了这番怪谈却是不由得一惊。若是换作其他人,他们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是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二人也都知道这个墨翟虽说年纪不大,但的确也算得上是个诚信守义之人。知道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是绝不会在此信口开河的。 况且,那些神教的奔命士对他们是一路穷追不舍的追杀,这也是他们眼见的事实。虽说这种说法未免太过荒诞离奇,却也一时之间也令他们无法判定真伪。 “哎呀!好好的清梦给你们这群人给搅了!嗯?......如何天色都已经昏暗了?老夫这是睡了有多久?” 但见长桑君竟是从屋内走了出来,而长桑君气色看上去却也是好了许多。杜宇见是长桑君醒了过来,便是上前招呼道: “哦,前辈见谅,方才由于二贤与武先生有些误会,因此还不及前去将前辈唤醒。” “哎!算了算了!话说这个姓武的如何又起身了?难道不知道老夫我是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救活的吗?!” 只听这长桑君一醒来,又是唠唠叨叨个没停,气氛却是瞬间又缓和了许多。 “长桑君?......难道就是传说中扁鹊的师父?神医长桑君?” 只听武维义向长桑君这般询问道,长桑君却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回道: “扁鹊?上古之时的名医扁鹊?哟!难得你居然还听过我们这一行的祖师扁鹊!......哎?慢着?!扁鹊的师父?扁鹊乃是上古名医,如何却成了我的徒弟?坏了......看这样子,你这病怕不是失了智吧!” 武维义听了这长桑君的回答,却是突然想到,其实这“扁鹊”的确是上古三皇五帝之时的名医,此后的“扁鹊”其实当时很可能并不是真叫扁鹊。于是,武维义又是问道: “敢问前辈,当年可游历过郑地?” “郑国?嗯……郑国的确很是不错,老夫生平从来不喜与公卿贵胄多打交道,唯独郑之子产,吴之延陵季子,可谓为老夫知音!以老夫观之,当今之公卿大夫,却是无人能与子产兄比肩!......倒是不曾想到,你小小年纪,却也知子产之贤?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呐!” 武维义只是提到了“郑地”,却不曾想这长桑君竟是滔滔不绝的说了这么许多关于郑国子产的赞美之词。武维义自然知道郑国的子产,但是他所指的其实是另有他人。 “呵呵,前辈谬赞了......只是不知前辈可曾在郑国传授过一人医术?此人可是秦氏,名缓?” 长桑君一听,又是大惊失色,只见他一边摇头晃脑,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老夫曾在他舍下暂住,也的确传过此人一些医术!但是......此等无名之辈,你又是从何知晓?!” 专诸和要离一见长桑君的表情竟是如此惊讶,知道武维义所说之事定然不假。转过头去,又是朝着武维义看去,更是觉得此人是神鬼难辨,高深莫测! ------------ 第六十四章 风声鹤唳神教出没 灯映壁影请敌入瓮 正当他们在院内叙话,却听要离竟是突然回过头去,朝着不远处的竹林内便是厉声大喝: “谁!……竟敢在此窥伺!” 说罢,只见要离从袖口直接掷出一把袖箭。 “啊!......” 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要离又是疾步的跑了出去。果然在院外不远的一棵树下见有一人是要挣扎着起身逃走! 要离的这把袖箭掷得可谓是精准无比,不偏不倚正好是命中此人的膝盖。因此,那人虽是想要逃走,奈何只凭着一条腿跑路又如何能跑得过要离? 只见要离是赶上前去,一把便将此人给掀翻在地,随后又是擒至院中,众人见了皆是大惊失色。 “快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此时,只听要离对着此人是厉声呵斥着,但是此人却是一点都不犯怵。 眼见自己如今已是身陷绝境,此人竟是大喝一声,将自己膝盖处的袖箭给硬生生的拔了出来!然后,又将其直接插进了自己的喉颈。只见是顿时血浆迸出,竟是当场溅血身亡了! “啊!” 只听杜宇大叫了一声,显然是被这一幕给惊吓到了,竟是当场便晕了过去。 “公主!(杜宇姑娘!)” 墨翟见状,赶紧将她扶住,这才不至于使她摔倒在地。 “快!……快将她移进屋内暂歇!” 长桑君赶紧替墨翟开了屋门,让他将杜宇给放倒在外屋的塌上。而武维义虽也是心系杜宇,但是也知此时情形已是万分危机。 如今此处秘贤村已是暴露,而那些个神教奔命很可能顷刻间便会卷土重来! 因此,武维义则是依旧在屋外与二贤待在一起,又只听要离和专诸二人是在院内商议道: “看来……祆火神教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如今的形势是万分危急呀!” “如今敌暗我明,确是大为不妙……这又该为之奈何?” 只听二贤此时正为神教之事犯愁,武维义却是低着头,又是沉闷的笑了一笑。 “如今已是大难临头了!如何还坐在此处发笑?若不是因为你,这些人又是来此作甚?!” 这专诸的脾气原本便是火爆,听到坐在一旁的武维义却似个无事之人一般,在一旁发出一阵冷笑。专诸见状,便是不由得有些气愤不过。 此时却听武维义竟是与他二人言道: “若真是为我而来,此事便是好办得很了!只需将武某给供出去,秘贤村不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二贤听武维义竟是如此说道,却是一脸的惊讶和愤怒: “你……你这人如何这般不知好歹?我们这里是千辛万苦的将你给救了回来,你却又是在这说的些什么胡话?!……若只是我们也就罢了!你这般轻生,却又如何对得起舍命救你的杜宇姑娘,墨翟贤弟,还有长桑君?!” “哈哈哈……咳……咳……” 只听武维义听到此处却又是不明缘由的大笑了三声,但由于身子尚虚,竟一时不慎,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一下,连连咳了三声。 “你!……你却又是何故发笑?!” 专诸和要离见武维义竟又是发笑,更是觉得此人有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其实,此时的专诸和要离也是关心则乱,只见武维义这般模样便是有些气愤,却不知武维义之所以如此笃定发笑,便是早已想到了破解之法! 只听武维义是一阵笑罢,便又与他二人是小声说道: “呵呵,二位前辈是曲解在下的意思了……武某是想说……既然是敌暗我明,那我们何不来一个请君入瓮?!” 二贤听他言罢皆是惊得倒吸一口,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是对这“请君入瓮”之计皆是不解其意: “你所言……究竟是何意?” “武某方才说了,这些神教之人若只是来找我的。那么何不以我为饵,引他们前来,再伺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专诸和要离听武维义如此说,皆是点了点头: “嗯,你说得确是有些道理!但是……又该如何引诱他们现身?” 武维义听他二人如此问道,便用手指着长桑君屋子侧面的窗户,并是小声回答道: “何不......以灯影诱之?!” ...... 是日深夜,只觉得长桑君住处周围的竹林内是一片死寂,这阵阵的阴风呼啸,确是让人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只见此时,要离和专诸二人却是来到院门,是要与长桑君道别: “长桑君,我二人这两日都未曾歇息。今日就劳您多多留意了,明日一早我们再来轮换巡守......” 只听他二人言语时,却是斜着眼往四处张望,但见他们一脸的神情凝重,就好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嗯......二位且放宽心!这个姓武的,老夫定是会好生照料着的。二位这便请回吧......” 三人说罢,要离和专诸便是辞别了长桑君,往各自的自家院内走去。而长桑君则是踱步来到屋外的窗户前,掀开了半扇窗户,只见屋内有灯火闪动,而且室内的墙上还投影着一人端坐着的模样。 只听长桑君隔着窗户与此“人”说道: “今日便好生歇息吧,若是要走,明日再做计较也是不迟。” 长桑君的这几句话,却是刻意的说得响亮一些。院落内外由于皆是一片死寂,因此这几句话即便是传至周围的竹林之中,也依旧可以听得是格外的清楚。 此时,只听从屋内又传来一阵咳嗽声音,随后于烛火旁端坐着的那一人却又是气若游丝一般的说道: “咳......咳......多谢神医......神医也请早些歇息......武某这便是先睡了。” 凭着屋内灯火的闪动,只见屋内那人便是起了身,一口气又吹灭了亮着的豆灯。长桑君站在屋外是叹息一口,又是连连摇着头,随后便挪着步回了自己的内屋歇息去了。 如此,又是过了约半个多时辰,只闻林间忽然是惊起鸦声一片。突然从院外的林间,竟是偷偷的摸来一队神教的奔命刺客,约有十几人! 原来,这些刺客与方才那名黑衣刺客皆是一路人,都是早早的便蛰伏在了院子周围的竹林之中。只因那人不慎踩空,引来一阵竹叶骚动,这才被要离给察觉了出来,并是将其生擒捕获。 而其他的刺客见这院内原来尚有高人相守,一时之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潜伏至今,却见要离和专诸竟是如今“麻痹大意”,皆是离开了此处院落,而院中却也瞧不见是有其他人看守的样子。 因此,他们是小心翼翼的顺着篱笆便摸进了长桑君的院内,又迈步轻巧的一点点将整个屋子都给团团围住。 只见其中一人,偷偷的摸到了刚才长桑君站着的那扇窗户下面,又微微的撬动了窗户。却见屋里是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于是,一人便是撑着窗户,另外的两三人便是爬着窗户,悄无声息的爬进入了屋内,而其余人便是在屋外候着。 过了一会儿,候在屋外的刺客却是觉得屋里有些蹊跷。方才这些摸进去的几个人,按理说得手便理应折返回来。但如今,屋子内却是连半分声响都是没有,也不见人出来! 于是,那名刺客的头目便又叫了几个人爬进去一探究竟,而这次为了保险起见,这几名刺客便都是将匕首反手握在了手中,以防万一。 又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屋子里却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动静!此时,候在屋外的刺客便皆是有些慌张了起来。只见他们是面面相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之后,那名刺客的头目则与他们使了一个眼神,便是要一齐破门而入! 突然,只见他们是一把便踢开了房门,是要冲杀了进去,却还没进去两步,只见从梁顶之上竟是射来十几支竹制的短箭!顿是将不少刺客都给射伤了。 这些刺客见屋内原来是早有防备,知是中计,便是赶紧都退了出来。原本这些竹箭由于过于细短,本不足杀伤。却不知为何,那些中了箭的,无论是或浅或深,却都是纷纷的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而那些没有被射倒的刺客,自知如今此间计划败露,便是赶紧要往院落外疾奔过去!但就在此时,只院内院外却是一下子又变得是灯火通明起来! 他们定睛一看,却见是专诸和墨翟一起领着秘贤村的其他村民一道,如今却是将他们给严严实实的围在了院中! 原来,方才于专诸一起辞别长桑君的,竟然不是要离本人!而是墨翟穿上了一件斗笠,又将一条臂膀给缩进了袖口,伪装成了要离的模样! “大胆狂徒!竟敢来我们秘贤村动手撒野!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只听专诸朝着那些奔命刺客便是一声怒吼,吼声雄浑嘹亮,直叫那些刺客一听便惊吓得不由得往身后的院内是怯退三步! ------------ 第六十五章 瓮中捉鳖奔命难逃 院中对答辨义认侠 那些原本是要来杀武维义的刺客一看如今他们自己倒是成了瓮中之鳖,自知已是没了退路,便是要做最后一搏! 眼见他们手中皆是各自持着匕首短刃,便是朝着门外的专诸等人杀奔而去。 但是要论正面交手,这些人却又怎会是专诸的对手!专诸虽是只有独臂,但是提领他们却依旧如同手提小鸡一般。 那些人的手中虽是持着锐器,但是由于实在太短。只要是被专诸给拿捏住了臂腕,专诸便是将他们直接挨个的甩了回去! 为首的那一名刺客头目,眼见这个专诸甚是难缠,于是便从腰间拔出了短刃上前便是与之打斗起来。此人的武艺道也算是不错,与专诸打斗了十几回合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而其他的奔命刺客见那专诸一时之间被他们的头目给缠住,分不开身。便是随即一拥而上,想要在头领与其缠斗之际夺路而逃。 只是未曾想到,这些围在外圈的秘贤村村民,竟然也都是个个身手不凡!无论他们选择何路突围,竟是都被那些聚于此处的秘贤村村民给挡了回来! 原来,在此处秘贤村聚居的村民其实都是极为特殊的一群人,他们都是王子杜疆在做蜀国监国期间所收留下来的,来自其他各地的任侠之士。由于这些人在九州各国或是被通缉,或是有恶名在外,因此便都是逃到了诸夏四周的边陲之地。 蜀国坐落于诸夏西南一隅,又与荆楚是江河相通,民风相近。因此这些个地方上的任侠之士便是成群涌入巴蜀。正巧杜疆在蜀国又素有养士之名。所以,便是找了此处僻静所在,建了秘贤村,也算是替他们找了个安身之处。 今夜这些秘贤村的“村民”,得知如今蜀国有难,村中又竟是出了刺客要为难蜀王后裔。于是,便在专诸和要离的鼓动下尽数出动,将长桑君的院子是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名奔命的头目眼见那些随着自己一同前来的弟兄们如今却是又被此地的村民给困住,打斗之中不由得便是有些分心。 一个不留神,只见是被专诸用独臂给格住了手腕,顺势又朝他腹部抡起一脚。这一脚可谓是势大力沉,直把他是踢得一连后退了十几步,又重重的摔在院中,又吐了一口鲜血,显然是给踹成了内伤。 “哼哼!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如今还不速速投降?却是更待何时?!” 那些奔命士原本数量便不占优,各处突围又是打不过,眼见老大又是身受重伤,再听专诸这么一声吼叫。他们只得是败退回去,又是面面相觑,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哎!......是大哥没用......看样子我们今日必是要命丧于此了!未曾想到,我等任侠一生,无奈之下只得是做了神教的奔命。到头来,却还是要断送于此地!......兄弟们,我们来生再见了!” 那名头目说罢,竟是从地上随手拿起匕首,便是要往寻了短见! “慢着!......莫要做了傻事!” 忽然从背身的屋内,竟是直直的又射出一支竹箭!而这枚竹箭又是不偏不倚,正中那人手中的匕首,并将其给击落在了地上。那些奔命刺客与其头目见状便都是一惊,回过头去。 却见从屋子里竟是走出了三人,为首一人,却是要离!原来方才从屋内的梁上所射来的竹箭,并非是墨翟所设的机关,而是要离早早的便是藏在了屋内的横梁木之上。但见外面有人进来,便是随手投掷出几支竹制的袖箭。 而这些竹制的袖箭,原本威力也并不大,中者也不致命。但是长桑君却又是在那些袖箭的竹管内,灌上了一种毒剂。那些但凡中了箭的,有了创口,便是顶不过一会就会浑身发麻,最后晕厥倒地! “你是何人!......为何反倒要来救我!” 却见要离也不说其他,闪到了一边。在其身后,却是杜宇扶着武维义走出了屋门。 “咳......咳......我知各位是要前来取武某的性命,只是不知武某究竟与各位有何过节,却是偏要置武某于死地呢?” 那名头目听到武维义如此问话,自知他们这些人如今也已是没了活路,便是索性与他回答道: “我等与你确是无冤无仇,只是朱天宗师要我等取你性命,我们便是奉命行事罢了!......既是如今落入你手里,要杀要剐便悉听遵命!但若你是想从我们口中打探消息......实话与你说吧,我等也只是神教的奔命罢了,能侥幸讨得一口营生,便是卖了命。因此,此刻即便是我们想要说与你听,其他的缘由我们也是一概不知的!......呵呵,如何?这番回答,你可还满意?!” 武维义听了,却是嘴角勾勒,微微一笑,随后竟是朝着他们推手作了一揖,又与他们说道: “各位既都是有技艺傍身之人,却是为何要听命于神教?......武某确是有些不明其中缘由,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那刺客的头目听到武维义向他的这番请教,只觉得此人确是奇怪的很。只当是在此处拿他们在消遣而已,便是没好气的回答道: “哼!如今这天下,又哪里有我们的安身立命之地?......自从诸夏各国效法那郑国的子产,铸了什么刑鼎。放眼九州,我等任侠之士却是再也无处奔投!若是不为神教卖命,却又该何以安身?!” 武维义一听这“铸刑鼎”,便是对这些人的来历了然于胸了!原来,这些所谓的奔命之士,其实都是此前游走于各国之间的任侠之士! 话说于此之前的百余年间,晋楚二国争霸,诸侯各国只顾是各自扩军备战,又是疲于相互杀伐,整个九州可谓是乱作一团。各地百姓皆是流离失所,而这些任侠之士便是由此应运而生。 他们这些人,在彼时天下大乱之际可谓是春风得意!非但是做得了英雄豪杰,成为各诸侯公卿之间炙手可热的门客。而且,还能帮助乡里除暴安良,俨然便是成了诸夏各国百姓的护守豪强。 然而,自从二三十年前的弭兵之盟,晋楚二国相约是各自都罢去了刀兵,誓盟言和。这些任侠之士便再也没了用武之地了,而各国诸侯公卿更是过河拆桥,将他们是纷纷将其遣散回了乡里为庶为民! 而与此同时,那些诸侯公卿也将注意力从外部作战转回到了各国自己的内部统治上来。于是,便纷纷效法了郑国执政——子产的作法,将本国的刑法律令铸于大鼎之上。 这一作法,却又直接导致了那些任侠在乡野地方上的生存空间也是越来越小,几乎是使他们都没了无处容身!或是从农从役,或是各自逃散。而又有相当一部分人,便是替那祆火神教卖了命了。 “一派胡言!你们这些神教的奔命士,当初可也都是以扶助天下苍生为己任,保护过乡野黎民不受那天下纷争之苦的任侠之士。难道如今为了这些许的钱帛,便可替那歪门邪教之辈枉杀好人了吗?!” 只见此时的武维义,虽是体弱,说话声音也不嘹亮。但是,却可谓是字字掷地有声,说起话来也是极有分量。一下子便将这些个奔命之士给说得是有些无地自容了起来! “即是受人之托,如今未能成事,若不以死谢罪,却又何以为义!......” 只听那名刺客头目等了半晌,却只是迸出来了这一句话。那人说罢,竟是又要去寻短见。武维义见状却是毫不客气,恶语相向又是一顿反唇相讥: “呵!好一个舍身取义!殊不知,此等行径其实是在此处自取其辱罢了!竟还自诩为大义之人!可笑!实在是可笑得很呐!” ------------ 第六十六章 要离悲述吴国往事 晓理明义劝诫贼首 “你!……你这说的是些什么胡话?!......谁人不知吾辈任侠之士,皆是最讲信义!……既然不能替主分忧,以死谢罪那是天经地义!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也!” 武维义自是知道这些人最是看重自己的名节,因此这才是以言语相激。果不其然,那名刺客头目听到武维义竟是将他们说成是无有大义之人,便顿是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只听得此人叫罢,正当武维义要继续以反语相讥,却还未待武维义开口,要离竟是在他身旁先开了腔,与他们辩道: “兄台此言差矣!……兄台可知我要离的这条右臂是如何断的?!” 那些刺客一听此人竟自称“要离”,顿时大惊失色! “要离?!难道就是江湖中传言其剑法是绝冠九州,又于数年前替那吴王阖闾刺杀了猛将庆忌的那个要离?!” 要离低下头去,却是低沉着说道: “都是些江湖丑事......何足挂齿!不错,我便是当年那个不仅替那阖闾卖了命,而且又卖了妻女性命的那个混账要离!” 要离这些话声音虽是不大,却是将在场的众人都惊得是合不拢嘴。又见要离说到此处,却是突然有些激动了起来: “当年!庆忌为报杀父之仇,大起淮水之兵誓要诛杀阖闾,重夺吴王之位。彼时之阖闾确是以诚义待我,非但以吴王之尊解了自己的衣裳予我穿之,又推送自己的菜肴予我食之。而且,曾有意许我为将,操持兵马准备与庆忌决一死战!我要离......感念其赤诚,又不忍吴地百姓同室操戈,于是便许阖闾以刺杀猛人庆忌之计!但是,庆忌也绝非泛泛之辈,如何能信得过我?我便自请阖闾断我一臂,以为苦肉之计!只是为了将来能够取信于庆忌,不使他生疑!......此等行径,以汝等观之,可为义乎?!” 武维义听到此处,不禁是毛骨悚然。这些故事,当年他读《吴越春秋》与《东周列国志》之时都算得上是耳熟能详的经典桥段。 年少读书之时每每读到此处,武维义皆会是感慨万千,唏嘘不已,并且深深的被书中的那个侠士“要离”所吸引折服。 如今得遇真人真言,却是不知为何,竟是令他浑身起了些许的不自在。 而那些奔命刺客,却是与武维义恰恰相反。当那要离自顾讲着当年的尘封往事,却都不禁是听得出了神,却是全然忘记了如今他们是身处于何种境地! 言语间,得知当年的要离竟是为彰示大义而自断其臂。那些人不禁是纷纷向要离俯首抱拳的赞誉道: “前辈义薄云天!......我辈确是不如!” 要离听了他们的这声赞誉,却只是自嘲的苦笑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 “大义......呵呵!好一个‘义薄云天’!我要离替那阖闾诛杀了庆忌,然而,那阖闾却是反过来治罪于我!……将那刺杀王宫贵胄之责悉数罗织在我要离的身上!而且……而且还将我的妻女屠戮于街市之上。可怜我要离替那吴王卖命,到头来却是连自己的妻女也保全不得。而且......就连吴国一地的百姓也并未因此而避过兵祸!那阖闾......为了能够称霸九州,竟是大动吴戈远征楚国!吴国一地的百姓从此往后便是无有宁日!此等行径......又可谓之为义乎?!” 那些奔命刺客听到要离的这一番激昂言论,不禁都是陷入了沉思。诚如武维义和要离所言,他们这些奔命之士,原本都是以接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仗义之士。 想这要离前辈如此秉义而行,最终却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甚至是声名俱裂的下场! 现如今,他们这些人却只是为了生计营生,就不得不寄于神教之下。每每行事却皆是不分青红皂,更是不去细想义理。像如今这般拿钱买命,却是毫无半分光荣可言的。 武维义见这些奔命刺客被要离说得竟是无言以对,知其意志已经动摇,便是继续与他们说道: “你们看......此处的村民其实都是与你们一样,本来也都是游于四海的任侠之士……如今也是与要离前辈一样,或是受罪,或是牵连,这才一路逃避至此……你们今日前来,与我们相斗,不就好比是左膀与右臂互博一般?即是同为天涯沦落之人,这却又是何苦咄咄相逼!......” 武维义言罢,只听院内却是又归于安静,所有人都在各自寻思着。 那些刺客听到此处,内心其实早已是有所动摇。纷纷将掩于口鼻的黑布给尽皆摘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事到如今究竟该如何自处了。 “好吧!弟兄们,谁愿意留在此处的,便将手中兵器弃置于地上!” 沉寂许久的氛围,却被那名头目这一声号令打破。那些奔命刺客听头目如此说道,便是陆陆续续的将手中的短匕尽尽皆丢弃在了地上。 那名头目见手下之人已是尽数都表了态,也知天意难违,便朝着武维义的方向走上前去。 墨翟却见此人竟是主动向武先生挨近,惊恐万分,深怕其有图谋不轨之举。于是,赶紧拔出剑来指向那人,又跑了过来侧身挡在武维义的身前。 “墨翟,无妨,便让他过来吧!” 武维义朝着墨翟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了下去,墨翟扭过头去,却是表示不解: “先生......此人危险!万一......” “无妨,我自有分寸......” 只见那名奔命头目竟是一步一步的朝着武维义走去,直至挨到了其身前的三步之内,却顿时非常诧异的盯着武维义: “你如今命在我手,你有三个理由该有一死。其一、不该在此大庭广众之下辱我无义!其二、不该明知我来,而不让人挡之!其三、不该见我已来,你还不退后躲避!你究竟是有何本事?难道......就可这般蔑视于我?” 听到此言,在一旁看得真切的要离、墨翟和杜宇皆是大惊失色,着实替那武维义捏了一把汗!只见武维义脸上却依旧是毫无惧色,竟又与他对答道: “呵呵,我既有三死之理,而你却也有三不该之举。” 那名头目一听,居然到了此时,这武维义却依旧是一副傲气凌人的模样,心中便是对其由衷的钦佩起来: “哦?!愿闻其详?” “我如此地羞辱你,你却是无有一句答辩,便是无理!而你现在将我刺杀于此,此举绝非义士所为。此为不义!如今你的剑已到我喉舌,竟还是如此多言,若不是心虚,却又是为何?” 那名刺客头领见这武维义把这些话说得是这般的气定神闲,临危不乱,不由得是心中一震: “此人气度不凡,又如此大义。若是如今真是被我杀了,将来只怕是只能留下恶名……” 想到此处,只见此人竟是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朝着武维义便是一下子跪伏了下去: “先生高义!令在下钦佩不已,若非先生醍醐灌顶,在下实不知还会做出多少戕害忠良的蠢事来!……如今天下重现纷争,先生乃是大才,必能救天下苍生于水火!若是先生不弃,在下郦义昇愿从先生之大义!不复二心!” 武维义见此人竟是向着自己倒头便拜,知其已是回心转意。于是,心中悬着的大石这才算是落了地。此次武维义可谓又是兵行了险招,却不曾想,竟又是被他胜了一筹。 此时,在一旁围观着的众人对武维义之胆略皆是肃然起敬,叹服不已。 “唉?!郦贤弟何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只见武维义虽是还拖着一副略显沉重的病体,却依旧是不敢对这郦义昇失了礼数。于是,勉强的躬下身去,将他给搀扶了起来。 ------------ 第六十七章 识大义郦义昇断臂 再行险着义释贼首 正当众人觉得此间纷乱已了之时,便是能相安无事了,却听这郦义昇竟是神情凝重的开口与武维义言道: “先生,如今此处已是被朱天宗师给盯上了……昨日便是有人报于宗师,说是此处地界竟是无端端的出现了神教红玉。那朱天宗师便是觉得此处定是有些蹊跷……所以,今夜便是派我等前来刺探一番。倘若是能够得手,便是最好。若是今夜我等失手,皆是没了音信。以宗师的秉性,只怕是得知此处有了异样,便会亲自领人前来追杀先生!” 武维义与众人一听,得知明日却是那朱天宗师要亲自前来作难,便是不禁都有些心惊胆战了起来。 唯有专诸,却是在那边嚷嚷着粗声言道: “哼!怕他作甚?!前番要离与我二人便是能够杀败此贼。明日他若真是敢来?只管叫他是有来无回!” 要离听了专诸这番妄言,却是只说了一句: “专诸君!当日你我二人联手,尚且有些敌不过他。更何况,此人显然还是刻意留了后手,倘若他真是庸国后裔,且深谙庸氏剑法。那即使是你我二人联手,只怕也是敌不过他!” 武维义等人听了要离将那朱天宗师的剑术竟是说得如此的神乎其神,尤其是连同他二人都是敌不过那朱天宗师一人。听到此处,便皆是有些焦虑犯难了。 正在此时,只听那郦义昇却是继续言道: “先生莫慌,义昇有一法,可解此难!......只是......” 武维义一听,得知竟是有法可破解此间危局,顿时大喜过望,便是赶紧向他作礼询问道: “不知是有何良策?还望义昇贤弟慷慨教授!......” “若是武先生信得过在下,郦义昇愿只身折返回去,只说今夜暗杀失手,如今是打草惊蛇,已是让武先生给走脱了去!如此,宗师必是不会见疑。而武先生亦可继续藏匿于此,反倒是最为安全!” 郦义昇此言一出,果是不出意外是立即引来了众议! “武先生!此人诡诈不可信!分明便是想要从此处逃脱遁走,不能相信与他!” “是啊!定是觉得如今暗杀不成,又无路可逃,便想以此为借口逃走!” 只听众人皆是七嘴八舌,一下子便是炸开了锅,对郦义昇那是一顿的口诛笔伐,群起而攻之! 武维义起先也是有些犹豫迟疑,但在细细寻思了一番后,却是最后决定道: “也罢……便放他去吧!......” 众人听了,却皆是大惊失色! “武先生!此事万万不可......” 只看武维义却是朝着院外的专诸看去,又向他们是微微点头示意。 经过方才的一番见识,专诸与要离对武维义在此间的一番持经达变的本领也是颇为钦佩。 因此,他二人虽是对这郦义昇的真实动机也是满腹的狐疑不信任,但既是武维义如此的吩咐行事,也知其中必然是有其一番道理的。只见专诸便是招呼着村民们让开了一道口子,好让那郦义昇过去。 “多谢武先生信任!” 就在此时,却见他竟然在武维义面前突然又是挥了一剑!鲜血是喷涌而出,撒了一地! “武先生!......” 众人皆是大声惊呼,而武维义此时却也是看呆了...... 当大家缓过了神,却发现武先生依旧是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而院中的地上竟是多出一条血肉模糊的手臂来! 原来那郦义昇方才霎时的这一挥剑,并非是要行刺武维义,却是断了自己的一条左臂!但见此时,他的左臂顿是鲜血喷涌,疼得他是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吼叫声。要离见状,赶紧将他给扶住,向他惊问道: “你......你这是又要做甚?!” 郦义昇将佩剑丢在一旁,又用手捂着残臂,与要离说道: “朱天宗师于教中素以多谋而闻名!若......若不是以苦肉之计诈之,那朱天宗师又如何肯信?!也唯有......唯有如此,才能将那朱天宗师给欺瞒过去!要离......要离前辈,你断了一臂,是为杀人。而我郦义昇今日......也断一臂,却是为了救人。如此......可谓义乎?!” 要离、武维义与墨翟听到郦义昇的这一番惊语,不禁都是感慨万千: “算得......当然算得......” 正在此时,众人只听身后的屋门竟是又开了开来,便是往屋门看去。只见从屋内又走出一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长桑君!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长桑君于手中端着一套砭针,却是闲庭信步的走了过来: “哎......你们这些人......把老夫这治病救人的院子却是弄得这般乱七八糟!......要闹事便去别处闹去,为何却要选在老夫的院中?......还有你!若要自残便去自找个僻静地方,在此处示于众人却是何为?难道是知道老夫乃是不世出的名医,便可如此放肆了嘛?” 那长桑君嘴上虽是如此说,却毕竟是医者仁心,言语间便已是动起手来,替他的断臂周围以针砭之法止住了血涌。 随后,又使唤身旁的墨翟去取来了一碗清水。只见他从地上拾起了那些散落一地的竹制袖箭。并是将其竹管给拆了开来,将原先是存在竹管里的毒剂于清水中又滴上了几滴。 “来!把这碗水给喝了!” 郦义昇见长桑君此时竟是要他饮下那些方才还致人昏死的毒药,却是大惑不解: “多谢......多谢神医替我止血疗伤......但......但又为何要我饮下此等毒剂?!” “这是止疼用的!老夫叫你喝你就喝!如何来的那么多的废话?!” 只听这长桑君如此的一声呵斥,郦义昇便也是不再多想。将这一碗的药水给一饮而尽。饮完之后,又将碗具恭恭敬敬的递还给了长桑君: “多谢老先生相救......时间已是不早,既如此郦某便先告辞了!另外......郦某还要提醒各位一句,郦某此番虽能瞒住那朱天宗师一时......但是朱天宗师毕竟多谋狡诈,也难保其将来不会再起疑心。因此,还望武先生及诸位能够早做打算,以图个万全之策才好!......” 郦义昇此言说罢,便是转身过去,在众人的目送之下,一路踉踉跄跄的朝着门外走去,并最终消失在了林中小径之中。 “贤弟,你又为何能这般信任此人?此人方才还要杀你,你便知他定然不是要回去讨叫援兵?!” 只听专诸跑来,却是朝着武维义如此问道。哪知武维义却是反过来向专诸问道: “若是不放此人回去,难道前辈以为我们便可高枕无忧了?诚如那郦义昇所言,倘若他不回去复命,那朱天宗师也必知此处是有了变故,届时再亲领人马前来追剿,只怕此处也必是不可保。就算是我等连夜撤走,但此间村民之中毕竟还有妇孺,却又能走出多远?只怕是还未能得出了此地,便已是被其追上!因此.....不如便冒险一试,或许尚有可存之机!” 此时,只听坐在一旁石凳上的长桑君却是呵呵一笑,又是捋着胡须,在那颇为笃定的说道: “呵呵......老夫当你也有这识相辨人之能......却不曾想,竟是让你个瞎猫碰上了个死耗子!有趣......当真是有趣!” 众人听到长桑君此言,却都是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只听那长桑君便是又继续说道: “行啦!......你们可以尽可放心,方才老夫已是将此人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只见此人是印堂开阔,唇齿齐整,而且鼻相也是不错,的确不是个偷奸耍滑之人......” 只见长桑君说罢,便是独自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歇息去了。 专诸和要离见长桑君也是如此说道,便是心下稍定。但眼见如今在院内的那些或是昏迷躺着,或是惶惶站着的奔命刺客,却又是有些犯了难: “至于这些人......却又该当如何是好?姑且不说这些人究竟品性如何,但这十几人便是十几条的心思,届时可也难保其中无有变节之人呐?!万一走漏了消息,岂不糟糕?” 武维义听他二人如此问道,也知道此事确实有些难办,于是又细想了一番后,回答道: “至于这些人......的确是有些棘手。不如......不如便是找一处宽敞些的地界,权且将他们禁足其中。这几日,便交由墨翟管着也好。你们可别瞧他这年纪尚小,他的那些个机关秘术已甚是精湛。便让他们在那里一同参与制作一些机关暗器也好。正好可以将其布置于林郊的各个险要之处,使其不敢再轻易前来打探!” 墨翟站在一旁听得真切,也明白其用意,于是便向二贤拍着胸脯说道: “请武先生和前辈们放心,我墨翟定会好生看管好这些奔命士。二位前辈只需替墨翟取来各种林间竹木,墨翟于三日内,便会在此间林中布下天罗地网,绝不会让那些想要再来侵犯的奔命之士靠近此处半步!” 专诸和要离转过身去朝着墨翟看去,却见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二人也是琢磨不透他究竟是有何种本领。但想来如今也确是无有他法,便也只得是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口,并点头应允了下来。 ------------ 第六十八章 一劳永逸墨翟布防 病榻前杜宇吐心声 话说秘贤村中的众人在放走了郦义昇之后,皆是惶惶不可终日。终究还是不清楚这郦义昇到底是真心悔过自新,要帮助此地村民和武维义度过此劫,还是……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逃脱开溜。 所以,秘贤村中的村民这几日里便是自发的组织起了村郊的日夜巡守,就是唯恐那些歹人会再卷土重来,到村中来找事! 不过,事实证明,似乎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眼见着一连过得五六日,村外的各处皆是风平浪静,水静无波。更是没有见到半个可疑的生人。众人这才是逐渐相信,那郦义昇的的确确是回心转意,弃暗投明了。而且的的确确是以苦肉之计将那朱天宗师给欺瞒了过去! 再说此时的墨翟则是将自己与其他那些奔命刺客都封闭禁足于一处土庙之中,与他们在那里是同吃同住,寸步不离。与此同时,他也是不敢马虎,又在各个暗处,设置了重重机关。以免有人趁机开溜,走漏了消息。 而专诸和要离则是依墨翟所邀,领着秘贤村的其他村民,在村庄周围是砍竹伐木,并是将其带回村中交于墨翟。但见那些神教的奔命士,在墨翟的指导下便是一起在屋内制作着各种各样的机关暗器。 那些神教的奔命士,自从秘贤村一役过后,起先也是被逼无奈,总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困禁于此。然而,与墨翟相处的时日一久,潜移默化之中便是受到墨翟的熏陶和感召,渐渐的竟也是心甘情愿的留在此处,尽心尽力的帮他们一起抵御外患。 便是如此这般,众人是日夜不停的赶工做活。果不出三日,整个村郊的各个犄角险要,便都是布置上了各式各样的机关暗器。 又过得几日,武维义在长桑君的一番悉心调养之下,身子骨眼见着是日渐有了起色好转。 “多谢长桑前辈这几日的悉心照料,武某觉得这几日已是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将针砭施完,便可算是痊愈了吧?” “哎?!不可不可!你这大病初愈,身子骨还虚弱得很呐!......老夫是医者,你这病,必须是听老夫的!” 武维义知道这长桑君如今其实是想借着给他治病的幌子,让杜宇替他干些杂活。当他正要开口与长桑君辩解,却又听到杜宇进到屋里,顺便是与武维义说道: “是啊!......武先生却是为何这般执拗?!长桑君医者仁心,必是不会欺瞒于武先生的。先生只管在此处安心养病便好。” 只见杜宇一边说着话,却是一边还在药筛前忙碌着,替那长桑君将成堆的药材给分炼出来。长桑君一听,对杜宇所言确是颇为满意,便是不禁的点头笑道: “唉......这才对咯!......还是这丫头懂得道理!......你呀!只管在这好好养着,老夫没说你痊愈了,你便是没痊愈!” 武维义其实又怎会不知杜宇的这番良苦用心。但是当他事后得知,这公主杜宇和长桑君竟是有言在先,一直要待到他的病体痊愈了,杜宇都是要替长桑君干活的。所以武维义方才所言,便是不希望杜宇她在此地太受委屈了。 但是如今却见杜宇竟是还帮着长桑君说话,武维义也是无可奈何,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而且,竟是还有些生起了闷气。 这长桑君毕竟也是年逾半百,又岂能不识武维义的这番心思?只听长桑君却捋了捋他那山羊胡须,笑着摇了摇头,与在一边忙碌着的杜宇说道: “丫头,好生的将武维义给看好了,别让他四处乱动。我嘛......这便去周围林中转转,这几日却是许久不曾走动走动了,这把老骨头都是快要松脱了。” 只见长桑君说罢,便是要起身走出门去。却听杜宇又在一旁与他甚是关切的说道: “前辈,如今这村子外边皆已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前辈只身一人出去,又不识物,只怕是太过凶险。不如还是小女陪前辈出去走走吧?” 长桑君却是笑着摆摆手,回答道: “呵呵,丫头心思果然细腻,着实不错......无妨无妨,老夫这便去找要离,让他陪老夫走上一遭便好。这路嘛,只要能识得一回便是不打紧啦!” 说罢,长桑君便是迈开大步朝着院外走去...... “公主......这几日让您受累了......” 瞧见那长桑君这边一离开,武维义便是如此细语柔声的与杜宇说起话来。 杜宇听了,转过头去看着武维义,这几日里其实她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与武维义说。但是,如今这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呵呵......只要武先生能......安然无恙,宇儿吃的这些苦又能算得了什么?......” 这武维义又听这杜宇竟是在自己面前称作“宇儿”,不免是心中一震。 武维义还依稀记得,此前在惊马河渡口,杜宇刚一醒来,得知她的姐妹紫娟,是替了自己去诱开了巴人追捕。也知紫娟此去多数是凶多吉少,便是有些承受不住。 情绪一度失了控,当时竟是一把抱住他。也同现在一样,格外的亲昵的在他怀中称呼自己为“宇儿”。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杜宇经历了那些变故,其精神可谓是几近崩溃。因此,一时失控也算是情理之中。然而,如今无缘无故的却又将自己称作“宇儿”,却是不免有些...... 武维义想到此处,也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便是抬起头来,朝着杜宇看了一眼,却见杜宇也是颇为深情的凝视着自己。二人对上一眼,却是显得气氛有些尴尬。 “公主,我......” 武维义刚要开口,却见杜宇竟用手轻轻捂住了武维义的嘴。 “不许再叫我‘公主’,从今往后只管称我为‘宇儿’便好。而且......如此称呼,将来也可掩人耳目。” 杜宇说完,只见她却是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而武维义听罢,倒是觉得如此的说法却也是有着几分道理,于是便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宇儿,我这身体也确实好了差不多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以后你也无需再替长桑君干活了。那些活岂是......你能去干的?” “为何不可?难道宇儿生来与其他人有何不同?别人做得,为何宇儿却不能做得?” 只看杜宇一边说着,一边是在武维义的塌前是跪坐了下来,并且握住武维义的手继续说道: “武郎......你可知道,当时武郎在惊马河岸边,为救宇儿是身受重伤,掉落水中之后却还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宇儿给甩上了岸边......之后宇儿寻见你时,你便已是昏迷不醒。宇儿将你是拖上岸边,你却是一直在喊着冷,宇儿便想替你生起一团篝火来取暖。但是,那是宇儿却发现......宇儿却是连一团火都打不着......” 回忆到此处,杜宇不免情绪又有了一些起伏,而且说话声中也开始带了一些抽泣。杜宇又勉强将自己的心绪给平复下去,继续说道: “当时......宇儿只觉得......宇儿为何会这般的没用!......从那时起,我便是下定决心,此后一定要跟着武郎,跟着大家一起多学一些本领,以后能够帮到更多的人。宇儿绝不能只做一个毫无用处,只能靠别人保护,却是什么事都做不成的‘公主’!” 听杜宇如此说道,武维义却是不知又该如何作答,他也未曾想到,原来这几日里,这公主杜宇却是已经发生了这些转变。却见杜宇跪坐在身旁又是哭得甚是伤心,武维义也不免是为之所动。便是坐起身来想予杜宇好好的安慰一番。 当武维义刚一坐起身来,用手轻轻的拍了一拍杜宇的秀肩。杜宇抬起头来,满含泪水,楚楚动人的看着武维义。然后,竟又是一把拥住了武维义。 一时之间,武维义顿是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面对杜宇的这一番深情厚意,纵然武维义如今依旧是有千万的理由,但此时此刻,又岂能不为之所动呢? ------------ 第六十九章 返璞归真引人正轨 要离收徒欲授绝学 “武先生!武......”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叫唤,随后便见墨翟竟是径直的闯入屋内,却看见杜宇与武维义此时竟是搂抱在一处,便顿时语塞,颇为尴尬,于是立马转身,想要往回走去。 “墨翟!......是有何事找我?” 武维义见状,立马一下便又叫住了墨翟。而杜宇听是有旁人闯入,也是不禁一阵惊慌,便是立刻从武维义的怀中直直的坐了起来,低着头,眼睛却也不敢往门口看去。 只见杜宇稍稍是平复了一下心绪,又用手帕微微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痕。起身便是碎步往屋外走去,与墨翟比肩之时却停顿了一下,却是眼神飘忽,甚是心虚的与他说道: “我无事......你便与武先生在此处商议吧。外面还有些草药需要晾干,我便先出去了……” 说完,杜宇便是神色匆忙的奔出了屋外。墨翟眼见方才的那一幕场景,又见到杜宇姑娘这般羞涩,自是猜到了其中的意思。便是反过来有些贼眉鼠眼的朝着武维义一阵发笑,又满是不怀好意的说道: “嘿嘿!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武先生?......墨翟还以为你这们这些未来之人都是这般不近人情。未曾想到,也是与我们并无二致的嘛!……也难为公主对武先生你这一往情深,而且又是这般的温恭良善。墨翟倒也是觉得,若是武先生你这要是再不答应,那可就真是要辜负良人了……” 武维义瞧着墨翟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知道他这是在取笑自己,却也只是微微一笑,颇显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便是将话题给转移开了: “对了?!那些奔命刺客呢?贤弟若不在,就不怕他们跑了?” 墨翟听武维义如此问,却是颇为笃定的回答道: “武先生既是将这些人交到了墨翟的手上,墨翟自然是心领神会。如今这秘贤村的四周林间皆已是暗藏机关,若不是村中的熟人指引,外面的人便是休想要再进得来......而这些被囚禁在此的奔命刺客,若是真有什么歹心,也是休想要逃出半步。这些墨翟当时便都是已经与他们讲明了,纵使他们想逃去报信,也是绝无可能的!......” 随后,当武维义又听到那些神教的奔命刺客,非但是老实本分的待在了旧庙里,而且最后竟还帮着村里做了许多的机关暗器。顿是异常惊讶,只觉得这些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但是,又当武维义细细一想,却是喃喃自语着说道: “难道......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私德......歌宗阵?......这却是何物?” 墨翟听到武维义又是莫名其妙的脱口说出一长串听不清名目的“物件”,便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武维义。 “哦......呵呵......无甚其他,我只是觉得墨翟此番将这些奔命刺客处置得确是极为妥当......却不曾想,也不过就是几日的光景,这些人竟能在贤弟‘感召’之下,便皆是回心转意,弃暗投明了。确是了得!......” 墨翟听了武先生如此夸赞,竟是只手摸着后枕,笑得咧开了嘴来。 “呵呵......武先生谬赞。其实,也正如之前先生所言,这些人原本也并非是些穷凶极恶之人,都只因是营生所迫,又被他人所蒙蔽,这才充当了他人的刀刃!......因此,只需在此假以时日,要重将这些人引上正途,却也并非难事......” 武维义听罢,心头便是一惊,心中暗自想到: “难怪这‘墨家学派’能于百年之后,成为九州之显学......就以此事而论,也可算上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 此时,只见墨翟突然眼睛一亮,却是有些兴奋的与武维义提气说道: “对了!今日来找先生,其实是有一桩好事要来告诉先生!” “哦?!却是何事如此可喜?!” 墨翟却是也不直言,刻意卖了个关子向武维义问道: “先生可知要离前辈乃是何人?” 听到墨翟如此问道,武维义却是有些觉得奇怪: “前几日于院前与刺客对峙之时,要离前辈便是已然悉数讲述过了。你我当时皆是在场,我却又如何会不知晓?” 墨翟不禁点了点头,又是说道: “武先生只知其一,却不知当年要离前辈的剑法是独步九州,无人能敌的。方才,要离前辈却是找到我,说是要将他的那套绝世剑法亲传于你我二人!......武先生,你说这是不是件好事?!” 武维义听到墨翟竟说那要离前辈竟是要传他二人剑法,便是不禁又惊又喜: “当真?!......不过......你我二人却是从来未有习过武,这一时半会却又能如何能学得会?!” “既是知道自己学不会,便是更该勤奋才是!如何到今日却还躲在此处瞌睡度日?!” 正在武维义与墨翟说话之际,却见要离和专诸也一同径直入了屋内。只听要离一边进屋,却是一边大声的如是说道。武维义瞧见竟是二位前辈亲自前来探问,却又还如何敢再倚在病榻之上,便是立即起了身恭恭敬敬的向他二人行礼作揖。 “哦,晚辈岂劳二位前辈前来问候,失礼!失礼!” “行了!行了!在此处便不要讲这些繁文缛节了。我二人前来便是问问你们,你们究竟是学还是不学?!” 武维义与墨翟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便是异口同声的与他二人回到: “学!” “好!那么......你们现在这便与我们过来。” 武维义与墨翟一听,便是随着他二人一同出了屋子。 “武先生?!你怎么起来了?长桑君不是要你继续静卧着吗?” 杜宇一见武维义竟是也要与他们一同出门,便是赶上前去,甚是关切的朝着武维义质问了一声。 “杜宇姑娘不必担心......这武维义的病,如今一看便知是已经好了个八九成了,如今的这副身子骨可是硬朗着呢!” 既是他二人与杜宇如此说道,杜宇自然也是不敢再说,便只能是有些焦虑的目送着武维义出门而去。 不一会儿,他们四人便是一起来到要离了所居住的院中: “来吧!便在此处先以马步扎上一个时辰!” 武维义与墨翟也自是知道,这便是要开始试炼他们了。但是想到他二人能有此良机习得要离前辈剑法之真传,自是不敢怠慢。于是,只见他二人便相视而立,又横跨一步便是弓起了膝腿。 ...... 这一晃眼,便又是过了大半个月的光景。这些时日内,墨翟与武维义每日清晨,便都是去到要离的居所学艺,但每日除了两个时辰的马步,便是忙乎不完的砍柴,推磨,却是连一招半式都不曾学得! “这要离前辈莫不是在拿我们消遣?......为何这都大半个月了,却是一招半式都不曾传授于我们二人?” 武维义听得墨翟这满腹的牢骚,心中却也是没底。但是,武维义毕竟也听说过那些程门立雪,鲁班学艺的故事。因此,也理所当然的知道,这要离前辈叫他做的这些,一定是有其道理的。 “墨翟贤弟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人言姜子牙少时上山拜师学艺,一学便是六十载,却也只是学得个一知半解。最终却便是凭着这些‘一知半解’的妙法,辅助周邦的文、武二王立下了不世之功。你我如今却也只是拜师学了大半个月罢了,却如何就这般的沉不住气了?” 墨翟听罢,便是显得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 ...... 如此又是过了大半个月,却依旧是这般的光景。只是,如今他们二人所扎的马步,负重却是越来越重,而他们的盘下功夫,也是越来越稳固持久。并且,要离和专诸每日替他们准备的木柴也是变得越来越细,他们推的磨也是感觉到越来越轻。 ...... 直到有一日,要离和专诸二人却是突然将他们给唤进屋内,只听要离坐着,与他二人说道: “你二人在此学艺已历三月,如今可有什么怨言?” 但见武维义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却是一声不吭。而墨翟一听这要离前辈反而是如此问道,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前辈若是不说,墨翟也便是忍了。但如今既是前辈问起,便恕墨翟直言,在这里哪是什么学艺?无非是做了三月的苦力罢了!” 要离和专诸一听,竟是一问便激得这个墨翟竟是如此怒不可遏的质问,却是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他二人的这一声大笑,却又是把武维义和墨翟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 ------------ 第七十章 武维义论佐道正修 三人饮酒皆成醉翁 专诸和要离二人笑罢,又是神神秘秘的与他二人说道: “呵呵!今日天色已是不早,一切待你二人明日来了便可知晓!” 听要离如此说道,武维义和墨翟便是拜别了二位师父,径直走出了院门往自家的院落走去。 这三个月来,他们二人与杜宇便都是住在村中的一处别院之内,那地方与要离的住处也不过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这一路上,墨翟和武维义也是闲来无事,便是闲聊了起来。 “哎?武先生?你说这还真是有些奇怪,我们学艺三月,秘贤村附近竟然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神教之人自那日之后便似是再无来过。而我在村郊所设的机关暗器愣是连一个歹人也未没抓到,反倒是捕来了许多的野味......呵呵,说来也真是好笑的很!” 武维义笑着回答道: “嗯......想必是那郦义昇以断臂苦肉之计,将那朱天宗师是给瞒得是死死的。而且此处秘贤村如今又是被你给布了个铜墙铁壁。况且此秘贤村的村民也绝非等闲之辈,仗义任侠之士甚多。那些人便是如今想要再来打探,却也需要再掂量掂量。” 听武维义如此说道,墨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是有些犹豫迟疑的向武维义问道: “武先生,墨翟......如今却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贤弟这是又想到了些什么?但讲无妨。” 只见墨翟此时却是有些灰丧着脸,与武维义说道: “武先生,你说像我墨翟这般,原本便是只喜钻研这些个偃术、机关术。所谓学海无涯,墨翟也是自知,任何一门技艺若要钻营,便是一生一世也是学不尽的。就好比武先生,曾听先生言道,先生同样也是读书十余载,才有这晓古通今,博闻强记的本领......但是如今你我二人却是又在此处研习起了武艺,墨翟觉得......是否未免有些不务正业?到头来只怕会是顾此失彼,得不偿失啊?” 听得墨翟的这一番询问,武维义倒是感到颇为有些意外。但也不与他正面直说,只是与墨翟打趣道: “呵呵,三个月前,要我与你一同学剑术的是你,如今却又为何反倒是犹豫起来了?” 墨翟被武维义反问了这一句,脸上却顿是显得有些尴尬,只得是在一旁浅笑了一声。此时,只听武维义又继续回答道: “贤弟,我倒是想反过来问问你,贤弟钻研机关偃术之时,可曾有遇见过一时极为难解的疑问,却是将自己给搅得是心神不宁,日夜不安?” 墨翟思索了一番,却并无把握的说道: “如何会没有!墨翟也曾尝试过闭关研习机关之术,但是每当思虑一物穷极之时,便往往会顿感愁绪如麻,便好似是心力枯竭了一般!” 武维义听罢,便是点头应道: “嗯......这便是了!以前我在研习古书典籍之时,也是有着相同的困扰。然而,自从来到了蜀国,经历了此间的许多事情,却也是使我突然开悟了许多。例如许多以往无法理会之事,如今却皆是可以心领神会!就好比要离前辈的那些陈年往事,以前只觉此人是极为仗义,却是不知其所为究竟又是为何?诸如此类的疑惑,若不是在此处有了这一番的历练,或许武某这一生一世都体悟不到这其中所蕴含之大义!” 墨翟听武维义为他如此释疑,便也是突然豁然开朗了起来: “墨翟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要以机缘之佐道为辅,兼以专攻之正业为主,如此正业佐道相辅相成,却是反而可以使得自己更为精进,对否?” 瞧见墨翟似有所悟,武维义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又与他是打趣着抬杠道: “不对,不对!” “不对?” 墨翟又是听得迷糊了,却不知自己究竟又是哪里又领会错了意思。 “何来的旁门佐道?又何来的主业正道?一切皆是以心印之即可,又何需外证?” 墨翟被武维义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是说得有些懵。但同时也觉得此言却是极为高深莫测,想必只是因为他自己一时之间无法参悟罢了。 ...... 他二人说着说着,便是已然来到了自家的篱笆院门前,只见院内的石桌之上早已是备齐了饭菜。 “武郎,墨小弟,你们今日回来却是晚了许多?!杜宇已是将饭菜早就备齐了,你们这便赶紧去净手入座吧!” 原来,这三月来,武维义与墨翟日日夜夜都是只光顾着在要离前辈的家中“练功”,而这一日三餐,日常用度却都是由杜宇一人操持着的。 村中女眷本是不多,能通女工之人更是寥寥无几。因此,当左邻右舍的女眷们听闻杜宇姑娘是心灵手巧,有着一副女工的好手艺,便是纷纷前来讨教。 即是讨教,这些女眷自是也不会空手白来。因此,这杜宇虽说是一不下地,二不养牧,却是凭着手里的工活,也是使得他们在村里是衣食不愁。 话说杜宇对如今这般的日子,也可谓是心满意足的。平心而论,自从她被她父王封在了郫城,当上了一邑之主,她的心思便是无有一日比此时的田园生活更为舒心惬意。 虽说她的心中也依旧是时常心系着如今已是不知生死的杜疆兄长和紫娟妹妹,还有那些与她一起从郫城逃出来的郫城百姓。 但是由于在这里,她与武维义之间,除了不是睡在同一间屋子内,其他的便就真的是好似是一对平凡的田园夫妻一般。 每日夜间,武维义便会与她在院内闲聊,会为她讲讲那些有趣生动的“未来故事”。而每日白天,武维义又会随着墨翟出去“练功”,杜宇则是替他们操持着零零散散的院中杂务。所以就连左邻右舍的七姑八婆,也早已是把他俩当成了小两口子了。而这一切,又令杜宇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今日练功却是练了如何?瞧你们今日回来倒甚是欢心,难道是要离前辈许诺要传授你们一招半式了?” 武维义与墨翟听到杜宇这言语之间,竟是看出了他二人如今已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便也是毫无隐瞒的说道: “嗯......今日练罢过后,要离前辈却是突然开口,说自明日起便要教授我二人剑法,所以我二人这才是如此的满心欢喜。” “哟!真的呀?!那杜宇可是要恭喜二位了!若是如此说来,二位也只需是再过上几日,便定是能够学有所成了!” 只见杜宇是一边说着,一边又从院中的地窖里提来一壶好酒,与他二人说道: “这是此前长桑前辈给你们送来的一坛子好酒,只说是其他人找他治病相赠的,但是他老人家又不擅饮酒。于是,便是特意送予你们的。今日既是有此等喜事,理应一起喝上一碗!......” 随后,又见杜宇是取出三只陶土制成的碗具,并是将酒给满满的斟上。 “来!干!” 杜宇说完,便是独自将其中的一碗酒给一饮而尽!武维义与墨翟见状,皆是有些诧异的看着杜宇。 虽说他们三人如今也是一起相处了三月有余,但是武维义和墨翟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杜宇饮酒!却见杜宇的这一碗酒下去,脸上便是泛起了微红,原本便是靡颜腻理的脸上更是填了几分的艳丽。 武维义与墨翟见状,也不多说,这便是一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饮罢,他们三人便又是谈笑风生的在院中一边饮酒,一边用食。顷刻间,这一坛子酒也不过就碰了几碗的功夫,便是已成了空坛。 这墨翟,年纪虽轻却是最为贪杯,三人之中就属他是喝了最多最急。没过一会儿,只见他便已是喝得有些稀里糊涂的了。只见他是一顿吃饱喝足,便是辞了武维义和杜宇,独自一人摇头晃脑的往自己的屋内走去。 武维义和杜宇此时虽也是都有些醉意,却也还不至于如墨翟那般的意识恍惚。他二人见那墨翟走路跌跌撞撞的模样也是颇为有趣,便是忍不住一边发笑,一边又是颇为无奈的摇头。 眼见着墨翟进了屋,将屋门一关顿是没了声响。武维义便是回过头去,又瞧见杜宇的那张面泛霞光的俏脸庞,甚是惹人怜惜。只听他也是凭着几分醉意的与她是细语柔声的说道: “这些时日,宇儿确是为我二人在此受累了......” 听到武维义此时此刻,竟是又与她说起了这些个极见外的话语,杜宇便是假意有些愤懑的回道: “唉!......武郎为何说得这般见外!宇儿如今能过得如此的安心惬意,当真是高兴还来不及!却又如何会埋怨武郎呢?更何况......如今宇儿能为武郎做的这些,也都是......宇儿心甘情愿的......武郎当真是不必自责......” ------------ 第七十一章 酒意不醉反是醒语 二贤论剑至高剑理 武维义此时虽不至烂醉,却也毕竟是带了几分酒意,言语之间也未听出杜宇之真意。但见他是不住的摇头,又颇有歉意的与她言道: “哎......若不是因为我……你王兄的那两万蜀师便也不至于气丧志竭,巴人有所忌惮,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轻而易举的尽灭蜀中精锐!而宇儿......或许也还能继续在郫城安稳的生活,不像如今这般颠沛流离……如此说来,我......我却实乃蜀国之祸首……祸首哇!……所以,的的确确便是我武维义对不起宇儿……对不起蜀中百姓!……” 武维义说罢,便是只顾一口又将碗中余下的酒也给一饮而尽。杜宇跪坐在一旁,见武维义竟是这般的怅然自责,心中也是着实难受,便是与他好言劝慰道: “武郎莫要自责,这些又如何会是先生引来的灾祸?……要怪也只怪我那兄长他……误听奸人之言,排挤自家的蜀国宗族,更兼歹人作祟,于四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这才招致被巴人里应外合,趁隙袭取了鱼凫城……哎!......只能怪我那王兄他实在是过于刚愎自用了!……” 听杜宇是予他如此宽慰着,武维义不由得也是心中感激。只听他又是神情恍惚,大着舌头与杜宇说道: “宇儿......你不必担心!如今你所失去的!......我武维义一定会帮你再拿回来!待......待我我习得要离前辈的剑法精义......我们便去找夜郎国主!......向他请兵前来相助!......我们定能将那些巴贼给赶回巴渝,重振蜀国河山!” 杜宇听得此言,却是心头一震,惊起头来便是痴痴的望着武维义……见武维义此时是眯着眼在那摇头晃脑的说着……杜宇便是感到有些莫名的惆怅起来。 武维义此言就好似是将她从美漫的梦境之中猛的一下拉回了现实一般。这三月来的田园生活,几乎已经让杜宇忘却了过去的种种一切。只觉得如今的这一片恬淡宁静的世外桃源,才是她杜宇真正想要的生活。 但是,杜宇她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清楚明白。即便她是刻意的不思不想,但他终究还是蜀国的锦织公主……她的子民百姓如今还逗留在羌地,寄人篱下。而她的兄长和姐妹如今也是下落不明......见此时杜宇又是低下了头,喃喃自语的小声言道: “哎……武郎......杜宇若是能与你在此处便是守上一生一世,那该有多好……” ...... 如此便是过了一夜,翌日天色微明,墨翟与武维义便是起了个大早,又一起来到了要离师父的舍下。二人却见要离师父并不在屋内,便是感觉有些奇怪。 正当二人迟疑之际,却听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朝着屋外看去,只见是专诸和要离二位前辈一同比肩走进了院内。 “见过二位师父……二位师父这一大早,却不知是去了何处?” 却见要离是捋了捋胡须,笑着与他二人回道: “为师即是要教你们使剑,自然要予你们再配把剑才是,若是你们二人只是共用一剑,届时却又该如何对练?……” 二人一听,知是要离师父已替他们又寻来了一把佩剑,自然是感到颇为兴奋。此时,只听要离又是继续与他们言道: “墨翟,你如今手中的这把承影,却可曾知晓其来历?” 墨翟突然提起手中始终握着的那把承影。这把承影便是当时由杜疆赠予杜宇,而后又是辗转几手,交到了墨翟手上。墨翟便是以此物为信,委授重任前来秘贤村搜找二贤。 “这把剑?......哦,说起这把剑,其实是武先生托于墨翟随身保管。墨翟知其贵重,因此三个月来,却是一日都不敢怠慢,日日夜夜都是将其带在身边……” 还未待哦没说完,要离和专诸却皆是嗤笑了一声: “呵呵,为师是问你这把剑的来历......又不是问你这把剑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 听得此问,只见墨翟是眼巴巴的瞧着武维义。而武维义此时却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也是一筹莫展。 要离见状,知他二人必是不知其中的来龙去脉。便是开腔与他们继续娓娓言道: “你们手中的这把承影其实来头可也是不小呐!你们可曾听闻过这上古三剑?” 武维义一听,大惊失色: “上古三剑?对啊!我怎么给忘记了,相传古时卫人孔周藏有上古三剑,一曰含光、一曰承影、一曰赤霄。难道说!这把承影便是......” 要离与专诸听武维义竟也听说过此剑,倒是也有些意外。 “哦?那你倒是再说说看,此剑是有何讲究?” 待武维义在脑海之中回忆了一番,只听他又与二贤回答道: “相传此剑在清晨黎明,或是傍晚黄昏,将它朝着北面而观察之。却是只能仿佛之中见它是若隐若现……而且,相传这上古三剑,皆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便是都它们都是杀不死人的!” (《列子*汤问》——二曰承影,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识其状。其所触也,窃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疾也。) “杀不死人?既然杀不死人又何以为剑?” 墨翟听武维义将此剑说得是如此玄妙,却是有些不信。但见武维义却只是摇了摇头回答道: “至于为何杀不死人,这我便也是不得而知了……” 要离听罢,便又是开腔与他们解释道: “上古传言,未免是有些言过其实了。不过,这至高剑理,却是一脉传承的。吾师袁公先生也曾说过‘至纯之剑不事杀人,只存人理,再断人欲’。” 只听要离说道此处,却是哀自叹息了一口: “哎......只可惜当年我也是不懂此理……直到在此间与你们相遇,为师这才是真的恍然大悟!……三个月前,那些神教的刺客还是被派来要杀你们的奔命之士,但是如今你们再看看那些留在此处的奔命?却是已无有一人再留杀念!而且你们义释郦义昇,又是一举保全了此处的秘贤村。这......这些才是至高剑理啊!” 听要离前辈如此赞誉,却是把他们二人给说得有些自惭形秽了起来。其实,当时情况也是极为紧急,之后又发生的那些事情又岂是他们能够料想得到的?其实都只不过是凭心的一番临场应变罢了…… 此时,只听要离又是略微有些激昂的继续言道: “所以,当时为师与专诸君便是做了商议,我二人决定要将我们平生所学是倾囊相授......这段时日,只让你们劈柴推磨,一方面是先给你们这副羸弱的身子先打下个底子,另外也是为了再磨一磨你们的性子……你二人毕竟还是年少气盛,就怕你们是沉不下心来钻研武学。而且,你们当时又是与神教的较量之中先胜了一筹,心思又难免会有些浮躁。若是不把你们的心性磨上一磨,太过急于求成,此实乃练功之大忌!” 武维义和墨翟听要离如此说道,顿是豁然开朗。原来,二贤之所以迟迟不将剑法相授,便是为了要让他们戒骄戒躁,功成不居。 正在此时,只见站在一旁许久不言的专诸君,却突然将手中一物,递给了武维义。 “来!拿着!” 武维义瞧见此乃一件长物,却又是被裹布给层层的包住了。 “专诸前辈!这是何物?!” 只听专诸君却是嗤笑了一声: “这东西既是交予你手,便是送予你了。你既是博闻广识,不妨自己打开一观?!” 武维义听罢,便是赶紧将其裹布拆开,一见此物,却是不禁大吃一惊: “这!......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鱼肠剑’?” ------------ 第七十二章 习剑三月初有小成 即日离行杜宇怅然 专诸和要离站在一旁,见武维义竟是将这鱼肠剑一眼便是给认了出来!二人皆是心头一惊......但是,他二人现如今也知这武维义毕竟不是常人,与他惹下的那些个诡怪离奇的事情相比,这些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于是,二人便只是朝他微微一笑,又向他问道: “呵呵,徒儿倒也是好眼力!不过......你又是如何识出此物的?” 只见武维义是手持剑鞘,又将那鱼肠剑给一把抽了出来。一边是凝望其剑身花纹,一边是对其点头称赞道: “此剑剑身纹路曲折婉转,剑背又是凹凸不平,就好似鱼肠之逆状,似龟纹、似高山、似流波!......而手持此剑,于隐约仿佛之间,却是只感其肃杀忤逆之气甚重!......况且,既是专诸前辈所赠,若此剑不是鱼肠,却又是何剑?!......昔日薛烛相剑,说此剑鱼纹逆长,因此是逆理不顺,得此剑者为臣则弑君,为子则杀父。因而,此剑却历来被视为乃是一把不祥之物......不曾想,今日竟是有幸能够于此处得见其真容样貌!” 这专诸虽为此剑旧主,但是当年受赠于阖闾之时,却不曾知原来此剑竟是有如此大的来头!此后,专诸但凭此剑一举便是刺杀了吴王撩。而专诸与鱼肠剑,也便是由此而名声鹊起! 而后,由于此剑样貌实在是过于奇特,因此,专诸为了能够顺利避祸遁走,便是将其裹得是严严实实的,也从不将其示人。因此,即便是要离,却也是从未见过此剑之真容的! 然而,如今却听这武维义是将此剑说得如此神乎其神,原本却是不信。但是,如今细细想来,事实上当年他专诸正是以此剑替那阖闾行了弟杀兄,臣弑君之实。若是要说起来,这鱼肠之名却也可谓是确凿无疑的了! “呵呵,好一把逆理之剑!那么......徒儿却是究竟敢不敢接?” 听专诸问罢,武维义却只是颇为漫不经心的说道: “呵呵,我又有何不敢?!我武维义于此时此地,却真可谓是个无君无父之人,便是手持鱼肠,却又能逆得了谁?......你们虽怕,我却是不怕!” 说罢,武维义便将那鱼肠是给紧紧的握于手中,只觉得此剑倒也是极为轻便,挥舞起来也甚是舒展,心中好不欢喜......耍玩过了一阵之后,武维义将鱼肠剑又是归入鞘中。单手抱拳向专诸作揖行礼道: “多谢师父赠剑!......” 正当此时,武维义却又于脑海之中突然想到一人,只听他开口便又是向二位师父问道: “相传欧冶子共铸有五把宝剑,分别为鱼肠、巨阙、纯钧、胜邪和湛卢。这所谓的鱼肠想必便是此剑,那其余四把......却不知如今是又在何处?” 要离听这武维义居然还知晓这欧冶子所锻铸的绝世五剑,也是感到甚是惊奇。但是却也不知为何,当要离听得此问,脸上却是显出了些许的异样,似是哀叹,又似有些惆怅。只听他是稍稍停顿,与武维义回道: “哎......徒儿本非江湖中人,却是不曾想,你竟是还有这般的见识!......不错,这鱼肠之剑应当便是你手中的这把......至于另外四把,哎......也罢,也罢,不提也罢......将来若是与你有缘,你自会与它们相见......好了,如今此二柄宝剑皆是已在汝等之手,其他闲话便不再多说。我们这就开始吧!” 要离说完,便是起身与他们三人一同出了屋门来到院中。 “如今,我便将这袁公剑法的口诀,传授与你们,你们可都听仔细了:凡剑之道,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凡手战道,内实精神,外示定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气候,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虎。追形逐日,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顺逆,直复不闻。斯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此处摘自《吴越春秋》) 只听要离将这袁公剑法之口诀,悉数教于武维义与墨翟二人。武维义与墨翟二人倒也是悟性极好,可谓是一闻千悟,见微知著。只半天的功夫便是已将其剑法口诀都详记于心了。 ...... 此后的一个月内,武维义和墨翟便是在要离的督促指正之下,日夜勤学苦练,不日,便将这六十四路袁公剑法给演练得是烂熟于胸。而专诸虽是不通剑术,但是凭借多年的打斗经验,也是每日变着招的陪他们是以实战为基,演练各路剑法。 所谓名师高徒,武维义和墨翟在此二位前辈的悉心指导下,对袁公剑法之中的精微变化,也算得上已是略通了门路了! “你二人如今已将为师的这六十四路袁公剑法悉数学会,切记往后每日也还需不断精进纯熟。外兼以战代练,时时切磋!......剑法之道,奥妙无穷,为师如今虽是将你们引入门内,但是造化修行却还是要靠你们个人领悟......如今,你们剑法皆也已学成,那我们明日便将你们给送出秘贤村。你们今日回去之后,便是好好的准备一下吧!” 武维义与墨翟一听明日二位师父竟是要将自己给送出村寨,却都是吃了一惊,立刻是单膝下跪向他二人请道: “二位师父却是为何要这般急着将我们送走?二位师父即是将平身所学倾囊相授,我二人却还未曾来得及报得师恩,又如何能够便是如此一走了之?!” 要离和专诸将他二人见状,便赶紧从地上将他二人从地上给扶了起来: “哎......徒儿们起身吧!......实不相瞒,其实,也并非是为师要赶你们走。只不过前几日,有名往来鱼凫城的村中好友是传来音信,说蜀王杜疆如今是被雅尔丹正囚于鱼凫城中!......杜疆虽是有错,但是毕竟予我二人有恩。因此我二人也绝无袖手旁观之理。因此,这才决定于明日送你们出秘贤村之后,便再偷偷潜入鱼凫城中,一探虚实,伺机而动!” “即使如此,那我二人正可助二位师父一臂之力!” 听武维义和墨翟如此说,要离却是立即摆了摆手,否决道: “不可不可!你们二人若去,岂不是正中了那巴贼和那朱天宗师的诡计?更何况,你们还需要一路护送公主前往夜郎!前路漫漫,更是容不得半分闪失!” 听二位师父如此说道,武维义和墨翟自知也确是此理,于是他二人便不再多说。双手抱拳前推过去,行礼辞道: “好吧......既是师父之命,我等自当遵从。若是无有他事,徒儿这便先行告退了。明日一早再来与二位师父汇合。” 说罢,他二人又行礼作了一揖,便是恭恭敬敬的退出了院外,转身朝着自家院落走去。 ...... 一回到了院中,武维义便是将此事与杜宇分说了一番。杜宇不由是心中一惊,却是感到有些忧郁悲伤起来,但是她也自知,这一天终究还是会来的。 “好吧......那宇儿这便先回屋内收拾一番,到了明日,便随武郎一同出发......” 只见杜宇刚说完,便是转过了身,略感悲伤的朝着自己的屋内的走去。 “宇儿!......” 杜宇一听武维义竟是又在身后唤她,便是止住了脚步。此时,她却也不敢回过头去,深怕是被武维义瞧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只听她是背着身,又颇为轻柔的做了一声: “嗯?......” “宇儿......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杜宇听到武维义这样问道,也知道他定是看出了自己如今是有些什么异样。只见她却是极力掩饰,颇为勉强的微微一笑: “呵......武郎果真是多虑了......宇儿......宇儿真的一切安好......” ------------ 第七十三章 投奔夜郎临行道别 走秘道述他国内情 翌日一早,武维义、杜宇和墨翟三人便是一同来到了要离家中,而专诸和要离也是早早的便收拾好了行装,就等着他们前来汇合之后便一同上路。 正当众人将要离开秘贤村,却见长桑君与其他村民,包括那十几名奔命,却是早已在村寨门口候着。这些人其实也都是特意前来与他们辞别的。 “长桑前辈......这些日子多亏有前辈慷慨施救!若不是侥幸得遇前辈,此刻恐怕武维义早已一命呜呼了……” “唉?!好了好了!如何临走之前却要说这些丧气话!不许说,多说不吉呐!” 还未等武维义把话说完,只听长桑君却是一声呵斥,又将他的话语给塞了回去。随后,又是捋着胡须与他们言道: “待你们走了之后,我们这些人也便是要离开此地了……” 武维义一听,却是有些犯疑: “诸位却是要投往何处?又是要去作甚?” 只听长桑君也是叹息一口,语重心长的回答道: “自然是前往该去之处,想那祆火神教蛰伏了数十年,但是如今却又是四处为害,扰乱众生。其势只怕是要远胜于前朝……因此,我等于前些日子便是议定,决定游于四海,重入江湖……只期能够秉义理而行,为这天下苍生再尽一份绵薄之力!” 武维义听罢,感其大义,便是朝着他们推手作了一揖,又甚是恭敬的说道: “诸位前辈皆为秉持大义之人,武某不甚钦佩......只愿将来能够得与诸位前辈再次相见,届时再一同共举大义!……” 众人听罢,便皆是双手抱拳,向武维义等人回了一礼,但见长桑君则是上前进了一步,用手拍了拍武维义的肩,却是点头与他笑着说道: “嗯……好!如此言语才最是吉利!好……那便他日有缘再见!......” 于是,武维义等人便是一同辞别了长桑君及众人上了路。他们在二位师父的引领之下,便是一路在崎岖的山路盘着,却是极为难走。这一路上,只见要离和专诸是一边走着山路,一边是给武维义他们比划指点着说道: “坊间传言,说如今的夜郎却是已分东西二都,你们可要先想清楚,究竟是要去东都?还是西都?” “夜郎分为东,西二都?却是为何?” 武维义听要离如此说,却是颇为疑惑的问道: “徒儿也曾听闻西羌友人说起过,说夜郎国如今的君主日达木基甚是宠信一名妖姬。而那名妖姬又欲立其幼子继承大统,甚至是还将其王储嫡子暗害致死,其庶长子见状便是领兵逃避在外。难道说,这庶出的长子已是自立了?” “嗯……徒儿所料分毫不差,确是如此!你们可莫要小瞧了这个夜郎,虽说是地处百濮极南,如今却也是个效法诸夏,习礼通教的一大邦国!……据说早年的日达木基也算得上是一代雄主,与杜宇姑娘的父亲一同被世人称为“濮之双鹰”。开疆拓土硬是打下了如今的这一片广袤疆域……之后,为了能够便于统御诸州,又将夜郎共分封为六族,分别为武、乍、糯、恒、布、默六部。六族之间是互通婚姻,以系国本。” 武维义听罢,但见他是不住的点头言道: “如此说来,倒是与周邦之分封礼制却是极为相似!未曾想到,虽是地处诸夏之西南一隅,却也能得此礼乐邦制之精髓,确是难能可贵!” “只是......诚如徒儿所言那般,如今那名庶出长子却是往西投奔了其母族乍部之所在,随后得其舅父支持,联合周围其余二部另立了国祚。如今人称其为‘夜郎西京’。” 武维义听到此处,却是有些犯了难,只见他是愁眉紧锁,又是自顾的一声长叹: “哎……未曾想,这夜郎国主少时如此英雄了得,岁至耄耋却又是变得如此昏聩。竟是为一妖妇,而败坏了自家的大好河山......若是如此说来,夜郎如今却也是自顾不暇。即便我等到得夜郎,要去请来救兵只怕也是颇费周折......” 言语之间,他们便是已在山路之上蜿蜒曲直的盘了许久。最后,在山路尽头处,却是来到了一处山洞。武维义见到此处山洞却是不由感到好奇: “二位师父领我三人前来到此处却是......?” 听武维义如此发问,只听专诸却在一旁笑道: “呵呵,秘贤村三面环山,一面朝水,若是走寻常道路又如何能通往外部?......此处洞穴可直通山阳僰道,山阳僰道又有一条小路可直通朱提关。出了朱提关,便是夜郎境地!而这条山间小路,即便是秘贤村中的居民,知道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如若不然,杜疆却是为何要你们来找我二人指路?” 杜宇此时一听自己王兄名讳,却是心头一惊,倒吸一口又止住了步子。只见她是呆呆的立在那里,又喃喃自语的说道: “王兄......不知王兄究竟是如何了?......” 杜宇此语虽是细声,却还是被身前的武维义给听了去。只见武维义转身回去回望了一眼杜宇,又用双手架在杜宇的肩部,予她宽慰着说道: “宇儿不必担忧,既有传言说你王兄如今是被囚于鱼凫城中,那便是说明他的性命如今却是无忧的。只要人还在,我们届时便可再想办法将他营救出来,更何况如今还有二位师父相助,宇儿只管放宽心思便是。” 杜宇听得武维义的这番宽解之语,心中确实极为受用。只见她是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眼睛朝着武维义看去,又微微一笑,甚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墨翟则是抓紧时间,就地取材,随手便做的三把燃炬,以为洞穴中照明使用。专诸和要离则是稍事歇息,随后便是一起又往洞**一路探去。 只见此处洞穴之内,火光照亮之处竟是随处可见一些泛着赤红色的矿石。 正当他们在洞穴之中行至半路,武维义却是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而且,更为奇怪的是,那块原本是藏在武维义衣兜里的赤光勾玉也是变得越来越亮,甚至是将整个洞穴的岩壁都映是得通红!而且,隐约仿佛之间,竟还能感觉到从它的内部透出一股光热来! “武先生!......武先生!” 墨翟见在他身前行走着的武维义竟是走路有些颠簸,就好似酒醉一般。便是大声叫唤了一声,然后赶紧跑上前去将他扶住。其他人听到墨翟的一声叫唤,也是回头看去,但见武维义此时面色惨白,眼珠竟也是往上翻着,就好似失魂落魄了一般! “这......!武郎如何变成这般模样?!.......” 只听杜宇在一旁却是急坏了,急忙向二贤问道。 “此地不宜久留,墨翟,你将武先生赶紧背上。前方不远便是出口,我们快些走出洞穴,一切等出了洞穴再说。” 于是,墨翟听得吩咐,便是背起了武维义,随众人一阵火急火燎的往洞口奔去......正当大伙即将要出得洞穴,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却又发生了。 只见此时武维义竟是又立刻苏醒了过来,而他的气血脸色也是慢慢的复原了......而他兜里的那块赤光勾玉,也是没了之前的光热。 众人自然是对此间怪异皆是大为不解,但见武维义一下醒来,便是立刻围了上来: “武维义!......你......你如今可还要紧?!” 武维义听到众人神情如此紧张,反倒是他有些莫名了起来: “我......我方才是如何了?!” 众人听武维义如此反问,不由得是大惊失色!只顾在那里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听此时武维义又是继续回想着: “我......我只记得方才还是在洞里走着,却是不知为何,之后的事情便是全然不知了......却好似是......做梦了一般......” ------------ 第七十四章 矿洞中勾玉显异像 一探究竟墨翟试石 众人眼见武维义竟是对方才**“险情”竟是毫无印象,更是感到奇怪。此时,只听蹲在一旁的墨翟又是与他说道: “方才在洞穴中,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翟见先生只是在前面走着,步态却是极为恍惚!而后,只见先生是一个没站稳,差点险些从高处跌落下去……而且,更为奇怪的是先生兜中的那块赤光勾玉,于洞**竟是突然莫名奇妙的发亮发烫!却也不知究竟是何道理……” 武维义听墨翟说了方才在洞穴之中的情形,全然不知自己方才竟是这般凶险,不禁也是心中一惊。不过,旋即又沉静下来,于脑海中是细细的回想了起来: “方才......那洞穴之中,我虽是身子有些不适,却好似隐约仿佛之际,瞧见**四壁皆是蕴藏着一些赤色的矿石......此种矿石......难道说?......” 武维义好像是想到一些什么,只见他猛地抬起头来,朝着专诸和要离便是问道: “敢问二位师父,此处洞穴,只怕并非是自然形成的吧?方才徒儿入洞之时,瞧见壁上明显是有敲凿的痕迹,而且洞中的路也不甚难走,就似是人为铺设的一般......难道说是此地是一处被荒弃许久的矿洞?” 听武维义如此问道,要离和专诸都显得有些惊讶: “听徒儿如此说......哦!......为师倒是有些想起来了!为师也曾听原住于此地的村民们说起过,说是此间山谷之中,确是盛产一种奇特矿石。相传上古之时,大禹欲制九鼎,遍求此种奇特矿石。于是,居于此地的先民便是受托,在此处开采矿石。想必此处的矿洞,便是当时开山挖矿之时所遗留下来的吧?不过......你问这些却又是为何?” 武维义一听到这“大禹制鼎”,便是立刻将其与自己的“鼎中穿越”联系在了一起。心下便是暗想道: “看来此处矿洞并不简单,若是果真是与那九鼎同属一物......那也就是说......这些石头理当也是些磁性极强的赤磁铁矿?若真如此......那更是令人匪夷所思,按照常理,中国的冶铁之法最早也早不过商周......但倘若是含铁量原本便是极高的陨铁......难道说!这一整片地方其实便是一块硕大的强磁陨铁?!......对了!对了!带着强磁的铁石,若是熔铸之后便会彻底失去磁性......所以,所谓的大禹铸鼎......其实,其核心根本就是取了此处的陨铁一点点给琢磨出来的!” 想到此处,武维义不禁是豁然开朗。想到此前偶遇的那名“先行者”所言,还有今日之亲耳所闻,二者之间如今正好是可以相互印证! “但是......这块赤光勾玉却又是为何会在强磁之下发光发烫呢?......对了!难道说......这赤光勾玉里藏着的......是超导磁激励?!” 说来也是很巧,这武维义以前还在求学读博之时,由于寝室宿舍安排不当,武维义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是与一名研究超导材料的学霸分到了一处。因此,在那段时间里,每天便是被他那室友给耳濡目染,硬是拉着他讨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因此,这武维义对这些个电,磁之类的超导原理倒也是知之甚多! 武维义为了印证自己的这些想法,便是将身边的墨翟又给叫到了跟前。并又是与他嘱咐道: “墨翟,你将这块赤光勾玉再重新带进矿洞之内,另外,找一处稍陡些的斜坡,先将承影剑至于斜坡之上。再将赤光勾玉给放置在你的承影剑上,试试看会是有些什么反应。” 墨翟听得武维义这番要求却是极不寻常,全然不明白这武先生叫他如此做究竟是有何用意。却也来不及细想,便是从武维义的手中取了赤光勾玉便又返回了矿洞之中。 只见这块赤光勾玉果然是又发出了亮光来!然后墨翟随意便是先找了一处斜坡,将承影剑给置于地上,又取了忽明忽暗的赤光勾玉,将其置于承影剑剑身之上。 起先,这赤光勾玉是完全静置着的,也是无甚奇特。待勾玉又是顺着剑身往下滑动,突然!这承影剑却是竟然一下跳了起来!就好似是活了一般!只见剑身上放置的赤光勾玉一下子便是震到了地上,剑与勾玉脱开以后,承影便是又是恢复了正常。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这山洞之中有鬼怪伏藏其中?!” 想到此处,墨翟赶紧是拾起勾玉和承影便往洞外跑去。 “武!......武先生!怪了怪了!......这矿洞之中果然是有妖孽作祟!” 众人见墨翟是一脸惊惧的跑了出来,也皆是大惊失色。却不知这洞内究竟是有何玄机。只听武维义又向他问道: “如何说?却是有何怪异之处?!” 眼见着墨翟这一次却真是被吓得不轻,只见他跑得是上气不接不了下气。出来之后又赶紧是定了定神,这才开口说道: “武先生......方才......方才在洞里,只要这......这块勾玉与承影的剑身一接触,这承影剑便会立即蹦起来,就好似是刚出了水的鲜鱼一般!” 却见武维义听后竟似是如释重负了一般,频频点头言道: “对对对!这就对了!” 但见这武维义不但不感到奇怪,却反而还觉得这些古怪离奇的事情竟都是理所当然!众人顿是对他此言感到大惑不解。只听此时武维义又继续开口与他们释疑道: “此处的矿洞中,所藏之石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奇石,而只是一种极为强劲的天外磁石!也就是那种可以不借外力便能互相吸住的石头......而这枚赤光勾玉......” “却是如何?” 众人见武维义又是眉头紧锁,却不只是何故,便是赶紧如是问道。武维义也是思索了片刻,自知如今与他们说这些什么“超导”的概念,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实属无益......于是,思前想后便也只是与他们说道: “我虽目前也不知道它这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但是以此观之,它与此种磁石之间似是有些某种内在的联系,只要勾玉一旦靠近磁石,便是会有些许的发光发热。说明此处的磁石可以用来激发赤光勾玉,而这赤光勾玉受激之后,若是与青铜、铁器等放在一块,便又会使它们染上与此处磁石一样的磁性。所以,染上了磁性的承影剑便会被此处洞穴之中的磁石所吸引,所以这才会像活物一般的乱跳起来!” 众人听武维义这番解释,却是都听傻了眼,不说完全听不懂,却也至少是只听得一知半解。 不过,墨翟毕竟还是够机灵,听到这里,他便是赶紧又折返跑回了洞中。 “墨翟?!你这是要去何处?!” 只听墨翟背着身大声回道: “大家稍安勿躁,我去取些石块!” 不一会儿,只见墨翟便从矿洞之中,取出了几块大小各异的赤磁石来。随后,只见墨翟在一块稍大些的陨铁磁石上使劲的凿开了一处凹陷,就好似是一个碗的形状。然后又将赤光勾玉给投到其中。 果然!将这块赤光勾玉在碗中不停晃荡之时,便是发出了与之前洞穴中一模一样的红光!正当大家觉其惊讶之际,墨翟又将承影剑慢慢的挨近上去。墨翟只觉得这承影剑竟是慢慢的开始在手中不听使唤,感觉竟是被那块磁石给吸了过去! “砰!” 只听一声炸裂声,那块兜着赤光勾玉的“磁碗”竟是突然间朝着内部炸裂了开来!众人瞬间都是被吓了一大跳!也只有武维义,却只是坐在那里摇头说道: “看来这块简易的磁石定是承受不住这赤光勾玉所激发出来的能量,所以,一下子便向内崩裂了......” 众人听罢,皆是陷入了沉默。正在此时,只听杜宇却是独自上前,跪坐到武维义的身旁,朝着武维义仔细的端详起来: “武郎,你的身子当真无恙了吗?方才......你在矿洞中的样子可着实把我们给吓坏了!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一听杜宇如此说道,众人这才是又突然惦记起武维义的身体来。 “是呀!你的身体?却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听到其他人如此问道,武维义却是一边思虑着,一边又只是摇着头回答道: “至于这个......武某便也是不得而知了......算了!如今便是坐在此处空想也是无用,如今时日也是不早了,还是尽早赶路为好......” 众人眼见武维义如今也确是无有大碍,便是随即重新整顿了一番,一路朝着山下的大道走去。 ------------ 第七十五章 至僰道二贤道别 朱提关遇守卫发难 一行人在蜿蜒崎岖的山间又盘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是来到山脚下的阳坡僰道。 只见要离和专诸二人来到了僰道上,便是停顿了下来,转身过去与武维义三人一起说道: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便沿着这条僰道往南直走,便是朱提关!如今把守那朱提关的乃是蜀中旧部,想必你们倘若是要去渡关应该也是不难......我二人则是要顺着此道去往北路,到那鱼凫城中再是一探究竟!” 武维义和墨翟眼见二位前辈这便是要择他路而去,便是一齐向他们拜道: “多谢二位师父,此番我三人可大难不死,全是凭着二位师父的鼎力相助。而且,这三月以来又得了二位师父的悉心教诲,传授剑法,弟子实在是无以为报......请受弟子一拜!” 只见二人说罢,便是双膝跪地,倒头便是拜了下去。 “哎?!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专诸和要离见状,赶紧是一边说着,一边又将他二人给搀扶了起来。 “你二人能秉持世间真义而行仁人之事,此乃最是难能可贵之处!与你们相比,我二人浑噩半生才领悟此间大义,要说起来,我二人才是何该自惭形秽呐!......如今能够结识二位少年英雄,也实乃我二人之幸......” 只听专诸和要离说罢,便是朝着武维义他们又推手回了一礼,并是继续说道: “好啦!由此前往朱提关尚需一个多时辰,你们便快些赶路去吧!莫要再在此处耽误了......倘若将来你们自夜郎讨得援兵,或许你我四人将来还会有重逢之日也未可知!......后会有期!” 于是,武维义、墨翟和杜宇这便是作别了他二人并继续往南赶路。一路之上,墨翟为避免尬境,倒也是颇为识趣,只见他是独自一人走在前头开路。只让武维义和杜宇则是在后面并肩走着。 虽是如此,但见武维义与杜宇之间这一路上倒是反而也没了什么话。武维义一直是一副心事沉重,若有所思的样子,只顾着低头走路。 如此又是行了一路,突然只听前方的墨翟是转过身来,与他们叫唤了一声: “快看!前方那座关隘想必便是朱提关了吧?!” 武维义与杜宇一起朝着墨翟手指的方向遥望过去,只见果然是有一处关隘立在他们的面前。而且关隘的城头之上,则是飘扬着蜀国的旌旗。 杜宇见状,确是有些激动的说道: “应当便是了......如今天色已是不早,我们这便赶紧入关,找处地方歇一歇脚吧!” 杜宇此时一边说着,一边已是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 受这一整日的奔波,杜宇其实早已是有些受不住了。只觉得是双脚发胀,到如今却是已经只觉其麻木,便好似是听不得自己使唤了一般。 “宇儿且慢......” 正在此时,却是只听武维义倒是显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宇儿,我觉得......此时入关或许并不妥当......” 杜宇和墨翟听了却是感到疑惑不解,于是又不约而同的向武维义问道: “为何?!” 只见武维义远远的望着朱提关,却只是微微摇头说道: “其实......我也不知为何......只是......感觉心中有些忐忑。这一路奔往夜郎,可谓是危难不断,险象环生。每一步都是凶险至极,实不知这朱提关内究竟又会是何种状况......” 杜宇听出武维义如今就好似是惊弓之鸟一般,却是有些畏首畏尾了起来。便上前又劝慰他道: “武郎不必忧虑,这朱提关的所在乃是我们蜀国的西南边陲,又为我蜀国祖辈的兴起之地。因此如今到的此处,便好似是回了祖乡一般......而且,宇儿的母后便是出生于此地的。若是要说起来,把守此处的朱提侯却还是宇儿的母族之人呐!即是同族中人,想来他们也定是不会为难我们的!” 听得此言,武维义也只觉得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便是与杜宇微微笑道: “好吧......即是如此,那我们便趁早入关吧。不过......我觉得若是能够低调的出入此隘便是最好,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宇听了,也是不禁点了点头。待她心下寻思了一番,却是略有些俏皮的与他回答道: “嗯......武郎言之有理,便依武郎之意。我等如今就以平常身份出入最好不过......既如此,那你我二人自是扮成夫妇最合适不过了吧?!” 武维义一听杜宇此言,却是惊得一下子睁大了眼,一脸不知所措的转过头去看着杜宇: “宇儿......但......” 还未等武维义说完,只见从前面匆匆赶来的墨翟却是抢先说道: “甚好甚好!我觉得杜宇姑娘此事甚妥,既如此,那......那我便扮成是武先生的二弟便最是合理不过了。届时我便是一句都不说了,全赖大哥临场发挥便好!” 武维义见状,知是执拗不过他二人,便只得是浅笑一声,勉强的答应了下来。随后,三人便是一起往朱提关的入口走去。 来到朱提关的城门前,只见其审视出入的守备确是极为严苛,对于此地往来之人皆是详实盘查,而把守城门的士卒尽又皆是一脸的肃目。令他们看得倒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已近下晌时分,但见此时也只有零零星星的城中百姓从朱提关内度了出来,武维义便是上前向其中一名老者打听到: “敢问这位长叟,不知近日是有何变故,这些守卫却是盘查得这般仔细?” 那名老翁瞧见他们三人是外客,便是与他们摇了摇头又叹息一口,与他们说道: “嗨?......此等大事,你们竟是还不知道?三个月前,北面的蜀国已为巴人所灭,南蜀只怕也是旦夕之间啦!如今若是不详实盘查,被那些巴贼给趁机混入城中,届时里应外合将此处攻破,那时却该当如何是好哇!” 听了这名老翁如此说,便知原来如今在此处这般的大费周章,就是为了防止巴人奸细混入关中。三人心中亦是了然,便继续是朝着城门走去。 “慢着!你们三个......倒是眼生得很!却是做什么的?” 当武维义一行三人刚一走近城门口,便是被看守城门的卫兵给叫了住。武维义见状,立即作揖回答道: “哦,官爷勿惊,我三人乃是来自蜀北的百姓,只因是家中田宅被战火所累,如今是孑然一身,无以为命。只得是一路逃到此处。还望这位官爷行个方便,放我等三人进得城中暂歇。” 那名守卫听罢,便是仔仔细细的将他们三人给上下打量了一番: “不对......即是平民百姓,你们二人却是为何带着佩剑?!” 只听这名守卫这一问,却将武维义给惊出一身冷汗,又赶紧接着回答道: “哦,官爷且听我说......我兄弟二人自蜀北一路到此,除了这两件家传的宝贝以外,却是不曾带得其他一件东西。只是想着在此安顿下来之后,再以此二物换些家资置业罢了,当真是决无他意的。” 那名守卫听了武维义如此说,却依旧是半信半疑,便是只管将他们打发着斥道: “不行!不行!军卿大人已是有言在先,凡是私携武器者绝不能放入城中。你们三人若要进关,便只能将佩剑留下,否则便不能入关! ------------ 第七十六章 巧言说尽终不得过 杜宇意气自报家门 武维义见这守卫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将他们放入城中,便也只得与他是软磨硬泡起来: “官爷,您看我们这身装扮,一看便知必是蜀中子民,如何能与那些个巴人相提并论?” “那可不见得!知人知面尚不能知其心,更何况只是一些浅表布衣?……要不留下佩剑进关,要不便折返回去。只此二路可选,别无他理可讲!” 但听这名守卫却是说得如此决绝,武维义知其不好糊弄。于是,便给在一旁站着的墨翟使了个眼色,又将手背在身后,比划示意了一番。 墨翟心领神会,原来是要让他赶紧取些盘缠出来。于是,墨翟便赶紧从腰间取出了一把在蜀国流通的青铜刀币,用布一裹,便将其偷偷交到了武维义的手中。 “官爷,您看……这些可都是只有我们蜀人才会用的钱财……倘若是外族之人自然也用不得这些的。这是否足以证明我三人便是蜀国子民的身份?……” 武维义说罢,将手中的一把盘缠恭恭敬敬的交予城门守卫查验。 这名城门守卫拽着这一小包刀币在手上,对武维义这一番心思也是心知肚明。起先却还真是有些心动,但是当他转念一想,只觉得是事觉蹊跷,便又立即将其丢还给了武维义: “莫要来这一套!这些钱财你们还是自己留着用吧!若是蜀国败亡,我们却还要你们这些财帛有何用处?!我虽只是蜀中一名卒吏,却也知其利害轻重!走!走!走!......若是再在此处耍什么花招,我便要抓你们去见军卿了!” 武维义见此招竟也是无用,便是只觉此处的城门守卫当真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如今却是实在无计可施了……只见他是回转过身,又将身后的墨翟给唤到身边,与他是小声商议道: “贤弟,看样子我们的这两把剑是过不得此关了,不若我们便将这两把剑先去周围的山上,找处地方将其藏匿起来?待他日得隙再来寻取……贤弟以为意下如何?” 墨翟朝着手中的承影看去,心中自是极为不舍,但也知道如今是别无他法可想。只见他是一声长叹,与武维义是小声言道: “哎!……此剑……原本便是公主所赠之物,如今为了公主能得以安然度关,也是理当如此!……只是……翟以为此事大哥还需与公主再商议妥当才是最好……” 武维义点了点头,远远瞧见此时杜宇正是独自倚在一处石墙上歇脚。于是他与墨翟便是有些忐忑的往杜宇的跟前是挨了过去: “宇儿……此处门吏搜查甚紧,如今是片甲都无法带进关内……宇儿便是在此处稍作歇息,待我二人去到附近山上,妥善处理了这两把兵刃,到时再来......” 还未等武维义说完,只见杜宇却是一下子惊跳了起来,又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朝着武维义问道: “武郎......你们这是要作甚?!‘妥善’处置两把兵刃?……你们究竟是要去作甚?!” 武维义和墨翟见是瞒不住杜宇,便将此间缘由说于杜宇知晓。杜宇听后却是勃然大怒: “这如何使得!你二人即是得此旷世奇剑!又如何能够将它弃之荒野?!将来若是真有个闪失,你二人却又该如何面见二位前辈?!而又叫我如何面对我的王兄?” 听到杜宇的这一声呵斥,武维义和墨翟顿时涨红了脸,只觉得是羞愧难当。只见杜宇一把便将他二人推开,自己却是独自一人迈步上前,与那名守卫喊话说道: “本宫乃是先王之女,郫城的锦织公主——杜宇!母后乃是此地谯氏宗族之女,如今蜀国有难,特来相投!还不快快与本宫让开?!” 那些守卫见到这一名柔弱女子竟是大言不惭的自称是蜀国的锦织公主,自是不会相信。但是又见此女如此趾高气昂,理直气壮,一副作派却也是像极了那些公卿贵胄……因此,他们一时之间倒也是对她此言难辨真伪! “你……你说你是公主......却又是有何凭证?!” 为首的一名守卫,灵机一动,便是向杜宇如是问道。杜宇却也是回答得干净利落: “一路自郫城洮至此处,不曾带得!带本宫前去面见你家主公谯原谯叔舅,一切便是自有分晓!” 那些守卫一听此女竟是在那里大言不惭直呼主公名讳,不由得是大惊失色,只见他们是面面相觑,畏畏缩缩的朝她喊话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竟是直呼我们家主公名讳!你......你究竟是有几个脑袋!” 话音刚落,只见城中驻守的卫兵便是纷纷出动,将他们三人给团团围住,又举戈相向。而城下的这一番骚乱,竟是引得城头的守卫,也是纷纷的探头围观起来。 武维义与墨翟见状,知道事态严重,却是无可奈何,只得是二剑出鞘,护于杜宇的左右。 就在他们与这些城兵僵持不下之际,却听到城头竟是传来了一声号令: “不得无礼!军卿有令,退去干戈,速请他们三位进到邻近的官舍内一叙!” 城下众人听得此言,皆是朝着城头之上仰望过去,只见原来方才的喊话之人竟是此处军卿大人的家臣! 此时,只见城下的那些士卒却皆是有些不服,又朝着立于城头的那人喊话过去: “大人!此三人来路不明,且是极为奸猾狡诈!不能不防啊!” “叫你们放人,你们便是放人!如何来的这些理论?……难道是连军卿大人的话也不听了吗?!” 只听城上又是传来一声呵斥,众人一看,说话之人原来是军卿大人!那些守卫一见是他,自是不敢再是有所怠慢,赶紧便是放了他们三人通过。 武维义和墨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却也是整得有些不明就里,但也知道起码是暂时躲过了一劫。于是,他们便是一路跟在杜宇身后,颇为警惕的进到朱提关内。 只见方才的那位军卿大人,也是急急忙忙的从城墙上赶了下来,随后朝着杜宇便是叩跪了下去: “见过公主殿下!……在下乃是朱提关的军卿,不知是公主驾到,方才手下是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恕罪......” 杜宇朝着那人看去,只见此人身高近八尺,甚是魁梧,穿着一身单肩披膊的银色皮甲,留着一戳山羊胡,一双眼睛也是炯炯有神,明目如炬。看上去倒也可谓是容貌甚伟的。杜宇见状,便是赶紧向他行礼答谢道: “将军快快请起……亏得将军是及时赶来,替本宫是解了此等燃眉之急,本宫在此先行谢过……” “呵呵,公主言重了!属下已派人前去知会侯爷,只怕此时侯爷应该已在客舍专候着公主等人的大驾……诸位这便请跟随我来……” 那人言罢,便是领着他们在朱提关内一路走着。而当武维义他们进得了朱提关后却突然发现,这朱提关内竟是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根本不似其他的普通关隘那般的窄小偏鄙,人气凋敝! 原来这朱提关虽说起初的确只是一处险要的关隘所在,但是作为蜀国先民的兴起之地,蜀人旧部中的几个大族则是一直驻守于此,而蜀南的黎民百姓便也是在此地不断的繁衍生活。 近百年以来,蜀国与夜郎的诸部也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所以渐渐的,这朱提关最后竟是成为了南北走货的必经之地。 而这朱提关也在几经扩建之后,又可谓是雄居于蜀南各部,俨然便是成了蜀南的首府要城。 只见杜宇一行三人便在这位军卿的指引下,来到了城中的一处官驿。远远便是望见官驿门口站着一人,再走近了一看。又见此人穿着一件深衣长袍,也是颇显威仪。众人一眼便是识出,此人定然便是世代镇守此处的主公——朱提侯! 还未及他们三人到得跟前,只见那朱提侯却已是笑脸相迎,却是将杜宇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不禁言道: “呀!原来果真是宇儿!……原本寡人还是有些不信,不想如今宇儿却真是来了朱提关!……哎呀呀!……未曾想到这一晃多年,宇儿却是已经长得如此亭亭玉立了!甚好!甚好啊!......” ------------ 第七十七章 朱提侯客舍摆酒宴 酒无好酒话中有话 但见这朱提侯是一边说着,一边是朝着杜宇她行礼作揖了一番。杜宇见状,自是不敢失了礼数,便是立即躬身行礼还作了一揖。 “谯叔舅,你与宇儿多年未见,不曾想到今日再见却是在这处……” 原来,这名身穿深衣长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统辖这朱提关的蜀国侯爵,朱提侯——谯原。而且,若是算起来的话,这朱提侯却还是杜宇的叔舅辈的长者! 随后,二人于舍前一阵嘘寒问暖之后,便又由朱提侯在前引路,一路将他们引入此处的客舍之中。 墨翟这一路上,心中却甚是忐忑不安。杜宇姑娘如今只不过是自报了家门,而且也是无凭无印的!他们一行却是就这样如此轻而易举的被放入朱提关内!墨翟只觉得这一切也实在太过于顺风顺水,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陪同杜宇一同入了官舍,墨翟便是朝着武维义看去。只见此时的武维义却也是反手紧紧握着鱼肠剑柄,神情也是极为紧张。 显然,他二人此时可谓是心照不宣,都觉得此事确是有些蹊跷古怪。但见武维义也朝着墨翟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务必要提高警觉,以防不测。 只见朱提侯将他们引入正堂之内,而此时在正堂之上也早已是备齐了宴席,只候着公主一行的到来。 “来,公主,这边请!” “叔舅客气了,宇儿是晚辈,还是叔舅先请。” 只听谯原与杜宇又是各自客套推诿了一番,随后谯原来到主座,杜宇来到侧席,便是各自都入了席。 谯原一入了座,便往杜宇的身后看去,见到杜宇身后持剑站着的武维义,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便是向杜宇开口问道: “嗯?……宇儿?立于你身后的这二是?……” 杜宇听了谯原的发问,便向他指点引荐道: “这位是武维义,这位是墨翟。宇儿此番能够安然到得此处,全是仰仗他二人护得宇儿周全。” 谯原一听此人便是“武维义”,眼睛顿是发了亮,抚着胡须向他看去: “哦?!……难不成这位便是近日来名噪蜀国的‘武先生’?啊呀……好……好……呵呵,果然是少年英雄!好的很,好的很呐!” 谯原说罢,便是朝着跪在一边的侍女挥了挥手: “来!看酒!” 只见一旁的侍女便是立即斟了酒,恭恭敬敬的端到了武维义的身前。 “来!多谢这位武先生能够一路护得我家宇儿周全,先生一路辛苦,寡人先敬武先生一杯!……” 只见谯原端起酒樽,又独自起身走到武维义面前,便要敬酒。 “武先生!……寡人先干为敬!” 朱提侯言罢,便将樽中美酒是一饮而尽,又两手持樽,将空樽示人以为敬意。 而武维义见到此酒,却是显得有些犹豫。显然,他对这个朱提侯也是颇为有些疑虑的,不知道他这究竟是作何盘算。 只见武维义是斜视着被递到跟前的酒樽,也自知如今在此种情形之下,若是一意不从,却也是有悖于常礼。而且,想来这朱提侯如今却也是不必暗害一个像他这样的无足轻重之人。武维义想到此处,便是双手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朱提侯敬毕,便是又回到主座,又是朝着杜宇斜视了一眼。随后,只听他是故作了一声哀叹: “哎!……想我蜀国当年何其强盛,如今却是被那巴人所袭,是白白的丢掉了半臂江山……你兄长杜宇过于刚愎自用,皆是信不过我们这些个蜀中旧部。哎……也难怪会落得此等境地……现如今蜀中各部可谓是群龙无首,宇儿你即为先王后裔,不知却是要作何打算?” 杜宇一听,便知此言却是有些不善。如今她的王兄杜疆为巴人所败,蜀国便是成了一块无主之地。因此,蜀国其余的有些野心的诸侯,各个都是摩拳擦掌,从旁觊觎着这个蜀王之位! 而论实力,朱提侯所执掌的这片封邑又为蜀南之重地!其实力,蜀中各诸侯却也是无人能与这朱提侯相比肩。因此,这朱提侯谯原,若是有意在蜀南称制,恐怕也是无人能阻。 但这朱提侯虽是有这贼心,却也是没这贼胆。所谓名不顺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是不成。如今蜀国王室风雨飘摇,若是此时他起了不臣之心,贸然行动,却也是怕要成为蜀中众矢之的。 而这杜宇作为先王后裔,其母族又为谯家宗族之女。因此,如今这杜宇来了此地,反倒是可以用来成就他的一番筹谋。 但见此时,杜宇是心下思虑了一番,便与谯原回答道: “叔舅,先父尚在人世之时便已是料到我蜀国迟早会有此劫!因此,曾特意给宇儿留有遗命,说届时若是蜀国有难,可前往夜郎讨要救援。所以,宇儿这才是不远千里,前来度关,便是要去往夜郎找夜郎国主日达木基借兵复国……” 谯原一听杜宇原来到此,竟是要借道南度夜郎。便是有些不悦,但也不便发作。只是笑了笑,将提在手中的酒樽又给放了下去,又是继续说道: “呵呵,宇儿又何必要舍近求远?你谯叔舅虽是偏安于西南,却也有编户数万!只需宇儿振臂一呼,与叔舅一起会盟蜀中各路诸侯,定能光复蜀国……却又何必要千里迢迢,去到寻夜郎讨要救兵?” 杜宇和武维义一听朱提侯此言,便是对他的如意算盘已是了然于胸了! 这朱提侯假意要以杜宇为由,合纵蜀中诸侯共御强敌。实则是要借杜宇之名,效法齐桓晋文之法,行会盟称霸之举……如此一来,只待是杜疆一死,便可另立新君,总揽蜀国朝政!甚至是将那蜀王之位取而代之!……至于光复蜀国河山,届时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杜宇和武维义自然是都听出了这朱提侯的话中玄机。但如今也是寄身在他人篱下,却又如何能够造次?……只听杜宇却是假装不知其真意,反倒是低头躬身与谯原继续说道: “有劳谯叔舅操心了,但此事乃是先父遗命,宇儿不敢不从。因此,无论如何宇儿都要前往拜见夜郎国主。倘若到时候果真借不来兵,待宇儿折返回来之时再行商议不迟。” 朱提侯谯原一听,对杜宇的这番言语所表达之深意,也是心知肚明。只见他又是浅笑了三声: “呵呵……好吧!也罢……那便等宇儿想得明白了,到时再做计较却也不迟。” 如此,朱提侯谯原便是又和杜宇在官舍宴席之间漫聊了一些往昔的闲事。此时,只见客舍门前又是候着一人。屋内众人见状,便是朝着那人看去,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在城楼之上喊人停手的那名军卿。只见他站在屋外向朱提侯请道: “孩儿谯不畏见过义父大人……” “哦!是吾儿不畏呀,进来说话吧!......” 此人听得使唤便是进得屋内,只见此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倒是颇有一些古之良将之风。 “呵呵,寡人来引荐一下,此乃寡人义子,名唤不畏,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年蛮族来犯之时,不畏他曾于乱军之中救得寡人性命。寡人怜其才华,因此便将他收为义子......不畏,到此处来见父侯却是有何急事要说?” 听到义父谯原如此问道,这谯不畏便是抱拳行礼回道: “义父,前些日子孩儿于市井之上,觅得一队能乐善舞的昆仑奴仆,其舞步倒是颇为有些奇特。孩儿知义父素爱舞乐,因此不敢独享,特来将这些昆仑奴仆献于义父。又正巧今日义父有贵客大驾光临,择日不如撞日,孩儿斗胆,想请义父与诸位宾客一同观赏,岂不甚好?!” ------------ 第七十八章 宴席间再现巴渝舞 以剑起舞乱入破局 “嗯……甚好甚好,寡人正愁着是否要来些歌舞助兴。未曾想,吾儿如今却是来的刚好……来!赐座......” 朱提侯便是往右手边是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侍婢们赶紧在侧席又给谯无畏安置了一张食案。 “谢义父。” 见谯无畏抱拳叩首之后,便一同入了席。随后又朝着屋外是击掌三声,只听屋外便传来一阵舞乐。闻其势颇为雄浑刚健,沧劲有力,却是全然不似婉转袅袅的蜀中礼乐。 随后,只见从舍外又是并排着进来两排舞者。但见这些舞者样貌甚为奇特,却把杜宇和武维义都给吓了一跳。只听杜宇立即向朱提侯问道: “这......这些人面色赤黑,却为何都是一副极为可怖的装扮?!……乐者,和也。但见此等披发涂面之人却是如何为乐?” 朱提侯也是从未见过此等舞乐,只觉得这些人装扮怪异,全然不似普通舞者的装扮,要说起来反倒更像是鬼神之祭礼……正当众人满脸狐疑之际,只听谯无畏却是向众人解释道: “此舞乃是孩儿特意为义父编练的一支新舞,往日那些舞乐皆为靡靡之音,想必义父早已听得腻味了。这支巴渝舞虽说是巴人之舞,但是孩儿倒觉得此舞天性劲勇,舞风凌厉!非但可以平日里于宫中赏观,而且也可于军中排兵布演,以耀武观兵……假以时日,只需在军营之中令人勤加操练演习,届时必能提振我军百倍士气,令我部精锐之师所向披靡,无敌于天下!……” 谯原听到此舞竟是有如此神奇之效,倒是不由得来了些许兴致: “既听吾儿将此舞说得如此玄妙……那寡人便姑且观之!” 于是堂上众人便都是静下声来,跪坐于各自的席间观赏起这支巴渝舞来。 只见这些舞者闻起鼓乐,便是踩着跳步至席间便是舞起来。但见其皆是手执干戈而舞,前者执看挺戈,后者击鼓顿足,以增威势。看到这些在席间随着鼓乐挥舞着的干戈之士,武维义等人却都是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武维义站在杜宇身后,却是极为警惕,一刻都不得放松。自舞乐伊始,他便是从这些舞者的眼神,还有这鼓乐声之中,隐隐感觉到却是有些不对劲! “巴渝舞?……这鼓乐之中为何隐隐透着一股杀气?!而且……眼瞧着这些舞者,显然心思根本就不在舞乐之上!……难道说!” 武维义此时突然意识到,这些人于席间起舞,大动干戈,其实分明便是他们摆下的鸿门宴! 但是,令他困惑不解的是,朱提侯在此摆的这出鸿门宴却又究竟有何所图?倘若只是要取他们性命,却又何必要如此的大费周章? 而且,这朱提侯谯原方才的字里行间却还想着要借助杜宇的身份大做文章,如今竟又要取他们性命?!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但是,他们现如今是身处这般的凶险境地,却也根本由不得他们去细细盘算……只见其中几个跳着巴渝舞的持戈之士是越来越往杜宇这边挨近过来。 武维义见状,手里便是紧紧的捏着鱼肠剑柄,往前又挪了半步,半挡在杜宇的身前。 与此同时,墨翟却也是有所感知。见武维义往前移了半步,便也是一齐向前挪了半步。 霎时间,杜宇两侧便是被他二人给裹挟着保护了起来。只见武维义和墨翟一起朝着这些持戈舞者怒目而视,却是将这些心存歹意的巴渝舞者给一时慑住,不敢造次! 与此同时,只见坐于朱提侯侧席的谯不畏却是手中拽紧了酒樽,也如同那些舞者一样,眼神之中充满了杀气。 武维义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便是对此事有了另一番的计较。 只见武维义一边是以怒目死盯着这些舞者,又是慢慢蹲下身去,从杜宇的食案之上摸到了一副酒樽,并将其举在手中。 杜宇见状,却是被武维义这一突如其来的“无礼”之举着实给吓了一跳。只见杜宇一脸疑惑的仰头朝着武维义看去,并是嘘声说道: “武......武郎......你这是要作甚?!……” 武维义却是对她不理不睬,端起酒樽便是将其一饮而尽,随后又是挺身走向前去!那些舞者原本对武维义便是有些忌惮,却见此人竟是又坦然自如的手掌酒樽,持剑而来,却是更加不知其所为究竟是何意?……因此他们如今也只顾是继续随着鼓乐起舞,却又如何敢动?! 于是,武维义只身入得舞者中间,假意装醉,竟又是一把将鱼肠剑给拔出了剑鞘! 这鱼肠剑果然也是非同凡响,剑一出鞘,众人只见其剑身如鱼肠一般的满刃花纹,不禁是暗自称奇! 却见武维义竟是手持鱼肠剑与那些持戈舞者一起伴起了剑舞来!正当席间众人看得是瞠目结舌,却见他是越舞越是起了兴致,一边舞着剑,一边却是渐渐的往谯不畏的席间挨了过去。 突然!却见武维义剑峰一转,竟是朝着谯不畏的席位是一剑刺去。朱提侯谯原、杜宇、墨翟和那些持戈舞士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杜宇,见此状更是惊声尖叫了出来!…… 这谯不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虽也是被惊了一跳,但是不曾想此人倒也是个人物!见此阵仗却是一点也不示虚。就好似是估算到了武维义此剑并不能取他性命一般,竟是端坐席间,既不躲,也不闪。而武维义的剑刃此时却是只离他额头不过半寸的距离! 只见那谯不畏与武维义怒目对视了一番,然后又是坦然自若的将手中拽着的酒樽中一饮而尽……此时,只见武维义是朝着他的酒樽看去,暗自示意他将酒樽轻轻放下。 由于此时的武维义是背身朝着其他众人,因此这一面部的细节其他众人却是瞧不见的。 随着武维义的这一剑刺出,只听屋内所有的声音都是戛然而止!就连众人的呼吸声,都能于此刻听得分明! 正当席间氛围显得是极为尴尬之时,武维义却突然又是平白无故的大笑了三声,随后竟是起身收了剑刃,又面朝朱提侯谯原便是单膝跪拜下去,并是大声的说道: “哈哈哈,服啦!......服啦!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方才武某对公子不畏多有冒犯,还望侯爷见谅……” 武维义言语间,便是又向谯原跪着推手作了一揖。随后却又开口向朱提侯谯原解释言道: “话说......这巴渝舞乐果真是非同一般……似乎真是能够慑人心术!……武某方才闻起舞乐,便是一时心潮澎湃,这心中的思绪却也好似是被它牵住了一般!竟是临时起意想要与之共舞一番!……而后也不知为何,武某一边舞着,一边竟是又壮了胆想要试一试这公子不畏的胆气究竟如何?......果不其然,公子不畏果真是名不虚传,能够这般处变不惊,临危不惧,是以足见其胆识确是过人,乃真将才也!着实令人佩服!......佩服!......” 这朱提侯谯原,起先看到这巴渝舞颇是有些邪气,便是已经有些不适。又遇见如今的这般状况更是早被吓得是魂飞魄散! 听得武维义的这一番托词,知其也并非是有意为之,只见朱提侯不禁是用宽衣袖口不住的擦拭着额头,定了定神,却是有些颤声的回道: “武……武先生言重了……言重了。寡人方才得见,武先生的剑术也是颇为精妙,一眼便知定是得了名师指点真传的!今日有幸得见,确是令寡......寡人大开眼界呐!” ------------ 第七十九章 识辨跪谋席间斗智 技高一筹舍外比武 “哈哈哈!……” 此时,却听到坐在朱提侯右手边的谯不畏顿是莫名的仰天大笑了三声,只见他又起了身,朝着武维义走了过去: “所谓来而无往非礼也!你方才这平白无故的朝着本公子刺了一剑……本公子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你方才既是试了本公子胆气,那本公子如今便也要试试你的本事!……依本公子之见……不如,你我便就在此处比试一场!若是你胜了,本公子便是无有二话!但倘若是比不赢我……那便让本公子刺你额头一剑,便算两不相欠!……如何?!” 席间众人一听他如此说,便都知道这谯不畏是要仗着自己的本事挟私报复,倘若武维义真的比输了,只怕到时候便是要性命不保!杜宇和墨翟一听,却是发了慌。只听杜宇立即便向朱提侯请道: “叔舅,是宇儿管教不严,惊扰了令公子……此皆宇儿之过,宇儿在此给叔舅陪不是了......” “义父大人!一人做事,何该由此人担当!……即是此人刺了孩儿一剑,却如何能让公主戴罪?!孩儿恳请父准允,准我二人于此处比试。倘若就此作罢,岂不是欺我朱提无人?!” 朱提侯听罢,却也一时拿不定了主意,又是颇有些为难的朝着杜宇看去。杜宇见状正当又要开口求情,却是被武维义给抢先回道: “好!就随谯公子之意!......武某愿意奉陪!” “好!痛快!就凭此言......来!不畏愿敬你一杯!......请了!” 一听这武维义答得如此爽利,这谯无畏便是只觉得自己已是胜券在握了一般。其实,这谯无畏的诡谋心思,又如何能骗得过武维义的眼睛。 方才,这些昆仑奴手持干戈在席间挥舞,分明便是已起了歹意。起初,武维义还尚不能理解这朱提侯为何要来这么一出鸿门宴。 但是,之后武维义便是注意到,与杜宇对席的谯无畏手中始终是紧紧的拽着酒樽,又见其眼神游荡,飘忽不定。似是有些忐忑犹豫。再是瞧见这些持戈舞士的眼神却是经常游于朱提侯和谯不畏之间,武维义这才算是明白过来,这一出鸿门宴根本就不是朱提侯的意思!恰恰相反……很有可能这朱提侯本身就成了个猎物! 亏得武维义和墨翟当时都已是有所察觉,主动挺身向前,又对着那些宵小之辈怒目直视以示警戒。这才是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随后,又见那谯不畏是始终捏着酒樽不放,武维义凭着直觉便是觉得这个酒樽定然是有一番蹊跷! 所以,武维义才会在当时酒席之间闹了这一出舞剑刺首的闹剧。说到底,就是为了以此震慑住此间的“祸首”——谯不畏。 谁知,这谯不畏虽是一计不成,却依旧是贼心不死,眼下便是要找武维义比试剑法!说是比试,其实武维义心里明白,所谓刀剑无眼,这谯不畏不过是想将他铲除之后再伺机而动,届时屋内便是无有人能再阻止得了他!…… 不过武维义如今却也是成竹在胸,只见他遵着礼数,毕恭毕敬的回敬了谯不畏一杯,又是双手抱一拳礼与他说道: “刀剑无眼,此处地方未免也太过于狭小,而且朱提侯与公主皆在席间,只怕到时候会有误伤。不如我们便去屋外比试如何?” 那谯不畏一听武维义如此说道,却是不由得心中一惊。他既是要行诡秘之事,却又如何肯随着武维义去到屋外?只听他是诡辩着说道: “呵!大可不必,本公子看此处屋内便是极好!此间院外皆是些极为名贵的树木花草和别致家具,若是被你我二人砸坏了可是得不偿失!......不过,倘若是你心生了怯意,便吃本公子一剑即可,却又何必要在此处挑三拣四?!” 武维义见谯不畏这番答话答得竟是如此不分轻重缓急,更是有些答非所问。却是不由得笑了笑,其实心中一切都已明了!只见他又转身向杜宇说道: “既是如此,请公主暂且与朱提侯坐于一处,否则刀剑无眼,只怕届时会顾及不周。” “有理,有理,甚是有理,来,宇儿便与寡人同坐……不畏!千万要点到为止!知道吗?!” 这朱提侯言语之间,竟是全然不知此间蹊跷,却好似还被蒙在鼓里一般。只觉得是这两个小孩之间的打闹玩耍,更不把这场比试当一回事!竟是依旧语重心长的与他那义子如是说道。 杜宇听朱提侯即是如此说,而且武郎也是这个意思。便是独自起了身,将席位挪到了朱提侯的身边。而武维义借机却是给墨翟点头示意了一番,让他务必要保护好公主和朱提侯的周全。墨翟自是心领神会,也一同随着杜宇,退到了他们的的身后。 武维义见他们都已停顿妥当,便是回过头去与谯不畏说道: “既如此,殿下便请出招吧!武某愿作为赔礼,先让殿下三招!” 武维义这一句话说得倒是颇为笃定,却是吓坏了堂上众人! “呵呵!真是个不知死活的竖子!……也罢,既然如此,那本公子便不客气了!……接招!” 谯不畏说罢,便是拔出了系于腰间的佩剑来攻!武维义三招之内,果然是剑不出鞘,只顾着一边闪躲,一边是朝着门口退去! 这谯不畏果然也是少智,却是被武维义早已是摸透了心思!原来,这武维义哪是让他三招,分明便是活脱脱的一出“退避三舍”,只是为了能够将他诱出舍外再战! (晋文公时期,晋楚交战,晋文公退避三舍设计埋伏楚军,致使楚军大败而归) 原本,众人皆以为武维义会落得下风,眼瞧着武维义是一路败退出去,杜宇和墨翟皆是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谁知待他们打至舍外,那武维义却是突然拔剑相向,只见武维义的这套袁公剑法却是已被他挥舞得是炉火纯青! 更兼以鱼肠之锋锐轻脱,与谯不畏一交上手,非但是完全不落于下风,而且竟是一时之间便将那谯不畏给逼得只得是步步退却,更不必说是再要杀回舍屋之内了! 只见这武维义虽是占尽了上风,却也没有急于将他一招制服,而是直直的将他给逼出了官舍!只见他们一出了官舍,路经此处的百姓便是纷纷围了上前,前来观此二人虎斗。 “好!......” “此二人剑法竟是不分伯仲!精彩!真是精彩!” 只听周围的百姓竟是无不拍手称赞,但是他们却又哪里知道,其实武维义早就有了另一番的计较。 原来,武维义将那谯不畏给逼出了官舍之后,却又是临场变了招式,如今反而是只守不攻,算是给这谯不畏留足了颜面!所以,在一旁围观的百姓们这才是有了错觉,只以为此二人剑术竟是不分伯仲之间! 二人便是如此在官舍外一直一招一式的胶着拆解着,竟在不知不觉之中,来来回回大战了几百回合! ------------ 第八十章 丧颜面谯不畏败走 各执一词难断家事 “好了!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 突然从官舍内又是传出了一声低沉的呵斥声,喊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朱提侯——谯原! 又见他是一路甩着长袍,迈着大步出了官舍。门前的百姓和侍卫们见是“大人物”从官舍里走了出来,便是立即扑通一下跪拜了下去。 一瞬间,在官舍户外的街巷上便是没了半分的声响。谯不畏自是也不例外,见到是义父,便立即收了剑,单膝抱拳便是跪了下去。 只听朱提侯与那谯不畏是颇为不满的指责言道: “不畏!行啦……适可而止吧!还嫌在此处不够丢人嘛?!……这位武先生的剑法确是在你之上,你之所以还能在这与位武先生斗得是不亦乐乎,全是这武先生一再忍让!……即便是旁观者清,难道你自己却是一点都没感觉出来?” 谯不畏听到朱提侯这一番训斥,却也只是跪在那里,脸朝着地,不敢吭声。 谯原呵斥完了他那义子,随后便又转身过去,面朝杜宇说道: “犬子在此处献丑……多有得罪,还望诸位莫要见怪……既如此,那寡人今日便先告辞了。宇儿这一路也甚是辛苦!即是到了此处便好生休养。至于其他的……以后再做计较不迟。” 杜宇见最后终于是靠着朱提侯的威信,将此间乱局给强行弹压了下去,不免是长舒一口。 又听朱提侯这便是要与她辞别,于是赶紧上前寒暄道: “既如此,那宇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宇儿这便送送叔舅……” “不必不必,你们这便快些进屋去吧!此处官舍虽是鄙陋,却是紧挨着寡人的宫室,往来走动倒也是极为方便。待过得几日,寡人再来探望宇儿。” 说罢,朱提侯谯原便是独自背身离去,随后又被人给搀扶着坐上了车撵。然后又面朝杜宇,双手推送,以示谦谦之意。 杜宇见状,同样是领着武维义和墨翟一起,于他的车撵旁边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直至送走了朱提侯。 正要再起身,却见谯不畏跟在车撵之后,正巧从他们的面前掠过,只见其恶狠狠的眼神是死死盯着武维义。武维义眼角瞥到其眼神凶煞,却也是不予理睬。只是单手抱剑屈臂,右掌抱着左拳,向那谯不畏行了个持剑礼便算是略表了敬意。 而那些方才在席间持戈而舞的舞奴,则是紧跟在谯不畏的身后,一起是灰溜溜的撤走了。 风波已了,杜宇和武维义便是一起又步入舍内,却见到那些官婢则皆是在屋内清扫,说话多有不便。于是,杜宇便将武维义给拉到了一处院中的僻静处,墨翟则是紧随其后。 “武郎,你方才却是为何这般失态?!……着实令宇儿好没颜面!……” 武维义听到杜宇言语之间,似是有些不悦。却也不想与她说破此间的缘由,免得她又是担惊受怕。便是带有歉意的与杜宇说道: “哦……如今细细想来,方才确实是我一时失态失语,违了礼数,却是让宇儿担忧了……” 这墨翟在一旁听了,不知这武维义心中究竟是何种盘算,明明那是为了杜宇和他叔舅的安危着想,如今却为何反倒成了失语和无礼来了?……他只觉是好生奇怪,不由分说,直接是与公主说道: “杜宇姑娘!您这可是真的冤屈了武先生的一番好意了!……还有,大哥你可也真是……哎!你们这真是要急煞我也!……你既是行此凶险之事却又不肯与杜宇姑娘分说其中缘由?……却又是何故?” 墨翟此言却是将杜宇给说得是云里雾里,不解其意。而武维义则是被他说得也是极为尴尬。 “这?......这又是从何说起?方才又是有何凶险?宇儿……为何却是没有感觉出来?!” 墨翟见这杜宇竟是这般后知后觉,便是只顾着摇头,又是与她解释言道: “方才席间,那些与我长得一般黝黑的舞者,难道杜宇姑娘当真就一点都不觉得有些蹊跷?” 杜宇被墨翟这么一提醒,却是一下子陷入了沉思,又努力的回想起当时席间的那些场景来。 “当时,只觉得这些舞者的舞姿确是有些凶狠。其眼神之中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子的戾气……我只当是这巴渝舞原本便是这般的模样,倒也没放在心上……啊!难道说?……方才这些人是……被安排来杀我们的?!” 此时却见武维义是一边细想着,一边又摇了摇头: “我起先也以为那些人是冲着我们而来,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是颇为不合情理……宇儿可曾想过,若他真是对着我们而来的,却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武维义的这一番分析,却是将杜宇给说得更是泛起了迷糊。但是细细想来,又觉得武维义说得也是颇为在理。只见她是一边苦笑了一声,一边又是无可奈何的自嘲道: “呵呵,那我可真是被你们给搞糊涂了……你们一个口口声声说方才席间是惊险异常,一个却又说不是对着我们的?被你们说的……难道还是对着朱提侯的不成?” 杜宇此言一出,但见武维义和墨翟竟是不约而同,一脸惊悚的朝着杜宇看去。 杜宇被他们这么一瞪,便也是有些慌了神,一手捂住了嘴,又是颤声说道: “难道说......是那谯不畏他......他想......?!” 只见武维义与墨翟,皆甚是凝重的朝她点头言道: “确是极有可能的!如今有巴人强寇在北,他又是执掌一方的军卿,若是他有了这份心思,只怕是你的叔舅将来迟早要为他所害!……” 杜宇一听武维义此言,便是有些慌张了起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武郎,你可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我家叔舅?” 墨翟在一旁听到杜宇竟是这般关切的替那朱提侯着想,不禁是有些气愤不过,只听他却是略有些愤慨的说道: “哼!……杜宇姑娘倒是仁善!只是墨翟倒是觉得你那叔舅却是不值得杜宇姑娘你替他这般操心!方才席间的言语之间,那朱提侯打得什么盘算却是连我都听得出来……这朱提侯如今将我们留于此处,原本便也是没怀什么好意的!杜宇姑娘难道当真是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吗?既是此等的狼子野心,以墨翟所见,却是不救也罢!我们只需考虑如今应当如何脱身便好,却要管它那么许多作甚?” 其实,对于墨翟方才所说的这些,杜宇却又如何会不知不晓。只听她是哀自叹息一口,又低下了头,甚是有些伤心的说道: “哎……不管怎样,朱提侯与我母后毕竟都是一室的宗亲,况且,他即便是有那心思,却如今也并未明言要将我王兄取而代之……毕竟这些皆是将来之事,又有谁能说得清,道得明呢?……” 正当墨翟和杜宇二人是各执一词的争论,武维义却是浑然不知……只顾是坐在一旁沉思,一声不吭。 杜宇和墨翟见武维义这般模样,也是感到奇怪,便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都投向了他。 过了没一会儿,只听武维义却是缓缓的开口说道: “依我之见......这朱提侯救还是要救的!非但要救,而且还必须是要救得恰到好处才行!其实,若只是救人倒也不难......难就难在这“恰到好处”四字!” ------------ 第八十一章 醉翁之意一石二鸟 献三计杜宇难决断 墨翟听到原来武维义的意思,居然也是要救那居心叵测的朱提侯,不禁是有些激动了起来: “大哥!……想必你也定是能看得出来!要说这个朱提侯,其实也是个老谋深算,心术不正之人!……姑且不论我们如今是势单力孤,毫无胜算,就算我们有这心力,却是又为何要去相救他?……到时候,只怕是我们这一番的仁义心肠,却是要喂了豺狼!” 只见武维义却是微微一笑,与墨翟摆了摆手说道: “墨翟贤弟莫要这般愤懑,且听我慢慢说来......方才在席间,你可听到谯不畏所说的,那套杀气极盛的舞步是来自于何处?” 墨翟细想了一下,便是回答道: “好似......好似那谯不畏方才说的,是巴......巴渝舞?……” “正是!此舞来自于巴渝之地,乃巴渝风土之中一种极为特殊的舞术。其舞风凌厉,擅摄人心魄。此舞百年之后,改头换脸入得宫廷,又取名为《昭武舞》、《破阵乐》,于后世之中也是极负盛名!……至于此舞之凌厉,想必方才你们也都已经是瞧见了……” 听武维义如此说道,墨翟和杜宇皆是不住的点了点头。随后,只听武维义又是继续说道: “那谯不畏如今能够引得这些精于巴渝舞术之奴前来,却是意味何事?……嗯?……” 武维义此时却是有意卖了个关子,竟是向他二人反问道……只见杜宇是一边思索着,一边是随口作答道: “既是……于此处出现了巴渝舞……说明……!难不成,这些人不是来自他处!而……而是巴人细作?!” 武维义听得杜宇这一声回答,便是点头允道: “嗯……宇儿所见与我一致……倘若我们所料不错,如今这谯不畏十有八九已是暗投于巴王雅尔丹了!” 杜宇和墨翟听到武维义如此的一番分析,二人皆是不禁瞠目结舌,不知这谯不畏却是究竟为何要这样做。只听杜宇又继续问道: “武郎分析得甚是有理!但是......但是他如此做却又是为何?朱提侯认他为义子,便已是许了他这一生的荣华富贵。他却又为何要做出此等有悖于伦常之事?!” 只听武维义又是叹息了一口,确是有些沉重的说道: “理由似乎也甚是简单明了的......只怕是巴人已许了他承袭这朱提侯之位了!......” 墨翟听罢,只见他是激动得跳起了身来,口中又是大喊了一声: “我明白了!” 武维义和杜宇同时朝着墨翟看去,却见这墨翟起身之后,却是在石凳周围来回踱着,又甚是激动的与他二人讲道: “所以……所以这谯不畏才要将我们给接进城中!杜宇姑娘乃是蜀王后裔,他当时若是先杀朱提侯,再杀杜宇姑娘……!便可将杀害朱提侯的罪名诬陷在我们身上!然后他再将我们杀之,便是死无对证!而且......朱提侯的其余士族便会怨恨于蜀国,届时他再引此地投于巴人,便是顺理成章了!” 杜宇听到墨翟的这番言论,却是不由得心惊肉跳: “不曾想到……谯不畏的这招一石二鸟,果然是凶狠歹毒!好在武郎及时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又及时出手搅混了谯不畏的此间布局!……宇儿前番还以为是武郎一时兴起,以致失了礼数......如今看来,却是宇儿思虑太浅了。” 武维义听杜宇如此自责,却只是笑着又摆了摆手,说道: “唉……这又如何能怪宇儿呢?这古往今来,但凡是权力之争,其实皆是这般的尔虞我诈,却是从未平息过的!若是将来有朝一日,宇儿真能看穿了此间的恩怨是非。那宇儿便将不再是宇儿了......” 听了武维义的这番话,坐在一旁的杜宇和墨翟却是都有些听不懂。只听杜宇却是一连疑惑,而又有些不悦的继续追问道: “武郎……此言又是何意?……难道是在取笑宇儿太过于愚钝?” 武维义听罢,却又是大笑了三声,与杜宇分说道: “哈哈哈,哪里哪里......武郎只是觉得,宇儿能够像如今这般‘专气致柔’而存得这样的赤子之心,实属难能可贵!也唯有如此的宇儿,才是真正的配得上所谓的上善若水,仁王之治……即使如此,却又何必要去学那些尔虞我诈之术?!那些东西在宇儿这里,都不过是些秽污罢了!……” 杜宇和墨翟只听这武维义是在那里夸夸其谈,虽说都听得出来他说的这些都是对杜宇的一些溢美之词,但是,至于诸如“专气致柔”,“上善若水”之类的,却也只是听了个似懂非懂,不得要领。武维义说着说着,却发现他二人都没了声音。知道是自己一时兴起,闲话却又说多了,于是就此打住。只见武维义朝着他们笑了笑便是自顾念叨: “呵呵……大智若愚……大智若愚啊!” 见武维义一时收了口,却是顿时有些冷了场面。过不得一会儿,只听杜宇又是开口向武维义问道: “武郎,话又说回来,如今却又该如何去救我叔舅?你心中可是已有了良策?” “良策是有!却是要冒险一试!……宇儿可有此胆?” 只听武维义此时却是要试试她的胆气,便是追问道: “此言怎讲?” “武郎如今却是有上中下三计,你可任选其一,皆可解开此难!只不过,胆气越大,计谋便越是上乘!” 也不知今天这武维义是怎么了,竟是这般喜欢打起哑谜,只把一旁的杜宇和墨翟急切的说道: “哎呀……快说吧,快说吧!如今十万火急!你就不要再卖弄关子了!” “这上计嘛……墨翟与我便今晚一起连夜潜入谯不畏的家宅之中一探究竟,若是能找出一些他与巴人相勾结的确凿罪证,随后便立即交由你带入宫中,面呈你的叔舅朱提侯......若是如此,朱提侯必是会对他那义子所防范。想必届时朱提侯便可暂无性命无忧!” 杜宇听罢,只觉得此计过于凶险,那谯不畏自己便是一名习武之人,那里又是军卿府邸,更是会严加看管!武维义和墨翟虽是武艺高强,但是就此只身前往,却还是未免太过凶险。只听杜宇又继续问道: “那么这‘中计’却又该当如何?” “若要说这中计,却是要颇费周折,而且却也是有些凶险。尤其是......尤其是要还要去纵火烧那朱提侯宫中的一处宫楼!” 杜宇和墨翟听了却是大惊,急忙问道: “火烧宫闱?!……却是为何?” 武维义早料他二人定是不晓其计,便是与他们详实的盘算道: “如今那谯不畏一计不成,定然是要急于再寻契机……与其如此,我们不如便来个打草惊蛇,引他出来!……今夜,待那谯不畏见到宫门失火,必会领兵前来名义上是去救火,实则却是十有八九会去浑水摸鱼,伺机刺杀朱提侯!……到时候,他所率之人也必不会太多。我们便可守株待兔,在朱提侯的寝宫门口设下埋伏,将其一网打尽!如此,祸首便可得根除!朱提侯也可亲眼目睹其反意!……” 杜宇听到武维义所谓的这‘中计’,却也依旧是有些担心。姑且不说在这宫中纵火难度极大,更何况倘若计成,于朱提侯寝殿之外也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虽说确是要比所谓的“上计”要好上许多,但是毕竟刀剑无眼,却也是极为凶险。 “那么……那么这下计又是如何?” 武维义一听杜宇竟是上,中二计皆有些犹豫,如今却又要打听这‘下计’,只见他是直直的摇着头说道: “呵呵……这下计嘛……便是今晚我与墨翟就偷偷的跟着城楼的守卫,于换岗之时又偷偷的潜入,于路旁设伏,静候谯不畏回府。若是撞上便是一剑刺死!永除后患!” ------------ 第八十二章 议中策进宫布天网 掩心思杜宇反激将 杜宇一听武维义这所谓的“下计”,却是风险更甚!竟然说是要直接刺杀谯不畏! “不可!如今那谯不畏身居军卿要职!身边如何会没有精锐的守卫保护?而且即便你们能一时得手,但是却又该如何脱身?......届时岂不是打草惊蛇,引来救援,你们自己反倒要身处绝境之中!” 听了杜宇如此说,只见武维义也是点头说道: “这个下策......虽也是有些凶险,但依我之见,却反而是极易得手的。至于墨翟与我二人,自然届时也有万全之法可以抽身,宇儿倒是不必过于忧心......而我之所以将此计定为下策,其缘由其实也并不在此......” 杜宇听了,却是感到有些诧异,于是赶紧便又向武维义问道: “哦?那又是为何?” 只见武维义是神情略有些凝重的回答道: “宇儿试想,如此行事虽是简单易行。但是谯不畏一旦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只怕这朱提关内,上至侯爵,下至庶人,都将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届时,倘若届时再有巴人细作从中作梗,只怕这朱提关便将是不战自乱矣!” 杜宇听罢,一边是眉头紧锁的思索着,一边不住的点头言道: “嗯……还是武郎思虑得周全,但是这‘上策’却也实在是过于凶险……想那军卿府中也必是门禁森严,危机四伏。万一寻证不利,只怕是难以脱身……相较而言,宇儿觉得这个‘中策’或许是更为稳妥,值得一试……即便此计未能诱得谯不畏前来,但也可无有性命之忧!” 武维义听罢,朝是着墨翟看去,想听听墨翟却又是有何见解。墨翟坐在一旁,见到武维义朝他看,也解其意,便是开口回答道: “嗯……墨翟也认为这‘中策’进可诱之,退可守之,确是更为稳妥些……至于宫中纵火之事,大哥可尽管放心,翟届时自会去寻宫中守备薄弱之处,妥善处置!……” 武维义见他二人都是一般的意思,便也就点头言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便是如此依计行事……” 随后,武维义便将通盘的计划述又与他二人如此这般的细细分说了一遍。 是日夜里,杜宇便遵照武维义的谋划,领着武维义和墨翟进了宫中,只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朱提侯。 而这些宫中的守卫见是锦织公主携着令牌而来,知其乃是朱提侯的座上贵客,自也是不敢横加阻拦! 他三人便在宫中宦者的一路指引之下,进到一处宫闱长廊之中。但见此时宫闱长廊深处却是无有看守!武维义朝着墨翟看去,墨翟便是心领神会,趁着那些在前头领路的侍者一时不察,便是轻轻纵身一跃,竟是翻上了宫闱墙头,闪到了一处别院之内…… 而武维义则继续与杜宇一起,一直紧跟着进到宫中要去面见朱提侯。 “主公,锦织公主正于殿外求见。” 在朱提侯寝宫的门口,只听门前的侍者向着寝宫内的朱提侯如是小声问道。 “哦?原来是锦织公主!快,快些传她进来!” 听到朱提侯在殿内的一声传唤,武维义便是陪着杜宇一同走了进去。 “见过侯爷!(叔舅)” 杜宇和武维义进得朱提侯的寝宫,便是见其已经是懒懒散散的侧身倚在床头。 “哦……是宇儿啊!……如何深夜还进到宫中来见寡人?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听到朱提侯发问,杜宇便是立即开口与他说道: “叔舅,今日宇儿在街坊之间听闻已有巴人细作渗到朱提关内,说是今夜便要意欲加害叔舅!宇儿觉得实在是放心不下,特来知会,望叔舅及早做些打算才好!” 一听杜宇说是有人要行刺暗害于他,朱提侯不由得是大惊失色。只听“噗通”一声,他竟是从床上摔在了地上,却又是急忙起身问道: “宇儿此话当真?!这……这可如何是好!” 朱提侯这一吓却是被吓得不轻,只见他如今已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来来回回的在殿内踱步走着。正在此时,只听杜宇又与他说道: “叔舅如今乃是宇儿唯一的可靠之人了,如今叔舅有难,宇儿自当尽力。叔舅请看……如今我便是将武先生也一同请来了!……想必武先生的本事叔舅也是见识过了,如今我二人已是定下计策,便是让这位武先生装扮成叔舅的模样,诱那贼人上钩!……事不宜迟,叔舅如今便快些与武先生换了衣裳,随后便躲在侧室之内莫要出声!再于殿外加强戒备,却要藏于暗处,密切监视殿外情况!若是有人胆敢来犯,不由分说,便可立刻将其擒住!” 朱提侯一听,知道原来杜宇竟是已经帮他都做好了盘算,心下也是稍安。二话不说,立即便命人找来一套衣物,替武维义换上。而他自己则在其他侍官的簇拥保护之下,飞快的躲进了位于殿内一处偏僻角落的密闭偏室之内,并且是密切的关注着屋外的动静。 只见武维义换上了朱提侯的衣服,又将自己的鱼肠剑藏觅于自己的深衣袖口之中……随后,只觉是有些百无聊赖,却是一边瞧着自己的这身曲裾侯衣,又是左右周身各转了一圈。 杜宇走上前去,又是替武维义拾兜了一番。却见武维义竟是盯着这件衣服出了神,便是与他打趣着说道: “呵呵……其实如今武郎身上的这件曲裾深衣也是极为寻常的,不曾想武郎倒是对这件衣服是情有独钟?……那待将来得了空,只要武郎喜欢,宇儿便为武郎专门做件最好的来……” 武维义一听,却是有些面颊微微一热,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哪……哪里有……维义只是……哦……只是觉得这件衣服穿着甚是有些……有些别扭。” 虽是听武维义如此说,但是武维义的这些个细微的心思又如何能逃得过杜宇的眼睛。杜宇听罢,却只是微微一笑,装得有些无奈的摇头说道: “好吧……原来是这样,那却是有些可惜了。若是武郎不喜欢,那将来宇儿便只好将这些个最好的衣料做于别人便是了。” “哎?!……不可不可!宇儿做的衣服当时在郫城之时,我可也是见识过的!试问这天底之下,大概是也无人能出宇儿之右了!若是将好衣料皆送人了又岂不可惜?……” 见到他这般被逗趣的模样,又听得他是这般小气的言语,杜宇却是突然用手捂了嘴,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武维义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杜宇是与他打趣着说的,特意以此番言语相激于他……武维义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便是顾作一声哀叹言道: “哎……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宇儿与我这相处的时间一久,不曾想却也是变得这般诡诈多谋了?……呵呵……” 杜宇听得武维义竟说她是如今变得诡诈多端了,却是有些不服,与武维义又打趣着反唇相讥道: “武郎常言这‘谋事只为人道,但求无愧于心’,即是如此,只要是不是违心悖理的,便多一些诡诈却又有何妨?......武郎觉着宇儿这番道理说得对也不对?” 武维义听杜宇这一番话,说得确是在理,不禁是点头言道: “嗯......确是如此!宇儿说得有理!” ------------ 第八十三章 龟文殿失火诱贼首 扰乱视听忽友忽敌 正当他们话语之际,但见屋外映来一阵火光!但见其火光冲天,又听门外的侍卫都是慌慌张张的叫唤了起来: “不好了,龟文殿混入了细作!……龟文殿失火!快……快去救火……!” 杜宇和武维义一听外面突然起了动静,便知是墨翟已然得手!原来,墨翟于进宫的半路之上突然翻墙溜走,便是为了于夜间在宫内伺机纵火!好将那谯不畏给引诱过来! 躲在偏房内的朱提侯听到是存放宗庙典籍的龟文殿失了火,便是立即冲了出去! “啊!龟文殿!……龟文殿地处僻静,如何会……?!不行!……祖宗典章可都是尽数保存在那里!这贼子……竟是要毁寡人宗庙!不行……那里绝不能有失!” 眼见朱提侯是要冲出寝殿外,事发突然,杜宇和武维义却也是始料未及。一时情急之下,杜宇只得赶将上去,将朱提侯给死死拖住,阻他出门: “叔舅!外面危险!快些进屋去!……” “不行!……倘若龟文殿有个闪失!宗庙典籍尽毁……寡人又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不行!寡人一定要亲自领人前去救火才行!” 只听这朱提侯谯原是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挣脱开杜宇。就在此时,只见武维义上前去,拿着剑鞘便是往朱提侯的后枕使劲一敲,竟是将朱提侯一下给敲晕了过去。 “武郎……你!” 而武维义此时却也是来不及细说,只见他是赶紧将朱提侯又给背回了殿内的偏房,在一张床上把他安置了下来。然后又将杜宇给唤到身边,与她叮嘱道: “宇儿,你就在此处好生照料朱提侯!如今殿内殿外皆不安全,千万莫要出声!……” 武维义说完,便是往屋外走去。只听身后杜宇却又将他唤住: “武郎!……” 听见杜宇唤他,武维义又是在门口停了下来,背着身问道: “宇儿怎么了?” 杜宇是关心则乱,诸多话语虽是提到了嘴边,却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又小声说道: “武郎……千万一切小心……” 武维义听了,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后将偏室的门一关,便独自在走进殿背身朝门的坐在那里,竟是一动不动的闭目养神了起来。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只听殿外又是传来一阵骚乱。 “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侯爷的寝殿!好大……” 还未等门口那门口的侍卫说完,却是顿时又没了声响!武维义将殿外的这一番变故是听得清楚分明,心中暗自想到: “好!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哼哼……就怕你不来!” 只听殿门被人一把撞开,随后,竟是擅自闯入了一队黑衣!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谯不畏! “呵呵……义父大人!未曾想到,这宫里也是这般的不小心!竟是打翻了火烛,烧了龟文殿!看样子,蜀国确是已经气数已尽!这便也怨不得孩儿无礼了!” 只见那谯不畏对着殿上背身端坐着的“朱提侯”,竟是颇为不敬的叫嚣着说话。正在此时,只见武维义却是大笑了三声: “哈哈哈,贼子谯不畏!……你可还识得我否?” 武维义这一转身,却是将谯不畏等人给吓得不轻: “你?!你不是……那个武氏匹夫?……你如何也在这里?朱提侯呢?!朱提侯如今却在何处?!” 武维义自然不会与他说这些,却只是向他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呵呵......手下败将!你的那些个阴诡心思,如何能逃得过我武维义的眼睛!你也实在是太过大意了!巴渝舞......巴蜀二国交恶,那些舞奴若不是巴人细作,你又能从何处招来那些舞奴?!……此处分明便是有诈!若要蒙骗别人也就罢了,只可惜谁让你又偏偏遇见了我武维义?!” 被这武维义这一番羞辱,谯不畏不由得是恼羞成怒,只见他是拿手指着武维义,又朝着殿内的黑衣武人是大声发号施令道: “快杀!快将此人给本公子杀了!……” 只听谯不畏的这一声令下,武维义的四面八方便是全都站满了人。只听他们是喊杀一声,便是朝着武维义涌去。 但见武维义却是毫无惧色,一边是从容的四处躲闪,一边又是挥舞着剑柄是见招拆招,凭着要离前辈所传授的“袁公剑法”,在乱斗之中竟然也是游刃自如! 而且,武维义于大殿之上,时常会灵活而巧妙的利用一些柱状掩体当作是背身掩护。而谯不畏所领来的那十几名黑衣亲兵,竟一时之间还敌不过像他这样的一个习武尚浅的白面净生! 一时间,整个寝殿之上只见四处都是刀光剑影。喊杀声、刀剑声也是不绝于耳……就在此时,只见从殿门外,又有一队人马是夺门而入。 一看竟是“侯爷”在拼死抵住刺客,不由得是大惊失色!但是朝着另一边看去,却见军卿大人居然也在场,但见其只是站在一旁,竟是袖手旁观,不由得是疑惑不解。 谯不畏见到殿内又来了人,只见他是急中生智,与他们大喊了一声: “快!保护侯爷!将这些刺客都给杀了!” “是!大人!” 于是,那些后到的侍卫便又与那些刺客混战在了一起!纷乱之中,那些刺客竟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被谯不畏给出卖了! 那些刺客原本与武维义便是打得难解难分,这些侍卫一来,瞬间便是败下阵来。那些侍卫也不心慈手软,逮到一个便是格杀勿论! 武维义一边打着,一边已是敏锐的觉察到了谯不畏的盘算,此时谯不畏此番的突然变卦,定是要在此处鱼目混珠!倘若此时这些个黑衣武人悉数被侍卫们于此地屠戮殆尽,届时便是要死无对证,这谯不畏反倒可以替自己申辩是前来护驾! 眼见那些黑衣武人已经被侍卫们杀得是七零八落,只剩下了寥寥数人!情急之下,武维义不由分说,却是反戈一击,又与那些侍卫打斗到了一块! 侍卫长一看这朱提侯竟是与他们打斗了起来,却是顿时目瞪口呆,急忙向“侯爷”声辩道: “主公莫惊!我等是特意前来护驾的!......并非刺客……!” 武维义自知此时也是多说无益,只顾是与那些侍卫打斗在一块,以阻止他们杀了这些刺客!谯不畏见状,却不禁是大喜过望,急忙在那又是连声喊道: “他们是一伙的!你们看仔细了!这贼子不是真的主公!……” 领兵前来的侍卫长此时已是彻底看蒙了,只听到谯不畏的这一声吼。再定睛朝着那“侯爷”是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 “果然不是朱提侯!侯爷如今年近半百,如何会是长得是这般的小生!” 侍卫长顿时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唉!竟是差点被这贼人给坑害了过去!快!快将此人也一并拿下!” 于是,武维义一时之间竟是变成了腹背受敌,而且武维义此时也已是逐渐有些力有不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突然从殿内的偏房中,传来一声雄浑的怒吼: “都给寡人住手!……” 殿上众人听到这一声吼,虽是声音也不算太响,却也都是不由得惊了一跳!只见其不约而同的都朝着偏房看去,又不禁失口小声唤道: “啊!……是……是主公!......” ------------ 第八十四章 朱提侯现身止乱局 挫阴谋谯不畏难逃 再回说杜宇和朱提侯谯原。 话说,正当武维义以一敌众,于殿内激战正酣之时。屋外的这一阵阵喧闹声,却是将昏在偏房内的朱提侯谯原给吵醒了过来。只见他乍一醒来,便听到屋外的那些个刀剑拼杀。又见杜宇于胸口是紧紧的拽着拳头,立在门前,透过门缝是极焦虑的观察着屋外的情况。 “扶……扶寡人起来!……” 杜宇闻声,扭过头看去,却见竟是朱提侯醒了过来。便是立刻上前去将朱提侯谯原给扶起身来。 “叔舅!你可醒了......武先生如今正在外面与那些歹人厮杀,宇儿这心里......心里真是替他提心吊胆的......万一有个闪失这可如何是好!……” 只见杜宇这一边说着,一边却已是急得语声呜咽,两眼泛光。见到杜宇的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朱提侯便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着与她说道: “宇儿莫急!待寡人一观。” 于是,朱提侯便在杜宇的搀扶下,摸到了偏房的屋门。又拉开了一丝门缝,观察着屋外的情形。当见到谯不畏竟是擅自闯入了他的寝宫,而且还指使众人在那是对着“自己”是一顿追杀! “逆子!......真是个逆子!竟敢犯上作乱,行此悖逆之事!……” 朱提侯见状,不由得是勃然大怒,正要冲出门去!此时,却又被杜宇给一把给拦住。朱提侯朝着杜宇看去: “宇儿,你这是?……” 杜宇却是强忍着与他解释言道: “叔舅……叔舅千万不能此时因小失大!谯不畏此番趁火打劫,便是要置叔舅你于死地!若是叔舅现在贸然出去,非但帮不了武先生,却还会让武先生分了神,皆是只怕是更加凶多吉少!……” “但......但是,武先生为救寡人而身处险境之中,却又该如何是好啊?!” 杜宇听了,心里却也是难受极了……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如今武维义的境地是何等的凶险!但她也清楚明白,倘若如今朱提侯出了这个屋门,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会功亏一篑! 正在他们焦急犯难之时,只听见殿门外又进来了一波人手。朱提侯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亲随侍卫戌僰领兵前来护驾!只见那些守备一进来,便是开始反杀那些意欲图谋不轨的黑衣刺客。 “哈哈!好!……原来是戌僰前来护驾!哼……看你这逆子如今还能往哪里跑?!” 朱提侯见大势已定,便又要出门去,却又被杜宇给拦了下来: “叔舅不可!此时殿中局势较之前是更为混乱,若是贸然轻动,只怕也是吉凶参半!” 朱提侯一想也确是如此,便又蛰伏下来,继续暗中观察。随后,他二人眼见那些黑衣刺客是一个个的倒了下去。 但就在胜利在望之时,却又见戌僰所领着的那些侍卫守备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又与武维义打斗了起来!此时,杜宇见状,不禁是又焦急起来: “咳!……武郎怎么!……怎么又与宫中的守备交上了手!这……这可如何是好!......” 朱提侯听杜宇在一旁是喃喃自语的如是说道。只见他这次便是二话不说,毫无征兆的便是独自推门而出,着实将立于身旁的杜宇给吓了一跳! “都给我住手!” 殿上众人闻得此声,皆是不约而同的往回看去!却见竟是又从偏房之内走来一个“朱提侯”,顿时将殿上众人都是看傻了眼!只听那侍卫长戌僰,一脸惊讶的看着“朱提侯”: “主……主公?!”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将那逆子给寡人拿下!” 只听朱提侯的这一声呵斥,戌僰顿时却又是傻了眼。其实这也难怪,自他进得殿内之后,先杀行刺之人,后战“朱提侯”,如今却又听得主公之命是要擒拿军卿大人,其中的缘由却又如何是他这一外人所能体悟的? “怎么?!……难道连寡人的话也不管用了吗?!” 只听这朱提侯此时说起话来,倒是颇有一些不怒自威的贵胄气质。 “诺!……属下遵命!……” 只见戌僰听得号令,便是转身过去,命众人是要反过来捉拿谯不畏。谁知这谯不畏就在这转眼之间,竟是一溜烟的跑得不知了去向! “不好!那贼人这便是要逃跑?!快追!……” 只见侍卫们四下皆是寻不见人,便知定是那谯不畏眼见阴谋败露,便是要畏罪潜逃!戌僰见状,便是命人立刻奔出殿门,要将其捉拿回来…… “不必找了!此贼子已然被我生擒了!……” 就在此时,却不曾想墨翟竟是又出现在了殿门之外!只见他竟已是将那谯不畏给反手绑着,又将他给押进了殿内! “你们的军卿大人如今自知其阴谋败露,便是想着要逃走!正巧被我碰见,便是顺手将他擒了回来!” 只见那谯不畏被墨翟是一把甩进殿内,却是装作一脸的无辜,并是与他义父朱提侯狡辩言道: “义父!……孩儿是听闻宫中失火,知是来了刺客,这便是进到宫中来保护义父!……如何反倒认定孩儿成了刺客了?!……而且,孩儿眼见那武氏匹夫竟是在此假冒义父,孩儿又如何能够袖手旁观?!……孩儿分明是被这武氏匹夫所设计陷害!望义父明察!……” 朱提侯听罢,却早已是怒不可遏,走上前去便是给了谯不畏的脸上来回掌㧽了两声: “逆子!……真是个逆子!即是敢作此大逆不道之事,如今却还要在此诡辩?!……究竟是谁给了你如此大的胆子!……” 武维义其实早已料到这谯不畏必是不肯嘴软,所以刚刚才会去力保那仅存的两个贼子不被后来的侍卫所杀。 只见此时武维义的手中便是提着那两个贼人,将他们二人也是一同扯到寝殿的中央: “说吧!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那二人知道此番被擒,终究是难逃一死。所以,听了武维义如此问,却都是一声不吭,缄口不言。 朱提侯见状,便是开口说道: “谁若是开口招供,寡人便可饶他不死!……若是不招?便让你们都尝一尝那苗蛊的滋味!” 那二人一听苗蛊,顿时便被惊吓得是面无血色。而且,如今又听侯爷亲口应允,若是招供可留条性命。便是异口同声的抢着回答道: “是……是家主领着我们前来的!……” “前来作甚?!……嗯?!” 只听朱提侯又甚是威严的逼问道,那二人开口继续说: “只……只说是前来杀……侯爷……” 谯不畏一听,不由得是狗急跳墙了起来,对着他二人便是破口骂道: “你们这两个鼠胆家奴!竟敢出卖你们的家主!……你们……你们这些奴人都是不得好死!” 朱提侯一听,不由得又是火冒三丈。用手指着谯不畏便也是大怒着吼道: “他们不得好死!你呢?!......竖子!寡人好心将你收为义子!你却是做出此等悖逆天理之事!你又是为何?!......为何如此大胆!” 眼见一切都已是水落石出,谯不畏如今就算再想矢口否认也已是无济于事了。自知难逃一死,只见他却是反而跪于殿上,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为何?……我也想知道!为何我谯不畏空有一身本领,替侯爷也是立过军功无数!……但在侯爷的眼中,却仍旧只是如同刍狗一般?!……你们这些王宫贵胄,身而为人并无寸功于世,却是可以独享荣华富贵!我等劣民,纵使守得一方疆土却是又能如何?!……不畏不服!……我谯不畏就是不服!” 朱提侯谯原一听这谯不畏如今是好似疯狗一般的狂吠,便更是没好气的说道: “哼!就凭你?你又是何等的身份?你原本便只是一个无有姓氏的白丁罢了!寡人能赐你同宗姓名,便已是莫大的恩惠!你这竖子却如何还是这般的不知足?!难道就凭你的出身便也想坐上这侯爵之位?!……做梦!” ------------ 第八十五章 不畏逆天终不改命 言外意又吐赤子心 “呵!……若不是这些人几次三番的坏我好事!我谯不畏今日一早便已事成!你以为你还能高卧于此吗?!……锦织公主……呵呵!未曾想到,我谯不畏机关算尽,最终居然会败落于一名女子之手!可笑……真是可笑啊……” 只听这谯不畏一边自嘲自笑,一边是不住的唉声感慨道。武维义听罢过后,却是与他反驳道: “天道有常,你既是行此悖逆之事,如今即便不是被我们撞见,你也注定是成不了事的!你就当真以为那巴王雅尔丹就果真会将这朱提侯之位赏赐于你?你这又何尝不是痴人说梦?!” 谯不畏一听,瞬间便是止住了笑声。只见他是一脸惊慌的朝着武维义看去: “你!……你说什么?!” 武维义站在一旁,却是不住地摇头,并是继续言道: “如今巴王雅尔丹能够尽得蜀北王畿之地,乃是得益于蜀王杜疆与蜀中宗亲之不和,巴人这才是有机可趁!……杜疆以蜀王之尊尚不能幸免,又更何况是你这个蜀国叛臣?……你一来无有国人之根基,二来又是向贼首俯首,只怕你是未承得爵位,便早已是被各方认定为宗室贼子矣!届时,倘若巴王雅尔丹再是来个落井下石,尽数收缴蜀南之地,届时你却又该何以安身?!” “不......不会的......朱天宗师答应过我,答应我承袭侯爵!雅尔丹也非嫡子,却也一样得宗师之力承袭了巴王之位!既是如此!我这小小侯爵之位却又能算得了什么?!” 武维义、杜宇和墨翟一听到这朱天宗师,便是不禁又是一阵脊背发冷,毛骨悚然起来!只见他三人站在那是面面相觑: “朱天宗师......果然是他!” 朱提侯见他三人神色却是有些异样,便知其中必是有些缘故。但是碍于这逆子谯不畏还在,也不便多问。于是朝着那些侍卫唤道: “还愣着作甚?赶紧将这忤逆之徒给寡人押入天牢!严加看管!寡人择日便要将他枭首示众!” “诺!” 侍卫长戌僰听得朱提侯的这一声命令,便是赶紧将谯不畏给押了下去。谯不畏自知是死罪难逃,却也显得是坦荡了起来。只听他是一边走着,一边仰天发出阵阵的狂笑声。只把在场的人都给笑得是不寒而栗...... 待那谯不畏被押解下去之后,只见朱提侯又是转身过来,与杜宇他们三人作揖答谢道: “宇儿!诸位侠士!今日寡人得以侥幸生还,全是仰仗诸位的鼎力相助!寡人在此,先行谢过!” 杜宇出于礼节,便是立即又还了一礼: “叔舅能够安然无恙,宇儿便是心满意足!如今夜色已深,若无他事,宇儿这便告退……还望叔舅能够好生歇息……” 朱提侯听杜宇是要告辞,便只是独自哀叹一口,颇有些无助的说道: “经此一夜,寡人这心绪一时也是极难平复……哎!……老啦!看来寡人真的老啦!已经经受不住……这种风波浪涌啦……好吧!既如此,你们也便是早些回去吧!路上要多加小心……待到明日正午,寡人便在宫中设宴款待各位,以为答谢之礼,届时还请诸位务必前来一叙……“ 杜宇和朱提侯如此这般的又是寒暄推就了一番,便是与武维义和墨翟一起向朱提侯行礼作揖,从朱提侯的寝殿是告退了出来……但是,这一路之上,杜宇只见武维义似是有些闷闷不乐,却又不知是何缘故? “武郎?......武郎?!” 武维义想事想得出神,杜宇竟是连着唤了两声才将他给唤了回来: “哦......宇儿唤我?……是为何事?” “自寝殿出来之后,武郎你便一直是沉默寡言,不知可是在想些什么棘手的事情?” 其实,武维义此时倒也的确是有些闷闷不乐的,但是他如今所想的那些东西可不见得是杜宇和墨翟都能理解得了的。但见他是摆了摆手,与杜宇分说道: “哦......也无他事......我只是想起方才在寝殿之上,那谯不畏说他也曾为侯爷出生入死,这才拼来了这‘谯不畏’的一氏一名!......想到此处,武郎不由得是有了些许的感慨......” 杜宇听得有些懵懂,这些于天下间司空见惯了的事情,却又不知如何会使得武郎做此感慨?杜宇在一旁也不说话,只待武维义继续说道: “这谯不畏......倘若是往后晚生个一两百年!或许......命运便会真的大不相同......只可惜,如此的平民将才,于此处却是只得做出此等忤逆之事以博取功名利禄!而且......更为可悲的是......无论成与不成......他都将是万劫不复!而这......或许便是他的命运吧!” 杜宇和墨翟此时却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他们又怎能得知这百年之后却又是一副如何的光景?但是,杜宇虽是不能全懂,却也是心思极为敏锐,竟是从武维义的这一番话语中,给曲解出来另一番外话之音来: “哦?呵呵!我道武郎是在担心何事?!武郎可是忧心宇儿乃是蜀国公主,却是与武郎名份不相当而坏了礼数?呵呵......武郎真是多虑了!宇儿早在郫城之时,便已是认定了武郎!将来,若是真能够得偿所愿,将我王兄救出,蜀国复兴。宇儿便与武郎回到秘贤村,只做一对田园夫妇便是最好不过!” 武维义听罢,大惊失色。其实,此时武维义所思虑的这些个关于“世卿世禄制”的是是非非,完完全全是出于一种“历史学家的情怀”。却是根本没有想到杜宇所说的这一出!而且……杜宇的这一番肆意揣度,却是将他说得是面红耳赤,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墨翟在一旁见到武维义的这番窘境,却是不由得又笑出声来: “杜宇姑娘......你瞧!武先生这脸呐......又是被你说得通红通红的了!有趣有趣……哈哈哈!” 他三人就这般一边走一边是在街巷之上小声说着话,由于是已然夜深,城中各处皆已是万籁俱静。待他们回到了官邸处。三人便是各自回了自己的屋内歇息去了。 翌日凌晨,墨翟与武维义便依旧是如同在秘贤村时一样,早早的便在院内是对练起了剑法。 而此时的杜宇却是着实有些不习惯了起来,经过三个月恬静的田园生活,杜宇其实早已是养成了事必亲劳的习惯,一些原本是下人们干的那些劳活,杜宇其实都已经是有些做习惯了的。 然而在此处官邸内,杜宇虽也同武维义他们一样起了个大早。但是当她一觉醒来,却发现屋里屋外的杂活却是都已被那些下人们给收拾得妥妥帖帖的。而她自己却又成了那个什么事都无需操持的贵人了。 杜宇闲来无事,却又不想打搅武郎他们练剑,于是只能是在庭院内四处走动发呆。此时此刻,杜宇的心中倒是更有些留恋起在秘贤村时那样,恬淡悠然的日子来了。 ------------ 第八十六章 述说重耳外安之理 风声鹤唳恫吓谯原 一晃眼,已是快到巳时,只见官邸门口是匆匆赶来了一队宫中的护卫!原来,这些人是奉了朱提侯之命,赶来此地特意请公主等人一同入宫赴宴的! “见过公主殿下……在下乃是侯爷的殿内宫正——戌僰。我家主公为酬谢诸位除奸之功。今日已是在宫中备下宴席,特意邀请公主及诸位一同赴宴。” 杜宇闻声,便是朝着门外看去,只见原来是昨晚于朱提侯寝殿之上,领兵前来力战歹人的那名青年。由于昨夜殿上实在是太过昏暗,且事出紧急,却是不曾将他细看。只见戌僰今日是身上穿着一身棕衣卫护服饰,国字脸,眉宇深浓,微微扬起,一眼看来只觉此人倒甚是敦厚。 “哦……那请大人稍待,待本宫去往后院传唤他二人……” 只见杜宇随后便只身来到屋后的庭院内,找到了依旧在那持剑对练的武维义和墨翟,并是与他们说明了缘由。 武维义和墨翟听罢,便是随着杜宇一起出了门,戌僰则是早早的在官邸门口候着。而在门口一同候着的,还有三驾车撵。 “诸位,请上车……” 杜宇见此三辆马驾,却是有些犯了难。如今的杜宇也是警惕非常,自是不愿意与武维义他们分坐。便朝着戌僰是婉言谢绝: “这位大人……或许是本宫这几日实是过于劳累,如今一坐上车便会有些犯晕。因此坐车便是不必了,我们三人便是一起随大人步行入宫即可。” “诺!既然是公主的吩咐,那在下照办便是……” 只见戌僰一挥手,便是撤走了那三辆马驾。又是走在前方,替杜宇等人引路。 “武郎……如今此间纷乱已是了结,我们也当及早赶去夜郎讨援才好。只是......宇儿还是担心我那叔舅却未必会轻易放我们南行……不知武郎如今却是有何良策对之?” 武维义听杜宇如此问道,却是早已有了盘算: “宇儿不必担心,经昨晚那一番的折腾,想必朱提侯本人早已是成了惊弓之鸟!……必也深知那巴王雅尔丹和朱天宗师之手段,绝非泛泛之辈......依我之见,今日朱提侯设宴,其意乃是想要从你这里探听一番巴人虚实。届时宇儿只管将巴贼之势往大了说,朱提侯心中必是会对其更加忌惮。届时宇儿再说要去往夜郎讨要救兵,那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杜宇听得此计,不禁是点头言道: “嗯……武郎此计却是甚妙,那届时便依武郎之言与叔舅对之。” 此时,墨翟是走在他们身后,却也是听到了他们的这番谋划,却是有些疑惑的向他二人问道: “大哥?墨翟如今实是有一事不明……” 武维义闻得墨翟此声,便是回过头去,与他回道: “哦?墨翟是有何事不明?” 墨翟便是向武维义请问道: “如今我等替朱提侯是立此大功,我等何不就此直接找他借兵,会盟蜀中各部兴师面北,讨伐雅尔丹?若是如此,既能解蜀国之危,又不必千里迢迢去往夜郎搬弄救兵。岂不是两全其美?” 杜宇听了墨翟如此说道,虽说心中只觉得此番谋划不甚踏实,却也一时之间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妥。于是二人便是都朝着武维义看去,不知武维义又会有何种盘算。 只见武维义却是与墨翟微微一笑,也不直言,反倒是问了墨翟一句: “呵呵,正所谓‘人无远虑则必有近忧’。墨翟,你我同在郫城之时,我也曾是与你略略说起过周邦之事,可还曾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一则‘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之故事?” 墨翟细想了一番,回答道: “大哥教诲,墨翟如何敢忘……那重耳贵为晋国公子,却是被宫中骊姬所害。于是逃亡在外十九年,最终得还继承大统……但是,如今的蜀国之局又与晋国文公之局有何异同?墨翟愚钝,实不得而知了……” 只见武维义又是浅笑一声,便是甚为玄妙的与他二人说道: “虽是二局,却是同属一理!” “哦?!此言怎讲?” “昔者,重耳乃得秦穆公之力,才得以还朝而继承大统。便是巧取外力摄之,而避了内祸。倘若是借由宗室之力,或许是有可为之机,但是即为同宗一室,事成之后免不了邀其封邑赏赐,只恐日后终将是尾大不掉,留有后患……而蜀国先王执掌宗庙多年,此间利害想必也是早已算计得清清楚楚,因此才是让武某是领着宇儿投奔夜郎而去!” 墨翟听了武维义的这一番说道,只见他是频频点头称是,这一层的缘由,若不是武维义从中提醒,他却又如何能料想得到? 而当杜宇又听得自己的父王原来是早已替她谋划好了出路,却不免又是有些悲伤了起来: “父王……请您一定要保佑宇儿……还有武郎……我们必会替你……光复我蜀国之基业!” 如此一行人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是在戌僰的带领下,来到了宫中的主殿之内。 “公主殿下,主公已在殿内等候多时,还请各位入殿一叙……” 戌僰将他们引到主殿门前,与他们是毕恭毕敬的说了一声便告退了下去。而杜宇则走在最前头,领着武维义和墨翟一起步入殿内。当他们入得主殿,只见此殿倒也是契阔非凡。 武维义往四周看去,却惊奇的发现在这大殿之中,四周除了摆放着蜀中常见的锦缎和一套极为精巧的青铜编钟之外,却还摆列着诸多金器、银器甚至还有象牙雕饰!而其中有一尊银器,却是顿时将武维义给看傻了眼! “这……这些银器,这副银碗……绝不可能是诸夏之物!难道是来自古波斯?!” 只见这副银碗从底部一共是分出十二瓣,一直延伸至碗之沿口……从样式上来看,确实是与古波斯之物更为相像!而且如今殿上摆设的诸多金银器,都是令武维义是大开眼界,更是确信这些东西绝对是来自波斯、身毒!只是,令武维义想不到的是,这些东西却又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宇儿!你们可算是来了......寡人在此等候诸位多时矣……” 原本端坐于正席的朱提侯见到是杜宇他们进到殿内,便是赶紧起身向他们推手作揖着恭候说道。 “叔舅实在是客气了,竟是还要前来叨扰叔舅,宇儿实在是过意不去……” “唉!宇儿说得这是哪里的话?!此处便是如同宇儿的家里一般。宇儿如今即是回到了家里,又为何要这般拘束?!况且,宇儿身后的二位义士昨晚还冒死救得寡人性命。寡人这也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不成敬意!呵呵……不成敬意呀!” 只听他们这一阵寒暄过后,便是各自都是入了席。而朱提侯为尽地主之谊,又是前前后后向武维义和墨翟二人各是敬酒三巡。 待酒过三巡之后,只听朱提侯便是向杜宇问道: “宇儿,寡人此前也曾是听闻,说那巴人是极为骁勇善战。起初,只因苦于秦楚二国频频袭扰,以至于东西两头是难以兼顾。更无分身来顾及蜀地。但是......相传如今楚国败亡,而秦人又受西方戎狄之祸甚重!这才使得巴人得以有此契机,杀奔蜀国而来......你们即是自蜀北逃到此处,想必对巴人之底细也知之甚多。不知其势力究竟几何?” 杜宇一听,果然不出武维义之所料,朱提侯的这一番宴请,果真便是为打探巴人之虚实而来!而杜宇此时心中却也早已是有了准备,便是朝着朱提侯拱手回答道: “哎……!要这巴人……非但是骁勇善战,而且还是诡计多端,狡诈无比!想必叔舅经历昨日的一番变故,也已深知那些巴人可绝非等闲之辈!……宇儿的王兄杜疆,也是因为中了那朱天宗师的调虎离山之计,才被巴人是趁机袭取了鱼凫城。随后,宇儿王兄又是亲率两万蜀师精锐与之决战,却是最终被打了个大败亏输,全军覆没。如今……就连王兄本人也是下落不明!……” 只听这杜宇竟是将那些巴人说得如此彪悍强劲,朱提侯却是不免有些担忧了起来: “哎……寡人于昨夜经历的这一番劫难……真可谓是九死一生!即便是如今想来也是后怕至极……想这巴人的奸诈鬼谋尚且已是如此难以应付,倘若是更兼巴人之骁勇善战。只怕……只怕这巴人可就着实有些不好对付了!” ------------ 第八十七章 备城防朱提侯借人 试诚意武维义讨印 只见这朱提侯是哀叹一声,只顾着低头沉思起来。显出一脸的愁眉紧锁,不知所措。此时,杜宇却又开腔与他说道: “叔舅亦无需过于惊慌,巴贼虽是狡诈骁勇,但是毕竟于蜀中时日尚短,定是不能服众!……况且,叔舅这座蜀南重镇,也是易守难攻!叔舅只需与城防将士能够上下齐心协作,定能是保得朱提关无恙……只待宇儿自夜郎讨得援兵,届时再得蜀中其余各部之助,宇儿相信定可使我蜀国重整旗鼓,驱逐巴贼,光复我蜀国之基业!” 朱提侯听得杜宇这话里话外皆是执意要去夜郎,却是觉得不免有些可惜。但是考虑到如今自身实力也是不及与那巴人正面交锋的,因此更是不敢再做其他非分之想。 “哎……好吧!宇儿呀……想你原本乃是先王的掌上明珠,生来便是娇生惯养……却不曾想,如今的宇儿,无论是从胆识,谋略竟都比你父王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好哇……蜀王他……当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朱提侯说完,只见他突然举起酒樽,便是要向武维义敬酒。却见武维义竟是坐于杜宇侧席,竟是盯着那副银制碗具看得出神! “武先生……武先生?!” 只听朱提侯是一连唤了两声,才是把武维义给唤回了神。 “哦……是侯爷唤我?” 朱提侯朝着方才武维义所视的方向看去,却见原来这武维义方才竟是盯着他收藏于殿中的一副祆神银碗。只当这武维义也是个贪图小财之人,便是笑着与他说道: “武先生果然是有些眼力!……这副碗具倒也是颇有些来头!我们这朱提关,也算得上是南北通贸之要道!因此,也时常会有些羌人、骠人往来走商!而这一副银碗……其实寡人也是从一名骠人商贩的手中购来的……也算得上是个稀世之品呐!……既是武先生喜欢,寡人便将此碗赠予武先生便是!” 只见朱提侯是往旁边一挥手,便是命人将这个祆神银碗给取了下来,端予武维义观瞻……武维义见状,却也实在是有些好奇不过,便是端起此碗观瞻了一番。 只见此银碗底部饰有一个花角立鹿,而这个鹿纹银碗中的鹿角又向左右展开,每面四个支角,整体呈火焰状!而碗底却还刻着一行小字,有些类似于拉丁字母“Zuavan”。 “以此物样貌观之,确为波斯古物无疑!只是……朱提侯口中的这个‘骠人’却又是何来历?” 武维义却是不由得又有些好奇,便是立即向朱提侯问道: “呵呵……武某却也只是好奇罢了,实不相瞒,在下对这些个古物,却是极有兴致的。如今有幸得见此物,便已是知足……不过,敢问侯爷,方才侯爷所言‘骠人’却又是从何处来的?” 朱提侯听得武先生此问,便是与他回答道: “呵呵,你们久居于北地,却是对此处南方地界是有所不知。自朱提关往南,便是夜郎地界,如今夜郎却又分东西二部。这夜郎之西南,便是骠人地界。只是……这些个骠人十几年前却是被更西边的摩揭陀国所袭。因此,这些骠人也就是无处可去,只得流窜至百濮之地,或是以四处游走行商为业,或是以委身为奴。” 武维义听罢,便是恍然大悟了过来,是于心中暗自想到: “原来如此!想来这些‘骠人地界’应当便是《史记》之中所载之‘乘象国’!只是未曾想到……一来,这些骠人如今竟是被摩揭陀所灭。二来,这些骠人竟是会不远万里来到此处倒卖祆神银器……只怕,这其中还有另有一番文章!” 武维义这一想事,却又是愣了神。朱提侯见这武先生如今却又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在那寻思,却是显得有些尴尬起来,便又是开腔与他言道: “武先生……武先生之才,寡人于前些时日也是略有耳闻……坊间传言,武先生乃是天神下凡,寡人当时却还有些不信。不过,昨日得以亲眼见识到先生大才,真是令寡人大开眼界!……来!为感谢武先生的救命之恩,寡人这便先干为敬!……” 随后,朱提侯便是将樽中美酒给一饮而尽,之后只听他又是与武维义问道: “武先生,却不知武先生日后却是有何打算?” 武维义一听,一时之间却也不知朱提侯此言却究竟是有何意?只得是毕恭毕敬的向他回答道: “回侯爷的话,武某即是来到此处,自然是要追随公主殿下一同前往夜郎去讨要救兵。” 朱提侯听罢,便又是侧过头去,找杜宇商量道: “宇儿,寡人如今却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叔舅这是哪里话,叔舅只管但讲无妨。” 朱提侯捋了捋胡须,只见他甚是焦虑的说道: “哎……说来也实在惭愧,这朱提关由于久不经战事,寡人自知其守备不足,尤以北门城防,其实早是残破不堪!而寡人先前所仰仗者,一直便是那个犯上作乱的逆子谯不畏……要说这逆子,整军操练倒是的确有些本事,但是却也是从不修筑城防……而如今,城内军心浮动,更兼城防疏懈......寡人因此担心,若是此时巴人进犯......依如今的情形,只怕是顷刻间便要城破......所以这便还想请武先生,能够替寡人分忧一二……不知宇儿意下如何?” 朱提侯此言一出,席间三人皆是大吃一惊。他们来时却是不曾想到这朱提侯竟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但见他三人此时是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而武维义自然是觉着此事是极为不妥的,便是开口与朱提侯回道: “侯爷,此事的确是极为要紧……只不过……公主殿下若是只身前往夜郎......只怕也是不妥吧?” “哦……至于这件事嘛,武先生大可不必担忧,寡人自会派人一路护送公主一路周全。此去夜郎,也不过就十几日的路程,想来也是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武维义和杜宇听罢,却又是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二人如今相互扶持着走到此处,却又如何能够轻言分开?尤其是杜宇,这一路能使得她坚持下来的唯一理由,恐怕也只有武维义一人了。若是让她一个人去往夜郎,这种别离对她而言,可谓是釜底抽薪一般! 就在此时,却听墨翟坐于下席竟是莫名的大笑了起来。 朱提侯、武维义和杜宇三人见状,皆是被墨翟这一出大笑是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却见此时,墨翟竟是又向朱提侯拱手言道: “侯爷,这杀鸡焉用牛刀?翟不才,却也与武先生学得过不少本领。依在下愚见,此事倒也不难。只消十五日,在下定能为侯爷将这朱提关北门,筑成金城汤池一般!任凭那些巴人再如何能征惯战,也是休想踏进这朱提关一步!” 朱提侯朝着下席看去,只见说话之人却只是一个黑面小鬼,见其样貌,却还与那些个骠人贩足是有几分相似!年纪也是不大,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如今竟是大言不惭的说要帮助朱提侯守城! 这朱提侯素来喜欢以貌取人,听得此言却是有些蔑视的与墨翟说道: “哦?……敢问这位是?……却不知是不是真有这样的本事?” 武维义听了,便是立即在一旁引荐道: “此人乃是武某的门生,墨氏名翟,此人确是长于机关工匠,可堪守城之任……侯爷,以武某看,不妨这样,我二人便是用这十五日,先替侯爷您解决了此处城防之患,随后再南行夜郎,侯爷意下如何?若是如此,侯爷也可安然于朱提关中高卧,而我等也可安心去往夜郎。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朱提侯一听,知武先生是已然应允替他整备守城之要务。不禁是大喜过望,只见他是一下子便起了身,急忙唤到: “当真?!若真是如此!那寡人对武先生之恩德便是感激不尽!……待事成之后,寡人定是要重重的封赏诸位!……” 只听朱提侯随便便是欣喜若狂的开怀大笑!就在此时,武维义却又是向他拱手进言道: “不过……这城……我二人虽是有办法可筑,但是如今时间紧迫,武某斗胆也向侯爷借个东西。不知可否?” 朱提侯得知自己这城防之事如今是有了着落,便早已是高兴得忘乎所以!而且,又只当这武维义是看中了什么奇珍异宝,却是只顾开口说道: “呵呵……武先生可尽管开口,只要是寡人有的!悉数拿去也是无妨!” “武某想要借侯爷印绶一用!” “啊?!寡人的侯爵印绶?这……这可如何使得!……印者,验也!见印便是如同见了寡人一般,又如何能够轻易许人?!” 这朱提侯一听武维义居然是要借自己的印绶一用,却是顿时由喜转忧,露出了一脸的错愕之情,完全不知这武维义究竟是在打的什么主意! “侯爷!武某借侯爷印绶,非为私用,其实也是为侯爷考虑着想!借用印绶,其缘由有三。其一、如今即是守城,且是迫在眉睫。因此,于朱提关内势必要运筹调度全民之力以成其事,然而武某既非宗亲,也非家臣。试问武某又有何凭可使朱提关上下齐心,共拒外敌?其二、吾辈擅守,而侯爷尊之,足以彰显侯爷之礼贤之名。因此,武某借印绶示人,实乃是示以侯爷之德!其三、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守关诸将见印绶便是如见侯爷,则麾下士卒兵将则皆是为侯爷所用,而非他人所能调配。因此,只要力保印绶不失,即便届时武某南行夜郎,侯爷也可无有后顾之忧!......此三者,皆是武某为侯爷所谋,还望侯爷三思!” ------------ 第八十八章 赐印授剑应允筑城 临战补墙难于登天 朱提侯只听着武维义在那是口若悬河得说了一通。也是深知这“名不正则言不顺”之理,虽是仍然有些犹豫不舍,但是考虑到如今是大敌当前,而自己的性命更是可能旦夕不保。于是,急忙便是与身旁的宦者言道: “去!将寡人的印章和佩剑一同取来……” 朱提侯身边的内侍起先却也是有些迟疑,待朱提侯是话音落了好一会儿,才是缓过了神来。向侯爷诺了一声,便是小步匆匆的立即退了下去……又是过不得多久,只见殿门外是并肩进得两名侍者。一人托印,一人持剑,二人是一路低着头,小步疾走的进到殿内,又跪于殿下。 见到侍者端来了自己的印绶和佩剑,朱提侯立即便是自席间起身。先到侍者跟前,取过那一方侯印,又郑重其事的走到武维义面前。 武维义见是朱提侯亲来授印,自是也不敢再在席间坐着,便是立刻迎上前去单膝跪地,再是用双手供托着准备接印。 “武先生!如今寡人便将自己的印绶和佩剑,暂交于武先生保管。还望武先生不负寡人厚望,悉心筹划朱提关之防务,替寡人守住这一片蜀国疆土!” 武维义听罢,便知是掷地有声的回了一句: “诺!……武某定不负侯爷重托!” 武维义随后便是低头朝下,端着双手向上,先后是将朱提侯的印绶和佩剑都是给承接了过来。 拜印授剑完毕之后,只见杜宇也是独自起了身,朝着他二人走去。又是与朱提侯说道: “叔舅!……既如此,我们三人便暂且告退。想来城防之务也甚是紧急,只宜从速处置……武先生您说是也不是?” “哦,公主所言极是!如此,我等便先行告退……” 言语之间,武维义却是察觉出杜宇似是有些不悦……便是立即如是接腔回应道。 其实,这也难怪杜宇是有此心结。所谓持节拜印,于春秋之时可谓是君主对于客卿下属之最高礼遇。而如今这武维义拜得侯印又授得佩剑,此等殊荣却非如今的杜宇所能够给予武维义的……想到此处,杜宇难免是有些失落。而且,更是担心武维义会是就此留在朱提关…… 而朱提侯此时却是不明就里,只当他们三人皆是心系城防,便是与他们拱手言道: “好吧!那便是有劳宇儿和诸位了!寡人先行谢过……” 三人听罢,便是准备转身告退。朱提侯则在殿中是要目送他们离去,突然,这朱提侯却是又想起一事来,竟是又将他们唤住: “哦......诸位且慢,对了!对了......你们瞧瞧寡人这记性,果然是越老越不中用了!……险些却是又要忘了一件大事!” 杜宇和武维义一听这朱提侯竟是这般的多事,只觉得此人当真是讨厌至极!但见他们三人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是又慢慢的转身回去,点低着头请问道: “不知......侯爷却是还有何吩咐?” “哦!……其实也无甚紧要之事,只不过要与诸位是知会一声。今日一早,寡人便已是修得一封书信予夜郎国主日达木基,与他分说了此间事情原委。如今信使已是启程赶往夜郎。相信最多不过十五六日,必是会有音信传来!” 杜宇和武维义一听,顿时抬起了头来朝着朱提侯看去。他们如何能信,这朱提侯竟是早已派人前往夜郎通报了消息! 此前,他们还以为这朱提侯如此百般为难,只是不愿放他们南行夜郎而已。却不曾想这朱提侯倒也算得上是个知恩图报之人,竟是会主动遣出使者前往夜郎! 杜宇听罢,心中却又是有些自惭形秽了起来。只觉得方才或许真是有些……小人之心了。只见她是朝着朱提侯深深的作了一揖,并是极为感怀的与他说道: “多谢……多谢叔舅成全!” “成全?……宇儿这是何出此言啊?宇儿能够为复兴蜀国之基业不远万里前往夜郎讨要救援,于情于理,寡人都该是要鼎力支持才对!……尤其是经历昨夜的这一场动乱,寡人也算是领略到了那巴贼之奸诈!倘若不是因为你们,此刻估计就连寡人的身家性命都早已是要为他们所暗害!……因此,寡人此前其实早已是做了决断!只待他日宇儿从夜郎讨来了救援,寡人自当是亲领朱提之兵与宇儿再合为一处,以期共举讨逆!” 杜宇听罢,不禁又是感激言道: “叔舅如此深明大义!宇儿……宇儿……替蜀中黎民,谢过叔舅之厚义!” “唉?!宇儿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说到底,寡人也只不过是略进绵薄之力罢了。合该如此,合该如此啊!好了,方才寡人眼看诸位心事也是甚重,想必是有些极要紧的事情相商?!……既如此,寡人便是不再多言,寡人这便恭送诸位……诸位请慢走……” …… 于是,武维义、杜宇和墨翟便是一起辞别了朱提侯,并是出了宫。一路之上,杜宇却是依旧有些闷闷不乐。武维义见状,却是有些不解,便是想她询问道: “武郎方才见宇儿面色却是有些不对,可是有何处不适?!” 杜宇听得武维义如此问,却是没好气的说道: “不敢劳烦朱提的军卿大人劳心……本宫如今却是好得很!待得他日夜郎派来了使节,本宫便是自去即可!就不劳烦军卿大人了!” 武维义这没头没脑的被杜宇是呛得这一顿冷嘲热讽,却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 “哎?!……宇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武维义岂是那种见利忘义之辈!哼……宇儿却也是太小瞧于我了!” 杜宇听罢,却是并不买账,又是与他辩道: “哼!那你如今持节拜印,应允了朱提侯这一番固城之事!却又如何能够反悔?……而这修筑城池,谈何容易!少则数月,多则数载!你却还能如何陪宇儿前往夜郎?!岂不是痴人说梦?!” 武维义一听,只觉杜宇此言却也是在理,方才于殿上之时,只听这墨翟是在旁边是夸下海口。却不曾将其中利害细想一番。如今,倒是又有些忧心忡忡了起来: “墨翟……你方才于殿上说是只消十五六日,便可将朱提关给修筑成金城汤池?……大哥也知贤弟为人,若是无有十分把握,绝是不敢如此说的……只是不知贤弟如今却是有何种盘算?” 墨翟听出武维义言外之意,知道武先生和杜宇都是有些信不过自己,便是与他们回答道: “呵呵,大哥和嫂嫂却是不信?那我们如今便赶去城头一观,届时大哥一看便知!” 武维义和杜宇听墨翟说得是如此胸有成竹,却依旧是有些问题半信半疑,毕竟此事光是听起来,便已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要说起这修筑城墙,自石料开采、切割、搬运,再到垒高筑城,无有一项不是费时费力的!而且,还不算上各种纷繁庞杂的辅助工种。就以现如今朱提关的境况,莫说是十五日,便是用工一年半载,只怕也远远达不到这“固若金汤”的地步! 武维义和杜宇这一路都是揣着满腹的狐疑,随着墨翟是一同来到朱提关的城楼之上。三人又一同往四周的城墙远眺遥望过去,只见这朱提关是夹于两座巍峨挺拔的峻山之间,地势也不可谓不险峻。 但是,眼见这朱提关往北面方向,除了是在山峻谷地筑有一座高不过数丈的城墙之外,这北向便是无有任何阻隔屏障了。而即便是这堵城墙,细细看来其实也是破败不已,根本不堪重用。 其实这也难怪,毕竟这朱提关往北皆是自家的土地,且蜀南蜀北也可算得上是天水相隔,因此倒也是从来无有战事发生的。 而与之相反,朱提关往南向的城墙之外,则是聚居着各族山民,而这些山民又时长袭扰蜀中边民,因此朱提关之防务,向来是以南为主!因此南面的城墙与此处相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了...... “墨翟......就以此处的这些城墙,你却是又要作何打算?” 武维义见状,却是有些无可奈何的向墨翟询问道。只见墨翟倒也是不慌不忙,竟是颇为轻描淡写的与武维义回答道: “此城低矮破败,决不可守,只可设为瓮城,却不堪大用。因此,自是应该开山采石,再另起一座石墙!” 只听墨翟如此说,武维义和杜宇皆是顿时傻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连连摇头说道: “唉......你说得倒是轻巧......这开山采石却又是谈何容易?!” ------------ 第八十九章 征召民役逢山开道 有后招墨翟显手段 此时的武维义和杜宇,无论如何都是不敢不信,只凭这区区十五日之内,却是如何能够筑起一座新的城墙? 只听墨翟此时却是笑着与武维义和杜宇说道: “大哥,你看此处两侧山麓之地势可谓是陡而不急,可于两侧山壑之间各开出一条滚石道来!随后再命人就地取材,于山中采石,随后以滚石道,将其滚落于山脚之下,如此便可在前方就地筑起一座石垒。随后,再命人将其外墙剖面修葺平整,取凿下的石料再是直接用于填埋空漏……如此不就是一座石墙了?” 武维义听得此计,随后又是向着两侧的高山看去,但见山势中段,却是颇为陡峭,人畜难行,便又是向墨翟问道: “若按你所言……于两侧山麓作一滚石道,将山间采石卸聚于一处,或许确是可行!……不过,这两侧山麓一眼望去,其人畜皆是难登,却又有何法可登上山去?而且,即便能登上山去,这倾泄巨石的滚石道却又当如何开辟?” 墨翟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这有何难?无非是逢山开路,罢了!” “逢山开路?此言何意?” 武维义却是不解其意,便又急忙问道。墨翟也不卖关子,直接便又与武维义解释道: “此处两侧之山麓,山势皆为先缓后陡,因此可于缓坡先挖开一地渠,一路挖至山下采石处,随后便可就地采石,采出石料便经地渠输送,待一处石料采毕,便自然而然又成了另一处采石处的地渠。如此反复即可,却又何必要舍近求远,千辛万苦的爬上山麓去取石料?” 武维义一边听着,一边朝着两侧山麓看去。果然是正如墨翟所言,这两处山麓的山脚之下的缓坡,是呈现了圆形环抱的样貌,的的确确便是极佳的天然采石场。武维义见状,对墨翟的这一番盘算才算是彻底的心悦诚服了。 “墨翟思虑确是极为周全......如今既然已是有了对策……那就烦劳宇儿这便持印前往役所征调民役,争取及早动工!” 于是,杜宇便是持着朱提侯的印绶,这几日便是一直待在役所内征召民役。而武维义,则是随着墨翟一起留在城楼,将召集起了城中的十几名石匠,筹划起具体该如何开山造城之。 …… 待一日过后,杜宇那边便是在役所内,征召了民役数百,将他们遣去与武维义他们是汇合一处。而武维义和墨翟此时也是不敢再耽误工夫,虽是如今劳役尚少,但也是紧罗密布的开始挖渠动工了。 依照计划,武维义与墨翟是各自分管着一侧山麓。一时之间,两侧山脚之下是飞沙走石,尘烟滚滚……如此又是过得两日光景,两条蜿蜒盘旋的滚石道便是已经顺利的开好。 待两队开始于山脚下各自采石,起先两边的效率还是旗鼓相当的。但两日之后,当武维义遥遥往对面山麓望去,他却发现也不知是何缘故,墨翟那一侧山麓的采石效率却是要比他这里要快上许多! 但见他那里的巨石是一块接着一块的从滚石道滚落下来,效率却是极高。反观他这边,一边支火,一边烧石,只有待其石头开裂之后才能将其凿下。非但是效率不高,而且采出来的石头还是颇为散碎! 武维义知道墨翟在对面山麓之上,定是想到了什么更好一些的开石之法。于是决定当天便是赶紧下山去,一路又往对面山麓攀去。 然而令他比较奇怪的是,他在这一侧的山麓之上,随处都可见一些或被劈成两半,或是炸裂开来的竹节管子。见此场景,武维义便是不由是更加的好奇起来。然后,便是在采石场上寻见了墨翟: “墨翟贤弟!......” 听到这一声呼唤,墨翟立刻便是转过身去,却见是大哥前来!墨翟自是感到分外高兴,却也不显得意外。只见其迎上前去,便是开口与武维义说道: “嘿嘿!……大哥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吧?!如今到墨翟这来,可是特地为了那开石之术而来?” 原来这墨翟也是早就知道了武维义此次前来的目的,便是想要搞清楚他在这是究竟是用了何种手段。只听此时武维义也是甚是谦逊的向他求教道: “呵呵......不知墨贤弟究竟是用了何种手段?……你这采石,就好似是庖丁解牛一般的得心应手!真是好生令人佩服!” 此时,只见墨翟却是退后一步,会心一笑,又向武维义请道: “呵呵!大哥无需多言,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究竟是何种把戏,大哥来此一看便知!” 于是,武维义这便随着墨翟来到一块即将要开采出来的巨石旁边,只听墨翟却是颇有些嘚瑟的在那是显摆自夸道: “敢问大哥!如此硕石,倘若是在大哥的那边,需几日方能采毕?” 武维义仰头望了望,只见这块石头竟是足足是有三个人那么高,而石头的底部也至少要四五人才能抱住!武维义只顾是摇摇头说道: “支火烧石恐怕便是一日,凿解也是颇费工夫,如此巨石,恐怕是要耗上一日一夜......” 墨翟听了,却只是笑了笑,用手比划着说道: “在墨翟这里,只需一个时辰,便是绰绰有余!” 武维义却是不禁大惊,心中暗想: “这......这怎么可能!莫说如今这是春秋战国,就算是放在我的那个时代可安置炸药采石,只怕布置炸药引线也是一个时辰不止!” 只见墨翟却是命人取来了几管竹节,而后武维义又从墨翟的手中取来将其仔细端详了一番,却也并未发觉这竹管究竟是有何奇特之处…… 随后,墨翟又是命人在此处巨石的底部周围是围绕一圈。在巨石四周,是竖直向下的凿了几处小洞,而那些小洞却又是与他们手上的那些竹节管竟是一般的粗细深浅。 随后又见那些石匠们往这些小洞是严丝合缝的塞上了半截竹节管,又顺着突出的竹节管,将滚烫的沸水是灌注进了石洞之内! 大约半时辰之后,墨翟见已是都准备妥当,便是转身过去与在一旁等着的武维义说道: “大哥!如今已是万事俱备,且看好墨翟的手段!” 墨翟说罢,只见他便是手持一把铜锤走上前去。停在一处插着竹管的小洞前,抡起大锤便是往那竹节管用力一砸! “砰!” 只听一声敲砸下去的发出的巨响,那根竹管便是深深的扎进了洞中。而令人奇怪的是,竹管的四周,竟是凭白的多出几条石缝来! 而后,但见墨翟又疾步走到另一处插着竹管的小洞处,又是抡起铜锤便是猛的一砸!……只见这处石洞,竟是又多出了几条石缝。而且这一下,只见其中竟还有一条主缝,竟是与之前第一下的石缝连到了一块去! ------------ 第九十章 墨翟卖弄水胀石开 武维义效法再裂石 那块巨石的底部一周,被密密麻麻的插上了数十处这样的竹节。待墨翟抡着铜锤,将这些竹节管是一个一个的砸进洞中……武维义却是发现这块巨石的底部,竟是开始有了一些松动的迹象。 此时,只听站在巨石后面的墨翟向武维义一边是比划了一个手势,又是一边朝他叫道: “大哥!……离了远一些吧!……我看这块石头是已快支撑不住嘞!” 武维义听罢,便是随着其他石匠们一起往后撤到了安全地界,只见墨翟又是继续独自一人抡着铜锤敲击石洞中的竹节...... 待墨翟在巨石顶背上,敲下了最后一块竹节管,突然只见这块巨石的底盘一下便是有了松动,竟是迎着武维义的方向是直接塌陷了下来!……若非亲眼所见,武维义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些就发生在他眼前的这一幕的。 巨石倒塌在地上,瞬间便是扬起一片尘烟,武维义和旁边众人是下意识的闭眼掩鼻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又睁开了眼。只见那块巨石竟已是摔成了大大小小的好几块! 待尘灰散尽,只见墨翟竟是手持着铜锤从石裂处跳了下来,又穿过那堆石料,朝着武维义这边走了过来。待墨翟走近,便是用手指着这堆石料,颇为志得意满的与武维义笑着说道: “大哥,墨翟的这些个手段却是如何?” “啊呀呀!......厉害!......当真是厉害得很......若非是我亲眼所见,又如何能让人相信?!这些竹节管究竟是有何奥妙,尽是能够用来碎石?!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啊!” 武维义一边瞧着这堆石料,一边又是摇着头与身边的墨翟如是感慨言道。对墨翟的这一番的奇技淫巧,如今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其实吧……这些个竹节管其实也是稀松平常得很,都是生长于此坡之上的竹子罢了。其实......此番奥妙倒不是在竹子上,而是在......在于水上!” 墨翟用手指着那些役工石匠从山溪边打来的那一桶桶的净水。而就在那些水桶的旁边,只见墨翟竟是在这片缓坡之上,又是找了好几处平地,支起了几口大锅。 起先,武维义只当这些炊具皆是墨翟为了加紧赶工而特意置于此地埋锅造饭所用,但现在被墨翟这么一说,显然这几口大锅也并不简单。只见这些锅的底下,都是支着一堆堆的篝火在那烧水。 只听墨翟说其中的奥秘其实不在于竹管,而在于这些水?武维义便是陷入了沉思。又回想起方才墨翟的那一番的演示,突然,武维义瞬间便是明白过来! “这......这个墨翟!......难道只是利用了热涨原理?!” 武维义于是便向墨翟讨来一跟竹管,只顾是自己在那推演了起来。 但见他先比划着这根竹管的口径,然后依照方才那些石匠那样,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先是凿出了一个小洞来。然后又将手中的竹节管与凿出来的石洞比划了一番,略微调整了一番石洞的大小深浅。直至竹管可以与其严丝合缝的套在一起。 只见武维义便又从一处锅里,取来沸腾的热水,直接浇灌于石洞之中,直至灌满。随后,又取来那根竹管,同样是灌上热水后再往里插,却是有些卡手了,只觉得方才还能严丝合缝的落进抽出,此时却是只能够硬塞进去一小节了。 其实,这也很是正常,因为这些石头遇见沸水便会热胀开来,而原先开的口子,便是会小上许多,而竹管一遇热水也会胀开,竹管的口径自然是要比原先更大上一些!于是,两物相冲,自然就是要比原先紧上许多了。 这事还没算完,只见武维义学着墨翟的样子,取来一把铜锤,便是一把将那竹管是往洞内砸去...... “砰!” 只听是与方才一样,竹节管与铜锤相击之后,便是传出了一阵巨响。武维义再定睛一看,果然......这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便是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到了此时,武维义这才是反应了过来。这小小的竹管,还真是有些大讲究!而且,也绝不是热胀那么简单的。 原来,这墨翟竟是拿这竹管是当成了膨胀管!这竹管受潮受热之后便会膨胀,然后再将其套于先前的洞中,便可将原先洞内的热水给尽数的封在里边。 此时,再于外部施展以用强劲的外力,便是等于将抡锤子的巨力,全数通过洞内的水压传递到了石洞的内壁上。而这些石头,倘若是要承载外力,自是坚固无比。但若是从内部胀开来,却是根本受不住这内胀的压力!因此,这些石头便是在内胀的作用下,往周围裂开。 “谁能料想得到,这墨翟非但是试出了此等‘水胀石开’之法,而且更是能够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将这些山间最为常见的竹子给运用到此处!……当真是了不起呐!” 武维义想到此处,不禁是对墨翟的这些个工巧手段更是心悦诚服……而墨翟见武维义也已是尽数掌握了其中奥妙,便是在一旁与武维义说道: “大哥!翟的这个法子可还能用?” 武维义听是墨翟是在那自鸣得意的朝他炫耀着,却也只是无可奈何的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嗯……不错不错......果真不错!......不过贤弟,你却又是如何想到这个水胀裂石之法的?……为兄倒也甚是好奇!” 只见这墨翟是颇为滑头的贼笑了一声: “嘿嘿……大哥你可还记得当时我当时在郫城之时,所做出来的那几台‘猛火油柜’?” 武维义点了点头,便是回道: “自然记得,当时我们便是用了你做出来的那几台猛火油柜,于青城山下是大败朱天宗师,甚至还一度将其生擒活拿......哎......真后悔当时竟是将他放跑了!失策......真是失策呀!......不过,说起那猛火油柜,却又与如今这‘水胀裂石’有何关联?” 只见墨翟又是笑了笑,与武维义说道: “大哥,你可细细想来,那猛火油柜与这水胀裂石,难道大哥不觉得正是异曲同工之妙吗?一个是御气输油,另一个则是以水开石,不都是一个道理?……墨翟初来之时,同样也是与其他石匠那般,在那是支火烧石……但是当墨翟架起篝火之时,便是于心中突发奇想……因此,这两日来翟便是不务正业,一直是以此法试之!果然是苍天不负,却是被我终究是摸索出来了这个办法来!” 武维义听这墨翟又是一阵吹谈,虽知他如今也是在卖弄,却是也就由着他了。况且,此时的武维义却是更是不敢拿墨翟来取笑,心中也只是暗想: “哎……真不愧是将来要名垂青史的墨家鼻祖……我武维义能够与他为伍……真不知究竟是他墨翟之幸……还是我武维义之幸!……倘若将来真的能够穿越回去,届时说于其他人听,却又有何人能够信得这些呀!……离奇!当真是离奇得很呐!……” ------------ 第九十一章 候佳人小别胜新欢 要犯潜逃再起波澜 话说武维义如今从墨翟那里得了这水胀石开的窍门,便是立即回到了自己这边的山麓。又将此法与那些石匠们悉数演示讲解了一番。这些石匠原本也都是一些手艺精巧之人,被武维义这一番点拨,便皆是心领神会,同样效着此法,开始在那是支锅烧水,伐竹凿洞…… 如此便是又过得六七日,只见两侧山麓之间,一座比原先更为巍峨雄壮的墙体便是已是初具了规模。而且,原先的城墙,竟也是沿其山体走势,被改造成了一座瓮城! 眼见工期即将完毕,是日,只见杜宇早早的便是待在那朱提关的“内城”墙垣处,翘首顾盼的等着武维义他们下山…… 原来,昨日便已是有不少役民自山上回到了城中。杜宇也是从那些先行回到城中的役民口中得知,说是今日武郎和墨翟便是要领着众人一同下山回来。 由于武维义和墨翟这一连几日为了赶上工期,便皆是吃住在这荒山之内,眼见如今这山下砌城所垒高的石料已是绰绰有余。便是相约今日一同下山商议之后的安排。 因此这一整日,自两侧山麓至城门口,可谓都是熙熙攘攘,人流涌动。 “武郎!” 只听杜宇立于城墙上,于茫茫人海之中一眼便是识出了武维义。杜宇自是欣喜若狂,兴致匆匆的便是奔下城去。 待杜宇见到武维义,但见武维义这一身的泥尘灰石,却是将他的头发都染成了灰白色。然而,杜宇如今却也顾不得武维义如今这般的灰头土脸,一下子便就是拥了上去。 而武维义或许是与杜宇许久未见,如今突然见了面却也是不由得怦然心动,竟也是将她给紧紧的拥抱住。 二人在人流涌动之中,也不知道相拥了有多久,只听旁边却是传来一声: “咳……咳……” 二人听得身边竟是传来了一阵咳喘声,便是本能的朝声音来处扭头看去,原来发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另一侧山麓下得山来的墨翟……武维义和墨翟见了,表情却是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大哥……嫂嫂……墨翟其实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也实在是无心打扰……只是这几日被这石灰给呛得嗓子眼着实难受……万勿见怪,万勿见怪……” 武维义与与杜宇一听,皆是明白此言之意,不由得相视又是会心一笑。只听杜宇又是半开玩笑的说道: “武郎……你瞧瞧……这墨翟自从是随着你,却是变得越发的机敏起来......当真是名师出高徒呐?!......” “唉?!嫂嫂这说得是哪里话......墨翟平生最为厌恶的便是那些光说不练,却是装作一副道貌岸然之人,墨翟才不屑与那种人为伍的……” 杜宇听罢,却又是与他言语之间打趣着说道: “哟,只瞧你年纪不大,却还有这股子的心气?……这倒也是最为难能可贵。“ 杜宇将双手置于武维义的胸前,慢慢的将他推开,却见他与墨翟二人如今这般的尘土覆面,衣衫褴褛。便是不由得是有些心疼了起来: “武郎……这几日你们可是受累了……” “我们自是无事,倒是宇儿……这几日宇儿为我们在役所征召这些个劳役其实也甚是辛苦……” 墨翟站在那听他们竟又是这般棉语柔声的说话,却是只觉得极为尴尬,着实是有些听不下去了,便是不禁插了一句: “大哥,嫂嫂......我知二位如今定是有说不完的话,何不待我们一同进城回了官驿之后再细细分说?……此地人多嘴杂,藏有隐患……况且如今我们还有此等要紧的物件放在身上,却是不能有分毫的闪失呀!……” 只见墨翟是一手持着两把宝剑,其中一把是他一直佩在身边的承影,而另外一把便是朱提侯的佩剑! 原来,武维义自知这侯印及佩剑确是极为要紧,因此若是独自将它们留在城中,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因此武维义于第二日上山之时,便是与墨翟议定,将其是分置于两处。由武维义挂印,墨翟持剑,以防不测。 而如今,伴随着众人一同下得山来,倘若二者于此处逗留太久,倒确是有些风险!武维义与杜宇被墨翟这一番提醒,却是马上惊醒了过来。 “对……对!这朱提侯的佩剑和印绶理当及时奉还才好,只是如今这一身的风尘,却是不能见君的……待我二人一同回到官邸内好好的洗浴一番再去进宫面见侯爷” 武维义说罢,便是与杜宇和墨翟他们一起,往城中的官邸走去…… 正当他们是快要到得官邸,却见官邸门口竟是堵着一队人马,遥见其衣着打扮,竟好似是宫中的侍卫一般。待他们又走近之后定睛一看,为首一人正是戌僰! 然而,武维义此时却不知其来意,便是立刻走上前去,向他问道: “不知戌宫正此番前来,却是有何贵干?” 但见那戌僰,此时却是一脸的神情凝重,是与武维义他们推手作揖后言道: “见过武先生,侯爷知道今日武先生于城外筑城归来,甚是辛苦……本也是无意传召。只是,今日突发一事,却是极为要紧……因此是急忙遣我来此,特地等候三位……还请三位如今便是速速随戌僰一同进得宫去,面见我家主公吧……” 杜宇听到朱提侯竟是又有要事相商,便是有些不悦。只见她是气得跺了一脚,又不禁是小声嘀咕着说道: “叔舅也真是事多!......这人还没踏进官邸,茶水也不曾喝上一口,却又是有要事相请……未免也是太过无礼!” 杜宇此言说得虽是极轻,却还是被武维义给听了去。武维义自是明白杜宇的心思,便转过了身,与杜宇小声劝解道: “呵呵,宇儿大可不必如此。朱提侯即是如此着急邀我们三人前去,想必定然是出了极要紧的事情。不如还是去看看为好……若真是无事,也好安心。” 杜宇自知此言却是有些失态,便是咬了咬嘴唇,目光朝下,勉为其难的点头应允了下来。 “既如此,那么三位还请速速随我来吧……” 戌僰说罢,便是领着他们一起又是进到了宫中。但是,待到了宫中,他们三人却发现戌僰一路引领,却并非是朱提侯的寝殿,也非日常议事的正殿。却是来到一处极为僻静的偏殿前。 武维义和墨翟对此皆是有些奇怪,便是向戌僰问道: “这……不是要去见侯爷吗?却是到此地来作甚?......” 侍卫长听见武维义如此询问,便是转过了身,毕恭毕敬的与他们回答道: “就在昨日,城中却是出了一些变故……” 他们三人一听,皆是不由得心中一惊,急忙问道: “却是出了何事?” 只听那侍卫长是吞吞吐吐的的言道: “那……那谯不畏,被混入城中的巴人奸细给从大牢之内营救走了!” “什么!” 武维义、杜宇和墨翟三人听了这个消息皆是面面相觑,大惊失色!一听此言,便知如今是大告不妙! “诸位......侯爷如今便是在此殿内等候……关于此事的详实,届时侯爷自会与你们分说。在下便先告退了……” 戌僰说完,便是双手抱拳置于胸前,又是躬身往后退去。武维义他们三人也不知究竟是情势如何了,便是走进殿中要去面见朱提侯。 却见此时大殿之上竟也不见朱提侯谯原的身影!而且就连理应于殿中服侍侯爷的官婢侍女却也不知是到了哪去!三人觉得有些蹊跷,便于大殿之上询唤了起来: “侯爷?……(叔舅)?” 只听此时,在他们身后的偏室的侧门却是被推了开来,只见一名贵妇是从那屋子里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并又与他们言道: “诸位,侯爷如今正在偏房内等候着诸位,请随寡小君来……” 原来,这名贵妇不是别人,正是侯爷的君夫人!三人见状,便在君夫人的指引下,终于入到屋内见到了朱提侯。 一见朱提侯,便只见他那一副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样子。却是全然不似前几日于宴请之时那般的端庄威仪了。 ------------ 第九十二章 谯原惜命避于偏舍 走脱贼子谏言备战 只见那君夫人是将他们给引至屋内,便是朝着朱提侯行低头礼作了一揖,又掩上了门退了出去。武维义朝着屋内周围看去,只觉得此处偏殿摆设皆是颇为陈旧,又见屋外的宫人皆是在清理打扫,便知这朱提侯定是刚搬来不久。 杜宇却是只觉得朱提侯的这些个举止却是有些奇怪,不知这朱提侯如今却又是为何?要在自己宫中搞得是如此的风声鹤唳,疑神疑鬼的?于是,便走上前去便是向朱提侯问道: “叔舅……您这是?……如今却是为何要住在这偏殿之内?” 只听朱提侯在那里是垂丧着脸,只顾发出一阵的哀叹,颇为无奈的与他们回答道: “哎……都怪这些底下之人办事不利!竟是将寡人坑害至此……昨日夜里,也不知究竟是何处有了疏漏!城中竟是混入一支巴人的细作!……而那些个细作也实在是胆大妄为!竟是硬闯天牢,将那逆子是给劫走了去!……如今也是不知其去向……寡人深怕那逆子会领着那些细作,趁着夜黑之时再来宫中行刺。因此这才搬到此处偏殿暂避……唉!当真是气煞寡人……气煞寡人呐!” 其实,此时的武维义自殿外引路的戌僰之口,已然知晓了那谯不畏逃走之事。也是料想到了这朱提侯究竟是意欲何为……又听朱提侯在这一通的捶胸顿足,武维义却只是微微一笑,颇不经心的向他进言宽慰道: “呵呵……侯爷大可不必如此紧张,想那谯不畏,如今即便是逃出牢笼,却也不会前来自投罗网的!” 朱提侯见武维义竟是这般的笃定说话,却是有些疑惑不解: “哦?这……却又是为何?……不知武先生是有何高见?!” 只见武维义朝着朱提侯又是推手作揖言道: “那贼子所谋者,乃是这朱提侯之爵位。如今他既已是身败名裂,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此时他若是再行刺杀之事,即便能成,却对他又有何益处?只怕只会是落下个弑君的罪名……那贼子原本便是个极为精明之人,此间盘算想必也早已是了然于胸……所以,武某料他是断然不会以身犯险,做此徒劳无益之事的!” 朱提侯只听得武维义虽是如此侃侃而谈,说得也是有理有节,但见他却依旧是心事重重,最后也只得是摊手回道: “哎……卿之所言虽是在理,但……但寡人觉得,一切还是小心为好!小心为好哇……” 正在此时,却听殿外竟是又传来一阵急报!众人听得此声,来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处的宫正戌僰。只听他如今却甚是急喘着说道: “主公!大……大事不好!方才北门来报!说是那群巴人细作竟是夺了北门而逃!……” 听到此消息,众人皆是大吃一惊!尤其是朱提侯谯原,只听他又是在那是怒不可遏的跺脚言道: “啊!……这……这群无用竖子!以北门如今之守备,可谓已是死守严防!却又如何还能让他们走脱?!” “禀告主公,那些巴人细作实在狡诈,由于今日于山中采石的民役大批回城,因此城门便是开了半日。谁知这些巴人细作竟是乔装成于山中采石归来的役民!起先北门守备也是察觉到这些逆流之人确是有些异样,正当要上去查验一番。却不曾想,那些细作竟是趁着守卫不备之际,突然便是出手袭击,随后夺得北门逃了出去!” 朱提侯听罢,却又是朝着殿门口继续厉声怒斥喊道: “唉!无用!真是一群无用之人呐!……那么……那名贼子可是跟着他们一起逃出北门了?!” “禀告主公!北门守卫亲眼所见,那名贼人确是与巴人细作一起逃了!……” 朱提侯听到那逆子谯不畏如今竟是夺了北门而出,却是不禁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至少如今他的性命却是安全的了……然而,武维义听罢急报,却是低着头寻思了一番。只听他是突然大喊一声: “不好!……只怕那些巴人是不久就要兵临朱提关!……侯爷!请速速动员全城兵马,整军备战……再放出斥候,出北门,日夜监视僰道动向!……” 原本这朱提侯却还是有些暗自庆幸,当作那贼人只要是出了城门便是万事大吉了,却不知这种想法根本就是掩耳盗铃!只听那朱提侯却依旧是冥顽不灵,有些心存侥幸的向武维义问道: “不知武先生却是何出此言?或许那贼子只是为了逃得一命,这才精心设计了此局以便是混出城去也未可知?” 武维义听这朱提侯事到如今却还心存侥幸,便是有些急了。毕竟此事非但牵涉此地百姓安危,而且若是朱提关再有闪失,只怕他们也是要难逃一死! 只听武维义是极力的向朱提侯反驳道: “侯爷此言差矣!侯爷试想,倘若他只是被其家臣所救,那或许还诚如侯爷所言一般……但是,如今那贼子却是被巴人所劫!这便足以说明如今那贼子依旧是与城中的巴人细作有所联系……而那些个巴人既是答应来救,可见那贼子定然是与巴人依然有所联系!……如若不然,那些巴人的细作却又是何故又是要以身犯险,前来相救于他?” 朱提侯被武维义这么一提醒,却是顿时明白了过来: “所以!……先生之意……那逆子是要领着巴人前来进犯寡人的朱提关?!……逆子!寡人当初可真是有眼无珠呐!……” 朱提侯被武维义这么一说,便顿时也感到如今确实是情势危机。因而,此时倒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既是如此……那……那又该为之奈何?!” 听出朱提侯言语谈吐之间确实有些发了慌,武维义便是向他又是立刻回道: “侯爷也无需过于慌张,为今之计,也唯有积极整军备战,方为上策。首先,征招动员城中所有十五周岁以上的国人为卒为役,为卒则终日操练不得有误,为役则日夜赶制守城器械不得懈怠!再有,立即征收城中粮秣,积于南门,按囤统计,以便每日发放各部士卒及民众……还有,再命井匠于城中各处钻井取水,而城旁溪流之水于战时皆不可用!另外,城北之外新建的一处城墙如今虽已是初具规模,却还需在几日内修缮,可速遣石工数百,于三日内日夜赶工,是以加固城防!……” 只见这武维义是一边寻思着,一边便是如此这般,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的战备守城之法。却是把那朱提侯和杜宇都说得是云里雾里,不知其所云。 而墨翟却是与他们不同,竟是听得聚精会神,非但是悉数都听了进去,还在心中是默默的推敲琢磨了一番。只觉得这些守城之法确是极为关键,见他是站在那里频频点头称是。 只见武维义在这里还没有说完,朱提侯却是听得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只觉得两腿发麻,坐腚发粘。便是摆了摆手向武维义恳求道: “行了行了……武先生……寡人与你是绝对信任……不如这样,寡人之印绶,佩剑卿可随意自取。寡人这便将这全城守备之职,全权托于先生。还望先生能替寡人守住这片疆土,不使寡人所承祖宗之基业毁于一旦……一切便有劳武先生了……” 只见朱提侯说完,竟是朝着武维义主动推手作了一揖。 ------------ 第九十三章 深吻解忧一诺解愁 官邸受劫另有所图 朱提侯此时自知若是无有杜宇和武先生的佐助,他这朱提关却是极有可能旦夕不保!于是,也是顾不得侯爵的颜面,竟又是向武维义等人苦苦的哀请了一番…… 而武维义此时也是知晓其中的利害,倘若这朱提关真的一旦失守,那将来若是想要再引兵北伐,必将是更加困难重重。想到此处,武维义便也只得是应允了下来。 随后,他们三人便是辞别朱提侯走出了宫去。只见杜宇在这一路之上却是一言不发,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武维义见状,自然也是知道她的心思,便是与她打趣着说道: “哎呀……宇儿你看,武郎如今这一身的灰白粉饰可比得上你所做的那些个锦绣深衣?” 杜宇闻言便是转眼过去,眼见武维义这一身的石尘土灰,其实又哪里谈得上什么锦绣样貌......杜宇知道武维义这是在没话找话,有意要逗她开心。然而,此时此刻的杜宇,却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想他们这一路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得以来到此处,原本以为只需在此处度个关便是完事了。却不曾想到到如今这些个劳心之事,却是一件一件的接踵而至,就好似是没个尽头一般! 而这一切,却又是让她感到实在是好不耐烦!……然而,再转念想来,这些事情却又能怨得了谁呢? 而此间所发生的种种,对她杜宇而言却只能感到是那样的无可奈何……就好似在其背后是有一只无形的推手一般,一直在那推逼着她们前行,却是半分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墨弟,你这便先回官邸去吧。我却还有事要与武先生商议……” 只见杜宇是突然转过身去,朝着墨翟就说了这么一句……墨翟却是被她此言说得是有些莫名其妙,便是朝着武维义看去……只见武维义竟也是朝着他微微的点了点头,墨翟自是立即心领神会,便只顾着自己疾步朝着官邸走去。 待墨翟走远,只见杜宇是将武维义给拉到一处僻静的拐角处,却是再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边呜咽着,一边竟是一下子扑到了武维义的怀中。见其双手是将武维义给紧紧的抱住,随后便是只顾着自己失声痛哭了起来! 武维义起先瞧见杜宇是这般的心烦意乱,只当她是因为在怨怼他又是擅作主张的应承了朱提侯的恳请。因此,其实武维义此时也早已是准备了满腹的讲稿要与杜宇将此间的利害缘由分说清楚。 却不曾想到,这杜宇如今竟是二话也不多说,便是突如其来的往他身上一拥……武维义这一下确是完全没有准备,那些原本在脑海中已经翻滚了不止一遍的言语台词,在这一刻却是全被抛到了脑后。 “武郎……宇儿……宇儿真的感到好累!如今的宇儿多想就此抛开此间的一切种种,便是与你一起……回到秘贤村,过回那些平平淡淡的惬意日子!……宇儿实在是有些想念那里!……想念长桑前辈的雅量风俗……也想念与专诸和要离前辈在一起的欢声笑语……更怀念……!” 武维义一边听着怀里的杜宇与他说的这些棉语柔声,竟也是有些按捺不住。只感觉是一腔的热血涌上了头,便也管顾不得许多。用双手微微环抱住杜宇的双肩,便是深深的吻上了杜宇!…… 杜宇被武维义的这一举动,却是瞬间被惊得是止住了呜咽。而且,隐隐感觉到从她的丹田处,缓缓的升起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又窜到了自己的喉咙,直冲得是脑门发了热。 武维义和杜宇就这样相拥深吻了许久,渐渐的二人便是完全沉浸在了喘息兴奋的喜悦之中。而杜宇原先那些所有的莫名的思虑、烦恼、不悦便是这样被一扫而空…… 待杜宇那烦躁的心境是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武维义便是将杜宇慢慢的推开。二人相互凝视,又会心一笑。只听武维义与杜宇又是细语柔声的说道: “宇儿......当日宇儿曾是说起要与武郎一同在秘贤村中隐居起来共度余生。武郎当时也是有些吃惊,一时哑口不言……但其实,当时武郎便是已经做了决断。只待是了却了此间蜀国纷乱,武郎便答应宇儿,与宇儿一起再回秘贤村过上那般娴静恬淡的日子……可好?” 杜宇一听,却是水汪的眼睛突然一亮,满怀期盼的与武维义说道: “当真?!若能得武郎一片真心,宇儿此生便是无憾矣!……既如此……那我们可就这般说定了……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正当他二人在僻静角落里是卿卿我我的说着这一番情话,但是毕竟是在光天白日之下,终究是躲不过来来往往的人流。此时他们此时的周围竟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上了许多百姓。 这些人眼见武维义和杜宇竟是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的伤风败俗,不循男女之间的礼数。因此,也是免不了是在那驻足旁观,指指点点。 就在此时,却突然又从人群之中冲出一人,武维义和杜宇见此人来得这般匆忙,便是一齐往那人看去,定睛一看,竟是墨翟!只见他的神色却是极为慌张,武维义和杜宇自是不知究竟是出了何事,便是向他问道: “贤弟,为何这般惊慌失措?!却是出了何事?” 墨翟这一路疾跑过来,却是至今依旧喘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只待他缓过来之后,便是立刻回答道: “大哥,嫂嫂!快......快随翟回官邸去看看……官邸!官邸出事了!” 武维义和杜宇见状,知是出了急事。便也不敢再多做逗留,赶紧随着墨翟是冲开人群往官邸赶去。 待他们赶到官邸,却皆是被眼前的一幕给看傻了眼!只见整个官邸却是被人给付之一炬!……只见院内的烈焰是熊熊燃烧着,到得此时竟还未有熄灭。而附近的乡里乡亲,则都是在进进出出的忙着挑水灭火。 武维义站在官邸门口,一边是凝望着里面燃烧着的烈火,一边是向身边的墨翟问道: “官邸之内可有伤亡?” “死了两民使唤,伤了五人。听下面的人回忆,当时只见我们是回到了官邸门口,却又是匆忙离开之后,便是有一群歹徒擅自闯入到官邸之中……说这群歹徒是逢人便砍,又是入得屋内是翻箱倒柜,四处放火……但是,还未等城中的守备赶到,那群歹徒却又是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的席卷而去!……徒留此处官邸是独自烧着。” 武维义听罢,却是驻在那里是一声不响。墨翟便是继续开腔说道: “大哥,这......这分明便是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啊!还好当时我们是被召进了宫中......否则此时此刻我们只怕已是被困死在官邸之内了!” 武维义听罢,却只朝着墨翟摆了摆手,又是连连摇头回道: “不......不对......醉翁之意不在酒......倘若是为了加害我等,却也大可不必白日来袭!待夜深人静之时岂不更好?!” 墨翟和杜宇听武维义如此说,却都是有些疑惑不解了。只待武维义是继续往下说道: “贤弟,你可还记得我们去那山中采石之时,你我是分执了朱提侯的佩剑及印绶?” 只见墨翟是寻思了一番后,又点头言道: “自是记得,大哥还说,如此分而持之,反倒是更为安全......难道依大哥之意!他们便是为了抢夺朱提侯的佩剑及印绶?但是……他们即便是抢了那些东西,却又是意欲何为呢?!难道是想诈去宫中侍卫,随后进宫去刺杀侯爷?” 却见武维义是依旧摆了摆手,又轻描淡写的说道: “不对......应该是为了武库!” ------------ 第九十四章 辨识诡计武库查探 所料皆中料敌先机 “武库距离此地不远,而且乃是平日里存储战备器械之重地,确是极为重要。所以位置也是紧挨着宫府,又向来是由宫中禁兵把守。倘若武库有失,届时巴人若是领兵来犯,则朱提关的军民便是只得是束手就擒矣!” 只听武维义如此说,墨翟的那副急性子却是已经按捺不住: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巴人的这一番诡计想来必是那谯不畏为之所谋!……这个谯不畏,卖起主来可当真是不遗余力啊!” 只见武维义又是在那细细的寻思了一番,而后便是与墨翟和杜宇说道: “嗯……不过如今再说这些也是无有益处……贤弟,你现在立刻火速前往宫中去找戌僰,只说武库可能是有奸人作乱,请他速速派兵前来支援!” 墨翟听得武维义这一声号令,便是“诺”了一声便走……杜宇此时却甚是关切的又与武维义言道: “武郎,那如今宇儿却能做些何事?……” 武维义见杜宇是问得如此恳切,知道她是关切自己的安危。但是,此时此刻,巴人的细作或许就在附近徘徊,却又如何能让她是以身犯险?……武维义寻思了一番,便是与她回道: “嗯……既如此,宇儿……你如今便领着此处剩余的仆役,前往城楼处先安顿下来……巴人如今动作频频,想来进犯之期必是不远!宇儿这便替我们先打点整备一番,这几日我们就住于城楼之上,以便于临场指挥调度!” 武维义说罢,便是命令来到此处的守卫,嘱托他们是要将公主护送至北门的城楼。 “那……那你如今却又是去往何处?……难不成,你又是要独自一人去往武库?不行!……这实在是过于凶险!” 只见武维义此时却是朝着杜宇浅浅一笑,又将双手是搁于杜宇肩上,甚是轻微的揉捏着。并且是细语柔声的与她言道: “呵呵……我的傻公主呀!武郎即已是答应于你,是要与你相伴厮守。却又如何会再食言?……如今武郎只是前去探查一番而已,也无甚危险可言。宇儿尽可安心前往,勿需过多挂念……” 杜宇听得此言却是突然感到有些晕眩,面腮微微一热,心中也是一震……待她缓过神来,再想要出言阻拦,却已是为时已晚……只见那武维义是话音一落,便是径直往武库的方位疾奔而去……徒留杜宇是在那痴痴的凝望其远去的背影…… 再说武维义往武库的这一路上,却见武库周围竟是风平浪静,全然不似是有人前来奇袭过的样子…… 待武维义是来到武库的门前,守卫只见此人竟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打扮,只当定不是什么鄯善之辈。于是,便立即是朝着他一顿厉声呵道: “慢着!你却是何人?竟是胆敢私闯武库重地?!” 武维义听得这一声呵斥,便是从身边取出了朱提侯的印绶,又端予那些守卫过目。那些守卫定睛一看,见到此物竟是朱提侯的印信,便是齐刷刷的跪伏了下去: “不知是军卿大人大驾光临,言语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恕罪!......” 武维义此时此刻却又如何会与他们一般计较,便是让他们赶紧起了身…… 待那名看守起身之后,便是又恭恭敬敬的向他问道: “在下见过军卿大人,却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武库,究竟是有何贵干?” 却见武维义又是上前一步,凑上前去与他小声的耳语道: “不知……方才此处可曾有歹人前来作乱?” 那名武库看守听罢,却是不由得突然一惊。立即是与武维义小声回道: “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方才倒还确实是有些蹊跷!……此处武库乃是城中的看守重地,依照常理,平日里也是极少有人会来此处晃荡,但是......方才武库周围却是无端端的是多出许多生人,而且只见其衣物装扮却是有些怪异……因此,在下当时便是起了一些疑心。却又怕是有诈......所以,也只得是守在此处,不敢妄动。” 武维义一听,果然是与他所料的丝毫不差,那些巴人细作如今果真是盯上了此处! 只听武维义是将那名守卫又给拉到了跟前,与他是嘘声问道: “这武库内外,共有几间?又有几扇门禁?” 那守卫听得此问,便甚是流利的回答道: “回军卿大人,总共是有三十四室,左右各设十七室。每室连通走廊,各是有一处门禁。而自走廊尽头一直延伸至此处,总共还设有三处主门禁。” 武维义听罢,便是对此间布局是有了盘算。只见他心下细细盘算过后,便是与那守卫言道: “嗯……既然如此,如今你便是吩咐下去,先分出一半人手,每人提一桶净水,进得武库内各室伏藏起来。若是见有人擅自持火把进得兵器室内,不由分说,于暗处专杀持火把者,并将火把要尽数熄灭!……另外,再将另一半人马给召集至此,听候调用。” 那名守卫听罢,自是不敢马虎,便是依计而行……待武维义见人马已是集结完毕。只见他是双手端持着侯印,有意提起嗓音,与众人是喊道: “如今是有巴人于城内为祸!主公是怕宫门有失,特遣本卿前来调兵增守宫门……所有人立刻出发,不得有误!” 那名守卫见状却是大惊失色,一脸茫然的看着武维义。却碍于此时众人皆在,却也是不敢质问。只得领着众人随武维义是一路匆匆往宫门方向赶去。 …… 果是不出武维义之所料,那些蛰伏于武库之外的巴人细作,眼见武库门口如今竟是空无一人!便以为当真是计谋得逞,集结起来便是举起火把进得武库之内…… 这些巴人细作自是不知武维义早已是于此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他们自行来投!那些于武库门外把风的细作,却见进去纵火的同伙如今竟是完全没了动静!知是中了奸计,拔腿便是要往外跑去! 谁知就在此时,却又是迎面撞见武维义、墨翟和戌僰竟是一起领着兵甲突然杀将回来! “呵呵!……鼠辈之人,竟还胆敢私闯武库!……如今谅你们也是插翅难逃!却还不快快伏地受死!” 但闻戌僰朝着他们大吼一声,便是奔上前去与那些巴人细作是杀到了一处!…… 而那些巴人细作原本便是无心应战,更兼是人少力寡。顷刻间便是被此处的守卫是给剿杀了个干干净净! …… 武库风波既平,蜀人此番大获全胜!经此一役,众人对这位“新任军卿”也是无不心悦诚服! “此番又是亏得大哥心细,倘若我二人修筑城墙之一时疏忽,将朱提侯的印绶与佩剑留于官邸,只怕现在武库已是不保了!……只不过……翟也实在不明白,只是凭着官邸失火,大哥却又是如何猜到这些巴人细作的目标竟不是他处,而是武库的?!” 武维义听墨翟如此问,便是微微一笑,与他回答道: “呵呵,这倒也是不难!……如今那谯不畏被巴人所救,而谯不畏又毕竟是把守此关多年,于城内的情形可谓都是了然于胸的。而巴人之所以要寻思着将其救出,也便是为了利用他的这一点!” 墨翟听了,对此番见解自然也是深以为然!只听武维义又是继续说道: “也不知那谯不畏究竟是从何处得知,朱提侯的佩剑和印绶如今是在你我二人手中……因此,必然是在临走之前,指使那些潜在城中的巴人细作,趁你我二人不备之时闯入官邸作乱......之前我也已是说过,这些巴人胆敢是于光天白日之下打家劫舍,这其中定是有着一番蹊跷的!” 墨翟一听,这才是恍然大悟,与武维义回道: “原来如此!所以选择此时闯入,便是要要趁着日光明亮,才好四处翻找东西!若是到了夜间,毕竟视线受阻,难以得手!……但是......大哥又何以断定他们的目标必是武库,而不是去到宫中刺杀朱提侯呢?” 只见武维义却又是浅浅一笑,与他缓缓言道: “贤弟可试想,前番那谯不畏于官邸客舍之中,以巴渝舞乐想要刺杀朱提侯。倘若是当时被他得手,他生为谯原义子,又是统领城中兵马的军卿。所以,在当时只需是将罪责往公主身上一推,他自己便可顺理成章的当上这朱提关的侯爵之位!……而如今,他早已是孑然一身,因此,即便是此时能够杀得了朱提侯,又有何为?况且……巴人又如何会愚蠢到以身犯险,去替他刺杀一个却是无足轻重的侯爷?” 墨翟听到此处,便是全然明白了过来,不禁是点头说道: “确是如此……侯爷虽死,然而爵位尚存。待异族之人杀来,城中军民也依旧是会拼死相抵!然而,若是武库有失,则此朱提关便真是不战自溃矣!……不想那些混入城中的巴人细作盘算竟也是如此精细,只可惜他们棋差一招,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们竟会将侯爷的佩剑和印绶带上山去,而让他们最终是无功而返!……所以说到底,还是大哥比他们是棋高一着呐!……” 武维义听得此言,却也只是颇不以为然的谦笑了一声作罢。 如今此间武库之事已了,武维义和墨翟便是辞了戌僰,往北门的城楼是一路赶去。只见这一路之上,却见武维义又是愁眉紧锁,一言不发…… 只因他知道,这一次虽说是略有侥幸的躲过一劫,但是,这些种种的骚乱迹象却也表明,雅尔丹的巴人大军如今便已是近在咫尺。 而这一场决定蜀国未来命运的朱提关之战,说不定顷刻之间便会打响!想到此处,又怎叫武维义不暗自心惊。 “墨翟,我们快些走!今晚我们两个在屋内便再设上一守城之局,以攻防两端详加演练。若是还有些什么疏漏,也好及早补上!” 墨翟听了却是对这物件极为陌生,不禁问道: “守城之局?却是如何的设法?” 只见武维义是一边用手比划,又一边与墨翟他回道: “聚沙为丘,以石代城,以方寸沙石之盘而示地貌乾坤。此谓之‘沙盘’是也!” ------------ 第九十五章 风水沙盘攻守试策 白忙瞎整一语破局 待墨翟和武维义赶到城中北门,已是薄暮。眼见这火红的夕阳如今映辉在城楼之上,更是显出了一丝肃美……杜宇则是自官邸迁至城楼,安排整备了一番后,便是一直立于城楼之上,远眺顾盼着武维义他们的到来。 “公主快看!是他们!……他们平安回来了!” 只听站在杜宇一旁的婢女是兴奋的与杜宇如实唤道,杜宇往城楼下定睛一看,果然是见到武维义和墨翟,如今却还是穿着原来的那两件覆满尘灰的衣衫,只不过却是又平添了几道血渍来。 一看便知他二人定是在武库那里与巴人细作是交手了一番,杜宇自是极为关切,于是便一路往城楼下是疾奔而去了: “武郎,墨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武库之事却是如何了?……可是与那些歹人交了手?……可曾受了伤?” 听得杜宇的这一番关切的言语,又是见到杜宇神色如此慌张。武维义却是与她微微一笑,报了一声无恙: “呵呵,宇儿且放宽心……那些巴人细作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虽是有心染指武库,却是反而被武郎设计,诱其上钩!如今,这些个贼人却已是被戌僰他们所剿……而武库如今也已是安稳如山了!” 杜宇听武维义如此说,又见他二人也确是无有受伤的迹象,便也就安心落意了。 “若是如此,那便是甚好……宇儿来此之后,便已是遵照武郎的嘱咐,在城楼之上替你二人是整顿了两间屋子出来。你们届时便可在那里歇息……另外,宇儿也知你二人这一身的‘粉尘’,总需是洗沐一番才好……然而,于城楼上取水却也是多有不便,因此宇儿方才是去到城楼之下,正巧是遇有一处院落,宇儿已是与其主人做了商量……你们这便快快随我前往,去洗一洗这身上十几日来的污秽。” 武维义与墨翟见杜宇竟是替他们考虑得如此细致入微,心中也是由衷感激。自是不忍拂了她的这一番好意,于是他们便是随着杜宇一起,前去附近的这一处宅院。 到得此处院落,见其大门如今竟是直直敞开着的。待他们进入之后,却发现此处的院落布置倒也是别有一番新意。但见其东南西北四正方位处,各是悬置着一面八卦铜镜。而在四处屋舍的檐角处,却又是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箓。 “呵呵……真是没看出来,此处院落之主,原来竟是一名江湖术士……却是不曾想到,这些全凭一张嘴讨活的人竟也能在此地是混得如此的风生水起呐!” 武维义一看便知,这些个院落中的装扮,定然是那些江湖玄术之士故弄玄虚的摆设。武维义素来不信这套,因此,便是颇为有些蔑视的说道。 “呵呵!是谁竟是如此无礼?竟将我说成是在此处故弄玄虚?!” 这武维义话音刚落,却是听见屋内走出一人,但见此人竟是披着一头银白的散发,却也甚是整洁,可谓是凌而不乱。见其全身又是穿着一身的素色深衣,右手持着一支羽扇,左手则是端着一方不知为何物的算器。 但见此人是走出屋外,见是公主殿下领人前来,便是立即上前迎道: “哦!……原来是公主殿下,鄙人见过公主殿下......鄙人依照公主吩咐,已是命人早早的准备好了汤池,却不知是哪二位公子需在此处沐浴?” “确是有劳宅主了……便是眼前的这二位。” 那术士瞧见武维义和墨翟这一身的蓬头垢面,却是浅浅的贼笑了一声,说了一句: “呵呵!……我道是谁?原来是此二位少年英雄……好吧……那二位这便请随我来吧!” 武维义和墨翟听罢,不由得是吃了一惊!他二人其实与这宅主是素昧平生,然而听此言语竟好似是与他二人相识一般! 武维义与墨翟虽是不知其理,却也是不便询问。只得是随着这名术士一路往内院走去。进得内院,武维义的眼前却又是突然一亮! “这......这是何物?!” 那名术士回过头去,看见武维义竟对着自己院中的一副风水测绘所用地形摆设是这般的大惊小怪,便是颇为费解的说道: “呵!……只道是你瞧见了一些什么玄机,这只不过是鄙人为了方便排布此间风水,而特意制作的石局罢了!又是何足挂齿?!” 武维义一见此物,便是不禁兴奋了起来。此物不正是如今他最为需要的地貌“沙盘”吗?! “宅主……哦不……恕在下冒昧,先生如今舍下可还有其余闲置的客舍?若是有闲置着的客舍,我二人可否于此处借宿一宿?!......哦不,若是没有也不打紧,我二人便是待在此地也好!” 那名术士眼见这武维义如今却是这般的一惊一乍的说道,却不禁是仰天大笑了一声,又是捋着他那银白长须说道: “哈哈……客舍自是有的,二位若是不弃,在此留宿一晚自是无妨……” “那便多谢先生……” 只见武维义和墨翟二人便是快快的洗浴了一把,便是又赶到后院中。此时杜宇和宅主正是在后院中闲聊,待杜宇回头望见武维义如今又是这一副纤尘不染的样貌,不禁是心中欢喜。只见杜宇是走上前去,与武维义言道: “武郎……方才宇儿听闻宅主说道,说你二人是要在此处留宿一晚。宇儿知你心中定是有了盘算,因此今晚宇儿便决定也是留下来,陪着武郎也好。” 武维义听罢,知道此时若要将杜宇遣走也未免是有些于心不忍,便是点头允道: “也好,今晚原本便是与墨翟商议,要借院中此盘推演城防攻守,若能多一人商议,确是更好……” …… 于是,这一整夜,武维义他们三人便是借着宅中后院的这一处“沙盘”,将那些届时攻守双方所能揣测得到的各种方法,尽数的推演了一番。直至是将如今可用的守城之法,全部都推演到了极致。 然而,正所谓是百密偶有一疏!是夜,武维义他们于后院之中的这一番推敲演练,虽是声音不大,但是值此夜寂之时,却也是听得格外分明。 那宅主便是被他们后院中的一顿吵闹声给唤醒了过来。随后,便是横竖都是睡不着了。这宅主听得此声甚是恼人,最终是忍无可忍,起身后便径直来到后院之中,与他们怒道: “只凭你们这般的盘上谈兵,却殊不知完全是在白费功夫!……你们以为那些巴人便只会从城门处攻来?实话告诉你们,那些巴人可是如同猢狲一般,个个都是攀岩走壁的能手!莫说是你们于此处修筑的城墙,便是陡峭悬崖,对他们而言攀爬起来也是毫不费力的!……即是如此,他们大可直接翻上山岭,自墙垣薄弱处进来便可,却又何必要与你们在城门多费功夫?” 武维义他们三人一听宅主此言,却是顿时便都傻了眼!……他们如今在此处的这般千算万算,却还真是没有考虑过那些巴人的这项本领! 此时,只看原本坐在一旁已是困倦无比的杜宇,却是被宅主这一番言语给惊醒了过来,只听他又是继续补充着说道: “被宅主这一番提醒......宇儿倒也是想起来了,少时确是曾听父王讲起过,说那些巴人由于需要周转于山间的盐池,因此皆是练就了一身的飞崖走石的本领!宅主此言......确是不假!” ------------ 第九十六章 夜风扬沙以石定计 巴人叩关舌辩骂战 这一处的宅主毕竟是个多年行走于江湖之人,对各国的风土民情也的确是见多识广。而且,作为一名风水术士,又对九州各地的山川灵秀可谓是博闻强记。 “公主说得是一点都不错!……巴庸之地,处处皆为崇山峻岭,有些峰峦即便是猢狲猿猴也是不敢攀登。而巴人却是可于其间是如履平地……你们可知是为何故?” 武维义和墨翟自是不知其中奥妙,便是向他又恳请问道: “确是不知……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但见那名方士又是捋了捋自己的长须,与他们回答道: “巴国贫瘠偏鄙,无甚所出!所赖者,唯有那些盘于山间的盐池之资。但是,即便是能煮得纯盐,却也尚需人力才能周转运出……而那些巴人也无有依仗,唯有徒手攀爬!是以那些巴人可谓是人人皆可为崖壁猢狲一般……非但如此,而且他们还是于山间凿路,硬是开出了贯穿东西的八条盐运险道来!可以好不夸张的说,就凭着巴人的那一身翻山越岭功夫,你们朱提关依山而建的那些个墙垣,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 听这方士的一通侃侃而谈,却是使武维义他们皆是顿时哑口。他们又如何能够想到,原来这些巴人竟是还有这样的一番本领! 只见那名方士此言说罢,便是又独自回了自己的屋中睡去,徒留他们三人在院中沉思。三人皆是绞尽脑汁的在那里想办法,院中只听见武维义的指尖不停的叩击着石盘,显得是极为焦虑。 “那......倘若如此,朱提关岂不是旦夕之间便要不保?巴人既然如此善于攀岩,届时只需是一支轻足摸上山体墙垣,那我们于城关之处即便是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却也是全然无用……” 武维义是一边寻思,一边是焦虑的在院内来回踱步,显然也是一筹莫展!……就在此时,但见院中却是突然刮起了一阵颇为古怪的强风,扬起的尘沙竟是使得院内众人都一时睁不开眼。 待强风过后,只见石盘上却是又蒙了一层沙土。杜宇见状,便是取出一块绢帕,赶紧上前细心的擦拭起来。 杜宇虽是擦得仔细,却是一不小心胳膊碰到了石盘上原本代表山间墙垣的石头。眼见那块石头是直直的滚落了下去。 墨翟见状便是走上前去,又捡起了那一块石头,待要放回去时,却惊奇的发现此石如今附着一层沙土,却甚是滑手。便是递予武维义一看: “大哥......你瞧!这块石头握在手中,倒也是手感甚为顺滑,此却是何故?” 武维义接过墨翟手中的这块普通的砂石,只觉得这石头附着的沙粒,又附在了手掌上,而掌上的沙粒却又使得这块石头变得很是顺滑。 “嗯......只因这块石头粘上了些许的沙粒,而沙粒又于指间滑动,这才使得整块石头颇为顺滑......” 武维义刚把话说到此处,却突然好似是想到了一些什么,又立即是朝着墨翟看去。但见此时墨翟是一边仔细的听着,一边却也是斜眼注视着他。他二人相互之间只对了那么一眼,而后竟是不约而同的又大笑了起来。 这一笑,却是让杜宇有些莫名,便是立即上前向他二人问道: “武郎......瞧你们如今这般畅怀大笑,可是又想到了什么主意?” 听杜宇如此问道,只见武维义便是连连点头言道: “嗯……这破敌之奥妙便是在此处的沙石之上!” …… 墨翟和武维义在之后的两天时间里,便是令城中民役加紧往各处墙垣搬弄那些细小的沙石,而另一方面,将他们新筑的石墙,又是里里外外的修缮加固的一番。 而且,墨翟还极为隐秘的招来百余名石匠,领着他们前往各处山势墙垣的前方缓平之处,在那里又是凿下了许多小洞,插上竹管以为落石装置。 而且这两日内,朱提侯也已是下了号令,将武库之中的兵器,悉数分配于城中国民,以便届时共同抵御巴人侵袭。霎时间,朱提关内可谓已是全员披挂,草木皆兵!...... 果然是不出武维义之所料,五日之后,只听是突然前方探马是突然来报!只说是巴王雅尔丹是亲自领兵两万,以朱天宗师为左卿,谯不畏为右卿,浩浩荡荡的杀奔朱提关而来!而且是行军甚疾,不日便是要兵临城下! 武维义得悉之后,便是命人于烽火台上燃起了狼烟,而且又立即安排了各部兵卒,驻防巡守于朱提关各处的墙头之上。而且,还在新筑的外城平顶上,宰牲祭旗。支起了大锅连夜熬起了油锅来! 待到第二天晌午,果见朱提关外,巴人已是阵列于城下。武维义于城楼上往外看去,但见巴人阵前一人,却是极为眼熟。再定睛一看,原来此人正是于几日前,潜逃出关的谯不畏! 但见那谯不畏于阵前单独出列,便是朝着城头上喊话道: “各位乡亲父老!如今蜀国已是败亡,而那朱提侯谯原竟是冥顽不灵,妄图负隅顽抗!我......谯不畏,不忍城中百姓遭遇兵祸!也曾向朱提侯是苦口谏言,面北称臣!却不曾想那朱提侯是贼心不死!万般无奈之下我谯不畏便只得是奔走出逃!......如今,巴人大军已是兵临城下!若是你们现在献关受降,巴王已是答应于我,绝不会为难城中百姓一分一毫!但若是一意孤行,仍要替那老迈昏庸的朱提侯赴死守城,待城破之时,便是你们族人死期!” 被谯不畏这一通的煽动,只见城头之上的士卒却是一时之间都在私底下理论开了。诚如他方才之所言,若是巴人入城之后,果真可以对他们秋毫无犯,那他们却又何必要替那朱提侯去守卫疆土?这些个纷争,却又与他们有何干系呢? 武维义站在城头之上,也是听得真切,知道此言乃是意欲煽动城中百姓,以期瓦解我方之锐气!武维义对此番情形也是早有准备,只见他来到城头正中,指着城下的谯不畏便是破口大骂道: “谯不畏!……你这三姓家奴!竟是还有脸面立于此处?!想你谯不畏,原本不过是一届庶人,之后得了朱提侯的知遇之恩,这才收汝为子,任为军卿。然而,你这贼子不思回报,竟是里通敌寇,意欲颠覆此间之正主!前番数计不成,如今却又是引贼来犯!像你等这般的无情无义之人,殊不知如今城中之人皆是恨不能生啖你肉,你却又安敢还在此处大放厥词!……所幸天不亡我大蜀,如今我朱提关上下皆是同仇敌忾,正欲誓盟蜀中各路诸侯,北伐巴贼,光复我蜀国大业!……你这二臣贼子!不过一条断脊之犬,只可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又怎敢于城下狺狺狂吠!......我当真是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第九十七章 朱提鏖战攻守反复 内外相辅固若金汤 那谯不畏耳闻得武维义的这一通谩骂,顿时是又羞又恼,只把他是给气得在那暴跳如雷! “武氏匹夫!你几次三番怀我好事!我今日誓要将你剥皮抽筋,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 正在此时,只见于巴人阵中又是走出一人,与谯不畏是一起齐肩站了出来。武维义再往那人定睛看去,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朱天宗师! 只见朱天宗师用手指着武维义,又是一顿甚是嚣张跋扈的朝他叫唤道: “哼!……你这邪人!莫要于此处趁一时口快!……前番本座只不过是一时不察,竟是让你得以侥幸逃脱,也实属你运气使然!如今你不去苟且偷安,却是要在此处以蝼蚁之力而撼大山!……此乃你自寻死路,可也怨不得我等!” 那朱天宗师说罢,与站在一旁的谯不畏又是嘘声耳语了几句,便是一起转身,往身后的巴人军阵中走去…… 霎时间,只听那巴人于阵前竟是开始鼓瑟起一支雄浑苍劲的舞乐来。听上去确是颇为凌人胆气! “这……这支舞乐为何这般耳熟?!” 武维义是一边观看,又是一边思索了起来…… “对了!是巴渝舞乐!……就是那日于官邸内那一曲暗伏杀机之鼓乐!如此看来……!” 武维义听辨出此曲所蕴含之杀机,便知是大战在即!于是,立即传令也是于城墙之上是擂起大鼓,号令城中各部皆是严阵以待。随后,闻得巴人阵中的军乐又是一阵骤停,巴人阵中便是传来了一阵狂吼,是往外城蜂拥攻来! “放箭!” 眼见武维义指使令旗官挥舞起一阵旗令!于外城蹲守着的数千名弓手便往城下是一阵乱箭射去!说来也是奇怪,那些冲上前来的巴人,竟是毫有防备,但凡中箭之人便是纷纷倒地! “这些巴人......为何会如此舍命冲阵?!不对!……这些人不是巴人士卒,而是赶死的奴役!” 正当武维义觉得有些蹊跷,却见那些后排真正的巴人士卒,竟是将前排倒下的奴役是举过了头顶!一时之间,那些从城头上射来的乱箭竟是全数都射在了那一堆堆的“人肉靶子”上! “这......这些家伙!竟是将尸首当成了人盾!无礼!......太是无礼了!就凭这些蛮夷之人,也是休想让我们蜀人屈膝投降!” 只听武维义身边的将官如此愤慨的说着,武维义此时却也是根本无心留意这些。只见转瞬间,那些巴人便是已是攻至外城的脚下。然而那些巴人却是一不架梯,二不叩城,到了城下,便是竟是直直的往外城的城头爬去! 外城城头的那些弓弩手,则是继续往巴人阵中射箭,但是毕竟也还是阻挡不住这些巴人纷纷拥至城下。而那些巴人也确就如同之前那名风水术士所描述的那般,飞在岩壁之上就好似是如履平地一般,顷刻间便是已要跃上城头。 武维义于后方城楼也是看的真切,便是命传令官立即又挥舞起另一面旌旗。众将官得令,便是遣出千余名士卒是往前支援。只见他们一共是将队伍分成二队,一队是专职上下搬运石料。而另一队则是列成一排,立在城头之上。手中取过一队石块便是见机往城下砸去。 一时之间,原本那些已是要爬上城头的巴人士卒,又是被这从天而降的石块击中,纷纷的掉下城去! 巴人亦是自知如此实在太过吃亏,便是自阵中又是遣来一队长弓手,由其他人一路掩护着,摸到城脚之下。然后对着城头便是一顿劲射! 那些立于城头掷石的蜀兵,被那一阵弓弩射中,便是纷纷往城下倒去。武维义见状,知其城楼之下必是来了弓手,便立即命传令官又是更换了一面令旗。 前排众将得令,立即奔向原本就已备下的那几口大锅。只见那几口大锅内的沸油,乃是被支在锅下的篝火给烧得滚烫! 待那些士卒已是各自就位,只听城头之上喝来一声命令,那些士卒便是一齐砍断了各自身前大锅的一根吊绳。随后,锅内的沸油便是自城头倾泻而下,只把那些个城下正在攀岩的,或是在城脚掩护的,以及那一队弓手,悉数给烫得是哀嚎一片!城下的巴兵顿是阵脚大乱! 原本靠着墙垣当掩护的弓弩手,此时抓紧时机,尽皆是立上了城头,直直的往城下便是一阵射去。只不过,他们此番是专射那些于城下侥幸得脱的手持长弓之人......一顿猛射过后,那些于城下不及撤走的巴人弓手便是悉数被城上的弓手是给消灭了干干净净! 如此,蜀兵便是凭着新筑的外墙,又是顶了一阵巴人的攻势。巴人如今也是万般无奈,只得是东拼西凑,勉强又组成一支长弓手,再往城下摸去。随后,又是举弓往城头猛射...... 这次,外城的城头上却是没了沸油大锅可用。因此转瞬间,城头的守军便是感觉逐渐有些招架不住……眼见巴人就要摸上城头,那些蜀兵无奈之下,只得是立于城头,以长戈往城下捅去。 但是那些摸上城头的巴人毕竟也是身手矫捷,只见那些巴人竟是借机一把抓住从城头处捅来的长戈,反倒是借着力,极为轻松的攀上了城头!而那些个立于城头的蜀兵,却在反力的作用下,被巴人给顺势扔下了城头…… 此等状况却也是在武维义的意料之中,知道如今这外城已是要守御不住,便是立即鸣金,让外城的士卒往内城收兵撤走。 只见此时,原本于外城奋力抵抗着的蜀兵,闻得身后的鸣金之声,便是且战且退。一路沿着身后的乱石坡道而下,是往内城撤去。 那些巴人自以为朱提关就此城破,便是大喜过望,也是一路涌下乱石坡追击而去!殊不知,这些巴人如今却是真成了瓮中之蹩! 只听得立于内城城头的将官是一声令下,自翁城三面又一齐列出数排弓手,便往城下又是一阵乱射! 而且,此时任凭他们如何以人盾挡之,却都已是无用。因为手举人盾最多只能挡得了一面,或是背身,或是侧身,却总有一面不能兼顾。而如今蜀兵利用瓮城地势,三面齐射!那些巴人自是无法阻挡,便是纷纷倒地。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些巴人士卒眼见自己的同胞尸首如今已是堆积如山,而且显然如今又已是叩关无望,不由得是心生胆怯。 武维义见巴人攻势锐减,便知其势已竭。又令各部是重擂战鼓,号角震天!……眼见从朱提关内竟是主动杀出一支精锐,他们是举戈向前,朝着对面乱石坡上慌乱失措的巴人便是一阵猛冲过去! 只见他们是齐头并进,直直冲往对面的乱石坡……而那些巴人见得此等状况,如今已是气竭不敢接战,只顾往后败退。退至外城城头,却又已是退无可退。霎时间,攻守易位,那些巴人被这一支蜀兵精锐或是被挑,或是被逼着,竟是纷纷的掉落外墙下去! 而紧随在这支蜀兵精锐之后的,却又是那些令巴人不厌其烦的弓手和落石! 眼见此时蜀人已是重新占据住了外城,紧接着又是从城头上往下一阵劲弓猛射...... ------------ 第九十八章 声东击西宗师献计 算无遗策再搓劲敌 正当巴蜀二军正在朱提关鏖战之际,只见巴人的中军之中,有一人却是穿着一件不甚合身,而且也与身边的巴人不甚相符的曲裾深衣。歪扭着身子,居然是半躺于一辆六马驱驰的车撵之中。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巴王雅尔丹! 雅尔丹瞧见这朱提关竟是一时之间难以攻克,不禁是心急如焚: “没想到……这朱提关竟是这般的固若金汤......看来的确是本王小瞧了此处!......” 只见那雅尔丹是手持马鞭,又往自己的大腿上是重重一拍,指着在车撵下候着的朱天宗师和谯不畏便是破口大骂: “哎!......都是你们这两个废物!说是那朱提侯老迈昏庸,不堪大用!……又说此间国人皆已是久不经战事,只待本王的大军一到,受惊之余定会奉城相迎,而蜀南之地便也是唾手可得!......如今呢?!......如今区区这一座朱提关,却已是令本王白白的折损了这么多的人马!你们这群废物!……可当知罪?!” 朱天宗师与那谯不畏在下候着,听得雅尔丹这般盛怒,便是立即吓得跪伏在地,却是连大气也是不敢喘上一口。 雅尔丹这一通谩骂,似乎依旧是不解气,于是,只听他是继续怨愤言道: “哼!你们这两个只有满口大话,却无甚大用之人......一个自诩是足智多谋!另一个又说自己是久经沙场!……依本王看来,你们却还不如王后一女流之辈来得更有见识!如今回想起来,本王真是悔不该轻信你二人及众卿之妄言!......” 那朱天宗师听着巴王雅尔丹的这一通训斥,心中自是极为不适。但见他是伏在地上,又立即向巴王进言说道: “大王,臣尚有一计,不知可否一试?!” 巴王听罢,却是不胜其烦的朝他呵斥道: “已是如今这般的模样,却还要说甚?!有什么屁话便是快说!……” 于是,朱天宗师便是起了身,却依旧是低着头,向巴王是抱拳说道: “此处朱提关卡确是极难攻取,然而微臣方才远远望见,似乎两侧山麓之上的墙垣却是甚为低矮,甚至有些还是颓垣断壁!既然如此……我军何不于此处暂取佯攻之状,再派遣两支轻足精锐,攀上两侧山麓,伺机袭其后部,蜀人定会阵脚大乱。届时,大王再率军掩杀过去,便可一战成功!” 雅尔丹听这朱天宗师说得似乎也确是有些道理,便是点头言道: “嗯……好吧,如今本王也已是无有其他法子可想!……那便依国师所言!” 于是,巴王雅尔丹便是立即派人于左右二军之中,各是选出两千轻足精锐,又命他们是分置左右两路,悄无声息的攀上了两侧山麓,想要伺机迂回包抄朱提关后部! 霎时间,只见两侧山麓的背面,巴人已是挂满了山头内侧! …… 武维义立于内城的城楼之上,却见巴人攻势锐减,知其已是强弩之末,便是长舒一口。正在此时,突然却见两侧山麓之间,却是无端端的惊起了一片禽鸟乱飞! 眼见这群飞鸟于此时此刻却是惊飞得是有些蹊跷,武维义便是撑在扶手横木上,屏息凝神的往两侧山麓是细细望去。似在隐约仿佛之间,只见在两侧山麓后侧,似是有些骚动! “果然不出那名方士之所料!……亏得此番已是做了万全准备!……” 武维义一看便知,定是那些巴人如今是正面强攻不成,便是要从山麓两侧的残破墙垣处做些文章。于是,他又令掌旗官是更换了一处令旗,并是同时往两侧山麓的方向是急忙挥舞了起来! 只见墨翟与那名护卫朱提侯周全的宫正戌僰,此时正伏藏于两侧山麓上的墙垣背后。见到城楼上的掌旗使竟是朝向着他们挥舞起了令旗,他们便皆已是知晓其意! 只见他们是各自领着一队人马,又往朱提关墙垣的两翼纵身展开了去。 而这两队兵士,每人还肩扛一包麻袋,每包麻袋少说也是重有一二石。而且他们非但是一肩扛着麻袋,而且另一只单手还拎着一把铜锤,也是极为沉重! 待他们是各自展开就位,便是见到他们立刻卸了麻袋,解了捆绳。将其袋口朝下,尽数倾倒于山麓岩壁之上。而这些麻袋内所装的,不是别物,竟皆是些河床里的黄沙! 不一会儿,但见朱提关两翼,整个山麓之上俨然便是成了一道黄沙瀑布!伴随着这些黄沙自两侧山麓倾泄而下,却又听得山谷之间,顿是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惨叫声! 原来,这些黄沙附在了岩壁上,却是使得那些巴人攀岩所赖的抓握,下脚之处尽是变得极为顺滑。因此,那些巴人的精锐轻足,只要是一个不留神,便会脚底打滑,直直的跌入山谷之中! 武维义听得两侧山谷之中,传来的阵阵惨叫声,得知是此计已成,而朱提关如今已是可保得安然无恙!……便是揉了揉眼,甚是疲惫的独自往城楼内室缓缓走去…… 而墨翟与戌僰的这两侧,却仍然是严阵以待。那些巴人也确是厉害,即便是受了此等重创,其中依旧是有不少经验极为丰富的攀岩轻足,竟是已经偷偷的摸到了两侧墙垣之下! 正在此时,墨翟却又是一声令下,而守在两翼的士卒便是纷纷举起大锤竟是直接往自家墙垣砸去! 一时间,只见那些墙垣便是瞬间成了许多的碎石,是往山脚之下滚落下去……而那些巴人又怎知前番侥幸是躲过了黄沙一劫,如今却又是来了落石! 顿时,那些依旧是攀在岩壁之上的巴人,却又被此间之落石所袭!其中,被砸死砸伤者可谓是不计其数!...... 渐渐的,山下传来的惨叫声便已是稀疏了许多,而那些侥幸爬上墙垣的巴人轻足,却也因为其数量极少,根本成不了气候。只得是被守在城墙上的蜀兵是给缴了兵器,为他们生擒活拿! ...... 巴王雅尔丹眼见两侧山麓霎时间是被铺满了黄沙,而且渐渐的山麓之上竟是又没了动静。便知这些朱提关内的蜀人其实是早已是有了防备,不由得又是一阵捶胸顿足!连连破口朝着朱天宗师破口大骂道: “废物!真是个废物!那些蜀人早已知晓我巴人有这攀岩走壁的本领,却又如何会不在两翼设防!皆是你设的丑计,却又令本王折损了这四千精锐兵马!你......你真是罪该万死!” 只见雅尔丹如今是怒不可遏,暴跳如雷!竟是一气之下,用手中的马鞭是狠狠的抽在了朱天宗师的脸上!朱天宗师原本一直戴在头上的面具,此时竟也是被这一抽给抽到了地上! 却见那朱天宗师的脸上也是被抽出了一条深深的血印。雅尔丹见状,却又顿时想到这朱天宗师好歹也是祆火神教委派过来的国师!而且前番也算是有功于他! 利弊权衡之下,自知如今却是有些过了火,便是又将自己的怒气给强压了下来...... ------------ 第九十九章 薄暮春雨尽毁其谋 凭卦行事胡言要害 巴人眼下这朱提关外城的城防已是强攻不得,而朱天宗师所谋声东击西之计竟然也被尽数识破。雅尔丹不禁是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但却也是无可奈何…… 巴蜀二军于朱提关前鏖战了这一日,只见此时朱提关前已是弃尸如山……日将薄暮,而眼见此时天空之中却是突然火云密布!而且还听得是闷了几声惊雷,紧接着便是稀里哗啦的下起了一阵暴雨来! 原本攻势便已是极为不顺,这一场雨,却是将城墙上的石头给打了个透湿,更是令如今巴人的攀岩之术是大打折扣!自知今日于朱提关下,必然是徒劳无功。雅尔丹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是暂且鸣金收兵。 墨翟与朱提关诸将,眼见如今巴人竟是退了兵,便知是初战告捷,不禁是欢欣鼓舞涌向外城城头,将那些死于瓮城的巴人尸首,尽皆是推下了外城。 这一场突然倾泄而下的薄暮春雨,只将那些堆弃于外城石墙脚下巴卒的鲜血是给化成了一滩滩的血池,又有数千具尸体是杂乱的布于城下,俨然已是没过了半城多高。 城内的蜀人皆是欢呼雀跃,朝着那些撤走的巴人是大喊大叫,可谓是极近嘲讽之能事……待墨翟自山麓回到了城楼,便是直接往城楼奔去。 “大哥!……巴人败了!……我们胜了!” 只见墨翟亦是兴高采烈的闯入殿中,见武维义竟是独自一人,于殿内是来回反复的踱步,却是好似有些坐立不安! 墨翟见得此状,便是向他颇为疑惑不解的问道: “如今巴贼被我等是打了个大败亏输,大哥应当是高兴才是,却是何故在此闷闷不乐?!......难道大哥又是对那些巴人动了恻隐之心?!” 武维义见到石墨翟进到屋内,却也只是愁眉紧锁的一边摇头,一边是朝他摆了摆手: “哎……如今胜败未分,却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墨翟听了却是更加疑惑起来,按理说今日既是获此全胜,却又如何能说城市未分出胜负? “大哥!……你这又是……何出此言?” 武维义也不与墨翟细说,自顾是踱步到了城楼的檐角之下。望着天上的这一阵迟暮春雨,却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又是背着身,颇为忧心的与墨翟说道: “墨翟……速将公主带出城南……若是朱提关不保,务必将公主护送至夜郎……” “大哥?!你......你如今却是说的什么胡话?今日一战,朱提关在你我二人的运筹之下,可谓是固若金汤。值此大胜之际,正当是振奋军威,与城中再百姓同仇敌忾,力保这蜀国最后的这一片领土!大哥……如今却又为何轻言放弃?” 武维义听罢,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凝望着这一阵春雨,却是小声说道: “只怕……是这天时不予你我啊......墨翟,你可瞧见了外城城下的那些个巴人尸骸?” “那是自然……不知这些巴人尸首却有何讲究?......” “我知此次巴人来犯,其势定是凶猛,因此特意还差人准备了许多诸如滚油、松脂之类的引火之物。便是用于焚烧城下尸首,使其不至堆高累层……但是如今,这一场暮雨,却是来的正巧……只怕……今夜又将是一场恶战……” 墨翟听罢,便是突然意识到,武维义如今所虑却也并非是不无道理,倘若此刻唤作他是雅尔丹,只怕今夜便是会加紧时机,搜罗尸首,准备再是夜间强攻! “墨翟……公主之事,便是拜托于你了。倘若是朱提关真有个闪失……” 墨翟听武维义如此说,却是不由得又是大惊,随后便又是抢言打断了他: “大哥!......你我二人虽无血缘,但是翟却已是早将大哥视为唯一的至亲……虽不能同生,但求共死!翟又岂能独留大哥在此犯险而翟独活!……倘若真是不可守……届时我们三人一同开得南门而逃!可好?!” 却见武维义又是转过身来摇了摇头,用手轻轻拍了下墨翟的后背,慢声细语的与他是继续言道: “其实……也不瞒贤弟!为兄方才也曾如此想过,只是……武某既是授得此命,所谓‘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倘若此刻为兄逃走,此地朱提关之黎民百姓却又该当如何?……而且,为兄随后又是想起当日惊马河渡口,那朱天宗师也曾言道,此间种种其实皆是为我而起……若以此言之,为兄若真是跟着你们二人一同南逃……只怕是到时候却连你们也走脱不得!……” “大哥......那不如便派此间其他人去护送公主南逃,你我兄弟二人便与这朱提关共存亡!” 武维义听罢,却是一把将墨翟往门外推去,又是一连不耐烦的朝他怒道: “胡闹!你若不走,公主她又如何肯信!只怕到时候……好了!……不必多言!贤弟......如今你即便是徒留在此也已是无用!快走快走!……” 只见武维义说罢,便是将城楼大殿的扇门一闭,竟是将墨翟是关在了屋外。墨翟举手抱拳便是一顿猛叩去,然而无论他如何叫唤,殿内的武维义却是始终没有动静! 此时,于殿外守卫的士兵见状,便是尽皆朝着墨翟一脸疑惑的看去!墨翟用余光扫过,自知如今他再如何叫唤也是无用,反倒会使得周边的士卒守卫起了疑心。 于是,墨翟便又也只得是暂且收住了拳头,强忍悲情,一路往城楼下的那座风水术士的宅院走去。 待到了杜宇所住的那一处宅院门口,只见杜宇却是早已是候在门前,焦急的等着城头的消息。 “墨翟!......我听闻城墙外是唤声四起,可是朱提关保住了?……还有你大哥却是怎样了?!......为何只见你独自前来?他人现今却是又在何处?!” 墨翟是寻思了许久,却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是咽进了肚子里……最后,却是只得是吞吞吐吐,一脸心虚的与杜宇说道: “杜……杜宇姑娘……大哥让墨翟先行带你前往南门,如今巴人已是被我军挫败,大哥他为免那朱提侯届时又要横加阻拦,因此……便让翟带公主先行离开……届时,大哥再与我们于城外汇合!” 杜宇听罢,只觉得今日这墨翟说话却是吞吞吐吐,而且,还是有些颠三倒四……如今,这朱提侯早已是派人前去夜郎,或许不日便会来到朱提关,只待使者一到,他们自然便可启程前往,却又何苦要再擅自离去?! 杜宇想到此处,便是顿时起了疑心。正在此时,只听从她身后竟是传来一声笑语: “哟!不曾想到,你们家的这位武先生竟也是略通这卜易八卦之术?!” 墨翟与杜宇往回看去,原来竟是那名风水术士又在说些疯言疯语!墨翟见状,便是立即厉声驳斥道: “武先生生平,却是最不信你们这些个怪力乱神的!你可莫要在此地胡言乱语!” “呵呵……那莫非你们家先生乃是有这通天的眼力?昨日我替此处占卜了一卦,乃是六冲变六合之卦。北面有疾,南面却为活路!先凶后吉,先难后易!......兑为水,主北......看样子......如今的这一场春雨袭来,只怕是要坏事!不如速往南门暂避,可期活路!” 墨翟听后却是大惊失色!顿是只觉此人果真是高深莫测。墨翟他如何能够想得到,此人也只不过是随随便便的卜上了一卦,便是得悉此间暮色春雨之利害! 而且更为奇怪的是,这术士居然说他们是只需待在南门便可安然无恙......就这点,墨翟却也是无论如何也都想不通其中之真意。 ------------ 第一百章 贼心不死再进一谋 夜袭堆垒外城失守 是夜,在雅尔丹的帐中,只见巴王雅尔丹是一脸的垂丧,有气无力的瘫坐于王椅之上。朱天宗师与谯不畏二人也是灰头土脸的一起进得大帐。 巴王雅尔丹见他二人进得大帐,又如何会有好脸色相待……却是怒怼道: “你二人如何还能立于此地?!……你二人令本王是折了这么许多兵卒,此刻何该是要将你们斩首示众,以平众怒!却如何还有胆来?” 朱天宗师和谯不畏听得大王震怒,点低着头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是立即跪伏了下去: “大王恕罪,此番失利确是我二人考虑不周,不曾想到这武氏匹夫竟是有这般能耐,竟是能于此数日之内筑得此等坚壁城墙!……不过,如今臣还有一计,却可使得此关今晚必破!” 雅尔丹此时却也不将他此言当真,前番听他所言,又是令他折了数千精锐。此番再与他如此言道,雅尔丹却又如何肯信? 朱天宗师知道雅尔丹必是不信,便是继续与他进言道: “大王……如今我军将士之尸首尽数叠堆于外城城楼之下。而且又是一阵夜雨!当真是天助我军成此大功!” 如今巴军新败回营,正值垂丧之际。雅尔丹却又听得朱天宗师这一番“吹擂”,不禁又是朝他横眉怒目着言道: “你却还敢提及此事?!此间惨败皆是由你而起!你如今却是又有何计较?......不是看在你是神教遣来的圣使,而且……念你替本王也算是立过几件大功,这才留你一条性命!若是换作他人,本王现如今即刻便会让你是人头落地!......” 朱天宗师自知如今这雅尔丹仍然是盛怒之下,必然是无有好言好语。却也不当回事,只是微微一笑,竟是继续犯颜说道: “大王,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晚夜黑雨紧,而且城头之下,尸骸已是堆至半城上下,可速速遣人于营中收缴各种衣物包布,然后裹以沙土。同时,再遣人于城下收纳散乱死尸,将此二物尽数堆于一处,定可铺出一条登城坦道!届时,便是蜀人再有能耐,却是又能有何作为?” 雅尔丹原本是耐着性子,听这朱天宗师与他是在营内侃侃而谈。但是听过之后,却顿时只觉此计倒是果真不错。只见巴王是一边寻思着,一边又是端坐了下来,并是继续问道: “嗯……依卿所言,此计确是可行!只是……如今这朱提关,即是能取了外城。这内城却又该当以何法破之?......” 就在此时,只听立于朱天宗师一旁的谯不畏,是立刻开腔言道: “大王且放宽心,末将驻守于朱提关之时,曾于城内废巷之中,留有一条暗道,可直通城外!此暗道是与城中水渠位置相仿……而其城外出口,正是在如今内城的一处墙角之下!此处暗道,若是白日走之。未免过于明显,但是于夜间,却是可悄然入得其中,不会被人察觉!” 听到这朱提关内竟是有一条密道,雅尔丹不禁是跳将起来,大喜过望!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是生出些许疑虑,只见此时他是反手背身,颇为有些费解的是与朱天宗师问道: “此话当真?!……哎?不对啊!当日是国师你派出了细作潜入朱提关内,前去营救这厮……倘若是这厮留有此等密道,却又为何要突出北门而走?!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朱天宗师听罢,便是继续与巴王雅尔丹解释道: “大王明鉴!谯将军起初之所以要修筑此间暗道,确是为了自己败逃之时留有一有退路……只是不曾想到,当日密谋刺杀谯原之计败露,他竟是被当场直接生擒活拿……而后,他便是委托其家臣送来了一副地图予我。地图之上,详细标示了城内之暗道走向。而在下便是凭着此图,这才派了细作摸进城去……与此同时,属下也曾是与他们千叮万嘱,让他们救得谯将军之后,也只得从北门伺机突围而出,却是万万不能再走密道!......” 雅尔丹听罢,却是突然眼睛一亮,又是向他问道: “嗯?国师倒也是心细,若是那一日是自暗道遁走,却也难保此暗道不被人所察觉!……若是如此说来……这条密道至今却是依旧可用?!” “理应可用!不妨一试!若是事成,朱提关岂不便是唾手可得?!” 听那朱天宗师说得是如此斩钉截铁,雅尔丹寻思着或许的确是可以一试也未可知。于是,便立即唤来营前的郎官,传令各部,悉数解去上衣,就地取土并制成沙袋!勒令每名士卒必要扛上沙土一石!随后再于营前集结,准备夜袭朱提关! ...... 只见巴军各部霎时之间便是被全员调动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巴王如今却又是做了什么盘算,竟是要让他们赤膊上阵,却是连一件单衣也不给留下! 但是,这毕竟是巴王的命令,却是又有谁敢不从?待到了二更时分,只见巴人寨前却已皆是整装待发。朱天宗师陪着雅尔丹于军阵之前又是检阅了一番军容。此时,只听雅尔丹与他们喊话道: “诸位将士!我!巴王雅尔丹!今日兴兵至此,乃是顺天应人,合乎天道!……无奈如今那些龟缩在关内的宵小之辈,竟是不识天命,不知好歹!一意孤行,负隅顽抗!……白日里,我们已是牺牲了众多同袍!今晚,我们便是要攻破此城,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要让他们在我们巴人面前,俯首称臣!……所以,还请诸位务必要奋勇向前!待得城破之时,天命归于本王,女子钱财则皆是归于尔等!本王允许尔等在此劫掠三日不休!另外,谁若能取得朱提侯与那武氏匹夫之首级,本王便再赐他盐井八十口!……众将士!尔等可敢为本王效此死命乎?!……” 那些阵列于营前的巴人士卒,听得雅尔丹此唤,便是发出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敢!......” 伴随着巴人的一阵狂吼,只见雅尔丹又是拔出了佩刀,面向朱提关大喊了一声: “好!众将士听令!……杀!……” 但见那些巴人听得号令,便是全数出动,往城头的灯火明亮之处是一路杀奔而去! ...... 此时,天空之中虽是泛着微红,却是依旧下着夜雨,黑云密布,更是无有半分月明。因此,驻守外城城头的那些蜀军士卒只听得城外传来一阵阵颇为蹊跷的声响! 但是,当他们举着火把往城下深处望去,仅仅凭着夜雨之中羸弱的炬火却又是完全照不透彻。由此,他们却是对城楼下的动静是一无所知......而这些诡异的声音,却又如何不叫人心生胆怯! “快!快去禀报武先生!巴人……巴人果真是要前来夜袭!……” 正当外城守卫觉察过来,却还未待那人往内城奔去几步,巴人便已是攻上城来。驻守于外城的蜀国士卒,也不知道这些巴人究竟是从何时何处摸上了城头,一时情急之下,却也只得是拼死抵抗!…… 而武维义此时,依旧是在内城城楼之上,注视着外城的一举一动。却见外城城头突然竟是火光窜动,便知定是那巴人趁着夜黑,又是摸上了城头。武维义也知此时仅凭外城的人手,定是极难抵抗。于是,立即是令人鸣金收兵! 但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此时鸣金收兵却已是全然无用,那些放于外城的斥候此时也早已是收不回来了。 眼见外城的火把是一点点的熄灭......武维义见状便知外城如今定然是已经失守......为今之计,却是只有死守内城,与巴贼于此处瓮城之内再决一死战!...... ------------ 第一百零一章 城防失守撤走南门 冤家路窄追杀缠斗 外城失守,伴随着一阵鸣金声,只见那些侥幸得脱的朱提将士皆是自外城陆陆续续的撤至三面瓮城,准备是要严防死守!此时夜空中仍然是下着大雨,瓮城之内一时也是雨雾弥漫,至于城下情形则更是显得昏暗不明! 由于瞧不见瓮城内的情形,武维义更是不敢怠慢,只得是令蜀中诸将于瓮城三面是散开布防…… 内城的蜀兵于三面的墙头是屏息凝神,严阵以待。然而如此又是等了许久,竟依旧不见瓮城之中是有丝毫的动静! “哎?……这些巴贼如今却是去了何处?如何是完全没了动静?!……” 正当众人在犹豫迟疑之际,只听城楼之下却是传来一阵骚乱! “不好!巴人进……进来了!……” 却见一支巴人,竟是从背后朝着他们北门袭来!武维义自城楼往下看,不由得是心中一震: “不好!……果然是有暗道!” 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是仓皇应战!但见武维义是鱼肠出鞘,与拱卫在其周围的一支守城将士们说道: “兄弟们!城门乃是最为险要之地,万万不能有失,尔等这便速速随我前去把守住城门!” 于是,武维义便是火速领着一队亲随人马是往楼下城门赶去。待赶到城门,只见这一支巴人奇兵此时已将看守城门的蜀卒尽数给屠戮殆尽! 武维义知其形势万分危急,二话不说,便是与身边的卫队一起喊杀向前,与那一支巴人奇兵又是缠斗在了一块! 但是,令武维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巴人,竟是源源不断的从城内暗巷之中赶来支援!霎时,武维义于城门前便是陷入苦战。而武维义情急之下也是一时疏忽大意,竟未妥善安排其他诸将究竟该是由谁领兵驰援! 城头诸将眼见城下的武先生深陷重围,而且只是凭着自己精湛的剑法,在那里是勉强应对。而且眼见与他一同前去的那支卫队,此时却是马上要支撑不住。 城头诸将见状,皆是心急如焚,深怕军卿万一有失,朱提关当真便是无人可保了!于是,诸将也管顾不了那么许多,纷纷领兵前去解救,又是好一阵厮杀,那些巴人奇兵眼见对方援兵已至,城门一时也拿将不下,便是又要往城中的暗巷退去…… 武维义经此一番厮杀,却已是精疲力竭。但是当他放眼过去,瞧见城头诸将竟是全部都领着本部兵前来助战,不禁又是惊叫一声: “大事不好!城头……” 正当他抬头又往城头望去,果不其然!但见城头火光窜动,杀声四起。一眼便知定是巴人登上了城头,与城头留守的蜀兵是厮杀在了一块!武维义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巴人佯攻城门是假,调虎离山才是真! 正当诸将要返回城楼去与巴人决一死战!武维义却是将他们给制止了下来: “且慢!......如今城门已危,而巴贼又于城中设有暗道!只怕是城门未失,城中百姓却已是要遭遇毒手!你们火速赶往城内,护着城中百姓和朱提侯往南门撤逃!随后在南门处,多备弓弩,扎下防营,届时再做计较!” 听到武维义如此吩咐安排,蜀中诸将虽是不舍,却也奈何军令如山,便只得是各自领命而去! 眼见蜀中诸将如今是领着他们的人马兵分几路而去……武维义只是叹息一口,却是继续直挺起身来,又是往城楼之上奔去。 原来,武维义当时于情急之下,却是将朱提侯的印绶给遗留在了城楼上。兹事体大,知道此事马虎不得,因此这才要再折返回去,将其带走,不致使它落入敌人之手! 但是,当他往城楼一路赶去,却发现如今这内城的城头已是漫布巴卒,整个北城墙之上,却是只剩城楼一处尚未攻破! 武维义见状,二话不说,立马便是提剑往城楼处是冲杀了过去!那些准备是要爬上城楼的巴人,此时却被身后袭来的武维义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巴兵见得此人剑法了得,而他们如今虽是人多势众,但是于殿门前与他相争竟是讨不到半分便宜!因此,便是暂且夺门奔逃了出去! “武先生!......侯爷印绶在此!还请武先生速速带着侯爷印绶撤走,此间便由我们来应付!” 武维义见侯印尚存,便是长舒一口。随后又转过身去,与众人喊道: “诸位莫要惊慌!兄弟们只管是随我在后,我们这便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只听得武先生这一句言语,这些困守于城楼之上的蜀国士卒,无一不是感怀忘身!而且,知道这个武先生是个身怀绝技的高人,只要有他在此,他们这些人便是尚有这一线生机!因此又岂能是不效死命?! 只见他们立马是应声跟在武维义身后,与他一齐是冲出城楼!那些巴人知道城楼里是来了高人,便是打算待国师来了之后再做打算。因此,便是暂时将城楼给团团围住!却不曾想,这些蜀人竟是从里面又突然杀了出来! 武维义领在最前,但见他所到之处,皆是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只杀得那些前来阻挡的巴人是落花流水! 待他们杀至城下,正巧朱提关的大门却是被打了开来,大批巴军士卒便是蜂拥着涌入城中!但见其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谯不畏! 所谓是冤家路窄,那谯不畏刚一入城中,却是又一眼瞧见了武维义! “武氏匹夫!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谯不畏今日誓要取你狗命!以雪我心头之恨!......” 一言说罢,只见他便自顾的冲将上去,是要与武维义以命相搏! 虽说武维义对这谯不畏也有过几番见识,知其并非是他武维义的对手。然而,在此时此刻,却也不敢与他恋战。只得是且战且逃,一路往城南方向退去! 所幸这些巴人此番攻陷朱提关北门,却已是志得意满!只当如今便已是胜券在握,因此,那些巴人一入得内城便是开始四处劫掠,唯恐那些好的物件要被别人给捷足先登!所以,跟着谯不畏一起追杀武维义的人却是变得越来越少…… 而武维义便是靠着巴人入城之后的那一阵混沌内乱,得以喘息过来。趁此良机,他是赶紧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谯不畏,一边又是掩护着众人往南城门方向撤去。 只见此二人便是如此斗了一路,那谯不畏虽是伤不到武维义半根汗毛,但也是始终紧紧的粘着武维义不放,更是完全没有要收手之意!正在此时,只见从武维义的身边却是又窜出一人,趁那谯不畏一时不查,竟是将其左肩一剑轻轻刺伤! “啊!” 只听谯不畏他是应声惨叫,知是对面来了救援,于是只得是暂且饮恨而走……武维义见状,却是感到甚是惊奇,便是斜眼往那人身上扫去,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墨翟! “你!......你为何如今却还在朱提关内!为兄……为兄不是已让贤弟你护着公主离开了吗!你却又是回来作甚?!” ------------ 第一百零二章 或战或逃皆是为情 武维义南门决死战 只听得武维义于情急之下朝着墨翟的一声怒斥,却是将他给吓了一跳。 “大哥!……翟……翟亦是无能为力!……若是杜宇姑娘见不到大哥,翟却又有何办法可将她赚走?......所幸大哥无恙,如今杜宇姑娘与朱提侯已是在南门处汇合,一切只待大哥回来主持大局!” 武维义听罢,也知此时不是与墨翟争论这些的时候,便是随着墨翟一起往南门撤走。 而与此同时,杜宇则是在南门焦急的等候着前方的音信,一直在打听着自北门传来的消息。忽然,杜宇瞧见墨翟是领着一人归来,但见其虽是满身的血污,却仍然是步履坚实。 再往那人是定睛看去,原来正是武维义从北门浴血归来!杜宇不禁是大喜过望。形色匆匆的便是跑将上去。 “武郎!……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正当杜宇要去一把环抱住武维义,却见武维义竟将她一把推开,而且,却是对她怒目而视! “武郎……” 只见武维义却是一言不发,随后便是独自一人手持着侯印,往那朱提侯的车撵方向走去。 “侯爷!……武某守城不利……却是令侯爷受惊了!……” 但见那朱提侯此时却只是穿着一件便衣,瘫坐于车撵之上。显然是行走匆忙,不及整备衣冠。朱提侯此时亦是心急如焚,正准备是随时往南门逃走。听得车撵外竟是传来了武维义的声音,顿时大喜过望,急忙探出头来是与他说道: “啊呀!先生救我……先生救我呀!……” 此时,只听车撵上的朱提侯谯原,却是完全顾不得自己侯爵的身份,也不称自己“寡人”了,连声是与武维义恳请着。但是,此时的武维义却也是完全无计可施,又能如何保他无恙? 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人算终究还是算不过上天!谁又能料想得到,这一场寒春夜雨,却是将他们的这些个通盘的计划给全数打乱了。 正在此时,只听又是传来一声急报! “报!……报告主公,巴人已在南门阵前列队!” 朱提侯一听这军情急报,立即是急火攻心,吓得是魂飞魄散,一时竟是晕厥了过去! “侯爷!(主公!)” 只听周围的众人见状之后,便是一阵齐声高呼,却也是无论如何都叫不醒他…… 武维义见如今情势紧急,侯爷却又当场晕厥。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是擅作主张,独自起身之后便朝着那些侍奉侯爷的仆从们是厉声说道: “你们!……赶紧护送侯爷和公主殿下出南门而去!不得有误!……都听清楚了没有!……” 那些侍者和官婢原本便是不敢再在南门逗留,听得军卿大人如此说,立即便是向他抱拳行礼“诺”了一声…… 但是,谁知那杜宇却是在武维义的身后同样是以厉声驳斥道: “要走你们走!……本宫乃是蜀国王室之裔!值此国难之际,又岂能是苟且偷安!……你们这便带着侯爷离开……本宫!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在此地与诸公一起,与巴贼决一死战!……只愿上天护佑!不使我蜀国亡绝于此!……也望诸公能够与本宫一起勠力同心!共抵巴贼!” 公主此言说得是慷慨激昂,辞藻激烈!听得公主竟是也要留下来与他们一起拼死一战,那些驻守南门的蜀国将士皆是顿时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公主!……你!……” 在场众人之中,却唯有武维义是对着她怒目而视! “胡闹!胡闹!公主,武某说句不中听的,你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战争从来都是男儿之事,却要你来瞎掺和什么?!……速带公主出城!不得有误!” 只听武维义此言也是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些朱提侯身边的侍者见状,倒是有些进退两难了,不知道究竟是该听谁的了…… 杜宇听罢,却是嗤笑一声: “呵!武郎当真是好看不起人!纵是女流之辈却又如何?‘阳取其反则为阴,阴取其反而为阳,阴阳本无尊卑之别。’这些言语却不知是何人此前教授本宫的?!如何今日却又要反口?!……更何况本宫也是蜀中有爵位傍命之妇!又如何不能与诸将同生共死?!……” 正当武维义与杜宇在那是争执不下,但那些巴人却不会候着他们在此关节胡来!眼见他们已是在南门前又是摆开了阵势!于阵列之前,又是击起一阵鼓乐,武维义他们侧耳一听,便知又是那首令人闻风丧胆的“巴渝舞”! 听到这首鼓舞,众人皆知那些巴人随时都有可能向他们发起最后的攻势!武维义耳听得这番阵仗,自知如今无论宇儿他们走或不走,都已是没了任何意义! 如今即便他们能够奔出南门而去,却也终究赶不及那些巴人行动迅捷!只要是被他们赶上,那毫无疑问便是一场屠杀! 最后只见武维义也不再多言,只身手持鱼肠,便是往蜀师阵前走去。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南门城楼之上的守卫却是向他们高呼到: “南……南门外有援军赶来!” 众人一听,却都是感到难以置信,这南门之外便是千里遥山,与之最近的夜郎“乍”部距离此处却也是起码三、四日的行程。如今朱提关自点了城头狼烟至今总共却也不过是两日光景,却又如何会来援兵? 虽是如此说……但也毕竟是给列阵于南门的蜀中将士看见了一丝希望。 “大家守住南门!只待援军一到,我们便还尚有可为之机!” 此时,只听一直拱卫在朱提侯身旁的戌僰亦是奋勇向前,与武维义他们是齐头并肩,朝着蜀中将士如是喊道。 而蜀中将士此时亦是人人自知,此战非但事关蜀国存亡,而且更是攸关自家人的性命!因此,却也管不了那么许多,明知是希望渺茫,却也是信以为真。 只听这“巴渝舞”又是一阵停挫,巴人的前阵便又是惊起一阵怒吼来,而后便是朝着他们猛攻了过来!武维义、墨翟、戌僰等诸将,便也是各自持剑举戈,与巴人是一阵对冲了过去! 杜宇瞧见蜀中将士这般用命,也是不甘示弱!只见她竟是召集了一群侍婢一起登上南门城头,拾起擂鼓锤,使出浑身解数,替城下浴血奋战的蜀国将士们,击起一阵撼天动地般的战鼓来!…… 但见武维义与墨翟二人互为靠背,于巴人重重围堵之中却是越战越勇。武维义一边在那招架格挡,一边是与背靠身后的墨翟说道: “贤弟……如今看来……确是大哥之过!原本贤弟应当是自有一番功名,而如今却是要陪我葬送于此!此皆为大哥之过!……确是大哥对不住你!” 墨翟听罢,却也是一边与巴人打着,一边是与武维义笑着言道: “呵!……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翟若是没能遇见大哥,只怕如今却还只是一名不起眼的仆役罢了!大哥的知遇之恩,翟是没齿难忘!……更何况……如今却还为断出个胜负!大哥何必这便要说这些丧气话!……翟也是绝对相信大哥的眼力!蜀之国运也是绝不会在此戛然而止的!……” ------------ 第一百零三章 杜宇闻声大开南门 羌族悍骑大破巴军 眼下武维义与墨翟二人,虽是深陷巴人阵中,却也是毫无惧色。只见巴人将他们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团团围住,纵使是人多势众,却也是拿他们完全没有办法! 他二人身先士卒,立于阵前与巴人展开厮杀。那些蜀中将士见这外来的军卿亦是如此用命,他们又岂敢不效死命? 不曾想到,这一场背守南门的生死之战,竟是硬生生的将这巴人的攻势给顶了下来!只不过,诸将拼到最后,却也已是拼得有些精疲力竭! 就当诸将感到巴人攻势骤减之时此时,却听巴人主阵之中,竟是又响起一阵催命的号角声来!紧接着,但见南门处,竟又是涌来茫茫多的巴人!只听得号角声便是一拥而上,直直的往武维义他们这边是冲了过来! 而且就在此时,只见从那些冲锋过来的巴人阵中,突然又是跃出二人。但见他们奔于阵前,随着众卒是一并将他们给围了起来。 武维义朝他二人定睛看去,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两个死敌——朱天宗师和谯不畏!只见他二人是一人手持一剑,见了武维义便是朝他叫嚣着吼道: “哼!武氏匹夫!……且看你此番却还能往何处逃走?!” 只听得他二人话音刚落,朱天宗师与谯不畏便是举剑来攻!而武维义与墨翟,此时由于数轮拼杀,却早已是杀得有些脱了力,而且如今四周又再一次是围满了敌寇,自然无法专心致志的拆解应招。因此,一时之间他二人竟是被那朱天宗师二人给压制得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而此刻蜀中的其余将士,虽说各个都是奋力拼杀,却奈何敌寇实在是人多势众。而且其战风勇悍,其势甚锐,蜀人渐渐便是感到要招架不住! 这也难怪,毕竟若论沙场格斗,这些个蜀人原本便是有些敌不过那生长于丛山险恶之地的巴、庸之人!更何况,如今又是正值巴方气盛,蜀方气竭之时。因此,以此时的疲敝蜀师,敌不过那些气盛的巴人亦是实属正常。 …… 眼下情势已是万分危急,杜宇立于城头之上一边是击鼓助威,一边却也是将城下的战况是看得一清二楚。见此蜀国颓败之势,而且武维义和墨翟又是深陷敌阵之中,却是完全见不到踪迹,她不由得是忧心忡忡,愁肠百结。 正在此时,却听闻南门之外,却是袭来阵阵万马奔涌的蹄踏之声! “这声音……难道说是……!” 杜宇往城外张望过去,只见城外此时于漆黑一片中,却是点缀着密密麻麻的火星攒动! 又闻得此声却是越来越近!……而且,这一阵阵的马踏之声却是让杜宇感觉是分外的亲切。不禁令她回想起自己在郫城之时,于城楼之上观看紫娟她们领着白马奔驰的那一幕幕场景。 “宇妹!……宇妹!” 突然,杜宇竟是好似听到城外有人在唤着自己,却是着实是令她吃了一惊!但是夜间风擎之声甚大,身边又是冲天的战鼓之声,何况,城下还混杂着两队的厮杀混战之声。 因此她虽是听得有些隐约仿佛,但她也只当是因为自己闻声思人,凭空产生了错觉。 “宇妹!……宇妹!” 只听得此时那城外的叫声却是更加清晰明澈!杜宇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仍是暗自想到: “只怕是有人与自己重名,或是我思念太甚……如今我在此地可谓是孑然一身,却又有何人会唤我‘宇妹’?” “宇妹莫怕!……柯尔震西来也!” 杜宇隐约之中听到“柯尔震西”,这一声她却是听了个真真切切,绝无半分存疑。 “柯尔震西!……是柯尔大哥!……” 杜宇听得此言,顿是感到好似绝处逢生了一般!甩下鼓棒便是往城外看去!只见原来那些攒动着的火光,正是柯尔震西领着一支羌族轻骑前来朱提关驰援! 杜宇见状,立即是朝着城下一路狂奔而去。奔至城门口,还不及大喘便是与拱卫城门的守卫喊叫道: “快!……快将城门打开!” 城门的守卫却是不明就里,向公主回道: “公主!如今城外也是杀来一彪人马,却也不知是敌是友!……倘若是敌人内外夹攻,我们岂不要直接要束手就擒?!……” “是……是援军,是白马氐的柯尔震西!快……快开了城门放他们进来!” 眼见公主杜宇是这般笃信,而且他们也知如今巴人势强,攻陷朱提关却只是在旦夕之间。因此,若此时不再放手一搏,却是更无其他胜算!想到此处,那些守卫便是遵了公主之命,一齐将南门给打了开来。 正巧就在此时,竟是赶上了柯尔震西领着羌人悍骑一路奔入朱提关内。柯尔震西骑得虽是飞快,却也是一眼瞧见了杜宇。 柯尔震西一见到杜宇,不由得是一阵激动,是将马队先给疾停了下来。但见杜宇此时,却是一脸神情紧张的朝着他一路是小跑过来: “柯……柯尔大哥!快!快去救救武郎!还……还有朱提关的百姓!……” 那柯尔震西原本见到杜宇却是万分高兴,却听杜宇一来便是直直的朝他唤着“武郎”,自是有些不明就里,便是向她问道: “武郎?武郎却是何人?” 杜宇听得此问,却已是泫然欲哭,只见她是急得直跺脚,向柯尔震西说道: “就是武先生!……他……他如今被困于前方巴人阵中,至今生死未卜!……柯尔大哥!宇儿求你……快去救救他吧!……武郎若是有个闪失……宇儿也绝不独活……” 柯尔震西听罢,却不曾想到,与杜宇也不过是数月不见,但其与武维义的关系竟是已经变得如此深笃! 见得此景,闻得此言,不禁是令柯尔震西平白的生出些许醋意来,不过,他却也知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宇妹放心,这些巴贼肖小便交本豪来处理了!柯尔震西定会叫他们领教一下咱们羌人悍骑的厉害!……” 只见柯尔震西此言说罢,便是立刻将他领来的几百名羌人悍骑给召集了起来,与他们喊道: “弟兄们!……那些巴人残忍暴虐,如今竟是要屠尽朱提关内的百姓!……既是被我们撞见了,就绝无坐视不管之理!……弟兄们,拔出你们手中的佩刀!随本豪一同,将这些巴贼给赶回他们老巢!……与我杀!……” 但听柯尔震西这一声令下,只见几百名羌骑便是在城中南门的主道之上,向着巴人便是驾马猛冲了过去! 只见其所到之处,那些巴人却是根本无法抵挡!但凡是想要上前来阻拦的,却皆被那些并肩骑行的羌骑给悉数撞翻在地,而且顷刻间便是被踩成了肉泥! 武维义和墨翟听得身后无端端的传来一阵喧闹,也不知其顾,便是伺机往回瞥眼看去,但见其后竟是莫名的飞来一支劲骑!而且是将那些巴人给杀得毫无招架还手之力,他二人不由得也是心中一惊! “这支骑兵……难不成是?!……” 还未待武维义思索清楚,却见这支骑兵已是即将冲至他们跟前。武维义和墨翟见状,深怕是被其误伤,因此便是一溜烟的往旁边小巷之内是躲了进去,而后,又是爬上一处屋顶一探究竟。 却见原来这支骑兵的头领,竟是柯尔震西,武维义见了却是又惊又喜! “赢了!得救了!……朱提关此番可无忧矣!……” ------------ 第一百零四章 螳臂当车不畏惨死 中拖刀计暗巷密斗 但见柯尔震西是领着羌人悍骑,凭借着极强的马队冲击,却是在朱提关内的大道上,朝着大道两侧的巴人是一顿砍杀。杀得那些巴人无不是闻风丧胆!因此,也只得是往回连连败退。 朱天宗师见得此状,也是不敢硬来。同样是灵机一动,是闪到了一旁并是暗中观察: “这!……这些人如何是能驾于马上使刀?这奔马之背甚是颠簸,他们又是如何能够坐得安稳?!……” 只见柯尔震西的悍骑转眼之间便是将巴人的军阵是给冲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战场之上,局势可谓是瞬息万变!朱天宗师瞧见如今的势头却是感到有些不对,便是赶紧往回撤走。 而方才还与他一起围攻武维义的那个蜀中叛将谯不畏,见到原本已是胜券在握的局势,顷刻间却又是被逆转了过来! 其实他自己也是自知,如今他谯不畏为了赚得侯爵之位,可谓已是拼尽一切!倘若此战依旧落败,那便当真是无处可去了。想到此处,他却又能如何甘心! 但见那谯不畏,将手中的佩剑是往地上一掷,拾起了路边的一把长戈在手中,又立于道路正中,朝着迎面滚滚涌来的羌骑是一声大吼: “呀!……为何!……为何我谯不畏机关算尽,却终究每次都是只差那么一步?!不!……这决不是天意!我谯不畏也绝不屈服!……” 谯不畏这一句吼罢,便只见他是独自一人手持长戈,冲上前去!谁能料想得到,他竟是要以一人之力而抵抗对面一整支羌部悍骑! 柯尔震西眼见此人居然是自来送死,只觉此人当真是丧心病狂!……但见谯不畏使出全力的刺出一戈,将一名羌骑是给挑下马来。 不过如今谯不畏的这种行为,却也无异于螳臂当车!只见柯尔震西是策马赶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是随手那么一挥,便是将他给砍杀于马下! 而后,其他的羌骑也是纷纷从他的身边飞略过去。并且每人都是朝他又补上几刀,那谯不畏瞬间便是被砍得是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又是被铁蹄蹂躏而过…… 再说武维义这里,此时却正立在屋顶之上,于乱军之中寻着他的宿敌——朱天宗师。但见武维义与墨翟是一起扫视过去,突然见那朱天宗师果然是在暗巷之中是躲躲藏藏,一眼便是识出他这是要往北门逃去! “蜀中祸首,便是此贼!此贼不除,蜀难不已!” 只听得武维义是一阵喃喃自言,深知此时此地乃是抓住此贼的最好时机,却又如何能将他放跑?!正巧,他又是见到屋角之下竟是零散的停着几匹羌马。只见武维义也是不说二话,一下子便从屋顶是一跃而下,直直的跳上了马背并是疾驰着追去! 然而,墨翟却是又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只觉得这朱天宗师步履忽急忽慢,颇为蹊跷。正当他要与武维义商议,却还不及与他说话,只见其已是冲动过了头,竟是独自驾马追去…… 这武维义虽是不及羌人那般骑术精湛,却毕竟也是在郫城之时勤学苦练过的。但见其驾马飞奔,便是一路飞驰着往朱天宗师的方向寻去……果不其然,武维义终于是在一处暗巷之中找见了他! “贼子休逃!今日我武维义定是要将你再一次生擒活拿!……” 只听武维义的这一声叫唤,那朱天宗师却也是不惊不跳,竟是一遛弯的往深巷之中又闪了过去。 武维义骑着马却也无法入得深巷,便是跳将下来。右手持剑,左手又举着火把,独自往深巷之中探去!……武维义一步步往巷子中走去,同时又是往四周甚是警惕的余视观望着! 突然,只见在一处弯角,那朱天宗师竟是出其不意的杀了出来,一剑便是直直的往武维义侧身胸口刺去……所幸武维义原本便是极为警惕,而且于眼角处的余光也是扫见了他。便是立即举起剑鞘,将朱天宗师的这一剑给拆了过去! 随后,只见武维义立刻便是拔出了鱼肠剑,往朱天宗师对攻了过去!武维义却是不曾料想,这朱天宗师的剑法却也是极为精纯!竟是完全不虚于他的这一套袁公剑法! 只见朱天宗师的这一套剑法却也是极不简单,其行剑可谓是行云流水,攻防得体。又是流畅无滞,挥攉潇洒。与武维义的袁公剑法之精微玄妙相比,却是更加显得是大气磅礴,隐隐之中却还透着一股霸者之气!武维义如今虽是第一次领教,却也是不得不惊叹其精湛绝伦! 其实,也难怪武维义会是在此大吃一惊,若是要说起来,自他武维义从要离前辈处习得了袁公剑法之后,确是还未曾遇见过此等劲敌!更何况,此人还是那个与他纠葛至今的朱天宗师! 不过,此时此刻最为感到吃惊的,却还不是武维义,而是朱天宗师!原来,这朱天宗师之所以之前是走走停停,便是故意露出的马脚。好引那武维义是引兵追来,而后再于暗巷之中伺机杀之! 然而,令这朱天宗师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是,当日在惊马河渡口,他以流沙陷阱困斗武维义之时,这武维义尚且还是个丝毫不通武斗之人。而如今,不过是短短数月不见,这武维义却已是尽得了那要离剑术之真传!再也不是那个于惊马河渡口,一见他便只会到处乱窜的羸弱之人! 正当他二人在那斗得是你死我活,难解难分之时!却见巷子一头,竟又是跑来了一彪人马! “大哥莫慌!……墨翟来也!” 听得此声,他二人便皆知是那墨翟领着蜀中余部,特意赶来相助武维义。那朱天宗师一见情势不妙,却是赶紧从手中捏着一把石粉,朝着武维义是撒了过去! 武维义不知其为何物,便是立刻掩鼻,并收了招往回退了几步。却不曾想,这朱天宗师却是候准了时机,一个健步飞跃,却又是被他跑得是无隐无踪了! “可恶!……此贼当真是狡诈无比!此番竟是又让他给走脱了去!” 但见那朱天宗师突然遁走,武维义自知如今也已是追不上了。便是回过头去,见到墨翟领着几十人是一路进得暗巷匆匆赶来。 “大哥!您没事吧!……那朱天宗师确是极为狡诈,大哥您也是一时心急!却是未曾发觉此番乃是那朱天宗师的诱敌之计!……翟唯恐大哥会有闪失,因此这才领人前来接引大哥!哎……只是不曾想,竟是惊扰到了此贼,又让那厮老贼给逃了!” 只见武维义此时却也只是哀自叹息了一口,与墨翟言道: “哎!……这朱天宗师果真狡诈,不曾想到他竟是还留后手!左手捏着一把石灰,便是专等脱身之用!……当真是思绪缜密,滴水不漏呐!……” 武维义一边说着,一边便是与墨翟一起走出深巷。却见柯尔震西的羌骑于城中的所掠之处,那些巴人尸首皆是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甚至有些尸首却是早已是被踏过的马蹄给蹂躏得粉碎! ------------ 第一百零五章 柯尔震西巴营中伏 临绝境武维义救援 话说巴人见了那柯尔震西引来的这支羌人悍骑,于城中的这一阵风卷残云之势,可谓是所向披靡! 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巴卒此时竟还完全不知战场的局势早已是瞬息万变,居然是还在那里四处劫掠民宅!待得他们是裹挟着财物奔走,却还未将敌手看得清楚,却已是被其斩于马下!…… 眼见柯迩震西是一路砍杀,便是已然逼近北门。而此时那些想要撤逃出去的巴人士卒,惊慌之下却是纷纷的只管涌向北门。只恨这北门实在太窄,奔涌的人流却又被这处北门给卡得是一动不动! 但见这柯尔震西此时也是毫不手下留情,瞧见北门处如今那些巴卒是聚集成堆。便是领着麾下羌骑如同是虎驱羊群一般的一阵冲锋砍杀!一时之间朱提关的北门内外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柯尔震西瞧见敌寇如今竟已是这般涣散,不禁是有些轻慢了起来。 “哼!只凭这些个羊崽子竟也妄想着要一统百濮?!简直是白日做梦!” 而后,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说那巴王雅尔丹如今就驻守在城外的巴人营寨之中!于是,他号令起手下的羌骑,领着他们是一路冲杀出了北门……就在此时,却见武维义突然也是奔马赶到,却是与他言道: “柯尔兄弟!……莫要再追,巴人如今只出不进,唯恐城外早已得知此间变故!况且城外昏黑,倘若雅尔丹设了埋伏,只怕兄弟是要吃亏!……” 柯尔震西闻得此声,便是猛的回头望去。却见武维义是一身血污的骑马赶来,顿是又来了一些醋意,心下便是暗自想到: “这个净衣白面的家伙!几月不见却不曾想竟是有了此等长进……而且……竟还捷足先登,赚得宇妹芳心!……倘若如今就此收手,又如何能证明我柯尔震西之实力!哼!……决不能让这小子再抢了本豪的风头!本豪一定要去将那雅尔丹给生擒回来!好让宇妹知道,这世上也唯有本豪才有能力可以护得了她的周全!……” 柯尔震西想到此处,却只是白了武维义一眼,又朝他是冷冷的说了一句: “哼!你们是已被这些巴人给打怕了吧!竟是这般的畏首畏尾,哪来的半分豪气!……既如此,你们这就在城中待着便好,待本豪去取了雅尔丹的项上人头,看你却还有何话可说!……” 只见柯迩震西是一言说罢,便是驱策着本部悍骑,径直夺了北门杀奔而去!……武维义眼见这柯迩震西已是杀红了眼,全然听不得阻劝!又怕城外此时已是设了埋伏,此去巴营定是要吃亏的!武维义不敢怠慢,便是立刻回去找来了墨翟,与他是分说商议了一番。 …… 再说柯尔震西领着士气高涨的羌骑,趁着夜色便是出得北门。又骑不多远,便是瞧见对面不远处巴营之中的篝火。 只听得柯尔震西便是与其身边的同族弟兄们是扯开了嗓子喊道: “弟兄们!那雅尔丹如今与邻邦为敌,意欲侵吞百濮。我们羌人世代生长于此,百濮之地亦为众邦所共有!又岂有受此等暴主驱使之理!……本豪!柯尔震西!乃是白马氐的酋豪,诸位虽非本豪所部!但是我们西羌素来也是同气连枝,今夜诸位敢不敢与本豪一同,为百濮决一死战?!……” 只听柯尔震西此言说罢!麾下那几百名羌骑皆是异口同声的吼道一声: “诺啊!……” 闻得吼声是震耳欲聋,只见柯尔震西便是一马当先,往不远处的巴人营寨是一阵狂袭过去!…… 待他们冲入巴人营寨之中,却见此处营寨的四周竟是只见其篝火,却又见不到一个巴人!柯尔震西见状,便是立马大声喊道: “不好!……果有埋伏!撤!……快撤!” 听闻柯尔震西这一声叫唤,所有与他一起冲入巴人营寨之中的羌骑便都是停驻了下来,又调转马身便是要跑。但见此时,巴人的营寨的四面之内,突然一下子冒出无数的巴人士卒来!竟是要将他们给团团围住! 不过,这些羌骑却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反应机敏!见得此等阵仗却也并不慌张!眼见来路却还未被完全封住,于是柯迩震西即刻是拍马向前,想要带队从那条狭长的出口处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却不曾想,正当他们骑至半道,却突然发现此时来路之上,竟是突然陷出许多的坑洞来!就好似是当日杜疆夜袭巴营那样,这些坑洞或大或小,看似毫不起眼,却是对车骑影响极大! 只见那些羌人所驾马匹或是陷落,或是被坑洞所绊,一时之间只听是那些羌骑连声惨叫,竟是连人带马的摔倒在地! 那柯尔震西自是也不能得以幸免,眼见他所骑白马是一个不留神,便是径直踏入坑洞之中,重重的摔将下来! 只听得此时身后巴人又是一阵喊杀,便是朝着他们杀奔而来!……柯尔震西自知此时已是难以脱身,只得是手握砍刀准备与巴人是决一死战! 顷刻间,只见柯尔震西所部羌人,与奔涌反杀上来的巴人便是杀到了一处。 只不过,若是要论起步战,这些巴人却是骁勇至极的!而那些羌骑如今是失了马匹,顿是威力锐减!况且手中砍刀对上巴人的长戈,也是毫无优势可言……因此,柯尔震西便是陷入苦战之中,眼见身边的同袍弟兄是一个个的倒将下去,虽是悲愤欲绝,但他如今却也是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他们陷入绝望之时,从其身后却又是传来了一阵号角之声!原来,正是武维义领着一支城中的残卒前来搭救柯尔震西!只听那武维义是大喊一声: “柯尔兄弟莫慌!……武维义来也!” 只听这一声大吼,那些蜀兵便是与武维义一起杀入乱阵之中,与羌人合为一处共抵巴人反扑。 而且,武维义所领来的这支蜀兵,却皆是有备而来!只见他们每人皆是手持着一扎圆木戈柄,入得阵中,便是将其往地上一滚。由于夜黑,那些巴人却也是不及看清脚下状况,踩到圆木上面却是多有滑倒摔伤的。因此,一时之间却也算是暂时止住了巴人的猛扑! 然而,武维义一边力战,一边是于阵中四下搜找,却是并未寻见柯尔震西!因此,他便料定那柯尔震西定然是还是被困于前方的乱军之中!于是,只见武维义是独自一人又往前冲入到敌方阵中!…… “柯……柯尔兄弟!……你没事吧!” 待武维义是突入阵中之时,终于是找见了柯尔震西。只见此时柯尔震西的脚下已是踏着百余具巴人尸首,显然皆是被柯尔震西一人独力所杀。 然而,那柯尔震西纵是再有本领,毕竟也是独木难支!在一群巴人士卒的团团围攻之下,只见他却也已是力战而竭,身负重伤! 武维义见状,二话不讲,直接将柯尔震西是一肩扛起,又是往来路杀出重围而去。 待他是一路扛着柯迩震西冲出围堵,便是立刻唤来了与他一同前来的副将戌僰。命他是继续在此处坐镇指挥,并嘱咐他切莫恋战,且战且退的往朱提关内撤走! 而他自己则是继续背着柯迩震西,径直往回撤走…… “宇……宇妹可还无恙……” 只听此时瘫于武维义肩上的柯尔震西竟仍然对杜宇的安危是念念不忘…… 听得柯迩震西此问,却是令武维义也是有些担忧了起来……自从他在南门与巴人血战至今,却还未回去见过杜宇。因此,此时的武维义又怎会知晓杜宇如今却是究竟如何了? “嗯……无事……柯尔兄弟切莫多言。我这便将你背回去……你有何话,便亲自与她去说……” 经此一夜鏖战,终于是等来了黎明破晓,只见武维义是一路背着柯迩震西往回飞奔。谁知真可谓是冤家路窄!就在他二人回撤的半道之上,却是又遇见了那朱天宗师领着一队残兵往巴人营寨撤去! 朱天宗师原本这一路是垂头丧气,此番领兵攻城却又是大败而归,正当不知是该如何回去复命!却不曾想到竟是在此处又遇见了武维义,而且还独自背着一人是朝着他迎面赶来!朱天宗师见状不禁是大喜过望: “哈哈!……武氏匹夫!你今日是放着活路不走,却是又被我在此处遇上!看你如今却还有何处可逃!……” 朱天宗师一语言罢,便是又拔出了佩剑,举剑便是朝着武维义一路杀奔过去。定是要在此处解决了武维义的性命才肯罢休! ------------ 第一百零六章 死里逃生再得营救 设伤兵苑杜宇请药 武维义将这柯尔震西是往回扛了一路,柯尔震西的血便是留了一路!所幸这武维义毕竟也是懂得一些伤势包扎的应急之法,因此是临时替他将其伤势较重的部位是以绑带阻了血脉,这才没有让他是血流喷涌! 而且,柯迩震西的这副身子骨也着实不轻,也亏得武维义在秘贤村之时也算是练得一身的强筋健骨,这才勉强是将他架起,是一路小跑着往回撤走。 但是眼瞧这天色微蒙,却见到前方朱天宗师却竟又是朝他迎面奔来,自是有些慌了神。 “姓武的,你只管自顾逃命去吧!……本豪!本豪……用不着你来搭救!” 柯迩震西眼见对面又是杀来一队巴人,自知此时定是在劫难逃,便是虚气散神的与武维义如是反语说道……但是武维义却又如何肯答应: “柯迩兄弟莫要惊慌,谅这些小贼也是不敢小视于我!……待我将他们悉数打发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武维义见此情形也是无可奈何,自知这朱天宗师是极不好对付!只得是将柯迩震西先给卸下身来,又是拔剑向前与朱天宗师等人又是斗到了一块! 只见武维义也不急着与那朱天宗师正面交锋,而是游战于人群当中,先陆陆续续的将那一队残兵败卒都是给纷纷的撂倒在地。而武维义之所以要如此的大费周章,也是为了能够除去这些个后顾之忧,使得那些散卒不能挨近柯迩震西。 然而,朱天宗师却是不会与他手下留情,如今让他竟在此处白捡了个此等良机,却又如何肯白白浪费!因此,这朱天宗师举剑来攻,一上来便是杀招频出,一眼便知是要将那武维义是给置于死地! 眼瞅着武维义如今是左顾右盼,这般的心念不纯。与他拆解招式也是极不走心,破绽百露,因此朱天宗师不由得也是心下暗自大喜! “哼!……如今你自己都小命难保!却还管顾得了别人?!……简直是自寻死路!……” 朱天宗师言罢,便是催动剑力,又是一顿猛攻过去!……而武维义却眼看又有巴人要漏过侧身,却是完全顾不得朱天宗师这一边,奋力往侧身是一剑刺去。 只见那名巴人虽是被武维义一剑封喉,顿时倒地。但是,武维义自己却也是将整个右臂都给暴露了出来。朱天宗师却见此破绽,知道是机不可失! 朱天宗师见准时机便是冷不丁的斜出一剑刺去……待武维义见到,却已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闪避了,被这一剑是不偏不倚的直接给刺伤了右臂! 武维义右臂负伤,手上瞬间便是脱了力。只得是顺势往上高高将剑抛起,又是以左手接剑,继续勉强接挡对方的杀招! 眼瞧着武维义这便是节节败走后退,一时间却是被逼到岩角!眼见即将退无可退之时,却又突然听得远处又是传来了一阵高喊: “大哥莫慌……墨翟来也!” 但见从朱提关的方向,突然是又是窜出一支人马前来相救。而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墨翟! 原来,前番在城中之时,武维义和墨翟眼见柯尔震西是如此意气用事,竟然独自领着羌骑是冲出城去。武维义恐其有失,便是先领了一支残兵前来相助。却又让墨翟回去是再另编一队人马前来接应! 闻得身后竟是又是杀来一队人马,那朱天宗师此时也是顿时乱了章法。一连数招不是脱力,便是不够精准,却是让武维义东躲西闪的得了喘息!眼见那队人马是越来越近,朱天宗师不禁是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怒道: “哎!……又是只差了一点。为何每次都是这样!……这个黑面小鬼当真是令人生恶!……倘若不是这黑面小鬼几次三番乱入搅局,坏我大事!……这武氏匹夫又如何能够活至今日!……可恼!……可恨!” 言语之间,墨翟便已是挥剑攻来……而那朱天宗师也只得是于匆忙之间拆解了三招,便顿是觉察到其剑法虽是与武维义如出一辙,但是由于墨翟身材矮小,挥起剑来倒是更加的进退自如! 而且,要说墨翟耍起这套袁公剑法来,相比武维义的力求精纯熟练。却是更多了一份变幻莫测! 朱天宗师是一心要杀武维义,因此他的心思原本便是全在武维义身上。而如今被墨翟这一番搅局,反倒是成了他变得进退失据,患得患失起来! 待墨翟是攻至武维义跟前,眼见这朱天宗师如今已是被他缠住,便是往身旁的武维义喊道: “大哥!快带人走!这边自有墨翟来应付!……” 武维义见状,立即是领会其意,捂着肩伤便是随着几名蜀兵跑去了一边。将柯尔震西的身子给托架了起来,随后便是急匆匆的往朱提关撤去…… …… 经历了这一天一夜的鏖战,只见城中将士如今皆已是精疲力竭。待武维义重新进得朱提关,只见这朱提关内也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而那些身负重伤,动弹不得的蜀中将士,皆是只得蹲坐于城中的墙角各处。另有些承受不住压力的,则是躲在暗处哭哭戚戚……此情此景,正可谓是一副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武维义一行便是径直到了南门,只见此时南门处,却是临时征用了诸多民舍以为养护之所,专门收纳救治重伤的病患。 只见此时南门一处空场的正中,竟还支起了一口大锅,里面好似是煎熬着一种膏状之物。再闻得此间气味,倒是令人莫名的感到一丝的神清气爽,心旷神怡来。 也是正巧,武维义刚到得南门,一眼便是瞧见了杜宇的身影。只见得她此时也是在那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却是一刻也不敢懈怠。 “宇儿!” 只听这一声叫唤,杜宇立马便是听出来是武维义的声音,因此不禁是又惊又喜!杜宇再扭过头去朝着唤声来处望去,却见武维义竟是一身血污,而且右肩好似还负了伤。杜宇见状,顿是心疼不已。立马便是跑上前去,与他关切的言道: “武郎!……你……你受伤了!” 武维义朝她只是摆了摆手,便是又指了指旁边的柯尔震西,与杜宇是急忙言道: “我无大碍……快……快是替他看看!……” 杜宇听得此言也是一惊,转身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与他一同前来的蜀兵的肩上竟是还驾着一人! 只见那人如今是低垂着头,也看不清样貌。一副羌人打扮,同武维义一样也是满身的血污。而且其发结也早已是散乱了开来,披挂在肩头之上! 直至杜宇将此人披在脸上的散发往旁边一抹,却是不由得惊吓了一跳: “啊!……是柯尔大哥!……他……他如何也受了如此重伤?!……” “哎!……柯尔震西他独自领着羌骑冲入城外巴营夜袭,却不曾想竟是中了埋伏,因此才……” 杜宇见柯尔震西如今伤势却是极重,不敢怠慢,便是找了一处僻静护所让他是能够安心静养。随后,便又是去唤来了此处的一位“师傅”。 待杜宇将那人请来,只见她是毕恭毕敬的向他求请道: “这位仙人……如今这位大哥却是受了极重的外伤,不知上仙可有何法医治?……” 武维义听杜宇将此人说成是“上仙”,便是对其有些半信半疑。这个称谓却是不禁让他想起了他自己初来乍到之时,也是个有着此等称谓的“欺世盗名之徒”。 只见那名“上仙”却不过是对着柯尔震西是瞧上了几眼,便是随手又给了杜宇一个陶碗并是与她言道: “嗯……外敷七分,内服三分!但是切记此药有瘾,不可太过……不出三日,便可下地行走……” 只见此人说完,便是又走开了去……而杜宇,则是立刻给柯尔震西的身上各处创伤皆是涂抹上了膏药。不曾想,这膏药也确是极为灵验! 原本这柯尔震西受此重伤,浑身便是已经有了些虚浮肿胀,尤其是各处刀剑创伤,更是鼓成了大包! 但是,杜宇将那“上仙”的膏药给涂上之后,却是立即消去了不少肿胀。而且,就连原本是眉头紧锁着的柯尔震西,也是顿时看上去舒缓了许多! 武维义却是对此状况更是感到极为不解,便向杜宇问道: “宇儿……你却又如何开始乱认神灵了?武郎与你说过,这世上根本便无有什么鬼怪神仙的……而且,你可曾是忘了,武郎以前可也曾是个……” 只见杜宇是给柯尔震西一边上好了药,一边却听了武维义竟是怀疑起那个来路不正的“上仙”来,不禁是窃笑了一声: “呵呵……武郎倒是说得当真有趣!你自己当初做得那些亏心事,如今却是拿来以己度人了?……宇儿又不是个有眼无珠之人,究竟是不是有些真才实学,又如何会是辨识不清?……” 但见杜是在那里好气又好笑……武维义见得此状,不禁是那人的来历更加好奇了起来! ------------ 第一百零七章 护所内初识梗阳皋 述晋往事验以神算 “哎?!此人的药膏倒也真是颇为灵验嘛!……你们快看!这柯尔兄弟如今却是突然便安静的熟睡了!……” 武维义见得这柯尔震西于上药之前却还是在那哼哼唧唧,略作呻吟。然而,此刻敷完了药之后,竟已是安然的昏睡了过去。武维义见得此状,也不由得是感到颇为诧异鬼怪,便是立即向杜宇问道: “方才……那个赠药之人究竟却是何人?!……这世间竟还有此等灵药?!……而这些灵药却又究竟是为何物?” 杜宇听了武维义如此言道,却见她是一边拿手轻轻的捂着嘴,一边是咯咯的笑出了声: “呵呵……武郎当真健忘!前不久你却还说别人只会是光凭着一张嘴到处招摇撞骗,为何如今却是对其崇拜起来了?!……” 武维义听得此言之意,原来此人竟是与他自己是相识的?!武维义不免是细细的回想起来,但是想了许久,却是依旧毫无头绪…… 杜宇见他依旧是点化不开,便只是摇了摇头,又是与他笑言道: “武郎可还记得当日你与墨翟采石归来之后,宇儿曾是领着你们前去的一处民宅?……我们可还在那里是叨扰了别人一宿呐!” “哦!……我想起来了!此人莫不是那一夜我们一起入得那一处宅院的宅主?!……” 杜宇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听她是不住的将此人夸赞道: “呵呵,要说起此人,却也是当真了得,他那人就好似是能未卜先知一般!……就在昨天,正当众人是在那里喜庆城关不失之时,此人却是料定朱提关北门必然失守!……但是随后却又是极为笃定的断言,说是退守朱提南门便可得安然无恙!……武郎,你说此人是否当真神奇?!” 听得杜宇此言,不禁是令武维义大吃一惊!而且,又不由得是让他想起了当日自鱼凫城官邸突围之时,偶遇的那名船夫老先生所装扮的“先行者”来! “这家伙与那船夫一样,同样亦是有这“未卜先知”之能!……难道说!此人也是一名先行者不成?!” 武维义想到此处,便是立刻兴奋了起来,便是向杜宇问道: “不知宇儿口中的这位‘上仙’如今却在何处?……呵呵,我倒是想与他见上一见!” “哟?!不知又是何人要来找我?……” 正在此时,也是赶巧,武维义这边是话音刚落,那人便是出现在了武维义的跟前。但是,武维义此时却是只将此人认定是一名“先行者”,因此与他说话却也是极为小心谨慎! “呃……在下……在下乃是卫奕,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武维义此时灵机一动,却是想到不予此人说透真名,却是有意将“武”字的声母给简略去。随后“武维”二字连读却是颇像个“卫”。想来春秋战国之时,以“卫”为氏也颇为常见。 而且如此读法,也不至于让站在一旁的杜宇感到奇怪。毕竟以名为代称也是实属平常。 但是,那名方士却只是颇为不走心的与武维义说道: “哦……鄙人乃是梗阳氏,单名一个‘皋’,你们可称我为‘梗阳皋’。至于我是做什么的,此前于府中便已是与你们都已说过,呵呵……便就不再提了!……” “什么?!……难道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梗阳巫皋’?!” 只听那梗阳皋不过就是自报了家门,那武维义便是显得异常激动! “你这人……难不成是两耳失聪了不成?!吾乃‘梗阳皋’,不是‘巫皋’!……我非巫,莫要将我与那些‘巫人’混作一谈!” 武维义却此时根本也不在意他的名字究竟是“皋”还是“巫皋”,只顾是与他又是确认言道: “你……你可是当年那个掐指一算,便是算准了时任晋国六卿中军将的中行偃,最多活不过一年。但其代晋伐齐之役可获全胜的那名江湖方士?!” 那梗阳皋一听,却是不由得心中一惊,与他却是反问道: “哎?!……未曾想到,我梗阳皋这些年来,在江湖之上竟是有了这般的名声了?!……呵呵,当年乃是少不更事,不过是戏言几句而已!……却不曾想,此事竟可传至此等偏鄙的蜀地来?!……呵呵,却是有些意思!……” 武维义听他这般解释,却是根本不信,只当这梗阳皋是在此处装疯卖傻,有意规避他自己“先行者”的身份!因此武维义此时却又如何肯就此善罢甘休?只听他是继续追问道: “戏言?……这又如何可能?!死生之事可谓是最难揣度,却又如何能断?况且,即便命数可知,两国战事之成败却又如何能以戏言得知?……若此二事皆是无凭无据,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梗阳皋一听,却不禁是躬下身去,全然不顾礼数的捶腿大笑了起来……武维义见其大笑,却是更加迷惑了起来: “何故发笑?!莫不是我所言不当?” 只听得那梗阳皋是捧腹笑罢,又是一阵摇头与他回道: “哈哈哈!……为何这世上竟还有如你这般愚钝而执迷不悟之人?!我说是那是‘戏言’,那便是戏言而已。却是骗你作甚?!……你可知那中行偃(献子)当年乃是一弑君之人,时至晚年,又身患痈疽恶疾,因此每日便是梦其主厉公索命!由是连夜不寐,随遍访天下巫医,却也是终不得解……待我见得他时,他却早已是失魂落魄,与鬼无异……既是落得此等境地,我只断他一年,却也是多余的了!……” 武维义听罢,却觉得此人说得也倒也是有几分道理。但他也依旧是不死心,又是不厌烦的追问下去: “那……当时晋齐交恶,你又何以独断晋胜而齐败?……” 梗阳皋听得此问,却又只是嗤笑了一声,更是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呵呵……这却又有何难?当时晋国,乃是天下之霸主。南面败楚,西面破秦,且又北和诸戎,可谓是所向无敌。况且,齐鲁二国本应是同气连枝,齐伐鲁便是不义。鲁求援于晋,乃是义之所在。晋军师出有名,却又何愁不胜?!” (注:秋,齐师伐我北鄙,中行献子将伐齐,梦与厉公讼。弗胜。公以戈击之,首队于前,跪而戴之,奉之以走,见梗阳之巫皋。他日见诸道,与之言同。巫曰:“今兹主必死,若有事于东方,则可以成。”献子许诺。——《左传》) 听得此人将这两桩晋国之往事是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武维义如今却是不得不心服口服!只觉此人倒也算得上是思维缜密,的确极为高明! 只不过,武维义却依旧是对他的身份是有些迟疑,毕竟若是要论起此处的朱提关之战况,原本便不能以常理揣度。更何况,此人竟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生门在南,破门在北”。 此等“玄乎其玄”的言语,瞒得过别人,却终究也还是难以令他信服。也是由此,武维义则始终认定这便是梗阳皋“不明身份”的一大“破绽”所在!…… ------------ 第一百零八章 高士征问自家年纪 维义惊闻鬼谷秘学 武维义想到此处,自是不吃梗阳皋这一套,依旧是不依不饶的向他问道: “那你又是何以得知巴贼必破北门,但又必败于南门?……倘若是无凭无据,此等凭空断言又岂不是太过荒谬?!这你又要作何解释?” 梗阳皋听了,却只是笑了一笑,又朝他是反唇相讥道: “你这人倒是当真有趣!……若要说起来,倘若那一晚不是得了我的提醒,告诉尔等那巴人有攀岩走壁之绝技。就凭你们这些个拙劣的守城之法,只怕是顷刻间便是要城破身亡了吧?!……你这人不思报恩也就罢了,竟还似审问囚徒一般将我是刨根问祖,审了个干净!……难道,这便是你们的待人之道?” 杜宇立在一旁,见得武维义此状,也觉得确是有些太过于无礼了。便是从旁小声的责斥他道: “武郎……请教便可,何必说话如此犯怵?……你以前可并非如此言语待人……如今却是如何了?” 武维义起初倒也并未察觉到自己的情绪竟是来了起伏,听了杜宇此言,这才是觉察到确是自己言语有些冒失了。不由得心生歉意,便是向梗阳皋行了一礼,甚是羞愧的与他对言道: “长者万勿见怪……只因长者实在是像极了在下的一位旧识……这才多嘴问了几句……实乃是有些关心为乱……” 只见他听得武维义的这一番谦辞,却是自顾大笑了三声: “哈哈哈……你这人当真有趣……不过……我这人却从不喜欢与那‘老’,‘旧’为伴……你们倘若不嫌弃,我倒是也可以与你作个相识,倒也是不错的很呐!……” 武维义一听,自是不敢如此乱了辈分,便是立即回道: “长者说笑了,晚辈岂敢……” 还未待武维义说完,梗阳皋只觉此人说话颇不中听。于是,便摆了摆手,又是将他一语打断: “行啦行啦,你也别什么晚辈不晚辈的……你们只当我乃是一名长叟?却殊不知我这一身的怪诞样貌却是究竟从何而来的!” 听得这梗阳皋这般自嘲,武维义和杜宇皆是抬起头来往他看去。眼见这梗阳皋虽已是个两鬓雪白的老者,但是他的这一副脸面气血却是显得极好,撑死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当真可算得上是一副朱颜鹤发的仙家样貌。 “方才你还问我却是为何能未卜先知,妄断此间成败?呵呵……那我且先是问你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以我如今的样貌,却是理当年龄几许啊?” 武维义听得此问,便是将这梗阳皋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是将这梗阳皋的底细是细细的想了一番: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被他说死的晋卿中行偃,其继位之子为中行吴,而中行吴之后,又是为如今的中行寅!……若是如此说来,即便是这梗阳皋是正当壮年之时谋断了中行偃之死……到如今也起码已有五十余载了吧?……既然如此,这个梗阳皋如今起码是年近七旬不止!……” 思索到这,武维义便是颇为成竹在胸的说道: “嗯……维义私揣……梗阳高士今年应当已是年逾七旬!呃……或许八旬亦未可知……” 那梗阳皋听得此言,却只听他是苦笑一声,又是一阵摇头。独自哀叹一声仰天言道: “哎……我梗阳皋究竟天数几许?我却是连自己都无从知晓了!以我自己度之,我如今最多不过四十……而在你等看来,却已成了八旬老儿了!……可悲!真是可悲呐!” 武维义被这梗阳高士有一搭没一搭的答话,却给说得是云里雾里……老则老矣,却还如此娇情造作,却当真是让人有些耐受不住! 而且,这人这些话也是颇为语不达意!……他这年寿长短,却又与他“未卜先知”却是有何关联?当真是令人有些费解。 此时,只听这梗阳皋却是继续言道: “呵呵……你们莫要当我是个疯癫!……武兄弟……想你也是个见多识广之人,却可曾听说过‘鬼谷’这个地方?” 武维义一听这梗阳皋居然是提到了“硅谷”,不由得是大惊失色: “你……你果然是穿越来的‘先行者’,倘若不是,却又如何能得知那千百年后的‘硅谷’?!” 武维义如今是始终咬定此人便是穿越自未来的先行者,因此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的,就是他与未来之间的联系。所以,当梗阳皋说出“鬼谷”一词时,武维义却是一时错听成了“硅谷”来。 而这梗阳皋见这武维义又是一阵没由头的激动了起来,却是完全不解其意: “先行者?千百年之后?……你如今却又是在说甚?!为何我是一句都听不懂哇?” 话是说到此处,武维义却是猛地一下突然又反应了过来。想起春秋战国之时,那个最为神秘莫测的高人——鬼谷子!想到此处,他不禁又是一脸错愕的嚷嚷道: “鬼……谷……?啊!……难不成,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鬼谷先生?!” 梗阳皋只听得这武维义说起话来总是这般的一惊一乍,却是只觉得此人好生奇怪: “‘鬼谷先生’?……这‘鬼谷先生’却又是何人?哎……与你这人说话却为何是这般的吃力?行了行了……我也不与你多废唇舌,便是实话与你讲了吧!我梗阳皋原本也只是一名游走江湖的方士,其实无甚本领。平生所见过最大的人物,大概也就是那个急病乱医的中行大人了……只不过,说来也是极巧,便是那一日之后,当我为避灾祸而出逃奔走之际,却是又机缘巧合之下学得了一些真本事!这才有了这一身的占卜先知之能!” 武维义听到此处,便是更加好奇了起来: “难道说……你是遇见了鬼谷?” 只见那梗阳皋此时是不住的点头言道: “正是!……却不知为何,我于奔走之际,却是误入了一处山雾萦绕的谷地。说起这一处谷地,倒也是极为诡异。里面虽是有三四个人,却皆是如同哑巴一般。而且,这些人终日也是不吃不喝,不是盘坐着睡觉,便是每日在山岩之上凿刻。所以,在这一处山谷的绝壁之上,却是刻着极多的奇形怪状的图案文字……好在我也算是识过一些古字,因此其中有一些字倒也是认得的……当时,也只觉得好奇,便是攀上绝壁找得一篇与占卜相关的典籍,再将其是默默地念记于心中……” 武维义听得此处山谷的境况,却是只觉得此处是极为怪异……而且听得梗阳皋对那些怪人的描述,倒是像极了此前那名船夫所提到过的“先行者”! 之后,又是听那梗阳皋是继续言道: “在那里,其实亦不过是一个白昼,我便是将其中的占卜算术悉数了然于胸……眼见时间已是不早,便是想独自寻路出谷!……却不曾想,待我真的是走出了那片山谷之时,我却是容颜大改,已然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听到这梗阳皋竟是还有这般诡怪离奇的经历,却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但是,见这梗阳皋乃是一副朱颜鹤发的模样,而且其心智也不似寻常老者那般的慢条斯理。甚至连“老夫”,“老朽”这样的称谓却也是从未听他说起过。 而这些个反常之举却是让武维义又是不得不相信,这个梗阳皋所说的这些个鬼怪离奇之故事或许是都真有其事的?! ------------ 第一百零九章 鬼谷一日世已沧桑 墨翟运筹城防大计 武维义听罢,便是在心底暗自是又细细的想了一想: “若论此人之经历,倒是与那《水经注》中‘烂柯人’的典故却是极为相似的……而且如今看来,又或许……那就是一处时空虫洞也未可知!……” (烂柯人典故:信安山有石室,王质入其室,见二童子对弈,看之。局未终,视其所执伐薪柯已烂朽,遂归,乡里已非矣。——《水经注》) 武维义想到此处,虽是有了些许头绪,但毕竟此间事由盘根错杂,却也免不了还是有诸多疑惑。于是,他便是继续向梗阳皋询问道: “那依你所言,你若只是误入其中,那‘鬼谷’二字却又是从何而来?……而如今,这一处诡秘所在却究竟又是在何处?” 只听那梗阳皋是独自哀叹一声,只是一脸无奈的摇头说道: “哎……其实这‘鬼谷’……我却又如何能知其真名?只是江湖之上,如我这般情形的,也并非是只我一人……我也曾是遍访诸州,想要再入此境,去研习一些返老还童之术,却是再也寻它不见!……不过,这一路搜寻,却也识得有此间机缘者数人。再询问于他们,竟也都是同我一样。待得出谷之时,世间种种也皆已是物是人非了!……而那一处所在,也就在我们这些人之间是口口相传。久而久之,便是被我们唤为‘鬼谷’……” 武维义听罢,不禁是恍然大悟了过来,得知此番道理,他也是终于想通了一件事来: “原来如此……相传那鬼谷先生收有四徒,庞涓、孙膑、苏秦、张仪。世人皆以为鬼谷先生乃是一人。却不曾想,那些精通各类异能之术的‘鬼谷先生’却未必是同一人!而只不过是一个代称罢了!……如此说来,也就难怪为何这鬼谷四徒,相互之间所隔的年代和地域跨度竟会是如此之大!……依此言之,此四人之师……绝非一人!” 正在此时,只听不远处,却是又传来了一声叫唤: “大哥!……原来你们竟是在处角落,却是让翟好找啊!……” 听得这一声招呼,却是将武维义的这一番苦思给中断了下来。武维义回头一看,原来是墨翟自城外回来了。 “哦!……原来是贤弟……方才城外却是极为凶险。亏得贤弟来得及时,替为兄是挡住了朱天宗师,解了为兄的燃眉之急啊!……不知如今那朱天宗师却是如何了?” 只见墨翟是一边走进屋内,一边是在那与他回答道: “大哥莫要担心,那朱天宗师如今不过是一颓丧之人,何以言勇?他与愚弟交手不过数招,便是匆匆撤走了!……原本愚弟是要追赶,却见前方将士是纷纷败退了回来。愚弟觉得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因此是先将他们给接应进了城中!” 武维义听了墨翟如此说,知道这墨翟处事素来最知轻重。而见其是安然回来,他心里便也是踏实了许多!……此时,墨翟是进到了屋内,却是十分好奇的与武维义问道: “对了……方才我见此处南门的那些个伤患却是显得极为平静。即便是受了重伤,却也是不叫不闹……而且,只见他们是从一口大锅之中撩起一种膏状物敷于患处,却不知是何等神药?竟是有此等功效!” 武维义闻得墨翟此问,便是立即向他引荐说道: “哦!……贤弟是有所不知!全是仰仗这位高士,这位高士乃是梗阳氏,单名一个皋……贤弟可还记得,正是此人于那天夜里,提醒了我们巴人的攀岩之术?” 墨翟见到梗阳皋,不禁大惊失色: “哎?!你不就是那……那一日劝我等死守南门的那个方士吗?!……我只当你是早已逃之夭夭了,却不曾想竟是还待在此地呀!” 梗阳皋听罢,却是眉宇舒展,大笑了三声: “哈哈哈……我在此处还尚有一事未了,如何会走?!” 武维义一听,却又是有些好奇,便又是向他询问道: “却不知梗阳高士如今却还有何事未了?……不知可有我们三人能帮得上忙的?” 只见梗阳皋只是摆了摆手,浅笑一声: “呵……并非是要你们帮我……实乃是我帮你们!不过,这天机不可泄露,待过得几日你们便会知晓……好了!如今时日也是不早,你们便在此地好生照料吧!……与你在这滔滔不绝的闲聊了这些许久,却是将我说得又有些犯困了起来……哎……自从与你们相识,便是没有睡过一晚的安身觉!……如今却是该要去好好的补一补了……” 只听这梗阳皋此言说罢,便是独自出了屋门……此时,武维义这才又是想起了杜宇来。回头看去,却见杜宇竟是早就将头是倚在墙角,蜷起身子昏睡了过去。 原来,正当武维义与梗阳皋在这罗里吧嗦的说了这些许多言语之时,杜宇立在一旁却是完全听不懂。 但是,杜宇又是有些羞于启齿。而且,这两日一夜都是未曾好好歇息,于是,当她是自己独自一人倚在墙角歇息时,却是不知不觉的便昏睡了过去。 如今这春雨湿寒,武维义眼见这杜宇一脸的疲惫样,却是有些不忍打扰,就替她是找些细软给垫上。 正当是要解衣于她盖上,但见如今自己这一身血衣,却还不时的透着一股血腥气味,因此这种外衣却又如何能给杜宇盖上? 武维义于屋内四下是又寻了一圈,也只得是找来一些柴草,盖在她的身上权且就当是替她抵一抵这屋子里的寒气。 墨翟见状,知道此时屋内不便发声,便是拍了拍武维义的肩,示意他先独自退到屋外候着……而武维义知道墨翟如今却还有话要说,便是将杜宇先安顿好了之后,也是一同退出了屋外。只听此时墨翟是与他小声言道: “大哥……如今那巴王雅尔丹也不知经此一役究竟又是会做何盘算?!翟以为此时尚不可松懈怠慢,城外之事也是不可不防啊!……” 武维义听罢,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嗯……贤弟所言极是……那么贤弟以为如何?” 墨翟闻得此问,便识直截了当的与他回道: “翟窃以为,那雅尔丹如今是吃得此等大亏,应是不敢再是贸然攻城……不过,翟以为还是需以小心为妙……现如今,柯尔震西与大哥你皆是有伤在身,不如便由翟来带队巡守于内城……以防其城外不测。另外,翟以为如今最为要紧的,便是要找出城中暗道所在,此处漏洞一日不除,城中便是要多一份危险!……” 武维义是一边听着,一边又是频频点头。听得墨翟的这一番运筹,武维义却又会如何放心不下? “这墨翟,毕竟也是几十年后便会名噪一时的墨家鼻祖!……而如今这朱提关也算上已是大局已定,便交由墨翟来处理料理这些个善后之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 第一百一十章 不分是非举剑问人 恩将仇报扛女入城 不知不觉,已是清晨。为了寻出巴人的密道,墨翟是立即独自来了内城搜找。 只见他是仔仔细细于墙垣底部处是一路排查过去。果然见有一条已是被众人踩踏过后所留下的泥路。 以墨翟的直觉,一眼便是看出,这条泥脚印定是昨日那些巴人摸进朱提关内的暗道! 于是,墨翟便顺着这条路迹,果然是在城下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寻见一处此前是被人为挖开的墙洞,但见此处墙洞的周围又是被茂密的杂草所掩覆,因此若不是循着路迹找来,的确是难以发现! 墨翟见状,当即便是令人将此处墙洞是落以巨石封堵,以绝其后患。随后,墨翟又是想起昨晚的那些巴人,竟是堆着他们自己人的尸首,硬生生的摆出一道斜坡攻破了外城。 知道那些尸首如今还堆于外城,墨翟便独自一人,举着火把又来到了外城。 显然,墨翟如今要做的,便是趁着如今天气放晴,尽快是将这些个尸首给悉数焚烧处理干净,免得雅尔丹再是率部奇袭…… 正当墨翟来到堆放巴人尸首的“人坡”,却是忽然见“人坡”之上,竟有一人在那是鬼鬼祟祟的,似乎是在对这些尸体在做着一些手脚! “喂!你!……你是何人?!竟是在此处鬼鬼祟祟的作甚?!……分明便是巴人奸细,还不快快住手!……” 那人一听此处如今竟是有人前来,却也是当即吓了一跳。只见她是猛地回过头去,是往墨翟那里望去。 “^%$*$!” 只听此人是极为惊慌的朝着墨翟是一通乱吼,而且还不住的用手势摆动着,好似是要阻止墨翟前来!……只不过,墨翟却是一句也没听懂!但是闻得此人开口,墨翟却是惊奇的发现,原来此人居然是一名女子! 又见其回首,墨翟定睛看去,见得此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倒是与他相仿。其上身又披着一条彩绣领帕,下身又穿一件艳色百褶裙。 而且,衣领之上却还绣着一些颇为精美图案。虽说是不及蜀绣那般的精巧玲珑,栩栩逼真,但论其色彩之斑斓,却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见其装扮样貌却是全然不似巴人,但也不似蜀人。而且,所说言语也是墨翟闻所未闻的!墨翟见她只是孤身一人,却只当她是前来寻找亲人移骸。便是放松了警惕,踩着巴人的尸体便要朝她走去…… 不曾想,在墨翟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于那些尸体上的暗角处,竟是突然从中密密麻麻的爬出来一堆蛇蝎毒虫来! 墨翟见状顿是大惊失色,站在原地便是一顿猛踩!……谁知,这些毒物受此惊扰,竟是从四面八方又窜出来了更多来。一时间,墨翟竟是被这些毒虫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就在此时,只见那名异族女子却是取出一坛罐子至于地上,又是在那罐里撒上了一物!却见那些毒物似是嗅到了一些香气,便是解了墨翟的围困,径直往那罐中爬去! 然而墨翟却是依旧惊魂未定,只当此女乃是一名能驾驭毒物的妖妇!怀此异能,又是在此地鬼鬼祟祟,想来也定不是什么好人!于是,墨翟二话不说,竟是直接拔剑攻向妖女! 却还未待墨翟攻至其面前,于他面前回转爬去的一条毒蛇却好似是感知到了威胁一般,竟又是转身蜷缩一跃,直接缠上了墨翟的右手,然后便是狠命的咬上了一口! 这一下子却是令墨翟猝不及防,而且一时之间是疼痛难忍,把持不住剑柄,是将承影剑给掉到了地上。只见墨翟随后是赶紧用左手赶紧捂住了右手的伤势…… 墨翟受得此伤,一边是捂着伤口,一边又恶狠狠的是朝着那名女子一眼瞪去! “你……你这毒妇!……安……安敢如此……” 只听得墨翟是一语未毕,却顿时感觉到意识竟是有些模糊了起来!……又过了没一会,只见墨翟竟是迷迷糊糊的昏倒下去,又是一阵滚落下了“人桥”,不省于人事! …… 也不知是过得多久,待墨翟是苏醒过来时,只觉得是头脑中是一阵昏沉!勉强睁开了眼,却见自己竟是躺在一处石洞之中!而且更为要命的是,他却是被绑在一处石板之上,根本动弹不得! “#¥%……” 正在此时,只听身旁竟是传来此女好似是在念咒祷告一般的声音。又见其如今是背身对着自己,跪在那里又叩又跪,嘴里还念念有词!…… 墨翟却是根本不知这妖女是在那里说些什么,也不知其来历?但是,他如今能够极为确定的是,倘若他是在此处多留一刻,任由这妖女摆布处置,只怕他墨翟便是要顷刻间性命不保! 只见墨翟此时往自己的周边看去,却惊奇的发现他的那把承影竟是被她摆放在了他的身边!墨翟心中暗自想道: “这女娃子毕竟年轻,少不更事……既是将我绑缚于此,却又将此等锐器随手放置于此……” 于是,墨翟便是趁着那女子背身祷告之时,全身蠕动伸展开来,又双脚屈膝,使得剑鞘内的承影剑是稍稍的拉开了一截!又利用上半身的重力,固定住了剑身,将绑在脚上的麻绳来回的蹭着露出的那一部分剑刃! 便是如此,墨翟竟是自行将绑缚在他双腿上的麻绳给割了开来……只见墨翟是松了腿上的绑缚,便是立即朝着那名女子是自上而下的竖直劈了一腿! 由于那名女子原本一直是背身朝着墨翟,因此墨翟这一脚是正中其后枕,只听那女子叫了一声,便是被他给击晕在了地上。 墨翟见得这个妖女竟是被他如此轻而易举的给制服住,不免是暗自庆幸,沾沾自喜。又快快的是将自己手上的绑缚也尽数给解了开来。 墨翟瞧着倒在地上的妖女,只觉得此人是无端端的出现,必然是有一番蹊跷!于是,也不及细想,便将此女是给一肩扛起,一路往朱提关赶了回去。 这名异族女子,或许是因其年纪尚幼,身体倒是极为轻纤。墨翟将其背负起来倒也是毫不费劲,扛着也没走出多久,便是回到了朱提关内。 待墨翟到得城门,却已是要将夜!但见此时朱提关外城的上上下下,所有人却都是在里里外外的一阵忙碌着! 原来,是武维义得知墨翟失踪之后,自是极为放心不下。便是发动了朱提关上上下下,那些尚有余力之人,于朱提关里里外外是四处搜找。 只可惜,这些人搜找了这一天一夜,却始终无果……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却不曾想,这墨翟如今竟是又自己找回来了!于是,众人便赶紧是将墨翟给引至城头。 此时,武维义和杜宇也是在城头是苦苦的候了一天一夜,早已是心急如焚!……忽然,他二人却是闻得身后竟是传来了墨翟的一声叫唤: “大哥!……墨翟回来了!……” 武维义猛一回头,却见墨翟如今是平安归来,不禁是喜出望外: “啊呀!贤弟!……你可算是回来了!当真是急煞为兄了!” 武维义一边说着,但见墨翟肩上竟是将一名样貌怪异的女子是给扛了回来,便都是极为诧异的向他说道: “哎?你这一日一夜究竟是去了何处?……还有,你却又如何是扛了一名异族女子回来?!……此女却又是何人?”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捷报传来巴人撤走 庸人后裔递来密信 “哎!……大哥是有所不知,当真是一言难尽呐!昨日翟于巡守城防之时,眼瞧这天色已是放晴,便想去到城外,将那堆巴人尸首给尽数焚烧了。却不曾想竟是在那里碰到了这个打扮怪异的异族女子!……翟也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在那里做甚?……” 只听墨翟是在那里继续颇为详实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待翟上前查问,但是此女所言翟更是一句都听不明白……所以翟也管不了这些许多,只想着是以防万一,先上前先将其拿住再说。却不曾想竟是被她所驱使的蛇虫暗算!……翟一时不备,中其阴招,被她是拖入一处洞穴之中……待翟醒来之时,发觉此女也是麻痹大意,于是,翟先想了法子替自己是解了捆,再趁其不备,将她击晕后便是绑了过来!” 武维义和杜宇听罢,不禁是朝这名女子看去。却见此女年纪尚幼,只不过十四五的芳龄,如今却还在墨翟的肩上昏着。一副装扮却也不似巴蜀之人,确是令人感到极为怪异!…… 正在此时,却见那朱提侯的侍卫戌僰是一路匆匆的朝着他们这里赶了过来,眼瞧着戌僰竟是一脸的喜气洋溢,倒是显得颇为轻松自在。 “末将戌僰,见过公主殿下和武先生……” 只见这戌僰是向他们推手作了一揖,然后又是眉开眼笑的说道: “哈哈!大喜事!大喜事啊!……前方探马来报,说是巴人昨夜已是连夜退兵而去!……朱提关可谓是转危为安矣!” 武维义、杜宇和墨翟听得此言,不由得是大吃一惊,不禁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为何?!……朱提关如今丁员不足,城防可谓是岌岌可危!而那雅尔丹虽是连战失利,但是余力尚存,也还有一战之力!如今却又为何会轻易撤走?!……” 戌僰听得此问,却是当即往周围是扫视了一圈,又是小声的与他们言道: “诸位,此处如今不是说话的地方!主公如今正在宫中候着诸位,想请诸位是进宫一叙!” 武维义三人听罢,皆知此事必是极为要紧。但是,眼前墨翟肩头的这名怪异女子如今却也是颇为棘手。为了以防有何不测,武维义便是与墨翟言道: “贤弟……如今也已是将入夜……不如你便先在此地找一处安全所在,将此人给好生看管住……至于该当如何处置,权且待为兄和公主自宫中回来之后再做计较不迟!” 只见墨翟是双手抱拳,点头诺了一声,便是扛着此女就往一处僻静的护所走去。 …… 而武维义和杜宇则是跟着侍卫戌僰一起进了宫,待到了主殿却已是夜深。此时,二人却见朱提侯竟是依旧端坐于正位候着他们!出于礼节,杜宇便是领着武维义在殿外朝着朱提侯的方向是跪拜了下去。 朱提侯见他二人在殿门之外行此大礼,却是忽然相迎: “唉!……使不得!使不得!宇儿和武先生快快请起……此番朱提关与寡人能够幸免于难,全是仰仗二位鼎力相助!想来二位远道而来,寡人非但是未能尽到地主之谊,却反倒是令二位连连受累……寡人也是自惭形秽呐!……” 只听立于正席的朱提侯,瞧见杜宇和武维义礼数竟是依旧这般的周全,不免是有些心生愧意……便是立即将他们给传唤了进来。 话说这朱提侯,于昨日昏厥于南门之时,却又如何能够想得到,今时今日的他竟是还能安安稳稳的端坐在朱提关内?每当他回想起昨日朱提关内的场景,这朱提侯却还不禁要浑身抖上三抖!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此番劫难,却也使得这朱提侯从此再也不敢对那“蜀王”之位报有非分之想。如今,却是只想安安稳稳的当回他的“世卿侯爵”…… 杜宇听得这一声传唤,便是与武维义一起入了大殿。只听杜宇一入到殿上,便是急忙向朱提侯问道: “叔舅,宇儿听侍卫戌僰说,如今巴人已然退兵了?!……此消息可曾派人打探确认?!” 但见朱提侯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又甚是欢欣的与他二人言道: “嗯……千真万确!而且……非但如此,只怕对宇儿和蜀国而言,却可能还有一桩天大的喜事!” 武维义和杜宇一听,只见他二人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却实不知这“喜事”究竟是从何而来? “叔舅……此话怎讲?!” 只见朱提侯却也不急着说话,而是向左右皆是挥了挥手,令其官婢及使宦全都退了下去!待其大殿之上只留得他三人之时,朱提侯这才是开口小声与他们说道: “你们可曾听说过当年秦、巴、楚三国灭庸之事?” 武维义一听,不由得是大惊失色,立刻便是回答道: “如何不知!……只是如今侯爷突然提及此事却是为何?……” 但见朱提侯谯原只是浅笑了一声,竟是从袖口之中取出一封帛书,交予他二人观看! 只见此信竟是一副工工整整的国书格式!但是,却也不知此书信落款处究竟是何人?而信中的大致意思,是说当年巴人是如何的背信弃义! 信中写道,当年的巴人是一方面怂恿庸国与其一道共同对抗楚国。另一方面,却又是暗中结交秦,楚两国,最终一起合力灭了庸国。因此,如今他这个庸人后裔便是号称是要顺应天命,召集四方蜀中诸侯,一起共商义举,誓要将巴国一举灭之! “呵呵!……此人倒也是好大的口气呐!……如今这巴人的军力之盛,寡人此番可也是亲眼所见。只怕纵横这百濮之中也是难觅其敌手!……而此人如今却口口声声说要一举灭巴?!……你们倒是以为如何?……” 杜宇听罢,却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实不知此事该如何裁夺。于是便转眼投向武维义,只希望他能够当场拿定个主意。此时,只听得武维义是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分析道: “武某观此信,只觉此事或许真有可趁之机也未可知!……尤其是帛书之中所提及的‘三路大军’,倒也是言之有据。蜀南之诸侯歃盟誓师可自为一路,柯迩震西的西羌白马氐亦可为一路,而如今驻于北面南郑之地的秦人也算是一路。如此说来,倘若此三路联手齐攻,确是也可令巴人是疲于应付!……只不过……” 原本却听这武维义对此番运筹评价也是颇高,但是转眼间,这话锋一转却又是有了疑问。朱提侯和杜宇便是赶紧向他问道: “不过什么?” 武维义却是微微一笑,向他二人说道: “请侯爷和公主试想,驻于南郑之秦人,充其量不过只是一支前哨斥候,想来也不过寥寥数千。且是无有利害相涉,即便是可为我们所用,却也只得为奇兵,并不能以正合!西羌白马氐,素来是以轻骑骁勇闻名于世,但是若论攻城拔寨……只怕是难堪其任!再看侯爷的蜀南,想必如今是一副什么样的境况,武某也自不必多言了吧?” 朱提侯与杜宇听罢,皆对此言是深以为然。只听武维义是继续往下言道: “因此,此三路大军,虽是思虑了也是极为周到……不过面对如今的巴人之军势,届时只怕又是一场胜负参半的苦战罢了!武某认为……这或许……也是那庸国后裔所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也未可知!……” 。m.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庸人施计鹬蚌相争 巴贼撤军戌僰追讨 朱提侯听武维义这一番言语,瞬间又是眼前一亮,不禁向他讨教问道: “噢?!……武卿此言何意?寡人……倒是愿闻其详!……” 只见武维义是双手往前一推,便是继续向朱提侯是进言道: “侯爷……侯爷如今既是得此庸人后裔之密信,足见庸人百余年来虽是寄于巴人之下,但却是始终心怀反意!无时无刻不在寻思着复国报仇!……而庸人倘若是想要复国报仇,却又必须同时满足两个先决之机!” 朱提侯和杜宇在一旁听罢,不禁是有些疑惑。只听朱提侯又是接着问道: “哦?!……却不知是哪两个先决之机?!……” 只见武维义在那用手一边比划,一边是继续回答道: “一来,巴国不能太强。二来,巴国却也不能太弱!……” 朱提侯听罢,却是更加不解其意。 “武卿所言……这巴国不能太强,寡人尚可理解!……而巴国不能太弱……显然是有悖于常理,这却又是为何?” 但见武维义只是笑了一笑,便是继续言道: “说起来却也不难,请侯爷试想……倘若巴国势弱,为强邻一举而伐灭之,则巴国之疆域尽归于强邻所有,庸人届时即便是想要再有所作为,却是终不可得矣!因此,依我之见,这庸人唯有令巴人与邻邦是互为掣肘胶着,方有复国雪耻之可能……不知侯爷以为如何?!” 听得武维义的这一番侃侃而谈,只见朱提侯是一边捋着他那花白的山羊胡,一边沉思着说道: “嗯……武卿所言,确是也有一番道理!……那若是依武卿所言,此番相邀难不成便是庸人的驱狼吞虎之计?!” 只听武维义是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声: “确是如此!……侯爷明鉴!” 朱提侯听罢,得知原来这庸人后裔竟是盘算得如此之深,不禁是一阵唏嘘。而且又是有些垂丧了起来,叹息一口,却是颇为感慨道: “哎……这可是又该当如何是好?!……如今这巴人一日不除,寡人也是一日睡不安稳。况且如今这蜀国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仅以朱提关弹丸之地,只怕也是有旦夕之祸呀!……那以武卿之见,如今寡人却又是该当如何?” 就在此时,武维义却是朝着立于身边的杜宇又斜视了一眼。杜宇见状,竟是心领神会,便向朱提侯是插嘴言道: “叔舅,若是依武先生之言,倘若宇儿能够顺利从夜郎讨来兵马……再兼有叔舅麾下的南蜀将士,届时若要恢复我蜀国河山想来便是不难!……” 听到杜宇已是开了腔,武维义便是立即是帮腔着说道: “公主所言极是!……此庸人后裔只料得其一,却不见得能料得其二。依我之见,侯爷可以差人秘密回信,将此事可暂且拖延一二,待我等自夜郎讨来援兵,再相约一同起事。届时,胜败之局便更是不言而喻,只需一战,便可定鼎乾坤!” 朱提侯听罢,只听他又是做了一声叹息: “哎……好吧……话虽是如此,不过……寡人以前所仰仗者乃是那不肖之子谯不畏,而如今却唯有仰仗你们三人方能护得这一方的周全。倘若你们皆是往南去了夜郎,那这朱提关寡人却又能交于何人?” 听得此问,武维义便是立刻想到一人,于是向朱提侯便进言举荐道: “侯爷可且放宽心,武某保举一人,定能守得朱提关如同金城汤池一般!……” 朱提侯一听,便立刻惊问道: “哦?!……却是何人?……” “便是如今候在侯爷殿外的卫官——戌僰!” 朱提侯听闻此人,却是大惊失色,不住的在那是摇着头说道: “啊?!是他?不可不可!……此人乃是僰族中人,非为我族!武卿是有所不知,此处蜀南之地却是异族之人极多,除我们蜀人外,却还有大大小小僰人部族数十个。这个戌僰原本为其中一支僰人之后裔,只可惜他的一族当年是无故被歹人所屠……他那时候还小,便是只身逃至朱提关,寡人怜其幼年丧族,甚是悲惨。于是便将他是留于身边,将他培养成一名内禁侍卫!……但是,此人非我族中之人,又如何能委以此等重任!” 武维义听罢,却是立即又向朱提侯推手恭言道: “侯爷万万不可是作此想法!这戌僰虽是番邦之人,但依武某看来,却也是个极讲诚义之人!……侯爷可还曾记得,当日宫中失火,谯不畏伺机行刺侯爷,当时却还是仰仗着戌僰,火急火燎的前来解救侯爷之危!……而此番把守朱提关,这戌僰更是可谓鞠躬尽瘁,力保城关不失!……足见其赤诚之心却是丝毫不逊于同族中人!” 只见武维义在那里说得是声情并茂,慷慨激烈!……这也难怪,毕竟若是把话说透了,他武维义其实也不过是一届外人罢了!因此,替这戌僰说话,武维义道觉得便好似是在替他自己说话一般。 “侯爷既是得了此等忠义之人相佐,又何愁朱提关会旦夕有失?!况且……如今侯爷乃是正值用人之际,而武某又窃以为,如今这朱提关之安危,却非此人绝不能保!……还请侯爷明断!” 听得武维义此言,起先那朱提侯却还是对此决议是有些耿耿于怀的。但见这武维义却是如此执意,便也只得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好吧!……既是武先生极力举荐,那寡人依先生之言便是……” …… 正当他们三人是在殿内叙话,只听殿外是又传来消息。而来传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戌僰!只听他是颇为欢欣鼓舞的隔着殿门,向殿内众人汇报道: “报!……报主公!方才探马来报,说巴人已是往后撤了十余里!” 朱提侯一听,顿是喜出望外: “哈哈!当真?!看来那名细作之言果真不假!想那巴王雅尔丹定是在此吃了大亏,便是要撤逃回去!……戌僰!寡人命你速速点备人马,前去追杀一阵!不得有误!” 武维义听得此令,却是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便是向朱提侯制止道: “侯爷不可!……巴人此时后撤,必是因其后方出了事端!然而巴贼狡诈,又岂会不留有重兵断后?倘若此时前去奔袭却是无异于自投罗网啊!” 而此时的朱提侯却早已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又如何会将武维义的这些苦心劝诫给当一回事?!……却见此时的朱提侯竟是显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朝着武维义是摆了摆手并继续言道: “先生用兵也未免过于谨慎!如今巴人败走,我军正可借此良机杀他个措手不及,说不定于乱军之中还能斩得祸首雅尔丹也未可知!……倘若此时不取,却又更待何时?!……” 武维义听罢,却是不由得心中大惊。如今这朱提关内的军民,原本便已是元气大伤,却又还哪能经受得住这一番的折腾?!正当武维义张嘴便是要继续与朱提侯据理力争的争上一番。却不曾想那朱提侯竟是态度却是极为坚决,又斩钉截铁的与戌僰言道: “戌僰!快快去追!莫要让那些巴贼跑了!……迟则有变!” 。言情m.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指点戌僰胜败之机 占卜墨翟往来所在 这戌僰于殿外听得主公之命,竟是要于此时此刻命他领兵追缴巴贼!戌僰虽是与武维义感同身受,只觉此事极为不妥。奈何此乃主公之号令,他自然也是不敢不从。 正当他是要领命而去,却见此时殿门竟是突然开了开来!戌僰定睛一看,原来是武维义武先生独自走了出来! “武先生!……你……” 戌僰见到武先生却是感到有些惊讶。只道他与侯爷理应是还有要事相商,却不知为何竟是独自出得门来? 只见武维义是朝着他比划了一个手势,令他莫要作声。又将他是挟至一处僻静之所,言语之间是与他叮嘱说道: “戌贤弟此番追讨巴贼,可是要千万小心谨慎!巴人甚是狡诈,而且又精通坑洞防御之战法,专御战车奔袭!若是一个疏忽大意,以致于战车陷落,却是极有可能反倒为其所害!” 戌僰听罢,只觉武先生说得是极有道理,并是不住的点头言道: “嗯……多谢武先生提醒,戌僰自当铭记在心……只是如今既是主公之命,戌僰又岂敢不从之理?……却不知先生有何破敌良策?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只见戌僰此言说罢,便是朝着武维义又是拱手作了一揖。然而时间紧迫,武维义却也不与他再卖关子,直接便是与他言道: “贤弟切记!只可步战,不能以战车驱之!还有,要多备弓弩,此去鱼凫城方向,必走僰道。而僰道两侧,共有五峰。戌僰贤弟每至一峰,务必要遣人上山细细查验,并于山坡之上埋伏一队弓手以为后应……贤弟此去追击,初战必败,待回至五峰,先以弓箭挡之。待巴人势减,随后再挥师掩杀便可得全胜!” 戌僰听罢,却是大为疑惑不解: “先生……何以料定戌僰此去初战必败?而且,若是初战失利,却又为何能够再战?如此行事岂不矛盾?” 武维义此时却也不便与他细说其中之缘由,只得是与他摆了摆手,与他说道: “贤弟只需依计行事便可,其中缘由待贤弟得胜回来之时,自是会再与贤弟分说!” 戌僰听得武先生是如此说道,虽是依旧不解其意。但也几番领教过这武先生的运筹帷幄。知其所料定是不差!于是,戌僰当即领命拜别,是往营中点齐了人马,一路往朱提关之南是杀奔而去。 …… 而武维义与戌僰是如此这般的一番嘱托之后,便又是独自进到殿中。只见朱提侯已是起了身,将杜宇是送至殿门口。他二人便在殿门处客套寒暄着,见得武维义进来后,杜宇便是言道: “哦,是武先生解手回来……那既如此,叔舅暂且留步……待他日夜郎使者来到之后,届时宇儿再来向叔舅请辞道别!” 随后,只见朱提侯便是朝他二人拱手行礼,将他二人是恭恭敬敬的目送出了宫室。 就在他二人赶回南门护所的路上,杜宇却是有些不解的向武维义问道: “武郎……你可觉得那巴人如此退兵却是极为蹊跷?在这朱提关,虽说他们巴人是初战不利,但是对于此处消耗也是极大。倘若再是来攻,只怕这朱提关便要旦夕不保……既是此等良机,却又为何突然之间便是退兵离去了?” 其实,此中缘由武维义自得知此事之后便是一直在想,却也依旧是有些不明觉厉,只是尝试着回答道: “巴王雅尔丹如今领兵在外,却又突然弃走……依武郎之见,定然是其后方无端端的生出了一番变故……又或许……或许是专诸和要离二位前辈已然是将杜疆给营救出来了?!……但是,二位前辈若要去往狱中救人,若无有内线,那也是绝无把握的!……倘若真是因为杜疆之事,那这内应之人却又是何人所为?……” 杜宇听后,却是突然眼前一亮,激动的说道: “啊?武郎是说……难道是王兄他……他被救出来了?!” 武维义却只是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武郎也不过就是私自揣测罢了,也确是无有更多消息走漏……委实难以裁断呐!” 杜宇听得武维义的意思,虽说不能断定如今巴人撤兵定是一定与王兄杜疆有关联。但是,对杜宇而言,有着这样的一份期望也总好过像如今这样的苦苦哀思…… 待他二人回到南门护所,便赶紧去找此前是一夜未归的墨翟……但是,当他二人寻遍了整个城南的护所,却是依旧四处寻见不到墨翟踪影。 二人知其定然是事出有因,出了事端。便又是寻人四处打,但是竟也无有一人知晓!正当他二人一筹莫展之时,却是偶遇梗阳皋。二人见了便是一齐上前,又与他询问道: “梗阳高士!吾弟墨翟如今于此处是凭空消失,不知了去向。我二人担心其或许是出状况!……敢问梗阳高士可曾遇见?” 梗阳皋见他们如此形色匆匆,便知是有事寻他。却见他是微微一笑,与他二人说道: “呵呵!……此前我是如何说的?我就说你们三人此番劫难尚未度尽,却还有要用得着我梗阳皋的地方……如何?果然是被我不幸言中了吧?!……也罢,便待我在此占上一卜,便知分晓!” 只见那梗阳皋,便是取出三枚刀币,又分掷了六下,解出一卦来。 “嗯……主巽客兑,乃是大过之卦。‘大过’者,过之错之!……依此卦看来,却是你们的这位小兄弟,自己无端端的惹下了一桩祸事!……而这应爻落于妻财之位,呵呵……只怕这小兄弟虽是有此大过,倒是反得其美!只不过……这妻星落于白虎之位!……只怕……这名女子却也不是个善茬呐!……” 武维义和杜宇听得这梗阳皋皆是在那里说些完全没有由头的胡话,不禁是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们此时却又哪有心思听这梗阳皋在此处扯谈,只听武维义是厉声与他呵道: “高士若是有心相帮,便是替我二人先找了墨翟再说。若是无心相帮,我二人自也不会勉为其难,却又何必要在此处拿我们消遣?!”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如何这般猴急!这卦象得慢慢的解,却哪有你们这副样子的?!” 武维义听罢,却也只得是一时之间耐住性子,继续听这梗阳皋扯皮言道: “嗯……青龙临官鬼,又动为子孙化解局中之官鬼,如今鬼在西方……看来你们必须要往西面去找才对!而青龙临官鬼又是主宗庙……哦!……我倒是想起来了,城西临山脚之下,确是有一处土地祠堂,你们倒是不防去到那里找上一找!”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武维义遇墨翟失魂 梗阳皋解僰人来历 武维义和杜宇听了梗阳皋的这一番占卜预测,却皆是有些将信将疑。但是,现如今横竖都是寻不见墨翟踪影,他二人却也只得是急病乱投医,遵循着占卜的结果是径直往城西的土地祠赶去。 “慢着!我便与你们一起去瞧瞧……嗯……我倒也想验一验我这一卦占卜得却究竟是灵不灵验?!” 于是,他们三人便是一路往城西赶去……在梗阳皋的引领之下,他们便是来到一处看上去有些破败,又地处偏鄙的土地祠庙之前。 “墨翟如何会来到此处?……” 武维义不过是只说了这一句!却见此时,突然是从破庙之中竟是闻声窜出一人!只见此人是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却是直直的瞪着武维义! 武维义和杜宇定睛一看,不禁大叫一声: “贤弟!……果然你是在这里!……你却……” 众人兴奋之余,但还未待他们一语言罢,只见那墨翟竟又是要往别处逃去! 武维义见状,知道其中必然是事有蹊跷,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便是要上前阻止!只见墨翟此时却是不知是何故,竟好似全然不认识武维义他们一般。见是他们是要动手来缚,墨翟却是一发狠劲,是想要挣脱开来! 然而武维义却又如何肯就此再轻易将他放跑!一时情急之下,只得是以蛮力将其制服住。而墨翟也不闻不问,竟是顷刻之间与武维义是大打出手! 杜宇立于一旁,却是顿时看傻了眼。她又如何能够想到,不过是往来宫中一回,这墨翟竟是变成了这般模样!……只听此时梗阳皋却是叹了一口: “哎!……这个墨翟……还当真是有此一劫呐!天命!……当真是天命难违呐!” 杜宇听得身边的梗阳皋,此时竟还是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一番戏说,只当他是早已备下了良方,便是急忙向他求问道: “高士可是已然知晓这墨翟究竟是得了何种病症?说来也是奇怪……我们之前见他却还是好好的,只不过是隔了一个时辰,却是不知何故,如今这墨翟竟是变得如此疯状?……倘若高士可将其治愈,小女与武先生都将是深感高士之恩德!……” 眼见这武维义在那里是竭尽全力想要将墨翟给拖住,却奈何如今这疯疯癫癫的墨翟蛮劲却是极大。几次三番皆是险些让他逃脱!…… 此时,只见梗阳皋却又是嗤笑了一声,与杜宇言道: “此乃墨翟之劫,只得是他自己去渡,如何让旁人代劳?哎……也罢,我便先替你们解了此难再说。” 只见这梗阳皋,此时趁着武维义和墨翟缠斗之时,是慢慢的绕到了墨翟身后。随后只是一掌,拍击在了墨翟的风池穴上。那墨翟只觉得是一阵晕眩,便是昏倒在了地上。 “墨翟!……” 武维义和杜宇见得此状,便是异口同声甚是关切的朝着墨翟唤道。他二人自是弄不明白这墨翟究竟是为何会变到如今这步田地?于是,便只得是向梗阳皋问道: “高士!吾弟他究竟是如何了?……为何性情会是无端端的生此大变?” 梗阳皋却也不与他们明说,只是又向他二人询问道: 你们之前见到他时,可曾有见到什么其他样貌奇特而又生疏的女子?” 杜宇细细回忆了一番,便是立即想到一人来: “有!……却是有一名少女甚是可疑!……小弟他于昨日是失踪了一天一夜!……今日一早,却又不知是从何处回来!回来之时,却是身上背负着一名装扮甚是怪异的年轻女子!而且……依着那名少女的服饰,显然不似此间的巴蜀之人!” 武维义听罢,也是突然便是回想了起来: “对对对!武某也是回想起来了!……贤弟他当时只说是被那名少女的毒虫所害!……不过说来也是奇怪,那名女子也没有害他性命,反而倒是被墨翟给绑回了城内。……至于此女究竟是何来历……哎!只可惜我二人当时走得是过于匆忙,却是不及细细盘问一番!” 梗阳皋听罢,不住又是嗤笑了一声: “所以我说……这便是墨翟自己的劫呀!……墨翟之所以如今这般痴癫,只因是身患蛊毒所致!” “蛊毒?!” 只听武维义和杜宇又是不约而同的如是惊问,但梗阳皋却是不急不慢的与他们讲道: “说来话长……不如先将他移至护所,我这正巧是有一物,倒可暂时压住这墨翟的蛊毒!事不宜迟,我们便是快些走吧!” 武维义听罢,知道这梗阳皋竟是有法子解救墨翟!自是不敢轻慢,便将墨翟是背在肩上,往南门的护所一路小跑而去。 到得南门护所处,武维义便找到了一处护所民宅。原来,此处正是那柯尔震西如今正在疗愈重伤的地方。只见柯尔震西此时依旧是躺在一处塌上昏睡着。 而武维义则是将墨翟是平卧于另一处薪塌之上。只见此时的墨翟是脸色惨白,而且面部血脉游走之处竟是透出淡淡的深色,就好似真中了剧毒一般! “看样子,墨翟当真是因为中了那妖女的毒,才致于会落得此等地步!哎……只怪是我们一时疏忽大意!不曾想到,眼见那名少女也是年纪轻轻,竟会是下得此等毒手!” 而此时,梗阳皋却是哂笑一声,与他们摆手言道: “行啦!行啦!好歹别人也是个姑娘家,如今却是被他平白无故的绑到此处!换做是谁,都是会做一些出格之事的!更何况,你们惹谁不好,却偏偏惹到了这一片最难缠的僰人身上!” 武维义和杜宇一听,不由得是心中一震! “僰人?!这僰人却是何种来历?” 只见梗阳皋是一边说着话,一边又从自己袖口中是取出一粒丹药,将它放进了墨翟的嘴里。 “说起这些僰人,却还真是大有来头!话说远在上古之时,炎黄大战蚩尤,蚩尤之三苗九黎战败,无奈之下只得是纷纷南投。而之后,舜帝又是‘分北三苗’,三苗九黎便是只得是被赶至此处偏鄙所在,是谓‘僰人’!” 武维义此言听罢,不禁是大吃一惊。心中是暗自想到: “蚩尤的三苗九黎?!难道说……这些个僰人……便是此后苗人的先民?……” 武维义尚不及细想,只听梗阳皋是继续往下说道: “因此,若要真是说起这些个僰人,与咱们这些个诸夏之人,却还是有着血海之仇的哩!……也正因如此,那些个僰人素来也是与此地习夏礼已久的蜀人是从不来往的!……所以说,那位姑娘……呵呵,未下得狠手当场将这墨翟是置于死地,却已经算得上是个‘良善之人’啦!……” 武维义听罢,不由得是想起方才朱提侯对于‘戌僰’的评价来,不禁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不曾想这些僰人竟是还有这般的是非曲直!……无怪乎那朱提侯方才对于任用‘戌僰’之事,是会作出此等激烈的反应来。原来便是在担心这些!……”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梗阳皋揭巫蛊秘术 柯迩震西知恩图报 而杜宇毕竟只是个姑娘家的心思,此时却是对这些个僰人的陈年恩怨却是无甚兴趣。 但见这墨翟如今的样貌是极其可怖,一看便知是中毒甚深!却也不知这墨翟如今究竟是能不能治? 只听他二人之间的讨论是告一段落,杜宇是一边观察着墨翟,一边又甚是关切的向梗阳皋询问道: “既如此,那如今梗阳高士可是有何法子是替墨翟疗毒?” 梗阳皋扭过头去,只是朝着杜宇看了一眼,却只是摇头言道: “他如今身上中的不是毒!是蛊!” “蛊?!……这蛊与毒却又是有何区别?” 只见武维义和杜宇皆是一脸疑惑不解的向他问道,梗阳皋只顾是摸了摸额头,显得是颇为有些为难: “哎……这毒啊,乃是些死物!而且是最循因果,无论是入得何处经脉,必是在体内积于一处。因此,但凡天下之毒,只需是疏泄得体,则必有其解法!然而这蛊……却是个活物!中蛊之人,蛊虫会随人体之经脉四处游走,操持人躯……真可谓是柔毒至极!” 武维义和杜宇听得高士之言,却不禁是有些左右无措起来……他们也是不曾想到,墨翟如今的这副状况,却是连这高深莫测的梗阳皋也是束手无策: “难道说……墨翟就真的便是无药可治了吗?!不……墨翟是绝不会死于此地的!……” 武维义如此说着,却是一脸的怆然和不知所措!就在此时,却又听到梗阳皋与他二人言道: “如今二位却还不必是如此悲伤……我虽是无有办法,但是也知此种蛊毒却还是有一人可解的!” 武维义和杜宇一听此言,不禁是眼前一亮,惊喜万分: “不知究竟是何人可解此蛊?!” 只见梗阳皋是用手轻轻的将墨翟的嘴微微张开,但见其丹药已是化了一半,而墨翟此时的脸色竟也已是缓和了许多…… 随后,只听他又是叹了一口气,并与他们继续言道: “传言这巫蛊之毒……别人却皆是无法可解的,却也唯有施蛊者可解之!……” 武维义听罢,却是不由是惊问了一声: “啊?施蛊者?!……难道说……这世上唯有施蛊之人可解自家蛊毒?但是,既为施蛊之人,又如何会肯轻易替人解蛊?” 梗阳皋听的此问,便只是捋了捋胡须。只见他是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道: “然也!……我方才也说了,这些个蛊虫乃是活物,而且这些个活物却是只认其主的!……哦,对了!你们或许还有所不知,这些个巫蛊之术其实是当地僰人女子的一种独门绝学!……所以你们若是想要替他去寻那解蛊之法,看情形……却还需要走上一遭!” 武维义听得此言,却是立刻对此种说法感到是极为诧异。以他的唯物史观而论,却是不能理解究竟是何种绝学竟是只能让女子修炼?因此,武维义便是又立即与他询问道: “女子绝学?这却又是为何? 见武维义倒是对此事颇为好奇,梗阳皋却也不厌其烦,又是与他细言答道: “具体究竟为何,其实我也是不得而知其实……只听说因其豢养这些蛊虫,必要喂食其主之精血!而这些蛊虫又是惧阳,因此若是换成男儿之血养蛊,却是极难养活……当然,此等说法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却也不知其真假!” 这些个言论,武维义乍听起来,只觉其简直就是荒谬至极的!依常理,男女之血液皆是同属一物。倘若真是男女精血有别,那岂不是男女之血皆不可通用?那医疗血站里的血岂不是还得分为男**阳? 但是,武维义也知眼下并非是循证辨理之时。当务之急,是要想方设法先替这墨翟解了身上的蛊毒才是! “既然如此……那高士可知这些个僰人究竟是在何处?又该如何找到这个下蛊之人?……” 武维义问罢,却只见这梗阳皋却又是连连摇头,叹息一口并是回道: “这些个僰人,是散居于蜀南各处。单说这朱提关之西南,那些个僰人便是分为十几处寨子……姑且不论这些个寨子是地处偏鄙,极不好找……而且,就算是找到其人,却又如何与她分说?而且这些个僰人,绝大多数皆为异族,与我们是言语不通……却是根本无法与其沟通!……” 武维义和杜宇听得此言,便是显得极为焦虑。只见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也只能是一筹莫展…… 正在此时,突然,只听却是从旁边的塌上,竟是传来一句: “诸位不必担忧,呵呵!这黑面小鬼此前也算是救得我一回!我们羌人向来是有恩必报的,所以他这条命,本豪便是管定了!” 众人闻声便皆是扭过头,往回看去。却见方才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武维义和墨翟一起舍命救出的柯迩震西! 原来那柯迩震西在病榻上闻得此间交耳人声,便是独自苏醒了过来!杜宇见状,自是十分欣喜: “柯迩大哥?!真是……真是上苍保佑啊!……你终于是醒过来了!” 但见此时,如今柯迩震西他身上的伤势是已是无有大碍。只不过,他如今的脸色及其说话的语声,却依旧是实中带虚,并未完全好得透彻利落! “柯迩大哥……听你方才所言,莫不是你识得那些僰人之所在?” 只见柯迩震西是倚在床沿,与他们是微微一笑,又是轻咳一声: “呵呵……非是我柯迩震西在此吹嘘扯皮……要说我柯迩震西走过的这些个南北,却又有哪条道路是我未曾走过的?……至于那些个僰人……本豪确实是曾与他们有过一些联系……而当地的僰人言语,正巧本豪倒也是略晓一二!……” 武维义听罢,只觉这柯迩震西倒是当真厉害,非但通得蜀人的诸夏之语,而且竟还通晓那些僰人言语!便是颇为好奇的问道: “柯迩兄弟,想那些僰人地处偏鄙,其言语也必是晦涩难懂。你却又是从何处习之?” 那柯迩震西听罢,却是颇不以为然的答道: “呵!……这又有何难?我们羌人天生便是走南闯北,若是与人通不得言语,却还能做何营生?!此去往南之夜郎、骠人、身毒,于我们而言,皆是要通得其语才能往来行走的!……而这区区的僰人言语,却又是与我们羌语极为相似,因此却是又有何难可言?!” 武维义听得这柯迩震西竟是有此异能,不禁是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既然知道柯迩震西如今是能够帮得上忙的,武维义自是喜出望外!但是,惊喜之余,却依旧是有些疑虑: “柯迩兄弟能够帮得上忙,自是最好不过!只是……依照方才这位梗阳高士之言,这些个僰人于此地是要散居十几处大寨。倘若是一处一处的找去,只怕是贤弟他……” 但见柯迩震西是勉强起身,坐在床沿。并是与他们摆手言道: “你们且放宽心!……这些个僰人虽是于此间是有十几处僰寨,但其中擅使巫蛊者却也只有一处。而且此处僰寨与此地相距倒也不远。因此我们只需是前去那里再细细打探一番,想来要找出这下蛊之人也并非难事!” 。m.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羌豪吃醋高士圆场 杜宇诉衷兄妹情谊 众人听得柯迩震西如此说,心中便都是有了一些眉目。此时,杜宇见到这柯迩震西这外伤也是刚好不久,便是甚是关切的与他问道: “柯迩大哥……你如今身体可好些了?……此番也是多亏了柯迩大哥及时领兵来救。如若不然,宇儿与武郎……只怕是早已葬身于此了!……” 柯迩震西但听杜宇又是说起了这“武郎”二字,便顿是又有些犯起了醋意,不由得是心头一紧,一连是低着头恶咳了数声。 杜宇见状,知其身子是还没好得利落。便是走上前去,立在一旁是极为关切的轻拍其背,帮他是止住了恶咳……待那柯迩震西是止住了咳嗽,便是立即斜视着,略带些恶狠的往武维义身上瞪去: “咳……本豪与宇妹……自小便是一起长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而本豪待宇妹之意,宇妹也是知晓的!……若不是你来横生枝节!……宇妹只怕是早已成了本豪的阏氏!本豪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数月光景,宇妹竟是被你这白面夏人给蒙骗了过去!为何?!……宇妹却是如何会瞧得上你?!我……我柯迩震西!又是哪里不如你这夏邦之人?!……” 杜宇和武维义听得柯迩震西这些怨愤之言,却是不由得心中一震。但是,他二人这数月以来所经历的种种,却又一时之间如何能与他解释得清? 只见他二人皆是沉默不言,气氛却是尴尬到了极点!……而站在一旁的梗阳皋见得此状,只觉得倒是颇为有趣。也知道此时场面却是有些僵持住了,便是立刻替他们是打了圆场: “行了行了!……羌豪你啊……也莫要动怒!你这外伤也还未好透,倘若是得了怒气冲犯,迸裂了创伤……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哎,要说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呐!也真是的……年轻气盛,只知是一昧斗狠!什么都想要去争上一争!” 柯迩震西听出他这话外之音,却是有些偏袒于武维义,便是没好气的呛了他一句: “哼!……好男儿立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凡事皆不去争,难道还能坐享其成不成?!……哼!依我看来,倒是你这耄耋之人老糊涂了吧?!” 梗阳皋本是最忌别人言他老朽之类的言语。而如今听他又是“耄耋”,又是“老”的满口不逊之语,这梗阳皋却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只是继续言道: “呵呵!……殊不知,这天下之事皆是一理,所谓‘过犹不及’!……就好比你此次受伤吧……倘若不是你一意孤行,强行出头,却又如何会受此大难?……” 柯尔震西听后却是大惊: “唉?!……你这老丈却是如何知道本豪乃是负气追敌而去?!……莫不是这个武氏鄙夫在那背地嚼舌,搬弄是非?!……哼,当真是个势力小人……竟是这般多语!” 只听得柯尔震西此言却是极不中听,然而,梗阳皋却依旧只是嗤笑了一声: “呵呵!……非为有人传话与我!此间一切我梗阳皋早已是自卦象之中知晓!……所谓‘大过’者,以顺为吉,以过为咎……而如今你于此处,可谓是一过再过。所以,你只觉这事事皆不随你意!……呵呵,实乃你这天命所在,没奈何!……没奈何呀!……” 只见这梗阳皋竟是又在那里故弄玄虚,柯尔震西生平却是最不喜欢这些个以洞悉天命而自居之人。只觉得这些人乃是挟天命自居而妄议他人生死,实则皆是些虚妄之言!因此,这柯尔震西便是没好气的与他怼道: “哼!……你这老朽却是稀奇古怪的很!……你可知若非是本豪得知宇妹有难,急领所部羌骑是千里奔袭,只是为了赶来替你们解得城破之危!你却还当你能有性命在此与我言语这些?!” 待柯尔震西此言刚一说罢,却见梗阳皋竟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哼!……何故发笑?……难道本豪所言有误?!” 只见梗阳皋是止住了发笑,却是继续与他言道: “汝之所言也确是不差……倘若豪酋真的不来,则城中之人想必如今皆是已为巴人所屠矣!……然而,你既是心中有所牵绊,却又如何会袖手旁观?……因此,这些亦为命数使然,羌豪大可不必执念于那些个虚妄假设……” 柯尔震西听罢,不禁是被他说得是一时无言以对。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也是无有心思与他在此扯皮,只觉得这心中甚是憋闷。于是,扭过头去是与杜宇说道: “宇妹……本豪待你也是一片真心,你素来知晓!……却是为何……!柯迩大哥……柯迩大哥却是实在不能明白?!” 杜宇在一旁听了柯尔震西的这一番表白,自知无论她是如何回避,却终究是绕不开的……于是,杜宇便沿着柯尔震西的床榻边沿是侧身倚坐下去,并是与他甚为平和悦色的言道: “柯尔大哥……你待宇儿之意,宇儿自当知晓……大哥从小便是一直忍让于我,宇儿心中却是早已将柯尔大哥给当成是自己家人一般看待……除却父王母后,王兄和紫娟,柯尔大哥便是宇儿最亲最敬之人……” 只见杜宇却又是朝着柯尔震西傻傻的笑了一笑: “呵呵……所以与柯尔大哥相处,宇儿便永远只能是那个宇儿……而柯尔大哥,却也永远是宇儿心中的那个柯尔大哥……宇儿的此种心绪,柯尔大哥你可明白?” 柯尔震西听了杜宇的这一番表白,却也不知为何,明明是些杜宇的回绝之言,但是心中却竟是好受了许多! “哎!……宇妹的这些话语,确是替我解了一些心结……宇妹之意,为兄如今已是了然!……宇妹心思确是细腻,而我却……哎……也罢!既然如此……” 只见柯尔震西此时竟是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武维义,并是没好气的与他言道: “如今……宇妹即是中意于先生,我柯尔震西时至今日,也是无话可说!……我如今却也无有其他所求,只希望先生能够好生对待宇妹……倘若他日你敢有负于她,亦或是欺凌于她!……我柯尔震西定是不会轻易饶你!” 武维义听的此言,却是感到既是熟悉,又是有些意外!……此言不禁是让他想起了当日紫娟以身诱敌,临行之前却与他所说的那一番话来!却是与如今的柯尔震西所言极为相似…… 而之后在一旁是一直闲暇无事的梗阳皋,见他三人的这一出爱恨纠葛总算是告一段落,不由得也是长舒一口: “对啦……这才是对啦!……无过即是无咎!将来之事,只得是留待将来去解!……如今尚有此等大事未决,却又何必要纠结于此?……呵呵!……我且再奉劝诸位一句,如今时间紧迫,倘若你们还想救得这位小兄弟的性命,你们如今却是最好一刻也不要浪费了!”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墨翟乍醒细致探查 妖女受绑蹊跷得脱 待梗阳皋话音是话音刚落,但见墨翟躺在那里竟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而后,又是从薪塌之上昏昏沉沉的坐起了身。却顿时只觉得周身袭来了一阵酸楚,而胸口又如同是巨石压卵一般难受: “大哥?!……杜宇姑娘?……哎?翟……翟如今却是在何处?……” 武维义和杜宇只见这墨翟竟对之前的事情是完全没了印象,便是感到有一些诧异,当即是与他言道: “方才贤弟状况却是极为凶险,我们自宫中回来之后,便是寻不见你。苦苦寻找无果之后,还是在梗阳高士的帮助之下,这才是在城西的一处土地祠中找见了你!……不知贤弟这里究竟是出了何事?竟是到了这步田地?” 墨翟听武维义发得此问,便是不禁回想了起来……突然,只见他猛的一起身,却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就在此时,由于是有力过猛,这身上却是又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哎呦!……我……我这心口……如何这般疼痛?!只感觉到是整个心都要坠落一般……!” 梗阳皋见这墨翟是这般难受,便也只得是摇了摇头,与他言道: “哎!……你呀!莫说是这一身的疼痛……若不是我替你先将这些个钻心的蛊虫给暂时逼了下去,只怕你即可便是要成了死尸一具啦!” 墨翟听得此言,只当自己是不久便要死去,不禁是又悲又恼的大怒言道: “对了!……定是那名异族女子!起先我只是将她给绑缚于一处护所之内,本想着是待大哥回来之后再做计较……不曾想,墨翟守在屋内之时,却是忽然泛起了一阵迷糊!然后,便只觉得又是一阵恶心呕吐就好似是中毒了一般!……至于再之后的事情……翟便是全然都没了印象!” 众人听罢,只觉得此事倒是颇为离奇。他们在朱提关也算是待了数日,却是从未听说过这城内竟是还有一支异族人出没。 而墨翟处事又向来是谨慎小心,按理也不会搞出如此大的纰漏。而武维义此时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便是向墨翟又继续询问道: “既然如此,那你可还记得当时究竟是将那名女子绑缚于哪间屋子?……” 墨翟点头言道: “自是记得……” 于是,武维义与杜宇二人当即对视了一眼,也是心照不宣。将墨翟是扶起了身来,又一人一边的将墨翟是从塌上给架起了身。 而就在此时,杜宇却是从墨翟的身上莫名的闻到了一股奇香来! “哎?!方才倒是未曾察觉,如今挨近过后,却是只觉得这墨翟的身上竟是弥散着一股极特殊的香气!……莫不是你在背负那名异族女子之时,无意之间留下的?” 只见墨翟却只能是忍着疼痛,微微摇了摇头。随后,众人便是一起出得屋外……在墨翟的一路指引下,众人便是来到了方才绑缚那名异族女子的屋子。 当众人一入得此屋内,却只觉得屋内竟是四处弥散着与墨翟身上完全一模一样的香味来!而墨翟则是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向屋内的一处墙角指去。 “诸位且看,此前翟便是将那名毒妇给安置于那一处角落之中的!” 武维义和梗阳皋听罢,便是一齐往那处角落走去,却只觉得此种异香是愈加的明显。 而且他们的脚底竟还平白无故的黏上了一些赤色的粉末。二人惧怕其粉有毒,便是想将其拭去。却发现这些红色粉末却是带着粘性,一时之间竟是无论如何都是擦拭不尽…… 梗阳皋闻得此种气味,又见其红粉之状,便好似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嗯……只怕如今此间的这种异香……便是那名女子驱使蛊虫的手段了!” 武维义听得此言,不由得是心中一惊: “依高士之意……难道说墨翟如今身上所中的蛊毒,便是那名异族女子有意拭于墨翟身上的?其意便是在于以其驱使蛊虫附体入身?……” 梗阳皋听罢,便是不住的点头称是道: “嗯……以我之见……此种可能确是极大!……” 他二人这是一边说着,又一边是在屋内继续四处搜寻着那名奇异女子所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突然,武维义却是在一处角落中又寻见了一段粗麻编制而成的捆绳。 武维义见状,便是小心谨慎的将其拾取了起来。又走了回去,递于墨翟是过目了一番: “贤弟且看……这条捆绳可是贤弟用来绑缚那民异族女子的?” 墨翟从武维义手中接过一看,不禁是激动的言道: “是!……确凿无疑!……翟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便是用此捆绳将那妖女给绑缚于此间角落……而且,翟还曾经是反复确认,确定是将其绑得是严严实实的……你们看,翟于那时所打的死结如今却是依旧还在……也不知为何,只凭着她那羸弱纤小的身子,竟是能将此等粗绳给挣脱开来!……这可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但是,此时武维义是一边看着这根粗麻捆绳,一边却是不住的摇头说道: “贤弟……你当时进屋之时……可曾确定当时是无人跟踪在你身后的?” 墨翟听得此问,却是一脸的茫然,不禁反问道: “大哥此言何意?……翟却是有些听得不甚明了……不过,翟可以确定,当时除翟之外,应是无人知晓此事!更是无人跟随其后!” 但见武维义却是将这根捆绳的断裂处给端在了手上,又示与众人一同观看: “这便是奇了怪了!……诸位请看!” 只见屋内的众人闻得此言,便是一同聚上前去。而武维义则是继续与众人言道: “诸位且看此处截断之面!可是有些蹊跷?!” 于是,众人便是定睛看去,却见这根捆绳断得却是极为干净利落,断面也是极为平整光洁!绝非是以蛮力挣脱的模样! 而且,非但不可能是以蛮力挣脱,而且即便是寻常兵器,却也不可能是一口气将其斩得是如此的干净利落!杜宇见得此状,便是寻思着言道: “难怪武郎会是如此问道……以武郎的意思,这根捆绳的断面竟是断得如此光整……应当是被某一极锐兵器一击斩断所致……然而,倘若是如墨翟所言,无有外人进来……那么仅凭这名异族女子独自一人被绑缚于此,却是根本无法使出此等劲道,也不可能是手持锐器来割断这根绳索!” 只见武维义一边听着,一边是不住的点头认同……就在此时,却听墨翟竟是突然惊呼了一声: “不好!……承影!……翟的承影没了!……” 武维义听得墨翟如此惊叫,却也是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又是与他问道: “对了!……墨翟你的承影呢?你的承影却是去了何处?……当时为兄将你从土地祠救回之时,也曾是在那里四下寻过,却是不见其踪迹?待你醒来之后,到如今却也还不曾来得及是询问于你?……” 只见墨翟是低头凝神,又是苦苦的寻思了一番。随后,只见他是在那摇头言道: “承影……乃是大哥和杜宇姑娘委以墨翟保管之物!……因此,翟却是无时无刻不将其系于腰间!……然而,翟于此间屋内昏厥过去之后,对于在此期间之事却是全然没了印象!……也不知究竟是被谁给摸了去!” 听得墨翟此言,武维义也是一同陷入深思之中……只见他揣着断绳,于屋内是来回踱步走着,并是喃喃自语道: “若是确定无有外人出入……依如此来看,承影定是落入了那名妖女之手……但是,如此说来岂不怪哉?……难道那妖女是会分身之术不成?分明是被绑缚于此,却又如何能持剑斩断自己身上的绳索?!……当真是奇哉怪也!……” 。m.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僰族巫女擅御奇蛊 羌豪族弟为摄心魄 听得武维义如此说道,梗阳皋却又是突然想起了一物来!只见他微微一笑,并是与当场的众人言道: “呵呵,如此便是不会有错了!我于此处游历之时,倒是也听说过此处确是有一族僰人,养着一种极为诡异的蛊虫。此处本地人称其为‘噬心蛊’!……依照如今的情形来看,这位小兄弟所中之蛊,极有可能便是此物!” 武维义和杜宇听得此物,却是完全不知其为何物。不禁甚是疑惑的惊问了一句: “噬心蛊?……却是何物?” 只见此时,梗阳皋则是一边手捋胡须,又是继续解释言道: “此蛊确是极为罕见!……据说中得此蛊之人非但是会随施蛊之人的号令行事……而且,倘若是与施蛊之人距离过远,便会因为蛊毒发作而陷入失心癫狂之中!……倒也是不曾想到,那名僰女竟是会以此蛊加施于这位小兄弟的身上!呵呵!……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武维义等人听这梗阳皋此时竟是连呼数声“有趣”,却是更加不解其意。便是又立即问道: “高士所言?难道是说……墨翟是因为中了噬心蛊,这才听命于那妖女,竟是以刀剑替她解了绑?……既如此,高士却又是何故发笑?……此等阴毒之蛊,却又是有何‘有趣’之处?……” 梗阳皋却是微微一笑,捋着胡须竟是贼笑着说道: “呵呵!……诸位或许是有所不知……传言此蛊由于是极难养活,因此一般皆是由此族僰人巫姑替其后辈预先养着,待本族女子十三四岁,天葵初至之时,再是以其阴柔之精血养之,使其认主!而且……” 听得梗阳皋一边说着,一边竟是又卖起了关子。武维义和杜宇却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又是追问道: “却是作甚?” “呵呵……而且此等蛊毒,原本便是僰人女子用以御夫之术,且由于是极为难养,因此但凡养此蛊者,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只养得一至二蛊,以定终身之事!……然而如今这小兄弟却是中得此蛊……呵呵,却当真不知究竟是福是祸呐!” 众人听得梗阳皋的这一番言辞说解,皆是大惊失色!……他们如何能够料想得到,原来这世间竟还能有此等怪异之术! 然而,此时站在一旁已是许久不言的柯尔震西,听得此等惊世骇俗之语,却是依旧面不改色,显得极为镇定……又听他是突然开腔言道: “哎!……说起这个‘噬心蛊’……本豪倒也是知晓一二!……” 听得柯尔震西此言,众人便是立即不约而同将头扭转过去,只待他是继续言道: “十几年前,本豪奉了父豪之命,与族弟是领着族中走商的马队一路南行。时值夜郎内乱,道路受阻,于是,也只得是于此处附近找得一处僰人村寨内落脚……若要说起那一处僰寨,其寨中女子确是擅使一种巫术……而那种巫术倒是与这位‘老叟’方才所言是极为相似!” 听得柯尔震西如今说,众人不禁是喜出望外: “听柯尔大哥如此说!……难道是识得此处僰寨所在?……若真是如此,那便真是极好!也就是说我们只需是前去将此下蛊之女找到,那墨翟身上的蛊毒便是有办法可解了?!……” 待杜宇如此言罢,却见柯尔震西只是微微闭眼,又摇了摇头。只顾是哀叹了一声,并是继续言道: “哎!……你们是有所不知!本豪之所以晓得此寨,那也是情非得已呀!……原本我等去到哪里也并未打算久居……却不曾想,本豪的那名族弟,竟是不幸被那寨之中的一名女子看中……此女也是如同这般的蛇蝎歹毒,竟是在本豪的族弟身上也是下得此蛊!……并是扬言倘若族弟要擅自离她而去,出得寨门,便是活不过三日!……” 众人听罢,不禁又是倒吸了一口。原本只以为此事突然是峰回路转,有了眉目,却不曾想原来墨翟如今所摊上的事情,却已是变得如此棘手! “若是依柯尔兄弟所言……也就是说,倘若墨翟去到此处僰人寨中,却是有可能从此受困于僰寨之中,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武维义甚是有些惊讶的向柯尔震西如是问道,而扶坐于一旁的墨翟听得此言,却是不禁又是急咳了数声: “什么!咳……咳……我墨翟就算是死,也断然不会屈从于此等淫邪之术!……大不了是拼它个鱼死网破,我偏不信他们还敢不替我解此蛊毒?!” 柯尔震西听罢,却是朝着墨翟是嗤笑一声: “哼!就你?……却还要与他们拼命?实话说与你听吧!只怕是你去到此寨之中,见得蛊主便是只会死心塌地的跟随与她!……却还是要与她拼命?!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听得柯尔震西如此说,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柯迩震西此言却又是何意?……因此,又皆是一脸疑惑不解的凝视着柯迩震西,只待他是继续言道: “哎……也罢!实不相瞒,本豪的族弟……便是成了那般的模样!……自从他是中蛊之后,被那名僰女便是给迷得神魂颠倒!……本豪当时是生拉硬拽也拉他不走……最终万般无奈之下,却只得是将他弃于那里自生自灭……从此之后,本豪领着族人过此境,为防其万一,便是从来都是绕开着走的!……” 武维义听罢,不由得是在一旁惊叹称奇: “未曾想,以你柯尔震西的这一身胆气,就连骁勇如巴人一般,如今却也还要惧你三分!……以柯迩兄弟的个性,难道不该是率领所部羌骑,前去剿灭此等邪族?……却如何会是对其惧怕成这般模样?” 柯尔震西听出这武维义此言之中却是有些奚落之音,便是没好气的回得一句: “哼!……你当是本豪不想?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一处僰寨虽是无甚战力!……但是,却实为僰人之首族!倘若本豪冒进,只怕是会惹得其余诸部是群起而攻之!……而且,那一族的僰人妖女,无论是遇见何方男子,皆可受其驱使!倘若本豪一个不留神,却也是中了此蛊,那岂不是要自讨苦吃?!” 众人听得此言,也是知晓了原来此处之僰人巫术却也是极难对付!一时之间,屋内便皆是沉寂了下来……又是过得许久,只听是杜宇开腔言道: “既如此,在这里枯等也不是个办法。依杜宇之见,倒不如是先领着墨弟前去那里……也莫要与他们交恶,只管是先与他们好言相劝……想来那些个僰人既不与巴人合流,墨弟也不过是与那名僰女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罢了……或许只需是与她们把话说开,便可迎刃而解也未可知呀!”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易知天命寿数难断 机锋相对前往僰寨 听得杜宇如此说,众人倒也觉得他说道是有些道理。因为毕竟再把话给说回来,这墨翟如今与那僰族女子也是无甚深仇大恨的,按理也是无须做得如此决绝。 于是,众人当即便是议定,是由武维义和柯迩震西带着墨翟一同前往那处僰寨,寻求解蛊之法。而杜宇毕竟乃是一名姑娘家,倘若是与他们一同涉险却也是极为不妥。 况且,夜郎的使者说不定过得几日便会到得朱提关来。若是届时反倒是寻不见公主,不免会令朱提侯太过尴尬。 而且,还要考虑到倘若万一他们是遇到个紧急的状况,许久没了音信,杜宇在外边却也好有个接应! …… 如此又是休停了一日。于翌日一早,武维义便是早早来到了墨翟和柯迩震西的卧榻歇息之处。只见此时墨翟和柯迩震西早已是整备妥当。 正当他们便是要走出屋外,却正巧是遇见梗阳皋赶来送别。只见他也不多做他言,从自己行囊之中径直掏出了三颗丹药来是交到了墨翟手中,并是叮嘱言道: “小兄弟,你如今这身上的蛊毒确是凶恶至极,我也是无法替你解之……如今唯有是以此丹药压住蛊虫,不使其扰你心性!……切记!待你到得僰寨,记得是再服下一颗!……至于这另外两颗……除非是万不得已,性命攸关,切莫是轻易将它吞了!……你如今所服丹药,却非寻常丹药能比!虽说是能够可以用来暂时克制住各种的千毒百蛊,但是其自身的药力却对身体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三颗已是到了极限!……还有,千万不能与他人动了干戈!这噬心蛊若是受激,逆了血脉再犯入心魄,那便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墨翟接过丹药,自是抱拳向梗阳皋答谢道: “想翟与梗阳高士之间也只是萍水相逢,却不曾想高士如今竟是以此等稀世灵药相赠!高士大恩,翟没齿难忘!……” 武维义见状,也是不禁答谢道: “先生非但有这神出鬼没之才,而且更兼亮节高义,实是令武某钦佩至极!” 那梗阳皋听得他二人此言,却只是微微嗤笑了一声。又摆了摆手,颇是不以为然的讲道: “哎……行啦行啦!你们呀!……也就是在此处碰上了我!否则,你们这几性命……指不定就已经是交代在这里了!……呵呵!……哎呀,说来也甚是滑稽……想我梗阳皋虽是能占卜推断这前后五百年之事……然而,唯独有一事却是极难预料!……” 武维义与墨翟听罢,却是异口同声,颇为不解的问道: “不知却是何事?” 只见梗阳皋又是捋了捋自己泛着银光色的长须,又是回答道: “那便是……我自己如今的寿数究竟几何?……倘若是以我自身之体悟感知,如今我亦不过年近四旬,却还称不上‘老朽’二字,但若是以世人观之,我如今却已是年逾花甲之人了!……因此,如今我这寿数究竟几许?就连我自己亦是不得而知,却又该当如何占卜推断?……由此说来岂不滑稽?” 众人听得梗阳皋此言虽是将此事说得颇为轻描淡写,诙谐有趣。但实则却是隐隐的透着一股哀伤之情……只听他此时是继续在那自我嘲解言道: “呵呵!这三枚丹药,原本乃是我为自己所炼之毒物,只求是将来若真是寿数不长,便可以此物来以毒续命,苟延残喘……不曾想,今日却是遇见此等之妙用!……却也不枉费我苦心多年炼此三丸!……呵呵,这也算得上是天意如此了吧!……既是如今这般,这三枚丹药却也算得上是用得其所了!……也好!……也好啊!” 却见这梗阳皋是一边说着,一边已是移步到了门前。又是与众人皆是推手作了一揖,便是言道: “如今,皋于此间之事务已是全了!再是多待也是无益……即如此,我们便就此别过!” 只听这梗阳皋言语说罢,众人见状,只觉得甚是突然,便是想要多加挽留。只听武维义此时是与梗阳皋回礼言道: “自从来到这朱提关之后,高士曾几次三番于我等最为危难之时出手指点,待我等之恩义,可谓是义海恩山。因此,我等将来也是必要寻思如何报答高士……既如此,高士不如与我等一同游走。也好令我等有此机会以报先生之恩!” 武维义此言说罢,却也不知是何道理,这梗阳皋听了过后,竟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呵呵!……不必不必!当真是大可不必!……我梗阳皋平素里最喜便是独来独往。况且,我平素里也最不喜欢人情相欠。以我之见,小惠相及,不如相忘于浑沌,各得其乐。却是又何必取乎仁义之区区者哉!……好了……诸位多加保重,来日有缘,自有再会之时!” 只见这梗阳皋话音是刚一落下,便是径直转身,踏出屋门而去。众人本是想将其送出门去,待他们是追出屋外,却是突然惊讶的发现,门外此时竟已是完全没了梗阳皋的踪迹! “此人究竟是人是仙?只转瞬间,却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此人……当真是有些让人神鬼莫测!” 武维义虽是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只得是暂时随他去了。毕竟如今最为要紧的,还是要带着墨翟前往僰寨医治蛊毒才是最为要紧的! 于是,武维义、柯迩震西和墨翟便是一同启程,是往朱提关以西南的方向一路探访而去。而墨翟自从是服了那一枚丹药之后,又经过一夜休养,整个人却已是如同无事了一般。全然不似武维义刚寻见他时那样的狂戾! 武维义见得状,不禁是喃喃自语,在那是啧啧称奇道: “哎!……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怎能相信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玄妙的灵丹妙药!……此番可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了!……” 柯迩震西听这武维义如此说,却是颇为有些不以为然: “呵呵!……世上怪异之事却又何止千万,仅此一件却是将你惊讶成了这般模样?……果真是少见多怪!” 墨翟听得此言,知道这柯迩震西如今却还是因为公主之事是在那里耿耿于怀。 所以这话里话外却也都是冲着武先生而去的……而武维义此时却也是不激不怒,只是一昧的忍让于他……然而,墨翟在一旁听着,却也不是个滋味,便是与柯迩震西言道: “呵呵!……确是奇怪!想你柯迩震西如此英勇无敌……最后不也是要得他人相救才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呵呵……当真是奇哉怪也!” 柯迩震西听这墨翟如今竟是如此蔑视于他,不禁是火冒三丈: “你这黑夫!却有何资格对本豪是品头论足?!想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却连个被绑缚着的丫头也看管不住!呵呵……这岂非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听这柯迩震西与墨翟是你一句来,我一句往,吵闹得是不可开交。武维义却只当做是充耳不闻,既不阻拦,却也不参与。只管是让他二人就这般的吵闹了一路! ------------ 第一百二十章 醋意三番细说往事 痴心一片千里驰援 “呵!若不是看在宇妹的面子上,本豪才懒得理你们蜀人这些琐事!……也不知宇妹她究竟是中了你这白面小生的何种歪门邪道,竟是会对你这般的死心塌地!当真是好不恼人……好不恼人呐!” 只这一句话,原本柯尔震西却已是憋了一路。或许是因为是受了墨翟的这一路唇齿相激,到头来竟还是没能憋住,一下便将此心中的憋闷给翻吐了出来。 武维义听得分明,知道这一句话便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此时此刻又如何敢去正面接话?而且他如今却又能是说些什么? 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自从是来到了古蜀之后,他与公主杜宇之间的羁绊竟会是变得这般的深笃。 但若是只顾缄口不言,沉默以对,全然不与他去做些应答,却也未免是显得过于难堪。武维义思前想后,便也只得是勉为其难的开了腔。不过,武维义虽是开了腔,却也只顾是将话题给引去了别处: “对了!柯尔兄弟……郫邑一别,一晃也已是数月,却不知你这些时日又是去了何处?……而你又是如何会来朱提关相助的?” 柯尔震西原本也是一时失口,吐露了真性情,却是感到好不尴尬!只觉得是突然之间面红耳赤,措颜无地。但听武维义竟是将话题扯开了去,倒是正好来了台阶可下。但见柯迩震西在那是先清了清嗓子,又与武维义是一本正经的回道: “呃……那一日本豪别了公主之后,便是径直去了夜郎讨援。哎……却也不曾想如今这夜郎,却是较之前更是乌烟瘴气!……而那老国主看起来便是如同一副木鸡一般,如今却已是任人摆布!本豪曾数次请援却皆是被拒!眼瞧着在那是讨援不成,也多说无益。此后,又听说蜀师是被那巴王雅尔丹所败,因此便是去到附近的兄弟大帐之中找人相帮,并是不断遣人打探着你们的下落!” 武维义一边听着,一边不禁是回想起了自己与杜宇这一路所历经的那些九死一生的往事来!又不由得是哀叹了一声: “哎……如今想来,却还是这般的触目惊心……也难怪你是一直寻不见我们的下落。我们是被那朱天宗师是给一路追杀至鱼凫城东的一处偏僻之所,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幸得其中二贤出手相帮,又得一神医鼎力相救,今日武某和宇儿恐怕早已是……!” 这柯尔震西听这武维义竟是唤得“宇儿”二字竟是这般的顺口,不禁又是醋意大发起来: “武氏匹夫!‘宇儿’二字却也是你能叫的?……你们夏邦之人安敢这般无礼!” 武维义听得柯尔震西这般说道,自知确实是有些失口,便是不做了声音。但是心中却是暗想: “这柯尔震西……明明是个羌人,如今却倒是以这周邦‘礼制’编排起我来了!……虽说他这也不过是一句愤言,但身为羌人却是能够习得这些周礼,也足可见其对杜宇的用情之深呐!” 柯尔震西见武维义又是没了声音,也管不得这些许多,便是又继续言道: “之后,本豪所遣出的那些斥候,竟是自鱼凫城中传出消息,说你们是一路往南逃走。本豪得知宇妹如今却是安然无恙,自是极为高兴……也知道你们如今若是要南投夜郎,必是要先南渡朱提关,因此本豪便是在朱提关的周边也是四处搜找,却又谁知……竟依旧是一无所获!” 武维义听罢,起先是不由得心中一惊,不知这柯尔震西自鱼凫城中打听得来的这一消息却是究竟从何而来?……但是随即一想,便是顿时恍然大悟了过来! “对了!……定是那一晚我们于秘贤村遭袭,刺客郦义昇是自断其臂施以苦肉之计,替我们用谎话给圆了过去!……那朱天宗师不知是计,这才又是派人南追!却不曾想,这条消息走漏出去之后,竟是使得柯尔震西也同样是得了这一条‘假消息’!” 武维义想到此处,倒也不由得是吃了一惊!……不曾想,当初的这一瞒天过海之计,虽是将那朱天宗师是给瞒得死死的,但与此同时却也是将自家人同样给欺瞒了过去。 “本豪在那一待便是足足三月,随后,只听得自本部白马氐是来人相告,说是自郫都出逃的蜀国百姓,如今却是一直逗留于我们羌部!……如今这时日一久却已是生出了事端!而且,本豪又听说那巴王雅尔丹,似有侵吞百濮之意……因此,本豪为防万一,便是向族兄是借得羌骑数百,准备是借道朱提关,往本部大帐是一路赶回!……” 待柯尔震西此言说罢,只见武维义却是不住的点头说道: “嗯……我与公主一同自郫城逃来,原先却还是带着百姓一同行走。然而之后依武某观之,此等行军之法却是近乎于坐以待毙!……因此,我便是擅自做了主张,令郫城百姓是往西取道,暂往羌部避居……我知那些羌人原本便是柯尔兄弟所部,因此断然不会有不收容之理的!” 但是,当那柯尔震西听罢,得知原来那些郫城百姓西行羌部,竟皆是武维义的盘算,不禁又是与他一顿抱怨: “胡闹胡闹!……你可知那些蜀人素来慵懒,到得一处便是最不愿意挪去他处!……而我们羌人则是每至一处,最多不过逗留一两个月,待此处草场一颓,便是立刻要走的,又哪能在一处是安上数月?!……所以他们这才是要本豪回去主持大局!却不曾想,原来这些个破主意竟皆是出自你手!……哼!……” 听到柯尔震西将此话说得竟是这般恼怒,却是令武维义有些始料未及…… 要是说起当时的情形,却也是极为凶险。于当时更是不及去细想这些许多的! 但现如今,当武维义是再听得柯迩震西的这一番言论,倒也是立刻令他是明白了过来,当时他们的确是欠了一些考虑的! 只见武维义此举虽是挨了柯迩震西的一顿批评,却也是被他说得是无言以对。因此,也只得是与他聊表歉意言道: “这……如此说来,确实是武某当时考虑欠妥了……却令柯尔兄弟此事也是极为难做!……武维义在此,便给柯尔兄弟先赔个不是……” 武维义这一下服软,却也是令柯尔震西反倒是有些始料未及!因此,也不知是该做何种回答了……为解此尴尬境地,只听柯尔震西便是又接着往下说道: “只是,连本豪也不曾想到,就在数日之前,本豪但见于朱提关方向上竟是袭来阵阵狼烟!……本豪一看便知定是朱提关出了状况!而后据那些自朱提关撤走的人说起,却好似是有人见到过你们在城内出入!……本豪感到惊讶之余,自然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此,便是领着这支羌骑是日夜赶路,也是多亏了我们所携马匹够多,一连是轮得数匹良马,这才是终于及时赶到……”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宿荒岭连遭训斥 一语暗揭诸夏之殇 话说武维义、墨翟和柯尔震西三人这一路在山野小径间是一边说着,一边赶路。不知不觉中,眼见夕阳斜照,将整个山林给辉映成了火红色。 “今日只怕是到不得那了!依本豪之见,我等便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暂且对付上一晚也好!” 只听柯尔震西如此说道,武维义便是朝着四周是打量了一番。见到此处山道上,却是密密麻麻的布着许多的岩洞: “嗯……即是柯尔兄弟如此说,那我们便去找一处略宽敞一些的岩洞,将就一晚也好!……” 柯尔震西听了武维义如此说,却顿是朝他是冷笑了一声,又是连忙摆手言道: “呵呵……你若是嫌命太长便自去送死吧,恕本豪可不奉陪了!……” 柯尔震西此言说罢,便取下了佩刀,就地去到径旁是伐了数根竹子。又独自爬上一棵矮树,将竹竿是架在了树枝之上便独自躺了下去…… 武维义和墨翟见状,却是不禁有些迷惑: “分明此处山道一侧的岩洞颇多,却是为何非要安身于此?而且……居于山野之中应以取火为先,如今却又不先生个篝火来?这……又是作何道理?” 只听如今是“挂在”树上的柯尔震西,却是只顾自己仰面躺着,又是一副蔑视不屑的口吻与立于树下的武维义和墨翟言道: “你道此处的这些岩洞是可以用来住人的?……山野丛林之中,那些洞穴却都是那些野物的住处。你若是如今贸然进去惊扰到了他们,那些个凶狠野物难道不会与你搏命?……小如毒虫盘蟒,大若黑熊野豕,你是能斗得过哪个?却是有几条性命竟敢去那些岩洞中过夜?” 武维义听他如此说,便是立刻明白了过来。原来此处山林却是不比其他荒岭,此处乃是蜀南山泽乡野,气候极为温润湿漉。因此,居于洞中也必是极易招惹毒虫撕咬。更有甚者,倘若届时是遇有凶猛野兽寄居其中,那也是极难对付! “嗯!……柯尔兄弟此言……倒也是极为在理。既是如此,那我们今晚便是在此处对付一晚也好……贤弟,我二人这便去到周围去拾些枯柴过来生个火来!” 武维义此言说罢,却还未待墨翟开口,挂在树上的柯尔震西是闻声立即坐起身来,又是朝着武维义是一声呵斥: “山中林木,不得遇见明火!如此粗浅的林间行走之道难道你却也是不知不晓?……你自去作死,便是赶紧自去,莫要是将本豪的性命给搭进去!……真不知宇妹她究竟是如何会瞧上如你一般的夏邦呆子?哼!……真是气煞我也!” 这武维义如今竟被这柯尔震西是一连呛了两顿,却也是不怒不恼。毕竟若是要说起他如今所领受的这两顿说教,却也是合该受训,怨不得别人的。 知道此间山林之中亦是不可生火过夜,武维义如今也不再是多言其他。只得是学着方才柯尔震西的模样,也是伐了些竹子便架躺在了树上……一会会便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待得翌日清晨,天色蒙亮,他三人便是先后陆陆续续的醒了过来。 “呵呵!……如何,昨天这一晚可还睡得安稳?” 待武维义爬起身来,只见柯尔震西此时已在树下,一边啃着干粮一边是与他戏言。 然而,武维义自知他这一晚上若要说起来,却可当真算得上是备受煎熬的! 只听得昨晚这野岭四周是乃是一片兽虫争鸣之声,吵闹得武维义是根本无法入睡。若只是这些却也罢了,却更是听得就在此树之下,竟是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由此亦是可想而知,这一夜武维义却又如何能是睡得安稳? 瞧见武维义这一声不吭的下得树来,柯尔震西便是朝他又是嗤笑一声: “呵呵!瞧你这眼皮轻浮,还这般的惺忪无力,一看便知定是这一整晚都不曾睡得踏实吧?……也是难怪,你们这些夏人,却是从来都吃不到这些苦头的!……殊不知这些于我们羌人而言,便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呵呵,你们这些个夏邦之人,殊不知如今这世道,却是只认那弱肉强食之理!……倘若是如你们这般的颓惰,只怕将来必是祸在旦夕呐!” 武维义听罢,却是不由得大吃一惊!而这一番言语倒也是令他想到了许多东西来! 其实柯尔震西此言虽是说得漫不经心,但是在武维义听起来,却是说出了一个颇为令人深省的道理来! 诸夏之人,从古至今虽说也算得上是国祚绵长。但是若真要说起来,却是始终避不开这外族为祸之患!自齐桓公尊王攘夷,至近代的百年之辱,戎夷之乱真可谓是华夏人的一个死结! 然而,其中的各种缘由虽是纷繁复杂。然而,正如这柯尔震西所言一般,究其根本最逃不开的一点,便是诸夏之人的一个“惰”字。 要说起这华夏人的“惰”来,却也是一样无解的。但凡是农耕之人,必是要于土地之间屯垦,而这屯垦田地非但是劳神费力,而且亦总是要定居于一处方可为之! 久而久之,其“惰”性便是予日愈盛。因此,无论是何朝何代,但凡是承平日久,往往便是会闲散懈怠下来,而对此后的这些个夷狄之乱便是力不从心了。 …… “大哥!……” 只听得墨翟于远处的这一声叫唤,却是将武维义一下子从漫无边际的沉思之中是给拉了回来……待武维义抬头望去,却见墨翟竟是立于远处,而手中竟是还提拎着一物! 武维义见状,便是向他喊道: “贤弟手中所提的却是何物?!” “大哥!……是野味!” 武维义一听,不由得又是大吃一惊来……原来这墨翟竟是昨日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已于此处四周布置了一些机关陷阱来,便是专等那些野物上钩! 只见墨翟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往他这边赶来,手里还提着两只野兔。这一幕却是将蹲在一旁的柯尔震西给看傻了眼: “你……你这是何种妖法……竟……竟是能于夜间捕猎?” 墨翟听得一旁的柯尔震西是在那里大呼小叫,却是有意将那两只野兔给拎到了他的面前晃悠,并是颇为嘚瑟的与他言道: “如何?你们羌人所惧怕的这些个飞禽猛兽,与我们看来,却只是些个山间野味罢了。哼哼……倒是极为鲜美得很呐!” 武维义听得此言,却也是会心一笑。立即便是借着墨翟的这个由头,是与柯尔震西趁机反驳言道: “呵呵!……正如贤弟所言,这惰人……却也是有惰人的活法不是?想你们羌人……却也是从未试过以此法猎野吧?” 只见柯尔震西此时却已是充耳无闻,那一双眼睛竟已是直直的瞪着这两只野味许久。那一副垂涎的模样,倒是令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呵呵……柯尔大兄莫要着急!……那一处陷阱里,如今还躺着一头野豕哩!” ------------ 第一百二十二章 庖解食材墨翟借刀 炭烤竹筒维义取盐 其实,武维义他们三人自是从朱提关出走之后,这一天一夜除喝了些山涧清泉之外,便只是随便啃了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粮。 而这几口干粮却也是又硬又干,是毫无味道可言。况且他们这一路是跋山涉水,也着实是耗费了不少的体力。因此,待柯尔震西瞧见那墨翟是猎来了如此的野味,便早已是在那里对其垂涎三尺了。 但见柯迩震西此时是略微定了定容,便是一脸嬉皮笑脸的与归来的墨翟言道: “嘿嘿!你这黑面小鬼倒也是机灵得很!……也不瞒你们,本豪自是从我大兄那里辞别了之后,却是连半点荤肉也没吃过!如今这嘴里当真是要淡出鸟来了!” 墨翟却也不与他答话,只是朝着他又嗤笑一声。便是径直跑上了山道,又临着山溪处寻了一处稍是平坦的露台,是用几块散石围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火坑来。 然后,墨翟这边又是于山间往往复复的一阵忙碌,弄来了许多的枯枝和干草投于火坑之中。武维义一看便知其定然是要支火烧肉。正当他走上前去帮忙是生起了火来,却见墨翟竟又是闪到了一边,去伐了许多竹子来! “哎?贤弟……你伐来这些竹子却是要做何事?……” 墨翟听得武维义如此问,却也只是与他做了个怪腔,甚是俏皮的与他言道: “嘿嘿!……不瞒大哥,翟于朱提关北门山麓之上,曾是一边开石,一边还学得了一门手艺!……大哥你且稍安勿躁,届时自有分晓!” 只见墨翟此言说罢,又是转去了一边,朝着柯尔震西又是叫唤了一声: “嗨!……那边的柯迩大兄!且将你身上的佩刀借我一用!” 柯尔震西一听,这黑脸小鬼与他说话竟是这般的口气……这也就罢了,如今却是还要向他借刀!而且,柯迩震西在那也是看得清楚分明,显然这墨翟借刀便是要取来庖解生肉的,柯尔震西自然是极不乐意: “凭什么?!你大哥身上不也有那什么鱼肠么!他那把剑可比我身上的佩刀要锋锐上百倍……你且用他的即可,却为何非得问我来借?!……当真可笑!” 墨翟听出这柯尔震西是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却是极为强硬的回答道: “呵!……柯迩大兄如何能是不懂道理!许不闻‘剑者乃是百兵之君也!’即是君子,于禽兽但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但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所以这君子之剑又如何能近于庖厨!……你且说吧!却究竟给是不给?!……你若是执意不肯,那……那这些野味你也便是休想分得半分!” 但听这墨翟竟是将这些个歪理也能说得是头头是道,这柯尔震西却又如何会信?但当他是用手抚了抚他那咕咕直叫的饥腹,却也是不得不败下阵来。 “拿去拿去!用完之后记得千万得要洗尽!……想本豪这把佩刀也算得上是斩敌无数,如今却是被你拿去以为庖厨之用,当真是暴殄天物!……” “行了!行了!我自有分寸!” 但见墨翟当即便是取了柯尔震西的兵刃,是将那两只野兔和一只小野豕给宰杀之后,悉数将其肉给庖了下来。然后,又见他是取过了一根根的竹管,将那些肉洗净之后又给切成了小块,填塞进了这些竹管之内! “哎!……可惜了可惜了……可惜我们这些人身上都没能带得一些盐巴……倘若是能再有一些盐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听这墨翟是一边分切填塞着,一边却是在那喃喃自语的叹息言道……不过,武维义听得墨翟此言,却是立马从腰间取了一个小布包袱来! “呵呵!……如何没有?!贤弟且看!” 只听武维义如此说了一句,又是将其包袱打开给他二人一看,发现里面包裹着的竟皆是些雪白雪白的食盐!墨翟和柯尔震西一见此物皆是大惊失色,急忙问道: “呀!……这!……这些莫非就是巴盐?!你身上却如何是会带得这么多巴盐!……当真了得啊!倘若是将这些盐巴贩往南方,却已是可以换来不少西国的金银来了!” 武维义听得柯迩震西是如此说道,知道这柯迩震西所说的“西方金银”应该所指的便是古希腊与古波斯所流通的金银器具!…… 得知原来自己之前所收来的盐巴竟是这般的值钱,武维义便也是在那里自鸣得意的是与他回道: “呵呵!……这些盐巴……原本倒也非我有意取之!只因我也知这些巴盐确是极为珍惜的,走至各处也是皆可为货殖之资!因此,我便自那些巴国的已是亡故的士卒身上,聚少成多,采了这一大袋的盐巴!” 柯尔震西一听,却不曾想到这武维义竟也是这般的投机倒把,竟是不住的调侃起来: “哈哈!……人弃则我取之,你这作派,倒是越来越与我们这些羌人相似了嘛!……呵呵!好得很,好得很呐!” 武维义听罢,却又是朝他蔑笑着言道: “呵呵!我做此事,可全然不是为了自己的腰间盘缠!……此等货殖之物,无论是去往何处,赠与何人,却都是极好的人情买卖!……柯迩兄弟可以试想一二,此次去往僰寨可算得上是凶险万分!莫说如今是有求于他们,只怕届时那些所谓的巫姑和头领,却也未必是肯轻易放过我等的。不过,倘若是有了这些货殖前去叩门,所谓来而无往非礼也。如此前往却总是要好过两手空空吧?!” 墨翟在一旁听得他们言语,得知这些盐巴竟是大哥为了他,不惜去到那些巴人尸体身上去一点点搜找得来的,不禁是深受其感动: “大哥!……不曾想到,大哥竟是为翟……考虑得是如此周到!当真是让翟无以为报!……” “哎……都是自家兄弟,又何必如此!……” 眼见那墨翟是起了身,竟是感激涕零的朝着武维义倒头便是双手抱拳单膝跪拜了下去,武维义又是一把将墨翟是赶紧扶了起来。 只见墨翟起身之后,自武维义的盐包内是取了一小撮盐,却也不敢多拿。然后将其均匀的撒在了肉块之上,再塞回了竹管内。 而武维义和柯迩震西在一旁也是一看便知,于是便也是一起凑上前去帮着一起倒弄食材…… 就在此时,却见那一处墨翟用石头堆起来的简易火坑内,大多数枯腐树枝都已是闷燃成了炭灰,而剩下来的矩木枝条则也大都已是烧成了黑炭块状。 墨翟见其火势趋弱,其明火也是不现。便知其炭火却是温度刚好!于是,就将那些裹挟着野味的竹筒,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投到了火坑内,又是以极烫的炭灰是将其埋覆了起来。 不一会儿,只闻到自火坑之中,竟已是传来了阵阵的烤肉的香气!可是把在一旁坐着的柯迩震西给馋的是口角流涎!恨不能是立刻来他个饿虎扑食! 墨翟瞧见这柯迩震西竟是一副这般急不可耐的样子,便是与他嗤笑了一声: “慢着慢着!这烹食虽是小事,可其中却也是大有讲究的!许不闻‘治大国者,若烹小鲜?’!,亏你还是一族之长,如何还不懂得这些个道理?” 武维义在一旁只听得此言竟是自墨翟口中说出,不禁也是吃了一惊: “这墨翟!……此前不过是在秘贤村,从长桑君那里是从旁偷学了这么几句哲言,却竟然是被他用在了此处……呵呵,当真是令人感到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十里飘香诱来外人 南羌夜郎议袭僰寨 武维义与他二人便是一边说着话,一边烤着肉食。只见在炭火之中闷烤着的竹节是冒出一阵阵的白烟,而其肉香闻起来也是越来越浓郁。 “来吧,想来应当已是差不多啦!” 墨翟一边说着,一边用竹竿将其中的炭灰拨开,再将其中一节竹管给挑到了众人跟前。只见这些塞了肉的竹管是冒着缕缕熏烟,却是极为烫手。而且从这些竹管里,还不时的发出嘶嘶的沸油声响来! 只见墨翟又是随手从身边是取过了一块石头,朝着那些发烫的竹管头端是用力扣击了数下。而那些竹管由于是早已被炭火给烤得异常干脆,因此也只是稍一用劲,那些塞了肉的竹管便是自己炸裂了开来。 “大哥请慢用……” 待竹管稍是冷却之后,墨翟便是用双手端着竹管的底部,毕恭毕敬的是给武维义递了过去……武维义见状,知是墨翟敬意,便也不与墨翟客气,笑纳之后便是先尝了一口…… “嗯!……味道甚是鲜美!……这些肉食,非但口味浓郁,而且隐约之间还是透着一股竹中的清香!……确是极好!” 但见武维义也只是稍稍尝了一口,便是不住的一边点头,一边又是满口流油的说道。 “当真!……来来来!本豪也要尝上一尝!” 只听得坐在一旁的柯迩震西此时早已是急不可耐,从墨翟手中是一把抢过了另外一管,便是自顾自的狼吞虎咽起来。 “嗯!……好吃好吃!……哎呀呀!……不曾想到,这竹子竟还能拿来这样烤肉!今日当真是令本豪大开眼界呐!” 墨翟和武维义见状,不禁是笑了一声,又只顾是摇了摇头,也不把柯尔震西的这些举动当一回事。 …… 他们三人经过一番虎吞嚼食,已是将他们给塞了个饱腹。眼见这墨翟猎来的两只野兔和一头小野豕,也不过是吃了一半,却还剩下了大半。 “哎呀!……知足知足!这一顿野味当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哪!……本豪却是记不得究竟是有多久未曾以肉食充腹了!……如今吃得如此饱满,却是都不想走动了,只想在这是美美的再躺上一会!” 只见武维义此时是蹲在地上,用手捧着山涧的泉溪是抹了一把自己的油嘴。又耳听得柯迩震西是如此打趣说着,便是与他回道: “呵呵!……这大好的时辰只宜继续赶路,岂能是这般蹉跎?!况且前路荆棘且长,我可不想是再于林间过夜了……” 柯迩震西听罢,只当是这武维义是开不得半分玩笑,便是颇为有些不耐烦的回应道: “哎,行啦行啦!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如何却又是当真了?……对了,前方不远处便是那一处会使巫蛊的僰人寨子!我们三人此番前往,务必是要小心行事!倘若届时是有何言语计较,皆由本豪来答便可!你们与他们是言语不通,而他们却又最忌你们这些夏邦之人,因此你们切记是要谨言慎行!” 正当他们言语间,便准备要起身离开之时,却突然听见自山道的深处竟是又来了一队人马!……而武维义他们却只当那是一队僰人的巡守,便是立即起身躲到一边的树丛内! 只听得那一队的人声是越来越近,柯尔震西却是逐渐将那一队人的语音给辨析了出来: “不对!这是羌语!而且还与我们的羌语不同,他们这应该是南方的羌语!如此说来……这些人……莫不是自夜郎来的?!” 随后,柯尔震西便是躲在草丛之中,竖起耳朵认真仔细的听辨起来……但是,这南方的羌语却是与他们那一方言语也是不尽相同,因此柯尔震西却也只能是听个大概。 原来,那一群操着夜郎口音的羌人竟是循着肉味的香气而来的。只见他们是径直朝着那一方堆积着炭堆的露台走去。 待他们见到地上那一堆遗留下来的野味,而且也无人留守。便是显得极为兴奋,竟是在那不管不顾的盘腿吃了起来! 只听他们一边吃着,还一边又是在那说着闲话: “嘿!……豪长大人这一下可真是给我们派了个美差啊!……非但是不用去那打打杀杀,而且没想到竟然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还能吃到这些现成的山珍野味!而且……而且竟还是撒了巴盐的!” “少废话!……赶紧吃你的!这里离前方寨子已是不远,吃完了就赶紧前去探路!……豪大要我们将那掌管蛊王的僰女给探查出来,若有机会便是一刀杀之!若是此番举动有了些许闪失,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餐!……你却还笑得出来?!” “切……不就是杀一个女的嘛!莫要说是只杀一个女的,凭我们这些人,要将他们那些僰人寨子给屠个干净也都是够了的!……又哪会有些什么闪失?!” “呵呵!……你是莫要轻敌!那一处寨子可未必是如此好对付的!……虽说皆只是些女人,但据说那一处寨子里可是有种摄魂妖法的,可以专摄人魂!……而且那一处寨子周边却还有其他僰寨拱卫!……若是不能速战速决,我们这些人便是极有可能就出不来了!” …… 柯尔震西只听得他们如此说着,原来这一群羌族装扮之人竟是要去屠戮那一处僰寨!……于是,柯尔震西便是立即与身边的武维义和墨翟说道: “看样子……我们此刻是必须要将他们给擒拿了才行!……” 武维义和墨翟一听柯尔震西此言,却是不由得大惊: “我们与他们这群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也不过是吃得我们一些残食罢了,却为何要对他们痛下杀手?!” 武维义对柯尔震西此举却是颇为不解。而此时,柯尔震西却也只能是与他二人长话短说的解释言道: “这群人是南羌之人!如今应是归附于夜郎的。却也不知这些南羌之人与此处僰寨是有何冤仇!他们此次前来,便是要来屠戮僰寨的!……若是不将他们解决了,那这黑面小鬼的蛊毒届时却还能找谁来解?!” 武维义和墨翟一听这些人竟是前来屠寨,不禁是倒吸一口,又是对视了一眼。而墨翟听得此言,却是有些不敢相信: “或许……是因为他们其中有人也与我一样?只因中了蛊毒?……因此是特意前来寻仇的?!” 只听墨翟这样分析道,武维义却只是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若依梗阳高士之意,中蛊之人唯有下蛊之人能解!……倘若是将下蛊之人一并杀了……却还能如何解蛊?” 柯尔震西听得武维义此言,不禁也是在那点头认同……然而此刻,他们三人却也实在不能理解这些个远居于夜郎的南羌之人,是与那些僰人究竟有何瓜葛,非得是要将其置之死地? 虽说他们对此间纷争皆是一无所知,但是却也有件事情是分外明显。那便是若是不能保全僰寨,那么墨翟身上的蛊毒便是有可能成为真正的不治之症!……因此,只听得柯尔震西是在那里颇为操切的与他二人小声言道: “唉!……如今也不管那么许多了!……便暂且先将他们解决了再说!说不定我们三人替僰寨解此危局,也能算得上是替他们做得一件大善事……指不定作为回报,那名下蛊的僰人女子便会将种在墨翟身上的蛊毒给尽数解去也未可知!”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伤制敌另有所图 仗义出手馈报恩义 武维义听得柯尔震西如此说,又是朝着墨翟看了一眼,只觉得此话也确是有些道理。更何况不管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又是何种缘由,也无论那些会邪术的僰人是有多么面恶可憎。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便是要将整个村寨都给屠戮殆尽,这也未免是太过分了! “嗯……柯尔兄弟说得也是有些道理……既如此,那我们这便杀将出去……不过切记,务要伤了他们性命!若是还能生擒一二,那是最好不过!” “你这家伙!是不是又犯病了?……前番于惊马河,救得蜀兵和杜疆那也就罢了……如今这些嗜杀成性的狂悖之徒,却又为何还要留下活口?!……与这些人讲仁慈,那岂不是与自己过不去?” 只听柯尔震西在那又是颇为不解的质疑道,而武维义却只是微微一笑,摇着头并是与他答道: “柯迩兄弟多虑了!维义这哪里是要与他们讲仁慈!……只不过是想要抓个活口,去到寨中邀功罢了!正所谓空口无凭,若是不留下活口,又如何能够证明我等是替他们僰人打拼了这一阵?!” 柯尔震西与墨翟听得武维义此言,便是立刻幡然醒悟了过来,不禁是点头称是: “嗯……你这白面夏人倒也是考虑周全,好吧!……那便依你之言!” 随后,武维义又是拍了拍伏在身边的墨翟,并又与他是叮嘱言道: “梗阳高士曾是有言在先,说贤弟你如今是不能与人大动干戈。所以此番打斗你便是从旁观望便好……对面不过只是几个毛贼罢了,不打紧……” 武维义此言说罢,便是与柯尔震西又互相点头确认了一番,一边是拔剑出鞘,一边又分至树丛两边,随后便是一齐跳将出去,朝着那群夜郎羌人是杀奔而去! 而那些夜郎羌人见到居然有是人自暗处杀奔而出,不禁是吓了一跳!慌乱之中,也只得是匆忙起身并是仓促应战!……然而,却也不曾想到,这两个神秘之人武艺竟是这般高强,他们十余人竟是完全敌不过他二人! “你们究竟是何方来人?……竟敢是在暗中偷袭我们!……岂不知我等是乃是夜郎乍部!你们这些小贼,当真是活腻味了不成?!” 只闻得这些羌人这一通谩骂,武维义却只是一句都听不懂得。而柯尔震西虽是听了真真切切,却也不并不与他们搭话。 毕竟他柯尔震西好歹也是名震百濮的白马羌酋豪,倘若是在此时自报了门户,那将来在那些归附于夜郎的羌人岂不是还要与他们的白马羌为敌! 眼见那些夜郎羌人虽是人多势众,却又如何是柯尔震西和武维义二人的对手?只是顷刻间,那些夜郎羌人便已是一个紧挨一个的被撂倒在了地上。 要说这柯尔震西,那可是身材高大,且是力大无穷,一路上便是将那些人是左摔一个,右丢一下!但凡是被他近得其身的,便都是被他给抛将出来,甚至是能甩出数丈之远! 即便是来了数人围攻,这柯尔震西也是浑然不怕,一个展臂便是可将他们给悉数撂倒在地。 而武维义这边,只凭着一套袁公剑法却是令对手毫无招架之力,根本近不得身。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这一处狭长的山道之上便已是躺满了人!那些羌人眼瞧着情形不对,自知如今是无论如何都敌不过他们二人,也只得是一路往后撤走! 然而他们虽是败逃撤走,却毕竟也是心有不甘。这群穷凶之人,此来原本是奉了主子之命前去杀人,谁知如今于半路上竟是凭空杀出二人,反倒是将他们杀了个落花流水! 但见其中一人是回过头来,朝着武维义和柯尔震西便是瞠目而视,并是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来: “哼!……尔等且给我等着,我们夜郎乍部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弟兄们!且撤!” 话音落下,却见那些尚且还能爬起身来的羌人便是立刻起了身,随着那人是往后败逃而去……武维义和柯尔震西见状,却也不追。只见柯迩震西是从地上是一把拎起了一人来,并是徒手将他给反手锁着。 “哎?……这倒是有些犯难了!这些人也是有手有脚的,却如何将他们给锁去僰寨邀功?” 而武维义听得此问,却也是一筹莫展,不知是该如何是好……就在他们寻思之际,只听墨翟是从一旁的树丛中传来了一声叫唤: “大哥!接着!” 随后,只见墨翟便是从一旁的树丛中是又闪了出来,而且从他的手中竟还抛来了一根捆绳! 武维义一把将其接住,还特意使劲试了一试,只觉得这根捆绳却是做得极为强韧!因此,武维义也不由得是吃了一惊。 他只记得方才他们一起藏匿于丛中之时,却还不见其手中是带有此物。自他与柯尔震西出来打斗,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一炷香的功夫,这墨翟竟已是未雨绸缪,预先准备好了数根捆绳来! “哎?!贤弟你这几根捆绳却是从何而来的?来得可真是时候呐!” 墨翟听得武维义如此问,却只是微微一笑,便是回答道: “此处的荆棘藤蔓甚是茂盛,而其中可制为绳索者也是甚多!翟不过是随意取了一二,再将其编织成了捆绳罢了。其实倒也并不困难!” 武维义一边听着,一边是将躺在地上的数名夜郎羌人是给一道提拎了起来,并以此捆绳是缚住其手脚,并将他们再给串联在了一起。 “嘿!看来毕竟是与你自己的性命是休戚相关,这事做得倒也地道!……如今有了这些歹人是替我们当了恩义买卖,便不怕那些僰人不替你这黑面小鬼解蛊了吧!……” 墨翟听得柯迩震西在一旁是如此说道,只见他却是走上前去,朝着柯迩震西是深深的作了一揖,并是感激言道: “翟若是侥幸得救,便是全赖柯迩大兄之助……翟定当是要感怀于心,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呵呵!不错不错……你这黑面小鬼倒也是懂些道理……却是比你那武氏大哥要强上许多了!……不过话说当时也是你这黑鬼头舍命相救,这才救回了本豪一命。而如今若是本豪再救得你一命!……咱二人这性命买卖,也可算得上是有来有往了啊!……哈哈” 只听柯尔震西如此说,武维义便是扭过头去,并是朝他一眼看去。但见他也是在那里一边帮忙捆人,一边是打趣着与墨翟如此言道,而墨翟此时也是与他相视而笑,亦不复来路之时那般的怨怼之言。 武维义见他二人如今却是变得这般和睦,心中也是感到甚是欣慰……虽说这一路之上,他二人的唇舌口角是一刻也未曾停歇。但是在此等的大是大非面前,他二人却也能像如今这般不计前嫌,同仇敌忾。此情此景,却不禁令武维义也是感慨万千: “嗯……正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呵呵,想来也唯有像如今柯尔震西与墨翟这样一般的重义君子,才可真称得上是真正的‘手足之交’了吧!”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诗经·小雅·常棣》白文大意:兄弟内部虽有分歧,但仍旧是能够团结起来对付外来的侵略。)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至僰寨似曾相识 入寨见主羌豪惊怒 眼瞧他们三人也是颇为眼疾手快,一连将躺在地上的四个夜郎人是串到了一起。然后又将他们是一路押送着,是往附近的僰寨赶去…… 待他们是又翻过一座山丘,便是耳听柯迩震西是与他二人颇为兴奋的言道: “快看!……前面那处村寨便是!” 武维义和墨翟此言听罢,便是朝着柯迩震西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是对坡的山脚之下建有一座皆由竹节所搭建的大寨…… 于是,他们更是加紧了脚步,翻下了山,又趟过了溪流,便是一路赶到了那一处僰寨的寨前。 要说起这一处僰寨,果真也是如同柯迩震西前几日所描述的那般。但见于寨门前把守此寨的竟皆是为女子!却是不曾见到是有一个男丁把守! “呵!……这一处僰寨倒还当真是阴盛阳衰之地!……却是全然不见男儿踪影,倒也当真是古怪得很!” 墨翟此言说罢,但见从大寨门内便是排列出一队女兵来!但见这些女子既不带刀,也不挺戈。却是皆有一条大蛇巨蟒,缠缚围于她们的脖颈之上! “来者何人?!……竟敢来此我族主寨?” 但见其中一名女兵是携着蛇蟒一头是朝着他们指出半支手去,武维义他们三人见到这些僰女样貌举止是如此怪异,不禁是将他们是给吓了一跳! 不过,柯迩震西毕竟还是见多识广,见了此等阵仗却也不胆怯。先是问武维义要过了那一包盐巴,随后又是挺进一步,是以僰人语言又与那名护寨女兵言道: “白马羌酋豪,柯迩震西,在此求见巫主大人!” 只见柯迩震西是将那一包得来不易的盐巴是双手敬上。而那名女守卫一听,没想到原来此人便是名震百濮的白马羌酋豪——柯迩震西!而且,还是敬上了这么一大包极为贵重的盐巴来,倒是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又一眼瞧见他们那一队人,却是各种稀奇古怪,又是风格迥异的打扮,一时之间却也分辨不清哪些是蜀人、羌人亦或是夜郎人。不过,这名守卫却也知道来人确是非同一般,于是便向柯迩震西是答话道: “好吧!……既如此,你们暂且在此等候,我这便去报于巫主大人知晓!” 武维义和墨翟虽是听不懂他们究竟是说了些什么言语,却见那名女守卫是转身而去,知道定是领着贡物要去请示其主。 因此他们心下稍定,便在一旁是耐心的等候着。而武维义也是难得闲暇,抬头观望了一眼此处的僰寨。 只见此处僰寨可谓是三面环山,重峦叠嶂,寨子周围也是种得一排排的梯田,依着山势直连云天。寨门前是流淌着一条河道,分出两条旁支是作环抱之状。再见此寨内层层叠叠的吊脚高楼,亦是顺山势而建,连绵成片。 “这一处僰寨的样貌……倒是与我所知的那些个苗人寨子有些神似!” 柯迩震西听得武维义是在一旁喃喃自语,却是一脸疑惑的与他问道: “苗人寨子?……却又是何地?为何本豪走遍南北,却也不曾听说过有此等去处?” 武维义听得柯迩震西如此询问,也知道与他们说了这些也是无用,便只是甚是敷衍的回答道: “哦……呵呵!并无他事,只是武某见得此寨模样……也不知是何种道理,却是有些似曾相识……” 墨翟立于一旁听得武先生是如此说,却顿时是来了好奇: “哦?这倒是当真有些奇怪!……难不成……大哥也是曾经来过此处?” 武维义听罢,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又是与一旁的墨翟是轻言小声的言道: “为兄亦是不知……其实,贤弟也是知道的,为兄乃是个未来之人……为兄也只是觉得此处的建筑风貌却是像极了我们那时代的苗民之寨……至于二者之间是有何种干系,为兄亦是不得而知了……” 墨翟听罢,却是连呼了三声: “啊?不可能!不可能……兄长此言当真是毫无道理可言……莫说是历经千年,即便是只历经百年,山河湖海却也早已是天翻地覆!……要说兄长是千年之后还曾来过此地……翟却是极难相信……” 武维义此时自是一时之间也理不清此间缘由,便也不愿再去多想。却是转过身来与墨翟叮嘱道: “对了!梗阳高士临行之前曾是赠予了你两粒丹药,为兄若是没有记错,他是要你到了僰寨便先服下一枚……如今正好是到得此处,你且拿出来服用一枚最好!” “哦!对对对!……若非大哥提醒,翟险些却是要误了大事!……” 于是,墨翟便是自腰间束带处掏出了一粒药丸,一口便是吞服了下去……就在他们言语间,那名前去报信的僰寨守卫便已是回了过来,并是与他们颇为客气的言道: “巫主大人得知是酋豪大驾,也是颇为高兴。请各位入寨一叙!……” 但见那些于寨门前立着的那些于脖间缠着蛇蟒的卫队,是各自往旁边分列了成了两排,给他们三人是让出了一条通路出来。 而柯迩震西也是毫不迟疑,领着众人便是往寨中走去……武维义和墨翟,则是押着那五个夜郎人是一路紧随其后。 众人在那名僰女守卫的引领之下,便是径直来到了一处露台上,只见此处露台两侧竟是立有两块巨形石柱,而石柱之上,却又雕满了飞鸟和太阳之类的图案。 露台正中,还放置了一面铜鼓,其径甚巨,鼓面四周亦是琢刻了一只烈鸟,羽翼四展,似是朝阳啼吟。 “哟!本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柯迩兄公!……不曾想,这多年未见,兄公如今却已是当上了白马羌的酋豪?……弟妇却是不曾前来拜贺,当真是有些失礼了……” 柯迩震西循着声音,往露台中央是定睛一看!只见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拐骗自己族弟入赘的那个妖女! “啊!原来是你这巫女!当年便是你坑害了本豪的族弟,迷得他是神志不清!……你这巫女便是化成了灰,本豪却也能认得出你!” 只见那名僰人的女巫主原本是端坐于露台正中,听得柯迩震西此言,却也并不动怒。只是慢慢的站起了身来,朝着柯迩震西是慢步走了过来: “呵呵!……这一晃便都已是十几年的光景!不曾想兄公却还是这般的蛮不讲理!……兄公的族弟当年留在僰寨乃是心甘情愿的……这一点兄公当年也是亲眼所见!……为何事到如今,却变得好似是弟妇强人所难的一般?兄公当真是好不讲理呐!” 柯迩震西一听这僰女是在那里强词夺理,不禁是火冒三丈,又与她是大声怒道: “休要胡言!倘若不是当年你给他施了那个什么催魂的蛊术!本豪的族弟又如何会对你是这般的死心塌地?!对了!……如今本豪的族弟却是又在何处?!” 那名女巫主听了柯迩震西的这一声质问,却只是浅浅一笑,与他是颇为无礼的回道: “呵呵……兄公且放宽心,兄公的族弟既为吾夫,那本姑自是不会亏待与他的!……他如今便是在附近的一处卫寨之中当得一名寨主……哦,对了!明天便是我们的走姻之日,届时你们便是可在此处相聚!” 武氏春秋录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忆族弟中蛊赘佳人 识蛊女放眼寻罪魁 “今日兄公千里迢迢的来到此地,可是有何贵干?不会是只想着来此处与弟妇闲聊的吧?” 只听得那名巫主与柯迩震西是在那里一直以僰语沟通着,武维义和墨翟自然是什么都听不明白。但见柯迩震西突然是将身旁的墨翟给一把拉到了自己跟前。而后,用手微微指着墨翟,并是侧身与那巫主言道: “呵呵!本豪此番确是有事前来相问!……如今这位小兄弟,却是与当年本豪那族弟一样,竟也是中了你们僰人的噬心蛊毒!而且还险些是害了性命……本豪今日前来,也不为其他,只要你们是能替他解了蛊毒,本豪其他的便是一概不管!……想来这名小兄弟,与你们僰人应当也是无有过节,你们又何必是要下此狠手?!” 那名巫主一边是听得柯迩震西如此说,一边是朝着他身旁的墨翟一眼看去。但见这墨翟周身肤色深黑,且是瘦瘦小小,不甚硕壮。而且年纪亦不过十三四岁的,竟还只是一副尚未长成的少年模样。 “呵!就凭他?兄公这是何来欺瞒于本姑?……兄公难道是当我僰族女子乃是有眼无珠之人?兄公也当知晓,我族之噬心蛊乃是维系本族之根本!却是可以随随便便给人种下的?!” 只听这僰人的巫主是一脸鄙夷不屑的将墨翟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又甚是趾高气昂的是在那里昂头言道: “我僰族于濮地立有八十一寨!哪个寨主不是英勇魁梧之人?!而我族八十一寨也唯有是被此处母寨巫姑选中之人,才有那资格是被种下噬心蛊,继为一寨之主!……如今,只凭你这小兄弟的模样,却是有何能耐可入我族巫姑之眼?” 柯迩震西听罢,也知这巫主之言确是不虚!十几年前,柯迩震西与他的族弟就是带队去往南方走商之时,时值夜郎战事,因此她们便是另辟蹊径,巧遇此寨。又赶上当日此寨上下是有一出节日庆典,各寨之中的勇士是汇聚于此,在那搭台比试,拼个武艺高低。 偏偏他那族弟却又是个最喜卖弄斗狠之人。因此见得此间趣处,便是按捺不住了心性,硬要上去是与那些僰人比试了一番拳脚。谁知他那族弟自持是力大无穷,竟是打遍她们全寨无有敌手! 而如今他们眼前的这位巫主,彼时却亦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而且还是前任巫主之次女。 便是她,见其族弟是长得彪悍强壮,又是力大无穷!不由得是心生仰慕。于是,便于暗中是递上了一碗水与他族弟解渴。却不曾想,这一碗水中却已是被她下了噬心蛊! 从此他那族弟当时喝了那一碗水之后,整个人便是突然被眼前如今的这个巫主是给迷得神魂颠倒!……更是死活都不愿与他回去! 柯迩震西见得此状却也是手足无措,无可奈何!但又怕他们这些羌人所部于此处逗留也会中其巫蛊,于是只得是独自领队连夜遁逃而去。 往日种种,不想如今却是被这巫主是一语勾起……而即便是时至今日,柯迩震西细细回想起来,却也还是会感到一丝毛骨悚然来! 只见那名巫主是一边说着,一边围在他们周边踱着步,将他们一行人是给悉数看了个遍: “我族的噬心蛊,乃是最为难养的蛊物!每名巫姑,终其一生亦只能是于年少之时炼出一二蛊来……恕弟妇直言,兄公的这位小兄弟……非但是样貌丑鄙,而且这副身架子显然也不是个能挨打耐扛的!……却又如何会有我族中的年轻巫姑以她们的噬心蛊相授?!更何况,倘若你这小兄弟是真的被中下了噬心蛊……到如今即便不死,也应已是成了个痴人,却又如何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到如今?” 柯迩震西听罢,知其不信。便是与她反驳言道: “呵呵!你们这些僰人久居于此处山野之内,殊不知这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也是极多的。本豪的这位小兄弟,虽是身中你们僰人蛊毒,但也是命不该绝。乃是巧遇一名高士,予他服下两枚丹药,可暂时将那蛊虫给封住。因此,这才没使他当场蛊发身亡!……” 那巫主听得柯尔震西如此一说,不禁是大吃一惊,却又如何会信? “一派胡言!我僰人蛊术普天之下无人能解!任凭是何方神圣,区区几枚丹药,却也能想镇压得住?!……兄公如此说话,岂不是太小瞧了我们!” 柯尔震西听这巫主话里话外,却是依旧不信。便也不想再与她多费唇舌,只管是与她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这人当真偏执!……既如此,你我二人如今这般吵闹也是无济于事……何不将你寨中炼有噬心蛊,且尚未授人的各位巫姑是给请到此处。只需是当场一验便知!……巫主以为如何?” 只见这僰族的女巫主是心下寻思了一番,觉得此事当真倒也是来得有些蹊跷……虽是其言令人难以置信,却也知道这柯尔震西也不会是平白无故的来此处寻她。 更何况,这噬心蛊于他族中也算得上是件头等大事,是决不允许将其轻易授人的!因此,巫主自然也是想搞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便是向左右吩咐言道: “去,将寨中尚未‘走姻’的小巫姑们都给召到此处!” 于是,巫主的左右皆是领命而去……过了也就没一会,只见得露台的入口处,便是陆陆续续的聚集了数十名妙龄僰女。 柯尔震西见状,也是将墨翟是给带到了露台之上,并是与他叮嘱言道: “小鬼!你可是要在这仔仔细细的辨识清楚了!究竟那一日给你下蛊的女子是其中的哪一个?……倘若是看走了眼,非但你自己小命不保,却还有可能要连累于我们呐!” 墨翟自是知其轻重,便与他点头示意了一番。随后,就在那里是屏息凝视,来来回回的在露台上走了数圈。将台下那些僰人女子是认认真真的挨个都辨识了一番。 站在一旁的柯迩震西见他这般犹豫迟疑,却也是有些操切了起来: “喂!……究竟是辨识出来了没有?!” 只见墨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又转头过去,颇为迷惑的看了一眼柯尔震西,并是与他小声言道: “翟于此处是看了不下三遍……那名给我下蛊的女子却不在这些人之中!” 柯尔震西听得墨翟如此说,不禁是被他此言给惊得是目瞪口呆! “黑面小鬼!这可开不得玩笑!……你再仔细瞧瞧?!” 墨翟却依旧是朝着柯尔震西摇了摇头,自顾哀叹了一口,又斩钉截铁的言道: “这些女子无论是其服饰,亦或是装扮,却皆与那一日给我下蛊的女子是大相径庭……显然那名僰女的穿着,相比她们而言,却是要显得更为艳美一些!……” 柯尔震西听闻墨翟如此说话,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并于心中暗想: “糟糕!……如今这墨翟却与我那族弟当年竟是变成了同样的一副德性!……必然是他体内的噬心蛊在那作祟,使得他被那妖女是给迷惑住了!……再说这个刁妇!必是怕被本豪时候找出了罪魁,是会问责于她,因此便将那名元凶是给包庇藏匿了起来!……哼!当真是好不要脸!”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露台惊闻僰女元凶 慈母心切巫主护短 柯尔震西只当是他的这个“弟妇”是有意欺瞒于他。想到此处不禁是火冒三丈,便将墨翟又是一把给拉到了她的面前,并且没好气的说道: “哼!……你这巫人何必要来欺我?!摆了这些人在此,却又将那罪魁给藏觅了起来!……却还在这装模作样的与本豪是攀起了族姻来!当真是毫无半分诚意!……族弟他也当真是有眼无珠!竟是会随了你这毒妇匿居于此!” 那僰族的巫主原本倒也是一番好意,却谁知这柯尔震西非但不感其好意,居然还在那里是没由头的将她是劈头盖脸的责问了一番,巫主听得此言,却又能如何不恼?! “放肆!……本姑乃是堂堂我族之九黎尤女!却又有何必要诳你?!……兄公信也罢,不信也罢!如今此寨之中养有噬心蛊的众巫姑,除了本姑之女外,已是尽数在此!……倘若兄公是这般以恶意度人,那便休怪弟妇是要翻脸不认人了!” 柯尔震西原本便是对这“弟妇”是素有怨怼,因此他如今却是根本对这“弟妇”是不以为然的! 而柯迩震西如今又听得这巫主在言语之间是不慎漏出一句来,果然于此处是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柯迩震西闻之则是暗自窃喜,正愁着是无有借口推脱: “既是如此……你那女儿,如今却又身在何处?!何不一同找来是验上一验?” 那九黎尤女听得柯迩震西是如此执拗难缠,不免已是有些恼他。只不过如今寨中确是也已经无有其他女子再有噬心蛊,又想到自己家的那个姑娘从小到大也确是顽劣成性,从不叫她省心。 九黎尤女心下寻思着,倘若万一真的是她家的姑娘……这日后却又该是如何见人,又是何以服众? 九黎尤女思虑至此,不禁是越想越怕,而且不由得又是起了护犊之心,只见她是拍椅而起,是与柯迩震西张口怒道: “大胆!……本姑之女乃是将来要继承我族巫主之位的!岂能是有眼无珠,将她的噬心蛊是白白浪费在此等废物身上!……” 柯尔震西听罢,却又如何肯是善罢甘休?正当他是再要开口讨人,却听此时露台外围竟是传来一阵脆悦的唤声: “母主!孩儿回来啦!……” 众人听得这一声叫唤,便知定然是一名稚气未消的少女!……众人闻得此声便是一齐转过身去,又将目光是眺投了过去,但见一名年轻的僰女,穿得甚是艳丽奇秀,面貌也算得上是小巧可爱,一路是蹦蹦跳跳着往露台小跑了过来。 墨翟一见此女,不禁是大惊失色!……连忙是与柯尔震西大声唤道: “柯尔大兄!正是此毒妇给翟下的蛊毒!……翟绝不会是看走眼的!” 柯尔震西得知这墨翟已是认出了元凶,不禁是大喜过望,拉着墨翟便是与那巫主是对质言道: “哼!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我这小兄弟如今是看得清楚分明!便是你的宝贝女儿下的毒手!” 台上众人,包括巫主听得此言,皆是色变……而那巫主的女儿,却也不知这些人究竟是何来意?便是从旁绕走,绕到了巫主的跟前。 “咦?母主……这些生人却是来此作甚?……为何皆是一脸的凶相?” 那小姑娘见得这些生人原本便是心中有些忐忑,却又是一眼扫见墨翟,不禁是吓了一跳! “母主!这……这……面如黑炭的,究竟是人是鬼?!” 那小姑娘言罢,便是立即躲到了她母主的身后不复声张……巫主见状,只当是他女儿被那墨翟的黝黑样貌是给吓坏了。便是回过头去,又柔声细语的向他女儿询问道: “阿莎勿要惊慌!中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父豪的兄长!……对了,母主正好是要来问你,你……你那噬心蛊如今可还在你的蛊瓮之中?” 原来这名巫主之女,名唤仰阿莎。但见她听得母亲如此问道,起先也是一愣。随后,便是立即脱口说道: “在……在呀!” 九黎尤女听的此言,心下稍定。但是毕竟此事马虎不得,因此她却依旧是有些放不下心。于是,便又与她是小声言道: “既如此……取来予我一观!” 仰阿莎听罢,不禁是心中一惊,此时却也不敢违了母命。只见她是扭扭捏捏的将系于腰间的蛊瓮是取了下来,又交到了巫主的手里。 巫主打开她的蛊瓮,凑上前去并是往里一瞧,不禁是大吃一惊!猛地抬起头来便甚是慌张的与她女儿阿莎是怒言道: “不对!……这里面如今却只有其他蛊虫!你……你的噬心蛊呢!” 仰阿莎瞧见母亲如今这般惊怒,知是隐瞒不过,却不禁被吓得是大哭大闹了起来: “呜哇!……母主勿要怪阿莎!……都是……都是那块黑炭不好!……原本阿莎见他们那里堆满了人尸,便是只想着去到那里蹭一些尸肉腐气,好……好养一养阿莎的蛊虫!却不曾想……那块像黑炭一样的人,也不知道是何心思,见到孩儿便是不怀好意!要来捉拿阿莎!……” 巫主未曾想到,这仰阿莎在外面却是受了这番“委屈”,不禁是护犊之心又起: “什么?这块黑炭竟敢如此无礼?……那之后呢?……究竟又是如何了?阿莎你且慢慢说来,若是他们胆敢有半分冒犯只意,母主定是会替你做主!” 仰阿莎听到母主言语之间是有了袒护,便更是矫作起来,只听其哭闹之声也更是撕心裂肺起来: “阿莎所豢养的小蛇,那时都是散在外头的!阿莎的小蛇将这黑炭是一口咬昏了……阿莎心善,还是好心替他解了蛇毒!谁知这块黑炭却是连肠子都是黑的!竟是趁孩儿不备,又暗中将我击晕……待阿莎醒来时,这块黑炭却是将阿莎捆缚于一间屋子内!……阿莎……阿莎实在是害怕不过,只得是召出蛊虫将他给迷了过去!……再……再是伺机是逃了出来……” 巫主听到此处,却已是火冒三丈!但见她是狠狠地甩过头去,朝着柯尔震西他们三人是怒目相对!又直起身来,拿手指着他们便是一声令下: “将他们都给本姑绑了!” 但见此时,那些挂在左右守卫颈脖处的蛇蟒,竟是顺着那些守卫的身体下了地,又朝着他们三人是渐渐的逼了过去!…… 只见那些蛇蟒体型硕大,皮甲也是极厚。蛇口之中还不时吞吐着舌头,发出了阵阵的“嘶嘶”蛇声。 武维义和柯尔震西见得此阵仗,不由得也是心惊胆战……柯尔震西他虽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而武维义也算得上是博学多闻。但他二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这世上竟还有人能够操纵此等巨蟒! 此时,武维义与柯尔震西是各自拔出刀剑,想要驱赶那些巨蟒。奈何却见这些个巨蟒是从四面围堵了上来,根本是令他们无法应付。 突然,只见蛇群是突然齐头,窜向了武维义他们。还不待得他们分辨清楚,他们三人的身子骨却已是被巨蟒给死死锁住,动弹不得。 他们三人此时只觉得是胸口一阵憋闷,好似是将他们胸腔里面的气息都给排挤空了一般!使得他们喘息不上,渐渐的便是昏死了过去。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九黎尤女敌我不分 摩雅豪长讨要蛊王 那些被他们一起绑来的夜郎羌人,眼见那本领高强的柯尔震西、武维义和墨翟他们三人竟是转眼间便被这一群蛇蟒给收拾成了这般模样。 只当他们如今已是气绝身亡,一命呜呼了!又深怕他们自己的计划已是败露,因此无一不是流露出惊惧之色。 “来人!将他们三个给本姑押下去!……待明日再是与他们计较!” 只听得那九黎尤女一声令下,左右女守卫便是直接将他们三人是给拖拉了下去! 那些夜郎的羌人见得此景,知道这僰族的女主子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此前却还人前一个“兄公”,后一个“兄公”的叫着。而如今她的这位“兄公”,却已是被她自己给整得奄奄一息了! 对付一家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如今是要对付他们这些心怀不轨的外人?!只见这些被绑来的夜郎羌人朝着那九黎尤女,连忙是跪伏下去,一阵叩头如捣蒜,却只为能够乞得一条活路: “大人!巫主大人!……我等乃是夜郎子民,确与这三名贼首不是一块儿的!……还望……还望大人饶命啊!” 九黎尤女一听,这些人竟也通得僰语,倒是感到有些奇怪,便是一边又是端坐了下来,一边是与他们问道: “哦?……你们这些人既与他们并非是一路的,却是何故来此?!” 那些羌人听得此问,却又如何敢是以实情相告!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因此,这些人却是跪伏在地上面面相觑…… “巫主明鉴!……我等确是夜郎子民呐!……我等……皆是来自夜郎乍部,乃是乍部豪长摩雅邪的亲卒……” 一听到这“摩雅邪”,原本已是坐定下来的九黎尤女却是不禁又从座椅上是跳了起来!她这一惊跳确是把那些夜郎羌人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你们是……摩雅邪的手下?……” 那些夜郎羌人当时也是慌不择言,此言一出便立即是后悔莫及!他们这些人原本是要来此处作难的,倘若对方已是有所察觉,那他们如今自报了家门岂不就是自寻死路?!然而这话既是已然说出了口,便是覆水难收,又如何能逃…… 听得这边的女主子是如此问,他们这些人却只得是吞吞吐吐的,又是此地无银的答了一句: “是……不……不过我等来此确是无有恶意!……还请巫主明鉴!” 只见九黎尤女突然是向左右挥了挥手,赶紧示意是将其尽数给松开了绑,随后是毕恭毕敬的与他们几人言道: “哦!……原来你们是摩雅豪长派来的使节!……只因本姑是不曾得此消息,不知各位使节是要大驾光临。因此不曾出寨远迎,礼数多有不周!……却还令诸位是吃了不少苦头……实乃本姑之罪!” 忽然听得这女巫主的这一番言语,却使得这些心怀不轨的夜郎羌人不禁是大吃一惊!他们又是如何能够料想得到,前番还是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如今却只是听得他们主子“摩雅邪”的名号却顿是变得如此客气……这一番的变故,却是令他们始料未及! “巫……巫主大人言重……言重了!” …… 九黎尤女是与这些“客人”是如此这般的寒暄得许久,却是直叫立于母主身后的仰阿莎听得是好不耐烦。只听得这仰阿莎躲在母主身后,拉了拉母主的衣边,并是在与她小声言道: “母主!……这些人依阿莎看来,这些人各个都是一副眼神游荡,鼠目寸光的模样!……一看便知定是满嘴的胡言,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不如,把他们直接给杀了喂蛊!……届时只说是被那三个外人所杀的不就行了?” 巫主听得身后的阿莎竟是这般说话,不禁是回转过去与她是瞪了一眼: “胡闹!世间善恶哪是你个小丫头能看得通透的?!……你若是真有这能耐,却如何还能被那几个歹人给劫了?又如何会把自己的噬心蛊都给弄丢了?!……母亲如今还未责怪与你,你却又是在这说些什么胡话?!” 仰阿莎见她母主竟是全然不将自己的话给当一回事,而且非但不予理睬,反倒是还呛了她一句。仰阿莎心中自是有些不悦,却也不想再说……只顾是一脸不悦的嘟着嘴,低头转身过去,不与母主再多言语…… “呵!……却不知诸位使者来此,却是有何话语带到?……不知摩雅豪长究竟是有何吩咐?” 那些个夜郎乍部的羌人听得巫主是如此和声的问道,知道这女巫主似是对他们的摩雅豪长是颇有惧色,因此不禁是暗自窃喜: “豪长大人令我等前来,也确是有话要说!……此番我等前来,便是为了前来讨要贵族的圣物——‘蛊王’,若是巫主能够将此物暂借于我部,想必摩雅豪长也是会极为高兴的!……” 九黎尤女一听,原来这些人此番前来竟是为了要带走蛊王,脸色立刻便是犯了难……说起这蛊王,可乃是他僰族之圣蛊,可谓是万蛊之母。若是轻易予人,却无异于是要了他们一族的性命一般。 而且,要说这蛊王却也是极为难养的,非但是要以精纯之血喂养,而且终其一生却是只认一主!倘若是离了命主,蛊王便是根本无法存活的。而如今,这新的蛊王所认之主,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儿仰阿莎! 也就是说,倘若是要献了蛊王,非但届时她族中人会有很长一段时日是无蛊可用,而且却是连自己的女儿都要一并献了出去。此种情形,作为阿莎的母亲却又如何肯是答应? “这……使者或许是有所不知……这‘蛊王’乃是我族之至宝,且是只认一主。却不知……摩雅豪长要得此物是要作甚?” 听得巫主如此回道,这些夜郎小卒却又如何得知他们的主子是要此等邪物作甚?莫说是他们不知,即便是他们略知一二,此时却又是如何肯说? 然而,这群人也毕竟是刚刚才领教过这僰人的厉害,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是令人后怕至极。因此,他们这些人却也不敢是在此与之争辩。万一是惹怒了这九黎尤女,只怕他们此刻是想要抽身离去亦是不得! 因此,夜郎羌人虽是听得巫主是以婉言回拒了他们,但他们如今亦是身处僰人寨中,却又如何敢再造次?也只得是赶紧躬身行礼言道: “其实,主上之意我等亦是不得而知,我等亦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即是如此,便待我等回去之后,是向摩雅豪长说明此间缘由……再作他想……” 九黎尤女原本还以为这些人是为他们的豪长摩雅邪前来讨要蛊王,兹事体大,因此定然是难以打发。却不曾想到这些人竟是这般的“通情达理”,却是丝毫没有为难之意。九黎尤女不禁是喜出望外,又是由衷感激的与他们言道: “多谢使者谅解,还望诸位回禀之时,能够替我族人是多多美言几句……待得将来摩雅豪长是替我等报得大仇,我等僰人定会另有重酬!” 而那些夜郎人听得巫主这便是要放他们回去,同样是在暗地里沾沾自喜。只听他们是立即回道: “哦!……一定一定,此番还要多亏了巫主的救命之恩……只待我等回去之后,一定会与豪长大人将此间好话说尽……还请巫主大人宽心!……” 于是乎……这些原本是为武维义他们拼死押来的“人情买卖”,此刻却是轻而易举的又被这蒙昧的九黎尤女给放走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触怒僰人岩洞遭囚 墨翟巧制绳锯断木 再说武维义他们三人是被巨蟒给死死勒住,一时因窒息而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待柯尔震西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竟是被反绑着双手,是关押在一处囚牢之中。 只见柯尔震西是晕晕乎乎的坐起了身,蒙眼惺忪的眯眼环顾了四周一圈,又发现原来关押自己的这一座囚牢,却是置于一处岩洞之内的! 柯尔震西乍一醒来,瞧见自己堂堂白马羌的羌豪如今竟是于此落得这般的田地,不禁是怒不可遏,朝着洞外是以僰语大吼大叫道: “你们可知本豪乃是何人?!本豪乃是白马羌的羌豪柯迩震西!还不快快是放了本豪出去!尔等僰人如今已是大难临头而不自知!……即便是自寻死路,却也莫要害了本豪是一同在此枉丢了性命!……” 立于洞外把守的两名女守卫听到里面是传出一阵吵嚷谩骂之声,其中一人便是往里探头进去与他怒怼了一番: “莫要在此大呼小叫,危言耸听!什么羌豪不羌豪的,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徒罢了,却还在此地耍些什么威风?……奉劝尔等一句!尔等如今不如便是在此地老老实实的待着,或许巫主大人一高兴,却还会留得你们几条小命也未可知!” 闻得这一阵的喧嚣吵闹,原本是依旧昏倒在一旁的武维义与墨翟却也是被硬生生的给唤醒了过来……武维义一醒过来,见到柯迩震西是在那里大声喧哗,便不禁是与他问道。 “柯尔兄弟……现如今我们却是在何处?” 然而此时的这柯尔震西却是完全没有听到武维义是在那里与他说了些什么……他只听得那些立于洞口的看守,竟是以此等轻慢之语是讥讽于他。 因此,柯迩震西不由得亦是火冒三丈,却又无处宣泄。只顾是对着眼前的囚门是一顿拳打脚踢,以泄其愤…… 武维义见得此状,立刻便是起了身,走到柯迩震西的跟前。又一把是将他的拳脚是给收了起来: “柯迩兄弟如今却也不必如此操切……以维义之见,此处僰寨的那个巫主,倘若是真要杀了我们,当时便可直接杀了。却又何必是将我们是给关押起来?……而如今她既是不杀我等,想必定是有些其他的顾忌……” 柯尔震西听得武维义的这一番的“好言相劝”,却只管把它们都当成了耳旁风,是颇为不以为然: “行了吧!……你这家伙无甚本领,然而每逢遇有急事,则必是先有一番理论!……本豪见你如今却也是见怕了!……好啊!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们如今却又该当如何?” 武维义被柯迩震西这一顿反呛,却也并不生气。只见他又是坐回了角落处,并是在那颇为笃定的言道: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我等受困于此,便是有通天的本领,却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是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柯尔震西听罢,不曾想到这武维义憋了这老半天,到头来却也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不禁是冷笑一声,又朝他讥讽言道: “呵呵……本豪却还以为你是有何良策,到头来却也只是个‘静观其变’罢了……不错不错!看来我等便只得是待宇妹前来替我三人收尸了吧!” 武维义听得此言,知道如今这柯迩震西是急火攻心,这才口无遮拦的说得这些气话。自知此时与他争论也是无济于事,武维义便是扭过头去,却见墨翟竟是独自一人盘腿坐于地上,在那研究着地上的几株野草的根茎! “贤弟,瞧你也是醒来多时,却是一直在那拨弄着这些地上的枯柴,倒也是有一番好兴致呐?!” 然而,只见墨翟此时却是极为专注,竟是完全没听得武维义是在唤他……武维义见此情形,知道如今这墨翟已是因陷入沉思而闭了五感。于是,武维义便也不去打搅他,只顾是自己独自找了块稍净一些空地便是倚着囚笼,闭目养神了起来。而柯尔震西,却是继续在那与那些立于洞口的守卫是逞着一时口快。 …… 便是如此,待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只听得洞外是传来了阵阵的虫鸣与狼嚎之声,而武维义和柯尔震西却也是早已是熟睡…… 突然,正在沉睡中的武维义却无端端的被人是给一阵晃醒了过来!武维义侧过身去又眯了眯眼,只见此时洞内依旧是昏黑一片,仅凭着从洞口处漫撒进来些许月光,勉强可将洞内的景象是识辨个大概。 武维义躺着是转过身去,却见原来是墨翟在那是有话要说。于是,便又揉了揉眼,好似是在那里半梦半醒的与墨翟言道: “贤弟莫要着急,如今我等且在此处是养精蓄锐……前几日我等皆……皆是劳碌奔波,未有一日好眠。今日即是受困于此,不如便在此地好好的补上一觉……贤弟便也是快些睡吧!……不必惊慌,为兄定可保你安然无恙!” 武维义把话说完,便是又要转过身去……谁知,却还未及回转过身,却是又被墨翟给一阵摇晃! 这一下武维义却是更加清醒了一些,知道墨翟如此打搅他必是有些缘故。于是,武维义便是睁眼朝他看去。却见墨翟此时竟是将此处囚牢的一处横木给解了下来,又将其是捧在手中端给他观看! 武维义见得此物,却是被墨翟此举给惊得完全清醒了过来! “贤弟!你!……你是如何将它给截断下来的?!” 听得武维义如此惊语问道,墨翟也不予他卖关子,从旁取来了一截是他用草线编织而成的一根绳锯来!武维义从墨翟手中取来一看,不禁又是大吃一惊: “这!贤弟……这是你编的绳锯?!而且……而且就是凭着此物,竟将此处囚牢的横木是给锯断了?” 墨翟却只是笑了一笑,默许的朝着武维义是点了点头……原来,就在白日里,正当武维义与柯尔震西是在那里言语之际,墨翟却是一直在旁边寻思着长于此处的那几株杂草。 其实,墨翟一开始倒也并没有在意这些杂草,也是闲来无事想要将其拔去,好腾出一处空地坐卧。却不曾想,当他只是用力一拔,自己的手掌竟是被这杂草给硬生生的割出了几道血印口子来! 原来,此等茎蔓乃是一种于山中极为常见的葎草,人称蛇割藤,亦名割人藤。其茎、枝、叶柄均具倒钩锯齿!而且其钩锯确是极为坚韧锋利! 而这墨翟当真是脑子好使,当即便是寻思琢磨起来,想着是要将这种能割能锯的茎蔓是给截了下来,再想办法是将他们给拧成了一根“线锯”来! 墨翟制成“线锯”之后,便是于当时是迫不及待的拿来一试……果不其然,由此种茎蔓所拧成的粗绳,竟是真的可将横于囚牢的木桩给锯出些许的木屑来! 墨翟得此“神器”,便是心下有了谱。赶紧是趁着白日,多制了几段茎蔓备用! 待到了深夜人寂之时,又偷偷的取出了这些白日里已经备下了的藤茎线锯,找了一处稍细些的囚木,又慢慢的是磨上了三四个时辰,竟还真的是让他给锯了下来! ------------ 第一百三十章 墨翟自弃独自下山 冤家路窄循声见女 是值深夜,话说墨翟是偷偷的将囚木给锯断之后,按理说如今他们三人只需是一齐逃出便是了。但是,却只听此时墨翟言语之间竟是透着一股悲情: “大哥,如今我们身陷囹圄,又被她们是缴了兵器……想来翟如今身上的毒蛊已是无法可解的了!……如今翟已别无他求,只愿大哥与柯尔大兄是能够平安返还,莫要再在此地是为翟徒劳奔命了!……” 武维义听墨翟此言好似是绝别言语一般,只觉得这心里全然不是滋味。深怕这墨翟是要做些傻事,便立即是止住了墨翟的言语: “贤弟莫要多想!……贤弟之命乃是命系于天!却是绝无断送于此地的道理!” 武维义自是知道这墨翟将来会是何许人也,但是墨翟自己却只当这些言语是大哥以言语宽解于他。因此,墨翟只是哀叹一声,又是不住的垂头摇着: “大哥不必多言……翟一切皆是心知肚明的!翟之所以唤醒大哥,便是要与大哥说明翟如今的盘算……翟如今这便去到寨中去取鱼肠和承影!若经得手,定将返还朱提关……不过,翟若是三日之内无有音信,大哥可速自朱提关请兵前来讨还吾身以及二剑!……翟纵是身死……亦不想在此做一个游魂野鬼!” 但是,武维义却又如何会让墨翟去独自一人犯险? “贤弟!……若是要去讨剑,你我二人便是一同前去。你又何须独自前往?这未免也是太过凶险!……” 墨翟听罢,却只见其已是泫目起来,并与武维义是呜咽回道: “大哥有所不知,翟如今自己却已是能够感受得到,体中的蛊毒已是隐隐窜心,好似便是又要发作!连翟自己亦不知晓究竟是能够撑到何时……不过想来,若是先回了朱提关,再来讨剑却已是无能为力!……因此,翟已是下定决心。即如今已是出得牢笼,与其在此等着蛊发身亡,坐以待毙……虽是机缘渺茫,但也要拼死是搏上一搏!……想我墨翟毕竟还有这一身的梁上偷盗的本领,万一是被墨翟给寻得了解药也未可知啊!……大哥务必珍重,翟去矣!” 却见墨翟此言说罢,竟是一下子便窜起了身,冲出囚笼便是往洞口奔去!武维义知道墨翟此去可谓是十死无生,却只可惜是没能一把将他拦住! 武维义再举首望去,却见墨翟竟已是只身跑出了洞穴!武维义不敢怠慢,赶紧也是起身追了出去,却发现墨翟此时竟已是窜入林中,匿得是无影无踪了! 武维义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任由墨翟胡来,他这条小命可就当真是要交待在这里了!……而武维义也自知他如今在这一片僰人的土地上,却根本就是个聋子和瞎子。 因此,他便是急忙是折返回去,将依旧还睡卧在囚笼里的柯尔震西也是给一阵摇醒了过来。 “干嘛!干嘛!……大晚上的却是在闹腾些什么?……安安稳稳的先睡上一觉再说!待本豪是攒够了体力,明日定要再把他们给骂哭骂惨!” 只听得柯尔震西被这一阵摇醒,却是极不耐烦。竟是连眼都不眨一下,翻了个身又是要继续倒头睡去! 武维义见这家伙竟是如何都摇晃不醒,便是只得使一阴招。只见武维义是对准了柯尔震西腋下的大包穴是一阵狂点,柯尔震西受此惊扰,果真便是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哈哈!……你!你这是作甚?!……!” 伴着一阵不由自主的狂笑,柯迩震西是立刻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依着那柯尔震西的火爆脾气,被这一番的捉弄却又会如何不恼不怒? 正当他是要回过神来与武维义发作,却突然惊奇的发现此处囚牢竟是无端端的破了个洞来!而且在其一边竟还落着那截子被截锯下来的木桩子。 柯尔震西见状,不禁是大喜过望: “哎呀?!当真是苍天有眼呐!果然是我柯迩震西命不该绝!你看看……就连此间的老鼠却都在帮我们是要逃出此囚!……好!好得很啊!” 武维义听他竟是将这截囚之功是给算到了老鼠头上,却是不免有些气恼: “你这家伙,竟是在这说什么梦话!……难不成这老鼠还能是替你卖命不成?!” 柯尔震西听罢,却顿是更加的疑惑不解起来,根本无法理解这好端端的囚木究竟是如何截断的?……武维义见他是一脸茫然,只是摇晃着头又叹息了一口: “是墨翟!……是墨翟用得此处野草,编得一根藤锯,把这囚木是给磨了下来!……” 柯尔震西听武维义如此说,不禁大吃一惊: “啊?!……世上竟然还能有此等怪事?以草结绳,绳锯木断?当真是闻所未闻呐!黑面小鬼……!哎?这黑面小鬼人呢?!” 柯尔震西说着说着,原本是要扭头过去将那墨翟是夸上一夸。就在此时,却惊诧的发现那墨翟竟已是不在囚牢之内了! 武维义听得此问,却是显得有些惆怅若失,并是怏怏的与柯迩震西回道: “哎!……皆是我等此番不利!墨贤弟他如今是为了不连累我二人,是要独自一人去寻解蛊之法!也怪我是一个不留神,竟没能将他给阻拦住!……只怕此番他这只身前去,当真是凶多吉少!……所以,我这才将你给唤醒过来,一同商议商议接下来究竟是该如何解救于他!……” 柯尔震西听得武维义如此说,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墨翟竟会是这般的仗义!不禁是感慨道: “嘿哟!……却是看不出来啊!这个黑面小鬼,倒也是当真仗义得很呐!嗯……既是如此,那本豪就更不能让他白白的死在此地!……如若不然,本豪岂不是还要欠了他一条性命?!” 随后,柯尔震西便是在心中苦苦的寻思了一番,一转眼,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对了!……在白日里那个毒妇曾是说过,明日便是他们僰人走姻的日子!……届时,本豪那不争气的族弟按理也是会随着僰人各部是一同前来!……既是如今,我们如今何不去到僰寨门口的道路一侧等着他来!……就算是那贼婆娘再不识好歹,却也好歹要卖我族弟一个面子才对!” 武维义一边听着,一边也是心下寻思了一番。只觉着此事或许亦有可为之机,便是与柯迩震西回答道: “好吧!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二人这便快些动身,去往山下候着!” 于是,武维义和柯尔震西二人便是一起走出了岩洞,但见岩洞两边的守卫是依旧在那睡得深沉,他二人便是悄悄的跑开了去。又绕过山下的僰寨。在距离寨口不远的山道旁是蛰伏了下来,候着届时要来走姻的僰族队伍。 …… 再说墨翟这边,自他是先行出了岩洞之后,便是一路往山下的僰寨赶去,誓要替他们夺回鱼肠和承影! 正当他是一路疾走,却隐隐听得不远处竟是传来了一阵呢喃的歌声!……墨翟听得此声便是不由心中一惊: “哎?!……何人竟是会此半夜三更之时于山中歌唱?……而且……只听得这歌声悠扬婉转,倒也甚是优美!” 墨翟寻思着如今自己既然横竖也都是个将死之人,却也不差再耽误这一时半会,也管不得这声音来者究竟是人是鬼。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便是一路找去…… 忽然,墨翟的眼前却是瞬时豁然明亮起来!原来是一片甚为开阔的湖面映衬着月光,又将周围的山林是照得分外的明净!而墨翟所听见的那一阵婉转的歌声,便是从这一片湖水中传唱出来的! 于是,墨翟又借着明亮的月光,便是往那一片湖水中定睛望去……却见是有一名女子在那湖水之中洗浴!……而当墨翟一见得此女,却不禁是令他惊愕失色! “啊!竟是那个毒妇!”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僰女嬉水却遭窥伺 墨翟秉礼反受愚弄 天色毕竟尚是有些昏暗,墨翟深怕是自己把人认错了。于是,墨翟再是定睛往湖心那个嘻水歌唱之人看去。果然是没有看错,正是那个将自己害得即将命丧九泉的那个僰人毒妇! 墨翟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会在此处撞见这名妖女!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墨翟想到如今自身是这般的岌岌可危,全是拜这妖女所赐,不禁是怒火中烧!……而后,墨翟又是转念一想,又回忆起她那系在腰间的那个小瓮罐来: “对!趁她如今不注意,去找她衣物去!这妖女嗜蛊如命,只要是将那瓮罐取了,就不怕她是不予我驱蛊解毒!” 心下议定,墨翟便是暗自沿着湖边是四处摸找……最后是于一处湖边的岩石上,果然让他找见了那妖女的衣裙,只见其衣裙冠带是整整齐齐的叠在一处石台之上! 墨翟见得这些,自是激动不已,于是他走上前去,在那堆衣物里是仔仔细细的翻找了一番。仅凭着甚是依稀模糊的印象,竟是将那个好似蜂巢状的蛊瓮是给找了出来。 “哼!叫你再是予我下蛊!……任凭你这蛊就算是再厉害,终究也不过是个活物!既是活物,必是怕火!” 墨翟想到此处,便是突然又有了主意…… 只见他是从兜中是取出两片燧石,又随处是找得一些枯叶干草。在湖畔是叩打了老半天,终于是被他引出了一堆篝火来!…… 再说那仰阿莎,原本还是泡在湖心是颇为愉悦的嬉着水。待她转过身去,却发现岸边的树林内,竟是凭白生出了一堆火光来,而且随着火光攒动,居然还冉冉的冒着阵阵的白烟。而且眼见那一处燃火的地方,正是方才自己解衣下水的地方! “这!……这半夜三更的,究竟是何人?却是跑来了后山?!” 仰阿莎见状,知是有了人来了后山,原本却也并不把它当一回事。毕竟她自小就在这后山戏水,对这些个山下来人都是再熟悉不过了,想来也无非就是些自家寨中的姑婆姐妹。 只不过,这一次却也是让她感到有一丝蹊跷: “这人也真是的……来便是来了!却又为何要在山上生火?殊不知寨中的长者是经常叮嘱过的,这林间的火种却是最危险不过的了!……却是谁在那里开得这些玩笑?!” 仰阿莎一边寻思着,一边便是往岸边游了过去……正当她即将是要上得岸边。却听得自湖畔边的林中突然是传来了一阵略显粗犷的男人声腔来! “你这妖女!……快快是替我将蛊解了!……” 仰阿莎一听得此时竟是传来这一阵男声,却是说着夏语!而且一听便知是来者不善,不禁是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是把起了半截的身子给又淹进了水里,只探出一个头来与那人是以夏语对道: “你!……好你一个好色无耻的外邦人!……竟……竟敢藏匿于此,偷窥本姑娘!信不信本姑现在就杀了你!” 墨翟一听,听得这妖女原来是能通得夏语的!心中不禁是又惊又喜! “啊呀?!……不曾想到这个毒妇竟然也能通得夏语!……如此甚好!倒是可以免去一些口舌不便了!” 于是,墨翟便是躲在一处石块背后,清了清嗓子又与那仰阿莎是继续言道: “你这妖妇!于朱提关时,趁我不备,竟是下蛊暗害于我!……快快将我身上的蛊毒给解了!要不然……要不然我便将你的蛊瓮用火给烤了!叫你变成一个无蛊可用的巫姑!” 仰阿莎自是知道这些虫蛊最惧阳火,但凡是遇到一丁点的火性,便是要养不活的!而那些虫蛊,对于像墨翟这般的外邦人而言,乃是世人皆惧的剧毒之物!然而,对于他们僰族的巫姑而言,却是如同她们的性命一般重要! 因此,仰阿莎听得那人竟是威胁她,是要将她的蛊瓮拿火给烤了!竟是急得她一下子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不要不要!……阿莎的这些蛊虫最是无辜的!……它们不……不能死啊!……哇!……你!……你有什么事便冲我来!挟持阿莎的蛊虫算是什么本事?!……” 原本,这墨翟却是打算兵行险着,再此一搏的……因此,心中自是盘算了各种与之讨价的筹码和言语。最好是能够令这妖女在被逼无奈之下,替他将身上的蛊毒给解了。 却不曾想,这毒妇竟是来了这一出撒泼哭闹!墨翟一时之间,却是全然没了准备。而那些事先便想好了的稿腹却是被她这一顿哭闹是给乱了方寸。 “行了!行了!……念你……念你这妖女也是少不更事!我便也不与你一般计较!……我如今却只管是想继续活命!你若是能替我把蛊给解,之前的恩恩怨怨,我可既往不咎!” 依旧是在水里泡着的仰阿莎闻得此言,获知此贼原来就是那个于朱提关中了她蛊毒的个肤色黝黑的丑鄙之人!……知道此人也甚是好打发,便是立即是止住了哭声,灵机一动又想到了一个法子来…… 只听得她浸在水中,先是与墨翟言道: “你!……那你便先将衣带是予我掷来!” 墨翟听得她如此说,也知道毕竟是男女有别,毁人清誉之事却是万万做不得的。而且如今硬事扣着她的衣物,想来也是无济于事。因此便是与她“诺”了一声,将她的那些衣带,悉数是给她掷到了岸沿…… “背身出来!……再往前去五十步!若是听不得我来叫唤,便不能回头来看!” 仰阿莎见这黑炭果然是乖乖的投来了衣物,心中一震窃喜,知此贼却也是个榆木脑袋!……便是继续在那是故作惊慌,与他如是言道…… 而墨翟听得此言,却也只当是寻常请求,倒也没有多想。便是自岩石后面是背着身走了出来,并且是遵了她的意思,往前又走了五十余步…… 只不过,墨翟这一等却是又等了许久……耳根听得身后竟是许久没了动静,墨翟此时心里却是不由得是有些发了慌: “不过是穿几件衣服而已,这妖女如何是这般磨蹭?!……莫不是!这妖女又是在那里盘算着何种诡计不成?” 墨翟心下越想却是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不敢贸然回过头去。只得是颇不耐烦的背身嚷嚷道: “你究竟是好了没有!……如何穿件衣服却是这般磨蹭?!” 墨翟喊罢,便是停顿了一会,却依旧是听不见身后是有任何的回应!……墨翟知道自己定是上了当,便是立即转过身去定睛一看,果然是寻不见了那个妖女! “这毒妇!……难道却连自己的蛊瓮也不要了?” 此时墨翟却是有些慌了神,完全不能理解这些僰女既是视蛊如命,却又为何会将自己的蛊瓮是弃之不顾?!墨翟一边寻思着,一边是独臂捧着蛊瓮。另一只手则是举着火把,甚是不安的往身边四周是一顿扫视张望! :。: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示人以信却中阴招 林焚受困反施援手 正当墨翟是在那里甚是慌张的一顿左顾右盼,却始终不见其妖女踪影。随后,过得没多久,又听得林中不远处,竟是传来一阵阵的蛇虫嘶鸣之声!而且,只感觉这一阵阵的虫鸣之声却是与他越来越近! 墨翟独自在这荒郊野岭之内,耳闻得此等怪声,心中自是有些犯了怵……一听便知,这阵虫鸣之声来得如此蹊跷,定然是那妖女又在那里驱虫为乱! “这鬼地方!当真是令人一刻都待不下去!……对了!说不定就是那名妖女,不知是藏在何处,以此等御虫的妖术来戏弄于我!哼!……不过好在如今她的宝贝蛊瓮也是在我手上,谅她又敢如何?!” 知道那妖女如今定然是在附近,于是墨翟便是扯开嗓子往四周树丛内是大声喊道: “快出来!我知道是你在那里作祟!……你这妖妇!既是答应了替我解蛊,如今却又为何要出尔反尔?!” 墨翟此言说罢,却见此时自己周围的三面,却已是围上来了许许多多的艳蛇!就如同当日在朱提关的尸堆处所见的一样,墨翟一看便知这些红红绿绿的蛇蟒皆是剧毒无比的,因此不禁是令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起来! “莫要胡来!你的蛊瓮如今却还在我的手上!……若是敢要胡来,我现在就把它尽数给烧了!” 然而墨翟此言叫罢,那些个毒蛇却是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竟是朝他逼得是越来越近!墨翟无奈,知道这些毒蛇也是极为不好对付,只得是朝着另一面无有毒蛇的方向是慢慢背身退走! 只见他是一手捧着蛊瓮,一手举着火把驱赶毒虫。突然,从身旁的一处岩石背后,竟是突然又窜出一人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仰阿莎! 原来这仰阿莎之所以是只摆了三面蛇阵,而留了一面,便是为了待他是撤到此处来! 只见仰阿莎是眼疾手快,竟是趁着墨翟一个不留神,自他怀中将那一坛蛊瓮是给抢夺了回来!而后,那仰阿莎是带着蛊瓮便是往山下一路狂奔! 墨翟被她这侧身一夺,知道自己又是中了这名毒妇的诡计!不由得是恼羞成怒,瞬时便是起了杀意! “莫逃!……你这不知荣耻,无有信守的毒妇!前番还答应于我是要替我解蛊,然而如今非但是不替我解蛊,反而还要在此戏耍于我这将死之人!……我……我墨翟纵是拼得一死,也要将你这蛇蝎毒妇是给先除之而后快!” 但见那仰阿莎是抱着蛊瓮,却是二话不说,头也不回的是往林中深处奔去!而墨翟则是一路紧随其后,誓要将她杀之而后快! 只见他二人于这片树林内是你逃我追,所到之处皆是扬起了一阵腐枝枯叶来!……墨翟毕竟是个男儿之躯,而且也算是身型灵巧轻便,而那仰阿莎显然是比他岁数更要小上一些,因此奔跑起来也自是跑不过墨翟那般迅捷和耐久。 眼见墨翟便是要伸手抓住那仰阿莎!……而与此同时,仰阿莎也同样感觉到身后的墨翟已经朝她是逼近了过来!但见此时,仰阿莎是突然猛地一个转身过来,突然朝着墨翟是打出了一拳。 眼见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墨翟却是被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于是,墨翟也只得是将双手伸展开来,又往后一仰,躲过了她这一拳。 仰阿莎的这一拳,虽是没能击中墨翟。却也迫使得墨翟的身体重心是往后仰去!因此,墨翟为保得重心不失,双手便只得是往身后的地上是那么一垫!…… 墨翟这一垫不要紧,却是将那燃烧着的火种也是往身后抛了出去!……正巧,那火把是不偏不倚的挂到了一处极为硕大,且已是枯腐了的干树枝头之上! 突然!只听得身后竟是如平地惊雷一般,传来了一声爆炸巨响。而且,瞬间又是从他们背后是袭来一股气浪热涌,竟是将他二人是给一齐往前震飞了出去! 而他们身后的整个丛林,此时却是伴随着方才那一道强光,瞬间是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非但如此,而且其周围的那些稍矮一些的树木,竟也是被这一爆炸是给连根拔起,一齐往外是横飞了出去! 待得墨翟和仰阿莎顺势飞身落到了地上,却见仰阿莎竟是被一截飞来的树木是给实敦敦的压住了小腿!顿是疼得她在抱腿是哇哇的乱哭乱叫!…… 而与此同时,墨翟却也是被那一声爆炸给炸得是愣了神志,只觉得眼前顿时是昏天黑地,两耳也是被炸起了一阵嗡鸣。 不过,毕竟墨翟的临场机变的能力却也算得上是极为上乘,而且更兼有他这一身摸藤爬树的本领。虽是飞身出去,却是本能的抓住了附近一棵极结实的老树树干,可谓是侥幸是躲过了一劫! 只见墨翟是紧紧的抓握着树干,眼见树下的那一片枯草是助长着火势瞬间便要于林中蔓延开来!……他此时自然也是完全不能理解,只不过是转瞬之间,却为何会引发得此等山林大火来? 但此时的墨翟也根本是不及去细想这些。快速爬下了树后,便是想要往山下逃去!……就在此时,却是听得不远处竟是传来了那毒妇的惨叫和哭喊声。 只听得那毒妇的哭声甚是凄惨绝望,倒是令墨翟又萌生了些许的恻隐之心来……但是,他又是旋即一想: “哼!……这个毒妇!也是死有余辜!……将我墨翟是害得这般境地,就算是老天不收她,我墨翟也是恨不能将是她杀之而后快!……而如今这毒妇已是落得这般的下场,原本也是她咎由自取!……像她此等的不仁不义之人,我却还去救她作甚?!呵呵!糊涂糊涂!……当真是糊涂了!……” 墨翟这一边是寻思着,一边只见他是在那里直摇头。只觉得方才自己的那一念之仁,当真是毫无必要!……而且,他又望着身后的这一片火海,便是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来: ”嗯……如今后山着火,想那僰寨中的那些人定然是要前来救火!……不如便是趁此机会潜入寨中,将那承影和鱼肠是给偷盗出来,好往朱提关赶去交予大哥!……若是如此,墨翟即便是身死,那也算得上是死而无憾了!” 正当墨翟是定下计划,便是要往山脚下走!却又是听得那仰阿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 “母主!父豪阿爹!……快来救救阿莎啊!……阿莎错啦!……阿莎以后一定听话!” 墨翟听得那仰阿莎的这一阵绝叫,却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腿往山下走去! “哎!……想我墨翟也是时常听得先生教诲!所谓‘爱人之心乃仁之端也!’生而为人若是不能守‘仁’,却又何以为义?……此毒妇虽是合该万死,然而倘若此刻是武先生在此,想必也是定会施以援手的!……更何况,方才倘若她是要以毒蛇来取我性命,那也是易如反掌……哎!算了算了!死而死矣,如今便是身死,却也不能是抛了仁义不讲!” 墨翟一边是在那里犹豫着,一边却是听得那仰阿莎的呼喊声却是越来越弱!……直至是到得最后竟是完全都听不太清了! “不好!怕是那毒妇快撑不住了!” 墨翟见得此状,不敢再犹豫。赶紧是回转过了身一路寻声奔去,而后,又往前是一个纵身,只身冲入了那一片火海之中……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火场中墨翟救僰女 溪水旁羌豪识足印 但见墨翟于火海之中,是循着方才那一阵妖女哭爹喊娘的声音一路搜寻过去。果然是在一棵树下寻见了那已是昏死过去的仰阿莎! “喂!醒醒!快醒醒!……” 但是,无论墨翟是如何将她一阵拍脸晃脑,那仰阿莎却已是没了半点意识……而且始终是极艰难的大口喘息着,并时不时的又冒出一两句来: “父豪……阿母……” 眼见这妖女情况甚是紧急,而周围的火势却已是要往他们这边要烧来! 墨翟知道此时刻不容缓,便是先随手取过一节折断的树枝,原地是耍了一套袁公剑法中的盘扫招式,是将堆积在周围的枯枝腐叶是给清出了一片安全空域来!使其火势不至于是直接往他们这一边蔓延过来! 而后,墨翟又赶紧回到仰阿莎的旁边,瞧见她如今的小腿上却还被一截连根拔起的树干给压得是严严实实的! 墨翟见状便想要是将其抬起,但即便是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却只见那一截断木是纹丝不动,移不得半分! 此时墨翟却是有急了,一阵慌乱之下又是急中生智,想到是可以折下一段稍粗一些的树枝,撬在地缝里是往上用力一提…… 此杠杆之法虽是合理,但是奈何这截断木实在是太沉。墨翟这一使劲,却只是将那一段当做撬棒的树枝是给硬生生的折断了! 墨翟眼巴巴的见着他手中的这一截断枝,却顿是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这……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墨翟突然却又是灵光一闪,竟又是给他想到了一个点子来!只见他是手里持着那一截断枝,又将其是垫在了那一截断木与地面所形成的夹角中。 而后又从四处是随手找来了与之大小类似的断枝碎石,尽数将其是给填塞了进去。待是将这截断木是取了支点固定住之后,墨翟又从旁是取来了一块石头,捂着鼻子跑到了仰阿莎被压住的腿脚附近,往她被压住的小腿下是一顿猛挖! 待他将土给刨开之后,只见得仰阿莎那条被压着的腿顺势便往下一落,便是松了开来! 墨翟见得此状,知道自己的法子如今是起了效果。却也不及自鸣得意,立刻是将仰阿莎是给一把抱了起来,又往火场外是一路狂奔撤走!…… 墨翟是往山脚下一路奔走,终于是抱着仰阿莎择路奔出了火场。然而,正当墨翟是心下稍等,却顿是感到心口是袭来一阵剧痛!而后,便是渐渐的又感到是有些体力不支。 “这妖女!……真是……为何是会变得这般沉重起来!……” 只见这墨翟是单膝跪着,将仰阿莎给平放在地上。并是强捂心口,又大口喘息,想是要将自己的气息给调整过来! 但是,谁知这毒蛊发作,也是来势甚疾!这墨翟还未是来得及将自己的气息调整过来,便突然又是眼前一黑,失了意识。径直是横压在仰阿莎的身上一并昏死了过去! …… 再说武维义和柯尔震西这边,自是从岩洞中逃脱出来之后,便是在出入僰寨的必经之路旁是蛰伏了下来。 这一晚上,他二人躲藏在丛林之中也可谓是吃净了苦头。是值春夏交际,这一片山间的丛林真可谓是雨露湿润,体感闷热。因此,林间的蝇蚊虫蝎也是甚多。 而他二人眼下却又不敢擅自生出篝火,深怕是被不远之处僰寨里站卡放哨的给察觉出来。所以,他二人这一晚自是免不了要被此处的各类蚊虫是狂肆一番,这一身上下的痛痒难止,却是将他们给整得是苦不堪言! 如此这般,终于是苦苦的熬到了次日清晨!按理说,既然是走姻的日子,这其他各处的僰寨也应该是要有些动静了……但他二人苦守至今,却是完全见不到是有来人的迹象! “哎呦……难道这个巫主当时所言皆是拿来诳人的?这等了老半天了,却是哪里见到有半个人影?” 柯尔震西在那倚着一块石柱上一边是挠手蹭背,一边又神情颇为痛苦的与一旁的武维义如是言道……而武维义却又如何知会晓此间的道理?也只感到此事的确是有些蹊跷,不禁是往对面僰寨的竹架瞭台看去。 “想你那弟妇之言,应当不是拿来诳你的!……柯迩兄弟,你往那边看去!” 柯尔震西扭过头去,见到武维义是拿手指着不远处的僰寨。于是,便是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放眼望去。却见那一处僰寨的瞭台之上,如今却已是挤满了人!而且,都是不住的往远处眺望着…… “倘若只是来诳你的,那些僰族女子如今却又是在那里张望些什么?由此观之,走姻之事应是不假……不如我二人便于在此地是再静候片刻吧!” 如此又是等了大半个时辰,这一条主路之上,却依旧是没等来一个人。柯尔震西见得此状,便是等得极不耐烦的与武维义言道: “走走走!不如是去到别处看看!哎!……本豪在这鬼地方却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武维义听得柯迩震西如此操切急躁的说,也觉得如今他二人在这一直候着或许真不是个办法,便是与他点头言道: “好吧!……既如此,我们便再沿着此道,去到外面再瞧上一瞧。去看看那些其他各处的僰人却是究竟去了哪里晃荡!……” 于是,柯尔震西与武维义便沿着小路,又来到了他们来时路过的那一片溪水河畔。 突然!眼前的一幕情景却是将他二人都是给看呆了去! 只见如今这一处溪畔,却是到处都躺满了人!而原本清澈的山间溪水,如今却也是被染成了血色!……显而易见,这一处所在定是在刚才发生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 而且,有一处脚印,却是令武维义感到分外的惊奇!只见武维义跑去溪水边上的一处软泥,却见此间的软泥之上,竟是有一硕大的足印。于是,武维义便是将柯尔震西是给唤了过来: “柯尔兄弟!快!……快过来看看!……你可认得这个?” 柯尔震西原本是已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去!而后,却又是被武维义这一声叫唤给惊醒了过来……见他是急忙赶去,望那是定睛一看: “啊!这……这是夜郎象骑的足印!” “夜郎象骑?!” 武维义听得柯尔震西这一声惊呼,便也不禁是急忙问道: “难道说……这些僰人正是惨死于昨日的那些夜郎来人之手?!” 武维义一语问罢,只见柯尔震西是不住的与他点头回道: “嗯!……看样子!……那些自夜郎来屠僰族之人,可远不止那十几二十人的!……竟是下得这般的血本,将他们的象骑也给调度了过来!” 武维义听得此言,便算是知道了那些人的来历。只见他又是一脸神情凝重的与柯尔震西说道: “那些夜郎歹人既是选在今日动手,便足可证明那些夜郎人对这些个僰人的底细也是了解得很是透彻!……而他们之所以是埋伏于此,也大有是要将其一网打尽之意!……如今其母寨尚还无恙,此役却是极有可能还尚未了结!不如我二人便循着这些象骑的足印寻去,静观其变!” 听得这些,原本这柯尔震西却也是不想管顾这些的,但是却又转念想到那个与自己一同伴大的族弟,如今却也极有可能是身处绝境之中……纵是柯尔震西不想管这些僰人的死活,却也终究不忍见到自己的族弟是葬身于此! 因此,柯尔震西念及此处,便是朝着武维义点头应了下来。而后,他二人便是一路循着这些夜郎象骑的足印是追查了过去! 。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袍泽兄弟临难相认 夜郎象阵势难抵挡 他二人只见这一路之上,到处都是躺满了那些因拼死抵抗而倒下的僰人尸体,而其中又是零零星星的混杂着一些夜郎着装的人…… “倒也是巧了!要说我们也不过是只来了一日,却是正好被我们给赶上了这档子的事!看来这些僰人还真是个是非之地!……哎……也不知我那族弟究竟是如何了?!当真是令人有些忐忑不安……” 柯迩震西见此景象,不免更是提心吊胆起来。只听得他是一边走着,一边又是在那里是喃喃自语。而武维义看他是这般焦虑,其中缘由也是心知肚明,便是与他宽言劝慰道: “柯迩兄弟且先莫要胡思乱想……那些自夜郎来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此前倒是我等亦是太过于轻敌了……却是未将他们的底细给查个详实……现如今我二人也只得是亡羊补牢,快些赶去或许还有可为之机!……” 待他二人是商量了一路……突然!却是听到前方不远处果真是传来了一阵打斗和喊杀声! “快!……前方有情况!” 武维义听得仔细,知道前方便是他们双方交战的地界。便是与柯迩震西是一路疾跑过去,又在与之相距不远的丛林内是伏藏了起来,从旁观察。 他二人躲在暗处,眼见那些夜郎歹人竟是遣来了十几头战象在那里是一阵的横冲直撞。而那些夜郎匪徒,则是仗着战象的威慑,护在其左右是逢人便杀,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待他二人继续往那摸近,柯迩震西却是忽然见到,竟然是他的族弟在那里指挥着僰族各部是奋起抵抗! “啊?!……是柯迩遐义!” 柯迩震西见得此状,顿是关心则乱!却也是管顾不了那么许多,立刻是奔杀上前,又与他那族弟是以羌语唤道: “吾弟遐义莫慌!……大兄来也!” 正当柯尔震西的族弟柯迩遐义是在那统摄僰族各部与那些夜郎匪徒是做着殊死搏斗,却见林中是突然杀出二人,只凭着赤手空拳便是往他这里是一路打斗过来! 柯迩遐义见此二人来得甚是蹊跷,只觉得其中一人的样貌是颇为眼熟!于是,便定睛是往那人看去: “啊?!那……那不是……白马氐的豪长大兄吗?!豪长大兄却为何也是来了此处?!” 柯迩遐义识出此人竟然就是与他已有十几年未曾相见的羌豪大兄——柯尔震西,不禁是又惊又喜!……待得柯尔震西与武维义杀奔至他跟前,兄弟二人便是喜极相拥! 这柯迩遐义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二人这已是十几年未曾谋面……然而,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最终前来相帮的,竟会是自己的大兄! 然而他们于此处重逢虽是令人可喜,但是此间情形却也是危机万分,根本容不得他们是在那里嘘寒问暖一番! “族弟!……你们这究竟是开罪了夜郎中的何人?竟是这般凶狠?摆明了是要将你们给赶尽杀绝啊?!” 只听得柯尔震西是向他族弟是如此问道。但是事出紧急,柯迩遐义如今却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 “其实……愚弟却也是委实不知!……原本今日乃是我等走姻的日子!谁知族弟率部奔走之时,却是于那条溪水边上中得埋伏!将我们是打了个大败亏输,且是白白令我们是折了许多弟兄!……而族弟为不累及母寨,特地是将他们是给引入此谷是作背水一战!只不过……这些贼匪实在是厉害得紧……尤其是那十几头战象,却是根本令人无法近身!……事到如今,族弟却也不知是该如何退敌!” 只听得他们兄弟二人是在那里一边商议着,而武维义却只是静静的立于一旁,仔细的观察着两方厮杀的局势。 但见那十几头战象是以四象为一组,阵列一排,周围又有数十人跟随。而那些僰人,或许是因为各部之间从不互通,在那里打斗起来却皆是各自为战! 因此,那些夜郎匪徒屠起人来,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久而久之,那些僰人见得此战象如此威猛无敌,便也皆是瑟瑟发抖不敢向前! “不行!……现在你们手中皆是一些短兵,也无重器!只凭你们这些人,如今要与这十几头战象交锋,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依我之间,不如是先遣他们冲杀出去,到时再做计较不迟!” 武维义见此处形势委实是难以为继,若再让其是如此的死伤下去,只怕这些僰人便是要旦夕不保!……于是,武维义便与他二人如是说道。而那柯迩遐义听罢,却是马上厉声回道: “哼!我当你来此处也是来相助于我们的!却未曾想到,竟是要我等去当那缩头乌龟?!……我如今乃是一方僰寨之主,同时,我也还是个羌氐男儿!即是受命为僰寨之主,又岂有自己苟活而不顾妻儿安危?……而作为一名羌氐男儿!更是无有畏敌退缩之理!” 武维义此言听罢,只觉此人原来竟是个榆木脑袋?!眼下形势这般危急,他却只知是一昧蛮干,全然不知要避其锋芒! 然而,纵是你柯迩遐义是有万夫不当之勇,难不成却还能够以一人之力而将这十几头战象给悉数撂倒了不成? 武维义无奈,只得是朝着一旁的柯尔震西看去,想让柯尔震西是与他这个颇为痴呆的族弟是好言相劝一番……柯尔震西见武维义是朝着自己看来,便也就明了其意。 而这柯尔震西,毕竟是当了多年的羌豪,自也是不会像他这个族弟一般,只凭蛮劲胡来。只见他转过了身,便也与柯迩遐义是苦口言道: “好兄弟!……你之勇猛,兄长又会如何不知!只是,眼下情势却是极为棘手,不如先行突出重围而去……倘若兄弟你是罔顾战死于此,纵是留得英名气,却又可曾考虑过你们母寨的安危?!又可曾念及如今在母寨中候着你音信的阏氏和女儿?” 柯迩遐义一听,顿时又是大吃了一惊,立刻是转过头去,是呆呆的盯着柯尔震西: “大兄!你……你又怎会知晓族弟如今是有个女儿的?……难道说!你们便是自母寨而来的?!……如今那里……却是如何了?难不成!……那里也是有了险情?!” 其实,柯尔震西和武维义此时却又如何得知那里究竟是如何了?……但此时听得这柯迩遐义是如此关切的与他们询问道,柯尔震西便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赚他撤走的法子! “哎呀!兄弟你是所料不差!……我等正是奉了你家巫主之命是冲杀出来,便是要来寨外求援!……如今母寨之内,亦是遭了夜郎偷袭,情形确是万分危急呐!……因此,兄弟你可千万是别中了这些歹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快快与大兄一起,领着族人驰援母寨,方为要务!” 柯迩遐义此言听罢,便是立即被乱了方寸,却也根本不及去辨别真伪……只见他是一阵捶胸顿足,在那是颇为忧心如焚!而后,柯迩遐义便是立即下令,使各部是撤回集结一处,准备是要突围而去: “兄弟们!……如今母寨有难!我等妻女之存亡只在旦夕之间!因此,与他们在此处耗战牺牲也是无有任何意义!各部听我号令,与我一同冲杀出去,火速驰援母寨!” 那些自前方撤回的僰族士卒听得此言,也与柯迩遐义一般,皆是忧心忡忡。便是一起齐声大喝了一声: “诺!” 柯尔震西与武维义见得这些人果真是为此言所激,不由得是暗自庆幸!……随后,便是随着他们一起是杀出重围,往母寨的方向夺路而走! 。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维义削竹陷阱阻敌 羌豪索问战象弱点 于是,柯迩遐义便领着僰人,是要突杀出去。而那些夜郎匪人见他们似是有撤逃之意,便是立即挥动起象骑赶来追剿! 不过,虽说他们的那些战象确实是体壮威猛,刀枪不入!但毕竟也是有些行动迟缓,而且这鏖战了许久,其象阵也是有些散乱了开来。 又是经历了一番奋战,只见那柯迩遐义领着僰族诸部,自敌方象阵的数条缝隙之间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并且夺路而去。待他们是冲杀出去之后,便又一路领着众人是往丛林密道中匿去。 眼见如今追兵已是被甩到了身后,柯迩遐义便稍是停歇了一下,又辨识了一番方位。只见他是与众人朝着对面的山坡是遥指过去: “如今的那一条平坡缓道想必已是被伏下了重兵!……弟兄们!快些走!……如今我等唯有是翻过此丘,才能到得母寨!” 听得柯迩遐义如此说,僰族众人便更是加紧了步伐,是往母寨一路赶去! 而武维义此时却担心其身后的那些夜郎匪徒是不会就此罢休。非但是会一路跟着追杀过来,而且也极有可能是会尾随着他们,并由此密径是摸到那他们的母寨! 思虑至此,武维义便是将柯尔震西给找了过来,并是与他颇是有些担忧的言道: “料想那些夜郎人??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就怕此时是一路尾随在我们后面!倘若真是如此,那僰人的母寨只怕是要旦夕不保啊!” 柯尔震西听罢,便是停住了脚步,伫立着又是往身后望去。但见他们这一路走过的行踪确实是极为明显,便是点头与他回道: “嗯……确是极有可能!只是如今我部皆已是人困马乏,不能再战!而倘若是留一队殿后……以他们这些新败之师的心气,只怕是那一队人马便真是有去无回!……以此看来,却当真是有些棘手!……” 武维义听得此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原来,他是早已是有了一些盘算: “我有一计,不知可否?!” 柯尔震西一听,不禁是眼前一亮!毕竟往日里的几番见识,他最是知晓这个武维义,就属他的鬼点子是最多的! “哦?不知却是有何盘算?……不妨说来一听?!” 却见武维义是从路边先是随手砍下了一截竹子,然后又是问人借来一把刀具,将其是以斜面剖开,剖成了一个个极为扁平,却是留着一段尖角的竹钉来! 柯尔震西见他做得这些东西,却是完全不明觉厉,不知道他究竟是要拿这些东西作甚!不禁是在一旁颇为好奇的与他问道: “这些却又是要做什么?难道你是有何种妖法是能把这些小环变大,再将他们的大象给捆绑住?” 武维义听得柯尔震西竟是这般开玩笑“逗趣”,却是不禁哈哈大笑了三声: “哈哈哈!往日里却不曾发现原来柯迩兄弟竟是这般的风趣!……要说我武维义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却是哪有此等通天的本领?!” 柯尔震西仔细端详着此物,却只是连连摇晃着头,颇为费解的与武维义询问道: “呃……这个……那你却是做了这些物件作甚?……本豪确是毫无头绪了。” 武维义却也不先与他答话,只见他是独自蹲下身去,将他手中的“环状竹钉”是给半掩着埋到了土里,却将其尖头是露在地表之上。而后,又是在上面撒上了一层薄土,若不是细细查验,却是令人完全识不出来! 柯尔震西见状,不禁是恍然大悟: “哦!……原来你的意思是要在这一路之上一边走一边设置此等类于此等的锐器,好让那些歹人是不敢由此道迈步前来?!但是……此等陷阱也未免是太过于简陋,想来只凭着这些个竹制的尖头却也理应不足以对其构成杀伤吧!” 武维义听罢,却又是摇了摇头,且微微一笑,起身是与柯迩震西问道: “想你这堂堂的白马羌的羌豪,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我且来问问你,你可知那些战象身上的弱点却是在于何处?” 柯尔震西听得武维义如此问,却是觉得好深奇怪。只见他是心下苦苦的思索了一番,却也是不甚肯定的回道: “要是说起此等巨象,可真算得上是皮糙肉厚,刀枪不入!若是要说究竟哪来的弱点……本豪私下揣度,大约也唯有其象眼最是薄弱。但是你看那些象眼,却皆是覆以铜管,而其左右更是对其严加保护……因此,若要攻其象眼,只怕是颇费周折!” 武维义听罢,却只是朝他直摇头,又嗤笑了一声: “呵呵!看来柯尔兄弟你虽是与那些南面诸多的番邦走动,却也是依旧有见不到之处啊!……你方才所言之‘象鼻’和‘象眼’之类的,虽说相较于其他部位确是较为柔软,但是若要伤其要害,却难免是要正面相战!……以人之力,虽是可取长戈等物刺之,然而立于战象正前方位,却也未必是个上善之策!” 柯尔震西听得武维义的这一番讲解,又想起方才立于象足跟前,那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却也是深以为然。 “嗯……象鼻象眼,皆是位正前,若是以力敌之,未免是太过凶险!……那你所谓的战象之弱点,却又是所指何处?” 却见此时,武维义竟是单脚立地,又将另一只脚是腾空盘起,用手顺势拍了一下自己的脚掌。与柯尔震西是笑着说道: “呵呵!……不在他处!……就在它们的趾掌之上!” “啊?!……脚掌上?这……这怎么可能?!” 柯尔震西听罢,却是一脸惊讶的看向武维义,并是继续惊语问道: “这些夜郎战象,之所以是所向披靡!就是在于它们的腿脚之上!……它们的腿脚四肢,那可是足以承载千钧之力的!而它们的趾掌处则更是重中之重!因此,若要说这脚掌是为它们的弱点……本豪却是有些不信!” 自打武维义是结识了柯尔震西之后,他也知道这柯尔震西素来都是只观其外表而断其优劣,却对其中的精微之处往往是不求甚解的。因此,便是与他大致粗略的解释言道: “象足乃是以六趾行路,这六趾虽是可承得千钧,但是其脚趾内侧却是裹得一层极为松软的蹄垫。就好似我们人脚,虽是有趾,却亦有一处足弓是为极薄弱之处!” 柯尔震西听得武维义是如此说,却也只是懂了个一知半解。因此,不禁是继续问道: “若要说着人之足弓,虽是细软,却也是无感于痛痒的!纵有数处划伤,却也依旧可以是平地行走,无有不便!……因此,要说这些战象的趾掌蹄垫,兴许亦是根本无关痛痒的?” 武维义听罢,只觉此问倒也是有些见地。便是作了一声浅笑,又与他回道: “柯尔兄弟此问倒是问得甚好!只不过这象足趾掌中的蹄垫却又与我们人之足弓亦是有所不同的……那象足的蹄垫对于它们而言却是极为敏感的部位!……据说,那些巨象以其蹄垫,便可感知方圆十里之地表动静!因此,但凡是其受得些许轻伤,便足以令那些战象是痛感难忍!乃至是四散而逃!就好似……好似是人之十指为针所扎一般!” 。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由师言夏论及周邦 因隙生怨误认敌匪 柯尔震西只听得武维义是将那在南方司空见惯的大象是给说得是如此玄乎,却是根本不信! “本豪倒是不信,你看方才的那些战象,皆是有耳、有鼻、有眼的。便如同我们一般,那也是五官俱全的!……你却非要说他们还得靠着脚上的什么蹄垫?而且还能知觉方圆十里?!……匪夷所思!当真是匪夷所思啊!” 武维义见这柯尔震西竟还是不信,却也只得是无可奈何的与他摇了摇头……只是,如今情况紧急,却也不及与他是分说太多! “震西兄弟,如今也不是我们争论这些的时候。你且先是信我一回……先将此设陷之法传于你家族弟,随后令他手下之人于此路之上是分而置之!定可将那些战象是暂且阻之!” 柯尔震西听罢,虽是半信半疑,但是细细想来如此作业倒也不费功夫……倘若有效,自是最好。即便是当真无用,却也是无伤大雅的。 于是,他便径直向前,找到了他的族弟柯迩遐义。将武维义的设陷之法是与他族弟分说了详实,柯迩遐义听得此法,起初却也是与他一样,有些将信将疑。 不过,柯迩遐义也知大兄行事素来比他是更持重一些的。由此认其所言,那也必是有一番道理……因此便是向左右吩咐了下去…… 各部僰人亦皆是奉命行事,于路上是一边走,一边随手铺设竹钉……果不其然,此番布置之后,却还未等众人是走出多远,却只听得身后竟是传来几声战象的嘶鸣声来! “哈哈!看样子是那些战象踩上竹钉了?!……若果真是惊扰到了它们!好呀!……可就是真是够那些夜郎匪人受的了!” 柯尔震西听得身后那阵阵象鸣,知道此番却又是让武维义给算准了去!不禁是对他更是有些钦佩起来: “倒是不曾想到!……瞧你这一脸呆头呆脑的模样,却还能懂得这些许多!而你腹中的这些个玩意儿倒还不似那些一身酸腐的夏人那般是华而不实的……也不知你这胸中的那些个鬼怪法子,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确是极为好用……改日本豪倒也想去拜师学上一学!” 武维义听罢,却是不禁被他此问给吓了一跳!至于他武维义的这些个“学识”究竟是何种来历,却又该当如何是与他说起? 而且,武维义听得柯尔震西此言,虽说是无心之言,却也能听得出来,他对诸夏之人也是颇有些成见。想他武维义好歹也是个诸夏后裔,听他如此轻慢之言,自是感到有些不悦: 呵呵!只怕震西兄你即便是要想学,却也是无有此等机缘了!” 柯尔震西听罢,却是感到疑惑不解: “哦?!这却又是为何?” “呵呵……武某素来无有常师,吾曾经从而习之者不下百人!只不过……武某的这些个师父,却皆为地地道道的诸夏之人……而且,如武某这般的诸夏之人,于九州却可谓是比比皆是,又何足为奇?!……兄若是真心想学,倒不如是去诸夏各邦去走上一回,待兄回来之时,定当是获益非浅呐!……” 柯尔震西听得武维义此刻竟是与他夸耀起了华夏诸邦来,也知道他是在那嘚瑟。却是故意摇了摇头,又甚是轻蔑的一笑: “呵!也并非是本豪瞧不起你们这些诸夏人……实乃你们那些诸如‘礼乐宗法’之流,真是当真令人不知何谓!非但是无甚大用,却还搞得是颇为繁杂……但是说到底,如今你们华夏诸邦却也还不是以大欺小,弱肉强食?!既是如此,却非要搞得是这般的冠冕堂皇,当真是令人作恶!” 武维义听的此言,却是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柯尔震西如今之言,虽是无礼,却也是说得够是简约直白,掷地有声!……是呀!要说起这东周列国之纷争,倘若是褪去周礼之皮毛。其实说到底,就是活脱脱的一场百兽争王罢了! …… 他二人在言语之间,是随着柯迩遐义所领着的僰族各部,又是翻过了几座林间坡道,便回到了他们来时的那处僰寨,也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一处母寨。 但见此时寨中的那些巫姑和女民们,皆已是立于寨前是翘首顾盼……却见得他们这一身的血污,且是零零落落的失了许多人。知道他们定是出了事端,便是蜂拥着赶了过去,去寻她们的姻夫…… “遐义!你们可算是来了!为何今日走姻却是走得这般艰难!……还有,你们如今却为何是落得这副模样?途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那九黎尤女见得柯迩遐义是得以平安到来,言语却是变得甚是温善。全然没了当日接见武维义一杆人等时的那般盛气凌人的样貌! 而柯迩遐义见得九黎尤女亦是平安无恙,自也是极为高兴。原本却还以为那些夜郎匪人是趁着他们不备,来了母寨袭扰。然而待他们到得母寨之后,却发现竟是不见有一个歹人在此!倒也是令他长舒了一口气: “夫人莫慌!只是遭了一彪贼人的偷袭罢了!……哎!……不过那些歹人倒也是厉害的很,却是令我们白白的折了许多弟兄!……不过夫人放心,倘若是他们胆敢再来袭扰此地,我柯迩遐义定是要叫他们是有来无回!” 他们所言僰语,武维义自是一句都听不明白,却也唯有柯尔震西是还能略懂几句。只不过……这柯尔震西却也是个直肠子,只听得他那族弟竟是还在那里夸下这般的海口,说着这些妄言,却也只觉得是极为不妥! “遐义!……千万不可大意!这些人之所以来此,目的便是要将你们僰族各部是给屠杀殆尽!……想来那些夜郎匪人此番必是来势凶猛!你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不如……这便是随着大兄一同回去?” 那九黎尤女听得此言,便是转身看去。却见这说话之人竟是柯尔震西!不禁是大怒言道: “兄公?!你……你如何却还出现在这里!……莫非那些歹人便是被你引来的?!前番被你逃脱,你不独自逃去也就罢了,竟还胆敢是再入我寨?!究竟是何来这么大的胆子?!” 顷刻之间,僰寨门前却是突然氛围是有些紧张了起来!只见拥在四周的那些僰女、巫姑和那些撤回寨中的各部勇士,听得巫主此言之后竟是齐刷刷的往柯尔震西和武维义二人身上是投来了极怀敌意的目光!而转眼间,却已是将他二人又给团团围了起来! 柯迩遐义见此间情形突转,却也是不知其中究竟是有何缘故,只得从中好调停言道: “夫人这是何意?……大兄他……方才也是奋力相救于我等,对咱也算得上是恩高义厚。夫人却又为何视其如同是为寇仇一般?!” 。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墨翟受难不辨是非 匪人来袭方识敌我 “夫君!你莫要是受了这两个贼子的诱骗!……阿莎……阿莎她昨天夜里便是受得他二人同伙的为难,险些是命丧于大寨的后山之上!而且……那贼子竟还纵火烧了我们的后山!……当真是罪大恶极呐!” 柯迩遐义和柯尔震西听得此言,皆是大吃一惊……只不过他们所吃惊的地方却是不尽相同。 柯尔震西闻得此讯,便知定是那墨翟昨日私自下山之后,却又是落入了她们的手里……若真是如此,那他们此时此刻的处境那就是极为艰难的了。 而他的族弟柯迩遐义所惊讶的,只因是听闻神山失火,知道此事也是不小……若真是与大兄有干系,便是极难与之回护!因此,柯迩遐义不禁是转过身去,与他大兄柯尔震西是惊语言道: “大兄!……这!……此事当真?!……那神山乃是我僰人祭神之所!……山林焚燃,乃是预示火神之临难!只怕……是那火神要降罪于我们僰人!” 柯尔震西知道这墨翟如今却是又捅了娄子,也知是定然隐瞒不过去的,便只得是先与他族弟暂且言道: “遐义!……想来此间必然是有些误会的!……那人确是与我二人是有些干系,但是大兄可以是以性命担保,此人绝非恶徒!……既是如此,不如是带我二人一同前去对质!只待我等见得此人,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柯迩遐义听了大兄如此说,却也是不信他大兄是会做出此等无理之事。但是与此同时,他也知道他那夫人九黎尤女,却也是不会如此轻易相信他们的。而且,倘若此时是与她明言劝谏,说不定反倒是要招惹其怒的! 因此,柯迩遐义夹在中间是苦苦的寻思了一番,便又是与他夫人扯开言道: “那阿莎如今却是怎样了?!……如今到底是要不要紧?” 那九黎尤女听得夫君是如此问,却只是摇了摇头,略带忧伤的是与他回道: “自山中救回之后……到如今却依旧是昏迷不醒!……皆是怪那贼子!……那贼子如今却已是被本姑给绑缚于祭台木桩之上,只待夫君到来,便将其是与那些牲畜给一并献祭!以宁息尤公火神之怒!” 柯迩遐义听罢,却是大吃了一惊。这柯迩遐义深知,如今寨外情况紧急,外患深危。因此,断不能是再于此地内讧! “夫人莫要操之过急……且待我等先是前去查验一番,再做结论不迟!” 九黎尤女听得他的夫君竟是偏袒着外人说话,自是有些不悦。但是于此大庭广众之下,却也不想是太驳了他的颜面。因此,只得是勉强应允了下来。 于是,柯尔震西和武维义便在那些僰人的“陪同”下,一路是来到了寨中的露天祭台。他二人是往祭台定睛望去,只见那祭台之上绑缚着的,果然就是墨翟! 而墨翟此时,竟是与那些牲祭之物一起,被绑缚于木桩上。脚下则是堆满了柴草,一看便知是要将他烧死的架势。 墨翟此时虽已是有些苏醒了过来,但或许是由于此前在后山之上,为了救得仰阿莎出来,却是使他拼尽了全力。因此致使他体内的蛊毒是又复发了出来,但见其脸上血脉竟是又呈出许多深色的线条来! “你们!你们快是将他给放了!……我等可从未想过是要来与谁作难!……却又为何是要如此戕害我等?!” 武维义见得此状,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想要对墨翟作甚!终于忍无可忍,不禁是与那柯迩遐义如是大怒言道。 想他武维义与墨翟、柯尔震西三人,于来路之上却已是先替她们僰人解了一难,而如今又替她们是与那些夜郎匪人大打出手! 然而这些僰人非但是不思回报,竟还待他们是犹如寇仇一般!如此敌我不分,是非不明的僰人,却又如何能让武维义是不闹不怒?! 柯尔震西是立在他身旁,见他这般动怒却也是吃了一惊!自从是结识了武维义之后,柯迩震西倒还是从未见过他是像如今这般的激动……但是于情于理,他却也是颇能理解武维义此时的心境……便是一同是以僰语帮腔着怒道: “你们这些僰人,当真都是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你们可知,倘若不是我等替你们解了此番的危难,你们这些人如今却早已是被寨外的那些夜郎匪人给结果了性命!……哪里还能是在这里给我们摆出这些颜色来?……你们这些人!如今却当真是恩将仇报!” 九黎尤女听罢,虽是依旧是有些不明觉厉,但是想到他夫君今日领队走姻前来确是诸多不顺。非但是折了许多族人,而且还是染上了一身的血污……因此自是不敢大意,便是张口与他夫君问道: “危难?!……夫君!你今日领着族人前来,确是究竟遇到了何事?……而此二人又口口声声的说是帮了我们,却又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情?” 柯迩遐义原先却也是不想与她明说的,一方面是唯恐惊了夫人,另一方面,毕竟是他在外吃了败仗,颇是颜面无光! 但是与此之时,却也是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是将方才所遇之险情是一五一十的与她们众人是细说了一番。 …… 待他是把缘由说罢,寨中众人听闻过后却皆是一脸的惊愕之状……尤其是他那夫人九黎尤女,听闻竟是那些夜郎匪人是要将她们是赶尽杀绝,却是不住的摇头,并且是一脸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言道: “不!……绝不可能!……自大姐是去往夜郎之后,那夜郎乍部与我们僰人便是一直同气连枝的!而且……那乍部的豪大摩雅邪曾也是亲口应允过的。只待是将来事成之后,便会于百濮之中划出一地,使我部族可重振九黎盛况!……然而如今事业未尽,却是要这般卸磨杀驴?却是毫无道理的!” 柯尔震西听罢,知道此事是非同小可,便是转头朝着他的族弟柯迩遐义看去。 柯迩遐义见得大兄是以极惊异的眼神朝他看去,知道他定然如今是有诸多疑问。然而,柯迩遐义对如今的这些事情却也是闻所未闻的!更是对他夫人的这些言语是不知所云。 柯尔震西见其族弟是一脸茫然,知其无用,便也是管顾不了那么许多,直接是与他那弟妇言道: “所以要本豪来说,你们僰人凡事皆是由女子执掌,毕竟还是短见!……那夜郎乍部明摆着如今便是要过河拆桥,将你们这些僰人是屠戮殆尽!你竟还在这里是替他们回护!……当真是死了也是活该!……只是可怜了我那族弟,想当年可也是我白马氐中数一数二的豪杰!如今,却是要被你们这些女子的顽愚是给愚害致死!……” 正当他们是在言语之间,却只听得寨门前却是突然惊起一片骚乱来! “报!报巫主!……门!门口来了一群夜郎人!不由分说便是手举砍刀冲入了大寨,并是与寨中的族人是杀到了一块!如今寨中守备与各寨前来走姻的男卫,皆已是悉数赶去,并是拼死相抵!……” 九黎尤女听得来报,更是一阵的怛然失色……她无论如何也是料想不到,原来昨日被她放走的那些夜郎乍部的人,如今才是他们僰族真正的寇仇!……想到此处,却是不禁令她懊丧不已! 。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羌豪受激共抵夜郎 巫姑引蛇誓御僰寨 “快快是将我二人兵器取来!……看在吾弟遐义的份上,本豪姑且便是再替你们是杀上一阵!也好让你们瞧瞧我柯迩震西的本事!” 只听得那柯尔震西此言说得倒是颇为豪情万丈……然而,九黎尤女听得此言,却不由得是心头一惊。虽说依照她夫君所言,此二人是前番确实是帮了他们过得一劫,但是毕竟他们二人也是外人,而且昨日却还被她是给开罪了一番。因此,此时此刻倒也是令她是有些犹豫为难: “你们?!……哼!不必了!……本姑乃是僰族之长,我们僰人素来是最信不过你们这些外族之人的!尤其是如你身边的这个炎黄后人!……也罢!……如今我僰族之乱与你二人也并无干系,你们这便拿上东西速速离去吧!……” 柯迩震西一听,闻得这弟妇竟是要他们这便离去!但是,倘若他二人这便走了,那墨翟却又该如何是好?念及于此,这柯迩震西却又如何肯是答应? “哼!本豪一番好意却只被你们是当成了歹意!……也罢!巫主既是要将我们轰走,我们如今也别无他言!只是,你们需是先将本豪这兄弟的蛊毒给解了!……至于其他的,我们便是一概不问了!” 那九黎尤女听得此言,却也不知究竟是何道理,亦或许是只因觉得他二人是在那里得寸进尺,竟是在那与他们怒言道: “哼!本姑素来是爱憎分明的!那小贼害得吾儿至今依旧是昏迷未醒,因此莫说是如今没法帮他,即便是此刻真能替他解蛊,本姑也绝不会是帮他的!……呵,反正横竖此贼是个将死之人!如今看在夫君的面上,本姑便许你们是将他一并带走便是……至于其他的,休要再是妄想半分!” 只听得九黎尤女是一边说,一边却是转身过去,与台下的侍者是摆了摆手,并是示意言道: “你们!这便去将他们的刀剑取来,交还给他们!……其他人便都随我一同去往大寨门前!那些夜郎人是言而无信,我等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只见那九黎尤女于露台之上,是颇为慷慨激昂的陈词了一番。而台下的众巫姑及守卫闻得此言,也皆是群情激奋,斗志满腔,一副誓要与来犯之敌同归于尽的模样! 九黎尤女说罢,便是随手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了一支短笛来!而台下的众巫姑见状,竟也是一同是各自取下了自己的短笛……只听得她们是一齐吹起了一阵令人颇为刺耳的声音! 而那尖刺的笛声着实令人难以承受,!尤其是那笛声与笛声之间声频极为相似,因此形成的那一阵阵的尖刺谐波!令人武维义和柯迩震西是不禁在旁是一阵掩耳相避! 待她们那一阵吹罢,只见从露台背后的后山四周,竟是突然冒出许许多多的艳蛇来! “啊?!这……这些僰人……竟是能够御蛇?不对啊!……蛇本身根本就无有听力,全赖地表震动传声……却如何能听得到这些个笛声?!当真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然后,只见她们又是各自在自己的脚下放上了几坛的空罐。待将这些空罐一打开,只闻得从中竟是弥散开一种异香之气!而自后山涌来的那些艳蛇,只见其竟是老老实实的爬进了那些罐中! “原来如此!……她们方才的这一阵齐鸣,由于音频是极为相似,因此声波于空中传播竟是发生了干涉!这才形成了错落有致的谐振波来。 而这些居于后山的毒蛇,并非是被这尖啸的笛声所引,而是被那一阵阵的谐波给诱了过来!……而与此同时,那些被谐波给诱来的毒蛇,却又同时被那些坛中的香物所引,因此这才是被引入了其中!” 正在武维义陷入沉思,却并未察觉到身旁竟是来了一名僰童。只见那名僰童,手里持着两件兵器,轻轻的碰了碰武维义。 武维义转过身去一看,原来那名僰童却已是替他取来了鱼肠和承影二剑。而柯尔震西此时则是从另一名僰童手中取过了佩刀,并是在那里细细的查验了一番。 出于习惯,武维义朝着僰童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便是自他手中是取回了二剑……却还未来得及查验,却见那九黎尤女竟已是领着族人,往寨门而去。 “柯尔兄弟!……如今此处僰寨有难!……你我二人便去助她们一臂之力如何?!” 由于此前柯迩震西与九黎尤女的对话,武维义皆是一句都没听懂。因此眼见如今巫主是将武器相还,却只当如今已是冰释前嫌了! 而柯尔震西此时对他这弟妇之用意自是再清楚不过,因此听得武维义在那如此说,却是极不耐烦的与他摆手回道: “算啦算啦!……何必是去瞎凑合?!方才我便早已是如此说过,但是那个傻弟妇却是根本不要我们相帮!……即是如此,咱们如今已是取了物件,便快些解救了墨翟便走吧!……反正徒留于此也是惹得她们碍眼!……至于本豪那族弟!哎……中毒太深,救不得!救不得了呀!” 武维义这才知道,原来柯尔震西方才与那巫主所言其实并不顺利,但是毕竟事关墨翟生死,他却又如何能够一走了之? “柯尔兄弟此言差矣,令弟如今既是身处僰寨,那此处便是如同是你的兄族一般!……兄族之间虽是偶有隙,然而却也不能是受辱于外人!如今大敌当前,柯迩兄弟却也不能是见其有难而无所作为,此为不义之举也!……况且你与你那族弟乃是自小的手足之情,倘若你弟有失,兄弟难道果真不会抱憾终身?!” 柯尔震西听得此言,却不禁是在那里勃然大怒道: “可恼!可恼!……那些僰族妖女将我等戕害至此,我们还不及是要找他们算账!如今却还要替他们卖命!……本豪也算得上是纵横南北十余载,又何时受过这般的屈就!……” 武维义听他是在那里是一通乱吼,却也知这柯尔震西虽是凭着一腔怨气说是不救。但是终究也还是欺瞒不过自己的真性情。 于是,武维义又唤来了那名僰童,将墨翟的承影剑是交付与他,并是朝着绑在柱上的墨翟是比划了一番。示意他赶紧将他解救下来好生照料。 随后武维义便是偕同柯尔震西一起,暗中跟在九黎尤女和柯迩遐义他们后面,去了寨门口是探个究竟。 …… 待他二人是来到了寨口,却见那些夜郎匪人的数目却是突然比之前在丛林中更是多出了许多来!霎时间,但见僰寨门前是一片厮杀混战! 那些自各寨走姻而来的僰族男子,只见在柯迩遐义的带领之下,虽说是各个都是极为骁勇善战,但是无奈竟一时也敌不过对方的人多势众!因此,也只得是往后且战且退。 由于此处僰寨乃是依着山势而建,因此自寨口往里走,却也是一路的坡道,而坡道两旁则又是依着山势所建造的房屋。只见那九黎尤女此时则是领着那些僰族巫姑,各自将那些装满了毒蛇的瓮罐是一直抬到了坡道的两侧屋顶上。 待得那些夜郎匪人是入得坡道,只听得九黎尤女是一声令下,将那些瓮罐便是自屋顶处是抛了下去! 而那些瓮罐一落地,便立即是被敲了个粉碎。那些毒蛇受此惊吓,也是立刻便四散了开来。那些毒蛇一出罐,便感知到四周竟然全是人,因此出于本能也管顾不得许多,只要是逢人便是一顿撕咬! 那些冲入寨中的夜郎匪人,见得竟是茫茫多的毒蛇是瞬间从天而降,顷刻间便是自乱了阵脚。待是一阵慌乱过后,便只得是纷纷的往回败逃了下去…… 而武维义匿在一旁,当他是见得此等蛇阵,不禁是感慨言道: “却不曾想到,如今竟是能在此处,遇见此等古怪离奇的守御之法!……倒也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呐!” ------------ 第一百三十九章 驱蛇入阵雄黄相制 二人助战僰人反攻 但见那些纷纷败逃回去的夜郎匪人,有些则已是被那些身怀剧毒的各色毒蛇是给咬伤。起先这些人倒也看不出是有些什么什么端倪,但待他们是疾步撤回之后,却见这些人竟是立刻毒效发作了起来! 只见他们各个都是嘴唇发紫,面色发黑。而且,其伤口发溃处也是顿感奇痒难止,只得是不住的往他们各自的伤口挠去,直把自己的创口周边也是抠得血肉模糊! 紧接着,这些人便是在一阵阵的哀嚎声中倒了下去。周围其他的夜郎匪人见此惨状,又见前方那些毒蛇亦是四处盘旋,心中自是禁不住有所忌惮…… 就在此时,只见是从那些夜郎人的阵后,竟是用轱辘车又是运来了一坛坛的瓮罐!而武维义和柯迩震西在远处角落中亦是看得分明,却也不知里面究竟是装的何物?! 只见那些夜郎歹人是将那些装满瓮罐的轱辘车径直往前推去,而守在一旁的那些人则是从车上将那些瓮罐是一罐罐的取了下来,随后反手便是朝着前方的蛇群是投掷了过去! 只听得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碎罐之声,原本那些盘踞于坡道口的毒蛇却是一下子都好似受了惊吓一般,竟皆是往周围是四散逃窜! 武维义见此物蹊跷,便是细细看来,原来那些瓮罐之中所藏的,尽皆是些淡黄色的液体。没过多久,却又是飘来一阵气味,武维义嗅得此气味便是大叫了一声: “不好!这是雄黄酒!……这些毒蛇嗅觉最为敏锐,因此最是耐受不住这些个刺激的气味!……真是想不到,这些夜郎匪人竟也是作得一番周密准备的!知道此处僰人最擅驾驭毒物,因此亦是有备而来!” 柯迩震西听得武维义此言,又是亲眼见得此等境况,倒不禁是有些揪心起来。只见他是手中紧紧的握住佩刀,又是抱拳捶地,狠狠的言道: “这些夜郎的杂种!究竟是有何道理,竟是要做得此等断人种嗣的决绝之事来!……当真是禽兽不如!” 正当他们是在言语之时,却见那些夜郎匪人竟已是凭着雄黄酒,将那些毒蛇是给尽数驱散开来。紧随其后的,只见是从那一排辘车后方,一群夜郎又是要涌进寨中! 武维义见此情势已是万分危急,便是与身边的柯迩震西颇为豪气的言道: “柯迩兄弟,如今这戏也看了!……而这些来犯之敌如今可谓是人众势强,眼看那些僰人便是要招架不住!此时出手相助,正当时宜!我们这便一齐杀将出去!……也叫他们也领教一下你我二人的厉害!” 柯迩震西闻得此言,便是立即起身大笑一声: “哈哈哈!本豪就在等你此言!……好!我们这便下去,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二人各是一言说罢,便是双双刀剑出鞘,翻下屋檐便是一路往坡下杀奔而去!……而前排的那些歹人,只见他二人是仗着刀剑便是径直的冲入他们的阵中,顿是一阵慌乱!…… 只见武维义与柯迩震西二人是一人分管着一边,仅是凭着他二人之力,竟是一时间就将那些夜郎匪人的进击之势给搓败了下去! “大兄……” 柯迩遐义于后阵之中是远远望见其族兄与那名诸夏人竟是这般的骁勇能战,而且还是替他们僰人拼得全力。不禁亦是深受鼓舞,便朝着身后那些被杀得败下阵来的僰族男儿是一声大喝: “弟兄们!……如今外邦之人尚且是替我等于阵前死战!……我等皆为僰族男儿,又岂有弃守之理?!弟兄们这便随我一同向前!将那些匪人是给赶将出去!……杀!……” 那群僰族男儿原本眼看已是败局已定,因此皆是心气全无!但听大寨主柯迩遐义是如此喊道,便是回头向前望去,果然见得敌阵之中竟是有二人在那奋力厮杀!而且竟是凭着他二人之力是硬生生的顶住了那一波匪人! 见得此状,那些僰人无一不是深受鼓舞!于是,在柯迩遐义的感召之下,便又是重振起士气,各自手持砍刀,争着往前又是一阵掩杀了过去! 只是转瞬间,却已是攻守易位!只见那些进犯僰寨的夜郎匪人,原本是被武维义和柯尔震西是堵在了狭长的坡上是向前不得,而后但见其身后竟是从四周房檐之上又是跃下一群僰人,是于他们阵后混战开来! 那些夜郎匪人见得情势急转,一时间非但是攻克不下,而且被对方这一猛冲,却也是死伤无数!自知如今已是讨不到便宜,再打下去也只会是徒增死伤,因此只得是往回败逃而去! 而他们这一后撤,那整个的阵型就如同是摧枯拉朽一般,顷刻间就被武维义和柯尔震西他们是给逼出了僰寨,狼狈而逃!…… 初战告捷,虽说是获了全胜。但是武维义和柯尔震西此时也深知,此番的夜郎袭营虽说已是极为凶险,但是毕竟敌方却还有一物是尚未使出!那便是他们的那十几头战象! 或许是因为那些战象方才是受了他们所设暗阱的埋伏,这才将它们是给拖在了那里,亦或是此番袭营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场试探。总之,倘若他们此次袭营,是真的搬来了那十几头战象,只怕此次便真是灭顶之灾了! 武维义和柯尔震西眼见敌势已退,便是随着柯迩遐义他们一同收兵回到了寨中。只见九黎尤女却已是领着众巫姑一起,守在了大寨门口。 待见了武维义和柯尔震西他们是平安归来,她却顿是感到羞愧难当,迎上前去便是以礼谢道: “兄公……此番当真是要多谢兄公与这位壮士的鼎力相助!……我们僰人,此番确是欠了你们一个人情!待到来日,必当奉还!……哎!之前确是本姑有眼无珠,错将好人当成了贼人!……说起来,也当真是令人汗颜……” 柯尔震西听得这九黎尤女终于是肯以好言相待,不禁也是喜出望外。便是立即挥了挥手,高兴之余,也显得是颇为大度的与她言道: “呵呵!……弟妇不必如此!即是能够解了误会,那便是最好不过!……至于之前的种种不快,弟妇也不必是耿怀于心!” 武维义见他们三人是站在寨门口,颇为和颜悦色的把话给说开了。虽说武维义亦是一句也听不明白,但是凭着他们的语气语调,却也是能知其大概。 然而,武维义也知此刻却还不是能够松懈大意的时候,因此武维义便是从柯尔震西的身后是轻拍了三下,在其身后是与他暗示了一番。 柯尔震西突然受此暗示,对其意也是心领神会,便是立刻与他族弟和弟妇言道: “族弟,弟妇,此处如今却也还未是危难尽解,我等如今亦是万万不可麻痹大意!……那些自夜郎来的歹人,虽说是此番受挫败退,但只怕如今却也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我们这便快些进去,赶紧是商量个对策才好!” 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听得大兄此言,也是深以为然!便是不住的点头一齐言道: “对!对!大兄说得确是在理!……我们这便先是进到寨中,再做详谈!” 于是,武维义、柯尔震西便是随着他二人一同又是一路是往寨中露台走去。而这一路之上,但见那些原本还对着他们是怀着恶意相度的僰人,此刻见了他们,却都已是在那毕恭毕敬的守在了一旁,更是不敢再对他们是有半分的失礼和怠慢! 。 ------------ 第一百四十章 墨翟解疑暂得休养 僰族奉祖誓守宗寨 初战告捷,众人便又是来到了寨中的祭天台,却见此时的天台之上却已是摆满了各式祭祀所用的贡品及牺牲。唯有当时是绑缚着墨翟的那根木桩,却已是空空如也了。 “对了!……与我们一同前来的那名小兄弟,如今却是何在?” 只听柯尔震西是如此问,九黎尤女却依旧似是有些遮遮掩掩的与他答道: “哦……你们的那个小兄弟如今身子还太过羸弱,本姑已是唤了仆人……让她们是好生照料那位小兄弟。诸位可尽管放心!” 也不知道是何种缘故,柯尔震西听得她如此说,只觉这九黎尤女与方才那般的凶恶神色相比,竟是完全判若两人! 然而,如今毕竟是他们先有恩于僰寨,因此柯迩震西倒也不没觉得此事是有何蹊跷,便只是点头示意了一番。 而柯迩遐义,于此时却也是突然挂念起了他那宝贝女儿仰阿莎来。 方才于冗乱之际,只听得他的夫人是在那怒言其女仰阿莎是为人所害,以致于是至今昏迷未醒!当时却也不及是追问缘由。因此,柯迩遐义便是赶紧是与他夫人问道: “夫人,阿莎如今却又如何了?!” 那九黎尤女听得夫君是如此寻问,却是不知又是为何,只听得她言语之中却好似是有些愧意来: “哦……阿莎她如今已是无妨了!……方才便已是苏醒了过来,身体已是无有大碍!” 柯迩遐义听得阿莎已是无恙,便是不禁会心一笑,便不禁是连声说道: “好!好!那就好!……那昨天夜里她究竟是遇了何事?!竟是会被伤成那副模样?” 柯迩遐义原本此言问得也是无心,但是九黎尤女听他又是在大众面前是继续追问下来,知道也是实情隐瞒不住,便是只得虚声回答道: “哎!……本姑也是方才才从阿莎的口中知晓……原来昨天晚上那丫头竟是又独自上了后山去玩……而昨天夜里,伴着一声惊雷过后,那后山之上便是无端端的烧着了一场大火!……却是险些令那丫头是丧了性命!亏得是那位小兄弟奋不顾身,施以全力相救,这才是将那她给救了出来!……” 待她是说到此处,却见她又是叹息了一口,并是继续言道: “若要说此事……却又是尤女不分青红皂白,便只将那小兄弟亦是当成了歹人相待……如今,是非已明,本姑在此便给兄公及诸位是赔个不是!……还望兄公是莫要将尤女之过给耿怀于心……” 只见那九黎尤女是一边说着,一边是单手斜横胸前,与柯迩震西和武维义他们是深深的鞠了一躬。 柯迩震西好歹也是个一族之长,却又如何会是这般小气。只见他是微微一笑,又是颇为随意的摆手言道: “呵呵!……无妨无妨!……正所谓是不打不相识!弟妇既亦为一族之长,于外人是多些心眼也是理所当然的!……兄 ” 武维义见得此状,虽是一句话也没听明白,但是于此番礼节却也是看得清楚明白,便是二话不说,立即推手鞠躬回了一揖。 而在此时,柯迩遐义则是凝望着后山尚那一块已是略显颓秃的山坡,却又是在那颇为忐忑的说道: “哎!……不曾想,竟是这般的巧合!……神山是于昨晚受得此灾,而今日我僰寨便是经历了此等大劫!这岂非是天意要惩我僰族?!” 九黎尤女听得此言,也是深深的哀叹了一声,也在那里是喃喃自言道: “哎!……兴许真是我族之人触怒了火神,这才是致使我族要受得此灭绝之灾!……” 柯迩震西听他二人是在那里如此哀声载道的一番言语,凭他多年的执首经验,深知他二人如今作为一族之首,若依旧是像如今这般的势头,若再是传染给了他们的其他族人。只怕是还未待那些夜郎匪人卷土重来,此处便是要不战自乱了! 于是,柯迩震西便是提上一气,便朝他们是一阵厉声呵斥道: “噶!……你二人如今是在这里说些什么胡话!……本豪走南闯北,山林之火也是见得多了!像如今此处的山间野火,于各处可谓皆为常事!难道着一场火便是应了你们所谓的火神发怒?!……更何况,此火亦未蔓至你们寨中,也未曾伤得你们半分汗毛。不过是烧了你们后山几棵树木罢了。你们二人又何必是在这里耸人听闻,徒增恐惧?” 柯迩遐义与他的夫人九黎尤女听得大兄是如此言道,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与他搭话。 武维义听得他们是在那里正说得起劲。他虽是一句都听不懂,但是眼看他们一会会手指着后山,又一会会是在那唉声叹气,因此武维义见此情形,却也是能将他们的谈话内容给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见他们此时不思如何御敌,居然还在那无休止的商议着后山的大火。武维义立在一旁却也是不禁替他们感到着急!于是,武维义便是在柯尔震西身后,又是轻拍了他的肩膀三下。 柯尔震西感到震动,便是扭过头去,见到原来是武维义如今有话要说: “哦?!……维义兄可是有何话要说?!” 武维义在那也已是许久不开腔说话,因此是稍稍清了清嗓子,是与柯尔震西言道: “柯尔兄弟!……如今大敌当前,你们却在此处净说着些后山之事,恐怕是有些不妥!……兄自有心相助,当是快快与他们商议商议往后应当是该如何御敌,方才是个正经!……那些贼子此番受挫,若是下次再来,只怕其声势要远胜于此番!而且,对面更是兼有战象助阵!若仅凭此处的坡势,只怕是极以抵挡!……依愚之见,倒不如是让此处寨民且是尽快移至后山,才是最好!……” 柯尔震西听到此处,便是突然如同惊醒了过来一般!赶紧便是与柯迩遐义他们是商量道: “哦!对了,弟妇!……那些夜郎歹人此番前来,其实却还带有一见杀物!届时若敌再犯,只怕此地是绝不可守。不如是命人暂且是撤至后山,再做计较!” 九黎尤女突然听得这兄公之言,也不知是何缘故,竟是要他们僰人自弃主寨!不禁是马上厉声回拒道: “不可!……我等僰人,虽说是各自于外是散有八十一处别寨!但皆是以供奉此寨为宗!倘若宗寨有失,那便是如同要我等僰人寻死一般!……我等宁可于此地一战而亡!也断无此等弃守之理!” 柯迩遐义听了他夫人的这一番愤慨之语,却也是与她一起帮腔言道: “大兄!……如此安排确是不妥!……此处母宗之寨乃是受僰人世代守护,更是如同她们的性命一般珍视。而我等别寨之主按理也皆是要与母寨同存共亡的!……况且我等其余各寨之长,其妻儿皆是养育于此,倘若是连自己妻儿也不能保全,却又有何能当得这一寨之主!……遐义既为大寨之主,母寨受难,遐义也是绝无旁观之理啊!” 柯尔震西听得他夫妇二人如今倒是一唱一和的与他说起了他们的那一套歪理来,本就是极为反感。又听得他族弟所言,竟是被其洗脑至此!因此不禁是火冒三丈,更是连着之前的老账也是一并翻了开来: “族弟!……你!……哼!想那十几年前,本豪以为你是中得蛊毒才犯得疯痴!不过,于那时也就罢了……却不曾想,如今你神志也算得是清楚明白!却还是这般的痴癫?!……大兄如今已是与你们明说了,此寨绝不可守!你们要死要活便是随你们去,但是你们身为一族之首,竟还要此地黎民是与你们同归于尽!……如此行事,你二人却又是于心何忍?!” 。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定议良策暂避后山 探视墨翟竟遇小女 柯迩遐义与他的夫人九黎尤女听得大兄是如此言语,却又是顿时哑口。其实他们亦是知晓,大兄柯尔震西之言其实也并非是全无道理的! 即便是他二人是自愿与僰族母寨同存共亡,那么其他人呢?毕竟苟活之心人皆有之,谁却又是想徒留在此是白白送死? 柯尔震西见他二人一时之间竟是没了声响,便知是其心思是有了摇摆,而方才与之所言之策便算是有了眉目!于是,他又继续是往下言道: “况且……如今却也只是让你们领着族人于后山暂避罢了!那些夜郎象骑身重迟缓,跋山涉水最是不易!……因此,我等只需是往后山高处撤走,再以巨石封住入山的缓坡。使那些战象是爬不上山,而我等届时是只需是在山头上以逸待劳,那些夜郎歹人于此间山林不识道路,必不敢贸然强攻!而他们又是远道而来,因此也必不能久居。因此,或许只需是待其自退,尔等便可再夺回此寨!……既是如此,尔等却又何必言死?!” 那二人听罢,只觉此番运筹确是考虑周到!此时,只听得那柯迩遐义是喜不能抑,是大笑着赞许道: “哎呀!……大兄此番见解却是高超!……大兄!不曾想你我二人是多年未见,大兄却非但是英勇不减,而且如今却还能想出这些鬼点子来!以族弟愚见,大兄可是比伯父更是要强上十倍不止!伯父虽亦是勇猛无敌,但是却不似大兄这般机智过人呐!” 柯尔震西听得族弟如此夸耀自己,这心里却是极为受用!但他自己亦是心知肚明,其实这些个说辞,却都是武维义在进寨之时,便已是与他一起商议过了的。也不知这武维义却究竟是如何能够未卜先知,竟是早就料准了这些僰人定然不肯是弃寨而去,这才是特意定下此言,是以此番言语激之!所以,若是要真算起来,却还是武维义更胜一筹…… 只不过,武维义此时此刻却是一句也听不懂他们如今他们是在说些什么,因此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柯尔震西其实是冒着他的谋略,倒是白白的赚了不少的赞誉之辞来。 …… 既是如此议定,柯迩遐义与九黎尤女知道如今时间紧迫,那些寨外的夜郎匪徒,或许转眼之间便是会再卷土重来!因此,他二人便是速速潜了人,将此决议是以言传相告于寨中众人知晓。 寨中众人得知是要撤走后山的消息,虽亦是不舍,但即是巫主和大寨主的号令,自然亦是不敢怠慢,赶紧各自回去收拾了一番后,便是纷纷往后山登去。 而柯尔震西和武维义此时,却并未是立即随队离去,而是唤来了一名侍者,并是在其引领下,于一处屋舍之内是终于寻见了墨翟。 只见此时墨翟也已是苏醒了过来,正半倚在床塌之上。听得门口是传来一声动静,便是侧过头去,只见是有二人进到了屋内。 由于是被门外的强光给芒了眼,因此一时也不能是以正眼辨之!待他是慢慢的缓过来之后,再是往门前是定睛一看,却不禁是又惊又喜: “大哥!……翟!……翟却还以为此番便是再也见不到大哥了!……不曾想……” 只听墨翟这一句却是还未说完,便已是哽咽。又没过一会,这墨翟却是压抑不住,竟朝着武维义是一阵的呜咽抽泣了起来! 武维义见这墨翟如今是与他在此重逢,竟是这般的感伤。武维义见得此状不禁是暗自心中感慨道: “呵呵……这墨翟,即便其将来是个要成就一番伟业的墨家宗师!但如今却也终究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孺子罢了!……” 只见武维义是走上前去,抚着墨翟的后背,是与他好言宽慰道: “好了……为兄却又如何是会弃贤弟于不顾?!只是,贤弟下次可切莫是要再做傻事!……为兄素知贤弟最是不愿连累他人……但是贤弟却又可曾想过?弟于为兄,于柯迩兄弟而言可都是有过救命之恩的!……因此,倘若贤弟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要陷我二人于不义?……又岂不是要令我二人是抱憾终身?!” 只见墨翟在那是倚坐在床沿,一边是听着武维义如是说道,一边却已是泫目欲滴…… “大哥所言……翟自当谨记在心!……翟日后定当遵从大哥教诲!……不敢再是擅自主张!” 武维义听罢,不由得是会心一笑。又用手是抚了抚墨翟的头,便是又与他询问道: “话说如今贤弟的这身子却是如何了?……你身上的这蛊,他们究竟是替你解了还是没解?” 只见墨翟却也是一连茫然的看着武维义,并是与其言道: “翟……却也是不知……只是如今感觉确是要好了许多。” 武维义听得此言,便是颇为安心的与他是点了点头: “嗯……即如此,那便是好的!……如今僰人有难,为兄已是拿定主意是要助他们度过此劫!因此想来我们三人必是还要在此处是待上几日,贤弟趁着这段时日,便尽管是安心养病便好!……” 正当武维义与墨翟是在那里言语,却听得屋内的一处角落里竟是又传来一声动静! “是谁!……是谁藏在那里!……快是给本豪滚出来!” 只听柯尔震西是突然往那处角落是一个转身,又以怒目视去……过得许久,却是果然见有一人,闻得他一声大吼便是含着头,灰溜溜的走了出来…… 原来,那个一直是躲在暗处偷听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九黎尤女和柯迩遐义的独女——仰阿莎! “啊!……是你这满口妄言的丫头!前几日,你这丫头于露台之上,竟是以恶言恶语肆意毁谤我等,又激你母亲是与我们为敌!……哼!想不到你这年纪轻轻,却是使得这般坏的心思!……若是要说起来,本豪却还是你的叔父!今日叔父便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不懂道理的臭丫头!……” 只听得柯尔震西是一言说罢,便要动手是去将她擒住……而仰阿莎听罢,知晓了原来此人就是自己父豪时常念及的白马氐的羌豪叔父——柯尔震西! 她自小便是听他父亲一直说起,只说她的这个叔父是白马羌中的第一勇士!却是比她的父亲还要厉害得多! 因此,仰阿莎的心中自是极为忌惮,自知不是她叔父的敌手。便是想要往外逃走,去找母主庇护。 “哼!……如今叔父乃以家法训斥,你却还敢逃?你又是能逃到哪去?!” 只见柯尔震西早已是识破了那仰阿莎的盘算,竟抢先一步堵在了门口。而且只是用了一招,便将那仰阿莎是给擒拿了去! “啊!……疼!疼!疼!……叔父放手……叔父放手!” 只听那仰阿莎一被拿住,却还未及柯尔震西使出三分劲力,却已是在那哇哇的乱叫起来! “你这臭丫头!……叔父根本就还未使出劲力!你却在那胡乱叫些什么?!” 那仰阿莎一边侧耳听得叔父如此说,却是一边竟又是耍起了刁蛮来: “疼!疼!……疼就是疼嘛!呜呜呜……叔父乃是羌人第一勇士!而阿莎却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子而已!阿莎又哪能跟叔父你这一身劲力相抵!……” 。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仰阿莎言语逗羌豪 武维义机智辨假言 但见仰阿莎被他叔父柯迩震西是给一把制住,但是她也确实是机过人! 却闻她所说的这一番求饶的言语,竟暗中是将其叔父柯迩震西又是给夸赞了一番。而那柯迩震西听得此美誉,不禁是会心一笑: “呵呵!……你这臭丫头,这张嘴巴确是会说话!……既知道你叔父乃是羌族第一勇士!……却还如何敢是在叔父面前这般的放肆!……快说!你这丫头如今躲在此地却是又要作甚?!” 而武维义在其一旁也是看得真切,只见这个仰阿莎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最大也不过是与墨翟同龄。见此女年纪尚幼,而柯迩震西又在言语之间是有些咄咄逼人。因此便是走上前去,与柯尔震西劝解道: “柯迩兄弟……此女娃纵有不是,却也好歹是你的小姪!倘若把她打坏了,届时却也不好与你族弟与弟妇交代!……” 柯迩震西闻得此言,觉得倒也是有些道理,便是立刻予她是松开了拳脚。不过,虽说不再将其拿住,却也自是不能轻易让她就此得脱,因此却也是一直立于门前守着。 而仰阿莎在其手脚皆是被松开之后,见一时间也脱不开身。却也是不慌不忙,竟只是大摇大摆的往屋内走去。又是随意找了一处空地便是一屁股的坐在了那里!…… “臭丫头!……你此来究竟是有何目的?!……莫不是又要来暗害于人?!” 仰阿莎听罢,却只是盘腿坐在那里,独自搓揉着方才被她叔父拿捏得有些隐痛的部位,头也不回,竟是一脸俏皮的说道: “呵!……本姑娘若是真要想暗害于他,你们也能阻拦得住吗?” 柯迩震西只觉得这丫头这话说得也实在是太过目中无人,不禁是朝她又是一顿呵斥道: “你这丫头!明明此间之事皆是由你而起,你非但是丝毫不知悔改,却还是要这般的强词夺理?!当真不知道你那母主究竟是如何教养你的!竟是养得这般的刁蛮任性,肆意妄为!” 仰阿莎背身听着柯迩震西在那是喋喋不休的一通说教。而且是连带着自己的母主也是被一起说了进去,自然是听着不甚悦耳,因此便是在那是愤愤回道: “呵呵!……母主她当真是好心喂了豺狼,偏叫阿莎一定要来救这块黑炭!……如今救得人了,却还要被人是这般误会了去!……哼!父豪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大兄……呵!也难怪是会来投于母主了!” 柯迩震西听得这仰阿莎说话说得竟是与他这般的没大没小,不禁是怒火中烧!……要不是见她不过是个年少无知的小姑娘,而且还是有求于她和她的父母,换做平时柯迩震西早已是要当场发作了! “你!……哼!……谅你这小毒女,处处都是安不得好心,却还会来救人?!本豪倒是不信!” 柯迩震西一言说罢,却只见那仰阿莎是一下又惊立而起: “叔父你是在说阿莎歹毒?……呵!那好得很呐!……阿莎这便告辞了!阿莎如今倒也是好奇得很,也是想看看这块黑炭究竟是如何的死法?……” 只见仰阿莎是一边说着,一边是肆无忌惮的挨着墨翟走了过去。却见此时的墨翟竟然只是痴痴的呆坐在塌上是一声不吭,只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 随后,只见仰阿莎也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法,在墨翟面前只是用手遮蔽了一番。那墨翟便是呆在那里,就好似是受了催眠一般,竟是昏昏沉沉的自顾说道: “大哥……你们也莫要再说阿莎的不是了!……若非她与她母主据实相告……此刻我或许便已是遇不见你们了……” 只听得墨翟此言说得是有气无力的,就好似是受了傀儡之术一般。 而仰阿莎待这墨翟是这一句话说完,却是一脸趾高气昂的回过头来是与武维义和柯迩震西言道: “你们瞧!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了吧?!……叔父,依我看,你却还不如这块黑炭是更讲些道理!” 柯迩震西和武维义见得此状,二人便立刻是对视了一番,只觉得此事必有古怪! 武维义此时便是立刻联想起了当时在朱提关时,那间护所内所发现的那一截断面光洁的捆绳来!显而易见,定然是这仰阿莎此番又是催动起墨翟体内的傀儡蛊术来! “你这巫人!莫要再蛊惑于他!倘若你是敢再动他一根汗毛,纵然你再是身份特殊,我武维义也定不会是轻饶于你!” 那仰阿莎一闻得武维义此言,知道是被当场戳穿了把戏,突然间便是大惊失色的言道: “你!……你为何说是阿莎操纵与他的?!……明明是出自他口,阿莎却又没胁迫于他!你这人无凭无据的,却如何是在这里血口喷人?!” 只见武维义却是上前逼了一步,却是将那仰阿莎是往后给逼退了几步! “你!……你这是想要作甚?!……有……有话好好说,别仗着你是年长,便可以将阿莎是屈打成招!……阿莎乃是堂堂僰族儿女,可是从来不吃这套!” 而武维义却好似是没听见一般,依旧是一边朝着她怒目而视,一边是迈着徐步是紧逼了过去: “你这丫头,虽说也是机灵!但是你可知道,假的终究是假的!即便是你再装得像,却也还是个假的!……你方才所言,确是有两个地方出了差错,其一,墨翟他称呼你叔父,却是从来都不称‘大哥’的!……以此称谓招呼之,反而奇怪!” 仰阿莎一听,心中不禁低着头是暗自叫苦: “哎呀!糟糕糟糕!竟是一时没有察觉竟是有这些差别!……这黑炭也是多事!两个一起叫大哥不省事?却还要做得这般的区分!” 仰阿莎虽是心中知道自己这一局是露出了马脚来,但是嘴上却是还要强理: “哈哈!……这也能算?……如今以叔父的年纪莫要说是比这块黑炭大上许多,便是你这夏邦之人……看起来恐怕也是要称呼叔父一声‘大哥’吧!……你仅以此言便是断其真假,难道不觉得也是太过牵强了吗?!” 武维义听这仰阿莎竟是到得如今却还不知悔改,当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刁蛮之主!……便又只是与她嗤笑了一声,并继续言道: “呵呵!……其二,我这小兄弟墨翟却是应当从未见过你家母主的,却又如何会在此处称呼此处巫主为‘她母主’三字?!” 仰阿莎此言闻罢,却不禁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便闭着眼是连连摇头不止,一副满是懊恼的模样: “嗨呀!……阿莎呀阿莎!你这下可真是笨惨了!如何会是这般不当心!……只是一句话罢了,却是被这家伙给活活的抓了两处漏洞!笨死了!笨死了!……当真是笨死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父豪赶至阿莎得仗 血药喂养蛊毒得缓 正当这仰阿莎的那些个诡谲伎俩,眼看是要被武维义给戳穿了。却见屋子里的那扇门竟一下子是被人给推了开来! 屋内众人感知到了动静,便是立刻往门外看去。但见门前又是立着一人,而这推门进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柯迩震西的族弟,仰阿莎的父亲——柯迩遐义! “父豪!……快!……快是救救阿莎!叔父与这个外邦人却是一直在这里刁难阿莎!……父亲快帮帮阿莎!” 只见这仰阿莎是一见到自己的父豪,便是好似见着了救命稻草一般,是欣喜若狂的一路飞奔过去。但见其双手则是一把挽住了他父亲的右臂!并是不住的与他是在那撒娇着言道: “父豪!他们仗势欺人!阿莎险些便要吃了大亏!……嘿嘿,所幸是父豪来得正是时候!……还请父豪是替阿莎做主哇!” 而柯迩遐义亦或许是许久未见得女儿之面,因此一见得阿莎便是满心欢喜。此时却早已是不由自主的笑得是合不拢嘴。 闻得阿莎是如此说,柯迩遐义便是往屋内扫视了一眼。果然是如自己的女儿所说,却见眼下大兄和武维义也是在屋内候着。便立即是收起了笑脸,又一本正经的与仰阿莎说道: “咳!……莫要胡闹!你叔父乃是一族之长,而这位武先生又是从礼邦来的贵客,又如何会是刁难你一个小丫头!……呵呵……更何况,倘若真是他们要刁难你,你这丫头如今说起话来却还会是这般的模样?……定是你又无端端的惹出了什么祸事……亦或是满嘴的胡言乱语,却是将你叔父他们给惹恼了,讨来了几句责备!……快!还不快去与叔父他们是陪个不是?!” 仰阿莎一听,竟然是连最疼惜自己的父豪也是帮着外人说话,便是自顾是在那生起了闷气来。 这仰阿莎毕竟是从小娇生惯养,刁蛮成性。虽是听得父豪劝诫之言,却又如何肯是轻易就范?只听她是躲在父豪身后,却是依旧死不悔改的唤道: “不去不去!要去父豪自己去!……明明是他们欺负人!……为何却要阿莎认错!” 柯迩遐义见得此状,也知其脾气倔强,定然是不肯从命。却也只得是当场朝着武维义和柯迩震西是连连苦笑了数声,并是与他们摇头说道: “嗨呀!……大兄您看这……哎!愚弟的这丫头确是实在顽劣得紧,平日里仰仗着她母主的庇护,却是在这寨子里是任性惯了……还望大兄是万勿见怪……若是之前有些地方是开罪了大兄,愚弟便先给大兄陪个不是!……” 柯尔震西和武维义原本见这小妖女是这般“歹毒”,起先也不想是轻易绕她!更何况,如今墨翟身上的蛊毒未消,起码也是要让她先解去墨翟身上的蛊毒才行!但是,如今却是见得柯迩遐义是亲自前来是替她讨饶,因此他二人好歹也是要留下三分薄面。 只听柯迩遐义是说了这一番的谦辞,便又是转身过去,向他女儿阿莎是关切的问话道: “方才听你母主说,你在后山之上贪玩,却不幸是遇到了山火,险些是要丢了性命?……之后却是被一名‘黑夫’给背负着救下了山来!而且据说那名‘黑夫’又是不慎中了你豢养的虫蛊,因此如今却是性命垂危?……你母主叫你前来救人,却不知那人如今却是究竟如何了?” 仰阿莎一听,如今这父豪非但是不替自己说话,而且还竟是来质问她究竟是救人救得如何?自然更是有些不悦。因此,这仰阿莎便是一脸没好气的在那是喃喃自言道: “哼!救人救人……母主和父豪可真是的……难道阿莎的血是可以白给人的吗?!而且,这人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又不能全算是阿莎的过错!又凭什么是要阿莎放血救人?!……” 柯迩遐义听得此言,知道自己这宝贝女儿如今依旧是心有怨念……但也只是看着她又浅笑了一声答道: “好了好了……其实父豪亦是知晓阿莎其实最是个心存仁善之人,如今亦不过是喂他几口血罢了,阿莎又如何会是见死不救?” 眼见仰阿莎虽是一直在那是努着嘴,一脸的不乐意。但毕竟是父豪与她一直是好言规劝着,若是执意不从,那岂不是驳了父豪的颜面?……因此,这仰阿莎终究还是不情不愿的是与他父豪回道: “知道啦!……知道啦!你和母主当真是一样烦人!……阿莎的那一碗血药其实早就已经是替他服下了!足够是管上他十天半月的了!……原本阿莎替他喂完了血药原本便是要走的,谁知叔父和那坏人便是径直闯了进来……却是将阿莎给当场吓了一跳!” 武维义和柯尔震西听她是如此说,得知原来这小妖女竟已是替墨翟是解了蛊毒……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是觉得不对! “唉?!慢着!……你这丫头是说?……你已是替他将蛊毒给解了?!……那便是奇了!那他方才却又为何是会继续听命于你?!分明还是未尽解其蛊啊!” 仰阿莎听罢,却是不禁大吃一惊,又见其是脸上微微一红,竟是一副极为羞臊的模样: “你!……哼!叔父当真是个耳根极背之人!……阿莎难道说得还是不够清楚?……阿莎……阿莎又何时说过是要替他解蛊了!……阿莎只说是替这块黑炭且是饮服了一碗血药罢了,却又没说过是要替他解了蛊毒!……” 也不知究竟是何缘故,这仰阿莎竟是没由头的被一语给激了起来!只见她随后是径直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往屋外是掩面而去。 “阿莎!……哎!阿莎!……” 柯迩遐义但见阿莎是一下子如同雷电一般的夺门而出,而如今寨中各处由于皆是在安排着要往后山撤走事宜,因此寨中的情形可谓是凌乱至极。所以,柯迩遐义也是担心这仰阿莎莫要是出了什么状况,便是赶紧跟了出去…… 而这一幕,却也是将武维义和柯尔震西是看傻了眼。原本他们也只是想让这仰阿莎是快些替墨翟将蛊给解了便好。 更何况,如今误会已解,而这仰阿莎的生父又是柯迩震西的族弟,按理说此事如今早已应该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了!却也不知为何,竟是又出现了这副状况,反倒是令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哎?!大哥?柯尔大兄?你们竟是还在此处?……翟这几日便是一直如此,只感觉时而恍惚,时而清醒……就像刚才这般,只是一个不留神,翟却又是昏睡小憩了一会……对方才之情形竟是全然没了印象!……” 待那仰阿莎是出门远去,这墨翟却好像是突然一下子又是苏醒了过来。而且竟好似是个没事人一样,又是与他们说起了话来!……武维义和柯尔震西见状,只觉得此种僰人的蛊术当真是神奇得很。也更觉得这蛊毒的背后,定然还有另一番蹊跷是未曾被他们知晓!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阿莎私瞒山火实情 维义洞悉沼气缘由 只见墨翟一语言罢,便是自床榻上是窜起了身来,又是于周身是伸展了一番。只觉得如今这身上的劲力确是已经恢复了不少! 随后,便听得他是与武维义与柯迩震西二人言道: “大哥,柯迩大兄,如今我等该当是何去何从?不知可是有何打算?” 武维义听得墨翟是如此问,便是先与柯迩震西对视了一眼,而后再是与他接话回道: “贤弟,如今此处不是个闲聊的所在……我们来时所遇见的那些个夜郎匪人,今番已是将此处是给袭扰了一阵!……虽说是被我等是力敌暂退!但只怕不久那些歹人便是要再卷土重来的!……为兄如今已是与柯尔兄弟一起劝得此处的僰人是尽皆往后山暂避……眼下倘若贤弟已是可以走动,那不妨我们便一同是往后山去吧!” 只听武维义与墨翟如此说,而墨翟如今初醒过来,自是对此间缘由亦是毫不知情。更是不知为何只是转眼间,那些原本将他们视为寇仇的僰人,如今竟已是与大哥他们是握手言和了?!而且,就连自己的这条性命也是被救得是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半点头绪…… 不过,墨翟见武维义与他一边说着,一边却是神色肃目。知其事态紧急,于是便立刻是起了身,又随手一把拿起了已是与他阔别许久的承影,并是与武维义回答道: “既然如此,翟自当听从大哥安排!……翟如今已是身体无恙,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 于是,墨翟便随着武维义和柯尔震西是一起出了屋子,径直往后山坡道走去。 …… 武维义与柯尔震西往后山是一路随着人群走着。环顾四周,却见得确是有一处,其草木植被是被昨日的那一场大火是焚去了一大片。而武维义见得其中的几颗树木焚毁之后竟是横倒在地,却亦是觉得有些奇怪,便是与墨翟问道: “贤弟,昨夜此地这一场山林大火确是好生蹊跷……却又是听闻昨日那名僰女是险些葬身于后山,所幸是得了贤弟相救才幸免于难。若是如此说,想来贤弟应是知晓此间山火之详实?……不知却究竟是何原因?……以致于使得此地是失了如此大火?” 墨翟听罢,却是不由得是心中一惊!若是要说起昨日这场山林大火,他墨翟却又会是如何不知?!分明便是他引了火种,以致于他二人是险些命丧于这后山之中! 但是,令墨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关于这一场山火究竟是如何来的,那妖女仰阿莎应当也与他一样,再是清楚不过了!……而她却又为何是不说与众人知晓?……依此等情形来看,却极有可能是她将她僰族上下皆是给瞒了过去! 而墨翟此时却也不敢是与他大哥有半分的隐瞒,便将昨晚此间的情形是详详细细的与他叙述了一遍。 武维义听得原来是林间那些大树,竟是会无端端遇得明火爆破,便是只感到是有些奇怪: “若是要说这些林间枯柴腐叶,一遇到明火便是会窜出火苗来……这倒也还算是正常,但是……若要说是一遇明火便是燃爆……且依照墨翟所言,其爆破之力还甚是巨大,竟是足可是令一段矩木是炸断横飞!……这却又是何故?!” 只见武维义是一边寻思着,一边是往山下那些是未被烧毁的林木深处看去。只见那些树木有些少说也是已立了百年的参天大树! 而有些数却也并不高耸,而且还长得是横七竖八的,并且,往近了再看,却见其中许多树木的中芯实木,却早已是被林间的虫鸟所掏空,并且还能从中是闻得一股足以令人作呕的尸腐气…… 武维义见得此状,便是突然想到了其中可能的缘由来…… “想必是此间朽木根驻于地表腐层,而此地近日又下了一场大雨,却是令人感觉极为闷热潮湿……而这些树木之根系也是由此而腐败日甚。由是产生沼气,又通过这些白蚁所筑之通路,积蓄于木穴之内不能散去……因此,只待是遇了明火,自树根蚁洞窜入木穴之内,整个木**的沼气便会由此引爆!而其爆破之力便可将此间其他的巨木是给炸飞出去!……” 武维义想到此处,便是心中有了一番计较。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武维义便是立刻去找见了与之一路同行的九黎尤女和她的夫君柯迩遐义。 “见过巫主!……维义此番前来,却是有一事相问。” 柯迩遐义知道自己的夫人九黎尤女是听不懂武维义的这些夏语的,因此便是替他在那是当了一回传译。 “先生不必多礼……却不知武先生此番前来却又是所为何事,却是要来寻见本姑?” 武维义听得柯迩遐义把话传译过来,便是继续与他们询问道: “呵……也无它事,只是想来询问一番,此处后山是否时常会有腐木自燃之象?” 九黎尤女与柯迩遐义听了武维义如此问,不禁是大惊失色。想他不过只是一名外邦之人,却是如何得知他们僰族的这座神山之故事的? 因此,九黎尤女听罢,却也不想与他这个外邦之人是说得太多,只是极为敷衍的是与他回道: “这……有自是有的……我等僰人皆为祝融后人!当年祝融与共工大战,祝融便是以圣火战胜了善长御水的共工。因此于我族神山之中,但凡雨季,林间便是多有巨木焚火之状!……此乃火神祝融以彰其威势也!” 武维义听了他们二人,虽是将此间“山林自焚”之事是给描述得玄乎其玄。甚至是将那些个什么“祝融”,“共工”之类的上古神话亦是夹杂其中。 虽是如此,待武维义是一听得此处巫主如此回道,便也算是印证了他自己方才的想法,更是将此间“林木焚爆”的道理给摸索得清清楚楚了! “巫主!维义如今又有一计,可于此山挫败那群夜郎歹人!……不知巫主岂有意乎?!” 待得柯迩遐义是将此话原原本本的传译于夫人,只见那九黎尤女却是突然眼前一亮,不禁是朝着武维义问道: “哦?!却不知究竟是有何高见?……倒不妨事说来听听?” 于是,武维义便是继续进言道: “那些夜郎歹人,如今所仰仗的,不过就是那十几头战象!而那些战象之实力,想必诸位应该是比维义更是清楚明白的!……我等如今虽是可暂避于后山,却也并非为万全之策!……今所幸此山之林木皆可为火,而那些战象所惧者,正是为火!因此……待来日,若其战象是要爬坡犯山,我等便以此御火之术来挫杀其锐气!岂不妙哉?!” 九黎尤女听得武维义这一番计划,却是立刻起身,连连呼道: “不可不可!此山乃是祝融之灵验之地!我等世代守护神山,又岂有焚神山以求自保之理?!……万万不可!” 。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维义进言火攻之计 阿莎借机宽释恩怨 武维义好心与他们献得此计,却听是被那九黎尤女给立即斩钉截铁的严辞回拒了!武维义也是感到颇为无奈,只得是继续进言道: “巫主万万不可是因小失大!如今那群夜郎匪众可拥有战象十余头,要说那些战象虽是行动迟缓,爬坡亦是多有不便。但是此番敌寇既是以如此阵仗来犯,便绝对不可能是轻易返还,想必那来者必是要孤注一掷!……届时倘若贼寇真是驱象犯山,却也是极难对付啊!……请巫主试想,倘若因此役而致族人灭亡,那空守得这一方绿水青山却是又有何意义?……维义劝巫主还是只宜早做打算才好!” 听得伴在一旁的夫君这一通传译,九黎尤女此刻却是完全没了声音……显然,她自己也知道如今那些夜郎歹人为了剿灭他们僰人一族也可谓是煞费苦心! 非但是千里迢迢的调来了战象,而且为了是应对他们僰人的毒蛇大阵却是连雄黄酒都是准备妥妥当当。此等阵仗,摆明了就是要置他们僰族于死地的! 而如今此神山却已是成了他们僰族最后的阵地,倘若她们不在后山是做一番周密的准备,那根本就无异于是在此坐以待毙! 就在此时,只听柯迩遐义是侧身过去,用手是安抚着九黎尤女的肩背,并也是与她好言劝道: “夫人……我觉得这个夏人说得倒也并非是全无道理!如今那群夜郎歹人兵势强大,我等虽不惧死!但倘若是不能护得宗族周全,那我等之牺牲却是又有何益?……而倘若我族之人此番守不住这一片山水乡土,吧纵使我等再是万般敬山尊神,届时若真是没了人,那一切皆是要化为徒劳……” 只见那九黎尤女听得夫君此言,更是陷入沉思之中……而柯迩遐义见得自己夫人是在那里闷不做声,知道其定然是有些改换了主意,只不过尚且是有些迟疑犹豫,开不得口。于是,柯迩遐义便是继续与她言道: “夫人……况且此番倘若我等是能以此燃火之法克敌制胜,却也正可彰显我族尤公火神之神威啊!若果真如此,那便也算不得是辱没了尤公火神呀!” 九黎尤女此言听罢,只见她是猛地一下抬起了头来,并向武维义是极坚决的回道: “好!那本姑便暂且是信你一回!……本姑亦知你这夏邦之人所求者,便是要恳请我们是解了那黑面小兄弟身上的噬心蛊……既然如此,本姑便是答应于你!倘若你果真是能替我族是解了此劫……本姑答应你,便替他解了噬心之蛊!” 武维义自柯迩遐义处传译听得此言,获知墨翟如今这身上的噬心蛊是有了希望,不禁是喜出望外: “好!有巫主此言为证,维义必效全命!……” 武维义此言说罢,便算是将此件大事是给议定了下来……议完了正事,只见武维义又是侧身转了过去,面朝着那巫主之女仰阿莎是请言说道: “呃……阿莎姑娘……武某有一私语,还想请姑娘是借一步说话……” 仰阿莎经过前番于寨中屋内与武维义的一番言语较量,知道此人思维缜密,却是极不好对付。而且此人待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极为凶巴巴,冷冰冰的样子,因此与他说话却是只感觉浑身的不适…… 仰阿莎此时倒显得是有些害怕了起来,便朝着她的父豪及母主看了一眼,只希望他二人能够出面制止。 谁知,只见她的父豪和母主却皆是无动于衷,非但如此,父豪柯迩遐义更是朝他微微的点头示意了一番,竟是让她且放宽心。 仰阿莎见此情景,知道这事也无有回旋的余地,便也只得是不情不愿的与武维义是去到了一边: “干嘛!……难道你还想在我父豪和母主面前刑讯逼问于我?!……我可跟你明说了,我阿莎可没有要害你那宝贝小弟的意思!至于你信不信……那便是由你了……” 还未待武维义开口,只听这仰阿莎便是在那是与他把话给一顿说了开来……而武维义则是一边听着,一边却是与她浅笑相对。 仰阿莎见这武维义一声不吭,而且还是对自己是这般“不怀好意”的浅笑着,更不知他究竟这闷葫芦里是装了些什么?……因此便是止住了言语,只待他来开口说话。 武维义见其突然是没了声音,便是直直的朝着她是推手作了一个深揖……而这一幕却更将仰阿莎是给惊出了一身冷汗来,虽说她也并不识得这些个周邦的礼数,但也是能看得出来,此等礼数却也是不轻的。 “你……你这是作甚?我……我可受不起你这大礼!……你若有事……有事便快些说就是了!” 只见武维义是收了揖,又挺起身子之后,便是与她开口答谢言道: “姑娘宅心仁厚……前番确实是维义错怪了姑娘!……因此,维义这才是特意前来向姑娘道一声歉。还望姑娘万勿见怪!……” 仰阿莎听得此言,却是更加的疑惑不解了起来: “道歉?……你为何要来寻我道歉?……你这人的言行,还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随后,只听武维义是继续与她解释言道: “呵呵……维义是要多谢姑娘,替我家贤弟是将昨日于后山失火之事给隐瞒了过去……倘若不是姑娘仁厚,我家贤弟只怕此刻早已是性命不保!” 那仰阿莎听得武维义如此说,这才是恍然大悟了过来。原来搞到最后,这家伙是要与她说的竟是这件事情。 其实,若要说起这件事来,这仰阿莎倒还真不是有意替那黑炭隐瞒过去的。 莫说她是昨天夜里私自跑进了后山之内!就说那一场大火,倘若她真的是如实说出了其中的原委,那她仰阿莎岂不是也要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她母主虽是贵为一族之长,但也只怕是不能平息众议,替她回护…… 更何况,这话可又要说回来,虽说昨晚于这后山之上,她也的确是与那块黑炭是大打出手了。但她也依稀记得,当时是林间燃了大火,而她却是被一截巨木给压住了腿脚……倘若不是因为那黑炭是舍命相救,如今究竟是谁先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因此,当仰阿莎是于寨中醒来之后,也就自然而然的便是替那黑炭是将此事给隐瞒了过去,只说是空中突然响了一声惊雷,这才引来了山中的大火……也免得是让母主听了实情,一怒之下将那黑炭给结果了性命……要说这些个恻隐之心,她仰阿莎却也还是有的。 “哦……真是吓死本姑娘了!……本姑娘却还当你是想要说些什么……原来是要说的此事!……好了好了!你们既然知道本姑娘最是宅心仁厚,那便是最好不过!……本姑娘非但是宅心仁厚,而且还最是宽宏大量!……至于这些个小事情,本姑娘便也不与你们这些小气之人计较了!……免得到时候反而是显得本姑娘太小家子气了!” ------------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仰阿莎肃言问成败 武维义巧法认地霜 听得仰阿莎是如此回道,武维义只当是她与墨翟之间的嫌隙误会已是解开,自然亦是喜不自胜。朝她又是躬身作了一揖: “阿莎姑娘如此通情达理,而且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姑娘更是兼有一副仁义心肠……武维义在此先行谢过阿莎姑娘!……” 授得一外人如此的夸赞美誉,仰阿莎被这武维义说得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亦不禁是令她是感到有些尴尬了起来: “呵呵!……好了好了!没事!……你们呐……就不必太往心里去了……” 随后,只见武维义是辞过了仰阿莎,并是转过了身便要折返而去。就在此时,却又听得仰阿莎竟又是将他给一声唤住: “喂!” 武维义听得身后是仰阿莎一声叫唤,便是立即停住了脚步。不过,还未待他是转身折返,只听仰阿莎却甚是关切的朝着他的后背便是询话问道: “你……你当真可以保得我父豪、母主……还有我们族人安然无恙吗?” 武维义听得此问,却也不知该是如何与她作答。想他武维义自是穿回春秋,坠落蜀地之后,却又有哪件事情是他能真正拿捏得准的?要说这一路上若不是得了众人之力,他武维义莫要说是在这倒弄乾坤了,此刻或许早已是身死人亡,溟灭于世了。 不过武维义亦是自知,值此危急存亡之际,倘 若武维义是与仰阿莎说他也是无有必胜之把握,这话若是传到了她母主和父豪的耳中,怕只会是动摇军心,有百害而无一利! 因此,武维义思前想后,却也只得是背着身是与仰阿莎敷衍着说道: “呵!……姑娘且放宽心,维义定当全力以赴!……” 其实,武维义虽是此言说出了口,但是于心中却也并不笃实。因此,只见武维义是此言刚一落地,唯恐那仰阿莎是再继续追问下去,便是头也不回的只身离去…… …… 自这些僰人是听从了柯迩震西和武维义的建言,弃了自家的大寨而据守后山,又已是过了数日。 在这几日里,据守后山的僰人可也是一刻都不曾闲着。先是在后山之上伐了许多竹子,搭起了一座座简屋是用于住人。 而后,武维义亦是进言,并是抽调了相当一部分的人力,令其是随着墨翟一起在进山的路上是设置了重重机关,以防山下的匪人是趁机摸上山来。 非但如此,而且亦是令他们自山间是四处搜找来各种的引火之物,诸如那些前一把大火中尚未燃尽的木炭和竹炭…… 一日,只见有一些被派遣出去的僰人,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竟是从山中是找来一种奇特石头!只见这些个石头上皆为长着一层浅浅的白毛!而这些白毛之间有些竟还夹杂着些许的赤红色。 原来,那些僰人知道武维义如今是要以火制敌,因此是纷纷在那里献计献策,更是取来了各种各样的奇珍怪物呈给了武维义。 但是武维义却也是听不明白他们是在说些什么,因此只得是一直让柯尔震西是伴其左右,从旁替他传译……只听柯尔震西是一边端着这些石头,一边是与武维义颇为疑惑的传译道: “这些人如今给你拿来的这些个长毛的白石,他们称之为‘祝融石’!据这些僰民言道,这些个其貌不扬的白毛石竟还是祝融的泄物!……而且……这些泄物竟都是可以引火的石头!……本豪倒也是从未见识到过,亦不知其真假了……” 武维义听罢,便从柯尔震西手中取过了那些白毛石是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原来,这些白毛石上的“白毛”其实根本不是石头上真的长了白毛,亦不是些山间的野菌,而是一种结晶的盐霜! 武维义将那些盐霜给拨弄下来之后,揉于手心处却还能感到其中是一阵的发寒。 “哇!……这些白霜竟还这般冻手,就好似是在握冰一般!” 柯尔震西从旁听罢,却是只觉得这武维义是少见多怪: “你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你手中的这些个白霜,在我们那便是称之为夏霜!一到盛夏,我们羌人放牧牛羊之处,便是随地可见这些个‘夏霜’来。这些夏霜可与水合而化之,握之则微有凉意,而且似乎我族的巫医也会将它是拿来当作药用……” 武维义一边听着,便又是一边寻思了起来: “若依柯尔震西所言,此物……倒是像极了……” 于是,武维义便立即是找人取来了一盆火坑,并是将其中一块白毛石给掷入了火坑之中。 就在此时,却见那块白毛石头,竟是瞬间向上是窜出一阵深紫色的烈焰来!武维义见状,不禁是立身大喊了一声: “硝酸钾!” 柯尔震西却也是被他这一下突然起身给惊了一跳,见得这武维义竟然是这般的激动,又听得他是莫名其妙的唤出一物,却也是根本不知其所云……柯尔震西不禁是好奇的询问道: “硝……什么?!……你所说的这是何物?!” 武维义知道他们肯定是不认识什么“硝酸钾”的,而且可能是连“硝石”都没听说过。于是,他在那来来回回的踱了几步,又是与他回了一句: “哦……失口胡言,我已是识得此物,此乃‘地霜’是也!” “啊?!……你!……你憋了那么许久,便是憋出来这么个名字来?……夏天长在地上的霜……你称它‘地霜’,本豪称它‘夏霜’,如此翻来覆去,却不还是同一个物件?!” 那柯尔震西听罢,不禁是被这武维义给搞得是晕头转向……他又如何能够想到,这武维义此时却早已是于心中是做好了盘算,而这“地霜”却正是此间盘算的致胜法宝!……而武维义此时却显然并不想与他在此是多费唇舌,只管又是与他吩咐道: “柯尔兄弟……快去将墨翟找来,维义与他如今却是有要事相商!” 柯尔震西听了武维义的这一句差遣,自然是显得极不乐意: “却是为何这般小瞧本豪?……本豪之勇名响彻百濮,更兼通四方言语,却有何事不能与本豪商议?非要去找那个黑面小鬼?!” 听得柯尔震西这一顿牢骚,武维义却是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不禁是走上去与他拍拍肩臂言道: “呵呵……柯尔兄弟当真是有些误会了!……所谓术业有专攻!……若论这一身的勇武臂力,与这传译四方言语之能,维义与翟皆是不如兄也!然而,若论手工精湛,巧制机关,则维义与兄却是皆不及翟!……更何况正所谓‘取长补短,相得益彰’,此事若是请兄来做,那岂不是犹如以牛鼎烹鸡,大材小用了吗?” 只听这武维义在言语之中,不仅是明了道理,而且竟还是潜移默化之中,将他柯尔震西又是给美美的夸耀了一番……而这些个美誉之词,却也使他这心中倒是极为受用。 于是,这柯尔震西是大笑了一声,便二话不说,暂辞了武维义就到外面去唤那墨翟前来议事……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墨翟观览地霜三奇 维义设计火折之法 待柯迩震西是没跑出去多久,只见他便是领着墨翟是一路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墨翟见过武维义之后,便是立即与他询问道: “翟听得柯迩大兄方才来唤,只说是大哥找我有事相商?……却不知究竟是所为何事?” 武维义见是墨翟进到帐中,便是嘴角微扬,甚是兴奋的与他言道: “贤弟,你可识得此物?!” 墨翟听得武维义如此说道,便是定睛往武维义的手中看去。只见武维义的手里是端着一块白白净净的石头。 待墨翟再是将这块石头接过手来,只觉得这块石头却是透着一股丝丝的凉意。墨翟一边是仔细端详,一边是摇头言道: “此物……翟却是从未见过……亦不知此究竟是为何物?” 见墨翟是不明其意,武维义却也不与他明说。只顾是从竹篓中又是取来一块,二话不说直接是将其掷进了火坑之中。 一如方才那块白毛石一般,只见其一入了火盆,也是突然往上窜出了一阵深紫色的焰火来! “哇?!这……这石头……竟是能够助燃?……当真是神奇得很呐!” 武维义听着墨翟是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却也不急着与他是多作解释,只管是唤他再去接了一些水来。 墨翟虽是不知武维义唤他取水是何用意,毕竟也不敢怠慢。便是立即出帐是用铜盂替他接来了一盆水来。 而与此同时,武维义见得水来,便又从筐篓之中是取出了一块附着厚厚一层“地霜”的白毛石。再往那盆水中那么一浸!顿是只见那一层厚厚的“白毛”转瞬间便被这一盆水是给消融殆尽!……而后便是只露出了光秃秃的青灰色石头来。 而且那些“白毛”非但是瞬间消融在了水中,而且就连墨翟那一双原本是端着铜盂的手掌竟也是突然冻起了手来! “好冷好冷……这……这些个‘白毛’!莫不是霜雪?!但……但如今气候温热,这些雪霜却为何不会是化而为水?……这……可当真是奇怪得很呐!而且更令人奇怪的是……按理雪霜为水而寒于水,所谓‘水火难容’,断无此等霜雪助燃之理啊?!” 此时,武维义听得墨翟是在那里一个人妄自推断着,虽说是也并未能够断出个子丑寅卯来,但对这“地霜”的特性却也已是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只听武维义是一声浅笑,并又开口与他回答道: “贤弟不必惊奇,此物非为寻常‘雪霜’,而乃是地霜!,又名‘硝土’!……” 墨翟听得此名却依然是一筹莫展。毕竟这些个新鲜玩意儿,他从小到大却是从来都未曾见到过的……只见墨翟是一无所知的摇了摇头,武维义则是继续与他解释言道: “正如贤弟方才所见,此种硝土非但是可以溶水治冰,而且更是能够助长火势!……因此,倘若是用它来制折存火,那可是最好不过的物件了!” 墨翟听得‘存火’二字,瞬间便是明白了武维义如今心中的盘算: “原来如此……翟这才是听得明白。依大哥之前的意思,原本便是打算要御火退敌。然而,大哥如今是苦于此地不比郫城,却是无有猛火油可用……因此,大哥如今又是想到要以这些硝土来制火?” 武维义听罢,却又是微微一笑,与墨翟是摆手回道: “呵呵……贤弟却只是说对了一半!……正如贤弟所言,此番可不比前番于青城山下用火,前番乃是得了猛火油柜之助力,因此我等方可是伏于两侧山道之上,据于远处纵火!……然而,如今我等皆是困守于此,且此处坡势较缓。所谓‘火性炎上’,倘若是据山纵火,我等非但无法伤敌,而且岂不是等于要纵火烧了自己?” 墨翟一听,只觉大哥此言甚是明理,便是立即回问道: “大哥所言极是!……火性炎上,于此处纵火确是与火烧自家无异!……既如此,却不知大哥是想到何种法子?” 只见武维义又是用手指了指那一筐的“硝土”,并是颇为诡谲的言道: “呵呵!……为兄前几日虽是有意于以火御敌,却奈何亦是苦于无计久矣!……不过,如今有了这些‘硝土’,倒是令为兄是顿开茅塞呀!……而我等此番成败,便全在此物身上!” 墨翟听得武维义竟是将此物说得这般神奇,却也不知其究竟是“奇”在何处?于是不禁问道: “恕翟愚钝……此物……虽说也算得上是颇为奇特,但是在翟看来,却亦不过是些引火助燃之物罢了,也是无甚新奇的呀?” 武维义知道墨翟如今依旧是不解其理,便是与他反问道: “呵呵……请贤弟试想,倘若贼人来攻,而为兄是要遣人去往敌后纵火,又是该当如何?” 墨翟听得此计,不禁是大惊: “这!……这可如何能成?……我等若是要于敌后纵火,则必要预先伏于敌后。但若是想要匿于敌后,则必不能以明火携之。然而不携明火,而仅以击燧取火,却亦是要多费周折。必然无法是于短时之内纵起山林火势!……若是真以此法为之,不待山火成势,只怕我等皆已先要为之所灭矣!” 武维义听得墨翟此言,不禁是点头称是: “嗯……贤弟所言,确是极为在理!……与为兄此前所虑也是并无二致!……不过,如今有此‘硝土’却是可保得此计必成!……正如贤弟方才所言,此计之关键所在,便是引火!……若是能以此制成一物,可于随时随地取用火种……贤弟以为如何?” 墨翟一听,不禁又是大吃了一惊,并急忙追问道: “这……这世间竟还有此等神奇之物?……倘若是得此奇物,则方才所述之策,便是可以一试!……” 只见此时武维义是将那装了一筐硝土的竹篓是搬来交给了墨翟,并是与他叮嘱道: “如今大帐外尚有许多搜集来的木炭,贤弟可差人是先将其切成块状,再以阴火烘烤,直至将其炼成墨状!……而为兄则立刻去找来柯尔遐义,让他是领着此地识途的僰人,于此处再是多多的采来此种硝土之石……贤弟届时只需将其地霜是如同方才那般一样,先淋于水中,制成硝水。再将硝水是与那些木炭混之,静置一晚,待到明日再是以罄盛之,并隔明火将其烤干,随后便是将其填装于竹筒之内,就可大功告成!” 虽说是对此物之原理可谓是一窍不通,但墨翟他毕竟也是个强记之人。只管是将这些个制作步骤是悉数默记于心中……待武维义是将此物的制作之法讲解完毕,墨翟便与他是点头言道: “大哥放心,墨翟记下了……既如此,若无它事,翟这就去到外面准备!……待到明日将此物炼成,再来报于大哥知晓!” 墨翟一言说罢,便是拱手作揖辞了武维义。又两手提拎着那一筐硝土,一路是往帐外走去! 。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墨翟初制火折成功 巫主误作火神显圣 武维义与墨翟把事都嘱咐完之后,便再是去到帐外又找来柯迩震西与柯迩遐义二兄弟,并是与他二人言道: “二位兄弟,如今我等急需此种白毛石头!……若是可以,还请二位是携着此地识途的僰民是去往山上搜找此种石头或是霜土,且尽可能是多多益善!” 柯迩震西与柯迩遐义二兄弟听了,虽说不知此物究竟是有何用处,但也知道武先生既是如此吩咐,那定然是有些道理!因此也是无有他言。立刻是恭辞了武维义并是带人上山而去。 而武维义,则是一个人悄悄的下了山去,却也不知是要去干些什么?…… …… 待是到了翌日一早,武维义却还在睡梦之中,只听得墨翟竟是一阵形色匆匆的赶了过来: “大哥!……大哥!……成了!成了!” 武维义一听墨翟如此叫唤,不禁是突然睁开了眼,并是朝着墨翟一脸吃惊的看去。只见墨翟这张原本便是面如黑炭一般的脸上,如今却更是被那些烧炭给熏出了黝黑黝黑的斑痕来: “哦?!成了?!……走,快带我去看看!” 于是,墨翟便领着武维义是赶紧去了那一处他所搭建起来的制硝烧炭的平台上。待武维义入得此台,却还未见到硝炭,便已是闻到了弥散于此的一股浓郁冲鼻的硝水味来! “咳咳!……嗯!没错!……就是这个气味!” 武维义闻到这气味,一时被呛,不禁是大咳了两声。待是缓和过来,又是略有些兴奋的是与墨翟言道: “快快将那硝炭是取来予我一观!” 于是,墨翟便是将其中一管细细的竹节是双手递给了武维义: “大哥请看,翟已是遵照大哥的吩咐,取炭先是浸了一夜硝水,再是用器皿将其隔火蒸干,制成了此种硝炭。再将此种硝炭是塞入竹管之内。露出一些炭头,并是配上一个顶帽,可将其严严实实的密藏于竹管之内!” 武维义自墨翟手中是随手取过那节塞了黑炭的竹管,但见其木炭虽亦是黑色,却已是结了一层浅白色的晶衣!而那一层晶衣,于光照之下又是闪闪发亮! 只见武维义是手持竹管,又伸手往身旁的一处火坑内借了个火来。而那一块硝炭一遇到明火,便是突然冒出一阵白烟,并是伴随着呲呲的木炭炸裂声响。 “翟也是如此试过,这些个浸润过硝水的木炭,确是比那些普通木炭更易引燃!……” 不过,武维义此时却依旧是在那聚精会神的操作着,却是不敢与一旁的墨翟搭话…… 只见武维义将其竹管是持在手中,见炭头上已是点起了明火,于是便又对着炭头是极短促的猛吹了一口。待是熄去其明火之后,只见露出的炭尖处已是被其内火烧得通红。 武维义再是从墨翟手中取来了一节事先便匹配好的竹帽,将其炭头又是严严实实的给盖了上去…… “大哥?你这是?……翟虽是愚钝,却也知道这火全是赖气而生!若是如这般是将火给绝了气,这火不就是要灭了?” 武维义耳听了墨翟是如此说,却只是微微一笑,又斜着眼朝着他是略了一眼。随后,又是将那个竹帽给拔了开来。 果然是与墨翟所言一致,那块炭尖之上此时却已是见不着了半点的火星! 而武维义却将它是拿在手上,挨近口鼻,又是朝着炭尖是轻轻的拂吹了几口…… “啊!……这!……这怎么可能!这‘火’居然又活过来了!” 只听得在身旁守着的墨翟是见得此状便不禁是惊叫了一声,却是将周围的僰族工匠都给吸引了过来……武维义见是四周顿是围了一圈的僰人,便是颇为显摆的又将竹帽给套了上去……又如方才那样是操作了一番! “哇!这……这人难不成是祝融显灵?……竟是能够这般轻松的驾驭火种?!” “快!快去告知巫主大人!……这下可是出了不得了的怪事了!” 那些僰人是东一言,西一语在武维义周围是争相围观着,却是不禁发出阵阵低沉的惊叹称奇的声音来…… 柯尔震西与柯迩遐义闻得此讯,只当是真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便也是一路疾赶过来! “维义兄!……你却又是在这搞些什么古怪?!……竟是把这些僰人都给惊吓成了这副模样?!” 只闻得柯尔震西先是从人群外是传来了一声叫唤,随后便又是挤开了人群,径直往武维义那里挪去……待他们是亲眼见到武维义竟是好似会变法术一般的将火种是玩弄于鼓掌之间,却不禁也是都被吓了一大跳: “妖法!……这……这绝对是妖法!” 就在此时,九黎尤女和仰阿莎却也是同样被此间传闻所惊动……待赶过来之后,同样是见到武维义这一番神技之后,不由得是大惊失色,竟是直接毕恭毕敬的是朝着武维义是跪拜了下去: “僰族尤女有眼不识真神!此前竟是错将上神给当成了歹人……却不知原来真是上神显灵来替我族人化解劫难!……尤女蒙昧无知,还望上神能够宽恕我等僰人的大不敬之罪!” 那些僰族中人眼见自己的巫主大人竟是二话不说,朝着武维义便是跪伏了下去。他们却还如何敢是在那站立着!只见他们纷纷也是俯下身去,把头点低着跪了下去! 这一幕,却一时也是将武维义和墨翟等人是看傻了眼!……见得此间众人皆是将此物给视同为怪力乱神……非但如此,而且竟还将这跋扈得不可一世的九黎尤女是给硬生生的给吓破了胆…… 武维义虽是不知这九黎尤女是叽里呱啦的与他是说了些什么,但也能听得出这言语之间是极尽谦卑之意,观其言行举止则更是对他满怀敬重! 因此,武维义见得此状,不禁只觉得这一幕倒亦是颇为有趣……不想他武维义于此处只不过是略施了一些小把戏,竟会是莫名其妙的被此处的僰人是给当成了神灵…… 要说这武维义被人给错当成神灵,倒也不是头一回了。此前初至蜀国之时,他武维义亦是万不得已,只得以怪技示人,以求保命……只不过,当时亦确实是情非得已,才是出得此下策!其实在武维义的骨子里,却还是对那些欺世盗名的诡诈之徒最是深恶痛绝的! 因此,只见武维义此时是一手持着“火种”,一边又是以单手将那九黎尤女给扶了起来,并是与他们众人解释言道: “呵呵!……大家切莫是有了误会!……此物其实也并非是什么神物!而武某更不是什么鬼怪神灵。众人所见者,乃是一种火折之术。而此术亦不过是一种可保得火种一时不绝的方法罢了!……世间众人皆可为之,确是无甚稀奇可言呐!……” 那些僰人原本亦是听不大懂他是在那里说些什么?所幸是有柯尔震西从旁传译,这才是令他们这些僰族之人是尽皆明白了过来!但见底下众人是纷纷的交耳传开,并无一不是在那里称奇道绝……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筹大战维义发号令 讨血债遐义誓报仇 就在众人是在那里无不惊叹武维义的这个火折之法时,只听得山下的斥候是传来了一声急报: “报!……报巫主大人!我们……我们山下的村寨已是被那群匪人所占!……如今那些匪人亦是派出了几路斥候四处打探我族行踪!” 九黎尤女与待在一旁的柯迩遐义听此急报,不禁是心中一惊。虽说匪人的这一番作为是早在意料之中,但眼看是要大战在即,众人却也不由得是紧张了起来! “这……如今大敌当前,武先生可是有良策退敌?……” 只听柯迩遐义在那里是颇为疑虑的向武维义询问道……而其实武维义此时却早已是腹有良计! 听得此问,武维义便是推手作揖,向柯尔震西与柯迩遐义是同时作揖行了一礼。 “武某如今虽有良策,但苦于是不通僰语,因此还请二位是随武某一同移步大帐,替我传译号令!” 只见柯尔震西与柯迩遐义听得此言,便是单手抱拳斜至胸口,又躬身下去是回了一羌礼以示敬允…… 于是,众人便是一同入了主帐……只见武维义是立于大帐中间,墨翟则是跟随在侧。柯尔震西与柯迩遐义则是分列两旁。九黎尤女与仰阿莎则是领着僰人各寨的头领是聚在一起,随时准备听候调度。 一时之间。大帐之内虽是拥着不少人,但是个个都是屏息凝神的等着武维义发号施令。但见他们是一齐朝着武维义看去,而大帐内更是万籁俱静,鸦雀无声! 此等阵仗却也是武维义从未见过的,因此不禁是令他感到一丝胆怯来。话说他武维义此前虽也是一路给公主杜宇她是出谋划策,但彼时却也不曾似是如今这般,是上得台前来发号施令。 要说起他武维义自己,莫要说是像如今这般的指挥号令众人作战,便是与人普通交际有时都会略感吃力!……自打是从他记事开始,武维义最爱做的事便是自己在那独自一人学习钻研,嬉戏独乐。 而且,或许是因为武维义自小便是出生于书香世家。在耳濡目染之下,武维义又是特别喜欢随他爷爷是一起读史学诗。再加上他这博学强记的天赋,因此武维义他自小便是被同龄人冠以‘学究’、‘教授’之类的名讳。 也是由此,武维义在同龄人中,便更是显得有些孤高怪僻!所以,在那些与他相识的人眼中,他可真算得上是个闷劲十足的“技术型宅男”了! 所幸是武维义毕业之后又从事了考古的工作,因而是结识了诸多与他志同道合之人。也是由此,才是令他性格上是爽朗开明了许多。而且自从是穿越到了古蜀之后,这一路之上所历经的种种劫难,亦更是使他成长了不少! 不过,话也要再说回来,虽说武维义如今的确是成长了不少。但是其根骨里的临场怯懦与自信不足,却始终是他的一个弱项。 只见武维义是面朝柯尔震西,又是低声谨言的与他言道: “柯迩兄弟!……” 只听得武维义这一声传唤,柯尔震西便立马侧身了过去,并是大声应了一声: “在!……维义兄如今是有何吩咐!震西自当尽力照办!” 只听柯迩震西这一句回得反倒是颇有些气势。毕竟是执掌一方许久的羌豪,单论其气场却是要比武维义要强出许多……而听得柯迩震西的这一声应喝,武维义听了竟也是随之提振了一口心气,并是与他叮嘱言道: “柯迩兄弟勇武过人,万夫不当。可领五百人是埋伏于山脚之下……待见贼人上山,且是让其通过,莫要声张!……只待山上火起,便是伺机自山脚杀出,截住他们退路!就算是不能将其全擒,也起码是让他们折损大半!” 柯迩震西听罢,便是立刻躬身行了一个单拳礼: “诺!” 随后,武维义又是侧身朝向了柯迩遐义: “柯迩寨主!……” 柯迩遐义听得此言是在唤他,便是朝他点头应了一声……并在那里候着差遣。 “寨主当是知晓,自山下上山是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坡势平缓,人畜可行。而另一条路则地势狭长,又颇为险阻。寨主可命人将其险道落以巨石将其封住,再遣人数十,来回巡守以防敌人袭我之后……而寨主自己再领三百人,若见得歹人上山,便是列阵以待!不过切记……只可败,不可胜!” 柯迩遐义与众人听得此言,皆是大为困惑不解,不禁是齐声问道: “为何?!……既是列阵斗狠,则必是寸土必争!又岂有只求败而不争胜之理?!” 武维义其实亦早已料见其众人定是极为困惑,因此便是与他们解释言道: “那些夜郎匪人此番进山,想来必是做得万全准备!……柯迩寨主虽亦是勇猛善战,但经历前几日的失利,想必寨主也应是见识过那十几头战象的威力!……敢问寨主,倘若是让寨主再与其短兵相战,寨主可有必胜把握?!” 柯迩遐义此时一回想起当日战况之惨烈,不禁是悲愤交加,却又是无可奈何的回道: “哎!……那些战象非但力大,而且还刀枪不入,确是无敌!如今再是回想起那一日来……只是一念之差,却是白白的折了我僰族的诸多弟兄!……可恼!可恨!” 武维义听得柯迩遐义此言说得是懊丧不已,亦是与他一起哀叹了一口,并与他是点头言道: “哎!……寨主且放宽心,此番我等定是要为那些枉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此番寨主前去讨战,无需赢它。寨主只需是将其轻足悉数诱至山道之中,待其战象与前队轻足脱节开来之后!届时……武某自有妙计破敌!” 柯迩遐义听得如今是报仇在即,便是突然一下子是兴奋了起来!与武维义亦是高喊了一声: “诺!……只要是能报得此仇,我柯迩遐义纵是肝脑涂地,亦是在所不惜!” 柯迩遐义这一句豪言壮语,说得甚是高亢嘹亮。但却是被立在身后的九黎尤女和仰阿莎给听了去,她二人不禁是吃了一惊!原来,此时仰阿莎一直是站在母主的身旁,替她是传译着此间的夏邦之语! 要说起这仰阿莎为何能够通得这一些诸夏语?却还是要多亏了她的父豪——柯迩遐义。原来,这柯迩遐义早年与柯迩震西也是一般,皆是精通四方诸言,因此这仰阿莎便是从小受了她父豪的影响,亦是几乎能够通得所有的百濮之言! 那九黎尤女毕竟与柯迩遐义是多年夫妻的感情,听得自己的夫君竟是口出此言,亦是知道自己的夫君性情,最是割舍不下这些个恩怨情仇的。 因此,九黎尤女也是怕他届时会是杀得一时兴起而忘乎所以,反而是会将自己给置身于险境之中。她不免是有些放心不下,紧接着便是赶紧是上前,在其背后是小声的与他劝慰道: “人死不能复生……夫君切莫是太过感伤!……如今只需依着这位武先生所吩咐的去做即可!万万不能因小失大……倘若夫君有个三长两短,却如何对得起阿莎与我?!” 柯迩遐义听罢,原本那一团于心中熊熊烧起的复仇之火,便是收住了不少。只见他是回过头去,又与他夫人回道: “夫人且放宽心……遐义自有分寸!” 。 ------------ 第一百五十章 大战在即诸事议定 九黎尤女执意请战 只听武维义与柯迩遐义亦是言罢,又是转过身去,面朝着墨翟。并是继续小声的与他叮嘱道: “贤弟!……想必贤弟亦是知晓,此战之关键便在火上!……为兄前日已是只身去往山下探查过了一番。共是探得‘燃树’三十六处,且已是分别做了标记。贤弟可随意自选三十五人,并携其火折竹筒前去埋伏。” 其实,不待武维义是与他明说,墨翟便也已是全盘通晓了武维义的引火之技。因此,墨翟便是与武维义又补充言道: “此番引火烧林,贵在匿、疾、猛!因此,此番我等携火折下山,若要潜入敌中纵火,应当最是讲究隐秘踪迹!……依翟愚见,我等不如是将周身涂成炭黑之色,以障其敌!” 武维义听罢,知道这墨翟行事素来最为稳妥。因此便是与他不住的点头赞许道: “嗯……贤弟所言甚是!既如此,那就依贤弟所言行事便好!……贤弟切记,但见敌至,且先放过其首。待柯迩寨主是引兵杀至,只见其诱得彼方轻足误入山道,便命众人将火折拔帽吹燃,并是投掷于为兄已事先所标的‘燃树’树洞之内!……另外千万记得!投入之后便立刻跑开,不得逗留片刻,以免是误伤了自己!” 听得此令,墨翟对武维义方才所言之“燃树”亦是不言自明。毕竟他于数日之前才刚刚是领教过这些个“燃树”的威力,确是极为惊人的! “大哥且放宽心,墨翟领命!……如今引燃所用之火折尚需是再制上一些,既如此,翟这便是先去营外再是准备一番!” 但见墨翟一语言罢,便是只身走出了帐子,并一路前往制硝台去筹备引火所需的火折子而去…… 又待得武维义是一番运筹调遣过后,仔细想来应当已是万事俱备,便是心下稍定……回到大帐中间,便是与立于身侧两旁的柯尔震西和柯迩遐义是再三叮嘱言道: “此番战事,不比寻常,二位兄弟务必是要依计行事,切莫是逞一时之能而贻误了大事!……呃……尤其是柯迩寨主,万万不可是意气用事呐!” 柯迩震西听得这武维义竟又在那与他二人是这般反反复复的唠叨着。只觉得是好不耐烦,便是与他没甚好气的言道: “明了!明了!……我兄弟二人又不是三岁孩童……维义兄便莫要再于此处与我等多费唇舌了!……” 武维义听得柯迩震西既是如此说,便亦是不再多言。待他三人将此间筹划料定之后,便是一起要往帐外走去。就在此时,却见九黎尤女竟是一步抢在了他们身前,并朝着武维义是厉声唤道: “武先生……难道你这便算是调遣完毕了?如今夫君与兄公都是有要务在身,就连是那黑面小鬼亦是有所作为!……却为何是唯独无有本姑?这又是要作何道理?” 武维义此时只听得巫主是在那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他一通。却是完全听不懂这巫主是所言何意。只见其一脸的不悦,便是转身朝着一旁的柯迩遐义看去。 又待得柯迩遐义是将巫主的所言之意是传译于武维义,武维义这才是明白了过来。原来,如今这巫主是嫌自己无事可作,这才是有些心中不悦。因此,武维义便是与她好言劝道: “巫主大人……其实也并非是武某偏心,只是,巫主大人贵为一族之首,可谓是关系全局。若是以身犯险,置身于险境,倘若真是有个闪失,那岂不糟糕?!更何况……打仗斗狠,皆为男儿之事,而巫主身为……” 只听得武维义一边说,柯迩遐义便是在一旁传译……却还未待武维义是把话说完,只听得九黎尤女竟又是以怒言怼之: “哼!……本姑乃是一族之长,合该是要与我族子民是同生共死,又岂能是因其凶险而畏首不前,只顾是自己独善其身?!……况且,我僰族女子,却也不似你们夏人女子那般矫揉造作!若论刀枪功夫,我僰族女子却也是有一战之力的!尤女如今别无所请……只愿听得武先生调遣!” 武维义听得柯迩遐义是传译言罢,知道这九黎尤女也是个极为固执之人。若是执意不肯从了她的意思,只怕她是会继续在此纠缠不清。这却也是让武维义是有些犯了难,便只得是与柯迩遐义是托言商议道: “这……柯迩寨主既与巫主乃是夫妇,便还请柯迩寨主是替武某与巫主是好好劝慰一番吧!” 只见柯迩遐义却亦是颇为无奈的与武维义是摆了摆手,并与他摇头说道: “武先生或许是有所不知……我僰族之人皆是以女子为尊,以女子为贵。因此,族中大小事务,皆是由女方做主……尤女她虽是遐义的夫人,但此事攸关我族之存亡,因此遐义却也是不能忤了她的意思!……武先生乃是大才,想必是定能寻得一万全之策的!……便只得是有赖先生再费些心思了……” 武维义原本是想让这柯迩遐义是好好与他夫人开解一番,却不曾想竟是反而被他给反说了回来。武维义不禁是暗自骂道: “这些个僰人!……当真可笑至极!女当家的思路不清也就罢了,作为其夫家却也这般任由着妇人胡来!而且明知此事不妥,却是连句直言也不敢说得?!……这……当真是不可理喻!” 无奈之下武维义也只得是转过身去又寻来了柯尔震西,希望柯迩震西是能够替他将此间利害是与他们分说清楚……但是,那柯尔震西在一旁见得此情形,却还未待武维义开口,便是立即与他急摆起手来: “呵!……武兄只管自己拿个主意吧!可千万别来找本豪商量……他们这些个破道理……本豪是啥也不知,也啥都不想问!遐义他虽为本豪族弟,这尤女也勉为其难算得是本豪的弟妇……但毕竟这些都是他们僰人内事,与本豪亦是毫不相干的。本豪如今更不想是掺和其中,他们这要死要活的,便且都由着他们去吧……” 武维义眼见左右皆是无措,亦是只能叹了一声。迫不得已,只得是心下又是苦苦的寻思了一番,并与九那黎尤女是开口言道: “好吧!……既是如此,那便请巫主大人是率领所部女卫,以为二队援兵,前去接应柯迩遐义!……” 九黎尤女听得此令,竟是要她引兵前去接应夫君,此等安排可谓是正中了她的下怀。因此,不禁亦是喜出望外,立刻是以一言谢之: “多谢武先生成全!……尤女从命!” 只见这九黎尤女虽是欣然领命,但武维义却依旧是放心不下。便又与柯迩遐义与九黎尤女二人是叮嘱道: “切记!……你二人切莫是贪功冒进!只需是诱敌深入!……待见山下火起,便是反攻之机!” 柯迩遐义与九黎尤女待武维义是此言说罢,立刻是一齐躬身与他行了一个僰礼,并是言道: “谨遵先生调遣!” 待众人议罢,便是于帐前是各自散去。而后只见其各部又是立即点齐了人马,一路是往山下杀奔而去……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墨翟领众僰匠下山 阿莎乔装一路尾随 再说墨翟这一边,自墨翟是独自出了大帐,便是又来到了制硝台上,筹备着引火焚林所需的火折竹筒。 由于此前已是得了武维义的指点示范,因此之后再动手制作便是要简单了许多。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墨翟与诸多僰人工匠便是制得火折竹筒七十余枚。 而后墨翟又是从这些僰人工匠之中,是精心挑选出了沉稳持重者三十五人,并是每人分得两枚火折竹筒,又是一人给他们又配了一把竹制袖箭。 经过一番筹备操持,眼见如今山上僰族各部兵将皆已是被调度起来,并是分头由着柯迩震西与柯迩遐义各自引兵往山下赶去。如今已是唯有墨翟的“引火分队”是还留在山上忙碌的筹备着。 见得此番景况墨翟更是有些着急了起来,唯恐山脚下的那些匪徒已是有所行动。为了能够是抢在夜郎人的前面埋伏下来,待得他的这支“引火分队”是准备了个大概,却也不及是再细细检查一番,便赶紧是召齐了那三十五名一同制硝的工匠,一路是火急火燎的往山下赶去。 然而他们在这一路之上,却也依旧是手脚不停。只见他们每人手中又皆是携有一块黑炭。而这块木炭,却也并非是用来烧火的…… 只见他们众人原来是遵了墨翟之令,皆是赤膊着上身,竟是一边赶路,一边又拿着木炭是往身上擦拭着。后背擦拭不着,便是互相帮着擦拭。 只是行到半途,却见他们个个都已是抹成了黑炭一般的颜色。远远望去,若不是见得是那几十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在山林间波动,仅凭着其黝黑的身形,却已是完全寻不见他们一行人的踪迹! 正当墨翟是领着众人,在一路之上发现在两侧山道,随处可见的都是武维义于昨日特意留下来的暗号标识! 原来,武维义于昨日已是得知如今竟是可以制硝引火,不禁是喜出望外!而后,亦是不禁又想起了墨翟此前于后山上所引起的那一场大火来。于是,他昨日于分派完任务之后,便是独自一人下得山来,专找那些积蓄着沼气的枯木,并且是一一作了标记。 而墨翟正是循着这些个暗号标记,这才是带着队摸到了他所预先设定好的那一处“火树”区域。但见此处竟还有一处微微隆起的坡台,竟可将山脚下僰寨的一举一动是一览无余! “真不愧是大哥选得这一处宝地,非但是可在此瞭望观察山下的一举一动。更兼此处是坡势平缓,植被茂密……确是一块极好的伏匿之地!” 随后,墨翟便先将那些匠人是聚于坡台,又透过前排所遮蔽着的树缝,远远便是望见如今山脚下,果然是列着十几头战象!但见那十几头战象皆是体型硕大,每一头战象都几乎是有三四人那么高!而其周身径宽,大约七八个人都是要合抱不住! 又见此时山下的僰寨之中,一眼粗略估计,估摸着已是聚集着数百名来自夜郎的匪人,于山脚下的僰寨中是忙碌进出着。 墨翟见得那些山下的夜郎匪人,虽说如今却还尚未是有什么大动作,却亦是一刻都不能马虎! 于是,墨翟便立即将此间的“火树”计划是与那三十五名“引火人”再是仔仔细细的叮嘱一番…… 索幸是在这些僰人工匠之中,亦是有人能够通得外邦的言语……只见墨翟是一边用手指着一处燃火的暗记,一边又是与他们众人是严辞说道: “待会你们各自散开之后,便到四周去是去搜找与此标记相同的树洞!各处皆是以我燃火为号,但见火起,尔等便各自是将手中的火折竹筒给拔取竹帽,吹着明火后,便是掷入其树洞之中!……切记投完之后便立刻跑开,若是稍有迟疑,便极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正当墨翟是在那里与众人一本正经的解说着,却听得人群之中竟是无端端的冒出了一句女声来! “何必这样麻烦?站得远一些投不就是了?!” 听得此声,墨翟不禁大惊失色,心下是暗自言道: “这!……这些人里……何时竟是混进了一个女子来?!” 待他是循着声音往那看去,见得此人,却又顿是令墨翟脊背一凉!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巫主之女——仰阿莎! 却见仰阿莎此时竟也是同他们一样,半身皆是黝黑!就连原先颇为艳丽的上身衣翎,此时也是被木炭给染成了一块块的黑色!若不仔细去看,却根本是辨识不出……而且这仰阿莎由于这一路从山上跟下来,却是始终走在最后,而众人又赶路甚急,临行前也未曾是再清点一番。因此众人却是根本没有发现仰阿莎的存在! “你!……你却为何会在此地?!……此处哪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去!” 只听墨翟此时见得仰阿莎,感觉却是显得十分的怪异。心中明明是有些惧怕于她,但是却也并不十分厌恶…… “呵!……本姑娘想跟着谁便跟着谁!你这块黑炭却还管得着我?!” 墨翟知道此时绝非是与这刁蛮女子说理的时候,因此,便只得是摇了摇头,也不再理她。并是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继续与那些匠工们是叮嘱言道: “还有!……千万是要好生隐匿!……待会那些夜郎匪人必然是会路经于此,届时可万万不能被那些夜郎歹人给擒拿住了!以免是使得此间密谋败露……如今我给你们每人手中皆是配有一把袖箭!倘若……到时候真是有人不幸被俘,那便当场是饮此袖箭自尽!万万不能是被其生擒活拿!……尔等可都记住了?!” 听得墨翟此言,只见那些匠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由得是心中生出了一丝胆怯来!……其实这也难怪,毕竟把话说到底,他们这些人虽然也是僰人,但其实却也都是些技工杂役罢了!若论身份地位,与那些真正的僰人相比却是不可言喻的! 因此,倘若只是要他们是在举手投足之间互相帮衬一把,那还是可以的。但此刻若是要他们以命相博,他们这些人却也是有些不太乐意的。 见得众人眼色,竟然皆是有些疑难之色!见此情形却不禁是把墨翟给吓了一跳。墨翟起初只当这些工匠与那些僰人既是同族,那么置之生死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却不曾想到,当他是谈及生死之时,竟是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这些问题来! “哼!我们可记不住这些!……你这块黑炭少在这里是危言耸听!不过是放把火而已,却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我僰人自有祝融火神护佑,如今又是要以净火之术去焚尽山下那群宵小之辈!……祝融大神必会护佑我等僰族之人旗开得胜!却还要你一门心思做出来的那些什么‘袖箭’有何用处?!……当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些挺好的竹子!”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墨翟言事反受调戏 阿莎玩火拒服管教 正当墨翟是在言语间一时陷入困局,却也不知这仰阿莎是有意之举,还是无心之言,竟是以一句戏言便是替那墨翟解了此间的尴尬! 然而,这墨翟却也并不领情。在他听来,却只当这是仰阿莎又在那里故意与他使绊作对罢了……而且在那之后,当墨翟与众匠人是再做讲解之时,这仰阿莎也不细听,又是几次三番的从旁捣乱插话,直把这墨翟是给气得怒目切齿。最后终于是忍无可忍,不禁是朝着她是一顿责备起来: “你!……若是觉得哪里好玩便去哪呆着去!莫要在此胡搅蛮缠,胡言乱语!……如今此间皆为死生用命之事!可不似你这般的儿戏!……不过,像你这般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野丫头,却又如何能懂得这些道理!……既不知战事之惨烈,那便赶紧跑远些!……到时候可别是被吓得哇哇乱哭!” 仰阿莎明知这墨翟如今已是被她的言语所激,却只见她依旧好像是个无事人一般,在那是颇不以为然的笑言道: “啊,是是是!真是的!……瞧你这块黑炭也不过是与我一般大小,但是与你说话却就好像是与我父豪说话一般!……原先本姑娘看你倒也算得上是个精怪之人,必然十分逗趣,却不曾想竟也是这般的丧趣!……行了行了!你说你的,大不了本姑娘不说了便是!” 但见仰阿莎说罢,便是独自转身去了一旁……而后又是闲来无事,便从身上偷偷的是掏出了一枚火折竹筒来玩…… 要说她手上这枚火折竹筒是从何而来?原来,是这仰阿莎在尾随墨翟等人下山之前,竟是趁他们众人不备,从制硝台上偷偷的顺走了其中一枚。而彼时众人又是赶工甚急,一时也是无从查验。 而这仰阿莎从小便最是性格活泼,顽劣成性。她长那么大却也是从未见过此等有趣的物件,而且听闻他们这一队人马居然届时还能带着此物是拿到山下去纵火烧山!此等“趣事”,仰阿莎她却又如何肯是轻易放过? 要说起此处后山,原本就是她们僰族敬奉神灵之地。莫说是来放火烧林,若是放在以前,就算是偷偷摸摸的上山游玩,却也是不被允许的!因此,虽说这仰阿莎于前一日还险些是命丧于山火之中,但如今却早已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是自己拿了主意,便肆意妄为的是要偷偷跑下山来玩上一回! 再说墨翟与那些工匠是分配完任务之后,便是遣了他们各自去找那些已是做了标识的燃树树洞……正当墨翟与众人谋罢,便是起身要走,却只闻得身后竟是传来一股枯腐树枝被烧糊了的味道来! 墨翟于是赶紧是扭过头去一看,不禁是被吓得是脸色惨白! “啊?!你……你这是在做甚呐?!” 只见墨翟是一边叫唤着,一边赶紧是抢前一步,将地上的那一摊刚烧着了的腐叶树皮是给赶紧踩灭了!……仰阿莎一看这黑炭竟是将她“好不容易”生起来的火给一下子灭没了,不禁是异常骄横的与他是谩骂了起来: “喂!你这黑炭!……不让本姑娘说话也就算了!……干嘛又要把我好不容易生出的火给弄没了?!……你这人如何是这般讨厌?!本姑娘在此生个火来玩玩,却又碍你何事了?!” 墨翟听罢,见得此女如此肆意妄为,非但是险些闯下大祸,而且如今却还在那里是强词夺理!……倒不禁是令他勾起了一些不悦的往事来! 原来,当初墨翟是还在蜀国为奴侍主之时,平日里最忌的就是这些个刁蛮任性的女少主子!……这些个不谙世事的女主子,从来最爱就是到处惹是生非!……但凡只要是有一个不顺心随意的,对他们这些下人一顿屈打谩骂自是少不了的。因此,墨翟当时受得这些少主的欺凌,那便都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如今当墨翟眼见这仰阿莎竟然是在他面前,又耍起了那一副刁蛮无理的女主腔调来。因此,对她的厌恶之感便是油然而生: “你!……你这个蒙昧无知的竖子!……岂不知方才你生的这一堆火,险些便是要坏了我等大事!……而你僰族上上下下几百人的性命也是险些便是要尽丧于你手!……如今那些自夜郎来杀尔等僰人的匪寇便是在山下整备,你如今燃此山烟,岂不是等同于自暴于敌人知晓?!” 仰阿莎一听墨翟此言便是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她方才真的是险些酿成了大祸!于心中自是有些愧疚,但是依着她的脾气性格,纵是有错却也从来不肯是当场低头的。因此,只听得她又是与墨翟是颇为轻描淡写的言道: “切!本姑娘不过就是想试试这玩意究竟好不好用罢了!……就你这块黑炭最是喜欢危言耸听!本姑娘可也是见多识广的……你少拿这些诳语来吓我!” 只见这仰阿莎明明是她先犯了错,却依旧是维持着一副趾高气昂,目空一切的架势: “想我仰阿莎的父豪当年可是威名赫赫的羌西白马氐第一勇士!他当年走南闯北之时,你这黑炭却还不知是在何处呢!……要说凶险,却又有何种凶险是我父豪没有遇见过的?!……而本姑娘从小便是最喜父豪所说的那些故事,阿莎理所当然的也是与父豪一样是见多识广的!……哼!所以要说本姑娘的见识,却又哪是你这三言两语能将我给吓唬住的?!” 墨翟听这仰阿莎是一个劲的在那吹嘘夸耀,不禁只觉此女是无可救药!只是摇了摇头,也是全无兴趣再与她在那胡搅蛮缠,枉费工夫。 但是他再是转念一想,若是再任凭她于此处是胡作非为,却又怕她更是要无端端的生出许多祸事来! 因此,墨翟思虑再三之后,索性是一不做二不休。便是一把抓住了仰阿莎,并是将她与自己的手腕是绑缚到了一块!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你可快些放手!若是不放,我可便要唤人了!” 墨翟一听,也是真怕她这惹祸精是真会在这里瞎嚷嚷,便是将自己系腰的布带是给解了下来,是要将她的嘴给堵上! 而仰阿莎却见墨翟竟是对自己这般无礼的动起手来!只当是对她起了歹意,自然亦是大为恼火! 而这墨翟,一时情急之下也竟是忘记了一件最为要命的事情。那就是他如今自己身上的蛊毒,其实却还根本没有解掉! 可这仰阿莎却是没有忘了这一茬!为求自保,只见仰阿莎便当即是又朝他脸上撒了一把“香粉”,并以巫术是催动起了墨翟身上的噬心蛊来!……转瞬间,只见原本还在那是举止强硬的墨翟,此刻却好似是中了符咒一般,竟在那里是呆呆的伫立着。并是神情呆滞,一动不动!……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临大战仰阿莎失措 图后山摩雅笮连象 “大人!如今山下已是来了动静!估计那些夜郎来的匪人可能即刻便是要往山上攻来!……望大人是早做准备!” 就当仰阿莎是以巫蛊之术又将那墨翟是给迷惑住,却听得身后竟是来了探马,是来汇报山下的敌情! 仰阿莎闻得此报,自是有些措手不及,生怕是会被其他人给辨识出来!……不过,这仰阿莎倒也是机敏过人,惊慌之中竟是急中生智,又给她想出了一个办法来…… 只见这仰阿莎索性是一不做二不休,竟以巫蛊之术操纵起了墨翟来,将他是背身朝着来人。并且又是操持着他是开口与来人回道: “好!……有劳了!” “墨翟”此言说罢,只见那名传信之人是“诺”了一声便退了下去……仰阿莎见那人已是走远,不禁是长舒了一口,暗自庆幸方才多亏了自己是“足智多谋”,这才没被来人所识破。 但是,据得此人来报,如今山下的那些匪寇如今已是蠢蠢欲动,或许转眼间便是要攻上山来。这却也是让仰阿莎顿时又没了主意! 于是她思前想后,想来为今之计却也只有是尽量将那黑炭是给弄醒再说……毕竟,若是想要对付山下那群歹人,如今却也唯有靠这黑在此处统筹着才行! 因此,仰阿莎便立即是腰间取下了净水袋子,并是给墨翟灌服了下去……而后,只得是从旁等着墨翟能够快一些苏醒过来…… 但是,令仰阿莎万万没有想到是,方才她却是好似当真是玩得有些过火了!……或许是方才一时情急,下手太重,竟是将那所携来的“香粉”是散得太多!以致于如今虽已是过得许久,却是依旧完全见不着这墨翟是要醒过来的迹象! “完了完了!这下可该当如何是好!……也都怪这块黑炭没用!……我虽是催噬粉用得确是多了一些,但这块黑炭却也不应该是拖得这么久却还醒不过来啊!……万一此时山下歹人来攻,却叫阿莎该如何是好?!……” 正当仰阿莎是在那里六神无主之时,更糟糕的情况却亦是接踵而至……此时,只闻得山下是传来了一阵象鸣之声!而且,显然这数声象鸣是颇为齐整雄浑,其声势也颇为浩大。所有人闻得此声,都知道定是山下的歹人要进山来了…… 眼见仰阿莎在那已是急成了火坑里的虱子一般,但这墨翟却依旧保持着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是矗立在那不肯醒来。而仰阿莎见得此状却亦是丝毫没有办法可想…… …… 再说山下那些来自夜郎乍部的羌人,话说是前番吃了大亏之后,于寨外是一连休整了数日。而后他们也是从各路渠道中是探明了情报,原来之所以那些僰人先前能够是将他们的这些个夜郎精锐是打个大败亏输,全是仰仗着自朱提关赶来的能人。 而他们此番带来的那十几头战象,也正是被那能人所算计,于追杀僰人溃军之际,竟是误踩了竹制陷阱,以致于是令它们皆伤到了蹄垫。 因此他们当时亦是无可奈何,只得是暂且消停了几日。待得战象的脚伤皆是痊愈了之后,这才是要倾全力前来攻寨拔营……却不曾想这一次,竟是又让他们给扑了个空!待他们举兵攻来时,这一处的僰族母寨却早已是人去寨空了…… 而后,为了是能探出那些僰人究竟是去了何处,待他们是进驻了僰寨之后,便又是往四处派出了数队斥候前去探查。而这一番探查,却又是耽搁了数日…… “报!……报告仲酋大人,方才探子已经探明,如今那些僰人正盘踞于此处的后山之上!……” “哦?!就在此处的后山之上?……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这些僰崽子,逃去往哪里不行,却偏偏是自寻死路,是要困据于此处后山之上!哈哈哈……当真是天助我也!” 却见此说话之人,身材高壮,须发粗矿,又是穿着一身的兽皮衣带,一眼看去便知是个粗蛮野人一般。要说此人乃是何人?原来,此人正是夜郎乍部三酋之一的仲酋,乍部豪酋摩雅邪的二弟——摩雅笮(ze)! 作为摩雅邪身边最为得力的亲信,此番围剿僰寨便是以他为首领的!……只听得这摩雅笮得知了那些僰人是非但没有跑远,如今竟还是将自己给自困于山上,不禁甚是张狂的在那大笑了起来! “二哥!却也莫要是小瞧了这些僰人,前番小弟我领人前来攻寨,那些僰人可也算得上是骁勇。而且……那三个外邦之人,更是令人难以对付!” 只见那摩雅笮的身边,此时却还站着一人,其样貌打扮皆与那摩雅笮是极为相似。原来,此人便是前几日率人前来端寨的头领,同样也是四大酋之一的摩雅邪三弟——摩雅邛(qiong)! “唉!……三弟不必惊慌!前番失利,非是你之过错……全赖那些僰人狡诈,竟是一路上伏下了许多陷阱,是令我们的象骑是吃尽了苦头!……这才没能是派来支援于你,以致于三弟是攻寨受挫!……而现如今,我等皆已是将那象骑的脚趾给裹上了兽皮厚垫!此番任凭他们再是故技重施,我等却又有何惧哉?!” 只听得二哥是一边侃侃而谈,一边竟是依旧笑得甚是猖狂……而摩雅邛此时相较于他二哥,却是多了几分冷静: “二哥!……既是得知那些僰人就在此处的山上,我等何不直接纵火烧林!待其火势上沿,自可逼得那些僰人奔涌下山。届时我等即可守株待兔,将其是一并擒拿!如此岂不是可不费吹灰之力而获全胜?” 摩雅笮听得此计,却是顿时止住了笑声。于心下是细细盘算一番之后,便是摇了摇头,并是浅浅的嗤笑了一声: “哼哼……何必如此麻烦!若是我等纵火烧林,却使那些人是翻过山去四散而逃。那我等届时岂不是便要无功而返?!……大哥此番命我二人前来是要诛杀蛊王!自是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摩雅邛听罢,便是不住的点头回道: “嗯……还是大哥考虑得更为周到!但是我族象骑,却是最惧爬山。而且每攀一坡,体力不济者便要拖延于后,若是如此,即便是爬得此山,届时却也是象阵不复!……不知二哥可是有何良策?” 此时,只听摩雅笮是继续言道: “呵呵,这倒也是不难,二哥其实此前早已是考虑周全……若届时真要攀坡,亦只需是将这些大象以绳捆将其四肢是串联绑住,由此以其力强者携不济者并行,再于四周是多加遣人照料,便足可使我象阵不乱!” 摩雅邛立在一旁是一边听他二哥如此说,一边不禁是点头称是道: “嗯……二哥远谋!弟确是不如!”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双雄追忆少年情谊 坡前陈兵列队骂阵 话说摩雅邛和摩雅笮二兄弟于账下议定之后,便是立刻召集了本部人马,往后山僰人盘踞所在是一路杀奔上去! 他们所率领的这一支夜郎部曲,人数虽说也不过数百,但是由于是有十几头战象坐镇其中,因此远远望去,其声势却也是极为浩大! …… 而与此同时,柯迩遐义与柯迩震西两兄弟,则皆是遵着之前武维义所制定的计划,领兵于半山道上是一直在候着前方探子的消息…… 只没过得多久,果然便是自山脚之下传来了一阵快报: “报!……报告寨主,山下的歹人如今已是入了山道,正一路是往山上袭来!” 只闻得山下探子如此来报,柯迩遐义便又追问了一句: “哦?!那……那么这些个歹人上山,可是有战象相随?!” 探马闻得寨主询问,便又是立即回道: “回寨主!只见山下是烟尘滚滚,见不得十分清晰。但是,隐约却可闻得象声嘶鸣,料来应当是有象卒跟随的!” 柯迩遐义与柯迩震西听得探马如此回禀,却皆是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也难怪,毕竟他二人数日之前,已是与那些战象较量过了一回。那一次非但是令他们折损了不少的人马,而且更是令那些幸免下来的僰人将士亦是吓破了胆!因此,如今闻其再次来犯,不禁心中有些犯怵发毛。 “族弟!如今武先生是要你一人领兵前去打这头阵,但是对方这来势汹汹,且有战象助阵……却也甚是不好对付!族弟可要千万小心!” 听得大兄柯迩震西是与他如此说,柯迩遐义却只是与他微微一笑,倒是颇为成竹在胸的回道: “呵!……大兄且放宽心,如今族弟却又不是要去争胜。只不过是要去将其轻足诱上山来,又有何难?……倒是大兄你这边,需是深入敌后。倘若计成,敌众势必要夺路下山。届时你只身在与那些残兵近身厮杀,却可别是掉了链子!……到时候,反倒是要族弟前来相救呐!” 柯迩震西听得他的族弟是这般与他逗趣着说道,不禁是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而柯迩震西这一笑,却是把柯迩遐义也给引得是与他一同大笑。 二人笑罢,只听柯尔震西是骑在马上拍了拍他族弟的肩臂,并是点头言道: “呵呵!……不错不错!本豪是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是与族弟一同是并肩作战!……此情此景,却是让为兄颇为感慨呐!……就好似是一下子回到了从前一般!只可惜,如今我我二人皆重担在肩,已是不复往日轻狂了!……” 柯迩遐义听得大兄于此时此刻竟与他是追忆起了少年往事……他却只是嗤笑一声,与他大兄回道: “哈哈……大兄这话说的……你我如今皆是正值壮年,却为何是说得这些暮气话语?!……待此间事了,族弟便是再陪大兄一起,如我们少时那般互斗它个三百回合!大兄意下如何?” 柯尔震西听得此言,不禁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想当年族弟那也是我羌西白马氐的第一勇士!……而现如今,这一名头却是被为兄我是白白的占了这十几年!……那到时候便由为兄这个‘第一勇士’再是来验上一验,看看你这当年的第一勇士,如今这一身本领究竟是生疏了没有?” 只听柯尔震西这一通说罢,便是将两腿是在马背上那么一夹,手势又向前一挥,号令所部兵马是一齐往山脚下绕行如而去: “好了!……与族弟闲聊了许久,我二人却也该是要下山去办些正事了!为兄这便是先走一步!……请了!” 见到兄长是领兵要走,柯迩遐义便是单手抱拳斜于胸前,又微微躬身向前,向大兄行了个羌礼。 待柯尔震西是领兵迂回下山之后,柯迩遐义便亦是领着自家的僰寨人马是一路朝着山下的来犯之敌是一路迎面奔去…… 行不多时,待他们是快赶至山脚之时,远远望见山脚之下,果然是来了一队夜郎伍卒。 但见其阵中士卒,个个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又哪有半分像是之前吃了败仗一般? 而隐约仿佛之间,却又听得山下这传来一阵阵的象骑嘶鸣之声。毕竟当时正是吃了这些个巨物的大亏,却是令他们在母寨之外将他们给打得是大败亏输。因此,如今柯迩遐义所领来的这一支僰人士卒,亦无一不是闻得此声胆战心惊!…… “想必诸位如今定然是依旧对前几日的战事是心有余悸?而如今却是不必惊慌,想我族人前番失利皆是吃了地形的大亏。而这些象足如今竟是踏进此处山中,那便是如同自寻死路一般!……我等又是有何惧哉?!各位届时只管是听得本豪号令行事,该进则进,该退则退。若有不从者,绝不轻饶!” 随后,只听柯迩遐义又是一声令下,那些僰人便于一处宽坡处是排开了行伍,列阵以待! …… 而摩雅笮和摩雅邛两兄弟,见得对面坡上竟是突然迎来了一队散乱的僰卒,二人不禁是喜出望外: “哈哈!……这些个僰人当真是不自量力!以此等凡胎肉身之士,却也想是撼我夜郎的精锐象队?!……甚好甚好,前番却还怕他们是携着蛊王逃走,如今见得此等阵仗,摆明了却是要与我们决一死战!……如此倒也干脆,也替我们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于是,摩雅笮和摩雅邛二人,便也同样是以象群阵列于前,而其余众人,则皆是跟随其后。只见那十几头战象的象腿皆是以浸了松油的藤绳是串到了一起,因此其阵前的象阵没一会,便已是摆得齐整!乍眼看去,就好似是如同坚盘铁壁一般! 双方列毕,只见那柯迩遐义便是拍马向前,是与敌阵中对话喊道: “究竟是何方来的歹人!前番袭我大寨,如今却又逼上山来!……究竟是意欲何为?” 待那柯迩遐义喊罢,只见夜郎军阵之中也是前立一人,而此人正是其老三摩雅邛: “哼!竖人可仔细听好了!我乃夜郎乍部三头领摩雅邛!奉了家兄之命特意前来讨要蛊王!奈何你家巫主不肯从命,因此只得是以兵刃相见!可怪不得我等!” 柯迩遐义听罢,不禁是火冒三丈,又是一阵厉声相向: “大胆!……想我僰人与你们夜郎乍部也算得上是友邦!而十几年前更是盟誓将来是要共谋大业!如今却是背弃盟誓,恃强凌弱,兴此不义之兵来犯。而且,更是提出此等无礼请求。枉你夜郎久习周邦之礼,却依旧是做此蛮夷之举,究竟是作何道理!” “哼!……柯迩遐义!废话少说!前番算你命大,却是被你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不曾想到,你竟依旧是这般的不长记性!却仅是领着这些残兵败卒便前来讨死!此等举止,便是连本酋也是替你不值!……想你柯迩遐义,堂堂羌西白马氐的第一勇士,原本也算得上是于百濮中立有名声的!呵呵!……却不曾想如今竟是这般的不思进取,只求委身于此是给那些僰族的母豕子们当起了看门狗来!……可惜!当真可惜了!” 柯迩遐义听得摩雅邛言语中竟是这般羞辱于他,不禁是令他大发雷霆,提了嗓音便是往前继续吼道: “我呸!料你这无名鼠辈!……竟也敢是在此对我柯迩遐义品头论足?!如今若不是让你见识一下本豪的本领,你这竖子却只当我等皆与你一般也为泛泛无名之辈!……” 只见柯迩遐义是这一句吼罢,便又是独自驾着马,是来到了两阵之间! “废话少说!你们可有不怕死的?!便让本豪先来送他一程!” ()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柯迩遐义逞能追寇 九黎尤女情急救夫 但见那柯迩遐义是横刀立马,阻于山道之上,又手举着一把砍刀是朝着敌方阵中是一阵咆哮! 而夜郎乍部的摩雅笮与摩雅邛两兄弟此时亦是并肩立于阵前,又闻得这柯迩遐义竟是这般的叫嚣,便皆是有些按捺不住! “这竖子!既是只身前来阵前讨战!却又如此嚣张,难不成当真是欺我夜郎无人?!……本酋倒是要去瞧瞧,这竖子究竟是有何能耐?!……” 听得二哥摩雅笮是如此愤愤的言语嘀咕着,摩雅邛便是立刻向前请战言道: “二哥不必迟疑,这竖子自来送死!待三弟是前去将他擒来,献于二哥!” 只闻摩雅邛是一言说罢,便立刻抡着他那一双铜锤来到阵前: “柯迩匹夫!休得猖狂!吾乃夜郎乍部三酋——摩雅邛!……今日便来会会你这不知死活的羌奴!” 柯迩遐义见是有人前来讨战,不禁是喜出望外: “哼!来的正好!就怕你们不来!” 柯迩遐义一言说罢,又定睛是朝着那人看去!但见此人样貌粗鄙,又有些矮胖。乍一看来却似是个肉球一般。只见其手提一双铜锤,虽是钝器,却乍看上去也足有百八十斤的份量! 待二人入阵,柯迩遐义见得此人样貌,便又是颇为轻蔑的嗤笑了一声,并是激他言道: “哼!……无名之辈!谅你长得这一身的膘肥体硕,不待与人烹之宰之,却又能有何用处?!……废话少说!纳命来!” 但见柯迩遐义一言喊罢,便是挥刀拍马攻去!这柯迩遐义也真不愧是当年的白马氐的第一勇士,非但其刀马之术皆是上乘,而且更是懂得如何随机应变,因敌制胜! 而要说这摩雅邛,原本这一副膘肥体硕的便是行动不便。而那一双大锤更是极为笨重,虽说挡、架有余,但是挥舞起来亦是诸多不便。更兼以柯迩遐义又是驾着马匹在他周围乱转,因而始终是保持着距离上的优势。 只见他二人斗不得数回,那摩雅邛却已经是被他给逼得节节败退,更谈不上是要近得其身了…… 眼见这摩雅邛是被柯迩遐义以骑战之法给团团困住,一时之间竟是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夜郎乍部的二酋摩雅笮于阵外亦是看得清清楚楚。见得自家兄弟吃此大亏,却又如何能再做袖手旁观? “三弟勿要惊慌!二哥前来助你!” 只见那摩雅笮,是一手挥舞着狼牙大棒便是一齐攻了上来! “哼!……莫要说是你们两个!便是你们所有人都来,我柯迩遐义却是又有何惧哉?!” 柯迩遐义话音落下,便是转身与他二人是死斗到了一处。只见柯迩遐义也确实是勇猛非常,摩雅二兄弟虽已是二人联手竭力应战,却是丝毫拿他没有办法!…… 只见柯迩遐义就与他二人这般斗得五十余回合,却是越战越勇。酣斗得一时兴起,竟是将武维义与他千叮万嘱的话都是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眼见这柯迩遐义虽是以一敌二,却依旧是游刃有余。摩雅二兄弟于万般无奈之下,便只得是败下阵去。而柯迩遐义见敌方是要败走,便只当是稳操了胜券一般,竟已是热昏了头脑! 但见他是趁此余威,竟往后阵之中是振臂一挥,并与身后的僰族将士们是大声叫唤道: “贼首已然怯弱败逃!机不可失,快快是与本豪一同将贼首擒住,以彰奇功!” 而那几百名追随柯迩遐义一同前来讨战的僰骑,见得自家主将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对方的两名头领是给逼得败退而走,不禁亦是士气大振!又听得主将召唤,便是立马策起了骑驾,是往敌方阵中一路掩杀过去! 只见柯迩遐义又是一马当先,于敌方阵前先是挑杀了数人。夜郎士卒见状,知其勇不可挡,便只得是纷纷往后败退撤走! 正当柯迩遐义已是杀得兴起,好似是红了眼一般。却是突然迎头撞来一面巨物!柯迩遐义不禁是被其吓了一跳,再是仰头定睛一看,只见此巨物不是其他,正是令他们闻风丧胆的夜郎战象! “啊呀!大事不好!此番杀得兴起,却是要坏了大事了!” 柯迩遐义自知这些战象若只凭他如此蛮干,却是难以抵挡。但是转念之间又不忍是丧此擒杀贼首之机!便是想要绕过象群,袭其阵后!却不知这些战象如今皆已是设成了连环大阵,任他如何策马疾奔,却只会是被其给堵在了外面。 就在此时,突然!只听得那些战象是一齐发出了一声嘶鸣!却是将柯迩遐义与随同前来的僰骑马匹是惊了一跳!亏得柯迩遐义骑术精湛,两腿是顺势一夹,便死死的将自己按在了马背上,没有使得自己是翻滚跌落下来。 然而,那些与他一齐冲阵的僰骑,毕竟骑术不精者占了大半,不如他这般的稳当。只闻得那一声战象嘶鸣,但见那些僰族骑手便是零零落落的跌下马来。 而且,却还未待他们这些跌落下来的僰骑缓过神来,瞬间便是又被敌方挺进向前的象足是给一顿蹂躏踩踏!一时之间,阵中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哀嚎呻吟之声是不绝于耳。 在经历了这一番的变故之后,柯迩遐义这才猛然是惊醒了过来!回想起了临战之前武先生与他叮嘱过的那些话来,想到此处不禁是令他懊丧不已。 而柯迩遐义此时亦不及再做他想,只得立即又领着那些刀马尚算娴熟,因而侥幸躲过一劫的僰骑是左突右冲,想要伺机撤走。但是,此时的柯迩遐义却已是陷入了夜郎象阵的重重包围之中。就算他是再有通天的本领,于此时再是想往回撤走,却也已是来不及了! …… 正当柯迩遐义是陷此危难之中,只见其阵后,竟又是滚滚奔来了一队人马。而这一队人马不是别人,正是柯迩遐义的夫人九黎尤女,领着自家的女骑卫前来助战接应! 原来,这九黎尤女自是领了武维义之命,原本是准备于其后方接应第二阵的。但是当她等上了许久,却是始终没能等到柯迩遐义领兵退回。因此,她心下料定,必然是前方出了变故!于是,这才是领了人马到前方来探上一探…… 而果然不出九黎尤女之所料,待她到得前阵,却发现她的夫君柯迩遐义如今居然已是受困于敌方阵中!因此,不禁是令她亦是心下一阵慌乱: “啊?!遐义!……哎呀!遐义他可真是多事!明明只管叫他是稍触之后便可诈败诱敌!……如今却是为何反倒是深陷于敌阵之中?!” 九黎尤女见得此状却也不及去多做盘算,径直是挥师向前,誓要将夫君柯迩遐义的性命给抢夺回来! 但见九黎尤女是领着人马冲至敌方阵中,而那些夜郎人见得身后竟又平白的杀出一骑来,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慌乱,纷纷便是往一旁闪开了去。 经过一番搜找,九黎尤女终于是于乱军之中寻见了柯迩遐义。却见此时的柯迩遐义竟已是被他们挑于马下,只得是徒步与那群夜郎匪人厮杀到了一块! 九黎尤女见状,知其夫君如今是情势危急,便立即是拍马向前,并是大喝一声: “夫君莫慌!妇尤女来也!” () ------------ 第一百五十六章 摩雅邛阻敌惨枭首 摩雅笮倾兵追溃敌 转眼间,但见那九黎尤女犹如劲风呼啸一般,径直闯入阵中并是一连斩落十余人。而陆续前来围堵的夜郎士卒见此女竟是这般英气逼人。霎时间便皆是闻声丧胆,不敢再是上前近身。 再说柯迩遐义于乱军中为战象所困,因此只得是做殊死抵抗。虽说他这一身的本领也算高强,又于此绝境之中亦是奋力死战,但如今眼瞧着这些夜郎匪寇就好似是无穷尽一般,根本是杀不尽绝! “哎!此番皆是赖我!若不是本豪一时贪功冒进,将此前与那武先生所筹谋之事尽皆抛诸脑后……如今又何尝是会陷此绝境?!……尤女!……阿莎!……大兄!……” 正当柯迩遐义是万念俱灰之时,却见敌寇的外围竟是传来了一阵骚动!……而后,透过厚重的尘沙,隐约仿佛之间又好似见有一人是横刀单骑,只身冲了进来……柯迩遐义不知情由,便是立即往那人定睛看去。却猛然发现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妻子——九黎尤女。 “尤女!……你!……” “此间纷乱,夫君莫要多言!……快快是与尤女一起冲杀出去!” 只见九黎尤女是一边与柯迩遐义喊着,一边朝他伸出手来要拉他上马!柯迩遐义见状,也是不及多想,一把便是抓住了九黎尤女的手臂,又是一个飞身便是跃上马背。 “夫人!……哎……若不是夫人来得正是时候,再是晚上一时半刻,遐义的这条性命只怕便是要交代在这了!……” 只见他二人是一起跨于马背之上,一人管着一侧,是往敌阵之外是突围而去! “哼!……要说遐义你也真是无用!……武先生前番已是与你再三叮嘱,只要你将其大队诱进山谷便是大功一件,却为何会是陷入敌阵而进退失据?!想来定是你贪功冒进,逞一时之能而不顾其后!” 柯迩遐义被他夫人这一通批评得,却是有些羞愧难当起来: “哎!……夫人教训得是!……此番确是遐义过于轻敌了!” 正当是九黎尤女,冲入阵中将柯迩遐义是给营救而出。这一幕却是正好被骑于象背上的摩雅邛给看得清楚明白,眼见这送到嘴边的大礼却是要不翼而飞!这却叫他又如何能忍? 只见这摩雅邛是用手直指着马背上的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并是不禁与周围兵将是大怒言道: “快!快与本酋是一同去将那一男一女擒来!……莫要让他们给跑了!” 于是,摩雅邛便急忙中领着一队快足,便是要围堵上去,企图截住柯迩遐义的去路…… “柯迩匹夫!……哪里走!还不快快下马受死!……更待……” 摩雅邛领着快足将其后路拦住,却还未待他是把话说完,却见那九黎尤女竟已是驰骋着快马,直直的往他是飞奔了过来!并是二话不说,举手之间便是一刀向前砍去。 那摩雅邛见状便是匆忙以手中的双锤是架在面前,想要抵挡了一阵。却谁知,他虽是挡住了九黎尤女的那一下劈砍,却根本不及将双锤是沉下护住下身!那柯迩遐义见得是来了破绽,便又是紧接着一刀自下往上的劈砍,且不偏不倚,正中其首!那摩雅邛便顿时是人头落地,一命呜呼! “三弟!……” 骑于后方象背之上的摩雅笮眼看着自己的三弟摩雅邛竟是被那柯迩遐义是斩于马下,不禁是雷霆大怒,只怪自己的连环战象攀坡甚慢。若是只凭这一番行军,大仇不知是要几时得报!因此,只见他突然跃下了象背,并又挥起他那狼牙大棒,与众人言道: “那厮竟是害了三酋!我摩雅笮誓要将其碎尸万段,以解本酋心头只恨!……” 那摩雅笮咬牙切齿,于众将士面前扬言誓报此仇。随即便驱策起全军将士,除了是驱使象队前进的骑手之外,其余众人便是皆被摩雅笮给召集起来,往九黎尤女和柯迩遐义的逃窜方向是一路追去! 而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不知其缘由,只觉得是身后又来了大动静,便是止住了马匹,二人往身后是偷瞄了一眼,却见敌人竟是发了疯似的尾随其后,并一路追杀过来!此情此景却不禁是他们大喜过望: “夫人快看!那些夜郎贼寇如今却是倾巢而出!……哼哼!此番倒也是被本豪给歪打正着了!” 那九黎尤女听得身后的柯迩遐义于此时竟是与她没个正经的说话,却也只是摇了摇头,颇没好气的与他回道: “亏夫君你却还笑得出口!白白的折了我们许多人马,当真是不知羞耻!” 这柯迩遐义听罢,却也是不恼不羞,竟又是一把抱住了九黎尤女的蛮腰,并是把头给搁在了她的肩上: “是是是!……嘿嘿!……夫人教训得极是!遐义知错,遐义知错!” 九黎尤女听了他这依旧是没个正紧的,也只得是叹息了一口,拿他没有办法……待他们撤回到了后方,便是立刻命人吹起了号角,并且下令全队人马是立即往回撤走! 而那摩雅笮却是率领着大队人马是死死的咬住他们不放,并一路是与他们往山中密林中追去…… …… 再说回墨翟与仰阿莎这一边,待伏藏于林间的三十五名引火匠人见得柯迩遐义所部,是诱得那些夜郎轻足徒步往山上是一路奔去。而那些战象却不知是何缘由,竟是被拖拉在了后面! 眼见其夜郎前队已是穿过了密林!与墨翟一齐下山的那三十余人却皆是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按理说此时这位墨大人应当是有了进一步的指示才对!但此时,当那三十五名匠工是齐刷刷的盯着墨翟的方向,却只见墨翟竟依然是纹丝不动的盘腿背身坐着那里! 起先,众人却还以为是这墨大人是有其他机要在身,不便与他们分说。但久而久之,那些个匠师却是越发的有些慌了神。只见其中一个与他离得稍近一些,便是小心谨慎的偷偷摸爬了过去,并在其不远处,与这“墨大人”是小声问道: “大人!……如今柯迩寨主已是将那些夜郎贼寇的轻足给尽皆引入密林之中!而眼看那些夜郎战象也已是快逼近此处……还请大人明示!……” 其实,此时的墨翟自从是被仰阿莎给不小心迷晕了之后,到现在也都没苏醒过来。所以,那名匠人虽是与他这般问话,他却根本就无法与之作答。 而这仰阿莎知道这一下自己又是闯下了大祸,却也只得是躲在墨翟身后,畏畏缩缩的不知所措。一想到僰族上下几千条性命皆是要害在自己的手里,险些便是急得要哭出声来!…… 仰阿莎也知道此番运筹盘算就以墨翟此处是最为关键,如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就当真是要万劫不复! 但是,她却又对此间所有的盘算皆是一无所知!只是依稀的急得他们是说过要到此处纵火,但是究竟是该如何纵火?又于何处纵火,她却实在是一无所知! ()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阿莎摆傀误坠山崖 山树爆燃惊象反奔 正当这仰阿莎处此十万火急之际,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竟被她又想出了一个险招来。 只见她依旧是躲在墨翟的身后,“指使”着墨翟是与那摸来的匠人言道: “嗯……尔等可皆已是准备妥当?” 那名匠人听得是墨大人开口与他询话问道,倒也不见疑,便是立刻回道: “回大人,如今我等匠工三十五人皆已各自是寻得标有暗记的树洞,只待是看大人纵火为号!……不过……眼看柯迩寨主如今已是将敌众引走,徒留战象于后!……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却不知大人究竟是要待到何时动手?!” 仰阿莎听他言道“标有暗记的树洞”,虽是听得有些耳熟,却也还是有些迷惑不解,只是在心中是犯着嘀咕: “树洞?……这黑炭……却又究竟是在搞什么花样!既是放火便是放火了,却又为何要理会这些个树洞?……” 只听仰阿莎便又继续是故技重施,借着墨翟之口又与他问道: “嗯……即是准备妥当,那如此便是最好!……那么……这些树洞却是究竟拿来作甚的?你们可都清楚明白了?!” 那人一听,只觉得这话问得却是有些蹊跷,但是这话语声调,乍听起来却也是与“墨大人”是并无二致。于是,也只得是恭身回道: “回大人……经过前番大人指点,想必众人皆已知晓。其实依大人所言,这纵火之法却也是极为简单易行的……却不知大人如今为何又要作此询问?” “仰阿莎”知是此人是有了一些疑惑,便是又接着敷衍道: “哦……呵呵……纵火之法虽是简单,却也不免是有人会麻痹大意。因此,这才是与你们不厌其烦的反复言及……你既已是知晓,那便是与我再说上一说?” 那匠人听罢,完全不知这“墨大人”究竟是在做何盘算,却也只得是煞有其事的言道: “这……回大人的话,这火折子用起来确实是极为便易。待取用之时,只需拔去火折之竹帽,再拂以徐风将匿于其中的火种复燃即可。而后,将其投于留有标记的树洞之内,便可大功告成!” “仰阿莎”听罢,虽是依旧只听得是一知半解的,但是也好歹是从他人口中得知了这火折的妙用。 只不过待她环顾四周,却发现此间山林之内树洞数以千计,却究竟是该投于何种做了记号的树洞内呢?这问题又委实是令她犯了愁。 不过这仰阿莎毕竟也是个极机敏之人,转念一想,却又是被她想到了一个办法来。只见她操纵着“墨翟”是继续与那匠人言道: “嗯……看来你们确实是准备得极为周全!甚善……既如此,那便有劳你去往其他各处与如今伏藏起来的众人再确认一番……兹事体大,万万是马虎不得的!” 只听那匠人是叩首“诺”了一声,便且独自退了下去。而后,又是遵着“墨大人”的嘱托,往其余各处做有标记的树洞是一个个摸了过去…… 而此时的仰阿莎,则是趁机探出头来,眼睛直直的追着那人……却见那人将此处树洞的周围是一处挨着一处的探了个遍,而仰阿莎则是聚精会神的随着他也都看了个遍。不一会儿,她便对这些个印记符号是谙熟于胸了…… 只消了没多久,那匠人便是兜兜转转的与其他众人全都知会了一遍,之后又回来是与“墨翟”报备一声: “大人!在下已是遵了大人的意思,去往各处暗伏点仔细盘查了一番,如今皆已是商议妥当!也亏得是大人明鉴,果然是有数处的匠人未得其要领,仍是对其所操持之事语焉不详。而如今在下却已是与他们各自都详细分说了一番……至此万事皆备,唯等大人号令!” 与此同时,仰阿莎一边扫视着周围的各处树洞,并又遵着那些印记的模样,果然是被她寻到了附近的一处与之类似的燃树树洞……紧接着又听得那匠人回报,便是继续借着墨翟与之言道: “嗯!……如此甚好!既如此,你也且先回去就位!……各自待命,以我焚火为号!” “诺!” 只听那匠人应了一声,便是快速的退了下去……而仰阿莎此时立于附近的平台之上,但见不远处,那些高大威武的战象如今已是踏进了此片林区之内。 仰阿莎见状,知道如今已是刻不容缓,便是匿身朝着那一处树洞是摸了过去。并是将手中的火折竹筒是赶紧拔了头,吹拂复燃之后,便将其投入到了那一处树洞之内! 但是,这仰阿莎虽是知晓了该如何引火,却并不知道其效用之猛乃是远超她所想象的那般!她只当是待其树木慢慢焚起,却还要过得许久、因此是一边以噬魂蛊术驱使着墨翟,一边是与他一起不急不慢的转过了身,准备往回撤去! 谁料,这燃树却不待她这般墨迹!只听得身后是突然传来一声爆炸巨响,方才的那一整棵巨木却只是在弹指之间,便已是焚成了一颗火树! 仰阿莎也是始料不及,而此时此刻却也已经是闪避不及。刹那间,他二人便是被背身突然袭来的那一阵爆炸是给震飞了出去,并且便与墨翟是一齐翻身滚落下了山崖…… …… 再说摩雅笮这边是率领所部,倾巢而出,誓要取了那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的项上人头,为他三弟报仇雪恨! 但是,毕竟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夜郎人并不识得此处山道,因此自是跑不过那些于此地土生土长的僰人。转眼间,那些僰人便是一溜烟的在前方跑得是无影无踪了! 因此摩雅笮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是暂缓了行军的速度。而此时却又见山道两侧植被茂密,又有烈风是呼啸于山野之间,此情此景却是令他感到有些心惊不安起来: “此处地势复杂,两侧山林之内又是昏暗不明……倘若是于其中是有埋伏,就怕只凭着所部兵马,势必难以抵挡……不若是暂待后方象骑赶来,再是一齐攻上山去!” 正当他是于心下寻思,却突然感到身后竟是一片火光冲天!摩雅笮见状不免大惊,立即是回头望去,却见原先他们所途径的那一片山地,如今竟突然烧起了一把莫名的大火来! “这!……这怎么可能!方才途径那里,可见不着半分火迹,如今却为何会突然燃此大火?!……莫不是这群僰人果真有御火之异能!” 又闻得身后那些士卒亦是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摩雅笮自是心中又是一惊,不禁是回过头去,却见山下不远处却已是阵脚大乱!数头自家的战象竟是如同发了疯一般,是往他们如今所在的山道是直直的冲撞了过来! 而且,由于这些战象都是以绳索连环在了一起,因此战象与战象之间亦是挨得极近,来势又是极猛!眼见其自家战象竟是在自家阵中是一顿狂奔,并且在那横冲直撞,完全失了控制。而摩雅笮的队伍皆是根本不及从旁闪避,瞬间便已是溃不成军了! () ------------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乍部匪人溃不成军 乍部二酋临死逞能 原来,当那些战象是途经山林之时,却是突然自身后的林中是传来了数十声的燃爆之声!而后,只见身后燃起的烟势又瞬间便是一路往山路之上是一路蔓延过来,直至弥漫于一整片山林之中! 霎时间,后山之上已是烟雾妖娆,遮天蔽日。而那些战象原本便是最惧大声和火势,因此本来性情温顺的战象,如今受得这般的惊吓,便皆是立即变得极为癫躁起来。 正如武维义当初所预料的那般,在那摩雅笮抽走了轻足精锐前去追击柯迩遐义之后,那些象骑留于后方便是疏于管教! 因此,待得后方是突发了这般的变故,只凭着那几名御象的骑手,却是根本管控不住这些已是失了控的战象! 非但是管教不住,而且在那些战象受惊之后,它们突然便皆是一顿晃摆,竟是悉数将那些原本是骑于象背的御手是给抖落了下来,而跌落到地上的那些夜郎驭手还不及是待他们反应过来,却已是被自家的象足给踩成了肉泥!…… 只见那些失控了的战象,见得身后漫来的大火,出于本能的不敢奔涌下山。因此,只得是往前一路飞奔。正巧,却又是撞见了那些追击在前的摩雅笮所部。那些战象此时又哪里管顾得了那么许多,一路之上竟是逢人便撞,如入无人之境! 然而,毕竟这些夜郎乍部的人也是训象已久,因此面对这群已是惊乱的巨象,却也是有些手段! 只见那摩雅笮立即折返回来,并是领着十几名擅于御象的骑手,是于乱象之中是颇为矫捷的跳上了象背,待其坐定之后,又是取下了别于腰间的锐器小刀,将其直直的插进了战象的脑门后方。 但见那些战象被锐器是往脑门上那么一插,瞬间便是瘫软了下来。发出一声悲鸣之后,又左右摇晃了几下身子,便好似是喝酒了一般摔倒在地…… 待得那十几头战象虽说皆是被摩雅笮他们给强行给降服住,但眼见其麾下的这支轻足精锐如今却也已是被冲撞得只剩了不足百人,且皆是各自逃散,不能再战! 摩雅笮见得此等惨状,又念及自己的三弟亦是惨死于那柯迩遐义之手,不禁是悲愤交加,怒火中烧! 正当摩雅笮是在那里愤愤难平之时,却又突然市听得前方竟是有一队人马杀将了回来!而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之前被自己是一路追赶至此的柯迩遐义和那名僰族的巾帼! 到得此时,摩雅笮这才是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其实早已是被他们这些僰人给算计精准了!先是诈败诱他上钩,而后又趁他不备之时在他后阵之中纵火扰象…… 要说起他们这些夜郎人,兴师讨伐从来都是只论力量几许,勇武如何。却是从来不讲究这些诡诈之谋的。因此,如今他们吃得如此大亏,而且竟还是败在了此等的鄙诈之能上,却又如何不令他是又恨又恼! 眼见前方已是杀声大作,摩雅笮自知如今仅凭着自己手中的这些残兵是绝难抵挡的,因此只得是赶紧领着残卒便往山下溃逃而去! 但是,当那摩雅笮是穿过了山下的那一片焦林,正当是要下得山来,却见此时山脚之下竟然又是齐齐整整的列着一队人马!而这一票人马,就好似是铜墙铁壁一般,任凭他们是如何夺路突围,竟皆是被挡了回来。 “哈哈哈!你这无名鼠辈!……可识得你爷爷柯迩震西?!既见得本豪,还不赶紧是下马受死?!” 待那摩雅笮来到阵前定睛一看,眼见如今这唯一的一条下山的去路竟也是被堵死!而且,前来堵路之人竟还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个以勇武而闻名百濮的白马氐羌豪——柯迩震西! 还未待摩雅笮是虑得片刻,却又只听其身后的喊杀声也离他是越来越近!原来正是柯迩遐义与九黎尤女,是一齐领着人马追杀了过来! 摩雅笮眼见像他如今这般是后有追兵,前路又受了阻截,便自知如今是大势已去!也只得是反转回去,想在死前,最后再逞他一番口舌之快!……只听得他是与追击至此的柯迩遐义是喊话道: “哼!你们僰人虽胜,却是胜之不武!……不过,任凭你们是再如何诡计多端,但到头来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场覆巢之祸的!届时,尔等蝼蚁便一同随那妖女去地下团聚吧!哈哈哈!” 九黎尤女一听此人竟是言及于此,不禁是大吃一惊!立即是厉声与他质问道: “休得张狂!你一将死之人,不赶紧跪地乞活,竟还是这般的大言不惭!……你这贼奴,究竟是何来如此大的胆子?!” 摩雅笮闻得此女的一声呵斥,却也不减半分的嚣张气焰,竟依旧是在那里与他们破口大骂道: “哼哼!你这女娃子竟也敢说我大言不惭?!……要说你们这些僰人,除了会耍这些个诡诈魅术之外,却还能有些什么能耐?!就好似那个如今是随侍在昏王身边的那妖女一样!祸乱朝纲,胡作非为!哼!不过纵使她是最擅于此道,然而如今吾兄若是要将其置之死地……不也是似捏死只蝼蚁一般?!……哈哈哈!” 九黎尤女一听此人提及“夜郎王身边的僰人妖女”,不禁是吃了一惊: “什么?!……你!……你这贼子所说的可是我族的圣姑——天玑?!” 尤女此言一出,不禁是令摩雅笮是喜出望外!不曾想到,他不过是随口甩了一句狠话,却是使得对面的那个僰女竟是露出了这般慌张的神情来! 因此,摩雅笮便是当下料定,此女必然就是传言中所及的那位“天玑夫人”的妹妹——九黎尤女! “哼哼!……本酋还道你究竟是何许人也,举止言行皆是这般猖狂,倒果真是像极了那名妖妇!……如此看来,想必你就是那妖妇的妹妹九黎尤女了吧!……呵呵,我等此番前来,其实却也不为其他,便是奉了大哥之命,专来取你性命!……只是不曾料到,到头来本酋与三弟非但是没能为大兄立得寸功!如今反倒是要把自己性命都给搭了进去!……呵呵!可惜!……可惜啦!” 只见那摩雅笮却只是话说了一半,竟然在那里是卖起了关子来!九黎尤女却是不由得是嗤笑了一声,并向他是继续逼问道: “可惜?!……如今是你夜郎乍部先来动的干戈,犯我僰族,害我黎民。如今是要命丧于此也实乃是自作自受,却又何言可惜?!” 那摩雅笮听罢,却不禁又是极为猖狂的大笑了三声,并是大声言道: “哈哈哈!……我摩雅笮死又何惜!只要是能让我大哥得继大统,将来他也必是会前来替我报仇雪恨!只是……呵呵……只是可惜了你那姊妹天玑……哼哼……想来也是大大的美人,然而如今却是活不过几日了!”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阵前惊语天玑之机 刀下留命遐义讨人 那九黎尤女一听,闻得自己的天玑如今的处境竟是这般凶险,不禁又是心头一紧: “你!……你是说甚?吾姊天玑她……她如今却究竟是如何了?!尔……尔等若要敢是动她分毫!我九黎尤女定是要与你们夜郎乍部是拼个鱼死网破!” 摩雅笮听罢,知其被言语所激,如今已是乱了方寸。便是继续故作姿态的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啊好啊!那本酋可真是求之不得!若真得如此,那本酋与三弟纵是葬身于此,倒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来吧!那就快来杀了我!如今我摩雅笮,哼!但求一死而已,绝无他言再说!” 却见那摩雅笮是一言说罢,竟果真是将自己胸前所披裹着的兽皮是给敞了开来!……而那柯迩遐义眼见此人死到临头了却还是这般的嚣张跋扈!不禁亦是怒由心生,恨不得是直接将他给一刀结果了算了! 正当柯迩遐义是提刀向前,要将他是给一刀砍了!却是突然被身边的九黎尤女却是将他给一把拦住。 原来,当她是自此贼口中得知其姊妹天玑的处境如今竟已是到得这般凶险,因此不免是有些关心则乱,一时之间亦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此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倘若此贼所言俱实,那此贼若果真是死于此地,只怕那贼首摩雅邪是真会恼羞成怒,进而弑天玑以泄其愤! 柯迩遐义不知其缘由,扭过头去却只见夫人神色极为犹豫慌张,知其必然是被这贼子给一语击中了要害。他二人毕竟是夫妇多年,也素知他这夫人最是容易受人挑唆,因此,便是立即与她是疾声言道: “夫人!此人故做姿态,分明有诈!……夫人千万莫要是被此人给蒙混了过去!待我是去将他首级取来,以祭我族亡者英灵!” 正当柯迩遐义是要挣脱上前,却见九黎尤女是将他给拽得更紧了些,死死的不让他上前! “夫人?!” 只见九黎尤女虽是死命拽着不让他上前,却也不知该是如何与他解说…… “此事悠关天玑生死!倘若这贼子所言俱实,那姐姐性命可就是要旦夕不保!本姑虽亦是狠不能生啖其肉!但也决不能是丢了姊妹不管!此事夫君便莫要再言,且是放他回去,本姑自是另有一番计较!……况且今日既已是令其贼师覆丧于此,亦足是震慑其心!……倒不如就此姑且是放他回去,以安其祸心,也好叫他们一时不敢再来兴风作浪!” 柯迩遐义听得夫人所言,态度甚是坚决。虽说他亦是心有不甘,但于此等大事上,却也不敢是忤了她的意思,只得是先把提起的砍刀又是给收了回去…… 而那摩雅笮眼见自己苦无遮拦的一番谩骂之言,竟是将那九黎尤女给糊弄住,并使自己是于绝处逢生!不禁是大喜过望,因此便更是肆无忌惮的与他们叫嚣道: “哈哈哈!……巫主就是巫主!所虑所思终究是要比那些只知一味斗狠的莽夫要识大体得多!……” 这摩雅笮笑得这般猖獗,却只当是这些僰人如今是怕了他们夜郎乍部将来是要再来寻衅!却不知,其实又哪有这么简单?! 只见九黎尤女竟是将系别于自己腰间的一个蛊瓮之中是端取出一枚蛊来!而只见得此蛊样貌可怖,所见者皆是不由得浑身一颤! “来人!将这贼子是给本姑绑来!” 左右闻此号令,便是立即一拥而上,将那摩雅笮是给扒拉了过来。 “你!……你们如今确是要对本酋作甚?!” 那摩雅笮眼见是有人要来绑他,自是不肯轻易就范。但此时一人亦是难敌四手,又怎奈何得了对面是人多势众?正当他是在那里扭滚着身子做困兽之争,只见那九黎尤女竟是将那蛊虫给移到了那摩雅笮的足弓涌泉处,那虫蛊一爬上足弓,直接啄开一个小口便是钻了进去! “啊!你!……你这妖妇,究竟是对本酋做了什么?!啊!……啊!……” 听得摩雅笮是一连数声惨叫过后,九黎尤女却也只得是恶狠狠的与之怒言了一句: “赶紧滚,趁本姑还未改了主意,你这便是给本姑滚得远远的!……待回去之后,便替本姑是给你们那头领摩雅邪是捎去一句衷告!倘若他胆敢是动得吾家姊妹分毫,本姑定叫他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有,你如今身上已是被本姑给下了催命的毒蛊。待你回去过后,却也只有天玑是能替你续了这条狗命!……因此,到时候究竟是该怎么做,呵呵,你便是自己瞧着办吧!” 那摩雅笮得知自己竟是被种下了蛊毒,虽是怨毒在心,但毕竟如今性命是拿捏在她们身上,因此也只得是忍气吞声,苟活一时。却哪里还管顾得了那么许多颜面,更是不必再提三弟的血仇来。 只见那摩雅笮闻得此言,便是立即领人是撒腿往山下跑去…… 然而,柯迩震西却并不知他们究竟是在前面嘀咕些什么……只见得那匪首摩雅笮是径直朝他跑来,而他族弟和弟妇竟也不在后面追赶,不禁是疑心大起: “他们又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为何要如此轻易的放过那些贼子?!” 待那摩雅笮是要快跑至跟前,柯迩震西便是朝他举刀向前,又是大喝一声: “鼠辈小儿!哪里逃?!……难不成是识不得本豪手中的砍刀了吗?!” 柯迩震西的这一声呵斥,却是令摩雅笮完全没有准备,因此不禁令他胆战心惊!……摩雅笮又会如何不知这柯尔震西的能耐?因此,此时此刻就连向前搭话,其声线竟也是变了样: “柯迩震西!……你!……你不在白马氐好好呆着!……却为何要到这里来倒弄是非?!你……你莫要忘了!你们羌人走商则必经我夜郎乍部!难……难不成,你是连你族人的营生都是不管不顾了吗?!” 柯尔震西听得此言,却也不知为何,竟在那又是大笑了三声: “哈哈哈!贼子所言倒也极是!……既是如此,那本豪便更不能是任由你这贼子给放跑了!与其待你是回去之后,将本豪的恶话说尽,还不如是于此地便是先把你结果了才好!……竖子!谅你是再有三寸之舌,也是休要从我此处得脱!……他们僰人不来杀你!那我柯尔震西便来取你性命!……” 柯迩震西此言说罢,便是提刀驾马奔上前来!那摩雅笮见得此状,不禁是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并是连连往后是退了数步! 正当柯迩震西是要手起刀落,将那摩雅笮给斩于马下……却听得远处竟是传来一声柯迩遐义的叫唤声来: “大兄!刀下留人!” () ------------ 第一百六十章 免死责惩夜郎断臂 获全胜释匪人生路 柯迩震西闻得此声,突然便是身躯往后一蹬,要将挥舞出去的砍刀是给收住。却因一时用力太猛,受了其反制之力,竟是险些摔下马去! “族弟!……你!此人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却是为何要来阻我?!你们可千万莫要是再犯了糊涂!此人是绝不能留!倘若是放他回去,必是后患无穷呐!……其中利害,你们可曾是想得清楚明白?!” 柯迩遐义一听,自是知晓大兄所言之意!但是,事关大局,柯迩遐义虽亦是不知其中之缘由,但是听得夫人所言所行,知其中也定然是有另一番计较!因此,他也只得是自顾哀叹了一声,并是苦言与他大兄对道: “豪兄大义,愚弟自当知晓!只是,如今此间之利害得失,却是纷乱得很!……而其中之原委,却也非愚弟如今一时能够在此说清道明的!……还望兄长是且信愚弟一回!此事看起来确是非同一般,姑且就当先是周全了大局吧!” 柯迩震西闻得此言,心中虽有不甘,但毕竟是自家兄弟开了口,却也不能是太驳了他的面子。 而且他转念一想,说到底这些也不过是他们僰人的内事,即是他们自己这般决断,他作为外人在此拿捏主意也确是极为不妥! 思虑至此,柯迩震西便只是恶狠狠侧脸过去又瞪了一眼那蜷在一旁的摩雅笮,并是怒目言道: “哼!……也罢也罢!把话说穿,本豪也只是个外人而已!既是你们自己已是拿定了主意,本豪却又还能说甚?……但是此人虽是可免了砍头,却也不能是将他给轻易的饶过!……依本豪之见,不若是将他们给尽数卸去一条右臂,以慑敌心!” 柯迩遐义听罢,只觉兄之所言也确有道理!虽说是不会是取了他们性命,但是这截臂之辱,待是给那乍部的豪长摩雅邪见了,也必然是可令其惊上一跳! 于是,那柯迩遐义便也是二话不说,竟是直接从那群夜郎匪众之中是将那摩雅笮给提拎了出来。而摩雅笮见得此状,虽是不明觉厉,但也知道定然又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是在那边一边挣扎着,一边竟又是破口大骂道: “你……你这蛮子究竟是又要作甚?!……你……你们可莫是要太过肆意!……本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吾兄摩雅邪可是绝不会轻饶了你们的!” 然而,那摩雅笮虽也是以一身蛮力相抵,但若是要论气力,他却终究不及柯迩遐义……只见柯迩遐义是将他给生拉硬拽到其兄长的跟前。 而柯迩震西见此等情形也是心领神会,只从旁一把便是抽出了佩刀,随手那么一挥砍,便是将那摩雅笮的右臂是给砍落在地! 只见摩雅笮被砍断一臂,顿是血沫飞涌!他立即是捂着断臂便翻滚到了地上,并是大声叫着: “啊!……啊!……你……你们这群僰蛮子!言而无信!有种便是快快杀了我……若是待得本酋回去,本酋定是不会是轻饶了你们这些僰蛮子!……” 只听那摩雅笮是在那里在地上一边翻滚着,一边又是在那是以恶语相向!但是,柯迩震西此时却又哪管得他那么许多!只见他是骑于马上,与其手下的那些僰族众人唤道: “这些个来自夜郎的歹人今日之所以侵犯此地,就是要将你们僰人是赶尽杀绝!……若是只放得他们这般回去,你们僰人却又将是颜面何存?!将来又如何能在百濮立足?!……本豪虽是白马氐的羌豪,却也最是看不惯此等仗势欺人之举!……” 待柯迩震西是一言吼罢,只见其手中是举着摩雅笮的那条仍然是淌滴着血水的断臂,又与那些手下的那些僰人是继续喊道: “此乃对方贼首摩雅笮之臂,如今却已是为本豪所砍!……然而,如今贼众却还尚残百余人之多!你们倒是说说,要不要将那些匪人也是一并断去一臂!” 那些与柯迩震西一同前来的僰人士卒,一听得头领是这般说道,只见其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狠不能立即上去截了这群人的右膀。 说起来这也确是难怪,由于在前几番的较量中,僰族各寨中的部曲皆是为他们所败,因而还白白的牺牲了不少自家弟兄的性命!所以,此等的亲族血仇对他们僰人而言却也可算得上是不共戴天的了! 因此,待他们是听得柯迩震西是如此与他们大声问道,虽说他们亦是知晓这柯迩震西乃是异邦之人。但在此时此刻,对他们而言,显然谁若是能带着他们报得此仇,他们自然就更乐意是听命于谁!! “嚎凹”(好的) 只听得那些僰人是不约而同的,突然是一齐吼出了一声巨响来!这一声巨吼可谓是响彻云霄,竟是把立于远端的九黎尤女她们也是给吓了一大跳。 “嗯!……那本豪便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这便去将他们的右臂也一同是给卸了去!只管叫他们是血债血偿!” 柯迩震西一言喊罢,只听得身后那群僰族部曲便是犹如疯马一般的是往那群夜郎匪人是冲了过去!…… 那些夜郎匪人见得自己主将如今竟是被人砍了一条臂膀,而又见得对面僰众是往他们这边涌来,知道定然不是好事!便是握着兵刃是要做殊死一搏! 然而,此时这些夜郎人却又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也只是初一交手,便是被那些僰人给悉数给剿了!而后紧接着便是只听得他们是惨声连连的一顿哀嚎!……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只见百余条臂膀便已是悉数被卸到了地上!而原本那红中带黄的沙石之上,霎时间便是被四处飞溅的鲜血给印染成了鲜红一片。 “哼!……滚吧!以后莫要是再让本豪撞见!……若是胆敢再是打这边的主意,本豪定让你尝尝被制成人彘的滋味!” 只听得柯迩震西是一声怒呵,摩雅笮与那些夜郎匪人却还哪敢是继续呆在那里!皆是强忍着断臂之痛,立刻爬起身来,是往山下一路逃去! …… 既是此役了结,柯迩遐义便是领着大兄震西,是去与他夫人九黎尤女是汇合到了一处。 “夫人!……如今敌众皆已退去!……真乃天神护佑!我族此番真可谓是大获全胜呐!” 只听柯迩遐义一回到夫人身边,便是显得极为兴奋。原本以为夫人听得此番大胜的消息理应是极为高兴才是。也不知是为何?只见她如今却依旧是愁眉紧锁,一脸的闷闷不乐之状。 ()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策勋绩巫主敬恩公 论品行维义褒阿莎 原来,当九黎尤女是从那贼人摩雅笮的口中是得知其姊妹天玑如今是处境凶险,便不禁是有些慌了神,并是独自一人思虑至今…… “夫人?夫人?” 待得柯迩遐义是唤了两声,这才是将他夫人是给从沉思中给唤了回来。九黎尤女见是其夫柯迩遐义与柯迩震西得胜而还,便是立即慰问言道: “哦!……此番还得是多亏了兄公相助,这才没使那些个歹人是毁了我族宗祀!兄公如今能为我僰族是这般出力……弟妇心中亦是极为感激!待得来日,若有需要,尤女定当是竭力相报!” 这柯迩震西原本便最是喜欢别人说些恭维之言来给与他听!因此,听得弟妇尤女如此言语,自是显得颇为高兴……正当柯迩震西是与他夫妇二人在那说笑,却听得他们身后竟又是传来了一声颇为熟悉的口音来: “呵呵!此番可得大获全胜,当真是可喜可贺呀!” 待众人是一齐回过头去观望,原来说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武维义! “哟!……原来是维义兄来了!” 众人见得是武维义只身下得山来,便是一齐上去与他打了一个照面。 话说正当山脚之下是尘烟滚滚,激战正酣之时,武维义却是立于山上将此番情形皆是看得清楚明白。眼见山中又是火光四起,而后又是传来一阵象声嘶鸣,武维义便知其谋已成!因此武维义心中便是笃实了许多,知道如今已是无有必要再在那里观察调度,这便是赶紧下得山来,是与他们汇合到一处。 “此番全要仰仗武先生运筹调度得当!……这才使我僰人不至是受此灭族之罹难!……且武先生竟是如此擅御猛火,真乃火神祝融下凡!……我族如今既是得承火神大恩,且受尤女一拜!” 当九黎尤女是一见得武维义,只见她竟是立刻朝他是以僰祭之礼叩拜!而在僰族之中,此等礼数原本是只有巫主献祭尤公火神之时才能授用的! 而如今九黎尤女却是以此祭礼跪拜武维义,足见武维义于此时在他们僰人眼中,却早已是成了神灵授身一般了! 武维义虽是听不明白这九黎尤女是在说些什么,但是见其辞调恳切,举止恭敬,自也是能料个大概。便是赶紧向前将她给端扶起来,又是唤来柯迩遐义是从旁替他传译言道: “巫主大可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武某亦不过是略尽了些绵薄之力罢了!巫主又何须是行此大礼呀?!……那些夜郎匪人原本便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如今竟是逞其势大,意欲毁人宗庙,屠戮他族!……此等劣行,莫道是被武某遇见,试问天下但凡是心存仁义之人,得遇此等境地却又有何人不会拔刀相助?!” 九黎尤女听得武维义如此说,却不免更是羞愧难当起来!想这武维义初来僰寨之时,竟还将他是给当成了寇仇一般,投入了后山的洞牢之中!如此结下的梁子……倘若是换作其他寻常之人,受得此等待遇,不来暗害自己便已是不错!却还哪里会再替他们的生死安危去倾力相帮? 因此,待九黎尤女与柯迩遐义二人是听得武维义此言之后,便更是对这周邦之人是心生敬仰…… 再说那柯尔震西,自是与他在鱼凫城初次相识,便知道这武维义虽往日里显得是过于有些呆蠢迂腐,但是于关键时分,这脑袋却也是极为受用的,最是擅用那些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鬼点子”。 就比如此番的引火焚林之术,他柯尔震西眼见身后那一场熊熊大火竟还在那熊熊燃烧着,却是始终都没搞清楚这其中的所以然来,只当这些小把戏又是他从哪里学来的妖法! “维义兄!……此番又是多亏了你这猛火焚林之计,这才是使得我方是大获全胜!只不过……本豪见此火势,却是烧得好不蹊跷!你这猛火却究竟是从何处借来的?何以是小小的星火之种却是瞬间便将整个林子都给燃尽了?!……倒也是当真神奇的很呐!” 武维义听他如此问,便颇是有些自鸣得意的与其解释言道: “呵呵!……若要说起这个,此番之所以是能利用此处山势造火而成此大功……却也是全靠了墨翟呀!” 柯迩震西一听,却更是感觉有些疑惑了起来: “那黑面小鬼?此事却又与他有何干系?” 只见武维义却是会心笑了一笑,又与他继续回道: “震西兄可还记得,那一夜墨翟是私自下得后山却又遇了那一场山火来?” 柯迩震西听罢便是立即回道: “未过得多日,又如何会不记得……之后也曾听人是说起过,其实当时是由天上的一道惊雷所致!却是正好不巧,将他与那小丫头是一起困在了后山之上!……所幸是那黑小鬼倒也是够机灵的,竟是把那野丫头是给救了出来!” 听得柯迩震西如此说,却只见武维义是自顾摆了摆手,竟是将其通盘否定道: “呵呵!……又哪里会有这般凑巧之事!之后武某亦是几次三番的询了墨翟确认!其实啊,那晚的山火确实是墨翟他一个不小心招惹出来的!……” 待武维义是说出此言,却是令在一旁的柯迩遐义是好不奇怪!要说那一场山火的前后缘由,他那闺女仰阿莎可是口述得清清楚楚的!非但如此,而且当时还与他们是反复强调,她之所以是能够脱得险境,全是靠着那黑面小子的拼死相救。 然而,如今却又自武先生口中得知了原来竟还另有一番隐情,又如何不让柯迩遐义夫妇二人是大吃一惊? “啊?!若真是如此……那……那阿莎她却又为何要将此事与我们瞒住?!这……这根本毫无有道理可言呐?!” 武维义听得柯迩遐义如此问,竟又是微微一笑,与他夫妇二人回道: “呵呵!……正所谓知女莫若父!如今令爱的心思,难道你这个为父的确当真是一点都不知不晓?!要说阿莎那孩子虽是有些顽劣,但品性终究还是不错!……那天晚上,墨翟误烧了林子是真,而救了令爱亦是事实!只不过,令爱亦素来知晓巫主最是舔犊情深!因此,她当时倘若是据实相告,只怕这墨翟便是当真就要冤死于此了!……呵呵,若果真如此,或许尔等僰人一族,便也就真是难逃此劫咯!”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武维义解燃树之理 摩雅笮挟质子反逼 柯迩震西听罢,不禁是一阵唏嘘,并是颇为感慨的言道: “哎呀!……当真不知原来这其中竟还是有这一番的曲直!若不是听得武先生这样说起,我们却又是能如何知晓?!……不过,先生如今所说的这些,却又与此番焚林山火是有何关联?” “呵呵!确是有极大干系呐!” 武维义知道此番讲解必是要费力气,便先是提了一口气来,又与他们是侃侃而谈道: “据吾弟所言,他当夜于山林之时亦不过是举了一柄火把,之后他亦是一不小心,竟失手将那柄火把是掷到了一处树干之上。而后,亦不知为何,那树却是好似突然是炸裂开来一般!竟是将他们给硬生生的是震出了几丈远!” 众人听得此言,不禁亦是暗自称奇,要说这种的丛山密林,无论是他们僰人还是羌人,却也是见得多了!倒是从未听说过竟是还有这般的奇事! “哦?!……这却又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当真倒也是显得颇为好奇! “呵呵,武某起先也是不信……但当武某是前几日往山间小路撤走之时,机缘巧合之下却是发现了其中的道理来!……而这其中的奥秘便是藏在于那一处一处的枯树窝洞之内!……要说在此山间,因其湿溽多雨,所以山中之林木多散有腐木之瘴气!尤其是在那些枯树的树洞内,更多聚有此等腐败之气。而正是这些个腐气,倘若是遇了明火便可助长其火势大盛!因此,武某这才是想到何不引来此术是助我等破敌?!……” 听得武维义竟是将这些个往日里随处所见的树洞说得这般玄乎,却是令众人有些难以信服!想他们这些人,或是常住,或是时常游走于山林之间,却是从未听说过有此等的“可燃之气”!因此,只听得武维义是在那与他们说得是天花乱坠,却依旧是有些不明就里! “这倒也是奇了怪了!那要说这一片林地,但凡有树洞者即便没有上千,那也是至少数百!倘若处处皆是有此等易燃之气,那整片丛林岂不了不得半点火星了?我等世居于此,皆需用火。若依武先生之言,我等又何以能够活到今日?” 武维义听得柯迩遐义询得此问倒也是甚合逻辑,不禁是连连点头称许道: “寨主果然亦是想得周到,此言倒也不虚。而且,试想贵寨此前亦是早已有了禁令。严禁其族人是上此后山,或许便是与此相干亦未可知呐!……不过,呵呵,此间枯木穴洞倒也不是处处皆可焚燃的,其中可燃者,亦不过是十之一二罢了。” “哦?!即是如此,那么维义兄却又是何以勘定其中确是到底有无‘燃气’的?!” 武维义听得柯迩震西此问,却又是微微一笑,与柯迩震西是继续回答道: “呵呵!这倒亦是不难!……武某其实于前几日命墨翟是督工制硝之时,便是偷偷一个人只身下了山来,便是特意找那些可燃的树洞!……其实这些树洞却也并不难找,只需是以鼻嗅之便可!若是其中是有极腐臭之气,且兼有鸟兽粪便混杂其中,则此木洞便是十之八九可判为燃木!……而后,今日武某又是特意遣了墨翟是……” 突然!正当武维义是话及了“墨翟”二字,却突然是发现了一桩蹊跷事来! “哎?!墨翟呢?!……如今大战告捷,如何却是不见墨翟归来?!” 众人听得武维义如此问及,便亦是突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来: “自我等下山之后,却是再也未见得墨翟身影!……这倒也是当真奇了!对了,与之一同纵火焚林的那三十五人如今尽皆已是归来!不若是将他们找来一问?!” 议罢,柯迩遐义便是立刻去找来了那三十余人,并是与他们打听了墨翟的下落……然而此时,却只听得他们这些人却是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话! “哎呀!你们倒是快说呀!……却到底究竟是如何了?!” 在他们几人的一阵逼问之下,那三十几人自是不敢再做敷衍,只得是与各位大人是如实告之: “墨……墨大人他……他引火之后,却也不知为何,竟也不闪去一边!……而后,却是只听的一声巨响,那处引着了火的林木竟是发生了一声爆声来!而那墨……墨大人他……或许是一时疏忽大意,竟是将他给一起震飞了去!并是……并是与另一人是翻到了山下去。” 武维义一听,得知墨翟竟是极有可能殒命于此,不禁是令他懊恼不已: “什么?!翻下了山去!这……此山少说亦有百丈之高!倘若真是翻了下去,却那哪里还能有救命的地方?!” 正当众人是为此事而陷入悲悯之中时……却听得山下竟又是传来了一阵骚乱: “到底是出了何事!山下为何是这般吵闹?!” 九黎尤女只见那些自山下奔来的那些人皆是神色极为慌张,便是立刻于他们如是询道……但听得其中是有一人言道: “巫……巫主!……山下!山下那贼首竟是又折返回来了,而……而且如今竟还绑了二人一同前来!而那……那被绑来的二人之中,其中一人正是小主……阿莎!” 九黎尤女听得下人来报,得知自己的爱女如今竟是莫名其妙的落入了歹人之手,不禁是一阵气急败坏: “什么?!……阿莎她!她竟是落入了那摩雅笮的手里!……这……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听得此言,皆是知道此事的确是极为棘手!此时,只听立于一旁的柯迩遐义亦是作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来: “哼!那个该死的摩雅笮!我等好意将他放走!而这歹人不思回报,竟然还想挟持了阿莎来逼迫我等!……真是令人好不恼怒!……夫人莫慌!待遐义是偷偷摸上去将他一刀结果了再说!” 只见那柯迩遐义是一言说罢,便是要提刀下山而去,却是突然被武维义给叫了住: “柯迩寨主且慢!……此事万万不可!” 柯迩遐义闻声回顾,又是疾声回道: “有何不可?!” 武维义亦是疾步上前,抢在身前并是一把截住柯迩遐义,并是与他言道: “柯迩寨主如今这般的操切,武某亦是深感理解!但是,那贼首于新败之际竟还选择折返……只怕此番回来便是抱有一死之心的。而且现如今是有了质子在手,所谓有恃无恐,我等若是无有万全把握,只怕贸然行事却只会是适得其反!……况且,如今山下林木此时却早已是被焚,此间周围各处如今亦是根本无有可以匿藏之处!遐义兄又何以是偷摸过去?!” 柯迩遐义听得武维义此言,知是背后暗袭不成,且如今贼寇又是质子在手,正面定然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不免亦是更加的焦虑了起来: “这!……这却又该是如何是好!” ()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摩雅残余挟人折返 柯迩震西数其忘祖 “且先是去看了再说,也不知这贼子此番回来却究竟又是所为何事!我们着急,想必那贼子如今却是应当比我们更为着急才是!依武某之见,我等不如是伺机而动,再觅良机方为上策!”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此时却又如何能放心得下?只见他二人早已是六神无主,却又是无可奈何,皆只得是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武维义与众人便是疾步慢赶的往山脚下跑去。到得列阵前,果见对面竟然是有二人被对面的一群已成了独臂的匪人所挟持着。而其中为首一人,正是那个先前被他们放走了的摩雅笮! 那摩雅笮见得他们是匆忙下了山,不禁大喜,自知此番定是钳住了对方的软肋。便是挥起独臂,并是指着对面一阵叫嚣喊道: “你们这群僰人蛮子!……非但是杀害吾三弟,而且竟是将本酋亦是戕害至此!……哼哼!所幸是天助我也!竟是让我在半路上又碰上了这两个衰命的家伙!……你们倒是看看!此二子,你们可都认得?!” 只听那摩雅笮是一言说罢,便是将他那独臂是指向了身后的那两个后生! 果不其然,只见其身后所绑缚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墨翟与仰阿莎!而此二人如今,却是面如死灰,一动不动,好似是昏厥了过去! 九黎尤女和柯迩遐义见了自家女儿受此欺凌,却又如何是能够按捺得住!正当他们是要向前理论,却是被一旁的柯迩震西又给一把拦住: “遐义!你与弟妇二人如今皆是关心则乱!……若是这般莽撞,岂不是正中了他的诡计?!待为兄是替你们前去打探个究竟!” 只见柯迩震西把话说完,便径直走上前去……而武维义则是紧跟其后: “届时只当是不认识此二人!……或许如此还能是有可为之机!” 只听武维义是在他身后是长话短说,悄悄的与他说了这些。而柯迩震西听了,却是惊了一跳!毕竟对面被绑缚的其中一人乃是墨翟!然则待他是扭头看去,便是立即悟到了武维义的用意,于是就与他微微点头是应允了下来…… 但见此时,柯迩震西是独自一人的挺向前去: “摩雅笮!……你这败兵之将!不守着你那条残臂,却又是为何要折返回来?!难道果真是一心求死吗?!” 摩雅笮听得那柯迩震西是如此说,却是完全没有提及他身后的那两个人来,便是显得有些慌张,深怕是自己此番又是搞错了状况! 原来,当这摩雅笮是断臂遁逃之后,在一路之上却也是想得愈发的清楚明白!他深知如今他身中剧蛊,而且又是断了右臂。于兄于部族都已成了百无一用之人,非但是百无一用,只怕到头来还得要拖累了大兄的伟业。 想到此处,不禁是令摩雅笮反倒是“醒悟”了过来,若是今日不去伺机再是搏上一搏,待得他们像如今这般无有寸功的铩羽而归。即便是果真能回得了夜郎,那也是无有颜面可言,确是与死了无益! 而正当这摩雅笮这一路上是心里犯着嘀咕,却是在路上正巧偶遇此二人竟是一齐昏倒在了一旁!且见其中一名花季女子,无论是其样貌亦或是打扮,却是像极了那柯迩遐义与九黎尤女! 因此,这摩雅笮便是心下寻思着此女或许是与那九黎尤女是有些关联!而此时的摩雅笮虽说亦是不能十分确定,但是于此时此刻,他却其实早已是没了退路可选,只得是孤注一掷! 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是将他二人绑了,并是折返回来以此来要挟他们就范! “哼!柯迩震西!……你这竖子也莫要高兴得太早!要说你身为羌氐之人,好歹也是与我们夜郎乍部是同宗同源的!但是如今,你竟是不念及往日的同宗之情,包庇异族而与同宗为敌,戕害手足!此等行径,若是为其他百濮羌部所知,本酋倒是要看看,你这竖子届时却还有何颜面是立足于百濮?!” 那柯迩震西听罢,却是根本不以为然,只顾是仰笑了三声: “哈哈哈!……好一个‘戕害手足’!……你这摩雅笮,本事倒是稀松平常,但是这张嘴倒是厉害得很!……要说这弃宗背祖之事!又哪轮得到你这夜郎人来品头论足?!……你们虽为羌人,当时却只是为了一些小爵薄利而弃走羌氐,甚至是替了那夜郎王卖命,更与其他同宗部族大动干戈!哼!要说这‘戕害手足’,我却又如何是能比得上你们!” 只听得柯迩震西是将此话说得是慷慨激烈!把对面的摩雅笮和着乍部是给一起骂得狗血淋头! “要说你们羌南之事,本豪原本亦是不想多管!……却不曾想,你们非但是不思悔改,如今却更是变本加厉,竟在此僰人世居之地是兴风作浪!……像尔等这般背祖忘德而又四处惹事之人,百濮之民人人皆可是得而诛之!哼哼!……所幸也是苍天有眼,竟是遣我柯迩震西是来了此地清理门户!……摩雅笮!前番放你回去,便实属仁至义尽!你此番是自来作死,可就怪不得本豪了!” 正当柯迩震西是要驾马向前,趁此言辞之威是救回二人!却不曾想,这摩雅笮如今却早已是铁了心要与他们顽抗到底,因此根本没受得言语挑拨: “慢着!……柯迩震西!……你若是敢再前来一步,我便立刻是将此二人给当场绞死!……” 柯迩震西一看眼前这群人竟是全然不为方才之言所动,知道此番这些人是铁了心要与他们对付到底,不免亦是有些担心起来。毕竟,那一个是自己的侄,另一个又是自家兄弟。因此,他亦只得是一把将马给勒住,继续叫骂道: “摩雅笮!……想你也是堂堂夜郎乍部的三酋,如今却使着这般下作的手段!绑着那两个小娃子却又算得什么本事?!” 摩雅笮一见柯迩震西竟是一下子止住了马步,不禁是大喜过望,自知所料之事,果然是分毫不差!便是心中甚是笃定的与其对道: “哼!柯迩兄弟也是莫怪!……若非是本酋走投无路,我亦不会是出此下策!……但是,大兄所托之事关系我族命运,只可成功,绝不容有失!……这些与你多说亦是无益!快快是将那妖女叫来,让她赶紧是将蛊王是给本酋拿来!如若不然,本酋便是立刻让她的宝贝女儿人头落地!” 柯迩震西自知这下情况是有些失了控,后悔当时不该是心中有所犹豫迟疑,倘若他是直接冲抢上去,或许此时便已是大功告成了!如今一旦是有了停顿迟疑,反倒是示了弱,受制于人了!而此时,柯迩震西却也别无他法,只得是继续装腔喊道: “哈哈哈!……那二人与我们是非亲非故!你这竖子仅是绑来两个娃娃,便是想来要挟我等!却也未免太过于异想天开了吧!……”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阴谋得逞阿莎语激 进退失据尤女献蛊 摩雅笮如今是听得柯迩震西这般虚张声势,却又如何肯信?只见他是举刀向着仰阿莎,并是瞠目着与柯迩震西回道: “哼哼!……柯迩匹夫,你却当本酋是如三岁小孩那般好骗?!……也罢,尔等既然是对这两个娃娃生死不管不顾。那本酋便先杀此二子以泄本酋怨愤!” 柯迩震西听罢,不禁是心中大惊!却只得是大怒吼道: “摩雅笮!此二子虽与本豪乃是非亲非故,但也好歹是僰族子民!你若是杀此二子,本豪今日则必叫你是人头落地!” 然而,虽是听得柯迩震西如此言道,但是对于如今的摩雅笮而言,既已是受此败军之辱,且又被斩去了右臂,又是有何面目苟且聊生?! “呵!本酋却是早已言明!此番蒙羞!即便是活着回去,迟早亦是死路一条!然而本酋若是能立得大功,或许还能罪不及宗亲!……因此,你却还以为本酋还会是贪生怕死的吗?!……多说无益,如今本酋只待是数得三声!倘若是尔等届时依旧是执意不肯交出蛊王,本酋便是要与此二人同归于尽!” 听得摩雅笮是一顿狂言吼罢,但见原本是于后阵中待着的九黎尤女和柯迩遐义听得此言却也早已是乱了方寸。赶紧是奔上前去并是与其对言道: “快是将吾儿阿莎给放了!只要是能将他二人放了!……一切都好商量!” 摩雅笮一看,果不出他的所料,只见得那柯迩遐义与九黎尤女如今已是关心则乱,一上前来便是立刻露出了马脚。 如今质子在手,迫使对方这般乱了方寸,却是比那手中执掌着千军万马效果还要好上许多! “呵!巫主大人!……如今本酋亦是别无所求,只要是巫主肯是将那蛊王是给交出来!本酋这便将此二人是给放了,决不食言!” 只见九黎尤女听罢,却是沉默不言。摩雅笮看她似是有些动摇,便是趁热打铁,在那继续煽鼓道: “哼!见你这一副迟疑犹豫的模样,看来不让你见识见识本酋的手段,却只当本酋是与你们在此说笑?……呵呵!真是可惜了这女娃子确是长得一副俊俏脸带!呵呵……从今往后,却只得是掩面视人了!” 只听这摩雅笮是颇为卑鄙无耻,此时竟是朝着身后的残卒是大声唤道: “你们倒是说说看!……本酋是先将这女娃的耳朵给卸了?还是先将她这小巧的鼻子给割了才好?!” 他身后的那些匪人,闻得此言,竟然皆是在那里颇为奸猾的贼笑着!……而那仰阿莎此时竟突然是清醒了过来!见此阵仗,不禁是“哇”的一声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父豪!母主!……快是救救阿莎啊!……快是救救阿莎啊!” 九黎尤女见那摩雅笮竟是要对自己女儿不利,又闻得自己女儿竟是在那里一阵撕心裂肺的求救,便再也是憋不住了。便是与那摩雅笮大声言道: “好!……算你赢了!本姑便是答应于你!……就将那蛊王是交予你便是!……阿莎莫要惊慌,稍待便可!母主这便是来救你!” 只见那九黎尤女是从自己的腰间蛊瓮之中小心翼翼的端出一只蛊虫来!…… “母主!……蛊王!你身上的蛊王绝不能予人!……喂!你这秃子!本姑娘如今身上也有一只蛊王!你快是把本姑娘给放了!本姑娘许你本姑娘身上的蛊王便是!……呵!吾母主身上那只蛊王,如今蛊力早已是殆尽!你们要了又有何用?本姑娘的蛊王,如今正值壮年,可制天下万蛊!它才是真正的万蛊之王!” 摩雅笮只听得那女娃子却是在那里是一通乱叫唤,却是根本不把她的话给当真: “哼!你这倒是护母情切!……但是,纵然你这丫头是这般伶牙俐齿,却又如何能将我给欺瞒了过去!……想你这小娃子,亦不过是十几岁的模样,如何能授得此等灵物?!……” 仰阿莎见这摩雅笮竟是全然不信她的,便是继续在那是与他叫唤道: “你这独臂的秃子!……非但是身残,而且也是愚钝得很!……跟你说了如今蛊王便在本姑娘的身上,你却偏是不信!非是要取走吾母主那个无用的!哈哈!……蠢材!真是个蠢材啊!” 摩雅笮一听这女娃子这一番的奚落,而且竟还不时的是以恶语激他痛处,不禁是被她气得咬牙切齿!但是,他也知这女娃之所以如此以言语相激,就是有意保全她那母亲的蛊王! “巫主大人!……如何?!你那蛊王如今到底是交还是不交?!……本酋便是再数三声,若是再不取来,本酋可便是真要动手了!” 只听那摩雅笮也是对仰阿莎所言不管不顾,只顾是转身过去继以言语逼挟九黎尤女就范……而九黎尤女眼见自己女儿已是危在旦夕,却又如何肯是舍得? 但是,这蛊王乃是人蛊不离的灵物!若是蛊王给予了别人,则必然是要人蛊双亡的!言下之意,倘若她此刻是将蛊王给了出去,蛊王与她却都是要难逃一死! 柯迩遐义眼见这九黎尤女是要将蛊授出,却也只得是在一旁干着急: “夫人!……夫人!……” 柯迩遐义也知此事确是极为两难!一个是自己的夫人,一个却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却又叫这柯迩遐义是该如何是好?! “三!……” 正当那摩雅笮是数了一声“三”来,九黎尤女便是不再多做考虑,只见她是亲自下了马,便是手中端着蛊王向前去。临走之时却还回过头去,与柯迩遐义是面露悲伤的是与他别道: “夫君!……待尤女去后,你便随兄公是一同回本族去吧!……其实你身上的那只噬心蛊,其蛊力早已是解了……之前未与夫君明言……只因是尤女担心夫君是会弃尤女而去。而如今……哎!……尤女走后,还望夫君是多多保重!” 只听九黎尤女是此言说罢,便是立刻转身过去,头也不回的便是朝着摩雅笮的方向迈步走去,却徒留了柯迩遐义是在那里,此言听得他却依旧是又如噬心之痛一般,望着其背影,却也只得是轻声低语: “夫人!……”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行不义摩雅笮身亡 觅良机偕使者入僰 正当摩雅笮是在那里眼睛直瞪瞪的盯着那九黎尤女,只等她是慢慢的将那蛊王是端呈于他…… 突然间,却只听得贼人的阵后竟又是惊起一阵骚乱!待得摩雅笮是转身看去,只见其阵后竟是无端端的射来了一阵流矢! “何人!竟敢是从背后偷袭本酋?!” 但是,就当摩雅笮是还在惊慌未定之际,自对坡反斜面处,竟又朝着他们是射来一阵箭雨来!而这些个夜郎的贼子皆是毫无防备,因此躲闪不及。只听其一阵哀嚎过后,便纷纷都是中矢倒地! 摩雅笮如何能够料想得到,就在他是替大兄建成此功之际,竟是会从他们的背后凭空杀出另外一支不知所属的队伍来!而且转眼间,自己麾下的亲卒却已是被射杀了大半! 见得这副情形,摩雅笮自知如今已是在劫难逃。便顿是又想起了方才那个被他绑来的女娃子,曾是亲言如今她的身上还有另一只蛊王! 纵然摩雅笮当时是千万个不信,但眼看如今已是这般的境地。若想要拿到那九黎尤女身上的蛊王已是成了痴心妄想,因此,便顿时是对这个女娃子起了杀心: “哼!即便如今本酋亦是绝难再逃脱出去!……也罢!不若是将这女娃给一刀砍了!倘若蛊王真的是在她手上……那也算得上是本酋的大功一件!” 摩雅笮思毕,便是随手将地上的一具尸首是举过了头顶,并且冒着箭雨,立即躲到了绑着仰阿莎和墨翟木排跟前。而此时由于仰阿莎与墨翟其后背皆是衬着一排的巨木桩子,因此飞来的流矢却也正好是射不到他们身上! 只见摩雅笮是二话不说,左手抡起砍刀便是要往仰阿莎的身上砍去!眼见是一刀立刻便要砍下,仰阿莎和远处的九黎尤女皆是惊叫了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原本是昏在一旁的墨翟竟是突然两眼一睁!只见其眼白处竟是布满了血丝!其面目可谓是极为狰狞,令人见了不禁是心惊胆战! 要说摩雅笮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此等怪人!直被墨翟的这一惊变是给吓出一身的冷汗。 而那墨翟突然醒来之后,却更是好似中了疯魔一般!竟是突然一下子便使出了浑身的劲力,把那根将他是牢牢绑缚住的木桩子竟是反手绑缚着的就给挣脱了出来…… 而后,眼看摩雅笮是要手起刀落,只见墨翟竟是面朝仰阿莎,将身后那一根木桩是直直的横在了摩雅笮的跟前。而摩雅笮那一刀却也是收不住,竟是只砍到了木桩子上。 但是由于墨翟的肩臂是有一部分露在了外头,因此这一刀却也是连着木桩一起是扎进了墨翟的肩臂之内!……而众人见得这一幕,早已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给惊呆了去! “黑炭!……你!……” 要说这最是吃惊的,自然要数仰阿莎。仰阿莎见得墨翟此时是赤目瞪眼,面色狰狞的看着自己,心中又会如何不可怖!而且眼见他那一处的肩臂外伤,也被砍得是直直的向外血涌! 而摩雅笮言见他这一刀下去,竟是被这黑肤小子是给硬生生的给挡了去!见识了这黑肤小子竟还是这般的天生神力,不禁亦是心中一惊! 待他是反应过来,知道如今事不宜迟,便要再举刀是向仰阿莎砍去,墨翟却好似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竟是将摩雅笮的一举一动都是看得是清楚分明!但见他是双腿又是铆足了劲往后一跃,却是当场将那摩雅笮是给顶撞了出去! 摩雅笮对这一番变故又是猝不及防,整个人是撞上他身后背负着的那一截断木之后便是被震出了数丈!…… 然而,这摩雅笮却又如何肯是就此善罢甘休!只见他是立刻又爬起了身,手握砍刀对着他二人是一顿狂哮: “哼!你既然是一意求死!本酋便先是将你这黑夫给砍了再说!” 正当他是再是要举刀冲上前去,但见从他的斜侧方向,竟突然又是射来了一支冷箭!……而那支冷箭,竟是不偏不倚,正中摩雅笮的咽喉! 那摩雅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是直接刺穿咽喉,知道自己如今已是活不得命,便是左手持着砍刀,竟是最后朝着仰阿莎和墨翟的方向是奋力投掷了过去!…… 眼见那把砍刀是冲着他二人而去,却只见从旁竟然又是射来一箭!……竟又是不偏不倚,正中了那把砍刀!将那把砍刀是直接给射落在了地上! 摩雅笮见得此状,知道已是败局已定,却也无可奈何,最后朝着来箭的方向是拜倒下去,一命呜呼!…… 众人见得那旁人竟是如此弓法了得!不禁皆是暗自称奇,于是便向着方才射来二箭的方向是一齐张望过去! 原来那名射杀摩雅笮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于前些时日是与武维义他们一起镇守朱提关,抵抗巴人的副将——戌僰! 而方才那一阵犹如空降般的箭雨,原来亦正是戌僰所领来的蜀国弓手暗伏于彼坡反斜面,由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正在此时,却见在戌僰身后,却还立着一名妇人。但见这名妇人立姿端庄,衣着素雍。而此人亦不是别人,正是那锦织公主——杜宇! 要说起这戌僰和杜宇所领着的这一队蜀兵却究竟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原来,自武维义、墨翟与柯迩震西是一起去寻了僰寨,杜宇便是一直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日日夜夜都是在惦念着他们的安危…… 然而,武维义他们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并且是杳无音信!因此,这叫杜宇在朱提关却又如何能够安心得下?…… 碰巧此时,那名前来迎接杜宇至夜郎的使者也是不期而至!而那时守候在宫门外的戌僰又于机缘巧合之下,得知原来那名来自夜郎的使者此番除了是要接杜宇公主入夜郎之外,却还有一件要紧事情是一定要再去迂回一次僰人主寨! 恰巧戌僰,由于其自身便是那僰人的血脉,也是能通得一些僰语。因此,又被朱提侯是差使着去护送夜郎使者入僰…… 戌僰知道锦织公主一直是在心中挂念不下,于是便将这个消息是偷偷告诉了她。而杜宇听得这一番消息之后,自是大喜过望,当即是决定要戌僰带她是一起入僰寻人……所以,杜宇这才是跟着戌僰是一起来了僰地!……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犯蛊毒墨翟再疯癫 策群力三杰暂封蛊 然而此时虽说贼首已毙,敌众也已是被尽数歼灭,却还不及是让众人喘上一口,只见那墨翟竟是一下子又挣脱了捆绳,又一把是将那仰阿莎给连人带柱的一起抱住,径直往外逃走! “贤弟!……贤弟!” 武维义见此情形,知道墨翟身上的蛊毒如今却是又要发作!于是,立即便冲将上去,要将他是给竭力止住! 但却也不知为何,这墨翟此时的劲力之大,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 按理说,这武维义与墨翟也算得上是出于同门,其所习武艺也算得上是半斤八两。但见此时武维义虽是先于众人冲了上去与之厮斗在了一处,但如今竟然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草草的与他交手几个回合,武维义便是被墨翟那一身的蛮劲是给逼退了下去…… 柯迩遐义与柯迩震西见武维义此刻竟完全不是墨翟的对手,便是要一起向前帮忙……但是当他们三人是一齐联手,却也只能是与这墨翟勉强打个平手而已。 正当他们三人是在那里力战那个入了疯癫的墨翟,九黎尤女则是立刻赶上前去,将她的女儿是给解救了下来…… “阿莎!……你没事吧?!” 仰阿莎虽是被解了绑,但是她却早已是被这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阿妈!……这……这黑炭如何变得这般疯癫了?!……而父豪与叔父这般有本领的人,一齐联手竟也拿他不下?!……这黑炭却是究竟如何了!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九黎尤女替她女儿松解开来之后,却也不及是与她细说。立刻是从自己的袖口处是撕扯下来一块布料,又将仰阿莎的手给抬举起来,用随身的小刀是将她的手臂处是给割开了一道口子。 “啊!……疼!阿妈!……你这是……” 仰阿莎一时忍不住疼痛,只听其惨叫了一声……但见九黎尤女却也依旧是不声不响,又用那块撕下来的布料是在其手臂下面兜着。 待其血液是将那块布料给浸透之后,九黎尤女便是转过身去,与远处正在打斗的柯迩遐义唤道: “夫君!快是将阿莎的血是予他服下!……迟了只恐是有性命之忧!” 九黎尤女言罢,便是将那块血布是远远的掷给了柯迩遐义。而柯迩遐义此时是正与墨翟激战正酣,却根本是无暇来取…… “快去取来,这边且由我二人先应着!” 柯迩震西亦是知晓那血布之用乃是最为关键之物,因此是一边竭力与墨翟相争,一边又赶紧是让其弟将那物件给取来! 又是斗得好一会,待得墨翟是被柯迩震西是给接引了过去,柯迩遐义这才是抽身出来,去将那一块血布是捡了起来! 柯迩遐义携着血布也是一刻都不敢停留,立即是折返了回去,又是与墨翟缠斗到了一块! 说来也是奇怪,这墨翟一见得柯迩遐义是携着血布又来。也不知是何缘故,竟是更加癫狂的是往他这一侧猛攻过来! 柯迩震西与武维义于其两翼是想要将其拖住缓住,却是根本拿不住他! “夫君!……你将那块血布投去便好!……莫要与他再打!” 只听九黎尤女是在那里又是朝着她夫君柯迩遐义是大叫了一声,柯迩遐义听罢,便是遵着夫人之意,将血布是往墨翟扑来的方向是投了过去! 果不其然,那墨翟见得此血布,却好似是饿虎扑食一般,竟也管不得周围的状况,便是直接跪在地上,拾起那块血布便是一阵咀嚼吸吮…… 而后,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只待这墨翟是一阵咀嚼吸吮过后,竟是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渐渐的,待得他是将血布给吸吮干净之后,只见那墨翟便是直接脱了力,并晕死了过去!…… 而众人见得此状,也不知这墨翟是究竟如何了,又深怕他是旦夕间是会有性命之危。武维义不由分说,便是赶紧将他给背负起来,并是随着众人一起往山下的僰寨奔去! …… 待武维义是将墨翟安置在了寨中的一处屋室内,九黎尤女便是立即与他们言道: “除了本姑与阿莎,其余人这便都先是暂且出去!……此人中蛊太深,而且如今又是被催动了蛊力。如今这般的状态只怕是凶多吉少,危在旦夕!……须是尽早施治,或许尚有可为之机!……夫君,你速速是去找寨中的姑婆们,让她们是赶紧来此处施蛊!” 只待九黎尤女是此言说罢,便是立刻将屋门一关,并将他们一杆人等皆是闭在了门外…… 此时,武维义亦知道自己是帮不上什么忙,也只得是无可奈何的立于屋外是焦急的候着…… “武郎……你也是莫要太过担忧,你不是一直都说这翟弟乃是命系于天的吗?!即是如此,想来此番劫难,他也必是能够安然无恙的!” 只听得陪在武维义一旁的杜宇是突然开口柔声的与他劝慰言道,武维义循着声音,便是转过了身……想他与杜宇是于朱提关一别,却已是大半个月。眼见这杜宇的姿容却亦是消瘦了许多,武维义甚为殷切的是与她问道: “宇儿……这许久未见,见你却也是消瘦了不少……想来宇儿一人独守朱提关亦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吧!” 原本杜宇能够见到武维义,便已经很是欣喜。此时又听得武维义是如此与说,不禁又是心头一暖。 “没……没有,这些时日,戌僰他将朱提关内外是操持得极好。而且还陆陆续续是探到了巴人设于朱提关内的好几处暗哨……而那雅尔丹和朱天宗师自是撤走之后,便是完全销声匿迹,没了踪影。如今朱提关又已是恢复了往常那般的熙攘……” 只听杜宇是浅笑着与武维义说了这些,而武维义听得此些,便亦甚是欣慰的点头回道: “好,好……若是如此,那便是最好不过……” 正当他二人还在那里是说着绵话,那柯尔震西却亦是在一旁悉数是看在了眼里。见他二人竟已是这般亲热的模样,不禁又是泛起了一阵醋意来。 于是,只见他赶紧是抢上前去,又直接是往他二人中间这么一立,并是装模作样的是与他二人言道: “啊呀!……此番危急,确是太过于凶险!亏得是宇妹领着蜀人是来得及时!要不然,还真不知是该如何是好了……哎?对了宇妹,你却又是如何会赶来此地的?莫不是因为……想念柯迩大哥了?”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杜宇趣语激逗羌豪 毕摩匿迹潜使僰寨 见到柯迩大哥这突然是横在了她与武维义的身前,杜宇毕竟也是一个心思细密之人,其实却又会如何不知他的那些个小心思? 但见杜宇是微微摇了摇头,又浅笑了一声,甚是和悦俏皮的是与柯迩震西回道: “是呀!……柯迩大哥做起事来最是鲁莽,宇儿还当真是担心你莫要是把事给办砸了,反倒是将武先生给连累了。” 这柯迩震西如今最为抵触的便是将他与武维义是放到了一处去比来比去。然而谁知这宇妹偏偏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尽是挑一些他不喜欢的话来说……这一切着实是令柯迩震西是有些哭笑不得: “宇妹你……哼!怕不是现在在宇妹的眼里却就只剩下你那武郎了吧!……哎!当真是令人好不心寒!” 杜宇一听,不禁是噗嗤一下掩面笑出了声来,并是立刻安抚他道: “好了好了!……宇儿知道柯迩大哥亦是待宇儿最好不过了……宇儿又如何会是埋怨柯迩大哥呢?……前番不过是些戏言罢了。哪知柯迩大哥竟还当了真了……” 柯迩震西听了杜宇是如此说,却又是有些惭愧了起来。只见他是颇为尴尬的笑了一声,便又是向杜宇问道: “嘿嘿……这还差不多……哦,对了,要说宇妹你与那些个蜀人如今是一路赶来此地……却见你身边竟有一人是持着夜郎的毕摩节仗,若大哥没有猜错,那便应该是夜郎王的毕摩祭师!……只怕亦是另有要事吧?” 杜宇一听,见柯迩大哥当时亦只不过是在转眼间,居然就将那名自夜郎委派过来的使者是给认了出来。这不禁亦是令她有些暗自称奇,于是,立刻是与他二人答话道: “哟!柯迩大哥当真是好眼力!……正如柯迩大哥所言,那名执仗的夜郎使者正是如今夜郎王后身边的毕摩大祭师。而她此番奉命出使朱提关,也正是应了朱提侯谯节之邀,前来迎接我等去往夜郎的!” 武维义听罢,却不禁是顿时生出了一些疑惑来,便是立即又与杜宇问道: “哦?……那人原来便是夜郎王派来的毕摩使节?那按理只需是待我等一同折返了朱提关之后,择日启程即可……如今却又为何是会随你来了僰地?……倘若是二国交使,按礼也应当是有些礼数往来才对!而如今却只凭着一杆节仗便是只身前来,不免也是有些礼数不周了吧?!” 杜宇听得此问,却只见她亦是摇了摇头,并是颇为费解的是与武维义回答道: “武郎确是有所不知,其实若真要说起来,却还并非是那名毕摩随着宇儿来的。恰恰相反,反倒是宇儿借着与那毕摩同路的由头,这才是能来得此地……你们也不细想一番,倘若戌僰不是奉了朱提侯之命护送宇儿与使者是一同前来,他却又如何敢是擅离职守,无端端的出现在此地?……但是,至于那位自夜郎远道而来的毕摩大使却是究竟为何而来?……宇儿这一路倒也曾是与她询问过的,但她却只是绝口不言……!” 武维义与柯尔震西听罢,皆是觉得这个夜郎毕摩此番定然是另有所图……毕竟眼下他们也是刚杀败了那些来自夜郎的匪人,非但是全歼了对方,而且还先后是斩杀了夜郎乍部酋豪摩雅邪的二弟和三弟! 因此,若是要说起来,他们与那夜郎之间,如今可谓已是结下了大梁子了!而倘若是让那毕摩是将这里的情况是看了去,却还指不定是会回去之后如何说呢!…… “那……那位夜郎毕摩见得此间动乱,他又可曾是说过一些什么?……” 此时,只听武维义却是颇有些忐忑不安的是与杜宇问道……而柯迩震西闻得武维义如此问,便也是想到了些什么,与他一样亦是变得极为警惕: “哎呀!……对了对了!若是那人真的是从夜郎来的,如今见得自家的部曲是被我们打成了如今这副样子……那我们此番岂不是要坏了宇妹的事情?!” 听他二人是惴惴不安的在那里与她言道,杜宇却是显得极为气定神闲,只听她依旧是颇为平静的是与他二人回道: “不必担忧,你们所杀的那些个贼子,皆为夜郎乍部。而夜郎国主日达木基则是出于夜郎武部,武部作为正统宗族,其实力原本亦是最大!而乍部亦为夜郎六部之一,其实力则要略次于主宗!……而且据那毕摩所言,如今那乍部的酋豪摩雅邪也绝非善类!……如今国主身弱,不能御臣,而其嫡子亡故,次子避于外。因此,如今这乍部的摩雅邪却已是有了摄政之实!” 闻得杜宇如此说,武维义和柯尔震西不禁是大吃了一惊: “啊?!……如此说来,那我二人此番岂不更是闯下大祸?那摩雅邪既已是有了摄政之实,那倘若我们如今是再去夜郎,岂不等于是要自投罗网?” 但见杜宇却是浅笑了一声,并是摇了摇头立即是与他二人解释言道: “呵呵……武郎和柯迩大哥却是当真多虑了,倘若真是如此,二位如何不再是细想一下,那毕摩使者当时亦是在场的,宇儿却又如何敢是命戌僰以箭阵相助?!” 二人一听,便是立刻互相又是对视了一眼,但皆是根本不解杜宇此言之意。 “那名毕摩,乃是直接受命于夜郎王室,乃是专为其国主祈福上天而卜问万事的!只因如今夜郎王室孤危势弱,因此这才是奉命前来办事!……而正巧又是在此处碰到了那群乍部的部曲是在此地为非作歹,倘若他此番的行踪是被这些人给发现了去,只怕是要惹出更大的祸端来了!因此,此番得以将其贼子全灭,那位夜郎毕摩却是连谢都来不及,又如何会是与我们结怨?!” 听得杜宇是如此分析一说,不禁是令武维义和柯迩震西是豁然开朗起来。但与此同时,他二人亦同样是深有体会: “看来……那夜郎之地,如今亦是成了一块是非纷争之地呐!……真不知待我等到得夜郎之后,却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含服灵丹再度死劫 厉声责惩又激小性 正当他们是在言语之时,只见九黎尤女是一把将屋门给推了开来,武维义及其众人便是一齐围了上去。却见九黎尤女的面部却是一脸的哀荣,在那是颇为忐忑不安的站着。 “巫主大人?……墨翟他?……却是如何了?” 武维义见九黎尤女和仰阿莎出得屋门,却皆是神色有些不对,便知墨翟如今的境况定是有些不妙! “本姑已是尽了全力……但是……此人如今已是中蛊太深……当时这噬心蛊感知其主是危在旦夕,因此便是驱使着他,一时耗尽了心力而奋起搏战了一番!……而这一番搏战,却又是使他耗尽了其周身心血……如今他那全身的五脏六腑皆已俱损……只怕……只怕是回天乏术了!……” 武维义、柯尔震西与杜宇在一旁听罢,面色不禁是被吓得惨白。只见武维义听得此言,脚下是一个酥软,险些是昏倒过去……待得他是勉强站稳,便是立刻又冲进了屋内,到得墨翟一旁! “贤弟!……贤弟!……不……不会的!贤弟他……他可是墨翟啊!怎么可能会是殒命于此?!这……这绝不可能!” 武维义此时除了悲愤之外,更是只觉得这一切皆是令人感到难以置信!……他武维义如今早已认定眼前的这位小弟是于史书之中那位赫赫有名的墨家鼻祖——墨子。即是如此,墨翟却又如何会是死在此处?!若真是如此,要不然便是墨子是另有其人,要不然……便是因为他的穿越,而造成了时空的错乱来! 正当武维义是陷入了悲痛与沉思之中,却听屋外的杜宇突然是惊语言道: “快!……梗阳高士的灵丹!” 这一语却是突然将沉思中的武维义是给惊醒了过来: “对啊!……梗阳高士临走之前一共是给了三粒灵丹!并是叮嘱他是一定要在最危急之时,将此第三枚丹药服下!……若是如此……如今这墨翟眼看已是要成将死之人,岂不是正好应验了此言?!” 于是,武维义赶紧是在墨翟的周身衣衫内是四处搜找了一番!果然是被他又搜出了那两枚丹药来。于是他就取了其中一枚是立即给墨翟含服了下去! 而九黎尤女与一众僰族的婆婆姑姑眼见武维义是拿了手中的那两枚不知为何物的丹药是给那将死的墨翟服下,却尽皆是摇头叹息言道: “哎!……这噬心蛊乃天下无解之蛊!……想仅以这几枚丹药便想将他救活,却是痴心妄想了!……” 正当她们是在拥挤的屋内是一阵的交头接耳之时,却只见得墨翟那张已是犯了蜡黄的颜面,以及游于脸上的那一条条已显得深褐的血路,竟是慢慢的回转了过来!…… 而当场的僰族众人亦皆是被这一幕是给惊了一跳! “这!……这如何可能?!快看!……看他这颜色!……” 只听得那些僰族的巫姑和巫婆们是在那里交头接耳,无一不是在那里惊叹万分,啧啧称奇! 九黎尤女自也不例外,此时她的心中却是喜忧参半。能见得这墨翟在此刻是能转危为安,她心里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但是如今得知这武先生的手中竟有此等绝世丹药,竟能抑制住自家的蛊毒,不禁亦是令她有些胆战心惊起来! 毕竟,这噬心蛊乃是她们僰族的立足之根本,倘若是真有了解药,那他们这一支最为古老的僰族,岂不是转眼间便是要崩了? “你……你这丹药……究竟是有何玄机?!竟是能够将我族的噬心蛊给解了?!” 武维义此时却也没有心思是与她们多说,见他只是屏息凝神的注视着墨翟的气色变化,又与她们是极简的回道: “其实武某亦不知这其中的道理!……这枚丹药乃是墨翟于朱提关之时,得一位高士所赠!而且并是与我等嘱托过,倘若是墨翟陷于生死之时,便可取其一用!……不过还请巫主是且放宽心,此等丹药绝非寻常人所可炼得!……我等获之实属机缘巧合……想来此世间除了那名高士之外,更是无人可炼的!” 听得武维义如此说,那九黎尤女与众巫姑的心思这才算是稍稍定了下来…… 眼看这墨翟的面色是越发的好转,甚至其呼吸和心搏也已是变得较之前是有力不少!……众人皆是在那里等着墨翟醒来,但是这一等却又是大半天的功夫,竟依然是迟迟等不来墨翟苏醒过来。 “这黑炭究竟是睡够了没有……他这不上不下的,反倒是好生令人不爽!” 只听仰阿莎在那憋闷的屋子内却是已经等了有些不耐烦了……而她这一句抱怨,却是令她母亲和父豪是丧尽了颜面: “你还敢说!……定是因你贪玩,又私自跑下山去惹下的祸端!如若不然,你二人却又如何会是被那摩雅笮是给绑在那里当了人质?!……如今要不是此人舍命救你,你此刻早已是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了!” 仰阿莎心中原本确是有愧,但一听母主竟是这般的厉声将她是给训斥了一顿,为此言一激不禁又是耍起了刁蛮来: “哼!母主尽是帮着外人说话!……要怪也怪那块黑炭太是小气,阿莎亦不过觉得那火折子颇是好玩,便是在那里讨来了一个玩玩罢了!也不知这黑炭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却是莫名其妙的要与阿莎动起手来……阿莎也是一不小心,这才是把他又给迷晕了过去的!……阿莎……阿莎也是无心的嘛!” 武维义、杜宇和柯尔震西此时在屋子里听了,得知原来此番险情竟然都是这仰阿莎给惹出来的!不禁皆是有些怨愤,但是看在其父母的面上,却也不能是责备她些什么…… “胡闹胡闹!都怪是你母主是把你这臭丫头是给宠惯坏了!……如今竟是这般的不分轻重!你可知……此番族人却是险些便是要葬送于你手!……而如今却令这位墨家小弟是昏厥不醒!……倘若他真是被你给害成了没心的离魂之人!我看你就在此处照料他一辈子吧!” ------------ 第一百六十九章 阿莎胡为竟成妙手 巾帼相惜谈笑解局 柯迩遐义此时只听得自家的女儿竟还在那里把话说得这般的无理取闹,便是将她给厉声训斥了一番! 而仰阿莎听得父豪如今竟是变得这般凶相,不禁是令她更是委屈难过了起来…… “呜呜呜!……父豪和母主从来都不会凶阿莎的!今天却又为什么都要来凶我!……阿莎也没做错什么啊!要说林中的那把火,阿莎不也是替他烧着了嘛!……呜呜!……哼!照顾就照顾!这死黑炭!臭黑炭!是在装什么睡呀!……” 只见仰阿莎一边是一个劲的哭着,一边却是突然发了狠劲,居然径直是往墨翟平躺着的卧榻是小跑过去……待众人见状却是根本不及将她拦住! “叫你再装!叫你再装!……呜呜呜……阿莎如今可是被你害得好惨!” 但见她是一边哭喊,一边竟是用手指是在墨翟腋下三寸的大包穴处用力一击一扣的交替着! “阿莎!你!你这是在干嘛?!……” 见得这副情形,柯迩遐义与九黎尤女不禁是异口同声的是朝她呵斥了过去!而众人此时却也都是被看傻了!…… 谁又能料想得到,这仰阿莎竟是这般血气冲动!她的母主与父豪亦不过是责备了她两句,竟然是令她变得这般的激动……因此,屋内众人尽皆是在那里纷纷小声议论责备着!……而柯迩遐义见此情形,只觉得是羞愧万分,二话不说便立即是冲了上去,是将她给一把拉了回来! 正当是这一场小闹剧都让众人是下不了台,气氛瞬间是极为尴尬之时……说来也是奇了!墨翟竟是与此同时,奇迹般的睁开了眼来!而且只听得他这乍一醒来,便是立刻在那是翻滚着唤道: “哎呦!……吾之胁下为何是这般疼痛!……这……这手也下得是忒沉了吧!” 众人一见这墨翟是突然醒来,皆都是又惊又喜。而众人之中,又以武维义是最为关切: “贤弟!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可知你此番可又是险些便是要丢了性命呐!” 墨翟一边是撑着床榻是半坐起身,一边又是沉思着回忆了起来: “翟……翟只记得好似是与许多人打了一架!……而且……而且好像是为了保护谁来着?嘶!……哎呦……我这肩臂……究竟是与谁动了手?!竟是平白无故是被伤成了这副模样!……” 只听墨翟是如此言道,众人此时其实皆已是对其噬心蛊之事了然于胸! 其实说来却也简单,那便是当墨翟是与仰阿莎一同被绑缚着,于彼时万分危急之际,他体内的那只噬心蛊便是立即感应到了其主的意识,因此反客为主,控制住了宿主墨翟,并驱使着墨翟是替那仰阿莎是挡下了那最为凶险的一刀!……而后,受了蛊惑的墨翟又是敌我不分的是与周围众人是厮斗到了一块,直至是他当场力竭…… 虽说大家都已是知道了缘由,但是却又谁也不与墨翟是把话给明说,深怕是将屋内好不容易是缓和下来的气氛是又给搞得剑拔弩张。 “好了好了!……墨小弟如今能是醒来那便是皆大欢喜!大家这便也算是能够缓上一口……大可不必如此嘛!” 这杜宇毕竟是从小在王宫中长大,弱冠之后又是被封了食邑,并做了一方的女诸侯,因此要说这调和场面的本领倒也确实是有那么一番功夫。 眼看着墨翟如今醒来,她正好是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将如今屋子里的僵局是给缓和一番。 九黎尤女、柯迩遐义见得杜宇此番言语就好似是如沐春风般的和悦,而且还是递来了这么个台阶……于是,他二人便是赶紧上前与之恭敬的言道: “本姑乃是此处僰族的巫主——九黎尤女。今日亦是多亏了几位贵客相救,这才令本族之人是得以保全!……却是不知这几位贵客究竟是该如何称呼?” 杜宇听得此言不禁是大惊。却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这僰人的首领竟与她一样都是女儿之身! 见得这僰人的女首领是亲自前来恭请,杜宇便亦是立刻迎上前去回道: “啊……僰主不必多礼,我乃蜀国王姬,锦织公主杜宇!……与武先生和这墨小弟是一路同行至朱提关的,却不曾想这翟弟是无意间冒犯了贵族的阿莎姑娘……这才是惹下了诸多的祸事!本宫在此,且先是替他与诸位陪个不是……” 只见杜宇这一语说完,便是立即蹲身是与他们众人作了一揖……而九黎尤女见得此人非但是言语之间是颇有雅量,而且其行为举止亦是这般周全得体,不禁是更加的自惭形秽起来,赶紧是推挽言道: “哦!……原来贵人便是大名鼎鼎的蜀国锦织公主!尤女虽是地处偏僻,但亦是听说过蜀中女子多有俊杰之才!而其中更是以‘锦织公主’最是出类拔萃……尤女常听人闻言公主虽为女子,但治国有方!其治下百姓却皆可丰衣足食,清平安泰!……今日有幸得见真君,真是三生有幸!” 尤女此言,杜宇虽不甚解得明白,但是大致亦是能听个大概。于是,便立即与她回敬言道: “巫主过谦了!……本宫方才还听闻武先生是一个劲的夸赞着巫主。说巫主大人虽亦为女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非但刀马娴熟,英勇无敌!而且还能以一己之力统摄一族……这番本领,却也是令本宫是羡慕得很呐!” …… 经她们二人这一来二去的言语客套寒暄,却是突然将这屋内的气氛是给烘起不少来! “唉!……你们可也是够啦!……这三言两语的却是说得没完没了了?!……依本豪看来,如今却还是有不少的正事要做商议呐!只是,今日这天色也已是不早,不如就此先在此寨中且各自安顿下来。待到明日,再做商议不迟!” 只听得那柯迩震西是突然又横插了一句进来,便立即是打断了杜宇和九黎尤女的言语交谈。 不过,柯迩震西此言虽是说得有些失了礼数,但是也确实是个实情。 眼见这天色已是越发的昏沉,而且如今墨翟吃了灵丹之后也已是无有大碍。因此,再是拖在此处干等也是无有必要。 正当众人是各自退出了屋外,而武维义与杜宇则亦是要告退而去。却又听得九黎尤女是匆匆赶至门口,并又是与他二人颇有礼数的恭请言道: “诸位且慢!……” ------------ 第一百七十章 九黎尤女相邀夜祭 柯迩震西再添愁事 武维义和杜宇等人听得巫主在身后又是传来一身叫唤,便立即止住了步子,并是回转了过去: “哦……却不知巫主唤住我等可是还有别的事情?” 只见九黎尤女是疾步赶上前来,又极为恭敬的和颜与他们众人言道: “哦,也无甚事要紧。只不过按理说前几日便应该是我族的火祭大典,却不曾想是为这一场大难所阻……本姑原本便是打算待得是回寨之后,便要补上祭典……今日我族之所以能够是幸免于难,亦是全赖诸公鼎力相助!……因此,倘若诸位贵客不嫌弃,待得今日月明之时,尤女想请诸位是能移步祭天台,一同前来参加我僰族之拜火夜祭之典!……” 武维义与众人听得柯迩震西传译之后,得知巫主是这一番的盛情相邀,倘若说是不去那未免是太驳她颜面。因此,他们四人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便由柯迩震西是代为点头回答道: “好吧!……既是弟妇的一番好意,那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只是这几日于山上住着,却是一身的怪味。待得我等是先洗去这一身的腐味,晚些必来赴祭!” 应过了巫主的盛情相邀之后,武维义等人便是径直来到了屋外……在那间屋子内闷了一天,这好不容易是出了门,顿是只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哎呀!……本豪自从是出了朱提关至今,这一连是好几个日夜,每天可都是过得不安生……如今诸事已了,却是好久都不似如今这般的轻松自在呐!” 只听此时柯迩震西是一边伸了把腰,又一边是如此言道……这也难怪,毕竟这一连数日,柯迩震西与武维义几乎都是在林间,亦或是山上凑合着。而且,自是来了僰寨之后,也确实是纷争不断,更是没得过半分的闲暇! “哎……若是如此说来,只怕是又要令柯迩大哥失望咯!” 就当柯迩震西是在那里颇为懒散的走着,却又听得杜宇是与他如此俏皮言道,倒是把柯迩震西给弄得有些是云里雾里。 “嗯?……宇妹却又是何出此言呐?” 只听杜宇是一边小步走着,依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柯迩大哥这几日可有与自家族人有过联系?” 柯迩震西一听杜宇如此问,便是立刻明白了过来。定然是自家人赶去了朱提关有要事相告。只见他立刻又是神情凝肃了起来,并与杜宇是急忙问道: “这……确是不曾有过联系!……本豪只管是叫他们若有急事便赶来朱提关相报……不过,我这一路自朱提关出走至今,也已是有了十几日光景!难道……宇妹是得了什么消息?莫不是我族中出了事故?!” 只见杜宇亦是立即与他是点头言道: “确是如此……妹在朱提关留守之时,确是陆陆续续来了几波羌人前来寻你……据说是那巴王雅尔丹退回鱼凫城之后,如今已是在那里集结兵马,好似是要征讨你们羌部!因此只怕……柯迩大哥你又是一刻都闲不下来了!还是及早回去主持大局为妙!” 柯迩震西一听,得知竟又是那巴王雅尔丹在那为非作歹,意欲祸乱百濮!不禁又是火冒三丈,大怒言道: “想我羌人与他们巴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挖他们的巴盐井,我们管我们的牛羊马,两边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却又为何是要与我们交恶?……这些家伙却究竟是想作甚?” 武维义听得柯迩震西的这一番怨怒之言,便是与他言道: “只怕此事亦并非是如此简单。如今蜀国之仇未报,那雅尔丹却又是要蓄意开罪于羌氐?显然是与常理不符!……况且,兄之羌部是以游牧为生,素来居无定所。而那些巴人若仅以步战伐之,亦可谓是难度不小……而我等与雅尔丹也算得上是几番交手,依为兄所见,那雅尔丹好歹也是个知兵的主。因此,如今却犯下此等兵家大忌,却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呐!” 只听武维义是如此言道,柯迩震西、杜宇和墨翟则皆是在那点头称是。尤其是柯迩震西,此言听罢,便是立即又甚是急切的与武维义问道: “嗯……兄之所言,确是有些道理。那既然是如此……依兄之见,那雅尔丹如今却又是为何要来伐我羌人?” 武维义只听得那柯迩震西是抛出了此问,他却亦是完全没有主意: “维义亦是不知其缘由……不过,无论如何,维义觉着柯迩兄弟还是及早赶回为好!……倘若真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岂不糟糕?” 却见柯迩震西此言听罢,竟是突然又没了声音。而他那双眼睛,亦是往杜宇那边移去……其实,柯迩震西此时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杜宇却又会如何不知?只听杜宇是在那里与他是宽慰言道: “柯迩大哥只管是放心去吧!宇儿这一路上有武郎和翟小弟照应着,绝不会是出什么乱子的!……柯迩大哥你毕竟是白马羌的羌豪,此时若是受了宇儿的牵连,万一是出了什么状况,却又叫妹如何能承受得起?!” 柯迩震西虽亦是极为不舍,但也知此事若非他去出头,却是无人能够掌控得住的……而且他亦深知,这宇儿的心思如今就已是全在那武维义的身上。可想而知,此去一别,待得他们是自夜郎讨兵而还,却还指不定是已成了什么样子…… 念想至此,柯迩震西又是突然没了好脸色。但是毕竟杜宇在场,却也不敢是在此直言明说,只得是转身过去又是装模作样的与武维义是勾肩搭背的言道: “哈哈哈!……宇妹既是有维义兄辅佐,本豪可也是放心得很呐!……维义兄,我柯迩震西的心思想必你也最是清楚明白不过的了!……宇妹她好歹也是蜀国的公主,这一路上,你可得好生‘看护’着……可别是让人动了她一根毫毛啊!” 而武维义亦是不傻,一听得柯迩震西此言,他便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柯迩震西……何时却也学得是这般的隐言晦语来?……而且他却是将我武维义给当成了何人?难不成还会做出趁人之危的恶事来?” () ------------ 第一百七十一章 籍口洗浴支走旁人 坦言为情纷争再争 武维义却亦是只当他说的一句玩笑话,笑着又与柯迩震西回道: “呵呵……柯迩兄弟可尽管放心!武某虽是不才,却也定是会护得宇儿周全……不会使她是落入‘旁人’之手的!” 那柯迩震西一听“旁人”二字,又是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不禁亦是心领神会了过来! 其实柯迩震西亦是心知肚明,他这“旁人”二字,却又哪是在指的别人?分明便是在指代他柯迩震西啊! 不过,毕竟杜宇亦是在场,这柯迩震西如今却也是不敢发作。倘若是换了其他场合,依柯迩震西的性格脾气,只怕是早就要与武维义要直接动起手来…… “哈哈哈!……好!即是如此,那本豪便是放心了!……对了,维义兄,你可还记得于寨前流经的那一条溪水?” 那条溪水离得僰寨不远,武维义却又会如何不知?只不过,听得柯迩震西竟是突然又如此问,却是令他有些搞不懂状况。 “呵呵,那条小溪……维义却又会如何不知?……只是,遐义兄提及此溪……却是有何用意?” 而柯迩震西此时却假意笑着,并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与他回答道: “哦,呵呵……也无甚其他的,如今你看我二人这一身的泥泞酸臭,待会又如何能去得夜祭?眼下无事,而且天色尚有余霞。不如,我们便去那条溪流里去洗上一洗如何?” 武维义听得柯迩震西如此说,不禁亦是感觉后背是一阵的瘙痒难耐,便点头与他言道: “嗯……也好也好,这数日不曾见水,确是令人有些难受得很。既如此,你我二人便是一同前去洗漱一下也好……只是……” 但见武维义是一边说着,一边是将目光是投向了杜宇……柯迩震西见得此状,却又是与他勾肩搭背到了一起,并是与杜宇言道: “嘿嘿……如今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是要去到寨外的溪水那里去沐浴一番,若是宇妹相随倒也是多有不便……不如?宇妹便先是随处找个地方是回避一下?待得我们料理完了,便是再去找你。” 杜宇听得柯迩震西是如此说,倒也并不见疑。只是抬着袖口是掩着嘴角微微一笑,便又与他二人言道: “嗯……说来倒也是,若是只当是这副模样去参加别人的祭典却也是太过失礼!……好吧!……你们既是嫌宇儿碍事,那你们便是自去吧!……正好我亦是要去与夜郎的毕摩大使叙叙往事。那你们便去吧去吧……” 杜宇说完,便是与他们行礼作了一揖,独自是去往了别处……柯迩震西先是打发走了杜宇,正当是要与武维义迈步出寨,却突然发现原来墨翟竟还是跟在身后。不禁是将他吓了一跳: “嘿!……你这黑鬼头如何是来了!白日里还似个鬼头一般,如何到得黄昏便是全好了?像你这般大病初愈,只怕亦是近不得水!不如你也便是去找上一处僻静所在,擦拭一下也好……” 墨翟只觉得这柯迩震西如今话里话外的总是令人感到是有些怪异,却也是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因此,他也只是默不作声的朝着武维义看去…… “嗯……柯迩兄弟所言确是也有一番道理。既然如此,贤弟便也不必相随,只管是自己去接些水来擦一擦便也就是了。” 只见武维义是一边说着,一边是眼神往周围是斜了一斜,好似是在提醒他些什么……而墨翟见此眼神,便亦是心知肚明。 “好吧……那翟这便暂且告退……” 而后,只见墨翟亦是独自离开了去……如今却是只剩下了柯迩震西与武维义二人。见得墨翟走远,柯迩震西便是立即变了颜色,竟是在那作出一脸傲慢的模样是与一旁的武维义言道: “哼!……维义兄可知本豪却是为何要将他们悉数支走?” 武维义听得此言,心中虽是一惊,但是却也好似原本便在他的意料之中: “呵呵!……只怕震西兄的此番相邀,亦绝非善举……若是武某此前果真是有何欠妥之处,还望震西兄海涵才是……” 柯迩震西听罢,却亦是不由得是心头一惊。他万万是没有想到,原来这武维义却是早已有了戒备。于是,他也明人不说暗话,直接与他是挑明了说: “呵呵!……维义兄思绪缜密,震西亦是极为佩服。既如此,本豪便也就将话给明说了去……此番叫你出来,不为其他,只是我柯迩震西如今是要与你再一比高下!……却不知维义兄到底是肯不肯应得此邀?” 武维义一听此言,便是明了大半……虽说武维义如今却也未必是怕他,但是毕竟这柯迩震西也好歹曾是数次救得自己性命。而且若论私交,与柯迩震西也算得上是甚笃。因此,武维义便尽量是与他推托着言道: “震西兄这却又是何必?……你我二人虽非莫逆故交,但是也好歹算得上是一同历经过了生死!……所谓拳脚无眼,倘若是出手将震西兄给打坏了,维义却也不好与兄交代呐……” 柯迩震西一听武维义竟是与他如此说,不禁是心中大怒。在柯迩震西眼里,这武维义所言却又哪是些什么“好言”,只说是要将他打坏,这摆明了便是看不起他柯迩震西。这又叫柯迩震西是如何能忍? “哈哈哈!……维义兄还是管顾好你自己吧!……今日这一架,你打便是打,不打也是找打!哼!……谁叫你是夺了本豪的心头之人!维义兄可知本豪至今未迎阏氏,便全是为了宇妹!……只是眼下已是绝无了可能,我柯迩震西却又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待得柯迩震西是将此番肺腑之言说罢。武维义即便是从未有亲身体悟过其中的滋味,但毕竟此等人之常情却亦是会有些许感触。因此,武维义便是叹了一口又与他是释言道: “既是如此……那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若是柯迩兄弟不介意,武某便是让柯迩兄弟给打上一顿,岂不更加解气?!……倘若以此能够解得柯迩兄弟的心头之恨,那维义受得这一顿打倒也值得……” ()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溪畔见骸维义论义 入水激战羌豪失豪 谁知武维义这番好言相劝,却是立即又将柯迩震西是给激怒了去: “哼!……谁又是要你来相让?!……你不应战,而本豪却来袭你,于本豪而言,那岂非是奇耻大辱!……好了!莫要多言,你便是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本豪届时可不会是与你手下留情的!……倘若此番你果真是能赢得了本豪,那本豪便也算得是输得心服口服!” 只见柯迩震西此言说罢,便是独自是出得寨门而去。武维义听罢,亦是知道如今柯迩震西这般的费劲心思,无非就是为了与他一战!倘若他是不去,依着柯迩震西的脾气,只怕这件事只会是愈发不可收拾。 念及至此,武维义便也就二话不说,直接是跟着柯迩震西一同是出了大寨…… 待他二人是一起徒步来到溪流河畔,却只见得那些牺牲于此的僰人尸首,如今已是被林间的群兽是给叼去了大半。只徒留了几具还略带些绛红色的遗骸是在溪水中泡着。 武维义见此惨状,不禁是颇为感慨的与柯迩震西言道: “震西兄,你看这些个僰人将士……他们亦是为保得其他族人安危而在此地是枉送了性命,何其悲哉!……再想我二人如今却又是要于此处,只是为了些许的琐事而出手斗狠,此等行径岂不令人寒心?!……依维义之所见,如今我二人倒不如是将这些残骸是给入敛起来,再将其是归还寨中,倒还更有些意义……不知兄意以为如何?” 柯迩震西听罢,却只是与他嗤笑了一声言道: “呵!……维义兄便莫要在此是故作姿态了!如今却又有谁不知你这武先生最是巧舌如簧!……要说他们这些僰人,皆是为自家危亡而葬身于此,正可谓是死得其所!……却又何言可惜?!倒是你我二人,即是各为己心,却又有何不可?况且,倘若如今我不再是与你来争上一争!……哼……只怕将来更是没了机会!……不必再言,你我二人便是在此处决个高下!若谁赢了,宇妹便归谁的!” 只听得柯迩震西这一言说罢,便是直接转过身来,并朝着武维义直接是挥拳攻来。 “震西兄!……” 还未待是武维义一声呼罢,见得柯迩震西竟是真的动起了手来……不禁亦是有些出乎意料!匆忙间也只得是仓促应战…… 但见柯迩震西的一双拳脚确是劲猛无比,若是要论这一身的蛮劲,武维义完全不是他柯迩震西的敌手。 然而,武维义毕竟也是反应机敏,知道如今只凭着赤手双拳绝难取胜,便是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来!…… 只见武维义是好不容易从柯尔震西的拳脚下是抽出身来,而后又是一个纵身鱼跃便是跳进了身旁的那条溪水河流之中。 柯尔震西见武维义竟是跳进了水里,自然也管顾不了那么许多,便亦是一起跳将了下去!并且是与武维义在水中是继续缠斗到了一块! 但柯尔震西却又如何知晓,他这一进得水中,便已是中了武维义所设下的圈套中! 武维义见得柯尔震西是跳将下来,二话不说,立马是往溪水深处疾步趟去。而柯尔震西则是紧赶慢赶的是在他身后跟着: “匹夫!……看你又能是往哪里逃?!” 待武维义是趟至中央,这溪水倒也不深,只是刚刚漫过了自己的腰间。但见武维义却是突然回转过去,竟用力拍击水面,朝着柯尔震西是溅去一阵水花来! 柯迩震西亦是猝不及防,谁能料想得到这武维义竟还是有这番心思是与他逗得这般的“童趣”?待得那飞来的水花是溅入了自己的眼内,柯迩震西自是下意识的用手去挤眉弄眼,好不难受。 但见武维义却是根本不管不顾,竟又是趁机朝着上游趟去!待柯迩震西抹了一把,看清了武维义的方向再要追去,却谁知竟又是溅来了一阵水花! “好你个诡诈狡猾的武维义!竟敢是这般戏弄于本豪!……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只听柯迩震西是一边叫嚣着,一边却是拿武维义这几近儿戏一般招数是毫无办法!……只觉武维义朝他扑来的水势极猛,而且尽是朝着自己的眼睛里泼弄!他那双手连揉眼挡水都来不及,却还哪有功夫是与他来打架斗狠?! 柯迩震西眼看如今他这一堂堂的羌豪,竟是被这一滩水给戏耍成这般模样,却不禁亦是怒从中来: “竖子!你莫不是只能以此等雕虫小技来欺我不成?!……若你是有些真本事,便是堂堂正正的与本豪来打上一回!” 但见柯迩震西是一边在那怒言怼之,一边却已是在那移不得半分!……武维义见状,不禁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正所谓兵不厌诈!……震西兄可还记得那一日你我初识,却是谁在那里还嘲笑过我夏人无谋?只循死理,而又不知变通的?” 柯迩震西听得此言,不禁突然是又回想了起来。只记得那一日,这武维义是遭了杜疆追杀,于是便来找他帮忙脱身。当时,这武维义明明不会骑马,却偏偏是要逞强,最后是被摔了个人仰马翻。而后,柯迩震西便是引了那个从别处听来的“泓水之战”,来讽刺这武维义是个不懂变通之人。 “哼!你还敢说!……那一日若不是本豪相助!你这竖子便早已是要命绝于鱼凫城中了!如今却还在我面前使得这般诡诈,当真是好不羞耻!” 武维义听罢,却又是颇为耍赖的与他言道: “哈哈……邀我来洗浴的是你,邀我来斗狠的也是你!但你却也未曾明言我二人究竟是要斗甚?……拳脚是斗,戏水亦是斗。即是相斗,却又是有何区别?呵呵,况且如此相斗,一来亦可分高下。二来也不伤和气。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柯迩震西只听得这武维义是在那颇显得意的是与他诡辩,而且眼下又是吃得如此大亏,不禁是更加怒不可遏。于是便心下料想起来: “哼!……这家伙既是这般耍赖!却还与他讲什么堂堂正正?!……难道却还只有他会耍赖不成?!” 待他心下是拿定了主意之后,竟是学着武维义那般的模样是在那里一起拍起了水来!……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遥闻杜宇岸堤惊呼 尬问维义诗言解局 谁知这柯迩震西一连是拍击了三下水面,这水花却完全听不得他的使唤……他这才是恍然大悟了过来,难怪这武维义是要往上游趟去,原来竟是有意要借着水流的朝向,将他给压制在下游。 柯迩震西吃得如此大亏,又如何肯是就此善罢甘休?只听他是趟在水中是与武维义继续怒言呵斥道: “竖子!……安敢是如此欺我?!……” 正当是柯迩震西在那叫骂不休,却竟又是被一阵袭来的水浪是给呛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震西兄!……此番你可是心服口服?!” 柯迩震西听得武维义如此叫嚣,却也一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恼得他却也只能是在心里发了恨意!待得他亦是缓过了许久,才是颇为费劲的是迸出了一句来: “不服,不服!……你这竖子诡诈多端!本豪如何能服!……” …… 就当他们是在那里似打似闹的折腾了许久,却只听得岸边竟是突然出来一阵女声!只闻得此声,武维义与柯迩震西竟似孩提打闹被被抓了现行一般,同时把手脚都给收了起来!原来喊了这一声的不是别人,正是杜宇! “维义!柯迩大哥!你们却又是在那里因何事起了争执?!竟是泡在河里这般的大打出手?!” 二人听得杜宇在溪流岸边如此喊道,不禁都是心头一惊。并是同时都在心里是犯起了嘀咕: “宇儿(宇妹)?她如何会来?!……哼!定是这竖子是早早便是安排了宇儿(宇妹)前来围局观瞻!……” 更有意思的是,他二人竟是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是对面安排了杜宇前来……因此,武维义与柯迩震西此时难免是互相起了些猜忌。 只见他二人皆是羞愧难当,并好似是孩童犯了错误一般,一起一声不吭的朝着岸边是趟水回去…… 待得二人是近得岸边,这才是发现原来杜宇身边竟是还站着墨翟……他们立刻是反应了过来,定是这墨翟与他们临别之时便已是有了一丝警觉。于是,墨翟便立刻是去寻了杜宇,想请她出面相阻! “武郎!柯迩大哥!你们方才在河中却是为何要大打出手?!” 柯迩震西听得杜宇反复如此质问,自是有些心虚,看了一眼杜宇后便又是低沉着头,不敢与她再是正面对上一眼。 “哦……呵呵,宇儿勿疑。武郎与柯迩震西历经得几番生死,如今已是情同手足,却又如何会是为些琐事而大打出手?” 武维义虽是把话说得颇为冠冕堂皇,但是要说这杜宇也并不傻,此时却又如何不知他二人究竟是为何来此? 原来,当她听得柯迩震西是话里话外有意将她给支走,杜宇当即便是有了一些警觉。只不过是因为碍于柯迩大哥的颜面,因此不想当面戳穿罢了!所以,当她是独自离开时,知道墨翟最是沉稳,便早早已是与墨翟使了个眼色。 而墨翟见得杜宇眼色,便是明了其中的道理,一路是跟随其后以防不测……因此,待他二人又是有意支开墨翟之时,墨翟更是一刻都不敢怠慢,立即回转回去是径直去找来了杜宇…… 杜宇此时将他二人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二人如今已是湿了个通透,但也不见是有血渍和青淤,便是稍稍的放心了下来……待她再是开口,面色亦是和悦了不少: “那……那你二人方才是在河中作甚?……” 柯迩震西是在一旁完全搭不上话,只听武维义则是思绪敏锐的回答道: “呵呵……不在此处沐浴净身……却又还能做些何事?” 杜宇一听,不禁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哈?……你二人便是这般沐浴?既是沐浴,却又为何是连衣带都不曾解去?!武郎此言这却又是在欺瞒何人呐?” 眼下这杜宇这一番话,却是将他二人都是顿是说得哑口……说来也是,若要说是沐浴,却哪有是合着一身衣服的道理? 不过,毕竟武维义亦是思维机敏,此时竟是使他急中生智,使出了一句妙语来: “哈哈……宇儿不闻诗中有云,所谓:‘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要说我二人如今为何要这般面如飞蓬,且又是合衣浴身?可不正是因我二人亦是不知究竟为何而净容?”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诗经·卫风·伯兮》诗词大意:自从是夫君你出征去了东面,我便每日都是发髻散乱着的。其实又哪里是因为没有洗发膏用呢?只是,即便我如今是打扮好了却又能去给谁看呢?) 杜宇听得武维义遇此情形,竟还能够是以诗情挑,不禁亦是会心一笑,不再与他们为难深究了。只管是慢声细语的与他二人言道: “好了好了!……就属武郎最是博才了不是?你们这也莫要再是于水中泡着了,赶紧便是快上得岸来吧!……如今时辰已是不早,赶紧是换去一身行头,去往寨中参加夜祭才是正紧!莫要是让巫主在那久等了。” 自从是近得岸边之后,只见这柯迩震西便是始终一言不发。待得武维义与杜宇这一问一答的,尤其是武维义急智中所诵的那一首诗词,却是令他完全是不知所云…… 只待得杜宇是又开了口,而且言语中好似亦不再是与他们厉辞追究,不禁是喜出望外。因此,却还未待武维义是摸上岸边,他却是立即抢在了他的身前,并先行爬了上去: “嘿嘿!我就知道宇妹定然不是这般小鸡肚肠的人……宇妹也莫再责备柯迩大哥,此番柯迩大哥确是知错,确是知错啦!……呃,大哥保证,保证是下不为例!” 原本杜宇便已是不想再说此事,但此时却只听得柯迩震西是一上到岸边,竟又是一股脑的全都是自己给招供了出来……待杜宇和武维义一起听罢,不禁便是在那里捧腹大笑了起来。 而柯迩震西却也是被他们这一顿大笑给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何发笑,只顾是一起与他们憨笑了起来……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寨中大喜羌豪醉酒 天台火祭杜宇施问 此时,却见墨翟是从旁窜出,朝着武维义和柯迩震西是微微一笑,便是为他二人是递上了一身僰人衣物来!并是俏皮的与他二人说道: “嘿嘿!公主知二位兄长定是不会好好整顿一番,因此特叫翟是备下了两套衣物。不曾想,果然还是公主最知二位心思呐!” 武维义与柯迩震西羞惭无比,只得是将衣物是接过了手并去了旁边密林内是换了衣服。待他二人是整顿了行头,便一同是随在杜宇左右,而墨翟则是紧随其后,一齐是进到寨门。 但见此时寨中男女老幼皆是在那张灯结彩,好一派热闹景象!竟全然没了之前的那种刀兵戾气。此时,只见身后的墨翟是突然赶到了他们身前,并是与他们言道: “兄长!翟来时便听人说巫主好似是差人找了二位许久,只是于寨中寻遍了各处也是未能找到。如今,想必巫主与柯迩寨主已是在祭天台那等候诸位多时了!” 柯迩震西听罢,却是不怀好意的又是反呛了一句: “哼!你这黑鬼头最是机灵!别人不知我二人去处,你难道还会不知?!” 只听杜宇是在一旁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柯迩大哥这可真是错怪了墨翟了,若不是他帮你二人将这丑事瞒着,难道还要把你们这段戏水之事给闹到尽人皆知不成?” 柯迩震西听得宇妹竟是替那小子回护,便是立即就又没了声音……而他们一行便是在墨翟的指引下,从寨中的大路是径直着往祭天台走去。这一路之上,只见他们一行人却又被寨中的男女老少们是一路簇拥着前行。 只见这些僰人老少,皆在其手中端着一方牛角,而在牛角之中,则是斟满了乳白色的米酒。这些个僰人则是簇拥着又毕恭毕敬的挨个敬着他们一行,其盛情也委实是令他们难以回拒…… 其实,这倒也并不稀奇。毕竟这些僰人都已是知道,此番他们之所以能够大难不死,没有惨遭那灭族之祸,可全是因为仰仗了这一帮子的外族人。若不是靠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鼎力相助,其倾覆之祸真可谓只在旦夕之间了!因此,此等恩义却又如何能不让这些僰人是簇拥着感激涕零? “好!好!……好酒!本……本豪却是好久不曾有这般开怀畅饮了!……” 只见这一路上的人群是越来越拥挤,不一会却已是将武维义他们一行给阻在了中间。而这柯迩震西,对奉上来的米酒皆是来者不拒,因此还没到待他们到得祭天台,他便已是喝得伶仃大醉了。 “哎呀!……这柯迩大哥可也真是的!却是一点也不知道节制自律。似他这般的喝法,纵是海量也无济于事啊!……这下可好,似他如今这般的模样,若是去得祭天台只怕是又要出丑……” 杜宇见柯迩震西如今已是烂醉如泥,便深怕他在僰人祭礼之上会失了仪态,因此又是犯起愁来。 “公主不必担忧,翟乃一介鄙人,本就见不得这些个繁文缛节。不如,便由翟将柯迩大哥给扶下去。公主只管速速与兄长前去便好,至于柯迩大哥,翟自会料理妥当。” 只听墨翟这般说着,一边将头侧转过去,朝着武维义看去。武维义知墨翟此举是在征询于他,他也便只是点头回应道: “好吧……贤弟心思为兄最是了然,那便随着贤弟的意思便好!有劳贤弟了!” 墨翟听罢,拱手作了一揖,便立刻是搀扶着柯迩震西,一溜烟的猫进了侧旁的一条小径之中。而武维义和杜宇,则是继续往祭天台的方向赶去…… “啊呀!武先生!锦织公主!你们可是让本寨主在此好等呐!” 临近祭天台,只见柯迩遐义却早已是立在台下,毕恭毕敬的候着他们。见得他们前来,便是主动迎上前去招呼了一声。 “哎?!如何不见我大兄前来?” 待柯迩遐义与他二人礼毕,却独不见其兄柯迩震西,因此不由得是犯起了疑惑。 武维义与杜宇听听他如此问话,便是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并是与其一边摇头,一边是笑言道: “呵呵!……可全赖你们这寨中酒气太盛,震西兄他这一路可是没少喝呐!他呀,如今已是被灌得云里雾里的。我等又深怕他吃了酒后在祭礼之上会失了仪态,故而差了我家贤弟是将他扶去歇息了。” 要说柯迩遐义,他从小便与柯迩震西是担儿挑,又如何会不知他那兄弟的秉性?又听得武维义如此说,便自是知晓了其中缘由。 “呵呵,也是难怪了……我那大兄,素来便是如此。莫要看他是比本寨主年长了一岁,显得好似是比本寨主持重许多。其实他呀,与我一般,吃酒上是最经不起人劝诱的了,哈哈哈!……” 柯迩遐义一边说着,一边又是与他们是单手抱拳锤胸,做了一礼并又闪到了一旁,让出了身后的道: “如今祭礼将至,便请二位贵客先至天台入宴稍待片刻,待得尤女她祭天拜火之礼完成,另有别宴。” 只见柯迩遐义是立即差遣了身边的两名僰人使唤,便将武维义与杜宇一起引入了席间…… 待得四方坐定,忽然只见天台中央的位置是窜起一束火光来!而席间其他大大小小的僰寨首领突然见了此景,便皆是突然从席侧起身,并是齐刷刷的跪伏到了地上。 武维义和杜宇自是不明其缘由,如今在场众人之中却是只有他二人还是依旧坐于席上,倒是令他们感到好不尴尬。 “起!……” 又只听得自火光背后是颇为清晰响亮的传来一声叫唤,武维义一听便知,唤得此声者不是别人,正是僰人首领——九黎尤女。 而经她这么一声叫唤过后,只见原先跪伏在地上的僰族众人这才是站了起来,并躬着身,低着头在那里候着是一动不动。 “天垂怜我僰邦的子民!方才我族之火神大祭,圣火熊熊,佑我僰邦运数不绝!……而如今,我族人又是以力挫败强敌,实乃火神祝融之功!……” 只听得这九黎尤女立于那一束火光之前,是以一番慷慨激烈之辞教化着在场的诸位分寨的寨主们。而杜宇却是只感到这火生得是好生奇怪,便是与武维义交耳问道: “武郎,这火倒是奇哉怪也!若是一般燃火,必是要有可燃之物才行,而前些日子武郎是以那黑漆漆的猛火油来燃火却已是令宇儿大开眼界,但如今观这一处火束,竟是自露台地表而出,却是丝毫不见其引燃之物……而未引燃之前更是见不得此间是有一物!可当真是奇了,莫不是这僰人真具有火神之力?” 武维义听了杜宇如此问,便是立马伸颈观瞻了一番。看了之后,却是不禁微微一笑,与杜宇言道: “世上奇能异事数不甚数,又岂能悉数归为怪力乱神?……如今这一处的燃火,其实不过是一些可燃之气溢于地表罢了。只需是以星火引燃,便可成之。实不足为奇,不足为奇呀!……” ()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初识阿莎谱结金兰 授命商议静候传唤 杜宇从旁仔细听得武维义言语之间,似是已将此等玄机破解!便立即又与他交耳问道: “哦?!武郎原来已是识破此火玄机?” 只见武维义却只是浅笑了一声,与她回答道: “此等可燃之气,于将来数千年之后那可是用途极广的……只不过,如今在此处却是应用不上。而且也不曾想,如今竟还被当成了是崇火的祭物……呵呵,想来倒也当真是有趣的很吶!” 杜宇一听此物原来还有诸多妙用,不免是提起了兴趣,并是继续追问: “哦?竟是这般神奇!倒不曾想,此等引祸之物于未来竟是这般的重要?却不知此物究竟是何种来头?” 武维义却也不直接正面回答,竟是又卖了一个关子: “嘿嘿,宇儿可还曾记得武郎之前所耍玩过的那些个猛火黑油?” 杜宇一听武维义又是提及此物,却又如何是会不记得: “那是自然,当日若不是武郎以此法智取了那朱天宗师。此时此刻宇儿怕不是早已命丧九泉了!不过,彼时武郎所用之物那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却也不似如今这般无有形体……哦!对了!此二物若果真是皆可御火的,莫非……莫非此二物之间是有一些联系?” 杜宇一边说着,一边满是困惑的看着武维义。而武维义则是微微一笑,点头回道: “宇儿果然是聪敏过人,一点就通。宇儿所言丝毫不差,如今这股自地表所泄出的燃气,其实与我们此前所用的黑油乃是异体同源的两种可燃之物!产猛火黑油的地方亦多半都会有这种燃气与之共生,换言之,此处僰寨的浅表之下,极有可能蕴有不少的猛火黑油哩!……” 正当他二人是在那里说着碎语闲话,僰族的祭火礼也是随之接近尾声。待其礼毕,只见候在外边的民众便是一同端捧着各式各样的果品佳酿,又抬架着许多活杀好的牺牲是径直入了天台。 而只见其人群是陆陆续续的进得了场内,并是聚集在了圣火的四周盘坐在地。熙熙攘攘的人群欢笑之声不绝于耳,当真是一副不胜欢喜的气氛…… 而武维义与杜宇见得此状,则亦是入乡随俗,赶上前去便是随意找了一个空地就一起端坐了下来。 “咦?!原来是武哥哥呀!” 突然,自他二人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声颇为和声悦耳的唤声来! “哎?如何没瞧见那块黑炭?那黑炭的身子……如今可是稍好一些了?” 武维义和杜宇猛的回过头去,定睛一看。却见原来在他们身后唤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柯迩遐义与九黎尤女的爱女——仰阿莎! “啊!原来是阿莎姑娘呀!呵呵,墨翟他呀,如今身子暂时已是无恙了,多谢姑娘挂心。” 杜宇见了仰阿莎,出于礼节,便是立刻予她起身作揖,并是招呼了一声。仰阿莎一见这杜宇,只觉其举止端庄秀美,更兼其月貌花容,令人看得好不欢喜。而且,又听得其声音也甚是棉柔轻盈,直叫人感到是如沐春风一般的舒适。 “啊呀!这位姐姐长得可真是好看!而且心肠也是极好,若不是今日得了姐姐的帮助。我父豪与母主定是绝不会轻饶了阿莎的。阿莎是由衷的感激姐姐呐!……却还不知这位姐姐的尊名?” 杜宇闻询,便立刻颔首作揖向她回答道: “哦,吾乃蜀国锦织公主——杜宇。” “好听好听!杜宇姐姐就连说话的声音可都是好听极了!……” “呵呵,令阿莎姑娘见笑了。阿莎姑娘天性纯良,心如明镜,这才是难能可贵……既我二人如此投缘,阿莎姑娘不如便只管称我为宇姐姐即可。” “好好好!阿莎也是正有此意……那既是如此,阿莎妹妹便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哦!对了!险些是忘记了正事!方才是阿莎的母主特意让阿莎来找寻二位,说是待祭礼结束之后,还请二位是能够稍待片刻,阿妈似有要事想找二位商议。” 武维义和杜宇听罢,不禁是颇为疑惑的相互又对了一眼,并询问道: “哦?却不知巫主大人她却是有何事相商?” “这……阿莎便无从知晓了。母主她有事也从来不与阿莎商议,都只管是将我当成小孩一般。从来都只管说‘阿莎还小,少不更事’,其实阿莎如今早已是我僰人中将蛊炼得最好,蛊力最强的巫姑了!也不知母主为何总是如此小看于我……如今说将起来,还当真是令阿莎替自己感到不平呢!” 看这小丫头说起话来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却是令武维义和杜宇都是忍俊不禁,一下子掩面笑出了声来。 “呵呵……你阿妈即是如此说,那自是有她的用意。我想,待得时机成熟之后,你阿妈自是会对你有所交代的。” “唉!不说了不说了,如今我已是把话带到了,那阿莎可就要去玩啦?今日难得大家如此高兴,阿莎又怎能错过?走了走了……” 只见仰阿莎这一通的手舞足蹈之后,便算是与他二人别过,并转身是往别处去了。 …… 待此处庆典结束却已是入了深夜,武维义与杜宇遵着仰阿莎的意思,始终不敢是就此离去,守在那里是只待巫主九黎尤女的传唤。只不过,这一等却也是太过漫长,竟是令武维义禁不住的有些犯起了睡意。 这也是难怪,这一连几日里,武维义真可谓是为了僰族上下耗尽了心力。如今可算是告一段落,因此也算是能安心下来。因此,这一旦是静下心来之后,恍恍惚惚之中,终究是有些抵不住困意,竟一头栽倒在了杜宇的秀肩之上。 原本还与他在并肩说着闲话的杜宇,突然感到肩头一沉,却是受了一惊。转过头去,发现武维义却已是在她的肩上打起了呼噜来。看着他那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却是令人好不心疼…… “武郎……哎……若宇儿不是蜀国公主,若能便这般与你守得天荒地老……宇儿又复何求呀!……” 就如此这般,武维义便是稍稍的得以浅睡了片刻。待得祭礼之人皆已是散得大半,只剩得零零星星的数人时。忽然自他们的身后却又是传来了一声侍者的声音: “让二位贵客久等了,巫主有请……” ()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壁画暗寓涿鹿之战 密室惊现毕摩真容 于是,杜宇匆匆是唤醒了熟睡的武维义。而后他二人便在僰族侍者的指引下,离开了祭天台,并是径直进到了山脚下一处极隐蔽的洞穴之内。 只见几名侍者各自是手持着火把于前方引路,武维义凭其火光,见得此处穴中小径的四壁皆是篆刻着一些极为难懂的字符图形。 武维义虽是不解其意,但是只凭借着这些个图形的象形模样,倒也能依稀是看出其中的几分故事脉络来。 “墙上的这些壁画……看起来好似是记录了一场浩劫……” 只听武维义在那是如此的自言自语道,杜宇便忽然回首过去,却见武维义竟是一边碎步走着,一边竟是望着周围的这些壁画出了神! “武郎?!这些壁画是有何玄机?竟是令武郎看得是这般入迷?” 在这如同死寂一般的洞**,忽然听得杜宇这一番问话,武维义的思绪便立即是被拉了回来: “哦……无事无事,不过是又犯了老毛病罢了……要说起来,武郎无有其他嗜好,唯独是见了这些个古迹,便好似是被勾了魂似的。武郎见得此处洞壁颇为奇特,因此是不免为之所吸引。” 杜宇原本对这些个石穴壁画倒是毫无感知的,然而如今被武维义这么一说,却是不禁令她亦是提起了几分的兴趣来: “哦?那武郎可是知晓了这些壁画的寓意?” 武维义一边从侍者手中取来了火把,一边是用手指着一旁的壁画是在那津津乐道的卖弄起来: “宇儿你看,这个图案可像是一个蒸皿架在篝火上在炙烤着的一般?” 杜宇顺着武维义的手势看去,果见此图与他方才所言之象却是相似极了! “那这些刻在壁画上的小人……又好似是朝着一个方向在奔跑……不知却又是为何?” 武维义亦是走近了一看,只见这些岩壁上刻画出来的小人前方,却又画了一个类似带着轱轮的车辕! 武维义一见得此图,又突然想到了这些个僰人所崇拜的火神祝融。不禁是灵光一闪,若有所悟: “原来如此!若是我所料不差,只怕这些壁画所画的,应当便是他们的先祖九黎蚩尤部于远古之时与北方的轩辕部所发生的一场大战!” “轩辕部?……难道就是这壁画上所画的车辕?” 听得杜宇如此问,武维义便是点了点头,并是继续回道: “嗯……所谓轩辕者,乃造车之族也。话说于远古之时,氏族之间的征兆讨伐,皆是以徒步方为正道。然而有一族人,却是突然长于制车,也由此变得是极擅征伐……而如今居于此地的僰族之人,只怕便是在那时候被轩辕氏所领的北方诸部给驱赶至此。这些个僰族的祖先,为了使其后人不忘其渊源,因此将其事情原委悉数刻画于此……” 正当武维义说到此处,忽然只听得洞穴深处传来了一阵女声: “确是不曾想到,你这夏人倒还懂得不少!” 武维义和杜宇寻着声音往**深处看去,隐约只此人声却是极为陌生。 他二人自是不敢再做逗留,便立即是随着那几名侍者一同往里头又走近了去。 待他二人穿过了洞中小径,却发现原来此地竟然还藏有一处穴室。只见此处穴室是极为宽敞,四周皆是被室内的火光所衬,而将室内所饰烘衬得亦是极为庄重。 “啊!那……那些是什么?!” 武维义突然听得杜宇是在身后一声惊叫,便不由自主的是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只见其中一面室壁之上竟是挂满了人头骷髅。二人见得此景,不禁是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再定睛一看,只见僰族的首领九黎尤女,此时正面壁跪着,口中还念念有词,一副极为虔信的模样,好似是在那里做着祷告。 而在其身旁,却又立着另外一名侍女,见其衣饰纹虽是不及九黎尤女那般华贵,但也要比其他的女侍要繁琐细腻一些。武维义据此料定,此人身份绝不一般! 只是,令武维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此人却又是从何处凭空冒出来的?于此处僰寨上下,他们也好歹已是待了数日,而似此等的人物,却是始终未曾谋面! “见过巫主……方才得知巫主是有事要找武某相商,却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武维义虽是心中疑窦丛生,但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立即是走上前去,在九黎尤女的身后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声。 得知武维义和杜宇已至,九黎尤女便立刻是止住了祷言。而立在其身边的那名神秘女侍,则是将她慢慢的给搀扶了起来并一齐转过了身。 而待她二人转过了身之后,杜宇一见得此人便又是一声惊呼: “啊!……是你!你……你不是那个自夜郎来的毕摩使者吗?!为何……为何你会出现在此地?而且……而且你又何时是换得一身僰人的衣服来?” 只见那名毕摩听得杜宇如此急切的询问于她,她却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是与他二人回道: “呵呵,还望锦织公主勿怪,在下也委实是有不得已之处……” 听得她如此回答,杜宇和武维义更是感觉到此事着实是有些蹊跷古怪! “武先生……此番也是多亏了武先生献得妙法,才是得以保全了我族上下的安危。此番恩情,我族上下皆是没齿难忘!” 只听得这个夜郎来的毕摩,竟是将僰族称为“我族”,而且其言语之中隐约可感觉得到此人身份定是在僰族中尊显非常。武维义听罢,赶紧是与她回敬道: “不敢不敢,武某亦不过是略施小计罢了。全赖僰族上下齐心,破此不义之敌亦是理所应当。” 此时,只见九黎尤女又是掩面轻声的与那毕摩耳语了几句。而后,只见那毕摩亦是心领神会,回过头去,便是代为言道: “此番特意寻二位前来,确是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而且此事也关乎尔等蜀国安危。因此,这才连夜是邀寻尔等一同商议一番。” 武维义和杜宇听得此言,不禁是令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二人如何能够料想得到,这毕摩一开口便是语出惊人!只见他二人不约而同的立即相互对了一眼,流露出来的却皆是一副显得极为莫名的表情。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言语互探敌友虚实 石穴密语国主寿数 “方才听得这位武先生在室外仅以残留于此的壁画便可言及我族上古之事!确是令人咋舌!……只是,此等陈年往事若非我族嫡传首领,料来却也是无有几人知晓的,况且是外人!……敢问这位武先生,不知先生所言究竟是从何处得来?” 武维义一听,不免是有些慌张。他原以为方才与杜宇所说的蜀语,料想这些个僰人都是听不懂的。却未曾想到,竟悉数是被这位来自夜郎的“毕摩”给听了去! 而此问却也是问得他有些措手不及,毕竟这夜郎来的“毕摩”如今是敌是友还真不好说,武维义却又如何敢是以实情相告?因此,他也只得是模棱两可的与她回答道: “哦……武某拜师学艺之时,曾听起过家师亦是曾言及于此……方才于洞穴之中,亦不过是突然忆起,而做了一些胡乱猜测罢了。” 这毕摩听得武维义如此说,却也不知是为何,竟依旧是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言道: “哦?!原来此间是由皆传自武先生的尊师……却不知武先生的尊师名讳,却是究竟何人?” 武维义只觉此问确是颇为无礼!哪有素未谋面便直接来打探别人尊师名讳的? 因此,武维义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竟是有些尴尬。好在一旁的杜宇亦是有所察觉,便立即是替武维义是插话帮腔言道: “好生无礼!如何有这般请教于人的?若是要问起来,你却还未曾是与我等言明,你一个夜郎的毕摩使者,原本只是奉了王命前来接迎本宫的,却又为何是会突然出现在此秘地?!你又究竟是何许人也?!这般的来历不明,却又在那里是肆意打探消息,岂不更是令人生疑?” 只见那夜郎毕摩听得此言,竟是突然莫名的浅笑起来: “呵,还请公主勿疑。在下确无恶意。只不过此间事务确是过于繁杂机密,不得不慎之又慎。倘若自此处走漏了半点消息,只怕是日后是要引来杀生之祸的!……” 杜宇听到此处,便又是厉声将其喝断: “好了,此间并无外人,若是有事便可说来。若是依旧信不过我等,那也不必多言,我二人立即告辞便是!” 那毕摩见锦织公主似是起了怒意,便也不再多言。只见她又往是走近了些,对着他二人突然是行了一个僰礼! 杜宇和武维义见了此状,不禁又是大惊失色,不知此人究竟是葫芦里在盘算着什么? “公主,其实亦并非是在下刻意隐瞒……在下乃是夜郎天玑夫人的媵女(当年的陪嫁女),此番奉夫人之命出使蜀国朱提,其真意乃是借道回返僰寨向巫主求借蛊王一用。” 武维义与杜宇听得此言,非但是未曾解得其惑,却反而是更加感到莫名其妙起来: “媵女?对了!武某也曾是听人说起过,说这天玑夫人来历不明。而你身为天玑夫人媵女,又声称是‘返还僰寨’……难道说……这天玑夫人……竟是僰族宗室之女?!” 那毕摩听得武维义这一番的分析,便不住的在那点头称是: “武先生果然是洞若观火,先生所言丝毫不差,其实天玑夫人真实身份确是我族如今的巫主之姊。而至于夫人的真实身份,如今即便是在夜郎,也几乎是无人知晓的……” 杜宇听罢,不禁是立即继续追问: “即是如此机要,如今却又何必是告知于我等外人知晓?尔等究竟是在做何盘算?” 只见那毕摩却是掩面一笑,面朝杜宇并是与她回道: “呵呵,如今公主既已是与我僰人同气连枝,在下却又如何敢是不以实情相告?……更何况,若公主要解如今蜀国之危难,亦是少不得我家主之助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夜郎与僰人却还有桩颇为棘手的事情亟待处理。” 杜宇听这番言语之中似是有些胁迫之意,自是面露不悦之色: “哼!……你们可是好大的胆子!你可莫要忘记,夜郎国主日达木基乃是本宫先父铁臂挚交!如今蜀邦有难,夜郎国主又岂有坐视不管之理?……莫不是你与你们家的主子是要从中作梗不成?” 毕摩见杜宇动了怒,便是急忙挥手,并是澄清言道: “不不不,公主确是误会了。在下与家主对公主您可绝无恶意……哎,说起大王他……若大王身体依旧如往日那般健朗,此间纷争又何至于此呀!而公主复邦讨逆料来亦无不可。只是如今……” 听她说得此处,不禁是令杜宇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即是大声追问道: “啊?!……夜郎国主他……却是如何了?!莫不是……” 但见毕摩又是独自哀叹了一口,并是摇着头回答道: “哎……如今虽是强行续着一条性命,但只怕亦是时日无多……这往后……夜郎也不知会是个什么状况……” “再说清楚些!人之寿数皆有天定,又岂有‘续命’之说?而你所谓‘强行续着一条性命’却又究竟是做何意思?” 闻得武维义的这一番质疑之声,那毕摩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的继续解释言道: “此言千真万确,绝对无有半句虚辞。如今大王的这条性命,若不是家主替他强行续着,只怕是早就熬不住了……你们可知此番乍部的摩雅邪却是为何要对我僰族是这般的兴师动众,欲除之而后快?” 武维义听她如此反问,便是锁紧了眉头,并是一边寻思着一边在那嘀咕着言道: “武某倒也曾道听途说的听闻得一些,他们这些贼子,此番前来却好似是为了什么……‘蛊王’?” 只见那毕摩听罢,便是不住的在那里是点头称是道: “武先生果然厉害,此等机密要事竟也能被你是打听了去,确是有些本事!先生所言确是分毫不差,此番那摩雅笮领兵前来,便是为了吾妹尤女身上的那只‘蛊王’而来!” 待得此言话音刚落,只见武维义与杜宇不禁是又大吃一惊,并是齐声惊问道: “蛊王?!” () ------------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绝蛊为计祸乱夜郎 解蛊为诱引赘墨翟 武维义和杜宇一听,得知原来此番纷乱的缘由竟果真只是为了一只小小的蛊虫!不禁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真便是如此?!……却不知这蛊王究竟是有何用处,竟是会引来这一番灾劫?” 只见那毕摩又是独自哀叹了一声,并背过身去与他二人回道: “其实,我族使蛊皆以凶毒至极,若惹其一,非死即残。然而唯有一蛊,却最是纯善,此便是‘蛊王’。蛊王乃万蛊之首,天性不惧其余众蛊,反有慑群蛊之功效。也由此,此蛊王反倒是有解百蛊之能。而且非但是有解百蛊之能,若是有人能得一蛊王傍身,其寿数亦是可延上许久!” “原来如此,不曾想到,这蛊王竟是有着这般的能耐!难怪那摩雅邪竟是为此物而大动干戈!” “非也非也,武先生这番言语虽是在理,但却未免是思虑得太过简单了。其实那摩雅邪此番欲灭我僰族,却并非是为他自己求蛊!” 只听得那毕摩竟又是这般语出惊人,却着实是令人有些意外: “不是为自己?那却又是为了何事?” “方才在下已是言明,如今国主体弱,若不能续以蛊王,只怕是危在旦夕。而这乍部的摩雅邪,早已是垂涎王位许久。如今所惧者,不外乎这弑君之名。因此,那贼子如今是要千方百计的阻挠家主得到蛊王,便是为了能让国主早日断气罢了。这才是那摩雅邪真正欲求之事!” 武维义听罢,这才是恍然大悟了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此番那些歹人名义上虽是前来讨要,其实却早已是准备周全,便是要来剿灭尔等,以绝后患!……这可当真是个歹毒心思!” 正当武维义是将此番道理给琢磨清楚,却又突然是转念一想,却是发觉有些不对劲: “且慢……如今你与我等外人说得这些,却是为何?我等此番前来,原本亦是为解吾弟墨翟身上的蛊毒而来。只不过是偶见此处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实则却也无意掺和你们夜郎和僰人内务纷争。因此,还望大使能够见谅……” 那毕摩一听武维义此言,原来他们远道而来,却也是为了解蛊,不禁是面露出些许的失望之色来: “呵……原来尔等此番前来却也是为了‘蛊王’?!这可当真是赶走了瘟神,却又引来了豺狼了!” 武维义听得毕摩此言之中,竟是曲了他们的意思,只道其中定然是有一番误解。于是,武维义便将墨翟是如何中蛊,而后又如何一路来得此地寻求解蛊的来龙去脉是一并与她细说了一番。 待武维义是提及这墨翟原来竟是身中的竟是尤女的令爱——仰阿莎的噬心蛊!却听这毕摩竟是不由得会心一笑: “哦?!原来令弟所中之蛊竟是吾妹千金的噬心蛊?!……哎呀呀,看不出来啊!那令弟可当真是个有福之人呐!呵呵,此番我观令弟于沙场之上亦是勇武过人,又更兼才智敏捷,虽是有些面黑,但也实乃是个一等一的好男儿。更难能可贵之处,他竟是以一人之力,保得阿莎周全。这岂非是苍天注定?以在下愚见,索性倒不如是由我来做个顺水人情,替他二人撮合撮合,岂不美哉?” 武维义见这毕摩这话说得亦甚是莫名其妙,一时竟不知是该如何接话才好。 “这……哦,大人可真是说笑了,吾弟并非僰族之人,又如何能够……” 正当武维义是在那说着,那毕摩却是摆着手,又一语将其打断: “呵呵,你这人可当真是迂腐至极。尔等难道不曾见过吾妹之夫——柯迩遐义?我僰族虽皆是以女子为尊,却也不拒外族好男儿。更何况,吾妹之女阿莎将来可是要继承我族这巫主之位的,又如何会亏待得了他?……而且,若他不从……” 那毕摩竟突然间,竟是语音突然顿挫了一下,卖起了关子。这一下却也引得武维义来了好奇: “若吾弟不从,那又该当如何?” 那毕摩嘴角微微一笑,却是颇为轻描淡写的言道: “倒也没怎样,不过就是人亡身死罢了……你们可知那噬心蛊,却究竟是个如何的蛊物?” 武维义与杜宇听他如此作问,他们却又如何能识辨得清。因此,二人皆是面面相觑,莫衷一是。 “其实我僰族所用之蛊中,唯独以此噬心蛊之蛊力最为凶烈,而且亦是最为奇特。若是想要解除此蛊,纵是得了蛊王相助却也不能尽除。” “哦?这却又是为何?” 听得武维义这没由来的问了一句,那毕摩倒也依旧是煞有其事的与他接话言道: “呵呵,若要说这世上有何物最为无解……只怕也唯有以这一个‘情’字。而这噬心蛊,恰恰又是与这‘情’字干系最为密切。若有男儿被我族女子种下此蛊,再辅以驱蛊之术,则此人便只会对该女言听计从,就好似是被摄了心术一般,因此此蛊亦被我族之人称之为‘噬心蛊’。” 武维义听到此处,心下这才是立即恍然大悟了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翟弟他为何在朱提关时,竟是在完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替那仰阿莎给斩断了捆绳!” 而与此同时,只听那毕摩是继续在那是颇为得意的继续言道: “而且,倘若有朝一日,这男子竟还想是要背弃情誓,只身去了别处!那此人则必受其蛊虫钻心,届时只消半日的功夫,其人必然是癫狂至死,而且其死状亦是极为可怖!” 武维义听罢,心中不禁又是想到了当时在朱提关之时,那墨翟中蛊之后的种种症状亦是无不应验。因此想到此处亦不免是有些犯起怵来。 “此蛊即是如此凶狠,那果真便是别无他法可想了?……蛊王既有统慑百蛊之用,那若以蛊王解之,可是还有回旋之机?” 杜宇在一旁亦是听得越发的着急起来,便也不再是与那毕摩兜兜转转,并是直截了当的与她问了。然而,此时只见那毕摩却是故作姿态的哀叹了一口,并是背身过去,摇头晃脑的言道: “哎……确是无有他法可想。这蛊王虽能慑住百蛊,却唯独这一只噬心蛊,却是无能为力!所谓情至深处,纵是受那君威所迫,却是又能有何作为?”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协议二难互解危局 约定三事密定盟誓 “倘若这噬心蛊果真是无药可救……那可该当如何是好?……莫不是果真是要墨翟从此留居于此?!只怕若是依墨翟的本意,纵是身死,亦不肯就范!” 那毕摩听的武维义说得是这般斩钉截铁,却反而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呵呵,武先生当真是不解得风月人情。你非你家贤弟,却又如何知晓他断然不肯?……若在下没有料错,此时此刻,你家那贤弟怕不是已经离不得阿莎哩!……不过,武先生如今倒也不必过于担忧,吾有一法,倒是可成两全其美!” 武维义和杜宇听罢,得知原来这毕摩竟是有了良策,便是异口同声道: “如何?!” 而那毕摩此时却也不与他二人细说,竟是转身回去,面朝着九黎尤女便是走了过去。而后,只听她是以僰语与那端坐在上的巫主是小声嘀咕着。 但见那九黎尤女的神色,忽而悲愤交加,忽而惊恐万分,但到得最后却又甚为奈何的点了点头。 待这毕摩是得了九黎尤女的首肯之后,又见她是顾身回转了过来,并是颇为风轻云淡的与他二人回道: “在下方才已是言及,如今我夜郎有难,倘若诸位可助一同前往夜郎,助家主一臂之力,解得此番罹难。则我等亦可保得令弟安然无恙!却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武维义听闻过后,便是陷入了沉思之中……待是过了半晌的功夫,只见他突然仰起头来,并是义正辞严的与那毕摩言道: “若是如此,倒也无妨!不过,武某却有三处条件,尔等却必须允承下来!” 那毕摩见武维义言辞坚毅,不禁是眼前一亮,更是有些喜出望外: “哦?!武先生请讲,愿闻其详。” “其一,在下素来是最忌善恶是非,倘若尔等所作所为乃是有违道义之事,武某恕难从命!” 此语话音刚落,只见那毕摩便立即是点头应允道: “这是自然,我等皆知武先生乃是来自诸夏的英杰,诸夏之人最讲义理。我等虽是不及周邦开明,但也起码是秉性为之。绝不会有违常伦!” “其二,武某此前早已是答应了蜀国先主,誓要保得锦织公主周全,因此武某行事,必是以公主安危为先。” 毕摩听罢,起先倒是突然有些迟疑了一下,随后便立即是反应了过来,并是应允道: “好吧,虽说此番夜郎之行,可谓是枝节横生,祸福难料。但我等亦定会力保公主安危,不使公主置身险境。” “其三,今日之事既已议毕,我等便算是定下了盟誓。因此,待夜郎之事了结过后,我等亦需借贵国之力,复我蜀国!若是尔等届时违此盟誓,则必受天惩!” 只见毕摩却是浅浅的笑了一笑: “武先生且放宽心,如今蜀邦之乱我夜郎亦是早有耳闻,只是苦于如今亦是分身乏术,倘若日后果能解得夜郎危难,我夜郎出师相助亦是理所应当!况且如今百濮人尽皆知,那巴王贼子确是野心不小,倘若待其日后坐大,早晚亦是夜郎之患。因此,便是武先生不说,我等亦是心中有数。” 如此这般,一杆众人便是在此**之中,竟聊到了深夜。待得他们商议妥当,武维义与杜宇便是起了身,又朝着九黎尤女与那毕摩依着模样与她们行了个僰礼,以作辞别。 就在此时,只见在那已是坐得许久的九黎尤女,亦是站起了身,并是在那夜郎毕摩的搀扶下,竟是走了下来,并是与他二人还了一个跪礼! 见得这一出。不禁是令武维义和杜宇吃了一惊!二话不说,赶紧便是将她给搀扶了起来。知道尤女她不通羌蜀之语,武维义便立即满是疑惑的是往那毕摩看去。 那毕摩亦知他二人定是不解其意,因此也不待他二人发问,便是立即解释言道: “二位与家主盟誓之事,亦是攸关僰族上下数千人之生死。兹事体大,又怎叫她能放心的下?……而且,方才在下也已是与吾妹说定,此番前去夜郎,亦需其女阿莎作陪。她虽是应允了下来,然而毕竟是为母之心,她母女二人如今这一别,却又怎能不叫她日夜牵挂?顾念至此,因而是这般的失了仪态,还望二位勿怪。” 杜宇听得此言,不禁念起自己的父王母后来。因此,此情此景不免亦是令她感同身受,为之动容: “巫主且放宽心,此番我等前去夜郎,亦是定会竭力保得令媛无恙,不叫她是置身险境。” 待得九黎尤女和毕摩是再次与他二人拜谢之后,他二人便是一同走出了**。此时,只见原本是热闹非凡的祭天台上,如今却已是万籁俱静,仅能闻得寨外林间的虫鸣之声。 而在祭天台的正中央,由于是靠着那一处自地表溢出的燃气,“圣火”依旧是熊熊燃烧着,并将四周给映成了火红。 “见过武先生,公主……巫主大人早已是吩咐了我等,要我等是一直在此候着。待二位出来后,便引二位去往别所歇息。” 听得此言,却是令他二人颇为吃惊。不曾想到,原来这僰寨之内,竟也还有人能通晓羌蜀之语! “既如此,那便有劳了。” 于是,杜宇和武维义便一齐在其侍者的引路之下,来到了一处颇为僻静的别院之内。然而,待得他二人是入了院内,却突然发现墨翟竟是在那傻傻的卧躺在茅屋顶上,一眨不眨的望着夜空。 “贤弟!已是入了深夜,为何不早些进屋歇息,却还在那里候着我等?” 然而只听得武维义这一声叫唤,那墨翟竟是依旧无动于衷,这不禁是令武维义大为疑惑!若是依着之前墨翟的性子,此时听得武维义与公主前来,早已是变得上蹿下跳的拥在他们周围了。然而此时墨翟竟是这般冷淡,自是显得极为不正常。 “哦,宇儿今日也是累了,不如是先进屋歇息去吧。至于翟弟他……我这便是上去看看,料来应是不打紧的。” 杜宇听武维义这般言语,自知如今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便是点头应允了下来: “既如此,武郎也要早些歇息,想来这几日已是风餐露宿,殚精竭虑的,武郎切莫是累坏了身子……” ------------ 第一百八十章 蛊墨翟心绪起波澜 临大灾僰寨再受难 “宇儿且是放心,武郎自有分数。” 于是,杜宇便是暂别了武维义,并在院内侍者的引领下往自己的屋内走去。 而送走了公主之后,武维义便沿着茅屋的节柱又是一个飞身,跃上了茅屋的顶部。但见此时墨翟竟依旧是纹丝不动,呆若木鸡般的望着星空。 武维义于是在茅屋顶上又随意找了一片空,与墨翟是并肩着躺了下来。 “贤弟!为兄见你似有心事?不知可否是与为兄来说道说道?” 只见墨翟闻得此声,可总算是微微的侧过了头,并是与兄长言道: “兄长……翟却也不知是为何,自是从山上回到了寨中,翟这心里感觉便是一直是没个着落似的。如今只要是那么一闭眼,就会自己在那胡思乱想起来。” 武维义一听,虽说也不知这墨翟究竟是作何心思,但是这般的状况大致料来也可知,应当是与他身上的噬心蛊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不知贤弟却是会想到些什么?” 被兄长这么一问,却只听墨翟竟是突然支支吾吾了起来: “呃这……这兄长还是不必知道为好……其实,也不过都是些翟的非分妄想罢了……” 只听得墨翟这一句回话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武维义一下子便是明了他的心思。于是,他便是在那笑了一笑,并是与他言道: “贤弟心思,为兄虽是不知,但也已是猜了个大概。贤弟可是在思虑这噬心蛊,却是究竟要不要解去?” 墨翟一听此言,突然竟是眼前一亮,立马便坐起身来,并是扭头朝着武维义看去: “大哥!……兄长却又是何以得知小弟的这番心思?!” 只见武维义亦先是缓缓的坐起了身,并是与他是微笑着回道: “呵呵,贤弟如今被阿莎姑娘是落下了噬心蛊,其蛊专是扰人心智。因此,贤弟如今的这般思绪定然绝非本意。既非本意,贤弟又何必是耿耿于怀?只待他日另寻得他法,为兄定是要替你将此毒物解开。” 墨翟听了武维义的这一番话,却是忽而又顿感失落。却见他是畏畏缩缩的在那又是小声嘀咕着: “当真便是这蛊物所扰吗?……但是……但是如今翟之所思所感,却是从未如此真实过啊……” 墨翟此言虽是说得细声,但毕竟是夜深人寂,而武维义离了也并不太远,因此墨翟此言却是真真切切的给武维义给听了去。武维义听得此言大惊,不由得是在心下寻思了起来: “这噬心蛊可当真厉害,竟能乱人心智至此?!看样子这墨翟如今已是为蛊所迷甚深,而为今之计亦是只得是就着那夜郎毕摩的意思,且是替他们解决了夜郎纷乱之后,再做打算了。” …… 正当是武维义心中是如此这般的掂量着,倏然之间,竟是忽然自后山之上拂来了一阵寒风。这阵寒风甚厉,来得亦是蹊跷非常,呼啸而至,却是让人不禁生出一丝凛然之感。 “这一阵风倒是来得好生奇怪!” 只感觉这股寒风风劲渐盛,却又听见不远处竟是起了一阵虎啸狼嗥,其音胜似鬼哭神嚎。毛骨悚然之余,也让他二人更是感到极为压抑。 只见武维义和墨翟二人是猛然坐起身,蹙眉侧目,一齐是听着这风中的动静。 片刻之后,只听得不远处的大寨之中,竟是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那些僰人亦是闻声而动,纷纷被发跣足各自奔跑而出。 “武先生!” 正在此时,只听远处竟又是传来一声叫唤,武维义与墨翟不禁是寻声望去,原来方才那叫唤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柯迩遐义!远远望去,只见那柯迩遐义是举着火把,带着数十名族人是疾奔而来。 待柯迩遐义是跑近了,武维义便立即是翻身跃下了茅屋顶,并且是赶忙问道: “此风来的这般突然,刮得又甚是蹊跷,却是为何?遐义兄久居此地,往日可曾遇见过这般的光景?” 西南百濮之地,纵是于夏日里,夜间亦还算得阴爽。但见柯迩遐义此时竟是满脸汗珠,并是大气粗喘的与他回道: “武先生,真是不赶巧了!今夜竟偏偏又是碰上了百虫夜奔了,山中虎狼虫兽,每逢大灾之年都会做出此等夜奔之举。不过料来亦是无妨,我等只需是把住寨门,严防它们是受了惊慌,伺机钻进寨里便是。” “然而……最可怕的,还不是百虫夜奔,而是百虫夜奔之后的绝水之灾!” 待柯迩遐义把话说完,那九黎尤女亦是走将过来说话。再细一打听,原来这九黎尤女和柯迩遐义,如今正是要往邻近此处的寨门去视察一番。正巧是路过此地,特是来与武维义他们知会一声。 而九黎尤女所说的僰语,武维义却依旧是听得不大真着。所幸是有柯迩遐义从旁传译,这才让武维义是能懂了个大概。 原来他们僰人所谓的“百虫夜奔”之象,是于此地山中,每隔十余年便会遇上一回的异象。而这百虫夜奔却只不过是第一个异像罢了,之后更会伴有一阵的地动山摇,而再到后来,那些山中受了惊的猛兽亦会疯狂的往此处僰人寨中闯来。 但依照九黎尤女的说辞,其实真正可怕的,还不是所谓的百虫夜奔。而是等到夜奔之后的次日,山中的水源便会布有毒障,而周遭的树木也会随之枯黄甚至成片成片的凋零。 枯树漫天,草木生烟,山中上上下下,都会变得是一片死寂。而届时他们僰人,便也只得是到更远的地方去找水源了。 “绝水之灾,乃是凶绝之象。” 此时,只见杜宇亦从屋内走了出来并是一脸神情紧张的说道: “武郎,宇儿过去亦曾听说过,蜀南的野人各部,有时确是会碰到到这样的情况。只是未曾想到,今夜竟会被宇儿给遇见了。历年来,每有绝水之灾,亦会让蜀中各野人部族死伤惨重。有些是为石坡覆没,有些则是为群兽夜奔所袭,亦或是绝水之后,无处生机,只能另谋出路。总之,此灾确是非同小可!” 由于柯迩遐义自是来了僰寨之后,亦是没遇见过此等怪事,因此原本还只以为是件小事罢了,却不曾想原来此灾竟是这般棘手,于是便向身边的武维义是小声问道: “武先生,你……你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此等大灾,却是可有破解之法?” 然而,就在众人言语之际,却听得不远处,坐落于山脚下面的寨门外,已经传来了咚咚的撞击声,似是有东西想要破寨而入。 众人见状,立即是二话不说,急忙便是一齐攀上了寨门。只见此时边寨之上,已是一排弓手就位。众人再是往寨外一望,却见其依稀灯火之下,百兽已是聚集于下。 柯迩遐义又哪里见过这等怪相,只是振臂高呼一声: “放箭!莫要让这些畜生是闯过了寨门!倘若是让他们进来,它们这便是要吃人了!” 只听这一声令下,刹那间,其箭矢是撕裂长空,纷纷射向了那些盘踞于下的猛兽。 原本那些野兽便是被这“山震”给惊扰得四处乱窜,而如今却又是被这一阵箭雨所袭,自是更加惊慌失措!因此,这一阵箭雨非但是没能抑住这百虫夜袭,却好似是更加激起了这些野兽的不安来! 眼见寨门之下,那些野兽竟是“攻势”愈猛!倏然之间武维义却是突然就想起了之前自己所看过得一本叫《野外突发应急守则》的书册来! ()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临灾前夕百虫夜奔 地动寨没险酿大祸 所谓的《野外突发状况应急手册》,其实就是一本户外求生的指南。武维义在穿越之前,作为考古队的一员,这是他必须要掌握一项知识。 武维义还依稀记得在这本手册之中,详细的记载了上百种在野外环境下突发的自然灾害,以及各种措施的应对原理。而其中有一种,确实是和现在的所谓这“百虫夜奔”确是极为相像。 只见武维义是微微蹙眉,并是立即与身旁众人言道: “诸位莫要慌张,武某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武维义一边说着,便是踱步走到寨墙边上,只见此时仍然是有不少的僰人正在张弓搭箭,对付着那些正趴在寨口,想要是冲进来的猛兽。 但见武维义此时,竟是与之那些僰人是大声喊道: “罢了!且是放它们进来!你们纵是能用弓箭逼退它们,但它们如今惧怕山中来的剧变,因此过不多久又要折返,如此只会越堵越多。届时反而是要酿成大灾,倒不如是且放它们进来,放条生路予它们,让他们各自逃散便好!” “万万不可!” 柯迩遐义一听不禁是被武维义的举措是惊了一跳,于是便立即冲了过去: “武先生您是久居夏邦,却是有所不知,这些大虫杀人饮血,不通人性!倘若真的放这些畜生进来,我僰寨只怕是要再遭大难呐!” 值此两难之境,武维义却显得更为坚毅: “诸位若是信得过我武某,便且是放得这些生灵入寨,同时再命人将寨中各处大门敞开。只要你们不要用弓箭逼退它们,寨墙内若有一人死伤……那便来拿武某偿命好了!” 武维义此言说得可谓是笃定无比,而且此时武维义原本又是于僰寨是有再造之恩,其威仪更甚。因此,此言既出,却亦是令众人不由不信。最终九黎尤女亦是咬着牙,决议还是冒险一试: “罢了,那就依了武先生的意思,且放那些畜生进来!” 很快,就有几个僰人合力打开了寨门上面的门闩,那些狼虫虎豹见此情形,立即便是蜂拥而入。而此时立于两旁的僰人则皆是惊愕的张大了嘴,看着这些噬人猛兽,心中不由有些心惊胆战。 但是待得这些猛兽冲入寨墙之后,却又果真如同武维义所说的那般,根本无心伤人。有些只是纷纷钻进竹楼房舍的缝隙之中,很快就看不见了踪影。而绝大多数,则是直接自山门入,又径直往另一处寨门是夺路而出。 武维义见状,却不及高兴,心中又是开始盘算了起来: “没错了!这正是那本手册上面所记载的山地地震前的征兆!” 原来,这些个山中的蛇虫鼠蚁,飞禽走兽的神经,可远比人类要敏锐得许多,因此当那深藏于地下的震源是蠢蠢欲动之时,它们这些个走兽便已是有了感应。这才率先跑出各自的洞穴,欲要夺路逃生。 而此处僰寨,山势较低,相对平坦。又是处于周围联络交通的干道之上,因此这样的地方,正是野兽逃生的最佳去处。故而每有山中地震袭来,它们自是会来到此处避难。 待到那些虎狼是冲出了寨外,武维义又振臂一呼,急忙是与那些僰人是大声呼喊道: “诸位,快去让你们的族人收拾应用之物,尽量多带上口粮和水,我等只怕是又要离寨避上几日了!” 柯迩遐义闻得此言,却是一脸的愕然,不禁回呼道: “武先生!那些虎狼已然退走!……我等暂可无忧啦!” 而武维义听了,知道众人一时不能领会,便值得又是匆匆赶回并是解释言道: “非也!这百虫夜奔与接下来的危险相比,简直是根本不值一提!如今这百虫乃是因受了山动的惊扰,故而这般逃窜……武某私揣,只怕此番山震其势颇为凶猛!虽说此寨亦是未必有失,但依武某之见,还是尽量小心为好啊!不如暂弃寨而出,去往安全之所暂避几日也好!” 一听这武维义之言,得知原来竟还有祸事临头!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也管不得这许多真假,便火速召集族人,按照武维义的要求,带着应用之物,口粮清水集合在僰寨大门之外。 待众人是赶到寨外刚落脚不久,众人便只感到一阵头晕眩晕,紧接着便只觉得是‘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就连那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峦,皆仿佛亦是摇摇欲坠一般。 而眼看两侧山道上那些合抱古柏,也都仿佛是成了水中浮萍一般,东倒西歪,一派潦倒。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唯独武维义依旧是颇为镇定的高呼了一声: “不必担心,且坐于原地,莫要乱动!” 凭着武维义如今的威望,现场的僰人们迅速便是把话给传了开来,只见他们咬着牙,坐在原地是一动不动,待到得山震骤停,便听见武维义在那是长吁一口言道: “险呐!不过可算是过去了!亏是未曾遇上泥石滑坡,否则便真是神仙难救了!……此番地动之灾,亦不知后续,因此切记不可复建过急,只宜隔月之后,再兴土木!” 一听见这“复建”,众人忍不住便是回首遥望,只见方才还鳞次栉比,阡陌井然的僰寨,此时竟然在那一阵猛烈的晃动中,几乎是被夷为平地! 人群之中,不禁又是发出一阵惊呼,所有人都在感叹庆幸此番竟又是能够幸免于难。 而对这位武先生更是敬仰倍至,不禁皆是将他奉为天人一般!就连这样的大灾都能提前知晓!如此大的能耐,又怎能不令人是心悦诚服?! 此时,只听武维义是又寻到了九黎尤女和柯迩遐义,与他二人是作揖言道: “虽说如今僰寨暂时无法重建,但尚可在此处是扎下一营以度时艰!” 柯迩遐义闻得此言,亦知此时艰难,便是立即开口问道: “那武先生可有良策?” 只见武维义又是沉吟了片刻,便是立即回答道: “想来大灾之后,山中必然缺水少食,而那些藏在废墟下的狼虫虎豹,亦保不齐便会打我们这些人的主意。可于外部伐竹设障,并于外圈是将住所暂时架于笃实的树上,青壮之人一方面可攀树歇息,另一方面亦可随时警戒四周野兽动静。而老弱妇孺则居于中间,可设茅草大帐安置,并设灶台数口,以司一应补给!其次,如今自僰寨所携粮用只怕是不够一月。尔等亦要速派人手,进山猎采才好。” 待武维义是将此言说尽,九黎尤女听得身边柯迩遐义在那一边传译,一边不禁是由衷的感慨言道: “嗯,武先生所言极是!却不曾想到,武先生明明是个夏邦之人,却是比我等僰人更是深解此间自然之妙法!嗯……此法甚妙,那便依武先生所言!” 很快,于林间便是辟出一地,将篝火点燃。众人于黑夜之中又是连夜伐竹,硬是搭起来了一片简陋的营寨。 待到了次日,晨光熹微,武维义、墨翟和柯迩震西则通过柯迩遐西是召起了一支队伍来: “寨主便且是留守此处,寨主与巫主乃是族人之首,此间不容离去,以免有变。便由我等带着些人手进山,快则一日,慢则两三日便会回转,但愿上苍保佑,能够采得实数,以渡此劫。” 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此时自是感激非常,只见二人是双双躬身与他送别言道: “武先生大义,我僰人没齿不忘。还望武先生此番前去千万要一路小心,切莫过于勉强行事。” 临行前,武维义又最后是转身过去,是颇有歉意的是与杜宇辞别道: “宇儿,武郎只怕此番又是要在此处多耽搁上几日了,宇儿便留驻此地,武郎去去便回!” 杜宇闻得武维义此言关切,不禁是蜜上心头。只听她是微微一笑,与武维义是回道: “呵呵,武郎何出此言?大丈夫立世,本当以取义为重。若武郎亦是个冷漠无义之辈,那岂不是枉了杜宇这一番的心意?!武郎自去便是……” 于是,众人便在武维义的率领下,是往山上走去。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林中探路僰女暗随 密林藏险壮士受困 众人离了营地探入山中,感觉眼前尽皆一片萧瑟肃杀之景。百濮的山路,原本就已是崎岖难行。而值此山震之后,那原本就狭窄逼仄的羊肠小道,就愈发的难走了。 高大的落叶乔木,有许多都歪倒在地上,直挺挺的横亘在正路中央,至于遍布荆棘的灌木丛,则更仿佛是被猛兽蹂躏过一般,枝蔓四处摊着,又恍若欲森然缚人的鬼怪一般。 刚刚走了没不远,墨翟忽然是原地站定不动了。只见其眉宇一紧,回首便是朗声叫道: “究竟是什么人!在那鬼鬼祟祟的是想作甚?!” 原本武维义亦是隐隐约约有所察觉,自从大家上路之后,身后便始终是窸窸窣窣的,其闹声是不绝于耳。显然,定是有什么人随在了他们身后! 但闻墨翟是话音刚落,便瞧见身后那一片浓密的灌木丛中是哆哆嗦嗦的晃动起来。又于片刻之后,只看见一个白生生,水灵灵的小丫头竟是从里面钻了出来,但见其粉面桃腮之上是一片莞尔: “你们倒是寻了这等美差,却也不与本姑娘知晓。此等趣事却如何是能少的了阿莎呐?!” 闻得此音,又见了人,众人这才发觉原来是阿莎这小丫头竟是一路跟了上来!此时,只听武维义是不禁苦笑一声,并与之颇有微词的言道: “你这女孩家着实的不安分!我等皆是去山中办的正紧正事,哪是闲来瞎逛?……况且如今此山是危机四伏,届时可没那精力去分神照料于你!” “哼!武先生可当真是好小瞧人!本姑娘自小便是在此间玩耍,这山路走起来于我便是如履平地一般……再说了,山中毒虫甚多,本姑娘如今是带着蛊瓮随你们前来,那可着实是在护你们周全哩!” 武维义一边有些犯愁,一边却是在心中犯起了疑心: “如今这噬心蛊之事既已成了事实,难不成是那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如今已是心照不宣,竟在有意无意的撮合着他二人?” 不过,此时多思亦无甚益处,而武维义此刻亦懒得再想太多,便颔首与之说道: “姑娘即是跟来了便也就罢了!……不过,倘你若是想要一路跟着,那便要听从调遣……我等亦是知晓你熟悉山中情况不假,但这地震之后的大山,却与平日里已是大不相同了。因此,切不可擅作主张,更不能肆意妄为!” 此时,还未待阿莎回话,只听墨翟确是抢先随声附和言道: “对对对!兄长此话虽是危言,却也是为了姑娘考虑的。姑娘切不可太当儿戏,以免是伤了自己……” 当武维义说话的时候,那仰阿莎倒还是凝神收敛着静听。待到了墨翟开口之时,却只觉得他那言语之中虽依旧是古板得很,却亦显然是顺遂了许多。更仿佛是兼着三分的恭敬,七分的恭维来。于是,仰阿莎便立即又变得是个没了正经样子,贼笑着并是愈发的俏皮起来: “嘿嘿!好啦好啦!你们两位‘长者’可当真是无趣呆板得很!尤其是你这块黑炭,分明就与本姑娘是同岁之人,却总是这般的死沉!真不知道你这黑炭却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众人听得这句玩笑话,不禁是哄笑一片…… 有了这仰阿莎的加入,委实是令行伍中的氛围是活跃不少。而后,一行人便又是挥舞着砍刀,劈砍着那些横亘在山道上的灌木,并是向着深山里进发。 待到得正午时分,日头直挺挺的落在了树林之上,蒸得众人是分外难受。为使众人能存些体能,于是武维义便命众人原地歇息,并是遣墨翟等人去周边的湖泽旁是取了些水来。 众人这一路胼手胝足迤逦而行,如今早已是身心俱惫,口中干渴无比。见到墨翟是带回来了几袋子清凉透亮的湖水,忍不住便要捧着一饮而尽。 武维义见状,却猛然抬起手臂大叫了一声: “且慢!” 墨翟与众人闻声,皆是吃了一惊: “兄长?这水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武维义不语,伸手过去并一把抄过了水袋,仔细是往里看了一眼,又是嗅了一嗅,只是摇头说道: “这水如今还喝不得!” 仰阿莎听罢,只觉得是好生奇怪,于是上前一步问道: “这却又是作何道理?要说这一处湖水乃是山中清泉所聚,当是最为干净,最为清甜的,阿莎如今已是口干舌燥,为何不能喝?” “诸位是有所不知,往日里这湖水确是无有大碍。然而如今这山中是来了大震,原本静于湖床底部的淤土亦是会受其波及。湖水乃是死水,不似河水那般流畅。因此,这水中其实已是混了极多的杂质,而这些杂质又多沉有腐木鱼尸!肉眼虽是难以识辨,但倘若就此饮用,只怕是要染病!” 武维义一边说着,一边又与墨翟比划着,让他赶紧是取出了一个随身带着的陶土器皿,并是四处找来了干枯的枝叶,再用火折子引火之后便扔到泥巴炉膛之中,将这些水是煮熟过后,才给了众人饮用。 仰阿莎对此举却是颇不以为然: “这水如此清澈透亮,难不成还会有毒?” 只听墨翟也是从旁低声附和道: “大哥,翟观此水亦是觉其断然不会有毒。翟方才在山中取水的时候,见其浅水处鱼虾生猛鲜活,若是有毒又怎会如此?” 武维义听罢,却是一个劲的摇了摇头: “倘若真是如贤弟所言,那便更加是不能直接饮用的了!至于为何,尔等稍后便知。” 很快,那陶土小锅的边沿上,就布满了蟹眼泡,随即水波震荡,咕嘟咕嘟的就翻滚起来,不多时,就看见其水面之上又平白无故的漂起一层白色的絮状物。 武维义见状,不禁是蹙眉说道: “诸位且看,这些便是匿于水中的微虫。倘若方才便是喝了,只怕是要受那泄利之苦呐!而贤弟方才所言的鱼虾浮于浅水,亦恰恰是证明其微虫之盛!” 众人见到此一幕,不禁都是感到有些后怕。于是,纷纷便都照着武维义的做法,是开始寻地垒砌锅灶,并煮水饮用。 片刻之后,待众人又重新集结,却突然发现竟是有人没有回来! “怎么搞的!兄长已是三令五申,山中行动不得落单,否则凶险莫测。那人如今却又是去了何处?!” 只听旁边顿时就有人是指着一条小径: “那人说腹空难忍,好似是去了那边找食去了!” 于是,武维义和墨翟便带了几个人,顺着这一小路是搜寻过去。片刻之后便听见密林之中,是有微弱的呼救声传来。 然而,不论众人如何搜寻,却只是闻得其声,见不到其人。仰阿莎顿时疑神疑鬼起来: “莫不是那人已是死了,化作了这山林之中的怨灵恶鬼,来招惹我们?” 墨翟嘻嘻一笑,与她又是招惹言道: “嘿嘿,道你是有多大能耐,原来也是个怕鬼的。” “哼!阿莎才不是怕,阿莎自小跟着父豪……” 不等仰阿莎说完,只见武维义忽然是抬起一只手来。而仰阿莎则顿时是闭口收了声: “听!这声音,仿佛是从地下传出来的!” 墨翟当下就趴在地上,侧脸将一只耳朵贴伏于土地之上聆听。果然便听得愈发真着起来: “没错!兄长,此唤声确是自地下传来!” 仰阿莎及众人听了皆是大骇: “完了完了!只怕此人果真是变成了九幽恶灵了!” 这一次,武维义却没有理会仰阿莎,而是趴伏于地面之上,双手合抱成碗口状,对准地面,朗盛喊道: “兄弟!你在何处!” 果然,那人闻得武维义的声音便是立即给了回应: “武先生?!小人此刻是陷入地缝之中,却也不知是身在何处,还望先生救我!” “地缝?!” 武维义顿是循声望去,只见前方的一片灌木丛中,枝叶茂密,但轮廓上却是有些不大自然,想来那地缝多半就在这其中。 而此人多半亦是在搜猎之时,不慎一脚踩空,落入了这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地缝里。 众人齐齐上前,不多时便找到了那条地缝,原来这条地缝的位置是处于灌木丛中最为茂密之所在,是以此人会误入其中。 武维义冲着地缝又是喊了一声,不多时便又听见了其回应。只不过,此番回应却是声响小了许多! 循着声音可算是寻到了确切的位置,武维义朗声喊道: “可有受伤?手脚可还能动?” “武先生……在下左脚似是扭了,不过其余各处倒是无碍……只是这一脚扭伤,便使不上力气,所以要爬是爬不出来的了。” 武维义寻思了片刻,转身便与墨翟是伸手说道: “去,赶紧是将那些树藤多取些过来。” 墨翟自是不敢怠慢,于是立即是将其折来,并是与武维义言道: “兄长,此处地缝狭窄,而兄长你又是身形壮硕。在下面施展多有不便,不如便由翟下去吧?” 只觉墨翟此言说得倒也在理,武维义便也不多客套: “罢了,那就由你去吧,可贤弟千万是要多加小心。” 墨翟当即就将藤蔓是系在了身上,结结实实的打了几个结。又有几名壮硕僰人汉子上得前去,众人齐齐拉住,慢慢的将墨翟是放下去。 武维义则站在一旁,探身向着地缝之中端详,这地缝幽深黑暗,不多时,墨翟便彻底陷入其中不见了踪影,好在上下两端众人是呼和响应,方能确定墨翟此刻在何处。 又过了片刻,墨翟忽然是在下喊道: “兄长!此人已是昏厥过去了!而且这里……这里的味道好是奇怪,似是……” 话只说了一半,就连墨翟也突然是没了声息,武维义眉宇紧蹙,急急挥手并是催促道: “快!速速将他二人给拉将出来!” 片刻之后,就见到墨翟浑身瘫软,双目紧闭,俨然是昏厥过去了,而失踪的那人,却依旧是毫无踪影,武维义上前附在墨翟身边,鼻翼微张,又不禁是神色大变。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墨翟巧制橐具机关 方脱险情再入死地 武维义这一番的神色变化,倒也并非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是因为方才自己在墨翟的身上,竟是闻到了一股极浓重的陈腐腥臭气味。 这抑人鼻息的气味于其他人可能甚是陌生,但对武维义却再熟悉不过: “是沼气!” 待他心思飞转片刻,武维义大致上猜到了此事的端倪。在这片西南山地之中,自古物产便极为丰腴。 其中的各种腐植,再加上各类动物的尸身,积年累月的便形成了一层由腐殖之物所堆积而成的地脉。加之此地每逢数十年,就会出现一次大汛,届时大雨滂沱,往往还会造成山泥倾泻,将那一层腐殖之物是覆于地下。 因此,这地底下便往往是一层之上又摞着一层,往深了去,那便成了黑油,也就是之前于青城山下所用的“猛火油”。而稍浅表一些的土壤间隙里,则是充盈着沼气。 此时此刻,一场大震之后,地表出现裂缝,也由此是打通了沼气溢表的口子来。再待那僰人是误入其中,那底下的松土受了压,便是将那些个底层的沼气是径直给泵压了上来。 因此,那僰人最初还尚能保持清醒,发声呼救的。而随着沼气瘴气缓慢溢出,他也便渐渐的是中了毒瘴。再待墨翟这一下去,瘴毒已浓,因此他亦是吸了太多的瘴气,这才是一起晕厥了过去。 思索至此,武维义赶忙便是在墨翟胸口锤顿了一番,所幸墨翟刚刚进入地缝的时间也并不长,经过武维义一番锤打,渐渐的竟是醒转了过来。 待那墨翟是睁开了双眼,便甚是慌张的言道: “兄长,那地下……” “贤弟,兄长已然知晓。你便且躺着,少动为妙。” 武维义一边说着,一边是面带愁容的在地缝前来回踱步着: “下面还有一个僰人尚未脱困,必须要抓紧时间将此人拉出来。可是眼下这地下的瘴气也是愈发的浓烈,若此时再派人下去,只怕是真的要再多送一条命了。” 正当武维义是一筹莫展之时,其目光却骤然落在了散落在一旁的树藤之上,虽然同属华夏西南,蜀人纺织之术极高,可用各种植草便做出各式精细的绳索来。但僰人的生活习性便要粗糙许多,日常就只用这种树藤是充当绳索为用。 可切莫是要小瞧了这些个树藤,平素里挂在树梢上,用锐器一碰就会折断,但是若用林中树脂润过之后,就会变得柔软坚韧,最重要的是,这种树藤是‘空心’的! 思索至此,武维义顿时便又有了法子,但很快就再次皱起眉头,并是于口中喃喃自语: “不对……还是不够。” 墨翟此时也已是缓过了许多,又听得大哥是独自在那犯愁,便立即是赶上前去问道: “见过兄长……翟见兄长拾得一截藤蔓,似是有了主意?” 武维义回转过去,见墨翟竟是直接起了身来,却也管不不了这许多,便是与他实言相告: “为兄是想用这空心藤蔓充当气管,免得沉入地缝之后会吸入里面的浊气。但……但这气管另一端,倘若是没有新风送入,只怕亦是难以久持……” 墨翟闻言,不禁大喜!只见他是猛的一拍脑门,当下就从随身携带的背囊之中是取出一些小物件来,并就地取材的开始拼装了起来。 不多时,只见墨翟便将几叶木片是切削而成三组叶扇,并将它们置于中间部位以榫卯固定,再用丝线缠在中轴上,并配着一个随身带来的铜制装置,使其拉扯线绳,如此便可以循环往复的产生相对强劲的气流。墨翟又随手取了一片宽叶,折成了一个沙漏形的风罩,套在了树藤的一头…… 武维义见到此物,顿时哑然失笑: “这……这莫不就是……” 武维义此时脑海中突然闪过“具炉橐”三个字。原来,据《墨子》一书所载,所谓具炉橐其实就是墨子所发明的‘鼓风机’雏形,可谓是后世‘新风系统’的老祖宗了! 而未曾想到,墨翟这小子居然在情急之下,竟还能即兴发挥,因时制宜的作出这等神器!这却又怎能不令人诚服?! 待墨翟迅速将此器物是组装完毕,便是呈给了武维义。 “嗯……此器物确是好用!那便用你做的这个器物并与那空心的树藤是往下送风,为兄这便下去救人!” 只见墨翟是微微点了点头,当下就抽拉起了线绳,用‘具炉橐’是对着树藤一头是鼓起风来。 在场的僰人们闻得此言过后,则是一窝蜂的赶上前来,一起吊着武维义是将他给送了下去。待武维义还未沉到底部,就已是能明显闻到那股刺鼻的气息,直叫人是头脑一阵发闷。 于是,武维义赶忙含着树藤,猛吸了一口自上面送来的新风,才总算是没让自己昏厥过去。但此时沉于底下的沼气,却依旧是蜇得武维义的双目不住的往外流泪。 不多时,武维义便摸到了那名已困在地缝中多时的僰人,而此人早已昏了多时,胸口甚至是连一丝起伏都没有。武维义心中一沉,咬牙上前,将另一根树藤是缠在了此人身上,紧接着又是深吸一口屏住,将那根当作气管的树藤是含在了此人的口中。 又用力的拽了一下树藤,备在上方的僰人得了消息,便又一齐合力是拉扯着树藤,将他两人从这处险恶的地缝之中给拉了上来。 待武维义上来之后,只见其双眼口鼻,早已是被呛得涕泪横流,看上去甚是狼狈。 但眼看他二人已是平安脱困,众人亦是欢呼大喜。一直跪坐在一旁的仰阿莎见状,却依旧是与他半开玩笑的言道: “哟!阿莎还当武先生果真是如天神一般的人物呐!这怎么只是下了一回地缝,却是生生的给吓哭了去?莫不是下面真的有什么鬼怪?” 武维义听罢,却是哭笑不得。此刻他自己依旧是双目红肿,分明便是被那沼气给呛的。知她是在说笑,但也没那闲工夫去驳斥于他。在大喘呼吸了两口空气后,是厉声与众人催促道: “所有人快撤!这伏在下面沼气和瘴气已是被我等扰了,若是待其蔓延上来,那可就不妙了!” 武维义此言倒并非是危言耸听。要说这地缝之中的沼气和瘴气,那可是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累计,数量绝不亚于江河之水,因此一旦是从地缝里面蔓延上来,顷刻之间便能让此地是生灵四绝。而这也正是所谓“绝水之灾”中的一灾! 那些僰人听了,显然是不明其中的缘由,既然已是从地缝中脱线,却是为何还要这般的紧张? “还愣着作甚!跑啊!” 只见武维义大声喘着气,并又是大喊了一声: “快!往高处跑!” 在这群人中,也就属墨翟是最能领会武维义的心思。看见武维义如今这副惊恐的模样,又加上方才自己在地缝中的经历,瞬间便是领会了过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拉着仰阿莎便是要走: “快走!且听兄长的!” 那些僰人对武维义的警告自然也不敢是再置若罔闻,便立即是跟在武维义等人身后撒腿奔便跑,但是跑了没多远,武维义却忽然又是抬起一只手来将众人止住: “住!” 众人见状又是纷纷止步,不多时便听见前方树林之中,声音纷杂,仿佛是有许多虫兽是踩在枯枝败叶上赶路一般。 慢慢的,众人便看见果真是有许多动物,从密林之中奔涌而出。这些动物之中有麋鹿、野牛、野兔之类的驯顺生灵,但也有野狼、狐狸之类的生猛野兽。 而且这些畜兽,原本应是互为天敌的,如今居然就那样是齐头并肩的漫步着!此等场面,着实是令人感到诡异得紧。 而且这些个畜兽行走在深林之中,也全都是七扭八歪,仿佛是喝醉了一般,令人感觉是异常的癫狂! 见得此等怪异的场面,仰阿莎不禁是蹙眉言道: “着实是见鬼了,这深山老林之中,莫不是真的有妖邪作祟,连这些畜生都变成了这般模样!” 武维义在一旁却是没了一句言语,屏息凝神的注视着前方,好似是如临大敌一般的看着这些畜生。 这样诡异离奇的场面,让人着实是非常的压抑,但见仰阿莎竟突然是恼怒道: “哼!这是什么鬼日子,居然连这些畜生都在我们面前耍花样!可真是令人好恼!” 一言说罢,那仰阿莎竟然果真是往前面一头麋鹿是冲了过去!好在是被处在身旁的墨翟是给及时发现了端倪,赶忙是一把抓住仰阿莎的手臂: “阿莎姑娘!……不可!” 武维义闻讯,也是极迅速的冲上前去,拦在了仰阿莎的身前。并是神色肃穆的看着仰阿莎,仰阿莎不禁是楞了一下: “武先生……你瞧我作甚?!……” 然而这话却还未说尽,只见仰阿莎竟是两眼一翻,仰面朝天的便倒了下去。墨翟赶忙扶起了仰阿莎,极为焦虑的是与武维义问道: “兄长,阿莎!……阿莎她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只见那武维义是黑沉着脸,并是忧心忡忡的说道: “此地瘴气弥漫,那些飞禽走兽多半是被此地瘴气所蒙蔽了,此刻它们吸了太多瘴气,怕是已经入了癫怔了!所谓瘴气,若是吸入太多便会在不知觉间被迷了心智,方才仰阿莎多半亦是吸了不少,所以才会按捺不住自己,使她心中的无明火是翻腾起来,这才失了方寸。” “如此看来,如今我等身后有沼气追逼,前方又有毒瘴拦路?这……这可该当如何是好?” 此时墨翟不禁亦是有些乱了方寸,而武维义则依旧是双目紧盯着前方: “为今之计,或只能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墨翟闻得此言,不禁咋舌: “啊?!兄长此话怎讲?” ()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向死而生再爆沼气 福祸相依觅得黑油 只听武维义当即便是极为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 “为今之计,也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快!……快遣众人是去四下找些潮湿的浆泥,并将其涂抹在身上!” 墨翟闻得此言,立即是醒悟了过来!话说在这一片山林之中,由于常年云雨交加,因此这山中别的什么不好说,就数这潮湿的烂泥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只见墨翟是与众人叮嘱了一番过后,便是动手示范了起来。这墨翟原本肤色便是黝黑,现在周身用烂泥是抹遍了过后,更是变成了一个“黑小鬼”来。 待那墨翟是给自己涂抹完成之后,却见仰阿莎竟是呆呆的驻在那里仍然无动于衷,这不禁是令墨翟是替她急了起来,便赶紧是催促她道: “阿莎姑娘,莫再犹豫,快些将泥巴是抹在身上。这东西虽是难看恶臭,到时候却能保得一命!” 墨翟一边说着,一边竟是亲手捧来了一摊黑泥。而仰阿莎虽说是个泼辣飒然的女子,但是毕竟天下女子都是有洁身之好,看见此等腌臜之物,便下意识的是要躲避。 此时,只见武维义也在自己身上用地上的软泥是周身涂抹着,见仰阿莎似是有些犹豫迟疑便: “阿莎姑娘,你若是不听墨翟的,只怕是后悔也来不及!这些个湿泥虽是污秽,却是有着大用处!稍后我等便要引燃此间的沼气,也唯有这样才能是驱除此间毒瘴!但在引燃沼气的同时,这一片树林都将是要化为一片火海。到时候,就好似是置身于那些‘燃树’一般,这一身的湿泥便是我们最后的屏障!若是没有这湿泥,届时烧的就是你的发肤了!” 仰阿莎被他们这一番游说劝说,不禁是被吓了一跳。但是,转念间却又是止住了手脚。毕竟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这一身靓丽的行头。武维义见得此状,也是无有它法可想,只得是又以言语恫吓她道: “阿莎姑娘可知道这烈火灼烧之时却是何等的模样?!只怕届时莫说是你这一身的服饰,只怕是这一身发肤都会变成犹如那枯了的树皮一般,狰狞可怖,犹如厉鬼!” 不想此言果真是起了效果,阿莎听得武维义竟是说得这般可怖,却也不敢是再犹豫,只得是捏着鼻子,沾起泥巴便开始往自己身上涂抹起来。只不过是片刻的光景,便也变得是和墨翟无异了,成了另一个“小黑鬼”。 看着众人都已是将自己给涂成了泥人,武维义又让人是以周围的茅草是赶紧临时扎成屯堆,再用泥水是将其里里外外的糊透。 “尔等速速躲进去!持住此处帐篷的四足,届时莫要让它是被气浪给震飞了!” 闻得武维义是一边比划着,一边是与他们大喊一声。众人不敢怠慢,便赶忙是一起钻了进去。而武维义则是立在外头,从腰间取了一枚火折子出来,吹亮之后便猛然朝着前方是狠狠地投掷过去。 只见那枚火折子是撞击在一棵大树上,并是将里面的火种给震得迸发可出来,散落成一片火星后,那暗橘色的火星便于空中是四散开来。 而后,又见这些个火星是瞬间是引燃了其周围浓烈的沼气,顿见前方密林之中是忽然变得大明大亮。而紧接着,一股炙浪之气亦是迎面袭来。 只听见轰的一声,众人赶忙是在茅草堆里是埋了头。武维义亦同样是飞速朝向帐篷中扑倒,但他却并未闭眼,而是看着周遭的情况,只看见茅草堆的上方,刹时间先是显露出来一片橘红色的火光,而这一道火光只持续了须臾,便转眼又变成了灰色…… 好在当这一处的沼气被人为爆燃之时,正巧此间林木枯叶本身便皆是被前一场大雨是给淋得湿透。也因此才是未被方才沼气的这一爆是给悉数点燃了。 要说此间的盘算,其实也尽在武维义的掌控之中。但见此时武维义的脸上此时是绽出久违了的笑容来: “好哇!成了!我等此番又是历了一劫!真是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呐!” 墨翟听得此言,不禁亦是松了一口气: “真乃万幸,亏得是有兄长这一句‘向死而生’!否则我等只能是被活活憋死在这片沼气之中了!” 正当僰族众人是为感念此番救命之恩,纷纷来到武维义的跟前,只见武维义却是颇为诡秘的是与一旁的墨翟言道: “贤弟,快些是让大伙歇息,待得明日,我等却还有件极重要的事情要做哩!” 墨翟扭过头去,却是一脸迷惑的望着武维义,并是不甚明了的与他问道: “兄长所言……可是又有所指?” 只见武维义却只是微微一笑,与他是卖起了关子来: “没错,你且是好好思量。今日我等虽是历经坎坷,却也得了个大好!……呃,如今却是说不得的,……贤弟即是有意于那阿莎姑娘,那做兄长的便应当是要替贤弟且备上一份大礼的。权且就当个纳采之礼,岂不美哉?” 言毕,只见武维义便是有意伸了一个懒腰,卧在草堆上,并以稍干一些茅草覆于周身,不多时便已是入了睡…… 众人见到武维义竟忽然是变得这般的坦然,他们自己却是依旧松懈不下来。 每每想到现如今山脚下的僰寨之中,却还留居着他们的老少亲族。而那些人可都在盼着他们能够寻得足够的清水,还要狩猎回去足以果腹的猎物。 但他们现如今,除了是劫后余生讨得一条性命外,却还依旧是两手空空的!因此,这一切却又怎能令他们是安心得下? 这一夜,众人只觉得是太过漫长,一方面是由于惊魂未定,依旧心有余悸,另一方面,又不禁是令人担忧起他们族人的命运来…… 待到次日拂晓时分,武维义又是第一个爬起了身,将墨翟及众人是从睡梦之中给一一唤醒了过来: “快些快些,我等成败便在今日!届时,僰寨之中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咯!什么水源,什么口粮,全都不在话下!” 众人被一阵催醒过后,便是立即听得这般不着边际的疯言疯语!却只当是这武先生大概昨晚是作得了一场美梦,委实当不得真…… 话虽是如此说,但毕竟这武先生于他们而言早已是犹如神人一般,因此他说的话又有谁敢不听? 只是,当他们尾随着武维义继续赶路之时,却惊奇的发现这条路原来竟是循着昨日的来路!大家见此情景,不禁是在心中犯起了嘀咕: “莫不是这武先生是要打退堂鼓了吗?” 众人虽皆是这般的愁疑,却也不敢多言,只是一路跟在其后。 待众人是回到了昨日遇见百兽狂奔的那片树林的时候,只见此地树林的枝叶,倒也有几处是已被那一场爆燃给一把焚了,其树干有些也变成了焦黑色。 而那些散落在林间的动物,有些也都是变成了一片一片的焦尸,因此空气中混合着一种腐臭和肉类炙烤的味道混合而成的奇怪气息,令人胃部翻涌,几欲作呕。 有几个僰人由于已是饿了一天一夜,委实有些忍受不住。走到一头鹿尸旁边,用刀子在鹿尸身上是戳弄两下,便回头说道: “先生!这麋鹿俨然是被爆燃之火给烤熟了,或许可以聊作口粮……” “使不得!或许此间的麋鹿皆已是中了瘴毒!你吃下去便不怕是丢了性命?” 听得武维义如此释言,那僰人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是苦着个脸继续言道: “先生……我等所带的口粮已然不多,再这样下去,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武维义听罢,却是突然又哈哈大笑了三声: “哈哈哈,不需要你再坚持太久。只管是随我来便可,一日之内,管叫尔等皆可饱一顿美食。” 众人闻得此言皆是面面相觑,半信半疑。但亦知道这武先生说话从来都是言出必行。 于是,当下便跟着武维义是继续赶路。眼瞧着众人已是回到了昨天那条地缝的不远处,却见地面上,竟是平白无故的多了一层黑水是溢流出了地面。 墨翟见状,不禁是惊喜的大叫起来: “啊!是黑油啊!如此丰厚的黑油可真是前所未见呐!” 只见武维义却是淡然一笑,没有说话,但心中也颇为欣慰。事实上,这些也是多亏了武维义作为考古队员时所积累下来的经验。 作为一名考古队员,本身便需要具备一定的地质学知识,所以武维义知道,在多层腐殖质之下,若是还聚集有大量燃气,那往往其深层之中定是有储油层的。 而且,昨日当他们用陶罐烧水之时,里面所飘着的那一层白色絮状物,武维义当即断定其极有可能便是所谓的采油向导——烃氧化菌! 在过去,开采储油层的原油,所使用的是水压法,也就是用水灌入地层,水质较为沉重,灌入的同时便会沉入下层,反而将油层挤压到上层来。如此往复,便会让原油浮出地表。 而就在昨日爆燃之后,山中于夜间又是淋了一场大雨。因此,山间之水便是漫灌进入地缝,凑巧是将黑油给挤压了上来,形成了一个黑油的小型“湖泊”! “所有人看好自己身上的火折子,此刻若是来了一处火星,那可便是灭顶之灾!” 武维义与众人如是喊道,而墨翟则是走上前去,并是低声耳语问道: “兄长……这黑油虽是个极好的东西,但眼下这东西,只怕也不能拿来充饥吧?” 武维义却依旧是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颇为笃定的是与身旁的墨翟笑言道: “呵呵,贤弟又何必这般不信?自贤弟是随了为兄闯荡,可曾见过为兄说过大话?今日定有一顿美餐,贤弟且是稍安勿躁……对了!贤弟可还曾记得,此前我们进山来时,曾在半坡之上是见到过一个湖泊?” 要说起那一处湖泊,墨翟却又会如何不知晓?当日便是在那处湖泊,是与阿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于是,只见他是微微颔首回道: “确是记得!只不过当时兄长亦是说过,那一处湖泊如今已是被山震过后的巨石所堵,又兼以几处山中的泉眼皆是聚于此地,由比,如今这一片的水势已是远胜往日。” 武维义听罢,不禁是颔首点头称是: “嗯,贤弟所言俱实!而大兄所谓的口粮,便在此处!” ------------ 第一百八十五章 堰塞湖中水货丰裕 墨翟设法竭泽渔猎 所谓堰塞湖,其实就是指在多震的山区,由于土石自山中被震落之后,堆积在了相对低洼的地方,阻塞了原先的河道,并形成了湖泊。 而这种湖泊又可分为很多种,有的堰塞湖在形成之时,便已是完成了河道分流,上游河水不会再注入湖中,属于比较稳定的堰塞湖。闻名天下的长白山天池,太白山大爷海,均属于此类。 而有的堰塞湖,在形成之时,只完成了去向阻塞,却并未进行来向分流,堰塞形成之后,上游河水仍旧在不断注入,这种堰塞湖势必无法久持,撑不了多久便会崩溃决堤,因此可谓凶险异常。 索性今日武维义所提及的这个湖泊,就属于是第一种情形。这两日来,武维义之所以历经艰难险阻也要上得山来,便是要于山上勘明情况,确定此湖泊上游河道如今是否已是分流改道。 如今既是确定了这一处湖泽确是可用,武维义便当即决定,是要将这个堰塞湖给掘开一道泄口来! “兄长……这片静湖既是好端端的,又为何是要与它过不去?” 只听墨翟是颇为不解的与武维义问道。未曾想,这武维义闻得此问,却反倒是问了一句墨翟: “倘若为兄告诉贤弟,我等如今所急需的口粮便都在这一处泄口,贤弟可能通晓其中的道理?” 墨翟绞尽脑汁,不住的苦思冥想了一番,却依旧是摇了摇头: “这……翟实不知,如今这片湖中可得之物,无非便是些鱼虾贝类。但是我等亦不擅长捕捞,却又能为之奈何?……况且,这片堰塞湖乍一看来,方圆亦不过是五六里罢了。若非……若非是将其取尽,只恐是亦难以养活僰寨之中的芸芸众口呐!” 武维义看这墨翟这般灵活的脑袋,此番却也是被难住了,索性便不再故弄玄虚,与他是据实相告: “或许贤弟是有所不知,若此地只是一片普通的水域,其中水货多寡则自有规律。但如今在这片堰塞湖中,却并非如此……如今这片堰塞湖乃是山中水系于地动之时为四方土石阻塞淤积而成的,因此是可能蓄集了四周水域中所有的鱼虾贝类。” 武维义一边说着,一边是用手指将这一片湖面是又扫了一边: “贤弟且看这一片水域,方圆不过五六里的光景,若是以寻常论之,即便是精熟渔人,一日夜若能捞得一两百斤的鱼虾,已然算是到了极限……但是此刻在这片水域,纵是为兄保守估算,其中的水货若能尽取,少说也在万斤以上!” 听得武维义是如此说,墨翟不禁是大惊失色。转过头去,一脸又是惊喜,又是愕然的看着武维义: “这……若果真如兄长所言,就单单是靠着这些个水货,便亦是足矣!” 武维义微微一笑,又是与他颔首言道: “确是如此!待我等是回去之后,若能再继以掘出埋于僰寨之中的存粮,加上这些个水货,令僰寨上下撑个足月,当是绰绰有余!届时,再待其新粮入库,熬上一段时日,则日常取用即可恢复。” 墨翟听罢,便是不住的点头称是: “妙哉!妙哉!若果真如此,这场僰人的灾劫便可算是过去了!” 然而待他二人是说到最后,武维义凝望着这一片水泽,却又是突然哀叹了一声。而且其眼神之中更是流露出一丝哀伤来。墨翟见了,不禁是有些不解: “大兄,翟见大兄这般惆怅,不知却又是何道理?前番我等所临之难,皆可谓是险象环生,彼时倒也不见兄长犯难。而如今大局初定,更连此间僰人的营口生计都已然是有了眉目,临得此等喜事,不知大兄却又是为何事担忧?” 只听武维义又是叹息一口,并是颇为无奈的是摇了摇头: “哎……可惜啦!……” “可惜?不知兄长何言‘可惜’?” 只见墨翟又是一脸的困惑,而武维义则是继续不紧不慢的解释言道: “要说这片堰塞湖,所处地势确是极好,又处平沃之地。倘使将来能够是于此处围湖造田,蓄养生息。则僰寨往后世世代代皆可受此天惠,但是此刻我等若不是竭泽而渔之,只怕是难度此劫呐!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等百年大计却要为今番之近忧所扰,岂不是可惜了得?” 墨翟一听得“竭泽而渔”四字,倏然之间确是睁圆了眼睛: “竭泽而渔……兄长所言……莫不是?!……” “嗯……贤弟想得不错,我等如今又何来闲情是去湖中捕捞?也唯有此法可解!想来此刻为兄所思所想贤弟你皆已是知晓。因此,接下来该是如何行事,可就看你的了……” 墨翟听得真真切切,也已是完全明白了武维义的意思,当即便是点头应道: “兄长放心,此事便由翟来操办即可……事不宜迟,那翟这便去办!” 只见墨翟是一言说罢,便是转身跑开了去,并是召集了一队僰人是一起忙碌了起来。 而仰阿莎在一旁不远处,只听得武维义和墨翟在那是说天道地的,就好似是在听天书一般,不禁是有些毛躁了起来: “武先生,你们好没意思,讲来讲去都在打谜语,难不成是怕被阿莎给听了去吗?” 武维义回过头去,却见仰阿莎是赤着双脚,坐在那边甚是童趣的踏戏着水。 “呵呵,阿莎姑娘若是真想要知道其中的所以然,倒不如是去给墨翟搭个手也好,他如今呐……对你定是知无不言的哟!” 仰阿莎轻哼一声,又别过了身去,努起了嘴是作出一脸的无趣状来: “哼!那块黑炭委实没啥意思,才懒得管他。” 然而嘴上虽是这样说,但是此刻只见许多僰人已是被墨翟调走,并陆陆续续的又开始奔忙起来,仰阿莎作为巫主子嗣,自也由不得她是站在一旁观闲。 待得其中一个僰人是匆忙间,路过了她的身边之时。仰阿莎顿是厉声将他给叫住: “喂!你且站住,那黑炭却究竟是让你们作甚去也?” 那僰人闻得原来是这位小祖宗的声音,便是赶忙止步回道: “墨……墨大人他是让我等去寻些枯枝败叶,再用树藤捆扎好了,堆砌在下方的沟渠之中。至于为何如此,我等也实不知晓。” 仰阿莎看了看,知道从这些人口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从旁边的土埂上是一跃而下,直接飞到了墨翟的身边: “喂,黑炭!瞧你们这忙里忙外的,却又是在作甚?” 此刻墨翟正在指挥分派一些僰人,是在堰塞湖一侧相对薄一些的地方挖坑造穴,最终又将这些坑洞是贯穿联通。 而旁边又有一些人,则是用牛皮囊装来了满满的黑油,灌在了那一口陶土制成的烧水所用的瓮釜里,并用小火在其下是用小火煨着。 除此之外,墨翟还精心在陶土瓮釜的缘口是再缠了一圈牛皮,顶上封口,只留出一个小孔,用树藤将蒸煮出来的的滚烫的油气导入到那些土洞之中。 墨翟听见仰阿莎的话,回过头来便是笑嘻嘻的说道: “自然是要想办法‘竭泽而渔’咯!” 看见仰阿莎似乎依旧是不大明白,墨翟便略带俏皮与她卖了个关子: “呵呵,阿莎姑娘莫要心急,如今已是万事俱备,稍待片刻,我等便可大功告成了!” 果然,又没过得多久,只见墨翟是兴致匆匆的跑到武维义身边: “兄长,如今所需一应物资皆已齐备,只待兄长是一声令下!” “那便动手吧,灾情紧急,时不我待。” 武维义亦不过是极简略的回了一句,只见墨翟便当下是把手一挥。立于远处高台之上的僰人便将削尖了的竹枪上面又是沾满了黑油,引燃之后是“嗖嗖”的投掷了出去。而那些个火竹枪则是迅速又精准的插入了那些预设的土洞之中。 此时,那些土洞里面早已是充盈着高温的油气,在和普通的空气混合之后,遇见火星便顿时爆燃了起来! 而这些个土洞原来在开凿的时候,便是极有讲究。其空间相对较为促狭,因此爆燃速度极快,顿时就推开了周围的土层。 武维义带领着众人,站在远方的山坡上,便听见了一声闷响,闷响过后,就感觉到地面竟是微微的震颤了一下,旁边的那些僰人见此情形,不禁是惊呼起来: “完了完了!莫不是地动又要来了?” “诸位莫怕!此地动乃是我等人为所引,无须惊慌!” 墨翟是一边叫唤着,一边眼看堰塞湖一边的土层是彻底垮塌了下去。大量的湖水开始朝着下方是倾泻而出,径直涌入了方才预留出来的引渠之中。 而这条引渠挖得亦是够宽够深,因此即便是倾斜的水势极为凶猛,散入沟渠之后也是立即变得舒缓下来。 墨翟又早早的是命人候在那里,用最为结实的树藤,将这些个柴草是捆得扎实,径直投到了引渠之中。 堰塞湖之中的湖水自是可以从柴草堆中的缝隙处轻松流过,但是混杂在湖水之中的鱼虾贝类,却尽皆是被截留了下来。 这上千堆的柴草,就仿佛是一个大箅子一样,将那些鱼虾贝类给筛滤了出来。 整个堰塞湖泄泽,大致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此刻湖中仅剩的水量最深处也已是漫不及腰。而在这一摊残存的泥水之中,只见是有无数的鱼虾是在那里扑腾,俨然是整个湖底都沸腾了一般。 一旁的僰人们看着此刻的状况,起先亦都是一脸的错愕之色。但最终都是幡然醒悟了过来,因此不禁是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来: “上苍哪!这……这可真是苍天保佑!天佑我族不绝于此啊!” 如今所有人都已是再清楚明白不过,僰人如今已是度过了又一场的劫难。武维义此时,亦是心满意足的浅笑了一声: “呵呵!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哇!哦,对了,贤弟!说到这‘后福’……贤弟可有兴趣是再替他们将那‘后福’找来?” 墨翟听罢,不禁是看了一眼身旁已是乐开了花的仰阿莎。又赶紧回过头来,立即是满心欢喜的点了点头。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设二法智存黑火油 兴一寨兼取三要益 武维义也不与墨翟是明言究竟是有何“好事”。却是扭过头去,唤了一声: “阿莎!” 仰阿莎闻得武先生是唤了她的名字,知他定是另有吩咐嘱托,便蹭的一下窜起了身来: “哎?武先生可是有何吩咐?便尽管是与阿莎说来,嘿嘿!阿莎自当效命!” 武维义见这阿莎是这般俏皮可爱,不禁是会心一笑,又是摇了摇头并与她是回道: “呵呵,不用姑娘您是劳师动众的。如今我与墨翟是要去周边再晃荡一圈。而此间之事如今也已成了八九,姑娘只需是在此盯紧一些即可,日落之前我等定会返回。” 仰阿莎听罢,赶忙点头应允,她平日里虽是刁蛮任性,但是此刻也很清楚,武维义与墨翟嘴上虽说是要往别处转悠,但也定是为了一些要紧的事情。 只见仰阿莎是单手抱拳是捶了自己胸口三下,满面笑脸的与武先生是回了个僰礼: “是,武先生且放宽心,阿莎别的本事倒也没有。唯独这盯人的本领是天下无敌!……那您与黑炭此行多多保重。” 武维义又是嗤笑了一声,与她亦是行礼拜别。之后便转身领着墨翟,还有墨翟身边几名相熟的僰人是重新返上了山路。 众人此番前来的,原来正是之前的那一处地缝所在。但见如今这一片地缝之内,已是淤积填塞了数量极巨的黑火油! 武维义看着这些火油,转身便是与一旁的墨翟言道: “此间黑油甚多,倘若是能够将其储蓄起来,并是制得几架猛火油柜赠与僰人,那他们便不必是再受那些外族的欺凌了!” 墨翟一听,顿是恍然大悟。原来兄长之前所谓的大礼,竟便是此物!墨翟寻思至此,亦是不禁的点头称是: “原来如此!所谓‘福兮祸兮’,未曾想到,这老天本要降灾于僰人,却又偏偏是送得僰人这样的一份厚礼来。恐怕对于这些僰人而言,这份天赐的厚礼是无论如何也都意想不到的。” 眼看着这一片数目众多的黑油池子,然而究竟是该如何将其贮存起来,武维义却是有些犯了难: “只是……此处的黑油可也经不得风吹日晒。千万是要想个法子给蓄起来才好。否则这天天暴在外边,岂不是白白糟蹋了?!” “兄长放心,区区小事于翟而言不在话下!翟若是连这些个都做不好,又有何颜面追随兄长?” 武维义听得此言,不由一惊。但亦知这墨翟最是鬼点子多,便是点头承允了下来。 经一日反复勘察琢磨,最终墨翟是定下了两套方案来。 其一,便是赶紧返回僰寨报信,发动僰人是以牛皮大囊将这些个黑油给搬运回去……只是这黑油倘是用了牛皮囊,一袋一袋的背回去也着实是太费功夫,且也不能取尽。如今僰寨是刚经历了劫难,只怕是耗不起这份气力。 另一法子,那便是想方设法的将其就地封存。其实倒也简单,只需是于山下挖出一处油池,将池底夯实水封之后便可将这些个黑油是悉数直接引入那一方油池之内。然后再在油池上方是覆以柴草防护,并派人前来巡守即可。 翌日清早,墨翟是将腹中的计划是找兄长再商议了一番: “兄长,翟于昨晚是想了一夜,前思后想却也只寻思出这两条对策来。眼下这两个法子可谓是各有利弊,翟也不好决断……不知兄长又有何高见?” 武维义一边是听着墨翟的这一番筹谋,一边是在那里不住的点头称是道: “嗯!……贤弟此二法皆可!……依为兄看来,此二者皆为良策。既如此,何不将此二策是合而为一?” 墨翟听得武维义此言,不禁是楞了一下; “合二为一?!兄长何谓?” 只见武维义是将双手背于身后,踱步思索言道: “如今僰寨之外,灾民所处的那一处洼地,本就藏有诸多猛兽毒虫。而僰寨之内,其屋室又已是尽毁……依为兄之前所言,少说亦是要足月之后方可重建屋舍。再加届时清理所耗的时间,这一来一回真可谓是夜长梦多!因此,与其是住在僰寨外的那一处冲要低洼之上,倒不如到迁来此地亦无不可。” 墨翟一边听着,一边亦是蹙眉思索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并是惊喜的说道: “兄长所言极是!此刻那些僰人最缺的便是食物与水!如今前方的堰塞湖虽被清理,但是旁边的泉眼尚存。而我等如今炸开的堰塞湖,所得的水货也同样是聚于此处。倒不如索性是在此山之上重建一个寨子,安排人手把守此处,总比建一个孤零零的油池,派那么些许的兵士前来守护实用的多!……” 只见墨翟思索至此,不禁又是大叫了一声: “哎呀!如此一来,非但是省去了我等搬运鱼虾耗费的人力物力。而且待来日山下僰寨是修毕,众人大可返回僰寨,将此处作一处别寨……倘若日后是遭了外敌进犯,这处别寨亦可与山下的僰寨是互成犄角之势。兄长能想得此等一举多得之法,确是又胜翟一筹啊!” “呵呵,既然贤弟也赞成这个想法,那便火速去找来阿莎姑娘,与她是将此间缘由是说清道明了,然后由她去返回僰寨告知寨主和巫主,也好早做决断……” 既是已然想好了谋划,二人便不再迟疑,一齐是先回了湖泽营地再议。 而仰阿莎这一日一夜,皆是守在堰塞湖旁不敢怠慢。待她是远远望见了众人回来,不禁大喜,便立即是迎上前去。 墨翟见是仰阿莎悦色相迎,亦甚是欢欣。待与她是讲明了此间的盘算。阿莎听罢,也觉得此番筹谋确是极好,但是唯恐父豪和母主会是有另一番的盘算。 “这……确是个好法子,但是只怕我父豪和母主他们……哎,也罢!既然如此,那阿莎便亲自去见父豪和阿母,与她们是说明此间缘由吧!” 武维义见这仰阿莎似乎是面有难色,亦知道她是在思虑担忧些什么,于是,一边是缓缓的点了点头,并是颇为语重的言道: “嗯!……看来此事若要想成,尚需我们几人是一同跑上一趟才好。毕竟安土新迁乃是族中大事,倘若是武某不亲自与巫主说清利害,只怕是要误会,还以为武某这是要唆使他们弃守宗室呢!” 事毕,当天夜里众人也没了心思,索性便就在湖边是架起了篝火,将湖中的鱼虾在河边剥洗干净,插上树棍便烘烤了起来。 这般的吃食虽是显得粗鄙,但在如此山中的寒夜里,却是别有风味。众人不仅是饱餐了一顿,而且还围着篝火是载歌载舞到了深夜…… 次日拂晓,武维义又是第一个睁眼醒了过来,并是催促着墨翟和仰阿莎起身,待是妥善分配了此间的守护职责后,三人便纠集了其余的僰人一起,是火速赶回山下的营地。 原本自山下的僰寨走来,这一路走走停停硬是耗了三日的光景。皆因彼时行路多有不便,时间自然就要长些。 而此刻由于阿莎于前几日是从下山报信的僰人那里探得一条捷径小路,因此这下山的路倒是比来时要轻便了许多。 更兼此番众人皆是只顾着一心赶路,因此不过是奔走了一日,他们便已是逼近了山脚之下。 奔走了一路,眼看又是到了夕照昏时,而众人亦是被这一路的颠簸是给搞得着实是有些体力不支了。 武维义见得众人甚是疲惫,便是挥手与众人言道: “也罢!如今也不急这一时,大家便歇息片刻再赶路吧。” 听得武先生是这般吩咐,众人这才算是歇了下来。而仰阿莎毕竟是个娇柔少女,行了这一路自是更为疲惫: “武先生!武先生!这天色将夜,阿莎见大家这一路已是疲惫不堪。倘若是连夜赶路,只怕也快不得几时。不如是就此歇息,明日一早再下山不迟。” 武维义听得此言,不禁是心中一惊。他知这仰阿莎亦并非是个偷懒怕累之人。恰恰相反,眼看如今是有了此等救得族人的机会,她理应是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而此刻她竟能是以此等话语替这些个休困的僰人随众是说上几句,足见这仰阿莎确是有了长进。 “嗯!那便依了阿莎姑娘的意思,待到明日天亮之后再下山吧。” 武维义与仰阿莎说罢,便是转过身去又是与墨翟言道: “贤弟,你带着人去四周是多备一些树脂,燃起烟雾可供驱虫所用,免得夜间是被毒虫肆咬……” 还未待武先生把话说完,却闻得仰阿莎在旁是颇为不屑的莞尔一笑: “呵,先生怕不是忘了,我们僰人最擅长的却是何术?!若要对付这些个毒虫,却哪里用得上这些。” 武维义一听,不禁是恍然大悟: “哦!对了对了!……确是武某疏忽了。倒是把你们僰人的驱虫之术是给忘得一干二净……既如此,那便是有劳阿莎姑娘啦。” 只见仰阿莎是点点头,用手指尖在蛊瓮上轻轻敲击,武维义便听见,蛊瓮之中传来一阵沙沙声,仿佛是如同虫鸣一般。 不多时,武维义便是明显的感觉到,原本周围那些聒噪烦人的蛇虫嘶鸣之声似乎是弱了不少! 而后又是过了片刻,那虫鸣之声竟然是彻底没了踪迹。如此一来,四周眼下顿是感到舒爽不少。众人皆寻了地,只管和衣卧下,不知不觉,疲意便似潮水般涌来,令他们不多时便是入了梦乡…… 午夜,武维义却又被一阵哭号之声给唤醒了过来。待他睁了眼,只见墨翟和仰阿莎等人也与他一样,被那一阵哀哭声是缓缓的醒转了过来。 这一阵怪声,仰阿莎亦是听得真切,不禁是惊恐言道: “这荒郊野岭的,却是哪儿来的人声?!莫不是什么游魂孤鬼不成?!” 一旁的墨翟听了,却颇不以为然,与仰阿莎是宽言说道: “你呀!莫要动不动便想到这些个孤魂野鬼来!兴许不过是有人在山中迷了路,故而情急所致?” “莫要胡说!这片后山素来唯有我僰人进出,而此刻僰寨之人可都在那边的营地里待着呢!父豪有言在先,不许其族人是轻易离群落单,因此又怎么可能有人在此刻跑将出来!莫不是不要性命了?!” 听得仰阿莎是如此说道,武维义亦是觉得此言确是在理: “阿莎说的不错,僰人向来令行禁止,此刻我们在山中忽然之间听此哭号之声,必是有些蹊跷!” “那……只听得此人如今是哭得这般凄凉,我们却是管还不管?” 墨翟如是问道。只见武维义是沉吟了片刻,而后又是缓缓起了身: “走!且去看看再说!” ------------ 第一百八十七章 遇阿甲疑疫病发作 返营地知药材缺亏 武维义言罢,便是起身燃起一根火把,向前往声音来处是缓缓的摸爬了过去。 突然,他只觉得是脚下一软,竟感觉是踩到了什么活物一般!武维义迅速是把脚给挪开,低头一看,果见是一副黑黢黢的身躯横在了脚下。 此时,只见这黑色的身子是蜷缩成了一团,状如丧家之犬一般。看上去格外的凄凉恓惶,武维义俯下身去是轻唤了一声,却不见那人是有任何的回应。 此时,一直走在身后的墨翟也是跟上前来,见得此人,便是低声言道: “兄长,此人……怕是已然死了吧。” 武维义没有说话,蹲着身子又探出手指是放在此人的鼻翼之下,只感觉此人人中处居然还微微发烫,而鼻翼之下亦是气若游丝一般的悬着一口气。 武维义起身后立即是扭过头去与墨翟回道: “此人一息尚存!快!快将此人抬走!” 几个僰人闻讯便赶忙上前,一齐动手是将那人给抬起往回赶去。待是回到了营地,众人又围成一团,想要看看此人到底是如何了,却被武维义是厉声呵斥道: “全都速速退下!此人身患恶疾,怕是要过人的!” 众人闻得此言,瞬间是往外退了一圈,而武维义手上的火光亦是透过人缝将此人的脸给映照了分明。顿时,只听得周围是有僰人脱口而出: “啊?!这……这不是阿甲吗?” 武维义闻得此声,突然是转过身来并是与他们询问道: “哦?!此人你们都可认得?” “如何不认得!他也是僰人,与我们几人是同属一处寨子的……此人素来是身体健朗,体壮如牛,却如何几日不见,竟是病成了这副样子?眼看着好似是连命都要没了半条似的。” 听见这个僰人如此说来,武维义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阴沉起来,只觉此事必然是非同小可: “所有人且都散开,贤弟!你留下来帮着为兄……” 此时,仰阿莎见他二人这般慌张,却反而是有些好奇的凑了上来: “咦?!这不是阿甲叔吗?阿甲叔素来俊朗,寨中好几个小阿姨可都是中意于他的,阿莎亦从未见他是患过什么病症,怎会变得如此?……若是病了,就更应该是踏踏实实的待在山下,却为何是会出现在这里?” 墨翟见仰阿莎与那人是离得太近,便赶紧是上前阻拦道: “阿莎姑娘!……莫要凑近!此人怕是染了疫病!是要过人的!” “切!我阿莎却是何人?!我自小便是练蛊无数,却哪有那么容易染病的!黑炭你呀……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 闻得仰阿莎如此说,知道他们这一族巫女体质确是异于常人的,因此武维义倒也没有坚持让她离开,只与身边的墨翟又是说道: “贤弟,且命众人是赶紧烧水煮些布帕子来,而后用它是遮掩住口鼻部位。另外手上也要尽量裹上一条煮过的布帕,以备不时之需!” 武维义一边说,就一边是从身上撕了一块麻布条子,并是缠在脸上和手上,给仰阿莎和墨翟二人皆做了一个示范。 此时武维义已然确定,这个阿甲应当就是染上了什么恶疾!而且这种恶疾,很可能还是具有极强传染性的。因此如今一定是要让众人都备得一些防护,免得是再惹出新的乱子。 众人虽不解其意,但毕竟是武先生的嘱托,因此自是必须要办的。待他们三人是一同做好防范之后,武维义便轻轻地拍了拍阿甲的脸颊,发现阿甲此时已是没了知觉,且额头依旧滚烫。武维义当即便取下了腰间的水囊,命墨翟是盛了些冰清的凉水来,敷在阿甲额头降温。 紧接着,武维义又用一根冲洗干净的树棍,挑起一块煮过的布帕并是捏在手心,掩着口鼻又缓缓的是撬开了阿甲的嘴巴来。 墨翟一眼便是看懂了兄长的意思,于是赶忙是将火把凑近了些与他照明。 武维义借着火光,顿时就看见阿甲的口腔之内,靠近咽喉的部位是红肿了一片。再将耳朵贴在阿甲的胸口,只听得阿甲是有些气急,且胸腔内的尖啸声亦显得是颇为明显。 而且每当阿甲吸气的时候,武维义隐约便能听见其喉咙里面,似是有一团黏着的杂音传出。显而易见,他这病症即便是尚未入其肺,也至少是感染了上焦各处! 武维义在心中默想着这些事情,并是不由自主的在那说道: “此处无有医药可用,若要救命,必须火速将此人是抬往山下的营地!却是一刻都不能耽搁!” 思虑至此,武维义便赶紧是转过了身,是与仰阿莎商量道: “阿莎姑娘!武某知道你们寨中巫姑当有蛊术可用。且锦织公主她也曾师从过高人,习得一些医术。若有她们在,或许此人还能得救!” 阿莎闻言,知道如今事态紧急,当即便是回道: “人命关天,如此看来。我等今夜是不能再在此处歇息了。不如是打着火把连夜赶路,顺利的话,拂晓时分或许是能赶到山下营地!” 武维义亦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嗯,阿莎所言不错!那便与大伙是知会一声,我们这就出发……呃,另外,那便有劳贤弟是再做一副担架来。届时也好抬着此人回返!” 众人得讯,纷纷便是各自散开准备。而墨翟则是遵着武维义的意思,找到了五六根结实的树棍,用树藤是缠在一起,织成木排状,中间又垫上些许柔软的茅草。 “如此抬着,总比两个人亲自动手轻便一些……” 眼看着墨翟是一边做些活,一边是在那里自言自语,武维义不禁是会心一笑。 “呵呵,可真不愧是将来的墨家的巨子。但凡是要他作起活来,便是如痴迷了一般。或许这就是老子所谓的‘专气致柔如婴儿’了吧……只不过,这副担架本身倒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物件,让他来做,也可算得上是大材小用了!” …… 一路无话,众人只顾着急忙赶路,眼看已到了晨光熹微之时,果然已是能够隐约见得僰寨的轮廓来了。 仰阿莎虽是有些顽劣,但如今这一去便是离了数日,心中亦甚是思念父母,因此近乡情切之下,远远地便开始是呼唤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山下却是没有任何人来应她,众人见此异状,心里不免皆是有些隐忧。 待武维义领着众人是越下最后一道山梁,在临近了营地的地方顿时看见在僰寨旁的那一片营地中,竟是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的僰人! 众人见状,不禁是惊呼一声,情急之下便奋力是往营地赶去。就在此时,从营帐一侧竟是又冲出来几名僰人,远远地便朝着他们是大喊了一声: “莫要过来!” 武维义闻声便是赶紧立住,并是朗声回道: “我乃武维义,柯迩遐义何在?” 不多时,柯迩遐义闻得外面是有人叫唤,便立刻是从营帐之中跑出来。只见他如今是面色憔悴,挂着一脸的焦虑。 而待他是见得竟是武维义等人回返,不禁是喜出望外: “哎呀!武先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所幸是阿甲终于找见了你们呐!” 杜宇此时闻声亦是疾速跑出了帐外: “武郎!” 众人重逢,一番叙谈之后,武维义这才算是大致了解此间情由。 原来,就在武维义等人是离开之后不久,居于营地内的僰人中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得了一种怪症。而后又过不得数日,僰寨之中竟已是有一半人都病倒了下来。 所幸九黎尤女和主寨中的各位巫姑、巫婆,都通晓一些医蛊之术。而杜宇又是师从长桑君,略懂得一些温病的预防。因此这才算是勉强没让疫情的危害是继续扩大。 只是此处如今山道崩阻,寨中瓦屋塌陷,遇上连日的潮雨,寨内所贮着的药材皆是毁了大半。 因此如今最急人的就是无药可用,而杜宇和这些个巫姑亦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情急之下,她们也只能是临时想了一个法子。一面是让柯迩震西,带领着些许的羌人、僰人是往山中寻药。另一方面,则是派出了几个脚力尚可的僰人,上山去寻武维义等人,让武维义是火速回得僰寨共商对策。 只见武维义微微蹙眉,一脸愁容的言道: “若是如此说,那想必阿甲他们一行人在出发之前,便已是染了病源。待他们是到了半路之后才相继发病……而最终却只剩下阿甲一人是坚持到了野林一带。而亦是如此,阿甲才会于深夜里是痛泣哀嚎,这才引起了我等的注意……” 此时,只听杜宇亦是甚为无奈的是与武维义言道: “武郎,如今情势岌岌可危。宇儿与众巫姑虽然都通晓些许的巫蛊医术,但此刻最大的困难便是无药可用!……柯迩大哥又是迟迟不归,宇儿深怕……” 一提及柯迩震西,武维义猛的又是想了起来: “对了!那柯迩震西他们却是走了几日了?” “是与阿甲他们同时去的,直到此刻却还尚未回还……只怕是……” 柯迩遐义说道一半,不禁是嚎啕大哭起来: “这贼老天,真是要断了我等的生路吗!” 武维义顿时便明白了柯迩遐义所说的意思,他所说的‘只怕’,大概说的是柯迩震西等人,或许和阿甲一样,走到一半就是有人发了病。此刻他们非但没能带回药材,怕是连他们自己也都是自顾不暇了! 只见武维义又是在那是沉默了片刻,之后顺着河流的方向,又遥望一番远处的僰寨: “走!我们且先到寨里看看!”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探路索迹寻找病由 罪魁真凶匿于山水 墨翟听得武维义此言,竟是要往僰寨去,不禁是大惊失色: “大哥,我们此刻去僰寨,却还能是有何益处?” 武维义却也并不多言。墨翟虽是依旧不解其意,却还是默默地跟在其后,并是与身后的阿莎言道: “莫不是兄长想到了什么法子?只是他此刻所想,不便多说。翟且是随着兄长去僰寨便是,你们在此稍候。” 两人快步行至僰寨门前,此时只见僰寨的大门前是已经堆放了许多荆条,树干。这些似乎是柯迩遐义等人特意为防止寨内如今所聚的猛兽有意为之的。 “兄长,我们前来此处,却究竟是意欲何为啊?如今僰寨之中确是可能尚残存着一些药材,但是此刻多半也已是被压埋了起来。而且,前些日子里又是大雨倾盆,此处又无人照看,只怕仅存的一些药材,多半也已是被雨水给淋透了。” 只见武维义却又是摇了摇头,并是回道: “贤弟,为兄此来,并非是为了那些个药材,而是为了找出真正的病由!” 墨翟听了,更是不解: “病由?莫不是兄长已然认定,这病因就在僰寨之中?” 只见武维义却又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为兄现在也尚不能断定,而此次前来僰寨,亦正是为了印证为兄的猜想。” 听得兄长是如此说,墨翟这才算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便一路跟着,两人是慢慢的攀爬过了寨门。 正当是刚要进得僰寨,却又听见身后是传来一声叫唤: “武先生且慢,本豪来也!” 很快,就看见柯迩遐义亦是带着几个僰人冲了过来。只见这些人的手上全都带着兵器,似是对僰寨之中的情况颇为有些忌惮。 “前些日子地动时,被困在僰寨的那些走兽如今还未去尽,只怕武先生入了僰寨会被伤到。因此,尤女她特意是遣遐义跟来。” 柯迩遐义如此言道。武维义也无他言,微微点头便算是允了下来。 一行人向前又缓缓的是走了一段,在这座空寨里是来回搜索,倏然间,便又听得一阵凄厉的嘶吼声来。这声音众人一听便能断定其绝非善类,因此众人不由得是警觉起来。 待众人又循声挪步一点点挨近,又听见一处屋顶之上,竟是传来一阵利趾抓扯的声音。 紧接着,只觉得半空中是有一庞然大物凌厉而下。但见这东西飞扑下来,影子笼罩在武维义等人头顶,犹如是泰山压顶一般! 好在柯迩遐义是早有了准备,猛然挥手扬刀,是将手中砍刀的锋刃对准了那只庞然大物。 只是那庞然大物却不知为何,竟是虎头蛇尾,方才还是气势汹涌,但是在半空中竟是没了劲头。只见其咕咚一声落在武维义数尺之外,四爪胡乱的又蹬踏了两下,两眼翻白,顿时便似断了气! 正当柯迩遐义是要上前查看,却见武维义赶忙抬起了一只手来将他拦住: “且慢!此兽死的蹊跷,只怕亦是染了什么怪病!尔等且往后退去,莫要上来!” 柯迩遐义听罢,不禁又是大声问道: “那武先生你……” “无碍!武某自当慎之。” 将众人拦在身后,武维义便缓缓向前,眼见原来此兽乃是一只金钱花豹,其骨架颇大,但是身子却已经瘦得脱了相。 武维义掐指算来,自从那一晚地震至今,来回亦不过数日光景,就算是这数日之内这豹子都不曾吃食,那也不至于是消瘦至此! “尔等且在下面等候,我去去就回。” 武维义一边说着,一边便又沿着屋顶的门廊,顺着拿一根柱子向上攀爬,不多时便爬到了屋顶之上。 攀至高处,武维义这才发现,原来此刻僰寨的那一片竹舍的屋顶,居然全都已是被这些猛兽的脚趾给抓扯得面目全非了。 再顺着屋顶上那些抓痕的形状来看,似乎又都是指向同一处方位,武维义立直后又远眺过去,发现那一处方位所指乃是僰寨后面的一处山坳。 “或许问题就在那一处山坳之中!……” 武维义朝着待在下面的众人是挥了挥手,将下面的众人也都是唤了上来。而后指着那些抓痕对着众人是解释一番,继而又和柯迩遐义是确认了那一处山坳的位置。 最终,众人一路是向着那山坳的方向疾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便是来到了山坳边上。再用砍刀将山路上的荆棘灌木清扫干净,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 武维义上前更近一步,竟是忽然闻得了一阵血腥夹杂着腐臭的味道是迎面扑来。而这股恶臭真可谓是浓烈至极,武维义不住掩鼻,居然将他是给逼退了回来。武维义无奈,只得是扯下一块布条将口鼻是裹了个严严实实的,这才是稍稍好了一些。 循着恶臭的方位,一眼望去,武维义不禁是大惊失色!此时此刻,就仿佛是看到了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 而柯迩遐义等人虽是经常于林野之间游走,亦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但也都是一脸震惊的伫在原地不敢动弹,只因他们此刻所见,实在是令人感到血腥作呕。 如今这一片的山坳之中,俨然已成了一个乱葬岗!只见这些个麋鹿,野狼,山狐,花豹等等的生灵,皆是悉数葬身于此地。而且这些生灵的死相皆是极为狰狞可怖,面目扭曲,口鼻出血,直叫人是毛骨悚然。 而眼下,由于又是经过了数日来的降雨,此间环形山坳又积成一片水泽!因此有不少的动物尸身是泡在了水里,而位于半坡上的这一潭积水又伴随着时断时续的阴雨是源源不断的流进了山坳的下方。 突然,武维义又是脸色一沉,指着那条溪流的方向是惊问道: “且住!那里却是通往何处!” 柯迩遐义毕竟是老马识途,第一个便反应了过来,不禁惊呼道: “呀!那不正是我们现居的营地嘛!” 难怪!原来营地之中之所以是疫病横行,缘由便在此处!要说这山中的百兽生灵与人类习性是大不相同的,许多时候一场天灾变劫,便会使得众多生灵是不明原因的枉死。 或是因为此处临于水源,因此眼下这些生灵死后尸体便皆是堆积在了山坳之中,腐变之后,其毒脓被雨水所冲刷,一并是流向了营地。 而就在几日前,恰恰又是营地里最为缺水的时候。看到这些顺流而下的雨水,营地中饥渴的僰人自然也就懒得计较那么许多,当下就着这些水取来解渴,以至于营地里是将近有一半的人都是染了重病。 “你们这些天,喝的便都是这些水?” 武维义不禁是扭头问于柯迩遐义。柯迩遐义急忙辩称道: “不不不,倒也不全是。你们那蜀国的公主倒也曾是提及过此事,说此处流水来路不明,而且嗅之似有一股腥腐之味,怕是不洁。因此,当时公主便建议我等从远处的山梁池塘那边取水,然而,那里的水多混有泥沙,静滤起来颇费周折,而且来回搬运也多有不便,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偷偷去喝那些流淌下来的溪水。” 武维义听罢,不禁是长出一口气。看来之前杜宇自长桑君处所学得的医道果真还是有些用处的。亏得是她提醒了这些僰人,倘若那些僰人这几日,全都是靠着这些雨水解渴,恐怕如今那里早已是尸横遍野了。 “如此看来,此处的溪流已是喝不得了,需尽弃方可!而如今倘若是能及时更换了吃水,则问题自然便可迎刃而解了!正巧我等前几日是于山上寻到了一处极好的居处!寨主回去之后,自可召集族众是往山中迁走,山中自会有人接应!……只不过,若是依着此处毒水之凶烈,那些如今已是染了病的民众恐怕……恐怕是要凶多吉少啊!” 闻得武先生是如此凝重的说道,柯迩遐义不禁是大惊言道: “武先生!几番见识,遐义深信武先生乃是天降的神人!因此,还望武先生是念及好生之德,救救此间黎民。勿论僰人此前是种了何种因果,若是要受天谴,也只管是由我柯迩遐义一人担着便好!” 柯迩遐义此言说得可谓是大义凌然,然而武维义却也只得是一阵摇头叹息: “哎!非我不愿相救,而是眼下武某也确是无甚把握是能够救得他们。此等病症,来势极为凶猛!是故只可防范于未然,对于已然之事,却是极为难办……不过,若是能以公主的医术施救,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只是……只是这最大的问题还在于药材!这样吧,此间缘由既已查清,便赶紧是返还回去告知众人知晓,余下的且是容后再议!” 于是,一行人赶紧就着原路是返回了营地,武维义将此番经历是悉数告知了杜宇和九黎尤女,杜宇听罢,不禁是连连点头言道: “果不出所料!宇儿早觉得那雨水不对,想不到那居然便是致病之源!” “嗯……因此,还望寨主与巫主早做决断,如今此处地处险恶,不如是搬去山中平湖处暂住些时日!待此地风波了结,再兴土木不迟!” 闻得武维义此言,九黎尤女与柯迩遐义又岂敢不从,于是只管是频频点头应允了下来: “好!就依先生之言,待明日,我等便将此营迁往山中平湖之地。” 此事议定,武维义又转过半身,是与杜宇问道: “宇儿,既然病由已然知晓。那么如今该如何对症下药,应当亦是有了一些眉目了吧?” 听得武维义如此问,杜宇便微微的点了点头: “似此等毒物入腑以至于邪气蕴结不解的确是有法可医,只是……?” 此刻,九黎尤女听得柯迩遐义的传译之后,不禁是站在武维义和杜宇面前,猛然便要叩头下拜,武维义见状,赶忙是将其双手拦住: “巫主!……巫主这却又是作甚?!救人于水火乃天经地义之事,巫主不必如此!” 只听九黎尤女是咬着牙,吞吐着说道: “二位恩公!保护僰寨,尤女责无旁贷。两位若果真能救我族人,尤女便是做牛做马,也要答谢二位的大恩大德!” () ------------ 第一百八十九章 讳莫如深惊语迷谷 夜郎秘药暂维危局 九黎尤女以其巫主身份,此刻竟然跪拜在地!显然,为了救得族人于水火,尤女已然是浑然顾不得许多。 杜宇见状,赶紧上前是将她扶起,并与她是宽慰言道: “巫主快快请起……实非我等不救。此病若是要治倒也不难。只需是寻得药材,一切便可迎刃而解。然而眼下于此处山中这般毒瘴密布,只怕即便是取了药材也多数不能入用!” 众人静默了片刻,就在这时,方才亦是忧心忡忡的仰阿莎却是突然开口说道: “哎?!对了,说到药材,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寨里的那些个药材,已经全都被压在了废墟之下。就算是能取出来,怕是也无法入药了……” 武维义只当是阿莎想到的是压在寨中那些残品,却见仰阿莎是使劲的摇了摇头,与他又是解释了一番: “阿莎说的可不是那些残次的药材,而是……” 说到这里,柯迩遐义却好似亦是猛然想到了些什么,不禁是惊语言道: “阿莎莫要胡言!那地方不过就是一个传说罢了!委实当不得真!……” 然而九黎尤女被阿莎这一点拨,却好似是看到了一线生机!伸手是一把扯住柯迩遐义: “不!阿莎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尤女……尤女这便去找!” 只见九黎尤女此言说罢,却径直是要往营外走去!柯迩遐义见状,一把将她是抱在怀中,厉声呵道: “尤女不可!纵是要去,也需谋划得当才行啊!更何况这山水茫茫,你又何从找起!” “本姑亦知夫君是要护我周全,然而值此困境,那一处所在如今已是我族子民的生机所在。无论如何本姑亦是要去试上一试!” 只听得他二人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不下,又好似是打哑谜一般的将此事刻意隐着。武维义不禁感到很是奇怪,便是上前问道: “二位方才所言……却究竟是何去处?为何是这般的讳莫如深?” 二问既出,柯迩遐义闻后却是苦笑一声回道: “恩公是有所不知,在我族谚语之中是流传着一句古语。传闻在西南方位是还藏着一处迷谷,传言那一处迷谷乃是天人住所。其境内蓄有大量的天材地宝。只是那地方,缥缈无踪,而其中所有的线索亦不过是谣语中的只言片语罢了……而且我族之西南地势多变,危机四伏。因此人迹罕至,更鲜有人能活着从那里回来!” 虽尽是些此间的流言,武维义却依旧是听得聚精会神。待其言罢,眼睛竟还依旧是直直的盯着柯迩遐义,并是正色言道: “嗯……依武某来看,此言只怕也并非全是虚言!” 柯迩遐义听得此言不禁大惊,但是待其沉思片刻之后,却又是点下头,略带愁容的说道: “虚与不虚也无关轻重,纵是有真,仅这迷谷所在便是凶险异常,至今也从未听闻有人是能自西南回还的!……” 要说这柯迩遐义,平日里其实与乃兄柯迩震西也是一般,皆是一身虎胆的羌豪,自然不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然而,毕竟此番执意前往的是他的夫人九黎尤女。若是让九黎尤女去那不毛之地寻药,却又如何能让他放心得下?!这才是使他乱了方寸,而故意以此言搪塞。 武维义心中也在盘算,这首谣词之中所说那一处迷谷,若要说其中藏有大量的良等药材,倒是也符合华夏一贯的传说。 要知道,在古时华夏的传说中,处于西南夷中,立有昆仑一脉。而至于西王母瑶池,诸如天材地宝之类的故事是不胜枚举。若如此算来,此二者或许指的便是同一处也未可知! 况且,此地温润多雨,气候独特,若能够孕育此等高妙药材其实也是不足为奇!想到这里,武维义便也是说道: “既此地是有这么一个传说,便值得一试!我等姑且是去寻上一寻,或许可以绝处逢生也未可知呀!……只是,眼下此地疫病横行,也不知这些黎民却还能支撑多久。委实令人有些担忧……” 众人听罢,不禁是面面相觑,且莫说是其他人等,就连杜宇,九黎尤女这样通晓医术,巫蛊之道的人,此时心中也是没底。 正在此时,却有一人竟是从旁开了口: “若是要暂时留得他们性命,在下或许有些办法。” 众人闻得此言,不禁是一齐往那人看去。而口出此言者不是旁人,却正是那个自夜郎而来的毕摩。 武维义一边看着此人,心中亦是颇为震惊。要说起这毕摩的身世,她原本也就是个僰人,她身上的那些个本事,多半亦是自祖上习得的巫蛊之术。倘若真有办法的话,九黎尤女他们又岂能不知? 带着些许狐疑,武维义便是嘘声问道: “不知毕摩是有何高见?不妨是说来听听。” 只见此时毕摩是目光斜视,见其余众人的脸上似是有些不信。倒也不以为意,只见她是又微微嘴角轻扬,缓缓将一只手探入袍袖之中,拿出一只土黄色的粗布口袋来。 “不知囊中却是何物?” 闻得武维义如此问,毕摩也不搭话,只顾是伸手将其微微扯开。众人便顿是便嗅到一股极浓郁且是刺鼻的药味来。 只见毕摩从口袋之中,用两指捏出一块黄色的石块: “此物并非为巫蛊之术所炼,而是夜郎的特有之物。夜郎多瘴,因此夜郎人便以此物解之!……不过,此物亦只可保证服食之人二十日内无忧。” 武维义见得此物,似是在哪里见过。但闻其气味,又是十分熟悉,却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恕武某直言,此药看起来颇为怪异。若果真是有如此灵药,却为何不早些取来分与众人?” “呵!本座方才可只说是能保得他们二十日无虞,却何从言及‘治愈’二字?此药虽是灵验,但是其毒亦是甚猛,可谓是病体俱伤,因此不可多食!况且此物亦难解病灶本源,只治标不治本,用之实属无奈!” 武维义回头看看杜宇,是想要征询于她。若论药学医道,武维义自知杜宇她如今是要比自己高明许多了。 杜宇也顿是读懂了武维义的眼神,微微向他是点了点头。杜宇双唇微微张合,喃喃低声说道: “此药气味甚烈,当是一剂猛药!然而此药于烈处却又有一丝柔意!应当是合了一些温药,一同泡制而成……” 武维义听得杜宇这番诠释,却是依旧有些疑虑: “那这保命的药效……可当得真?” “其实,宇儿一时也无法断言。然而为今之计却也只能是赌上一赌了……不过据宇儿所知,僰族的巫姑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常常将他国之医道视为旁门左道,若此物能让毕摩认可,多半应是有效果的……更何况,以她毕摩的身份,似也无有必要在此时欺骗我等,宇儿觉得……可以一试!” 听得杜宇这样说,武维义顿时释然不少,当下便是拱手作揖言道: “倘若果真如此,那便多谢了毕摩尊使!” 言至于此,武维义又转身对九黎尤女说道: “如今有了此物,至少二十日内,僰人可是性命无虞。我等暂定于二十日内自迷谷折返!只不过……这一路吉凶未卜,巫主是否愿意赌上这一把,还请巫主明断……” 九黎尤女瞬间就明白了武维义的意思,知道武维义此举乃是为了坚实其意念。而九黎尤女此时眼神之中亦是透着十分的坚决果敢来: “时至今日,也唯此一法可救得吾民。纵是凶险,却又何惧?若成,乃苍天怜悯!若是不成,此诚天亡我民,亦可无憾!” () ------------ 第一百九十章 尤女醉酒遐义替行 路尸断言豪酋遇险 听得巫主言辞这般坚决,众人知道这迷谷之行便已是成了定局。众人各自暂别之后,便纷纷开始是着手料理准备起来。 武维义和墨翟负责拾兜一些路上可能用得着的物什,九黎尤女则是在那挑选着一些略通羌语,蜀语的精锐随行,届时好一同前往。 至于杜宇和毕摩两人,则是悉心予那些染了病的僰人是服食黄石灵药。 而柯迩遐义,则是坐镇指挥着,领着那些尚未染病的僰人老少,打包整备着一应物资,准备是届时举营搬迁至之前武维义予他们所寻的那一处位于山上的暂避之所。 众人奔忙了一整日,到得夜里,只见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二人是早早的便回了顶帐。这一切却是被墨翟和仰阿莎是给凑巧撞见,只听得墨翟是在一旁不无感慨的言道: “你父豪和阿妈关系可真好……你这一家子可当真是令翟羡慕呐!” 仰阿莎听了,却是颇不以为然,只是轻哼的一声: “且!父豪与阿母本就是伉俪佳偶,自是感情笃深的啦!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何劳你这黑炭是在这里鼓噪?我这便去帐中与他们叙叙话,今夜就不与你玩耍啦!” 墨翟又被仰阿莎是呛白了一句,却只是痴痴呵呵的与她笑言道: “嘿嘿,我看也不见得哟!……方才阿莎你可看见你父豪是于襟怀内是偷偷揣着一小罐佳酿入了大帐?!眼下四处皆是将就着解决了温饱,而你父豪却是能拿出此等好货,倒像是要与你阿母独自畅饮叙话一番!此等良时,只怕亦是不多见的吧?……你若是机灵些,便莫要去打扰他们了。” 仰阿莎听罢,不禁是愣了一下,只寻思片刻之后便又点头并俏皮言道: “哟!看不出来!你这块黑炭竟也学得是这般的机灵了!倒是难得啊……” 一夜无话,翌日,待众人是收拾好了行装便要出发,却发现九黎尤女竟是久久未出得茅帐。反倒是柯迩遐义却已是整顿好了行囊,现身于营寨大门。 武维义不禁是顿感迷惑,依照昨日的安排,本应是九黎尤女随着众人出行,柯迩遐义负责迁寨事宜,为何临走前却又换了人? “父豪……” 不待仰阿莎把话说完,柯迩遐义便是将她给打断了去: “你阿母身体不熨帖,父豪替你阿母出行,至于那支迷谷的歌谣父豪也已是了然于胸了,不碍事。” 武维义正要开口,柯迩遐义却上前一步,伸出单臂是一把勾住着武维义的肩来: “唉!……恩公呐!此行艰险,遐义这可就拜托恩公咯?!……” 柯迩遐义说‘拜托’二字时,咬字极重,勾肩的臂展也是极沉。顷刻之间,武维义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柯迩遐义知道迷谷此行可谓是九死一生。料想他定是昨晚有意将尤女灌醉,而今早却是只身前来替她赴险!……果不其然,柯迩遐义又是小声与颇为坚毅的是与武维义耳语一番: “还望先生成全呐!……” 武维义听罢不禁是觉得好笑,如今既然是他们自己拿定了主意,他一外人却又能说些什么?因此,他也不过是点头应允了罢了…… 一行人正式上路。行在半路,只听得柯迩遐义是在那里喃喃吟唱道: “夏日路迢迢,僰寨长岭带三刀,待到秋风起,红水高楼绕,去将石门坐石鼓,回头一山高。” 武维义一边听着,一边是遥遥想起这首歌谣昨日九黎尤女就曾是随口吟唱了多遍。 待他们是在那里唱个不停,不知不觉当中,武维义竟是无意间从这段歌谣之中是推出了迷谷的大致方位来! 据武维义揣度,那迷谷应当便是在僰寨的西南方位。若说是要解释起来倒也不难。 武维义初来僰寨之时,曾是被囚于在僰寨后山之上。因此,当时便注意到在山顶之上,曾是种有三排乔木!自远看便仿佛是三把尖刀一般,插在这僰寨山脊之上。而这三把尖刀排列的方式,在武维义看来简直就像一个路标一样,正好排列成了一个“川”形箭头的模样。 而后,武维义又曾是多次仔细的勘察过山坡地形,可以断定的是,这三排乔木,必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工种植而成!多半是僰人先祖在此处刻意留下的一些线索。 而所谓的“夏日路迢迢”所指的正是在往日僰寨所在的后山上,平日里山坡颇为平整,待到了夏日,乔木树冠便会更加繁茂,而这一标记也自然会变得更为显眼。 至于“待到秋风起,红水高楼绕”,起先武维义也是有些想不通透。此处青山绿水,又何曾有过红水?但是结合第一句,他便似乎是明白了过来。 僰寨的寨外淌有一条河流,也就是僰人日常取水之处。据僰人介绍,待到了夏季枯水之时,此处河道内中是会变些颜色的! 而武维义其实是心知肚明,那不过就是滋生了许多的菌藻罢了。而这些个藻类,在夏日时分又多半是生于浮萍之下。因此,是时若仅站在岸边看去,却并不明晰。但是“待到秋风起”,即当秋汛来临之际,河水流速猛增,便会将那些浮萍冲散,红色的藻类便会让河水在那么一二日之中,看上去仿佛红水一般! 而在这二日之中,由于水的流速极快,河水漫出河床,便会灌入到僰寨西南边的一块巨石旁边,这巨石的造型怪异,乃是在一块圆形巨石周边,放着几块巨型的石条,造型正如同石门、石鼓一般。如此一来,或许就正好像正对了下文中的“石门坐石鼓”。 这个位置,武维义也曾去过,想来若是与那“三刀”相连,便正好指着西南方位。只是这最后一句“回首一山高”,武维义却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昨日白天里武维义亦是在与柯迩遐义闲聊,提及此事。而柯迩遐义却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 不过此时此刻,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姑且是确定了一处方位,武维义便决定先行赶路,且行且一路观察。 沿着山路朝着西南是走了半日,众人都不知不觉是有些乏了。经武维义和柯迩遐义二人是商议一番,便决定暂且是原地休息片刻。只是待得众人是停歇下来,忽然听得墨翟是用手指着前方,并是“咦”了一声! 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便看见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竟是躺着一人! 武维义见状,不敢怠慢,快步上前,起手一摸: “啊!此人已死!……怕是身上染疾,大家莫要过来!” 话毕,众人皆是惊惧。武维义小心翼翼的在手脸之上裹了布,又将其仔仔细细的检查一番: “是羌人!” 此人乍一看着实略微面熟,只是他死在此地已经数日,尸体膨胀腐烂,已然脱了相,因此一时却也无法细致辨认! 而墨翟见得此人样貌,却是凑上前去,并与兄长是小声说道: “大哥……翟好似见过此人!此人便是震西大哥身边的一个随从!他的右臂有一处刺青,因此尤为明显!” 经墨翟如此一点拨,武维义也立即是反应了过来…… “确是柯迩大哥身边的人!武郎,此人像是染了恶疾死的。” 此时杜宇亦是跟了上来,并是惊恐的言道: “若是如此……柯迩大哥他岂不……!” 只见武维义亦是颇为忐忑的点了点头: “宇儿,此事只怕是大为不妙!而我等如今也唯有是加疾赶路才行!” 这时候,墨翟又低声是提醒一句: “兄长,前方便是要入了深山,其地瘴气与沼泽遍布,倘若我们走的太急……或是会被沼泽困住的。” 武维义此时心中亦甚是牵挂柯迩震西的安危,因此只是摆手言道: “倒也无妨,沼泽至多是陷一二人,我们众人只需是排成一列队形,再以树藤拴身。如此即便是有一二人陷入沼泽,其他人也能将他拖出来!” () ------------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误入迷途深陷泥沼 维义揭秘潮汐沼泽 众人只觉得武先生此法甚好,料来应是无妨。当下便是依照此法,用四处的树藤是各自缠绕于腰间。待到众人是一并整备完毕,便又抓紧时间赶路。 此刻众人心里皆是一直记挂着柯迩震西一行僰人的安危,因此不知不觉中,脚下也是变得疾快了起来。 此时,两名稍识些路的僰人是走在前列带路,而柯迩遐义则是紧随其后。再后就是墨翟和另外两个僰人,包着仰阿莎是将她给保护了起来。而武维义与杜宇二人,则为之殿后。 众人行了不多时,武维义倏然间听得前方竟是有人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只感觉到腰间的树藤一紧,好似是被人往前拉了一把似的。 “前方如何了!” 武维义赶忙是向前惊呼了一句。而后,只听得前方僰人是回转过来报告: “是有一个兄弟陷入了泥泞!倒是不深,武先生不必担心!我等只需是合力,并可将他是拖拽出来!” 果然,那僰人说完之后,前方数人便是一同用力,拉拽着树藤便将此人是从泥潭中是拉了上来。 此人虽是被拖出,但眼下着实是无比的狼狈!身上的衣裤一大半都被泥浆是吸在了烂泥里,几乎是打了赤条。 除此之外,当此人的左腿是陷在泥浆里面时,却好似是碰到了锋锐的石片。一时情急之下,不小心被那石片给割破了,顿是鲜血直流,混在泥浆里呈现出一种颇为奇怪的颜色。 经此一难,此人是被吓得不轻。自拖上来之后便是一直脸色煞白,且一直在那微微颤抖着,无论自家兄弟是如何安慰,都毫无作用。 僰人自古尚武,而这些后生则更是性烈如火。然而如今身犯险境,放眼四周入眼的又尽是茫茫泽滩,真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情此景又岂能不令人心怵绝望?! 能将这些个骁勇的僰人后生是给吓成如今这般的模样,却是有些超乎武维义的想象。 “罢了!人没事便好,此刻情势危急,万万耽搁不得!且是替那小兄弟是处理一下,稍事休息后大家便继续出发!” 柯迩遐义心中虽甚是操切,却也知此事急不来,因此只能是挂着一脸的无奈。 待众人是休息了片刻之后,便是再次启程赶路。但是,只行了又不多时,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却又是再次上演! 只听闻另一名僰人在前行之时,竟又是陷入了沉泥沼泽之中,且此人陷得比前人似是更深了一些!与方才如出一辙,众人只得是再次合力将此人拖出泥潭。 “这些后生不晓事!怎么带的路,净往那烂泥坑里跳!简直蠢得似头豕猪似的!看来还得是要本豪亲自开路才行!尔等都给我闪到身后去,便让本豪来带路!” 柯迩遐义此言,显然是说得极不满当,于是当下就解了树藤,将自己换到了队伍最前,继续是以大步流星的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赶路。 柯迩遐义原本作为一名羌人,本身走商之时便是对各种地貌是见多识广。如今又居于僰地十余年,按理说,在今日这一行人中,对于丛林的熟识程度,柯迩遐义若论第二,恐怕便无人是敢当这个第一的。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柯迩遐义亦没走了多远,竟也与他们先前一样,一脚踩进了泥潭并是深陷其中! 而他硕大的身躯,顷刻间便被吞没了将近一半,众人合力拖拽,却无论如何也拽他不动。 正当众人是一筹莫展之时,好在墨翟是有备无患,于出发之时便已料到了此行的艰难可能远超想象,因此随身倒是带了不少的器物出来。 赶巧周围正好是有一棵枯树,虽是光秃秃的树干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但毕竟已然是附近最能赖以承重的物什了。 只见墨翟从自己的皮囊里径直掏出了一副类似省力滑轮的小工具,将此滑轮是固定在头顶的树梢,而后滑轮中间抽头是甩给了柯迩遐义,另一端则是由众人一齐合力拽着,竟将柯迩遐义是给一点一点的给拽了出来。 待柯迩遐义被拉上来后,不禁是喘着大气,指着树上的滑轮是连连说道: “好家伙!要不是……要不是靠着这玩意儿,今日只怕是难逃此坑呐!” 墨翟在一旁却是不言不语,微微浅笑一声,便只管是将自己的那些个“小玩意儿”给重新拾兜起来……正当众人要继续赶路,武维义却是思索了片刻,只觉得如今这里实在是太过蹊跷,于是往前便大呼了一声: “且住!……不对!此事有恙!” 众人愕然,转过身来是面面相觑,皆挂着一脸的疑惑之相: “武先生?!不知是有何蹊跷?” 武维义一边思索着,一边是与他们回道: “我等行到半路一直是安然无恙,然而方才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内,便是已有三个不同的人皆是陷入了沉泥沼泽之中!若以此观之,只怕我等如今已是被这一片沼泽给团团围住了!” 武维义此言一出,众人惧惊,却又是无人不信! 只见武维义当下取了路旁的一根藤枝便在地上一边画着,一边与众人是解释言道: “诸位且看,我们如今沿着歌谣所指,一路是直奔西南,直到此处才真正的见到了沼泽。方才两个僰人兄弟的排头,均是跌入了泥坑之中。而后过不多时,柯迩寨主亦是步了后尘,且是陷得越来越深……诸位再且看周围的几个地方,自此处环视,植被越发稀疏,与远处草木可谓是大相径庭!而远观周边其植被草木之状,如今这里分明就是围成了一个圈来。因此足可断言……此地就是一处环形的沼泽,而我们众人,皆已是被困在其中了。” 武维义说的这番话,着实是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武维义见众人皆是一脸迷糊,便又掏出一张自己凭借记忆,一路大致描绘出的地图,并在上面是用手指沾着泥是点了三个地点给众人观看: “大家且看此地,这三个地方成一‘品’字。而这三处又均为沼泽境域……” 正当武维义是在地图上指指画画,柯迩遐义却早已是全然没了耐性: “不必这般复杂,大不了我等只需是按着原路折返回去,不就能脱得此地?这沼泽又没长腿,总不能是追着人跑吧?!” 武维义听罢,却是径直摇了摇头: “只怕……如今却是真的逃不出去了,原本倒是有那么一线希望,但是拖延至今,只怕是为时已晚……” “为何?!之前我们来路是旱路,最不济不过就是原路返回,为何现在连调头却也不成?!” 只听得柯迩遐义又是一阵的暴跳如雷,极为恼火的说着。而武维义则是继续与众人解释言道: “如今我等所入的这一片沉泥沼泽乃极为特殊的一种!在我们那被称之为潮汐沼泽!这种潮汐沼泽,和普通的沼泽最大的不同在于,潮汐沼泽就好似河水潮汐一般,是会随着日夜的交替而出现亦或消失……此等沼泽最是凶险,因为它何时出现,何时消失皆无定数,是故最容易在不知不觉间便深陷其中!……大家且看脚下,方才我等走过的旱地,布有灌木乔木。而如今此地却大多都是些轻浮的蕨草。这便是最明显的征兆!” 众人闻得此言,立即是朝着周围张望了一番。原先却还不曾注意,被武维义这么一点拨,众人顿是明白了过来。只听武维义是继续往下说: “在潮汐沼泽境地,灌木和乔木皆无法植根,因此难以长成。而轻浮的蕨类却是可以!分明周边气候一样,却为何唯有此处只长了些苔藓地衣?……而且诸位是否觉察出来,如今我们脚下的泥土,是否已然愈发的松软了?!只怕是再过得一时三刻,这片沼泽的范围还会扩大,届时只怕更是泥泞难走了!……诸位若还不信,我等亦可现在就走一次回路试试,不过依我之见,只怕是凶多吉少呐!” 武维义此番虽是把话讲得也不可谓不明晰,但众人却还是想要试上一试,毕竟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就好似是坐以待毙一般!而武维义也没有反对,毕竟方才言语说到底也不过是些猜想罢了。 然而当众人是重新出发后不久,果然发现此时的来路,竟已是完全变了模样! 武维义见得此状,不禁是更加确信了起来: “方才我等走出树林,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而且时不时的还能再地面上,发现浮萍,泥螺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本不应该在旱地上出现的!当时我等倒也并未多想,现在想来,那不就是所谓潮汐沼泽的征候吗?!”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墨翟犯险一计不成 以静至动再释玄机 众人见得此间情形,确是与武先生所说的别无二致。便皆是试着跺了跺脚,发现如今这片滩涂确是变得愈发的松软。 墨翟随手取了一柄铜制的戈头,只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便看见小坑之中,已然是聚起了一层浅浅的泥水。 墨翟顿时神色大变,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他们如今已然好似是双脚悬在了水里一般。而武维义见此情境也不禁是倒吸一口: “不行!……还得想个法子!……” 不时,墨翟便在一旁与武维义出了个主意: “那些乔木!兄长,翟的脚力尚可,身骨也略轻便些。不如是由翟独自去往沼泽外沿,抛掷绳圈将其套在外沿的乔木之上,而后众人再合力是一起度过沼泽去。” 此法虽说可行,但是对于墨翟而言,若要他只身前去确是也太过冒险。但是,眼下也确是没有更好的法子。武维义也只得是勉强点了点头: “好吧,且试试看吧!贤弟莫要太过勉强!” 墨翟领命,然而正当他是要往外走去,却发现这片沼泽地已是极为泥泞难行。只觉脚下是处处发软,根本是无从下踏!万般无奈之下,没走出几步路的墨翟也只得是回转回来,不敢再行…… 此刻情势万分危急,众人难免有些慌乱,武维义见其人心惶惶,只怕是会出更大的乱子,于是强振着喊道: “大家切莫慌张,世间凶险甚多,如今不过是路经区区一处湿泽而已,定是有化解之法的!” 这些个抚慰之言,自武维义的口中说出,倒还真的是颇有些作用。众人深信这位曾数次救他们于危难的武先生,即是这般说了,那就一定是还有希望! 但凡事皆是知易行难,嘴上说说容易,但真的要拿出办法来,却毕竟还需些急智! 若要说起这沼泽求生,最直接的手段无非就是如同墨翟所言那般,以树藤寻得一处固定,再是慢慢牵引。 但此刻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皆已成了一望无垠的滩涂,而远处的那些个高大乔木更是无法触及,因此此法决然是行不通了。 此路既已不通,正当众人是一筹莫展之际,倒有个颇为机智的僰人是又想出一个离奇的主意来!既然如今脚下皆已成了水泽,何不设一法能够漂浮在沼泽上不也就安全了? 众人一听,只觉得此言太过荒诞,这沼泽又如何是能够与江河湖泊相提并论?似舟船之类的东西,在沼泽之中那也是压根就浮不起来的!更何况,此地眼下连草木都极为罕见,即便是想要动手制造舟船,那也是异想天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只觉得这一次果真是悬了。眼看着焦躁的情绪已经让众人坐立不安,武维义索性一拍大腿喊了一句: “就地宿营!” 柯迩遐义一听,不禁是大惊失色: “武先生!眼下我等已是火烧眉毛,只宜从速撤走!此刻宿营只恐不妥吧!” 武维义却是颇为诡谲的微微一笑,与他回道: “有何不妥?既然这片沼泽料来一时半刻也吞不得我等!我等若是平卧着倒反是安全……况且现在天色已晚,众人劳顿一整日,再是折腾也无济于事!不如是以静至动,徐图后招!……另外,令众人扎营歇息之时,务必将自己外衣敞开,露在外部!万一是陷了泥地里,众人亦可互相帮衬着拖拽出来!” 有了武维义这一番态度,众人倒也就放松了下来,纷纷就地将歇。而武维义则是一刻不歇的是拉着墨翟到周边查探情况。 然而,待得只剩下他二人独处之时,他们脸上的忧虑之色才是原原本本的展现了出来。只听墨翟是低声问道: “兄长,此番怕真是要束手无策了!为之奈何?!” 武维义眼下虽是未显得慌乱,但毕竟也是生死攸关,又怎会毫无惧色?因此,武维义却也只得是简言应之: “贤弟莫慌,所谓‘福祸无门,唯人自召’,今番虽处死地,为兄却相信凡事总会有个转机!……” 就在此时,二人忽然听见不远处竟是传来“咚”的一声。仿佛是重锤敲击鼓面一般,二人不约而同的是往声源张望,便发现那其实不过是远处沼泽里,有沼气浮出,发出的空泡破裂的响声。 “吓了一跳,翟还以为是有人击鼓呢,这沼泽倒也是奇怪,发出的声音也与别处是大相径庭……” 只听墨翟是在一旁苦笑着言道。便只这一句话,却又令武维义仿佛是想到了些什么!冲着那发出声响的地方是极目远眺,颇有些兴奋的说道: “贤弟,你且看那后方。西南一带山峦起伏,峰峰相间,绵延数千里。勿论是处于何地,总能看到群山比肩之景。但此处,回头遥望,却仿佛是只能见得一座高山!” 墨翟虽听得真切,却实不知兄长此时为何竟还有闲情观那无关紧要的山势? “兄长……这又有何怪异。翟闻此前兄长亦是说过,天下群山脉络相连。这山也是有山势的,即便是群山,坐落方位也是按照章法分布,并非错落无序。此处回望,那山峰连成一线,加上眼前这座山乃是周围最高的一座,只能看见它也实属正常呀!” 说道这里,墨翟自己忽然停顿一下,口中喃喃,念念有词,片刻之后脸色微变指着远方说道: “兄长!你莫非是说……” 只见武维义亦是凝神注视着他,并是与他点头言道: “贤弟,难不成……我们之前都想错了?” 墨翟想到此处,不禁是连连点头言道: “啊呀!怕是真的想错了,那歌谣的下一段,我们都只当这‘石门坐石鼓’说的就是山下的巨石,但怎么也想不明白后句所谓的‘回头一山高’究竟所言何意?翟甚至觉得,这可能只是为了合辙押韵而硬凑出来的,然而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啊!” 两人想到了一处,便不再犹豫,赶紧是趟了回去。又来到了柯迩遐义的跟前: “柯迩寨主!你可知远方那高山是唤作何名?” 柯迩遐义见他二人这般匆忙赶来,却只问了这一句,不禁是楞了一下: “这……西南一带山峰无数,却鲜有人问津,因此这些个山都是些没有名字的!” 一问不成,武维义又紧接着又掷一问: “那……我们出门数日,至今已经越了几座山峰?” 只见墨翟是突然拿出一张羊皮,呈递给了武维义: “兄长,翟有记录,大约是……十一座的样子。” “十一座山……便有十个山门,那石门对石鼓……看来只怕是后面的讹传了!说的并非是石门和巨石,而是十道山门,应当是十门才对!而那石鼓,所说的就是这一片潮汐沼泽!只不过经年日久,口口相传的歌谣才会被误读……原来僰人先祖的歌谣之中,早就记载过这片朝夕沼泽!也就是说,歌谣之中或许就有在沼泽里逃生的方法!” 柯迩遐义听罢,便是细细思索起来。只见他顿时闭上眼睛,让自己努力回想歌谣的内容: “之后的那首谣……似乎是……莽莽青野连黄泉,此去路迢迢。” 墨翟一听,不禁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我说柯迩寨主啊,你若是早些唱出这两句,只怕是要把人都给吓跑了!” 武维义却猛然抬起手来,阻了墨翟的言语: “贤弟,莫要搅了柯迩寨主的思绪,寨主且继续回忆一番,后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句子?” 柯迩遐义连连点头,但一张嘴却突然又哑了口,憋了老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来: “有是有……但方才被这小鬼头一打断,一时间却是忆不起来了……” ()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无绝境谣辞解意 险中急智白骨做舟 于此刻竟是冷不丁的听到这一番逗笑之语,武维义也是始料不及。他如何能想得到,这柯迩遐义也是当真风趣,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给大家来这么一出黑色幽默。 仰阿莎闻得他们三人似是在那说笑,便是一同凑近了过去,上前插话说道: “阿莎知道!阿莎知道!阿母也曾是经常吟着这首歌谣与阿莎听!所以阿莎倒是记得清楚!” 墨翟听罢,不禁是急忙问道: “呀!那是最好!那阿莎姑娘可记全了接下来究竟是说了些什么?” 只见仰阿莎是低头蹙眉,并是娓娓道来: “这第二段唱下来,应当是……去将十门坐石鼓,回头一山高,莽莽青野连黄泉,此去路迢迢,白骨霓裳虫作舟,一川烟雨水光缭。” 此言一出,众人听得皆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白骨霓裳虫作舟,一川烟雨水光缭?……此言何谓啊?!白骨霓裳?虫作舟?白骨怎么当霓裳?这虫又如何作舟? 墨翟一听,这都是些什么呀!不禁是愈加的发了急: “阿莎姑娘,你可没记错?……果真便是这些?” 仰阿莎听得这墨翟竟是质疑于她,便颇为不屑的与他回道: “哼!怎的?这首谣辞乃是阿母亲口唱与阿莎听得,阿莎自是记得清楚分明,那哪里还会记错?!你只道谁都跟你一般愚钝?做起事来只有一根筋的吗?” 武维义知道这仰阿莎所言大致不会有差,因此便是拍了拍身旁的墨翟: “罢了贤弟!……只怕是这两句歌谣之中另有深意。此歌谣既是传于僰人一脉,料来年代应是久远。若此歌谣是能轻易解得,又如何会是守得这般久远?……我等便再是好好想想,这‘白骨霓裳虫作舟,一川烟雨水光缭’究竟是个什么解法。” “白骨……白骨……” 武维义一边在口中喃喃念叨,一边眼神是游荡在四周。顿时,他似是看到了些什么,竟是眼前突然一亮: “贤弟!快随兄来!” 说着,武维义便先一步是疾着碎步往远处挪走,见得一具深埋于沼泽,却是微微露头的大骨架!并是二话不说,用手中的铜制戈头是径直挖掘起来! 不多时,他二人果真便是挖出了一副“白骨”来!仰阿莎因是好奇,亦是一路偷偷尾随着他们,待她见了这一副硕大的白骨,不禁亦是惊呼起来: “呀!武先生您又是从何得知,此间竟是会藏有这些个白骨的?” 二人闻背后竟是突然传来一阵女声,回首看去果见其人乃是仰阿莎。武维义闻得此问,当即便是与她回道: “这也无甚稀奇,此处人兽绝迹,料来定是有不少人畜会误入此间并被困死在此。因此,这地下藏有巨形白骨,便也就不足为奇了……要说起此间的埋骨之地,人畜尸身缓慢腐化,亦会产生一些腐败气息,此等气味经年不散,即便是化作白骨之后,亦是可以轻易闻到!我见此处土质甚是稀疏,白骨亦是露了头,且腐味甚重,便想着是试上一试,也是上天护佑,果真是被我二人给挖了个正着!” 武维义这番话倒不是敷衍之词,此前他原本便是名考古队员。因此于荒郊野岭的,对于人畜掩埋之地本就有一些心得。因此,让他在此地寻找白骨,自然亦是很容易的事情。 “这白骨就算是找到了,但这白骨霓裳却又是什么?” 只听得仰阿莎又是继续问着,墨翟和柯迩遐义也是凑到一边。看着武维义蹙眉沉思,旁人亦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生怕是打断了武维义的思绪。 四周顿是变得亦是极为安静,就连原先这颇为急骤的风声似乎也不知觉间缓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却听见空气中传来“啪”的一声。这一声来得极响,不禁是令众人循声看去。但见是一名僰人随从竟是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只见他是颇有歉意的抬头瞄了一眼众人: “呃……武先生对不住,方才是有一只虫子飞到了在下脸上……这才……” “虫子?!……” 仰阿莎见状,却是极为恼火的斥责言道: “大个的人样!竟还经不得虫子叮咬?!没看见恩人是在想事吗?!万一是跑了思路,你可担待得起?!” 那僰人一脸委屈的样子,指着身边的一潭积水: “若是一两只倒也罢了!可这……这一潭的泥水里,蚊虫也是太盛……小的也是一时不能自抑……” 武维义楞了一下,低头看着那潭死水,发现水潭上确是有几只水黾,此刻竟是在水面之上点着水。猝然间,武维义仿佛又好似是想到了一些什么…… “白骨霓裳虫作舟……虫作舟!……然也!原来所谓的‘这白骨霓裳虫作舟’,正是此意!……贤弟!速来与为兄一起,如今只消是作一只骨舟,便可载着我们众人离去!” 说着,武维义便带着墨翟是移到一边,差使墨翟是给自己打个下手……很快,众人就看见武维义和墨翟竟是拾兜起用众人搭帐所用的一应麻布、兽皮、手杖、树藤之类的物件,就着那具白骨,居然作出了一个样子颇为怪异的东西来! 之前他们所挖出来的骨架,应是类似野牛一般的牲畜。因此其骨括极大,翻过来便宛如是一只小舟的龙骨一般。用树藤是栓固住脊骨架,又将手杖是架在龙骨两侧。再将帐篷麻布包裹于骨架下方,最终又在那些手杖边上是掺了一圈的麻布。 如此一来,这个东西乍看上去就状似一顶翻过来的草帽一般,周身竟还围了一圈极宽大“帽檐”。 做成了这一具,武维义又让墨翟去周围是又找来了另两副骨架,挑选了其中一副粗壮些的,如法炮制又做出了第二艘来。 “这……我说武先生呐!此物这般的怪诞,却究竟是何物啊?!” 柯迩遐义见此怪物,还是忍不住从旁问道。而武维义却只是与他微微一笑: “寨主且莫多言,时间紧迫,我等赶紧上船!……哦,对了,由于这些个船只简陋异常,承不得重物。且将我们所携着的那些已然用不着的东西权且就尽弃于此处……干粮也只留下一点便是足够,先是保命要紧。待过得这片沼泽,再想办法于他处狩几只野味,料来也是饿不死我等的。” “武先生……只凭这怪物竟是能载着我等于此泽地浮起来?” 柯迩遐义及众人简直不敢相信,又怎敢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赌在这种东西的身上? 而见武维义却是颇为成竹在胸,与墨翟是拖来了其中一只。待武维义是只身跳进了那怪东西里面,只见这骨舟竟是猛地一下便是陷入了泥沼之中!立于一旁的柯迩遐义见了不禁是一声惊呼: “墨翟!还愣着作甚!快些是拉武先生上来!” 墨翟起先亦是心头一紧,赶紧是要上去帮忙,但见武维义却依旧是一脸的从容不迫,显然是对这骨舟是极为放心。于是,墨翟心下亦是稍定,又颇为坚定的与柯迩遐义回道: “翟相信兄长,兄长说这东西管用,便一定是管用的!” 很快,那骨舟舟身便慢慢的是全都陷进去,但是当那一圈宽大的“帽檐”是贴着沼泽上的泥浆时,却居然是不再往下沉了。 武维义见状,不禁亦是欣喜若狂,赶忙从中是探头喊道: “果不其然!武某此前已然算过,这一支小舟,大约能承受三至四人的重量。只消是入得船内,众人便可保命!” 众人闻言,赶忙学着武维义的样子,也跳上了那怪东西去,墨翟微微一笑: “兄长,这东西虽是样貌古怪丑鄙,但确是能救得我等性命……不如便由兄长给此物起个名字如何?” “嗯……那便就叫水黾舟吧。”武维义说道。 没错,武维义之所以能够想到这东西,无非也就是受到了那一潭水黾的启发! 这种能够在水面上站立奔跑的小虫子,就是靠着触足上的大片绒毛,增大水面张力才能站在水面上。而那一圈“帽檐”,其实与那水黾的触足是并无二致的! () ------------ 第一百九十四章 茫茫泽境惊语山市 再入雾境勾玉指路 有了这水黾舟,众人可算是又见到了一丝希望。只见武维义又从水黾舟的一侧是抽出一支手仗,只见上面缠着两块竹片: “你们眼前的这些个手仗皆可抽动,我等如今便用此物来会会此处的泥浆!” 众人得令,赶忙是用这个极简易的船桨是开始一上一下的搅动着泥浆,但是真正动起来这才发现,若要在这沼泽中划桨,难度可远甚于河流湖泊! 一来水黾舟两侧的‘帽檐’极宽,划动之时力矩势必亦会增大,如此一来便极为费力。而且,沼泽之中的泥浆,也远比湖泊江河之中的水要粘稠太多,同样也是颇为麻烦。 因此,众人用力划动,但是这水黾舟却是动得极慢,弄得武维义自己都在哭笑不得,只得是自嘲言道: “水黾舟……呵呵,索性也别叫什么水黾舟了,叫它‘龟舟’得了。” 仰阿莎听罢,不禁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不曾想武大哥竟也会这般说笑,这要是一只乌龟在这里啊,肯定也比我们爬得快哩!” 这样一句俏皮话,调侃得武维义自己亦是笑了出声,而旁边的人也都是哄笑一气,顷刻之间倒是令此间气氛变得欢快不少。 武维义一边是咬牙用力划着,一边是与众人喊道: “诸位只消多多用力!只消片刻,便是能离开此地!” 其实,根本亦不消武维义多说,毕竟也是攸关自家性命,众人又岂能不鼎力相帮?须臾之后倒是有了些许的进展,回头遥看留下的那一道泥轨,却见方才的那一片风景已然是全变了模样。 “诸位再加把劲!这片泽土之境不会太大,若是顺利的话,兴许半个时辰便能见到旱地!……” 然而眼看又已是划过了近小半个时辰,却依旧没有看见旱地半分的影子。因此,武维义的脸色也随之是愈发沉重起来: “贤弟,你可觉得……这片沼泽如今就好似……好似是无有边际一般!莫说是没摸着旱地,就连远处的山峦都未曾是靠近得半分呐!” 听得兄长如此说,墨翟往远处是特意张望了一番,亦是不禁点头言道: “是啊!未曾想到这片泽境竟是这般硕广,我等速度虽慢,但也毕竟已是过了半个多时辰,说什么也该是临得旱地了吧!” 此时,武维义一边望着远方,一边又是喃喃自语道: “方才下水之时,分明见得远处是有一片树林的……要说若是沼泽泥潭上面,是不可能有高大乔木的,所以据此推断,那里应当便是旱地!……彼时目测,那里至多不过二里的路程,而我等已在沼泽上游了超过了半个时辰,按说应当是早已抵达了才是……” 此时,只见墨翟脸色又是一惊,跳起身来是与武维义颇为惊惧的言道: “兄长可还曾记得与翟讲过一个故事?!莫……莫非那便是……‘山市’?” “山市?!” 听见墨翟如此说来,武维义忍不住在自己的额头上是重重的拍了一把: “哎呀!糟糕!竟将这等要事给忘了,倘若那果真是那‘山市’,那可就真是糟糕了哇!” 要说这“山市”究竟为何物?所谓海有海市,山有山市。海市,其实就是常言所提及的海市蜃楼。而至于山市,则就是于山中出现的这些个虚幻光影。 武维义在穿越前,曾经不止一次的听考古队之中的前辈,提到过在进行野外作业时,看到山中曾是见到过真正的山市景象。为此,武维义还专门读过蒲松龄的那一篇“山市”的文章,对这种东西亦是略有了解。 对于山市的成因,现在还尚无定论,主流的观点认为山市其实和海市蜃楼一样,也是光影的折射现象。一般来说,在雨季,地震等自然现象频发的时节,确是比较容易能遇得见的。 而这一次,恰巧适逢大震过后,地表液化,因而诱发了潮汐沼泽出现,四处空气中又是潮气漫布。在这种情况下,确是极为容易出现山市的,而武维义恰恰是疏忽了这一点! “一时大意,却是害得众人与我一同是陷入此等窘境!确是不该啊!……不该啊!” 只听得武维义是连连的懊恼叹息着。而坐于一旁的墨翟却见兄长把话说得这般严重,便赶紧是好言宽慰道: “兄长切莫如此,若不是兄长一时急智,想出了这水黾浮舟的办法。我等恐怕此刻已是被困死在了那片泽中孤岛上了。翟也曾听兄长说过,这山市乃极为罕见,彼时我们的心思全都在这水黾舟上,一时之间疏忽了山市,却又如何能怪罪于你?” “哎……罢了罢了,为兄如今也不用贤弟你来宽心。若彼时果真便是山市,那也就是说这一片潮汐沼泽的领域可比我等想象的还要大得多,若想尽快找到旱地,就还得是抓紧时间才行!” 正当武维义是在那里哀自叹息,却听见杜宇又是“咦”了一声,并是手指着前方说道: “武郎快看!那却又是什么?!” 循着杜宇手指的方向,众人向前瞭望,便看见在前方那一片藏青色的沼泽之上,似是凝有一团雾气,正朝着这边是弥漫过来! 武维义眉头一紧,不禁又是大叫一声: “糟了!竟是起雾了!倘若被困在雾中,那不仅找不到旱地,怕是连方向都要迷失了去!” 只见那一阵雾气随风而动,速度极快!须臾间,众人所处的地方,便已是被一团冷雾之气给笼罩住了。武维义此时亦是只得苦笑一声: “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呐!越怕什么偏偏就越来什么。” 而此时墨翟的脸色亦是变得越发的凝重起来: “原本便不知道这陆地是在什么方位,若是靠着夜间的这一片星辰,还尚能勉强断得方向。然而如今被困在大雾之中……说不定,却只会是在这迷阵中打转了啊!这可该当如何是好?!” 此时,武维义却是抬起一只手来,与墨翟回道: “这倒不至于!为兄倒是想到一个办法来!” 说着,武维义就在随身的小口袋里面翻找起来,之前上水黾舟的时候,为了减轻分量,武维义让众人几乎扔掉了所有的随身物品。唯有武维义和墨翟两人的囊袋、仰阿莎的蛊瓮还有杜宇的药箱,这些东西是说什么也不能扔掉的。 片刻之后,武维义就在口袋里面找到了之前杜疆所赠的那一枚赤光勾玉来,紧接着又是取下了系于腰间的那把鱼肠剑! 只见武维义将鱼肠剑拔出鞘来,又以极结实的藤条,是将鱼肠剑裹住,并是横置的悬空起来。而后,又将那块赤光勾玉是放在了剑身之上: “诸位切莫乱动。” 很快,只见那柄鱼肠剑悬在半空,却是似有所指!最终只来回的摆动了两下,便是固定在了一个方向上。 武维义拿手指着那个方向,一边是高声唤道: “如今我等现在虽不知这旱地究竟是在何处!但有了此物,起码我们便是能分出个东南西北来,如今剑头所指当是北方,我等只需是令剑身始终横于船身,便可一路往西面而去!” () ------------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闲话轩辕指南之法 遥见火光终着旱地 众人见武维义竟是拿着一方宝剑来指路,不禁都是面面相觑,只觉得是莫名其妙。 即便是柯迩遐义,虽是几番见识了这武先生的神通,并也已是对他敬佩得五体投地,但依旧只觉得此举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便忍不住是与他小声问道: “恩公,此剑为何是能有此奇效?只凭此剑断定方位……果真能信?” 武维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是如何与他作答,毕竟这赤光勾玉之中的超导涡流体,莫说是他们这些个古人,就连他自己如今也无法是解得其所以然来。因此,待武维义是略微思索一番,只得是简言回道: “呵呵,寨主是有所不知,此玉虽非磁石,然一旦受了磁石激发,亦或接触铜铁之物,便亦带有磁石之功效。而磁石本身便具有辨分南北之能,既分得南北,那西面朝向自然便是一目了然的了!” 要说那一日在矿洞所发生之事,墨翟亦是在场。因此,他虽依旧不明其理,但凭着彼时的经验,也大致能有摸索个明白。 而柯迩遐义却仍然是不明就里,只顾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这磁石又何故是能辨分南北?” 武维义此时自然无法与他们明说类似“我们所居住的地球便是一个极大的磁体……”诸如此类的科普常识。届时他们势必又会追问,那磁石又为何会分为两极?这说起来只会是越来越麻烦,似这般说下去,只怕最后费个九牛二虎之力,口干舌燥,他们也决然只是听个一头雾水罢了,于是武维义只得是简言回道: “尔等可曾听过指南车?” 柯迩遐义虽非僰人,却也入了十数年,对僰族往事亦是有所耳闻,当即说道: “倒是晓得一些……传说上古之时,轩辕氏与僰祖相争,轩辕氏擅于制车,其中有一种车,便是指南车!传言此物颇为神奇,永指南方,故而在大雾、大尘、阴雨天均能识辨方位,因此处处占得先机,僰人先祖也由此是吃了大亏,并被驱逐至此。而僰人先辈们亦曾是想方设法要复制指南车,却一直没能成功,难道便是与这磁石有关?” 武维义听罢,却又是摇了摇头: “其实二者并无关系,但效果是一样的,指南车靠人力来带动两轮的指南车行走,从而使得车内的齿轮转动,来传递转向时两个车轮的差动,由此车上的指向木人与车转向的方向相反角度相同,使车上的木人指示方向,不论车子转向何方,木人的手始终指向指南,这正是‘车虽回运而手常指南’,而磁石却是更为玄妙,但反倒是更加容易复制,只要有磁石便可!……只不过,磁石虽颇为灵验,但有时又可能会受到其他磁石的干扰而效果大减,而指南车却不会如此。” 柯迩遐义听得云里雾里,欲言又止,他知道再问下去只怕也是徒劳,反正不懂,只是说道: “哎,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只要是能走出沼泽,管它那么许多!”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直坐于一旁闷不作声的墨翟反倒是把这指南车给默记于心…… 众人按照鱼肠剑和赤光勾玉所指示的方向又划了近半个时辰,因为沼泽越发的泥泞不堪,众人竭尽全力,其实也没有走出多远。却反而是累得精疲力尽,纵是壮如柯迩遐义这般的天赋神力,也已是显出一副力有不逮的模样来: “若实在不行,我们就在这水黾船上待到大雾散去如何?” 武维义忧心忡忡的看着水黾船“帽檐”,目前虽然并无大碍,但见此时船身已然是附满了淤泥,沉重无比。只怕长久下去,依然是难逃被沼泽吞噬的命运。 正在此时,杜宇忽然是纤手一指,与众人呼道: “快看!那是何物?” 仰阿莎亦是眼尖,也看到了竟是不远处有些红色的亮光!便是立即大惊小怪的一顿咋呼起来: “火光?那怕不会就是所谓的鬼火吧?此地怨气这么重,肯定是会有有些孤魂野鬼来作祟的!……” 墨翟闻信,便突然是立起身来,立即往远处眺望了一番: “阿莎姑娘莫要慌张,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鬼怪!想来那应当并非是什么鬼火……莫不是……乃是山市?……” 墨翟本亦是无从断言,只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但话音刚落,却又是隐隐听到了一通鼓声来!墨翟听了,不禁是一阵激动,转头望向武维义: “大哥,山市理当是无有声音的吧?若不是山市,那……那会是什么?” 仰阿莎嘟哝着小嘴: “还能是什么?说了是鬼!你这块黑炭竟敢是不相信我阿莎的话来!待你哪天是被鬼给抓走了,都不知怎么回事!哼!” 武维义听得阿莎说得这般俏皮逗趣,不禁是噗地一笑: “山市当然没有声音,不过……鬼怪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至于那究竟是何物,武某却委实是不得而知了。不若是且行且看吧,既是见了火,没准便是旱地亦未可知?” 众人听罢,不禁是喜出望外!然而武维义却是又陷入深思忧虑之中: “话虽如此说,然而此地处处都是透着诡异,前路吉凶难料,只怕那一处火光所蕴藏着的又是另一番危险也不无可能啊……” 众人皆是面露喜气,而墨翟却见武维义竟依旧是愁眉紧锁,不禁问道: “既是要踏上了旱地,便兄长却何故依旧是犯有难色?” 武维义不禁是摸了摸下巴,由于他那下巴如今也是久不打理,因此已然是变得有些扎手,武维义一边沉思着,一边是尝试着推理言道: “潮汐沼泽地处阴湿,纵是见了明火也是极难燃得起来的。且方才是又闻得一阵鼓声雷动,为兄揣测那个地方多半是个住人的邑所!……然而那些人竟是住在潮汐沼泽周边,危险可想而知,说是罕见人迹也实不为过。既如此,那些人只怕亦是些深居简出之人,对外人只怕是亦不会友善。吾等如今贸然前往,恐怕……是要触其逆鳞,说不定是要给咱自己是引来些祸事的!” 仰阿莎听了,却是一脸不屑的说道: “且!只要是人,又有何惧?!” 武维义此时也不想令大家心生惧意,于是安慰言道: “这倒也是,如今局面,多想无益,且先是入了旱地再说,说不定我等就此脱困也未可知!” 众人闻得此言,不禁又是来了几分精神,奋力朝着光亮方向划动起来。 又是稍许向西划了一会,却也不知是何道理,一时间只觉得船身是泥泞难行,而众人用力亦是突然脱了力,竟是白白折了不少的手杖。 紧接着,陡然之间又只觉得是身子一震。这一下,无论他们是再如何使力,这水黾船都是纹丝不动了。 武维义抽了其中一根手杖,往前方的土地是撑了一撑,发现似乎已是到了旱地,而那亮光亦是犹如就近在咫尺。 武维义揣测应是已然脱困,当即是踩在了水黾船的“帽檐”上,并径直是跳将了下去。 杜宇见状,不禁是大惊失色,急忙惊呼一声: “武郎!小心!” 却见武维义此时竟在地上是上上下下的跳跃了几下,又使劲往地上是狠踏了几脚,这才回头是朝杜宇浅笑一声言道: “呵,宇儿放心,我等如今已是无恙!大家只管是可放心下舟行走!” 在武维义的搀扶下,杜宇等人便亦是纷纷下得了舟船。待众人立定,只觉果然是两脚踏上了实地,当真是好不舒坦。 然而正当众人是安下了心神,耳边却突然又是传来一阵震耳溃聋的鼓声。众人大惊,一时间,只觉得脚下的这一片实地却亦是被震得发起了颤! 众人闻得这又一通突如其来的鼓声,料来其声源应当就离此处不远。只是由于大雾弥漫,却亦是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状况。 ()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误入迷谷又陷囹圄 骨作笛声隔闻羌哨 柯迩遐义与众人在那皆是倾听了片刻,却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墨翟则是主动请缨言道: “兄长,要不翟且先去探一探路?以免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只见武维义亦是点头认同了一番: “也好,那贤弟千万小心。” 墨翟拍了拍胸脯,颇为成竹在胸的言道: “兄长放心,此等小事不足为虑!” 话音刚落,墨翟就准备是先行一步。谁知仰阿莎竟是紧跟其后,活脱脱就好像一个跟屁虫似的,并是顽皮的说道: “喂!黑炭!本姑娘要跟你一起去!” 墨翟停下脚步,回转过身,见是仰阿莎,多少感到有些错愕: “你……你不是怕鬼吗?翟虽是不相信诸如怪力乱神之类的鬼话,但如今毕竟前路不明,这一路前去也不知是会遇上一些什么,阿莎你……你可想清楚了?” 仰阿莎听到“鬼”字,身躯也是不由自主的往后一蜷,显是有些惧怕。但是很快她还是回到了墨翟身边,并是径直挽住他的手臂说道: “不怕!……不是还有你这块黑炭在吗?再说本姑娘可是僰主后嗣,才不是什么鼠胆之人!又有何惧哉?!” 墨翟被仰阿莎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挽住手臂,只觉得手臂有些酥麻,心中亦是一颤,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居然莫名的紧张起来: “你……那个……其实我一人前往便可,阿……阿莎姑娘还是……还是留在这里为妥……” 仰阿莎却是噘着嘴,连连摇头拒道: “哼!阿莎又不是小孩子,年龄亦是也与你一般大小!凭什么你去得我却去不得?不!……我偏不!” 墨翟见仰阿莎态度这般强硬,却也不置可否。转身过去看了一眼其他人。而柯迩遐义见爱女竟是要以身涉险,那自是不肯的: “阿莎,不要胡闹!” 仰阿莎向来娇宠,把父豪的话更是只当空气。而墨翟在仰阿莎的纠缠下,也是显得左右为难。 眼看这仰阿莎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然而前路不测,也确是危险。若带上她却还要分心照料,反倒成了累赘。但这种话又如何能当着仰阿莎的面说出来?指不定她又会如何大发脾气,坏了大事。 仰阿莎经历了僰族的数次危难,虽亦是多少明白了一些事理,但毕竟是秉性难移,认定了的事情便是非做不可的。 就在此时,却见杜宇竟是缓缓上前。并来到了仰阿莎的身边,一脸和悦的与她劝道: “阿莎姑娘,你且让墨弟是一人前往便是。如今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多人四下乱走,万一走散,反倒麻烦……哦,当然阿莎姑娘聪敏,自是不会迷路的。但墨弟若一旦是跟你走散,不免他要心急。所谓关心则乱,届时只怕是要碍了事……姐姐相信阿莎姑娘固然是能够逢凶化吉的,而墨弟可就不好说了。望阿莎姑娘还是要为墨弟是着想一番才好呀!” 杜宇这一番话当真是极为高明,没有直言仰阿莎会给墨翟带来麻烦,反而是给人一种乃是墨翟过于笨拙之感。 仰阿莎本是个听不进别人劝的主,而如今被杜宇这么一劝,却是让她听起来甚为受用。只见仰阿莎又是斜视了一眼墨翟,并歪着脑袋与他俏皮言道: “那……既然如此,你便一人前往吧!免得届时你出了什么状况,却说是本姑娘害得你。” 墨翟也不争辩,只轻轻的是把仰阿莎的手给拿开……正欲成行,谁知竟是蓦地一阵狂风吹过,使人不禁是迷了眼。而此间的迷雾亦是被这阵狂风是一并给吹散了去。待狂风略过,众人再是睁眼,却见眼前的视界顿是豁然开明起来! 然而还未待墨翟成行,但见眼前的山间竟是立有一寨!且有身穿兽衣之人是立于木制的高台之上。高台的顶端则是生着一团烈焰,正在熊熊焚烧着,并是发出阵阵滋爆声来。伴随着一通雷鸣般的鼓声,在那处高台下方果见竟是有人在那驻守着! 这一阵风来的突然,那些怪人亦是陡然发现了武维义他们一行,同样也是令他们大吃一惊!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从高台纷纷下来,手持兵器,将武维义他们给团团围住。 武维义等人方脱得沼泽险境,本已是精疲力尽,手上又无有兵器。眼看那些人是头戴假面,个个都是面露狰狞,俱是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又赤裸着上身,皆是体壮如牛!而所持兵器在火光之下也辉印得炙热红火。武维义见状,不禁暗言: “不好!若如此动起手来恐要吃亏……” 而柯迩遐义却哪管得那么许多,只将手中划船所用的手杖一把抽出,并是挥指过去大喝一声: “呸!……尔等究竟是何方歹人?!竟是在此装神弄鬼?本豪乃是僰山寨主柯迩遐义!尔等若识趣的便且是让开一条路来!” 刹那间,只听“啪”的一声,却见柯迩遐义手中紧握着的持杖竟是突然被他们其中一人一斧斩断!而后,那些人嘴里是咕噜了几句,将斧子刀锋长矛纷纷抵在众人面前,几乎是要贴在身上。 “武郎……这可如何是好?!” 杜宇见此阵仗,自是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因此紧攥住武维义的右手不肯松手。 千钧一发之际,武维义觉得当此局面,若是就地反抗,只怕会是尽做些无谓的牺牲。因此,左手一把按住正准备动手的柯迩遐义的肩膀,并开口言道: “寨主……!稍安勿躁,我等且先看看他们究竟是有何意图!” 柯迩遐义不禁是瞪大了眼睛,回首过去一脸惊异的问道: “武先生,难不成我等便在此地束手就擒?!” 言语间,却已有几名冲上去理论的僰人已然是被拉去一边,并是被兵器架在脖子上。 武维义见状,与柯迩遐义凝视着,并微微摇头嘘道: “如今势不由我,也只得是观望再议!” 柯迩遐义听罢,亦知如今形势不可为,因此气得不禁是在那里直直跺脚…… 仰阿莎本是十分惧怕,但是当她是将这些鬼面人身看得清楚分明之后,便是想要与之动手。 却不知为何,竟是被墨翟给暗中拉住。仰阿莎回头一看,只见墨翟亦是凝神注目,朝着自己是微微摇头。 待仰阿莎扭过头去,正欲是要与墨翟理论,却直接亦是被那些人给刀枪架着给挟住了。 僰人一行被那些戴着鬼面的人是领到一处囚禁之所,一路之上,武维义四处张望,如今雾气已然散了不少。但见不远处的山脉犹如浪花一般,楞次有序。而身边的怪石亦是水花斑驳,颇具特色。此时,武维于心中却是对此间山水是有了另一番计较来。 囚禁之地阴湿至极,且四处长满了杂草,众人被关押着,纷纷竭声破口大骂。 然而那些土著自然也是听不懂的。因此,除了留下的两名看守外,其他人很快便都是嬉笑着离去了。 柯迩遐义眉头紧蹙,只感到是颇为莫名其妙: “这些人究竟是何意?既是将我等关押起来,却又为何不搜身?就连似武先生所持的此等锐器都不曾没收,可当真是古怪离奇得很!” 武维义却也不搭话,只沉默一阵之后却是突然语出惊人: “如此料来……或许此地便是迷谷!” 杜宇闻得此言,不禁大惊: “啊?!……武郎却是何以见得?” 武维义又于心中是盘算许久,并是缓缓回道: “所谓‘一川烟雨水光缭’,如今我等所历经的迷蒙大雾,衰草。以及方才这一路之上似水光般的山色,无不是与这首谣辞所互为印证……我等或许此番是果真寻到了传说中的‘迷谷’了!” 柯迩遐义听罢,不由一喜,却转眼又是满面的愁容: “哎……如今纵是找到了却又能有作为?……如今我等亦是身陷囹圄,自身难保。纵是能活着回去,却也是归期无定……不过话说,方才本豪观察到似乎囚处的另有一端也是押着人的,却也不知那些人究竟是何来路,又是在此被关押了多久?……” 武维义心中一动,立刻唤来墨翟,并从囊中取出了一把小刀和一截拾自沼泽的大骨,不消片刻,竟是制成了一支简易的骨笛来。 武维义尝试着是放在嘴边吹了几声,令人惊奇的是,只听得不远处,竟是有人以口技回应,也吹起了曲子来。 柯迩遐义显然对回应的曲子异常熟悉,不禁是惊跳起来: “这……这莫不是我羌人的曲子?那些人莫不是……?!” ------------ 第一百九十七章 阿莎痛斥祭品难食 维义装神碱水显功 武维义见柯迩遐义如此惊跳,再回想起他们在半途中遇到的那几具羌人尸身,一切便已是明了无误 “此曲果真便是你们白马氐的?有无可能会是属于别的支派?” 柯迩遐义闻此,确是颇为笃定的摇头言道 “此调确是只有我们白马氐才有。这……这……十有便是大兄啊!” 武维义可算是叹了口气,如释重负的说道 “看来在下猜得果然不错……震西兄所领出去的那一支人马想必亦是误入了此地,为此地的土著所俘!” 此时,仰阿莎又朝外部是仔细的观望了一番,发现如今竟是只有两人看守,当即言道 “不管那队人是不是叔豪,待阿莎是将那两个人给迷翻了再说!光在这里猜来猜去却又有何益处?” 墨翟听了,知道阿莎又要擅自乱来,便是在那连连摆手否决道 “阿莎姑娘万万不可!……方才一路之上,翟已是四下留意查看,他们虽是人手不多,但在四周却是布下了不少陷阱!且此处曲直甚多,路径难辩,我们若是就此逃出去,只怕亦是凶多吉少!” 只听仰阿莎却在那又是颇为不屑的轻哼一声,斜眼看着墨翟言道 “哼!阿莎看你就是胆小!既你是识得那些个机关,又如何会无有破解之法?!……” 话虽如此,但仰阿莎其实亦是知道墨翟所言自是不无道理,纵是墨翟本领再如何高强,又怎能保证尽识得此间机密? 此时,只见门外有一个青年是手提着一个竹篮,径直走了进来。里面尽是摆了些水果和一团黑乎乎的不可名状之物,且闻起来似有一股焦面糊儿的味道。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一罐泥陶装着的清水。 一直沉默不语的毕摩此时突然发声,叽里咕噜的一通言语,在场的竟是无一人能听得明白。那名青年起先亦是一怔,而后竟是和毕摩二人交谈了起来。 正当他二人交谈之际,仰阿莎不无惊讶的是从旁问道 “哎?!你……你为何会说得他们的言语?” 毕摩也没有立刻回答仰阿莎,反而表情显得是有些惊恐,继续是和那人交涉着。只见那青年最后是不住的摇头,将东西递进来之后,便匆匆离去。 却见毕摩竟是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又颇为无望的说道 “原来……我等昨日竟是扰了他们的祭火仪式!……在下自方才那青年的口中得知,他们先前是抓了柯迩震西,原本便准备是要宰杀了做成人牲!而我们的出现却让祭典无终而返,中断祭典乃是他们族人之大忌。因此,现他们决议是待得明日将我们一并处死,以祈神灵宽宥。” 仰阿莎听罢,不禁是大骂道 “这帮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也不问问我等究竟是何人?难道就这般草菅人命不成?” 而武维义此时则依旧对毕摩为何能懂得此处语言是倍感惊奇 “毕摩使者,不知您如何懂得他们的语言?他们所言的又究竟是何种言语?” 毕摩睁开眼睛,看了看武维义,并是与他回道 “他们这些人的装扮,虽与夜郎人是不尽相同。然而其式样却与夜郎倒是颇有些渊源。因此,在下这才私下揣测,或许此处的迷谷部族可能会是夜郎的一个旁支!因此,所用语言皆是较为古老的夜郎古语,与现在的夜郎语亦是有所分别,我身为夜郎毕摩,对这些个古语古意,自是要懂一些,这才能与他们是勉强交流一二!” 武维义听罢,不禁是皱起眉头,又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这里当真是迷谷的话,那为何又会有夜郎人在此?” 而柯迩遐义如今心系僰族,却又如何能管顾得了那么许多 “哎!我说你们这些都且先别想了,还是想方设法先逃出去最是要紧,时间拖得越久,只怕情况越是不利!……若实在不行,我们便依阿莎所言,一起杀将出去!待是救出大兄,有我们兄弟二人联手,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武维义一只手托着下巴,陷入深思,他一旦想事情或者不知该如何是好,总是沉默不语。柯迩遐义见他又是没了声音,知道定是又在思前想后,便甚是不耐烦的叫唤道 “哎呦,我的武先生呐!本豪知道你足智多谋,但时间可不等人。如此干耗下去,只怕等不到我们回去,尤女那便什么都完了!” 杜宇朝柯迩遐义则是突然使了个眼色,轻言细语道 “二哥切勿心急,武郎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众人这七嘴八舌的一边说着话,仰阿莎只感到是一阵消渴,于是端起那罐清水,便是倒了一口。却还未及是润到喉咙,竟又是突然将其咳吐了出来,并是连声骂道 “这帮竖子!既是给了这顿断命的饭食,却竟也是这般难咽!当真是气死本姑娘了!阿莎何曾是受过此等欺辱!” 其他人闻询,亦是觉得好奇,便皆是争着尝了一口。只觉得这水果真是苦涩难咽,而那团黑乎乎的面疙瘩也是极为难吃。除了些许果品尚可,可以说没有一物是能吃喝的。 毕摩见状,便对着那两个看守于外的是大呼小叫了一番。看守虽不明就里,却也是做了回应。 “他们如今是不会相信我等的,而且他们还说……这居然便是他们平日里吃喝的水,倒也并非是故意为之,所以让我们是安分一些!” 仰阿莎听罢,不禁是呸了一声 “怎么可能有人会吃喝这种水?这种水谁能咽的下去?本姑娘看他们分明就是在虐待我们!如此虐祭,天理难容!” 武维义亦是默默的尝了一口,竟忍着苦涩是将水给咽了下去,而后又借着自天窗射入的光线是将水给仔细观察了一番,暗自言道 “看来这水是含了大量的碱,才会如此苦涩难咽,若能够……” 武维义四下一看,心中大喜,果然是被他发现了一株杂草来。 武维义想起在上学的时候,亦曾做过一些科学实验,若一株植物内含有黄酮类的物质,则遇碱便会呈黄红色,而这种富含黄酮的植物却并不稀奇,若果真是被他碰了运气,那岂不成了装神弄鬼的神器? 武维义于是暗中便试了一试,果真过不多久,那株杂草所拧出的汁液竟是变成了姜红色! 于是,武维义便暗中是让墨翟自周围是多采一些来,并想办法是捣碎了取汁。又让毕摩在地上就着汁水是写上一些夜郎古字。毕摩颇是有些惊讶的看着武维义,完全不明所以。 而武维义则是故弄玄虚,不与她说破,只是与她小声回道 “尊使,你且便按在下所说的来办,保管是不让你们失望便是!” 毕摩虽是好奇,却也不想是立马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按着武维义的指使,用草汁是写了几个夜郎古字,然而不一会儿却又被风给吹干了,地上亦是未留得一丝痕迹! 武维义见万事具备,便突然是从地上站起,非但是好似疯癫一般的大呼小叫起来,而且竟还独自跳起了舞来! 不得不说,放以前,这武维义是毫无舞蹈细胞的,但自是师从要离,学武之后,倒亦是跳得有模有样。武维义这一通胡来,果然是吸引了两个看守的注意。 仰阿莎不明所以,与墨翟是颇为好奇的问道 “武先生他……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疯了吗?” 墨翟知道事大,赶紧是轻轻捂住了阿莎的嘴巴,让仰阿莎是莫要做声。仰阿莎自是不肯服帖,只在墨翟的腋下是狠狠的揪了一把,直把墨翟疼得几乎是跳将起来。 武维义见看守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过来,便立刻是又背身过去,偷偷含了一口碱水在嘴里。待守卫走进,便故作疯癫的随意喷撒。顿时,只见地上竟是显出了血红色一般的夜郎古字来 “神使降世,困者必灾!” 两个看守者见了,不禁是面面相觑,着实被这血红色的字迹是给吓得不轻。 其中一人急忙回去禀报,不一会儿,牢笼外面已是围了十几人来。但见其中一人头上插满了羽毛,脸上带的面具也格外的巨大,俨然整个肩膀都要被其遮住。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处迷谷的宰主——阿勒果洛 待武维义抓准了时机,又再次喷水,而此番出现的字迹竟又是 “既见本使,不得无礼!” 阿勒果洛见此状况,又哪判断得了什么虚实真假来,不禁是满腹狐疑的看着牢笼里面的所有人。 。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深入谷地探得灵物 异族野人出尔反尔 阿勒果洛最后注视着在那装神弄鬼的武维义,显然亦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奇事是给搞得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其虚实真假: “你……你究竟是何方妖人!” 武维义自是并听不懂阿勒果洛在说些什么,亏得毕摩使者是在一旁嘘声指点,才能是听个大概。 只听武维义却又是干咳了一声,竟一本正经的在那里胡言说道: “吾乃神使!尔等胆大妄为,竟敢在此是欺吾神之善民,尔等还不速速以诚赎之?!” 毕摩见状,深解其意,便亦是有模有样的是替“上神之语”给翻译了过来。阿勒果洛听罢,又看了看地上血红的字迹,心中更是有些发了慌,不禁是与左右言道: “不好,天神降怒了!且将他们放开,并安顿于西面大土窑之中,千万要好生伺候……” 看守闻讯,岂敢再是怠慢,便立即将牢笼打开,并是将武维义等人是给好生安置了下来。 而令众人更是意想不到的,这阿勒果洛为人确是淳朴赤诚,竟也没派人跟踪监视,也不曾设任何拦阻。众人只觉得此事反转得有些太过容易,反倒是令他们有些迟疑起来。 眼下却也考虑不得那么许多,武维义且让其他人是好生休息,柯迩遐义则自发留于窑外护卫。他和墨翟便去四处走走,顺便将周围是探查一番。 果不其然,只行了没多久,竟是在窑洞背后的山包后方,发现了一处水草丰茂的谷地来! 但见谷底淌着一条溪水,将山谷是一分为二。一面山阴,一面山阳。树木倒也不密,却是长得许多稀奇古怪的草植。一眼便可识出,这一处谷地不是别处,正是他们此番要寻的那一处“迷谷”! 武维义与墨翟下得山谷是往深了探去,发觉此处虽然不像是传说中的那样天材地宝随处可见,但是寻常的草药几乎也都是囊括其中,武维义见了不禁大喜: “哎呀!此番僰寨可算是有的救了!贤弟,我二人且先回去,待救得震西兄出来,再想办法是如何摘得这些药草回去!” 墨翟应了一声,便跟着武维义一起是回了窑居…… 要说这些个世居于此的部族,由于与外人接触极少,因此偶有外人闯入,他们便会对其充满敌意。但实际上其心思却都是极为单纯,确实也没有过多的防人之心。 阿勒果洛喜冲冲的回到自己的住地,将鬼具摘下之后是悉心擦拭起来,毕竟待会在“神使”面前也不能太失了礼数。 而族中的祭司英都努却是径直走了进来,双手放在胸前,深深鞠了一躬: “宰主,我观那些外人绝非良善之辈,远道而来,深入不毛,又如何会别无所求?宰主何以对他们是如此信任?” 阿勒果洛知其多心,便将方才在牢笼里武维义的鬼怪行为皆是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而英都努一边听着,却一边是连连摇头: “宰主,这其中恐怕有诈!地面显字,也不能说明什么。倘若他们真是神使,那为何却只有一人懂得我族所言?” 阿勒果洛一想也确实如此,将面具放在石桌上,又起身说道: “嗯,你说的没错,此事细细想来,确也有些蹊跷。但如若他们真的是神使的话,我们如此冒犯,岂不是要惹怒神灵?” 英都努从旁冷笑一声,继续进言道: “宰主,他们若真的是神使,不可能只会玩些喷水显字这种的把戏,自然是有其他神通的。不如再去验上一验,若是没有,那便格杀勿论!” 阿勒果洛低头沉思片刻,继而又是仰头言道: “所言甚是,那本宰这便再去验上一验!” …… 话说武维义和墨翟刚一回来,就看到窑洞外竟是又布满了看守,心下不免大惊! 就在此时,又有两名守卫是在远处看见了他们两个。二话不说,追上前来便是极为粗暴的将他们是给推搡进了屋里。 只见柯迩遐义是一脸怒气,在那是摩拳擦掌,要与他们干上一架。 突然,只见柯迩震西竟也是被推来了这个窑洞!只见他身上挂有不少旧伤,显然是此前与他们是起了冲突。 杜宇见了柯迩震西,自是万分激动。一边是不断的说着些关怀的话语,一边是用随身带着的些跌打药物是给柯迩震西敷贴着…… “遐义兄!方才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武维义不及与柯迩震西是打个照面,便转身过去,是与一旁的柯迩遐义直接问道。 而柯迩遐义此时早已是怒不可遏,火冒三丈的冲着洞外是大怒道: “鬼知道是如何了!与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但见这群蛮人再来时,竟也不分个青红皂白,便将我们是给团团困住,还不准我们是离得半步!这却与囚牢又有何异同?” 武维义将目光转向毕摩使者,皆因如今也唯有她是能懂得此处部落的语言,或许还能自对方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些,究竟他们是为何会出尔反尔? 然而此番,就连那毕摩也是浑然不知其故,只得是缓缓摇头言道: “实不得而知……这群人寡言少语,确是难办……” 正当众人是一筹莫展,却见仰阿莎是双手叉腰,立起身来是趾高气扬的叫唤道: “既他们是如此不讲道理,那么就让他们看看我们僰人的厉害!父豪,叔豪,我们这便杀将出去!……” 墨翟一听,知道此时若是惹下事端,便是极难收场!因此,又是急忙阻拦道: “阿莎姑娘,万万不可!” 仰阿莎尽管不像之前那样处处都与墨翟对着来,但是现在毕竟是在气头上,因此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抬起脚来便要踹门。 岂料还未待它是一脚蹬下,门却是自己开了。仰阿莎这一脚踹了个空,整个人亦是往外栽去,眼看就要撞在开门那人的身上,墨翟眼疾手快,身形倏闪,一手拉住仰阿莎的手腕,并是一手揽住她的细腰,将她半搂着闪进了屋内。 仰阿莎被墨翟这么来了个搂抱,向来大大咧咧的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伸手在墨翟胸口上一推,想要脱开,谁知仰阿莎往后退得半步却又脚底一滑,又要往后摔倒。墨翟反应极快,再次伸手是揽住了她的腰肢。 仰阿莎仰头看着墨翟,两人面对面贴在一起,一时间仿佛时间凝固,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众人见得此状皆是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显得好不尴尬。直待是柯迩遐义干咳一声,墨翟这才反应过来,将仰阿莎扶着站好,并是松了手。 众人再往门外看去,却见方才开门的正是阿勒果洛!此时他虽是没戴着面具,但众人一眼便也能识别出来。只见他那黝黑的脸颇上,用石灰是装扮得颇为可怖。 “方才你们号称自己乃是神使,既是神使,那肯定应是有些神通的,还请展现出来,让本宰信服!” 在得到毕摩的翻译之后,武维义上前一步,询问道: “不知宰主是想要我等展现何等神通?” 阿勒果洛回道: “驱鬼!” 但听得“驱鬼”二字,尚且沉浸在蜜乡的仰阿莎不禁是脖子一紧,不禁惊问: “驱鬼?此处有鬼?” 武维义乍一听,对这“驱鬼”亦是不明就里。但为了维护自己神使的身份,也只得是故作镇定的装腔言道: “既然宰主提出这等请求,呵呵,倒也不难。敢问这鬼现今却在何处?还请明示。” 阿勒果洛倒也无话,只是转身引路在前,而众人则是紧跟其后。一路上随处可见的皆是迷谷部落的兵士,每个人都是戒备森严的举着兵器,眼神中隐隐透着一股子的杀气…… 杜宇与武维义一路是搀着柯迩震西,令他们不曾想到的是,凭着柯迩震西这一身的本领,竟也会被他们伤成这般模样。 “柯迩兄弟,你又为何是会被他们给抓了?” 柯迩震西在武维义面前显得如此狼狈,因此自是有些垂头丧气: “那一日本豪是离了营地,路上有随从突发了恶疾而亡,因此本豪情急之下便只顾赶路,却不知竟是误入了此地。待遇到他们时,我等已然是成了强弩之末,不能力敌,要不然又岂会被他们给抓了?!” 武维义听罢,不禁是由衷的庆幸言道: “震西兄能够活着便已是万幸!万幸是没有在潮汐沼泽涨潮之时入内,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武维义只觉甚是侥幸,但柯迩震西听得此言却更不是个滋味,只感觉武维义这是在杜宇面前有意嘲弄自己,让他丢脸,因此不禁是愤愤言道: “哼!维义兄,本豪被俘倒也罢了!为何由你带队前来却还居然也会全军覆没?就连宇妹都让她是涉此险境!你之前不还信誓旦旦的与本豪夸下海口,说是定能保得宇妹周全?!哼!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尔尔!” 杜宇见他们二人这一碰面竟又要斗嘴,亦是颇为无奈: “你们都且是少说两句……都是何时了,竟都这般的小孩子气!” 言语间,那阿勒果洛便引他们是来到了一处屋前,只见这间屋子与他们之前所住的窑洞可谓是风格迥异! 此间的族人多以石窟为居,而此处竟是有一处用石头垒砌而成的长型屋子,而且除了一处走道,却也不见有其他透外的地方,而屋外缝隙处又是杂草横生,乍一看来,根本就不像是个住人的居所。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假作神使维义驱鬼 治龙缠腰杜宇施医 仰阿莎见此屋竟是这般可怖,不禁是想起“鬼屋”二字,于是躲在墨翟的身后,作出一副极为惊惧的样子。 墨翟见这阿莎竟是怕成这样,却是不禁咧嘴大笑起来。而这一通大笑,阿莎知他竟敢是小瞧自己,却反倒是把她的惧意又给替成了怒意。 而且眼看着一身黝黑的墨翟竟是又露出那一排白齿来,笑起来亦是十分滑稽。阿莎见是这般有趣,又如何能怒得起来,脸上的笑意亦是绷不住了…… 而武维义却是始终颇为迷茫的看着阿勒果洛,并是摊手问道: “宰主所谓的鬼怪却在何处?” 只见阿勒果洛径直是大手一挥,石门被缓缓推开,却见里面深处竟是点着一盏盏的微弱的灯火。 不一会儿,只听得从里面竟又是传出一阵哀嚎之声。此情此景确实犹如地府一般,仰阿莎不禁吓得是肩头一紧。墨翟亦是从未见过,心中不免有些犯怵,但在阿莎面前,却亦是故作镇定: “阿莎姑娘,莫要害怕,此……此乃人声,并非鬼怪……” 仰阿莎一听,就连这墨翟现在说起话来都是不由自主的打起了颤。便更是死拽着其衣角不放,躲在其身后,却又有意的提起嗓子是壮胆言道: “谁……谁说是本姑娘怕了?……” 待石门打开之后,阿勒果洛又往后是退了一步,转身与武维义言道: “里面这些人,如今腰间都被鬼怪是给附了身,在经历一番苦楚之后,有些便会全身溃烂而死……非但如此,而且这恶鬼还会递到别人身上,甚是可怕!我族中长老皆是束手无策,若你能替他们解了鬼缠身,本宰便是心服口服!” 武维义在听完毕摩转述之后,便是转身过去对其他人说道: “我且是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稍候片刻……” 杜宇闻讯,赶紧是轻拍了一下柯迩震西的肩膀,并让其弟是赶紧搀扶着他。自己则是只身来到武维义身边,并与他言道: “武郎,宇儿陪你一同进去。” 武维义本想劝阻,毕竟从阿勒果洛所描述的情况来看,这分明就是种传染性的病症,若是万一将她染上了,那可就麻烦了。 而杜宇此番亦早就料到武维义定是要回拒于她,因此还未待其开口,便是抢先继续言道: “那症状摆明了便是‘龙缠腰’,纵是宇儿尚未亲眼所见,却也已能推知一二。嘿嘿,莫要忘了,宇儿可是长桑君的高徒哇!武郎尽可放心!” 知道杜宇如今确是有一技医术傍身,而武维义自己又对这些个上古医术不甚了解。因此,见她这般笃定,便也只好从了她的意思。从自己身上是取出了两块布帕,一块递给杜宇,并替她是罩住口鼻,随后自己也将其系上,并一齐是进了石屋。 往石屋深处探去,果见是有病号二十来人,尽皆是七零八落的躺在石屋内的石床上或是地上。而且看起来症状亦是有轻有重,有的在那是痛苦哀嚎,有的则是倒头昏睡。 武维义来到其中一人的跟前,微微掀开了覆于他身上的茅草,只闻得一股恶臭是扑鼻而来。武维义掩住口鼻,再是定睛一看,却见此人腰间竟是长满了脓包,甚至有些是被蹭破,白色的脓流得到处都是,其貌确是甚为可怖。 武维义又一连看了几人,皆是大致差不多的模样。于是,回头望向另一边的杜宇,杜宇朝他亦是点了点头。于是两人走出了石屋,阿勒果洛早已是候在屋外多时,见他二人出来,便立身抢先一步上前问道: “神使,可有破解之法?” 只见杜宇对此已然思定,因此是颇有成竹的与他回道: “不难,只消三日便可!只是,此屋邪气太甚,不利于驱鬼。需是另找一处聚阳之所。依我之见,不若是将这些人是迁往山谷之阳看护才是最好。另外,为便于驱鬼,我等亦需能够自由出入各处……” 阿勒果洛在得到毕摩的转述之后,得知这些人果然还有的救,不禁是激动万分: “好!只要是能驱得此处恶鬼,本宰自当允之!” 英都努听罢,却是依旧担忧不已,不禁是在阿勒果洛身边是悄声耳语言道: “宰主,他们这分明便是托词……万万不可……” 还未待英都努是把话说完,只见阿勒果洛是颇为坚决的摇了摇头: “本宰信之!天不绝我,这些人定是神灵派来的使者!来拯救我族人的!” 英都努还想再说,却被阿勒果洛摆手止住: “不必再言,无论如何,且看看驱鬼效果如何……” 随着石室内的病患是一个挨着一个的迁出,众人见了莫不都有一些惊惧之色,因此亦都是躲了远远地。而杜宇在刚刚查看哪些病人的时候,心中便已然是有了计较: “且将这些人是迁往谷阳高处,那里阳气最盛,利于驱鬼。” 其实,杜宇知道这些人其实都不过是得了龙缠腰罢了。而在此间却是被当作了鬼上身,因此,杜宇索性就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如此一来,不仅能让他们更容易接受,二来,也足以彰显他们身为神使的身份。 阿勒果洛闻言急忙命人如此照做,武维义其实也知道所谓龙缠腰无非就是带状疱疹,这种病在他那时代是极为常见的,也并不难治。但或许是因为此间众人吃食太过单一,免疫低下,因此这才变得颇为棘手。不仅是会死伤半数,而且纵然得以痊愈,亦会是留下诸多后遗症状来。 杜宇及众人也一并是随之迁往了阳坡,并是暂留在那里替病患治疗。杜宇凭着之前所背出来的几个方剂,自山谷间是摘来了许多药草。武维义虽是不通医术,但是毕竟小时候也是替家中长辈跑过药柜的。因此对杜宇摘来的这些个草药,倒也还识得一些。 “嗯?!这……宇儿这用的可是龙胆泻肝汤?武郎虽是不通医术,但这几味龙胆草、黄芩、泽泻、木通、地黄、柴胡、甘草,武郎却还是认识的!” 杜宇一边忙着筛药煎煮,一边在旁听着武维义尽在那里絮絮叨叨的“瞎扯胡掰”,便是没好气的回道: “武郎在说些什么胡话!什么龙胆、地黄的,宇儿却是一个都没听懂……武郎若是觉得太闲,便帮我将那一堆草药是捣碎了取汁给他们外敷上……也好过是在这里游手好闲的。” 武维义听罢,自是讨了个没趣,不禁是自嘲言道: “哎呀呀……当真是我糊涂了!这些个药材虽是寻常,但如今却又如何会是起这些名字来?呵呵,确是可笑……可笑……” 待武维义是来到一旁,却见方才杜宇叫他捣碎的,竟是另一些花草。武维义也识得一些,原来是这连翘、金银花、野菊花、蒲公英等花草是掺杂其中。 “嘿!这不就是连花清瘟吗?!宇儿这配方……倒也是对路啊!……” 一阵忙乎,待那些人是内用外敷过后,果然很快就消减了痛苦,所有病者皆是镇定了下来。就好似是果真被驱了鬼一般!待阿勒果洛和英都努再来看时,见得这般情形,更是对他们深信不疑,不敢再有半分怠慢。 不知不觉,又是到了深夜。杜宇将最后一批药材检完,便是长舒了一口。倚坐在土方门口休息片刻,武维义见其劳累至斯,不禁是心疼不已。便拿出净帕,坐在一旁是替她擦拭额头上的细汗。杜宇见是武维义,不禁是浅浅一笑: “武郎,料来他们这些人应当不久既能痊愈。若明日无事,我们便再去寻些僰人去疫所需的药材,然后便赶紧离开此地吧?” 武维义伸手轻轻握住杜宇的柔荑,说道: “宇儿此番可真是受苦了,若非是你懂得医术,今日我武维义怕是就要糊弄不过去了……” 杜宇玉葱般的手指在武维义脑袋上一戳,笑道: “你装神弄鬼冒充神使这种事可不是轻车熟路?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如果宇儿当真不在,想你也自有他法给糊弄过去吧?” 两人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心中一阵甜蜜,相视一笑,不知不觉中,两颗脑袋便碰在一起,情到深处,眼看嘴角便是要合到一处,却听得远处一人竟是中气十足的冲他们喊道: “宇妹,维义兄,事情办得如何了?” 杜宇一听有人,不禁是羞得面红耳赤。急忙将武维义是推开一段距离,而后一双手又不知该放在何处,显得是颇为窘迫。 “呃……震西兄,你……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武维义远眺过去定睛一看,来者原来正是柯迩震西。其实,他在远处时,就看到了武维义和宇妹是举止亲昵,因此心中不免是一阵酸楚。待他来到杜宇身边,便硬生生是一屁股坐在了武维义和杜宇中间。 “嘿……维义兄且放宽心,本豪的伤势并无大碍。再说有宇妹妙手回春,区区小伤又何足道哉?……哎?对了!宇妹,此间病者情况却是如何?” 匆忙间,杜宇亦先是理了理思绪,又是应付着点了点头: “嗯……已无大碍,不出三日便好。” 柯迩震西听罢,与杜宇又是浅笑了一声,并颇为柔婉的与她回道: “如此最好,今日天色已晚,宇妹忙碌了一天还是要早些歇息才好。夜间风露阴湿,宇妹又这般疲惫,有些人不顾你的身子,柯迩大哥可不能不顾。” 三人心知肚明,柯迩震西的这番话明面着就是怼着武维义的。但武维义此时却也不好反驳,只得略显尴尬的笑了一笑。 () ------------ 第两百章 古制载具运输不便 依样画瓢墨翟造车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武维义在查验了一番病情过后,便让墨翟是备下了一辆板车。二人一同再次来到了山谷之中。 要说起这土著的板车,它的轱辘倒也结实,只是在轴套处却是极为生涩,转动起来颇为不便,加上又是走的山路,因此墨翟只推了没一会儿,便已是累得气喘不止。 到得地方,眼见这漫山遍野,琳琅满目的草药,他二人却也只得是摘些僰人急需的。另有一些不常见却看似极有用的,武维义却也只得是干瞪着眼,连称可惜。 墨翟只听得兄长在那是连连唉声叹气的,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一眼便看破了他的心思: “兄长可是在为不能多带些药草回返而感到惋惜?” 武维义一旁听罢,不禁是微微苦笑一声: “呵,知我者果然是莫过于贤弟喽!……” 墨翟得此赞誉,甚是欢喜,并是继续说道: “兄长,若我等可制出一辆更好的载车来,那岂不便可迎刃而解了?” 武维义蹲下身来,端详着面前的板车,又回想起刚才的一路艰辛。试想若要真是利用这种板车载着药草回返,莫说是回得僰寨,就算是回到他们现在所居的土窑只怕都要费些周折…… “但眼下……只这一辆板车,我等却又如何能制出一辆更好的来?” 墨翟和武维义一时都陷入了深思中,他们二人,一个巧智,一个博闻,正可谓是相得益彰。但凡只要是他们能料想得到的,便没有他们造不出来的东西。 只见墨翟忽地一拍脑门,又是激动的说道: “哎?!兄长,若是再造一副更大些轮骨,爬起山路来岂不更为便利一些?” 武维义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轮子大些固然是要更稳当一些,但是……轮子越大,转矩便也越大,届时若要推起来只怕要比现在是更为费力……” 墨翟听罢,于是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板车底部的横轴与轮轴的嵌套处,又动手是尝试着掰拧了一下: “兄长,翟也曾见过不少马车和板车,深知此等转轴处皆为死结。于坦途运载尚可,但若要在山路行走却是极为不便……” 武维义听罢,不禁亦是深以为然。这墨翟当真不愧是日后的墨家巨子,想他这般的年纪,若是生于现代,却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而如今的墨翟解起问题来却已是思维细缜,颇得要领。也难怪日后他是能够成得大器。 不过,只这些个难处,武维义原本便亦是知晓的。但奈何受其器用拙劣,很多东西他能想,却也没法制造出来。就比如这轴承以及弹珠盘,纵是于现代是极为寻常的物件,他如今却也没法做得出来。 只听武维义是在那里又是一阵叹息: “贤弟所言极是……若是在我们那时代,确是有一种铁箍,一大一小套在一起,中间再是镶上些圆物。内环以锁鞘固定于承轴之上,外圈则固于轮骨。如此推轮便能省下不少力气!再辅以大轮,便当真可在山路之上是如履平地一般!只可惜,此等物件于现今却是痴想,也只能是说说罢了……” 墨翟一边听得仔细,一边已是在脑海中构建着形象。待武维义把话说完,却竟是眼前一亮,颇为激动的言道: “嘿嘿!兄长所说的器物,翟如今虽是制不出来,不过想来原理却是相通的。翟寻思了一物,或许可以替代!” 武维义听了,不禁大惊。却也知道墨翟的厉害,闻之亦是大喜: “若果真如此,那委实是再好不过!你且试着,为兄来替你做个下手……” 墨翟此番也不与武维义客气,二人当即便是开始编织起了稍细一些的藤条,并以一根矩木是两头抛光,制成纺锤形。再是丈量着,随手取了成竹取头部细小处,削制出十余个一模一样的小竹环来,并是以稍细些的木枝填充。之后再将这十几个小竹环置于两头纺锤的周围。并以藤条是裹附在外作为传动固定。而外侧的藤圈,则是携着纺锤一起塞进了板车轮子的内壁,并是于四周又打下几处固栓…… 待是将两侧轮子都改造完毕。墨翟性急,便是立即上手试了一下,果然是较之前是轻松了很多!武维义见状,一时手痒,因此也是上前随意推拉了几下,不禁是由衷赞道: “贤弟!你这法子真行呐!哎呀……为兄之前早已言道,你这日后定会有一番大成就的!看来,为兄将来亦是要拜你为师了哩!” 武维义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墨翟却是听得有些迷糊,不禁问道: “这……万万不可!兄长此言却是何意?!” 武维义一听,谁知道这墨翟竟是将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是给当了真,哈哈一笑,又拍了拍墨翟的肩膀,与他说道: “哈哈,贤弟日后定然会有一番大作为,且会为世人所敬仰,其功名成就可远在为兄之上!既如此,为兄拜贤弟为师,又是有何不可?” 墨翟肃目,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 “翟自追随兄长,多蒙恩泽,兄待翟亦是情深义重,又数次是救翟于危难。况且……若非是遇了兄长,翟如今只怕依旧只是一名奴仆罢了,却又哪敢再是奢望其他?况且,兄长乃为天人,翟有幸能随侍左右,便已是惶惶不可终日。若是真如兄长所言,这般的主次不分,那翟之天命只怕亦是不能承受的吧?!” “非也非也,贤弟此言差矣!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贤弟之能可谓是光灿夺目,又何以掩霞?为兄最多亦不过是个架桥之人罢了……实不足挂齿。” 墨翟看着手中所制的一个小型的模型器物,神情却越发是有些凝重起来,并是颇有些沮丧之色: “兄长,方才兄长所言不知是何缘由……若是翟有过,兄长可当明言,翟自会改过。但还请兄长莫要逐翟,翟纵是身死,亦愿是报答兄长的知遇之恩!” 武维义一听,只觉得这墨翟是把话说得越来越重,知道是他将此事给想偏了。便有意是大笑三声,并宽慰言道: “哈哈……贤弟多虑了,想为兄这一路却还要多得贤弟之助,却又如何是会是驱你?唉,想偏啦,想偏啦!……” 几经宽慰,墨翟这才知道原来确实是自己想得太多。便是一扫阴霾,又强提起了几分兴致来。武维义让他继续是留在此地多做几付转轴装置。而武维义则是赶紧是喊来僰族众人是一同推了车前来药谷采摘。 待仰阿莎是一同到得药谷,一眼便看到墨翟是在那里捣鼓着一些有趣的物件!便亦是颇为好奇的看着他,看他究竟在摆弄些什么? 而墨翟见到是她前来,亦不禁是心头一紧,脸上浮现出一丝红霞: “啊!是阿……阿莎姑娘。你看看便行……可莫要动手哟……” 仰阿莎闻言,却颇不服气: “为何?莫不是怕本姑娘会坏了你的事?本姑娘又岂是那种随便毛躁之人?你这黑炭也忒瞧不起人了!” 只见墨翟是略显俏皮的低声嘀咕了一句: “嘿?!难道还不是……?” 墨翟声音虽小,但就在身旁立着的仰阿莎却是听得清楚分明,不禁气道: “黑炭!你!……哼!你若如此说,那本姑娘可便不客气了!” 阿莎说着,就要伸手去将墨翟手中的器物抢来,墨翟急忙往一旁躲闪……二人你追我赶,倒是好不快活。而柯迩遐义见他二人这般不成体统,便是大声喝道: “阿莎!莫要胡闹!若再胡闹便与我回去!” 仰阿莎听得父豪怒言,便是立即收了手,将器物是塞回了身后跟着的墨翟,并是撅起小嘴轻哼道: “哼!黑炭!看在父豪的面上,本姑娘这回且是先放过你。待回了僰寨,本姑娘有你好受!” 墨翟听了,却是毫无惧色,竟是与阿莎她又幸怏怏的是做了个怪脸来…… 待是采了药回去过后,武维义见眼下亦无他事,而杜宇、毕摩他们正在给那些病人巡诊,煎药的煎药,敷药的敷药,甚是忙碌。便是想要前去搭一把手。 “宇儿,明日过后我等可否离得此地?” 杜宇此时正在捣药,闻得是武郎来了,便是放慢了手中的功夫: “呵呵,料来应是可以。武郎,你那边草药采择得如何了?” 武维义来到杜宇身边,亦是笑道: “都依着宇儿的意思,摘来的药草便是挂晒于阳坡。如今一切顺利,待过得明日想来便是够了……” 而柯迩震西经过这两天的调养,身上的伤势也已是好了八九成。待他看到武维义和杜宇走得这般亲近,不由又是叹了口气。虽然他内心深处多少也明白此二人互相有意,他亦再难有所作为。但是每当见此情景,却依旧是会醋意大发。 “宇妹,来,喝点水。” 柯迩震西装模作样的是端着一碗清水走来。杜宇口中称谢,伸手接过,却并不想喝,只是放在一旁。武维义知道杜宇是嫌这里的水艰涩,难以下咽。于是又灵机一动,与她问道: “对了!宇儿,你可想喝这无味的清水?” 杜宇还未及回答,柯迩震西却是急忙抢言回道: “哼!说得倒是轻巧,那你倒是变个瞧瞧?” () ------------ 第两百零一章 以脂皂化水中去碱 墨翟改车以指恒北 要说武维义,如今却还真是有了一些想法的。原来,他刚才在药谷中竟很是惊奇的发现了几株火麻草来。而当时又有部分僰人是指认出,这火麻草的麻仁是可以提榨出些油脂的! 另外,武维义曾在上高中时,又亦是做过一些化学小实验,其中一个便是所谓的“皂化反应”! 所谓皂化反应,就是当碱与脂类物质混合时,脂类物质便会被碱所皂化。因此按理说,若将此地的碱水是加以油脂进行皂化,那水中的碱味便理应是会淡上许多,而这水自然也就不会再那么苦涩难咽了。 “呵呵,当是无有问题的!震西兄且等,晚些时候,保你能喝到一口无涩的清水。” 柯迩震西本不相信,但转念一想,要说这小子神通广大,指不定是真能弄出来个子丑寅卯来。因此,嘲讽的话刚一到嘴边,却是没有说出口来。 左右无事,武维义便只身又是去了一趟迷谷,趁着天色还未全暗,赶紧采了一些火麻仁回来。又且用此处部族碾物所用的原始磨盘是榨取了稍许一些火麻油。这出油的效率虽是无法与现代相比,但也是绰绰有余。 武维义取了火麻油,在一碗艰涩的碱水中试着是滴了一些。并以小火煨着加热,如此这般过得大约半个时辰。武维义自己从中是斟了一小盅浅尝了下,果然其中的苦涩之味已是去了大半! 待武维义将这一罐水是分置成几个竹杯,拿与那些个僰人及毕摩、杜宇他们尝尝,众人皆是喝得不亦乐乎! 宰主阿勒果洛在品尝之后,更是只觉得难以置信!直将这武维义是奉为神灵一般! 非但如此,而且武维义还利用此法,将原本是极为苦涩的碱水是勾兑调出了淡碱味的水。并对迷谷部族的黑面疙瘩是进行了改良,利用水中的弱碱发酵,竟是还能把原本是硬邦邦的面疙瘩给做成了松软可口的碱水馒头来! 那些迷谷部落的民众何曾是吃到过这等的美味?只恨不能是把舌头也给一并咽了下去,只觉这世间美味至极亦不过如此了!…… 如此这般,又是过得一日,眼看那些得了龙缠腰的人也是日渐有了好转。而自迷谷采摘晒干了的一应药材,也都已被墨翟等人是装上了车,只待是回到僰寨救人。 然而阿勒果洛在见识到这些个“神人”的能耐后,得知神人竟是要走,便也是极为不舍。 因此,透过毕摩之口,亦是表达了希望他们能够再多住几日的心愿。然而众人皆知此事极为不妥,只因这一耽搁便又是数日之久,却也不知僰寨究竟如今已是成了何种样貌! 但众人若要走,却又必须是得其应允,毕竟,他们面前的这片潮汐沼泽,也不是他们想过就能过的。 武维义且让众人是一边收拾起行囊,他则是领着毕摩前往宰主住所。阿勒果洛所住之地和别处土窑并无迥异,只是更大一些。也无有一个把门的看守,因此他二人很随意,便得以是进入其中。也由此足见迷谷部落天性纯良,纵是宰主,也确是无有一丝的防人之心。 阿勒果洛见是武维义前来,喜不自抑,不禁是咧嘴笑道: “哎呀!原来是神人!不知神人找来本宰是有何事?其实,若真是有事,只管是令本族之人前来传讯即可,本酋自会前往拜见,何劳您是亲自来此?” 这番言语,纵是毕摩不从旁转述。仅是瞧着他那一副激动的神情,武维义亦是能猜个大概。而武维义却也不与他客气,端起架子便是干咳一声言道: “咳!宰主,吾等来此已是叨扰了数日,也是时候该离得此地了。还望宰主是能替我等指明路径,吾等究竟是该如何才能避开眼前这片泽滩?” 阿勒果洛先是怔了片刻,示意让武维义和毕摩坐下,并是开口言道: “神人乃是天赐予我部的恩泽,非但是替我部带来了好吃好喝的,又替我们是驱鬼佑民!我阿勒果洛感激不尽,更不敢以宰主自居……若神人不弃,不若便由神人代为行使宰主之权?!神人乃是天人,若能如此,实乃我民之福啊!” 武维义听得毕摩传译,不禁咋舌。谁知这阿勒果洛如今所言之事竟与他此前所说的,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而且更令他是料想不到的,竟是这阿勒果洛会起了“禅让”之心!这于他武维义而言,可当真是极大的误会,因此他不禁是急忙摆手言道: “万万不可!……我等此番前来,原本便是有要事在身。如今驱鬼已成,水和食物本尊亦是替你们做了改良,该做的本尊都已然做了。若再留下也委实无有必要。神人办事,不求回报,只望宰主是能体恤吾等急情,尽快是放吾等归去。” 阿勒果洛闻言有些惊慌,急忙说道: “神人如此匆忙要走,莫不是我等做得还不够好?” 武维义见阿勒果洛如此,也是哭笑不得,心中盘算了一下,如今也只能是拿天来说事: “吾等神使乃是秉承天意而来,然而天意几许,却非凡人可决。所谓‘念兹在兹’,宰主只需谨记此言,吾神便是与宰主同在。” 毕摩替他翻到一半,却听得“念兹在兹”,却是实在不解其意味,便是扭过头去,一脸莫名的看着武维义。 武维义本亦是想着说些“神语”来诓一诓他,却没想到竟是连毕摩这般博学之人竟也被一起诓了进去。 “呃……你只管是译成‘心心念念必有回应’即可……” (帝念哉!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尚书·大禹谟》白话译:我当思念皋陶!念德的在于他,悦德的在于他,宣德的在于他,诚心推行德的也在于他。我一定要深念他的功绩呀!) 阿勒果洛听罢,知此竟为天意,于是细想之下也不敢再过执意,只得是长叹一口: “哎……!既然神人是秉持天意离去,我阿勒果洛自是不敢多言。此图乃是出谷路线,若神人需要,尽可拿去。” 此言说罢,阿勒果洛便是从一处角落中,取出了一张羊皮,并递给了武维义。 武维义伸手接过,展开一看,竟是一幅简易的地图。所标注的符号虽是全然不懂,不过路线都已是用记号标识了出来,只待是分清了方向,便能看得明白。 武维义得了此图,不禁大喜,于是拱手言道: “多谢宰主慷慨赠图!” 阿勒果洛慌忙起身,双掌放在胸前,深鞠一躬: “神人切勿这般客气。我部素来有恩必报,此等小事又何足挂齿?今晚便由我部再是为诸位神人好生招待一番,也算得是为诸位践行!” 武维义一听,只觉亦无不可,因此便当即是应允了下来。 武维义和毕摩旋即是回到西面土窑住处,但见墨翟竟是依旧在那摆弄着其中一辆改良过的推车。与其他几辆辎车倒也无有什么不同,其上皆是堆满了草药。只不过,见其正中却还立有一个人偶,人偶又伸出一指。 武维义见之大奇,不禁问道: “贤弟!……你这莫不是指南车?” 墨翟闻声,却是嘿嘿一笑,并挠头言道: “翟亦不过是闲来无事,浅尝一下罢了。却也不知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这人偶竟是一直指着北面……亦或许是翟哪里考虑不周所致?如何会出现如此的疏漏……” 武维义围着车子是转了一圈,又持着握柄将车子是左右一摆弄了一番,发现立于车中的人偶果真是一直指着北方!武维义亦是由衷的佩服感言道: “呵呵,无妨无妨!这车子指北指南皆是一样!你这也并非什么失误,只要是能一直都是指向北方,就一样都能辩明方位!……此前为兄于水黾舟内亦不过是随口一说,未曾想贤弟竟是真的作了出来!当真是厉害了得!” 墨翟听得兄长谬赞,不禁是羞意的搓了搓手: “兄长言重了,翟也不过就这些倒弄物什的能耐罢了。” 武维义对墨翟这个指北车是赞不绝口,言语间其他人则亦是纷纷出来看个热闹。待那仰阿莎挨近,见得了人偶,便是径直大呼小叫起来: “呀!这是何人?好好的车上怎么装上了这么一个物件!哎……太丑太丑,倒不如是换个好看些的,岂不更好?” 墨翟从旁虽是无有言语,但不过对于仰阿莎的话,他还果真是听了进去…… 见得众人前来围观,武维义便将今晚参加夜祭与明日一早便可离去的消息是顺带着一并是与众人说了。 众人听罢,不禁皆是大喜过望。唯有墨翟却是悄无声息的搬来一根干粗的木料,也不知道是要做些什么。只因众人皆沉浸在喜悦中,一时也无人在意…… 是夜,只见迷谷部落正中位置的空地上是升起一簇极旺的篝火。只见其一部分人是星聚于篝火周围,在那里是烤着牛羊。其余众人则是围坐于篝火,人手面前皆有一份果品和改良过的白面馒头,还有一罐浊酒。待其族人是将肉给烤好之后,又是分呈上来。 柯迩震西素来嗜酒,而此处的酒又是凶烈非常,因此倒是喝得他大呼过瘾。 而另一边,在阿勒果洛恭身劝敬之下,杜宇亦是浅抿一小口。但毕竟杜宇也没喝过如此烈的酒,因此却是被呛得咳了几声。 武维义见状,急忙伸手是在杜宇后背轻拍了几下。并是从旁递了一碗清水,杜宇朱唇暗启,咽了一小口,这才是好多了。 柯迩震西见杜宇和武维义举止亲昵,不禁又是眼馋。当即起身便是走了过来,借着几分酒意竟大咧咧的坐在两人中间,冲着武维义大笑言道: “哈哈哈!维义兄,今日兴起,不如咱们便把这罐酒给干了!你看如何?!” () ------------ 第两百零二章 一往情深二人斗酒 为保羌部震西辞行 武维义本非酒徒,却也并非怂人。面对柯迩震西这般挑衅,又是在杜宇面前,自是不甘示弱: “今日暂同芳菊酒,明朝应作断蓬飞。震西兄即是有意,维义自当奉陪!那咱们今晚便是来个不醉不归!” 柯迩震西闻得此言,亦是好不痛快,便豪爽大笑道: “好一个不醉不归!维义兄,这可是你说的,本豪可没迫你啊!” 杜宇虽只是呷了一小口,却也知道这酒劲凶烈,只恐他二人是拼酒误事,便是急忙劝道: “明日我等还要赶路,你二人还是少喝一些,免得……” 未待杜宇说完,却见柯迩震西是臂展一挥,甚是爽利的笑道: “唉?!……宇妹也忒不懂为兄秉性!为兄何曾是因喝酒误了事?况且这些酒于本豪却又何足挂齿?……只是……却不知维义兄到底是受不受得住了?” 武维义酒力本是一般,但毕竟是在宇儿面前,又岂肯示弱?只见他亦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与他回道: “呵!震西兄也莫要小瞧了人!论酒力维义自是不及,但陪你不醉不归,倒也无碍!只是宇儿说得也甚是在理!明日吾等尚要起早赶路,不若这样,今日咱二人姑且是浅饮,待得吾等理妥了僰人之事,再与兄是好好斗上一斗!” 武维义说罢,便是举起手中的酒罐,大口咕咚的闷了几口!柯迩震西见状,却是愈加没好气的说道: “你们诸夏人就是这般狡诈!分明便是不敢跟本豪比拼,言行却还这般装模作样,心口不一!要论这诡谲之术,本豪却还真是望尘莫及呐!。” 柯迩震西说罢,亦是一同倒头猛灌了几大口烈酒,并是大声呼道: “哈哈!好酒!过瘾!过瘾呐!……” 话说这酒也确实够烈,二人虽都没有多喝,却几回过后都是有些上了头。外加这柯迩震西亦甚是贪杯,却是比武维义要喝了多得多。因此,这柯迩震西喝到后来,借着醉意,话语也是变得多了起来: “哎呀!维义兄!……本豪自是识你第一眼开始……便知你定不是个凡夫走卒!……只是不曾想……你这匹夫竟敢是抢了本豪的阏氏!我柯迩震西何曾……呃……何曾是受得过这般屈辱!” 武维义与他皆是有些醉意,但是武维义毕竟是有些读书人的讲究。因此就算是如今有了醉意,却也依旧是执着三分意识! 待他听得柯迩震西这般的责言非语,知道这些都是柯迩震西的坦言心声。只觉得这柯迩震西也确是活得够明白坦的,又如何会是与他一般计较: “嗯……震西兄所言极是!此皆维义之罪!然而此间情由却又有谁能说清道明的呢?!哎……维义也深知震西兄这心中苦闷!……待得来日,维义自愿是以负荆请罪,解兄之怨怼!” 只见柯迩震西是又闷得几口,却是一边摆着手,一边又是与武维义言道: “哎……算啦算啦!只要宇妹乐意!我柯迩震西又有何求?!……只愿维义兄将来莫要是辜负了佳人,伤了宇妹的心呐!……哎……本豪……本豪明日便要回奔羌部!这一路……你与宇妹可要千万保重呐!” 武维义一听不由大惊,倒反而是酒醒了过了,并是与他追问道: “啊?!……难道震西兄明日便要赶回白马氐?!何故如此匆忙?莫不是族中……?” 柯迩震西闻言,只见他竟是愁容浮现,全然没了方才的爽利: “哎……如今这片境地正值多事之秋!此间纷乱……我羌人又岂能幸免?自本族是来了急信,距今已有半旬!本豪这心中委实是放心不下!……不能再于此处耽搁,既然此间危机已了,而且宇妹如今也已是没了危险,本豪已是决定,明日便走!速回本部去料理要事!……哎……只是此处……宇妹这边却也只能是仰仗维义兄多多照料了!” 柯迩震西此言说得是颇为无奈。而武维义也终于明白了过来,柯迩震西今晚之所以要与他斗酒叙话,原来便是一番与他的辞践: “震西兄且是放心,某虽不才,却也能为宇儿是赴汤蹈火的。维义定会舍命保得杜宇周全!不使她伤了分毫!” 柯迩震西提拎着手中的酒罐,扭过头去竟又是展臂一把勾住武维义,并是看着武维义,又转愁容为嬉笑,与他大声笑道: “嗨!本豪如何也变得这般的多愁善感起来?……今晚也不该是这般惆怅!来来来!今夜定是要与你分个高下!来!……干!” …… 如此这般,二人便皆是放开了喝,只管喝得是昏天黑地,也不知了东南西北……次日清晨,却还是杜宇吩咐墨翟前来将他二人给唤醒了过来。 好在这酒虽烈,却无宿醉之苦。二人各自回去是稍微收拾了一番,却见众人已是推着墨翟改造的推车往谷口的方向赶去…… 事毕,只见阿勒果洛是亲自前来谷口要与众人送别: “神人大恩,我等皆永世不忘!若他日神人是有何难处,只管是来与我族明言!我族之人定当鼎力相助!” 两相拜谢,又怎能来而无往。因此武维义亦是让毕摩使者以言辞答谢阿勒果洛的献图之恩义。 …… 此番迷谷之行虽是离奇,好在亦是有惊无险。众人看到收获满满的推车,无一不是一脸的欣喜之情。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撒在推车上,但见推车之上原本是个人偶,现如今却是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狼的雕像!那狼似人而坐,憨态可掬,前爪指向北方,刚出发的时候因为天色尚且昏暗,这时看的真切,仰阿莎不由呼道: “呀……!黑炭!你还真把它给改成了动物了?” 墨翟朝着仰阿莎是憨憨的一笑: “昨日你不是说动物更好?翟细想之后,觉得也是有理!只是碍于手艺不精,雕得亦是一般……” 仰阿莎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那木狼的头,噗嗤一下笑声说道: “这还叫不精?你这手艺比我们寨子里的匠人都是要强上不少哩!” 墨翟这算是第一次被仰阿莎夸赞,却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道: “嘿嘿,阿莎姑娘谬赞咯!” 武维义从旁看到他二人倒是难得如此好好说话,回想起他们之间还有噬心蛊的羁绊,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柯迩遐义,心中默想: “如此下去,他二人说不定还真的能成一对。如此造化还真是让人料想不到呐!谁能知道……日后名震华夏的墨家鼻祖,竟还会有这样一位异族的伉俪佳人?” 身旁的杜宇自也是看出了些许端倪,不禁是凑上少来浅笑着是小声言道: “武郎,你看阿莎妹妹和墨弟可还般配?” 武维义亦是微微一笑,与之低语言道: “阿莎与墨翟年纪尚小,谁也说不清楚以后会发生什么。此事不可强求,一切随缘便好……” 有了这张羊皮地图指明,确是方便不少,众人很快便一同是寻着一条蜿蜒山路是饶出了沼泽。 离别在即,柯迩遐义和柯迩震西最后亦是相拥道别: “大兄,按说白马羌部危急,弟也应该回去,只是尤女那边如今亦是大为不妙,待族弟是一切处理妥当,自当前往跟大兄并肩作战!” 柯迩震西重重的拍了拍兄弟的后背,与之说道: “这十数年你都是杳无音信,大兄亦甚是惭愧。今得以再见,知晓弟是过得欢愉,为兄亦十分欣慰。白马羌那边弟不必担心,为兄身为酋豪,不会让白马氐有任何危难,即便是有,只凭本豪的能耐,亦定能化险为夷!” 柯迩遐义听罢,不禁是点头言道: “大兄的能耐自是毋庸置疑的,弟对此是毫无怀疑。那愿大兄此行能够一路顺风!……” 柯迩震西随后又是来跟杜宇告别,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尽是不舍之情。杜宇则是嘱咐言道: “柯迩大哥此行切记要慎之又慎。那雅尔丹狡诈无比,与之对衡切记要三思而行。” 柯迩震西满口应允,然而他此时的心思却根本不在于此。只见他再回头是看了一眼武维义,似是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口: “本豪走了!……诸位告辞!” 说罢,便是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去……而武维义等人则是目送了柯迩震西离去后,才是再次动身启程赶往僰寨。 毕竟这一路返程与来时是截然不同。来时,众人只凭借着甚是隐晦的歌谣,又是撞了大运,这才误打误撞的闯入其中。 而回去时,那已是轻车熟路,一路无话,也就费了一日夜的功夫,第二日清晨,便已经到了僰寨周边。 仰阿莎眼看自家就在眼前,自是极为兴奋,欢呼雀跃的率先走在前列。纵是身后的父豪如何叫唤却都是叫不回来,不过柯迩遐义转念一想,此处距离僰寨已是很近了,按说应当也不会有何危险。因此也就没有坚持,且是随她闹腾去吧。 恰恰相反,武维义反而倒是颇为有些担心。朝墨翟使了一个眼色,墨翟亦是心领神会,便立即是跟了上去。 仰阿莎和墨翟上到一个小山丘,再往前走不到十里,便到僰寨…… 忽地竟是有一人影从旁是扑了过来,亏得墨翟是反应敏捷,亦是侧身一跳,人在半空中抽出腰间的承影剑,“噌”地一声,就朝那人是一剑刺了过去。 那人还剑一档,墨翟抬头细看,一眼便是已然看得真切,那黑影却并非敌人,而是朱提关守将戌僰! 戌僰本是奉了朱提侯之命,护送毕摩使者和杜宇前来僰寨的,机缘下竟是一箭射杀了摩雅笮,替僰族是立下了奇功!而后,又经历了僰寨瘟疫危机,其实他自身也有僰人血脉,因此留下出力倒也是理所应当。故而毕摩和杜宇前往迷谷求药,他则是留在了新寨守备。 但见戌僰此刻竟浑身是血,也不知是遭了几处创口,墨翟撤回剑势,上前甚是关切的与他候道: “戌将军……你这是如何了?为何竟是落得这般模样?!” 戌僰精疲力尽的瘫在地上,大口喘息道: “你们……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戌僰无碍,只……只是累了。” 仰阿莎虽然顽劣,但见此状况,心中也隐隐觉着有些不妙,便是跳脚道: “呀!你……你这身上又为何是染了一身的血污?” 这时落在后头的武维义一行也已赶到,看到戌僰如此,皆是大吃一惊。 戌僰将手指向僰寨方向,神情亦是颇为紧张: “僰营遭遇大变,整个营地如今都被夜郎的默部所占,如今……如今就连巫主……巫主她也是被歹人是虏了去!” 此语一出,四下哗然。 () ------------ 第两百零三章 返营在即又生变故 夜郎默部夜袭发难 柯迩遐义自是更加忧心夫人安危,提起砍刀便是要杀将过去。阿莎自见了,也是毫不犹豫迟疑的跟在父豪身后。 墨翟见状,情急之下是一把拉住仰阿莎,而武维义也是前去拦住柯迩遐义,并且与他说道: “寨主!如今局势不明,贸然前往亦是枉然呐!” 柯迩遐义听罢,却更是操切起来,他此时哪还管顾得了自己的安危? “不行!眼下本豪哪还顾得上这么许多?夫人有难,本豪岂能坐视不管?!” 只听仰阿莎亦是在那叫唤着,想要挣脱。杜宇急忙上前劝道: “如今救人确是最为要紧!但二位若是这般激动,反倒是要误事的……且是冷静下来,众人商议一个对策才好……” 经杜宇这一番宽解,武维义这才是将那力壮如牛的柯迩遐义给一把拉了回来: “正是!诸位切勿心急!……戌将军,现在情况究竟如何?那夜郎默部此番前来却又是有何意图?又有多少僰人是逃了出来?对方又有多少人马?” 戌僰此时已是缓过劲来,闻得武先生提此三问,便是立刻与之回道: “那默部所求为何,并不得而知!或许是为乍部报仇而来?营地于夜间是遭了他们奇袭以至溃败,僰所领蜀队本是安札在营外,故而没有受到太多的损伤。僰见营地有变,便赶紧是领兵杀入寨中,又救得四十余人。至于默部,似乎是其首领带队,人马委实不少,乱军中僰也不曾看清究竟是有多少人马来?!” 武维义遥往戌僰身后,只见那百来号人马皆已是疲惫不堪。他又回过头去,草草点数了一下自己这边,不禁暗道: “我方人手实在是有点少了,前往迷谷取药的也不过二三十人,与戌僰领来的疲师加起来不到两百!这该如何与盘踞僰营的夜郎默部对阵?” 但武维义亦知,此话是绝不能说出口的,以免是动摇了军心……正在此时,只见再旁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毕摩是忽然说道: “难道默部的酋豪颚鲁默也来了?……戌将军可曾见敌阵中一人手持双斧,那双斧头应有百八十斤重,当是极为显眼的!” 戌僰细细寻思了一番,过了许久才是点头言道: “只怕是了!那人确是天赋怪力,极难对付!僰与之对手,却只硬接了一回合,便险些是被他一斧给砍了!到如今,戌僰这臂膀还只觉得酸麻不已。哦,对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人武先生当是认识的!” 众人皆惊,急忙问道: “哦?却是何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于朱提关大败而去的朱天宗师!” 武维义听罢,不禁是眉头一簇: “啊?!是那贼子!未曾想到,那贼子竟是还要在夜郎搅弄风云!可当真是阴魂不散!” 此时,毕摩却朝武维义和杜宇使了个眼色,转身又离得众人远了一些。二人心领神会,知道毕摩是有密语要讲,杜宇当即跟了上去,而武维义则是好生安慰了一阵柯迩遐义和仰阿莎,这才尾随前来。 毕摩在确定是无外人能听得他们讲话,这才低声言道: “老国主如今受蛊王续命,这个机要如今国内所知者甚少,乍部因其摩雅邪的先夫人——天权夫人,乃同为我族宗家之女,故是略知一二。而这默部按道理讲,应是不知道蛊王的!即便是知道,也不会知道蛊王的效用,他们此番所作究竟所为何事,当真令人费解。” 武维义听罢,却是摇头言道: “姑且勿论他们究竟是所为何事,还是救人最是要紧。只是……现如今敌我悬殊,恐怕……” 杜宇见此时向来足智多谋的武维义竟也是一时没了办法,便是与毕摩又是打听道: “那……毕摩使者,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 却见毕摩亦是食指轻搓着大拇指,思索了一阵: “在下与那颚鲁默倒也识得几面,夜郎六部,以武部与乍部势力最为强大。默部实力不济,且其部众又皆为蛮族之后,因此素来不敢惹事。颚鲁默有勇无谋,思虑也极为简单……不若是由在下前去与那颚鲁默是游说一番,纵是不能让他放人,至少亦能知晓其用意几何。” 杜宇亦知如今那僰营就是个虎狼去处,毕摩若是只身前往,就好似是羊入虎口一般。因此是无不担忧的说道: “这……是否太过冒险?万一那鄂鲁默此番就是由乍部的摩雅邪所指使的,那岂不……” 其实,毕摩又如何不知此行凶险,却依旧是颇为坚毅的慨叹道: “公主言之确是有理,但眼下十万火急,受困的僰人又急需得到医治,若是再耽搁下去,我族只怕是要有旦夕倾覆之祸。在下虽是久居夜郎,但毕摩毕竟是与僰人同气连枝的。值此危亡之际,又岂能是坐视不理!” 只见毕摩此言说罢,便是朝着杜宇和武维义又深深的行了个僰礼,并是不无动情的言道: “毕摩此番前往,只恐是有去无回……若在下果真惨遭不测,还请武先生与公主是看护好阿莎,此女身有蛊王,乃僰人未来之希望,务必请诸位要保此根基!” 武维义见状,立马是将那毕摩扶起了身,并是宽言解道: “使者言重了!想那默部此番作难,必有所图!而他们如今只是囚了众人,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想必定是有所忌惮,亦或是另有图谋。再者,使者毕竟是国主身边的近臣,想那颚鲁默亦是不敢过于造次!是以,武某倒觉得毕摩此行大可不必如此悲观。” 毕摩听来,确是也是有几分道理。于是,也便镇定了许多,并与他二人是解释言道: “哎……其实夜郎六部的争斗是由来已久。这默部因其自身势力偏弱,且居于偏远之地,因此在夜郎素来都是颇为低调的。眼下如此反常,亦实属出人意料啊!……” 此议已决,毕摩便一人先行,前往僰寨是与颚鲁默谈判。武维义他们则是退了十里,距僰寨二十里处暂避。武维义知道毕摩此次前往,虽是能保无恙,但多数是要无功而返,只能是权且当作个缓兵之计。 因此,武维义此时于脑海之中其实也已是反复思索着。接下来究竟该如何处置?目前敌众我寡,与之硬拼无论如何也是行不通的。 所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反正眼下也无有良策,武维义且是叫来了向导官,遣他先将营地周边的地形是再重新过了一遍,令其务必是反复勘验不得有误,生怕是留有一处遗漏。 又过不多时,却见毕摩使者果然是安然返还,只不过神色却是有些低沉,武维义见状,便已是对其心中了然! 武维义前去相迎,毕摩见是武维义,却亦只得是哀自摇头。武维义且让左右先行退下,只剩下自己,杜宇以及柯迩遐义。众人又转念一想,担心仰阿莎是救母心切,会擅自鲁莽行动,因此便将其也是唤了过来。 但见毕摩颜情沮丧,颇显无奈的是与众人言道: “那颚鲁默委实过分!他们似乎已是知道了蛊王之事,不仅是要将巫主掳走,如今还妄想是要带上仰阿莎一起!否则就要让寨内的僰人是悉数病绝而亡!” 柯迩遐义听罢,得知这夜郎默部竟是这般蛮横,非但是虏了夫人,而且如今竟是连自家女儿也是不放过!不禁大怒言道: “阿莎决不能去此豺狼之地!颚鲁默这厮歹人,竟是要虏我妻女!我柯迩遐义又岂能答应?!尤女和阿莎皆身怀蛊王,她们二人若是被掳走,僰寨便是名存实亡!何况夜郎人狡诈非常,尽是做些出尔反尔的破事!若是就此将仰阿莎交出去,他们恐怕也不会是轻易放过这些僰人!” 毕摩举首是看了一眼柯迩遐义,亦是点头言道: “寨主说得不错!确实如此,在下瞧见其身旁的朱天宗师乃是个鹰视狼顾之相,料来也绝非善善之辈。而颚鲁默也已是面露狰狞,为绝后患,想必得逞之后便亦是会屠尽此间僰人!因此,交出阿莎必是不妥的!” 仰阿莎闻言,却已是急哭,只听其是呜咽着言道: “可是……可是母主她如今身居险地,若不施救,岂不命在旦夕?!这也不行,那也不成!这……这可该当如何是好?!” 众人听了,皆亦是一筹莫展: “这确是难办……如今打又打不过,不打却也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待武维义是一番沉思过后,只听得他又是突然开腔言道: “既不能力敌,便唯有智取!武某前一把火,于青城山下是败了朱天宗师。而后一把火,又是挫了夜郎乍部……诸位莫急,武某再设一法,定叫他们是再中此计!” () ------------ 第两百零四章 下战书死士探虚实 设埋伏维义施旧计 一时众人皆是大惊,却也知武维义的本领,既是说得此言,便定是有九成的把握。因此,亦是心下稍定。 议定过后,武维义则是先找到了戌僰,遣一死士前往僰寨送信宣战,宣战信中也是极尽辱没之能事,更是扬言要取了默部首领颚鲁默的项上人头! 待那送信的死士将宣书递呈给了鄂鲁默,鄂鲁默一看便是雷霆大怒,却又是颇为不屑的蔑言道: “哼!谅他们如今区区不过两三百人,竟还敢是与本豪叫嚣!若不让他们领教领教本豪的手段,却还当我是与那摩雅二酋一样,都是些酒囊饭袋之徒!……来人!将此人是割去耳鼻,哄将出去!” 那名僰族死士竟也处之泰然,不等旁人来撵,便是一人往帐外走去……一旁的朱天宗师亦将信细看了一番,只觉此信言语这般寻衅,显然是有些蹊跷! “大酋,据我教中探子来报,如今对面是藏有一人,名唤‘武维义’,此人便是百濮之祸首!本座今番入夜郎,便是要来诛杀此贼!然而此贼亦是颇为狡诈,确是极难对付。此信有诈,不可不防啊!” 默部本在夜郎势力不大,言语轻微,又地处于四方蛮族所必争之地,因此扼守四方要地尚且是自顾不暇,于夜郎武、乍两部面前便只得是表现得低调些,更无有心相去掺和夜郎继嗣之争。 而此番颚鲁默竟是亲自出马,所图却是甚大。因此,压抑已久的秉性可谓得到释放,对所求之事也都是志在必得。何况如今武维义他们不过是些僰族残余,算上逃脱走的蜀卫,充极量不过两三百人。因此,这颚鲁默又如何会将那些个散兵游卒是当一回事: “天师未免也太过于谨慎,对方满打满算不过三百人,咱们如今是十倍于他们,难道还怕他不成?你说的那个‘武维义’说到底亦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怕他作甚?本豪这便是去会上一会,瞧瞧他究竟是有何能耐!” 朱天宗师听罢,知道这颚鲁默如今是为信中内容所挑,不禁是叹息一口,再以苦言相劝: “酋豪,切勿是小视了此人……此人可是身怀火……” 朱天宗师这一言尚未说完,便被颚鲁默又是一语打断。只听他是颇为豪爽的笑道: “天师不必多言……天师为本豪能这般的出谋划策,便已是足够。然而要论打仗之事,却还需是本豪亲自来办!” 鄂鲁默当即下令点兵,在僰寨周围蓄势待发。他如何能信区区一个武维义,又如何能够是以弱于自己十倍的力量来打败自己? …… 再说那名死士被默部割去耳鼻之后,一路是淌着血渍,忍着割去耳鼻的剧痛往营地回赶。 待到了武维义营张之外,武维义在其帐内听得外面的消息,便一个箭步是飞将出去,却也顾不得他的伤势如何,只管是与他详尽的打探了一番敌方营中诸如灶口、人马、器用的情况。 待那名死士是将敌营中的情况悉数与武维义是抖搂了出来,武维义这才让左右是将他给搀扶了下去并好生照料。 而就在这名死士出使之时,武维义与墨翟却也没有闲着,领着僰人是在不远处的密林内紧赶慢赶的一通布置…… 待将诸事备齐,他们便是自林里出来,却又远远看到柯迩遐义竟带着僰人竟然是与戌僰所领着的蜀卫在那对峙着,气氛异常紧张! 武维义见状,知道定是出了事,便赶紧是疾步上前,但听柯迩遐义是冲着戌僰吼道: “让开!僰族危亡,本豪实不能在此是坐视不理!便是死,本豪也要与他们是死在一处!” 戌僰知其性烈,这一出去便要坏事。因此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让他们走脱: “一切还是待武先生回来再说!戌僰本亦是僰人血脉,僰族存亡,戌僰也是心急。但是如此莽撞行事,只能是坏了先生运筹大计!还望寨主三思!” 柯迩遐义闻言大怒: “夫人受囚,子民危亡,你却让本豪如何冷静?!” 只见仰阿莎亦是从旁附和道: “就是!你这个人自称是有我僰人血统,谁知真假!即便是真,也绝非是养育于此,跟我僰族又能有几分感情?……这般苟且偷安,分明便是一心只想着如何自保!” 杜宇眼看如今局势竟是有些压弹不住,便亦是面露难色,劝道: “寨主与阿莎妹妹确是不必这般操切……这二十日之期也尚余数日。权且是稍安勿躁,一切待武维义他回来再说……” 就在众人纷纷言语之际,武维义已然赶到。柯迩遐义见是武维义这般匆乱赶来,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原来,他在武维义走后,就他的火爆性子,实在是坐立不安。于是越想越急,最后终究是按耐不住,想要领着僰人一起杀入僰寨,更是将武维义此前的嘱咐皆是抛之脑后。 武维义倒也没有责备柯迩遐义,只背过身去,是与戌僰急忙言道: “戌将军,距前五里,还烦请深挖战壕,以备战时之需。” 戌僰得令,只“诺”了一声,便二话不说,径直领队而去。此时,武维义这才又转身回来是对柯迩遐义说道: “遐义兄,此番诱敌便交予戌将军处置。你领一支人马伏于丛林之中,一会墨弟会带你过去。不过,在此之前尔等还需是外换一身行头……” 柯迩遐义得知如今武维义竟是有了吩咐,知其定然是有了妙法,不禁大喜,于是抱拳捶胸只言了一句: “好……!遐义得令!” 武维义此时又将柯迩遐义是引到一旁,并与他是悄悄言道: “遐义兄,待是对方露头之后,勿要声张,也不要恋战!只管是往南面奔逃,此番万万不可有分毫闪失。否则计策不灵,想要再救得巫主可就难了!” 柯迩遐义想起之前曾是不听武维义之言,险些便吃了大亏。这次又是关系到妻女安危,他自知是更要谨慎小心些: “诺!武先生且放宽心,遐义纵是无谋,此番亦不会是再莽撞误事了!” 武维义又将墨翟是一并拉到身边,并是与他二人嘱托言道: “贤弟,你将寨主是领到位置之后,自己也要依计行事!万万不可大意!” 墨翟应了一声,与柯迩遐义是从旁做了个手势: “来,寨主这边请!” 柯迩遐义这边是要领队离去,仰阿莎见他三人是神神秘秘的,好不奇怪。顿是勾起了她的兴致,便想跟着墨翟是一同前去。 正巧是又被武维义给撞见,武维义不禁想起上次对付乍部战象之时,这阿莎姑娘所惹出的意外。此番实在不想是再节外生枝,于是立即是叫住了仰阿莎。 但依着仰阿莎的个性,她却又如何肯听? “怎么?武先生难道又是要欺我人小了不成?!” 武维义知道自是不能明言让仰阿莎老老实实待着,这样反倒是会让其更加胡闹,于是便立即是换了一个说法来: “呵呵,阿莎姑娘说笑了,武某确是有件天大的事情,还想要委于姑娘呢!” 阿莎一听,不禁是欣喜若狂,不曾想到,这武先生竟还给自己是派了个“天大”的任务来。 “呀?!却是何事?武哥哥但言无妨,我阿莎定能做得妥帖!” “此番战事凶险无比。因此,待其战事一开,武某只怕是要忙于应付外敌,更无暇顾及其他。而如此一来,公主的安危便得不了保障。因此,还烦请阿莎姑娘是能够守在公主身边,护其周全。不知姑娘是意下如何?” 仰阿莎本就对杜宇是颇为欢喜,与她更是以姐妹相称。听得武先生这么说,又看了一眼远去的墨翟,却是一声嬉笑着言道: “既是武先生相托,阿莎自当从命!……宇儿姐姐,如今但有我仰阿莎在,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杜宇自认可以自保,但武维义的用意她也是心照不宣。当即展颜笑道: “阿莎妹妹,那姐姐可就要仰仗于你了。” 武维义知道杜宇向来是冷静自处,自是能将阿莎稳住。只是,他依旧是有些放心不下杜宇这边,毕竟这仰阿莎可是个出了名的小祸精,一刻都不能令人消停: “宇儿,你们……你们可要千万小心。” 杜宇听得武郎这般关切,自是甘霖于心: “呵呵,武郎放心便是。倒是武郎自己,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二人辞别,武维义又只身来到戌僰所挖战壕处,此时那些士兵是依旧在忙碌着……而武维义再向前遥遥望去,但见僰寨之内,夜郎默部的雉锦大旗于风鼓之中是招展不止,且隐隐还能看到那里似是点兵列将! 戌僰不无忧虑的与前来巡视的武先生问道: “先生,如今敌众我寡,此番又无坚城可守,果真是能打败得了对面这一个精锐之师?” 武维义只微微一笑,若是说十足把握,那自是没有的。更何况,敌营之中还有个足智多谋的朱天宗师,与他已是数次交手,双方的那些个伎俩都已算得上是心知肚明。武维义自知若想要再骗过他,委实是有些难度的。但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却也不能是在戌僰面前表现出来任何的迟疑犹豫: “呵呵,戌将军多虑了。维义多少于此处也是呆了一段时日的,对这周边可谓已是了如指掌,诸位只需依计行事,便不愁那鄂鲁默不入死地!” 若是旁人说来,戌僰自是不信的,但是如今此言毕竟是出于武维义之口,确是又令他不得不信: “嗯……有武先生这句话,戌僰也就放心了。只是戌僰如今却有一事不明。话说敌众我寡,最忌与之拉锯,既是无法拉锯,却为何还要我等深挖战壕?若是撤走不及岂不要自陷阵脚?” 武维义闻得此问,不禁是咧嘴一笑: “嗯……戌将军此言确是在理。不过,此番深挖战壕却并非是要与他们拉锯!方才得报,说敌营之中是备下了近百匹战马,想来对手定是以骑手为主!而这些个壕沟,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下马徒步!戌将军,待会你只管是退到壕沟后方,若是来人,便只管与之短兵拼刺一阵!但切记,切勿恋战,待其尽弃了马匹,便可往回撤走,不得有误!” 戌僰听罢,便是恭身应道: “喏!武先生放心!” ------------ 第两百零五章 鄂鲁默智浅怒受激 武维义设计布迷阵 正在此时,鄂鲁默亦通过瞭望高台是发现戌僰他们正在那里深挖战壕,不由哈哈大笑,对身边的朱天宗师是嗤笑言道: “天师,本豪方才所言你可是信了?你瞧那武维义!哈哈,区区两三百人,竟妄图跟本豪互扯拉锯,当真是可笑至极,就凭此等昏招,足见此人根本不通战事,却是又有何惧?” 而朱天宗师和武维义数次沙场交手,皆是落得下风,甚至一败涂地。因此,不无谨慎的进言道: “还望酋豪切勿小视了那武维义,本座……” 鄂鲁默又展臂一挥,颇为豪气的一语打断了朱天宗师的话来: “唉!天师真是太过谨慎,想你神教之人莫不是皆如你这般鼠胆?!若果真如此,却还谈何霸业!也罢……天师若实在怕他,且在此等候,本豪这便去取了那厮的人头!好叫天师也领教一下本豪的本事!” 鄂鲁默当即取过一对板斧,跨马点兵两千,开寨启营一路杀奔而去。 朱天宗师见此状况,知其智短无谋,终究是放心不下。也便只得是跟在鄂鲁默左右,以助其一臂之力。 鄂鲁默率部浩浩荡荡来到战壕附近,只见一人傲然立于战壕的另一侧,手持长剑,衣摆微动,乍一看来,颇有些翩翩之势。 鄂鲁默斜眸看了一眼,撇嘴道: “宗师,此人莫不是你所提及的武维义?” 朱天宗师盯着前方,将那人是细细端详了一番,又默默的点了点头。 但见武维义站的不丁不八,双眼眸视着朱天宗师,并是朗声喊道: “朱天狗贼!谅你也是才蕴不浅之人,却为何是这般居心叵测,为乱世间?!附蜀而勾巴,至巴蜀战乱,城邑毁为丘墟,百姓生灵涂炭却又是何苦来哉!枉武某当日在青城山下是饶你一条性命,尔不思图报也罢,却一再侵扰,不肯安分,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当天下共唾!……如今又投于夜郎默部,真可谓是三姓家奴!似尔等这般的断脊之犬,却又有何脸面立于天地之间?!” 武维义此话说的大义凛然,又极尽羞辱之能事。朱天宗师听罢,不禁是感有一丝羞愧,但也知此言皆为武维义的激将之法,因此很快就将心绪是给平复了下来。 要说这朱天宗师,原本便是祆火神教的教徒。而神教之人做事,素无章法,更不会循什么礼义廉耻。因此,这“羞耻”二字在他脑海中不过就是一闪的念头罢了!况且这朱天宗师心怀诡谋,所图甚大,自是不会在乎武维义的这一番指责的。 “哼!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今遇明主,乃本尊之幸,而酋豪又是英明神武,天生神力,实乃天命所归!随其左右又有何不可?想你才智虽是过人,却是得非时宜。更甚者,谅你区区一届乡野匹夫,竟以此等蝼蚁之力而妄图逆天道而为!岂不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武维义听罢,又是一阵大笑,并继续喊话言道: “哈哈!谄谀之徒,竟也敢妄称天数,当真可笑之极!此等蛮力之人却也当得上天命所归?想你朱天宗师便是只有这些眼光了?” 鄂鲁默在一旁,于他们所叫所言俱是听不明白。但只觉他二人在那骂阵,全然不将他是当一回事!因此,为彰己势,他不禁亦是大喝言道: “啰里啰嗦的!好不烦人!要打便打,何必多言!” 朱天宗师知其怒意,便更是从旁添油加醋的言道: “此人轻狂,是在那里漫说酋豪不过是个一身蛮力的尔尔之辈……” 鄂鲁默闻之大怒,于是破口大骂道: “无名鼠辈!安敢这般放肆!我颚鲁默好歹也是夜郎六豪之一,哪似你这等鼠辈!从未闻其名声,此间更是无人识得!” 朱天宗师将原话转述,武维义却不过是冷笑了一声: “哼哼,也好!今日过后,便叫尔等是认识认识!” 鄂鲁默不待朱天宗师翻译,便已然是按耐不住: “休得在此逞口舌之利,还是拿出本事见真章吧!” 说罢,只见那颚鲁默是双臂一振,瞬时激起一通严鼓,手下兵士亦是大呼涌上,蜂拥着是掩杀过来。 眼看来犯者众多,戌僰所率之人不过百人,却是个个毫无惧色,皆临阵指戈于前。然而,待两阵是刚一接触,正要短兵相接之际,戌僰却突然又是鸣起一阵金铃,陡然下令是疾速撤走。 这一百来人,皆是训练有素,执行力极强。加上壕沟下方是留有暗道,众人鱼贯而入躲进了壕沟,很快就到了壕沟的另一端。 鄂鲁默眼看敌众竟是一触即溃,不禁大声笑道: “哈哈,果然只是个嘴巴子厉害的!……追击!不擒此贼,本豪誓不罢兵!” 朱天宗师见此情况,不由得是想起当日自己于青城山下的大败来!于是,急忙阻拦道: “酋豪不可!敌众不战而逃,只恐有诈!” 鄂鲁默此时见敌众已是溃逃,而此等可耀武杨威之机又岂能放过?!因此,他更是颇为不屑的与之言道: “即便有诈,那又如何?天师便在此候着,容本豪去取了那厮的项上人头!” 言罢,鄂鲁默身先士卒,跃马而上,来到濠沟前又是纵马一跃,本已是跃坎一道,岂料壕沟前竟是还有数道,胯下战马瞬间脚步大乱,颚鲁默一个闪失,便是要跌下马来! 而鄂鲁默也确是有些本事,只见他半空中竟将庞大的身躯是往侧身一拧,又将板斧是扎在地上以稳住身形。然而后面尾随着的骑手则是纷纷中招,骏马失蹄跌落,不少人因此都是受了伤。 而待戌僰领人是返到壕沟另一端后,转身过来便是冲着他们大声呼喝。颚鲁默闻之不由得是暴跳如雷,领着跌下马来的部众,硬是要杀将上去! 却又不曾真的交手,戌僰竟然领着蜀人又做鸟兽散,速速往丛林里撤走。 此时,又听得身后的朱天宗师是在那里是大声喊道: “酋豪!穷寇莫追!” 鄂鲁默却哪里肯听,只暗暗的骂了一声: “呸!难道失了马,本豪就不能杀敌了?!” 鄂鲁默翻过壕沟,手提板斧,一路带着兵士追击。而武维义由于此前是穿着一身的白袍素衣,因此极易辨认。鄂鲁默一边疾奔,一边是举起一只板斧往前指着,并与左右命道: “活捉此人,本豪重重有赏!” 鄂鲁默确实天生神力,一对板斧足有两百斤重,然而于他提拎起来却毫不费力!脚下飞奔,速度之快更是令人咋舌,武维义回头一望,也不由是吃了一惊。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默部的士兵听得首领号令,个个皆是奋勇争先,紧跟在鄂鲁默身后!一路尖啸呼喊,以振声威。 朱天宗师见此状况,已知其败势不可为,因此却并没有策马向前,口中喃喃抱怨道: “哎!……果真是个不堪大用之辈!果真是个不堪大用之辈啊!” 默部的士兵本有两千,过壕沟伤了两百多,又有八百多人去追击四散的敌人。鄂鲁默依旧是带有近千人追击武维义,而武维义一溜烟钻进丛林,为将他寻出来,一时间又失散了不少人手。 饶是如此,鄂鲁默身后也依旧是跟了八百余人。鄂鲁默现在只想要一心要抓住敌首,好在朱天宗师面前是显摆一番,叫那些个神教之徒是刮目相看…… 要说这朱天宗师本是巴王雅尔丹的幕僚,朱提关战败之后,得知武维义是要投往夜郎,因此便是暂别了雅尔丹,而来投了乍部摩雅邪的麾下。 确也是凑巧,朱天宗师在乍部竟得知了武维义如今身在僰地,于是朱天宗师便极力怂恿摩雅邪是要继续派出人手围剿僰寨。 而摩雅邪在得知了二弟与三弟新丧,亦是悲愤万分,誓要复得此仇!但若举大兵伐僰,又恐为诸部所诟病。因此,三番权衡利弊之后,便将此事是委派给了其姻婿——默部的颚鲁默。想假借默部之手前往僰寨抓人,顺带将僰人屠尽,以绝后患。 此番鄂鲁默受得摩雅邪之命前来兼并僰人之地,得此扩充实力的良机,自是极为乐意!而摩雅邪亦是深怕颚鲁默少谋,于是便遣了朱天宗师前来从旁协助。 在交道了这些时日之后,朱天宗师亦深知这摩雅邪确是城府极深,日后不易控制,更难在他身上挑动是非。而恰恰相反,如今眼前的这位默部的颚鲁默,非但少智,且是极为好战。三番考量下来,此人反倒是成了朱天宗师眼中扶持的不二人选。 因此,这朱天宗师便又是在颚鲁默的面前又是巧言了一番是非,直触得他是心头叫痒,竟起了些狼子野心来。 鄂鲁默虽然有勇无谋,却也听说过神教的厉害。因此,心下寻思着,若日后果真是得了神教的助力。那他麾下的默部届时取代乍部甚至武部都将不在话下!所以,他自也是竭力希望能在朱天宗师面前是耀一耀他的本事的! 鄂鲁默对武维义紧追不舍,但就在眨眼间,身着素衣的武维义竟是突然消失在了一个山丘之上。鄂鲁默冲将上去,却不见其影!正自狐疑,北面两里开外,又一名身穿白衣手持长剑之人是朝着他哈哈大笑。 “莫要再逃!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鄂鲁默乍见武维义竟是神出鬼没的从另一处冒出,也不及细想,再次带兵掩杀过去。而那武维义也没见他跑得多远,竟又是消失不见了! 正当鄂鲁默不知所措之际,西面两三里处,又出现武维义的身影。鄂鲁默和默部其他士兵这才警觉不对,已有人惊呼道: “此人神出鬼没,莫不是天人降世?” 此语一出,默部士兵顿时乱了阵脚。又乍听一声擂鼓声响过,但见东方旌旗展动,一队人马掩杀过来。再定睛望去,竟又是武维义带着一队人马朝着他们是冲杀过来。一时之间,武维义就像是多出分身,直吓得那些默部士卒是丢盔弃甲、转首落荒而逃! ------------ 第两百零六章 连环计默部折人马 颚鲁默受困入绝谷 鄂鲁默毕竟亦是个身经百战的酋豪,见得此番状况,双手一个合叉,将两把极沉的板斧是叩击在一起,发出一阵极沉闷,又震耳欲聋的声音。霎时间,其麾下众将士闻得此声,皆一下子便是止住了奔走! “谁敢再往后是退得一步!立斩!往前捉住贼首!本豪重重有赏!” 言语间,鄂鲁默竟是顺手抡起板斧,便砍翻几名临阵退缩之人。那些原本是萌生了退意的默部士卒,见得酋豪竟是拦住了退路,便只得是各自镇定下来。 好不容易是稳住阵脚,鄂鲁默见身穿素服的武维义亦是带兵杀到!于是,狂吼一声,挥舞着板斧便是随众人一齐是冲将上去。 武维义见敌迎面扑来,却是向前一指!只听得“咻”地一声,但见默部将士所在的那一片树木竟是朝着他们轰然倒下! 眼看部众皆是一时躲避不及,砸死压伤者众多!鄂鲁默知是中了对手的圈套,不禁是暴跳如雷。但见一根矩木是往他这边径直横倒,他立马是腾空一跃而起,且算是躲过一劫…… 正当他们稍是定住了阵脚,又未曾想到,接踵而来的竟是一阵箭雨!默部众人不由得皆又是大吃一惊,但仓促间想要格挡已然不及。 一阵慌乱中只听得是哀嚎遍野,颚鲁默情急之下,随手是架起一具横在一旁的尸首是挡于面前,这才算勉强躲过。 鄂鲁默狼狈之极,而手下的那些士卒更已是毫无斗志!且战且退,鄂鲁默虽然仍想要拼命向前,却奈何是受制于地形,只得跟着退走。渐渐的,最终竟是被逼到了一处山谷之内。 鄂鲁默命人赶紧是于谷口布阵,一时间羽箭也射不进来,这才算是暂时解了危急。 暂稳之后,鄂鲁默不禁是大舒一口,再是令人清点兵将,发现竟是只剩了五百余人。且此谷三面环山,乃是绝境!谷外如今又为僰人所堵,当真是进退维谷,甚是难受! …… 原来,武维义此番的筹谋,便是让柯迩遐义和墨翟皆是换了一身与自己一样的素衣,并叫墨翟又做了几柄木制剑鞘,伪作鱼肠。利用丛林灌木甚多,视物恍惚,加上再是利用此间地势,于暗洞之中是忽隐忽现,予人一种颇为神出鬼没之感,以此是扰乱默部士兵军心。 此招可谓奇效,待将颚鲁默是引至灌林处,再将早已是锯成危木的悬木,仅由一根绳子作为牵引,因此,一拉便是立即横倒了过来。 武维义此番又是处处料得先机,一举便将这个少谋的鄂鲁默是逼入了死谷之内。 鄂鲁默紧盯着谷口,暗中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对于自己未能听从朱天宗师的警告而后悔不已,心中暗道: “这厮贼人还真是有些手段,难怪那摩雅笮和摩雅邛竟都会是栽在此人手上!本豪实在是过于大意,也不知朱天宗师是否会派兵来救!” …… 然而,朱天宗师此时自然是不会前来救人的,他数次被那武维义所败,深知此人的能耐。得知今番鄂鲁默竟能侥幸得免,不为所杀。显然是那武维义另有安排,这不禁是让朱天宗师更加小心谨慎起来,又如何敢再贸然发兵去救?! 鄂鲁默正在心存幻想,只听得身边有一副将是匆匆前来与他低声言道: “豪大,属下方才潜出谷外探查,如今已是查明,这驻守于谷口的僰部只不足百人,理应是不足为惧的!吾等只需稍作休整,定能突将出去!” 鄂鲁默听得此言,不禁大喜。却转眼又是颇有疑虑,只眯了一下眼睛,与他继续问道: “对方当真是只有这些人马?难以置信呐!如这般能将我等困死于此的大好时机,他们又如何肯是轻易错过?!” 只见那名副将是又拍了拍胸,颇有成竹的回话道: “豪大,小的岂敢是谎报军情?对方本就不足三百人,如今还要防范于僰寨驻守的天师,想来自然是腾不出许多人手。小的刚才亲自是冒险观望,看得已是一清二楚。除非他们能够请来天兵天将,否则又哪调配来的这许多人手?” 鄂鲁默本已经是垂头丧气,听到这话,顿是又来了精神。将手中的板斧相互撞击,发出金属相互摩擦难听的声音,大声说道: “哈哈!甚好!既是如此,招呼所有人,准备突将出去!” 众人领命便是立即起了身,正当是要突出谷外而走,竟听得此时谷外有一女声是亮嗓喊道: “鄂鲁默!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劝你还是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才好!” 鄂鲁默听出此声正是毕摩,于是当即与她回道: “哼!想你不过是一来历不明的媵女,乃得了我主恩典,封为夜郎的毕摩。如今却又为何是护着歹人与夜郎同宗为敌?!” 此言叫罢,只听得毕摩于谷外又是朗声回道: “酋豪若是想要找毕摩算账,此间恩怨是非,大可是一起回了夜郎,面见国主再说不迟!……眼下尔等被团团围住,已是毫无胜算。奉劝尔等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才好。想你堂堂默部酋豪,若是困死于此,恐怕整个默部都是要随之危在旦夕!……武先生说了,只要你们答应和解,且放僰人一条生路,此事便就此作罢!酋豪若是想要一意孤行,那便莫要怪我等不客气了!” 鄂鲁默听得“和解”二字,不禁是大笑,又颇为无礼的回答道: “你们若有必胜本豪之能,却又何必是来劝人和解?真当本豪如此容易糊弄?众将士听命!” 默部兵将齐声喝道: “喏!” 鄂鲁默跳至一块石头上,振臂一挥,高声道: “冲杀出去,斩杀武维义,封十户,赏百钱;活捉武维义,封百户,赏千钱!冲!” 默部兵将闻言皆是大振,一时间又是杀声震天,蜂拥着冲向谷外。眼看箭雨又至,却哪里阻挡得了五百余人的冲击,何况谷口狭小,羽箭本就不易施展。眼看那些人就要冲到谷口,这些人一旦出谷,可以说武维义他们便不再占有任何的地利优势。 鄂鲁默心中暗喜,心道这武维义虽是高智,却也奈何不得这实力悬殊!岂料又闻得一声巨响,一道火龙竟是从谷口喷射进来,瞬间引燃了冲在最前列的那十多个默部士兵,灌丛也瞬间是化为一片火海,惨叫声于谷内回荡,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一处小小的山谷,顷刻间竟是化作成了修罗场,有人身上着了火便是要往回跑去,默部阵脚又是大乱,互相践踏,竟又凭白死伤了近百人。 鄂鲁默虽经历大小战事数以百计,却又何曾见过如此火势?!不由得也是心生惧意,跟着人群又是退回到山谷之内。 经此一役,鄂鲁默就算再是冲动鲁莽,也断然不敢再是贸然出谷。一查之下,这一番冲阵竟又令他是折损了两百来人,鄂鲁默越想越气,不禁是捶足顿胸,却又无可奈何。 眼看天色渐渐是黑了下来,守在谷外的僰人却丝毫不敢懈怠,始终是严加防范。只要一旦是有人露了头,便遵照指示,立即用“猛火油柜”是逼退来敌。 柯迩遐义见贼首猫在谷内不出,不禁亦是心急如焚,来回踱步游走于帐外。最后却也实在是忍耐不住,不禁与武维义言道: “武先生,何不趁他们现在惊魂未定,杀将进去!直接虏了鄂鲁默,还怕僰寨之危不解吗?” 只见得此时武维义却颇是轻松的半躺在猛火油柜一旁,与他微微一笑,又不急不慢的回道: “寨主不必心急,此刻即便是活捉了鄂鲁默,想那朱天贼子也绝不会是开寨放人的。要知寨内如今还有两千贼众,若不使些手段,恐怕依旧徒劳……” 柯迩遐义喜道: “哦?……莫不是武先生又已有良策?” 这时,赶巧有人是从旁拉来几车黑色液体,此物正是此前于山中地动之后所寻得的黑油。武维义直起身子,命人是将其倾泻入了山谷之内。 “寨主且放宽心,武某眼下确是已有了打算。只是,戌僰将军此刻正于别处防着朱天宗师,而墨翟他则是带人潜入了后山办事。因此此间还望寨主多加留意,莫要让这些贼子走脱,届时维义自有安排!” 柯迩遐义挠了挠头,见武维义竟这般笃定,虽依旧是满腹狐疑,却也总算是心下稍定: “既如此……好吧!……遐义谨遵先生之意!” () ------------ 第两百零七章 临战在即二女驾到 黑油焚谷默酋丧志 与柯迩遐义言语过后,武维义倒也并未走远,而是带着十余人从山谷路口绕到了另一个高处。 但见其各持农具,自坡上的溪流处竟又挖开了一条水渠。自此处往山下涌去的溪水径直是被引入一处深坑之内,而这个深坑便是坐落在山谷口的半悬处。 柯迩遐义则更是一刻也不敢放松,始终紧盯着谷口。同时亦听得武维义在那领着众人破土挖渠的声音,心下只觉奇怪,但也知其中定有原故。 一直是忙到了后半夜,武维义与众人皆已是耗尽了力气,这才返回了驻地。 自武维义走后,柯迩遐义亦是始终巡守着。待到半夜三更,眼看武维义与众人是一脸蓬头垢面的回来,便是不无焦急的迎上前去问候道: “武先生,可已是万事俱备了?准备何时攻进去?” 武维义本已是十分疲惫,不由得是大叹了一口,又与他是摆了摆手,不急不慢的与他说道: “呵呵,不急不急……” 就在此时,只听得外头竟是有人在那熙熙攘攘的叫唤道: “呀!是阿莎和蜀国的公主来了!……” 武维义与柯迩遐义听闻之后皆是一惊,不禁是快步往外赶去。未走出几步,二人再是远远望去,果见竟是杜宇和仰阿莎在一队人马的护卫下徒步往这边赶来! 原来,皆是因为仰阿莎对在那里留守“保护”杜宇的差事委实感到有些无聊。而杜宇也是深知其心意,再者她自己也很是担忧武维义,因此,二人是一拍即合,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去。 但见仰阿莎赶在杜宇身前,一路是蹦蹦跳跳的来到山谷驻地,迎面便见着了武维义: “唉?!武先生,墨翟呢?如何没见着墨翟那块黑炭?” 武维义尚未答话,黑幕中竟有一人从旁闪过,快要靠近时,透过火光才看清原来正是墨翟,那墨翟本就黑肤,如今又穿了一身的夜服,更是难以辨认。 仰阿莎一见得墨翟,就直接是跳将过去,与他又是撞了下肩,甚是欢愉的与他言道: “唉!黑炭,如今可有什么好玩的?!说来与本姑听听?!……要说你也真是的,得空了竟也不过来陪我一同玩耍,不知道本姑娘已是无聊透顶了吗?” 墨翟被仰阿莎这么一说,脸色微红,好在天暗脸黑,却是看不出来。这话问得墨翟可谓是好不尴尬,只得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此时杜宇亦是缓步来到了众人跟前,眼见墨翟似是被仰阿莎给逗得甚是羞怯的模样,甚是憨态。不由得是从旁浅笑了一声,与他是圆场说道: “呵呵,阿莎妹妹,你这么说,姐姐可就不高兴了。依着你这意思,岂不是与姐姐相处很是无聊咯?” 仰阿莎一听,知道自己是言语不当,便急忙是回过头去解释道: “不不不,宇儿姐姐,阿莎可没这个意思!嘿嘿,宇儿姐姐待阿莎可好了,阿莎哪能会嫌弃姐姐?我是说……哎呀,反正姐姐您是误会了……” 待众人是哄堂笑罢,武维义又甚为关切的与杜宇询问道: “宇儿,是何故要于此深夜前来?要知这山里的夜路最是难走,况且周边还有猛兽出没,似这般冒险确有不妥呀!” 杜宇见武维义似有责难之意,但也知他是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便是与他解释言道: “今夜月满,光明皎洁,行路倒也不难。至于这山中猛兽,阿莎她自有办法,倒是不必忧虑的。” 此时,阿莎亦是抢言说道: “对呀!对呀!阿莎自小便在这片山中嬉戏玩耍,阿莎有的是法子让这些个猛兽服软,它们却又有甚可怕的?若真要说起来,这些个虫兽那可比歹人要好伺候得多了!” 众人听罢,不禁又是大笑起来,乐作一团。趁此时机,墨翟径直来到武维义身边,并是耳语说道: “兄长,事已办妥……” 武维义听罢,便颇为满意的点头回道: “甚好!贤弟可先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可动手!” 柯迩遐义听得“动手”二字,抬头望月,知道只消是再过得一个多时辰,便是拂晓。因此不禁是大喜言道: “太好了,待天亮便要动手了吗!本豪可早已是等得不耐烦了!” 武维义却也不理会,又转身过去,是与刚来的杜宇言道: “宇儿,便劳你去叫醒毕摩,就说武某有事相商。” 杜宇应声而去,而仰阿莎眼下无事,便又来到墨翟身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撇嘴言道: “黑炭,你本就已是够黑了。还穿这一身出来作甚?……莫不是?……是去干什么坏事去了?居然也不带本姑娘一起,真是不够意思!” 墨翟这话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是看了一眼武维义和柯迩遐义,并是小声应付道: “诺诺诺!下次带你,下次带你……” 这深更半夜的,也不知这仰阿莎究竟是哪来的精力。一听得墨翟这般说,顿是又欢呼雀跃起来: “好!黑炭,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准耍赖!否则,看本姑娘不给你再下个蛊来玩玩!……” 柯迩遐义和武维义看到他们二人如此,相视一笑,柯迩遐义眼神却也有点复杂,显然对女儿和墨翟之间的关系多少是有些担忧。 这时,一直戍守在外的戌僰也也赶了过来,与武维义禀道: “武先生,僰营那边如今依旧是安静得很,朱天那厮貌似并无意解救鄂鲁默!” 武维义听了,与戌僰是微微一笑,并是不住的点头道: “呵呵,意料之中!武某与朱天数次交锋,早已是摸清其本性。就如同蜀王杜疆一般,他亦只不过是将鄂鲁默当作一颗棋子罢了!自是不会为了救他而甘冒风险的,不过凡事也无有绝对,还是要小心为上,还请戌将军务必严加监守!” 戌僰抱拳躬身,甚是铿锵掷地的言道: “喏,武先生且放宽心,僰营那边但凡是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戌僰定会及时来报!” 戌僰前脚刚是领命退去,毕摩却是后脚赶来。武维义赶紧是让人是生了一堆篝火,并是叫人又围成一圈,然后如此这般的是将此间盘算是与众人彻底分说了一番。 期间柯迩遐义不时发出甚是惊讶的呼声,显然对于武维义所设的密谋颇感惊讶。 “如此……是否过于冒险?” 闻得柯迩遐义如此问,却见武维义目光更为坚毅,并斩钉截铁的是与众人言道: “寨主,若要救人,便只能如此,别无他法!” 柯迩遐义略微一个思量,严肃道: “好吧……只要能救族人于危难,救得尤女,一切冒险便都是值得的。” …… 一个时辰就此过了去,但见太阳是缓缓的露了个头,那鄂鲁默自见识了“猛火油柜”的厉害之后,便是被吓得不轻。心中暗想那武维义竟是身怀此等的御火焚人之术,显非常人,又如何能与之争斗…… 于是,躲在山谷深处,哪敢再出来挑衅?!然而这山谷三面临崖,又无法得脱,后半夜本想着是要领兵夜袭突围,但是当其众挨近谷口时,竟发现脚下也不知是何故,竟是莫名的发了黏,且是有一股烈气扑鼻,更不知道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深怕又为敌方所设的伏兵所暗算,因此只得作罢。 鄂鲁默担惊受怕的过得一夜,眼看天亮,然而谷外的朱天宗师竟依旧是没了任何动静,可谓是失望至极。正想着该如何是好,其副将竟又是从谷口折回说道: “豪大!大事不好,谷口起火,而且已经是朝这边烧过来了。” 鄂鲁默听了却并不在意,说道: “谷口着火又有何妨?必是那匹夫的诱敌之计!此处并无树木,谷口只管让他们烧着便是,难道还能烧到这里不成?” 那副将见酋豪不信,便将手指向谷口,更是焦急的言道: “豪大!那匹夫也不知是又用了何种妖法,此火灼烧却根本不用附于实物!那火如今竟是沿着路面直接扑来,眼看此处便也要保不住啦!” 听罢,鄂鲁默那双本就如同铜铃一般的大眼睛不禁是瞪得更大了些,慌忙攀上一块巨石,只见一条火蛇果然是从谷口延绵不断的涌了过来,这处山谷本来是连杂草都没有几根的,也不知为何,谷中火势竟是异常猛烈。烈火燎席卷之势宛如虎啸一般,来势汹涌! 鄂鲁默大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颤颤巍巍的哑言说道: “这……这究竟是何种妖法?!我等莫不是真要绝命于此了吗?!” 要说起这一顿的火势,自然亦非由天降,非由地出。原来竟都是在黑油的助燃之下层层推进而来,好在这黑油亦是颇为粘稠,因此一时间却还没能延至山谷深处。虽说火势固然来的不快,却终究是难以逃脱…… 鄂鲁默此时早已是惊慌失措,没了主意,而默部其他士兵更是乱作一团。又过不多时,竟已然是有人不慎惹火上身,见其自燃着四处乱窜,众人见状避之唯恐不及。只待其一阵哀嚎过后,眼睁睁的看其竟是化为了一具焦骨来! “鄂鲁默,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愿投降?” 只听得谷外传来的又是毕摩的声音。鄂鲁默虽是心中胆怯,却也最重节誉,因此不禁是破口大骂道: “僰狗泼妇!你当本豪是什么人?本豪宁是战死!也绝不投降于你!” 毕摩似乎早就知道鄂鲁默会如此回答,只冷笑一声,并继续喊话道: “鄂鲁默,你且看看你的周围,难道你是想要默部尽毁于你手?这些士兵与你千里昭昭可不是来送死的!况且,若你绝于此处,可曾想过你默部老少?只怕他们从此皆是要改头换姓了吧?!” 鄂鲁默闻之大惊,毕摩此言可谓是直击要害!他虽是少智,但亦素知夜郎诸部,虽为同宗,却背地里皆没安什么好心! 国主强盛之时,尚且还能管控诸部。若是今日他默部新败,按理本已是可论罪处置。若他再是身死,只怕默部转眼间便要被其余诸部给瓜分干净! 他再是环顾四周,大火映得每个人的脸上皆是通红,伴随着惊恐之色,他虽心硬如铁,但见得此情此景却又如何不让他心忧? “那……那本豪若是肯降,这些大火你们可否收回?!” 鄂鲁默心思已然动摇,但又觉得这大火纵来容易,若要收回去,除非是天人降世,否则也未免是太过匪夷所思。但值此危急关头,除却了请求“天人”相帮,他却又能有何办法可想? () ------------ 第两百零八章 停战议和遣使交质 话里有话将计就计 “此火收回与否,全凭酋豪一言!至于可行与否,酋豪亦不必担忧。是需是答应吾等的要求,便能保尔等安然无恙!” 听得毕摩此言,鄂鲁默不禁是双手紧握斧柄,只听得其关节处竟是咯咯直响! 他如今空有一身神力,却是无从施展,甚至连武维义近身都未曾摸得。 要说这一仗打得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憋屈,若是以他此前的秉性,他又如何肯降!然而方才毕摩所言,却是句句戳心,直击要害。因此,他于此间虽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是颇为无奈的灰丧吼道: “好!本豪答应便是!本豪就此投器俯首,任由尔等处置!只要是能放我部众一条生路!……” 谷外众人闻之大喜,毕摩不禁又是高声叫唤道: “好!背弃盟誓乃我夜郎人之大忌!想你鄂鲁默也算得一方豪杰,毕摩便姑且信你一回!” 两相议罢,只听得山谷另一侧的山麓之上竟是突然又响起一阵破土之声! 不一会儿,便是伴随着哗哗水声是自上涌来,鄂鲁默抬头一望,只见那水如瀑布一般倾斜而下,径直入得谷内,随后又漫至四周! 渐渐的,一道水沟竟是横在了火势和山谷之间,火势也不再逼近,鄂鲁默见状,立即率部是退守至水沟的另一侧,知是暂时得以保全了性命,不由得长舒一口…… 待那些黑油燃尽,武维义则带着众人是全副武装的一齐步入山谷。鄂鲁默以及其部众受困一夜,又经火势威逼,如今各个都是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见得僰部进得谷中皆是人人自危。 只见毕摩与武维义是走在前列,来到水沟对岸,与默部众人是朗声喊道: “弃去兵刃!趟过水沟!” 鄂鲁默虽是不愿,但也自知如今已然势去,只得是弃了兵器,直接下到水沟并是趟了过去。 武维义使了个眼色,墨翟上前搜身,确认他身上再无器物防身,这才是将他绑缚着出了山谷。 而后,毕摩又用夜郎语是继续喊道: “余下的便如你们酋豪这般,将兵器掷于原地,一个个过来,不得作乱!不服令者,斩!” 默部士兵本就心灰意冷,闻得此言,又见酋豪已降,便是将兵刃尽弃于地,一时间只听得对岸传来一阵叮叮当当之声是不绝于耳。 四百多人一字排开,一个挨着一个的趟过水沟,每人皆是经搜身过后,方得出了山谷。 鄂鲁默及众人被带出山谷之后,只见山谷外面也不过就一百来人,而自家部众四百余人却已是伏在地上,双手抱头。 鄂鲁默不肯下伏,依旧是强着头颈。仰阿莎从他背后抡起一脚便是踢在他的膝处,而鄂鲁默毕竟下盘练得稳扎至极,竟是纹丝不动! 仰阿莎“咦”了一声,见他这般嚣张,竟又“噌”的一声,拔出了别于腰间的短刀,是要往鄂鲁默的脸上削来。武维义见状,急忙与阿莎喝道: “阿莎!莫要乱来!” 柯迩遐义早已料到自己的女儿定是不会安分,一把过去擒住仰阿莎的手腕,并将其拉到了一旁。 这却叫仰阿莎又如何肯善罢甘休?只见她颇有些委屈的是与父豪言道: “父豪!便是此人掳我母主,夺我大寨,伤我族亲!此三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够不报?!待我是划破他的脸皮再说!” 墨翟这些时日与阿莎相处下来,也算是摸透了她的小主脾气。知道一味地阻拦并不好使,便是与她婉言劝道: “阿莎姑娘,此人固然可恶,不过如今寨内上千人的性命尚且还落在此贼身上。待将寨中众人且先救出,此仇翟日后自会替阿莎姑娘出的!” 仰阿莎一听得此言,确是有些道理。果然是不再闹腾,侧头只看了一眼墨翟,又与他是嘟嘴说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骗我,否则我可又要予你下蛊来玩了!” 墨翟一听“下蛊”二字,不禁又是一阵犯怵,浑身皆是有些不自在起来: “翟素来言出必行,却是从不食言的……” 柯迩遐义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墨翟,未曾想到这小子居然是能劝住仰阿莎!松开了手,仰阿莎便是来到墨翟身边,又恶狠狠的是盯着鄂鲁默不放…… 武维义四下张望了一圈,从这些俘虏中是提起一人,让毕摩是转述予他,让他入僰寨时再带个口信给朱天那厮,只说是互换人质。 那人得知自己竟是有幸解脱,哪还管顾得了那么许多,连滚带爬的一路往外逃去。 此时,鄂鲁默却依然是一脸傲然的站在那里,与他们是粗语骂道: “狡诈的匹夫!你不过是用得一些奇巧淫技罢了,本豪不服!匹夫可敢是跟本豪单打独斗一回?” 毕摩转述之后,武维义却只双手一摊,并与他笑言道: “呵呵,只要是能擒你至此,便是我等达了目的。你说我是奇巧淫技,便是如此却又有何妨?还望酋豪稍安勿躁,只愿那朱天能答应交质并是退兵。届时尔等自可无恙……” 鄂鲁默听完毕摩的翻译,冷哼一声,踏步而走,武维义命留下几人去往对岸是收拾兵器,其他人则押送着俘虏来到之前已是挖好的壕沟那里。 戌僰见是武先生得胜而还,便是立即前来接应。刚将俘虏安排妥当,只见彼处营门是开了一条缝隙,一人徒步而出,不疾不慢的朝这边一路走来,很快便是来到了壕沟对面。 武维义自他的衣着打扮,但见其一身的黑服,背后竟还披着一付极宽大的连体兜帽,倒是与当日夜袭秘贤村的那些个神教奔命士有几分相似。因此,武维义知此来人定是朱天派来谈判的神教之人。待其靠近,只听得他是隔着壕沟,高声喊道: “武维义,宗师答应与你交换人质。为了表达诚意,不如你且是先放了默部酋豪鄂鲁默再议!” 此言摆明了就是在那里漫天要价,武维义又岂会答应? “既是交质,你我二部便应是对天起誓,以敬呈上天之德。如何能这般轻易草率!不若是于今日午时,你我于阵前先交换僰寨巫主和默部酋豪!” 那神教使者听罢,却只思索了片刻,便又说道: “哼!……那好!今日午时,宗师会亲自领兵前来,届时我等带上僰主,待你等将酋豪鄂鲁默给放了,我等便亦立即放人!” 此言纵是旁人听来,也知这话中有诈。却不曾想武维义竟是当即满口答应: “诺!那就如此说定!” 武维义回答得如此爽快,反倒是让那使者吃了一惊,踟蹰了好久,方才离去。 待黑衣使者转身离去,戌僰望着使者远去的背影,不无担忧的说道: “武先生……此人话中分明有诈啊!” 柯迩遐义则是在戌僰的耳边低语几句,戌僰吃惊之余,开口言道: “这……如此可行?是否太过于冒险了?” 武维义自信一笑,说道: “戌将军不必惊恐,武某如此作为,自有妙用。待会戌将军亦最好是带着所部人马后撤,交质时只需是有我等便是足够!” 戌僰思量了好一阵,却总觉不妥: “僰还是与先生一起吧!若果真是出了什么岔子,僰也好有个照应!” 武维义微微一笑,却是颇为笃定的与他摇头言道: “戌将军本就是卷入其中,大可不必如此。再者,戌将军还需是带着仰阿莎以及锦织公主离开此地才好……” 杜宇一听,心头不禁一惊,眉头一簇,便是责备说道: “武郎!昨晚你可没说让我先行离开这里!” 仰阿莎自然也是极其不满,大呼道: “对啊对啊!真是岂有此理,交质这么大的事情,本姑娘怎能不在?何况事关母主安危,阿莎岂能一走了之?” 武维义转过身,柔情脉脉的凝视着杜宇,又是细语柔声的与之言道: “宇儿,相信我,武郎既如此安排,那便是个万全之策!此举虽是冒险,但武郎亦有把握,宇儿只管宽心便好!” 杜宇知武维义已然是做了决断,便不再与他背驳,只顾是轻叹一声: “武郎……宇儿当然信你,只是……如此凶险,宇儿却不能伴在身边,宇儿……总觉不妥。” 只见武维义嘴角微扬,脸上是露出一丝甜意: “呵呵,宇儿可尽管放心。此举不过是看似凶险,实则我等却是有九成把握!……至于阿莎那边……还要宇儿是多多劝解,她如今……却也只有你能劝得了咯!” () ------------ 第两百零九章 计中计戌僰秘授命 险非险维义得保全 杜宇自知是说不过武维义的,再者她也深知武维义如此做,确也有他的一番道理。若是固执己见,只会给武维义临场裁断是带来纷扰。 杜宇只得是微微点头,当即是应承了下来,并是劝说仰阿莎道: “阿莎妹妹,且让他们去!万一失败,还不得是靠我们来救?到时候再是好好嘲笑他们一番便是!” 仰阿莎本是极不乐意,但是杜宇这么说,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嗯……好吧!哼,让你们不带我,到时候你们可别求着本姑娘来救你们,特别是你这个黑炭!竟然关键时候连一句话也不帮本姑娘说的!” 墨翟被这阿莎的一通“无妄之责”得也是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当真是躺箭之典范,却也无奈。 于是,杜宇便拉着仰阿莎往后走去。而戌僰却还是有些担心,上前一步,肃目言道: “武先生……这……” 武维义见仰阿莎她们已然走远,这才是低语与戌僰言道: “戌将军,你领一半人马还有其他的僰人且护送公主和阿莎姑娘至距此三十里的山丘上,并是备下猛火油柜,在那里是设下埋伏……此事先不与她二人知晓,以免其忧虑。届时,若遇得撤走的默部部众,则观其兵阵。或是凌乱无章,戌将军可将其截住杀他一阵,或是有条不絮,则且放他们离去。他们若是主动来犯,猛火油柜亦可保无虞!” 戌僰听到这里,才知武维义原来另有要事交付,心下大喜,鞠身候道: “喏!” 武维义对戌僰的领兵之能自是颇有信心,只不过,兹事体大,他依旧是有些忧心疑虑的与他嘱咐道: “切记,纵是主动袭击,亦不过是敲山震虎,万万不可追讨!穷寇莫追!” 此言戌僰听来是颇有感触,毕竟当日武先生就曾是力劝其主不可追击雅尔丹,最后戌僰领兵前去,果然是吃了一个大败仗。而如今情形可比当日朱提关又要险上十倍,自是不敢轻易行事: “诺!戌僰领命!” 戌僰、杜宇、仰阿莎一共带着一百来人离开战壕处,而武维义身边如今却只剩了六七十人。 鄂鲁默眼看其大队人马竟是往山中撤走,心思不由又是活络了起来。虽想要伺机反抗,怎奈柯迩遐义却早已是将他看得死死的,而部众又个个都是毫无斗志,蹲在那里双手抱头,默默等候发落。鄂鲁默自知在这里若想要翻盘,确是难如登天。因此不由得是仰天长叹一声,只好作罢。 转眼午时已到,但见彼处寨门突然洞开,默部三军人马自营中是一齐奔出,径直往壕沟杀将而来。眼看那朱天宗师拥在人群之中,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是保护得严严实实,生怕到时候会有个闪失。 待得默部兵马靠近,三列人马自两翼散开,朱天宗师独自立于战车车舆之上,露出头来张望。 “武氏匹夫!快快是放了酋豪,本座这便也立马是放了僰族巫主!” 只见九黎尤女被双手被缚,就在朱天宗师的车舆旁,她定睛一看,一眼瞧见柯迩遐义,不禁是心中一紧。却又不见仰阿莎,知其未随队前来,反倒是舒了口气。 只听武维义亦是朗声回道: “苍天之下,朗朗乾坤!你我双方还需同时放人!双方人马均不得妄动!有违此义者视为逆命!逆命之人必为九天不容!” 朱天宗师从旁又是啐了一口,颇为不屑的喊道: “哼!交质便是交质,又哪来的那么许多胡言乱语!莫不是在恫吓三岁孩童?” 之后,鄂鲁默和九黎尤女几乎是同时被放开,对向而行,双方士卒皆是拉弓满弦,严正以待。柯迩遐义瞧见妻子身上似是有伤,步伐蹒跚,不由得是心疼不已。 但见鄂鲁默和九黎尤女行至一处,鄂鲁默灵光一闪,竟是突然发难。只见他双手猛然抓向九黎尤女,九黎尤女虽是负了伤,但身形却依旧灵活,矮身避过,鄂鲁默起脚猛踹,九黎尤女知道此人勇猛,不敢硬碰硬,只能再避。谁知鄂鲁默的这一脚乃是虚晃,紧随其后,反手又是一把,竟将九黎尤女是擒了个正着。 九黎尤女再要反抗,却只觉得肩部是一阵裂骨剧痛,不禁是“哇”的一声惨叫!柯迩遐义眼看如此,又岂能再忍!一面是破口大骂,一面便是要冲上去将她救下。谁知,却又被一旁的武维义是给阻拦了下来。 话说朱天宗师亦是原本就有打算,只待酋豪是一回到阵中,便立马冲上去擒杀武维义。见此情形,不禁大喜,当即是与左右大喝传令: “杀!” 只听得默部阵后,竟是突然擂起一通战鼓,默部左右皆是一齐骑将杀出。待其逼近壕沟,知此壕沟纵深,不能马战。只见其排头的马匹之上,竟是匹匹都背驮着几袋的沙土,并是掷于壕沟之内。只转眼间,竟将一整条壕沟是被迅速的给添平了去。 而后方的骑将则是快速上前,往武维义这边是策马掩杀过来。待是将武维义等人是团团围住,令朱天宗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武维义等人竟是丝毫没有反抗,而是乖乖的在原地束手就擒了! 朱天宗师眼看如今竟是轻而易举的将武维义给擒拿住,知道机不可失,赶紧是驱车向前,跃下车马便是举剑要将武维义一剑封喉! “且慢!此人给本豪且是留个活口!” 朱天宗师闻言,不禁是一脸惊愕,回过头去是与颚鲁默言道: “本座奉神教之命来此,便是要擒杀此人!此人为何不能杀!” 只见颚鲁默此时又变得是精神抖擞起来,气势汹汹的是走近了过来,两眼亦是恶狠狠的盯着武维义看: “本豪受此大辱,岂能轻易饶他?!昨日,此人是百般羞辱于我,我若是轻易便让他死了,岂不是太过便宜他了!天师不必多言,对于此人,本豪自有发落!” 朱天宗师自是心有不甘,他数次要置武维义于死地,却终不得手。今日值此千载难逢之机,又岂能轻易放过?正当他是转首过去要再与颚鲁默理论。却听得武维义竟是从旁迸出了一句夜郎语来: “呵呵,天师你这般急于杀我,莫不是想早日离开默部,好回到巴王那里交差?!” 原来,武维义其实早已是有了保命的盘算,因此特意是与毕摩临时学了几句夜郎语,以备不时之需。而武维义此言分明便是说与颚鲁默听的。果不其然,颚鲁默似是被武维义此言惊醒,甚是惊异的偷偷看了一眼朱天宗师。 “来人,将这些人都与本豪绑押下去!” 朱天宗师知此事暂时已经无可挽回,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是眼睁睁的看着武维义是被绑押了下去。待武维义是被绑押至朱天宗师齐肩的位置,武维义却是又眯眼斜视了他一番,且与他嗤鼻一笑,反倒好似是他赢了这一仗一般…… 鄂鲁默获此全胜,不禁大喜过望,来到朱天宗师面前是与他毕恭毕敬的言道: “天师可当真是料事如神呐!若不是天师留此后手,我等此番只怕是皆是要栽在此处啦!” 朱天面部不禁是牵扯了一下,勉强的露出一丝冷笑: “呵呵,酋豪能够理解在下的良心用苦便好!” 鄂鲁默听得朱天宗师此言不冷不热,知道他尚在为方才之事闷闷不乐,于是又信誓旦旦的与他保证道: “唉!天师尽管放心!日后本豪万事皆听从您的便是!” 朱天宗师回转过身,往后又看了一眼被捆绑的武维义,心下居然是有些发毛,哪怕此刻看起来武维义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但是看到武维义那一副毫无惧色的表情,却依旧是令他感到惴惴不安: “也罢……且是回营了再说吧!” 于是,朱天宗师和鄂鲁默领兵回了僰寨,武维义等人则是被带到顶账之内。 鄂鲁默不禁想起昨日之辱,想他堂堂的默部酋豪,又何曾是如此憋屈过。此时能将他一并抓获,也算着实是出了口恶气。但见他径直来到武维义面前,趾高气扬的与他说道: “你这匹夫,嘴巴不是厉害得紧吗?现在还不是成了本豪的阶下囚!本豪还道你是个会御火的神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武维义虽是听不太明白,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言好语。他只顾是在那里站着,毫无惊慌之色。非但如此,而且竟还有些笑意相迎,就好似是全然无事一般。 朱天宗师见此情形,心中隐隐只觉不妥。但现在这武维义却也是真真切切的就被绑在自己的面前,这一点又如何假得了?况且武维义就算是再厉害,难不成还会有分身的妖术不成? “哼!既已落得此等田地,竟还能笑得出来!……去!将本豪的兵器拿来!” 鄂鲁默的两个板斧本已经在被俘的时候让武维义收走,现在武维义反被他抓住,板斧自然也是回到他的手里。 只见账外四人是两两抬着一对板斧入了大帐,鄂鲁默随手取了一个,举在武维义的面前是晃来晃去,然后又是恫吓他道: “匹夫,今日本豪便要在此将你是卸去手足,再毁其五感,最后大卸八块!方能解得本豪的这心头之恨!” 武维义盯着板斧,知道此人是真动了歹心,却又与他是迸出一句夜郎语来: “鄂鲁默,尔若不怕此番全军覆没,这板斧只管往我的脖子上砍来,莫要有半分迟疑!” 鄂鲁默受此一激,不禁圆目一瞪,大声怒吼道: “啊呀呀呀!你这匹夫!当真还以为本豪不敢杀你不成?!” 说罢,只见他瞬是将那板斧高高举过头顶,眼看就要朝武维义的脖子上砍将过去! ------------ 第两百一十章 泰然处变囚中酣睡 默众抱恙方知计成 鄂鲁默于盛怒之下,便要一斧砍下!眼看立即就要砍中武维义,朱天宗师却是从旁惊呼一声: “酋豪且慢!……” 鄂鲁默这一劈砍势大力沉,而板斧本亦是极重。若是换做寻常之人,这一板斧又如何能收得住!但见那颚鲁默,却是举重若轻,闻得天师此言便是立即止住了架势,而板斧竟亦是于半空中甚是轻便的悬停了下来! 要说这朱天宗师,眼看武维义是自己这般作死,竟以言语有意激得颚鲁默要杀他。本应是能令他称心满意的,但是听得武维义甚是自信的说出“全军覆没”一词,心中不免一颤,深怕此人是要乱了自己的大计! “天师,你方才还要杀此人,如今却为何又要叫住本豪?!眼下此人委实可恶,不如杀之而后快!” 朱天宗师没有作答,起身后又来到武维义跟前,甚是阴阳怪气的与武维义言道: “武兄,你究竟是有何居心?莫不是留得后招?不如……你便说来听听?!也好让本座是开开眼呐!” 武维义知道自己的一番筹算已成,更是显得有恃无恐起来,脸上竟是毫无惧色,傲然与他言道: “哼!要杀便杀,悉听尊便。不过尔等亦是时日无多,若是不信,只管试上一试便知!” 朱天宗师知道此言有诈,随即又是突发奇想,与帐外守卫是大声叫道: “去!将所有俘虏都悉数押来,本座要清点一番!” 待左右是将此番虏来的僰众是押解进来,朱天宗师只扫得一眼,便发现人数确是不对,不禁皱起眉头,转身过来是与武维义呵斥道: “那个仰阿莎何在?还有!蜀国公主竟然没与你在一块?你二人这般生死与共,她又岂会轻易舍你?还有那个戌僰如今又躲在何处?你究竟是有什么后手?若是不说,我便将此间众俘虏杀尽!看你是招也不招!” 武维义听得他这一连数问,知其已然是乱了方寸,不禁是哈哈大笑: “哈哈……!古有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朱天狗贼,此间僰族儿郎本已是被尔等逼得无家可归,又岂是你能以死相逼的?!武某奉劝你一句,尔等且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退路吧!莫要届时困绝于此地,却还不知是如何丧的性命!” 鄂鲁默虽听不懂他二人在说些什么,但是只听得“仰阿莎”的名字,猛然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任务来,不禁喝道: “对了!那‘仰阿莎’却是哪一个?” 武维义虽然没有听懂鄂鲁默的话,但同样的“仰阿莎”三字却是听得真切,不禁是嗤笑一声,言道: “莫急……你们若是想要知晓答案,待得明日一早,自有分晓!” 朱天宗师死死的盯着武维义,却也不知这武维义的虚实底细。若是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杀死武维义一了百了,如此起码是能与神教做个交代。 但毕竟这朱天宗师又是个疑心极重的人,依照武维义的言行举止,他却又不敢如此做。毕竟他亦是数次栽在这武维义的手上,如今这般容易的被他抓获,反倒是让他觉得这其中必是有些蹊跷…… 鄂鲁默自是想不了如此深,眼下他已是动了杀心,却又不敢再是违背天师之意,只得是从旁暴躁言道: “天师,别听他在这里废话连篇,只管杀了便是!留下他反倒是容易节外生枝!更何况,仰阿莎区区一个幼女,又能躲去何处?待将此人杀了,本豪再领人前去搜山便是!如今她父母尽在我手,难道还怕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偷跑了不成?!” 朱天宗师沉思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 “不急……眼下此人已然是落入我手,只需是严加看管,便不怕他能翻起多大的风浪来!……来人!” 帐内的数名默部士卒闻声,便是上前应了一声: “有!” 朱天宗师随后将手指了指武维义,又指了指墨翟,并是与士卒厉声令道: “将他二人单独收监,日夜巡守,务必严加看守,不得是有任何闪失!违令者斩!” 默部士卒领命,将武维义和墨翟二人手脚又绑缚了一圈,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强推至大牢。并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密看守,谅武维义他们纵有飞天遁地的本领,此番亦是插翅难逃! 不过武维义手脚虽是被绑,无法动弹,却显得一点也不心急。索性便干脆是卧躺在地,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 其余的僰族众人亦是一并被收监了起来,而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恰巧是关押在了一处。虽是劫中重逢,二人却依旧是喜不自胜。但见他两人手执着手,竟是互诉起了衷肠来: “遐义,阿莎现在可还安好?” “她一切安好,武先生临战之前便已是料定了一切,夫人且放宽心。” 九黎尤女听罢,不禁是长舒一气,并是缓言说道: “好……那就好……如今尤女所忧者,唯阿莎一人而已。” 柯迩遐义扶着九黎尤女坐下,又柔语轻声的问道: “那……现如今族人们皆是被关押在何处?” 九黎尤女又叹息一口,与柯迩遐义答道: “之前生了病的都是被关在后山,且让他们自生自灭。剩下的则是关在营地以西,看他们的样子,在抓住阿莎之后,便会将我母女二人一并是押至夜郎,而其他的僰人恐怕……” 九黎尤女说着说着,言语中便是呜咽了起来。柯迩遐义知其心中已是抑郁许久,便将她一把揽住,并是劝慰言道: “尤女不必担忧,有武先生在,相信他定能救得我等脱险……” 九黎尤女听得此言,却是一惊,止住了呜咽,又微微抬头是看着柯迩遐义,只见其深色的面庞上挂着两行银泪,却又是显出一脸疑惑之色: “可是……可现在武先生他……他亦是自身难保了啊!……” 其实要说柯迩遐义此时心中却也是没个底的,于是远远的往武维义的那一处囚地看去。但见武维义虽是被绑缚着,又刚经历了一番死劫,却依旧是这般酣然的入了睡!就好似全然是个无事人一般,其胆识谋略不禁是令柯迩遐义感到钦佩不已。 “此事攸关吾等性命,想来武先生定是已有了完全之策!只待明日一早,便可见效,夫人放心便是……” ……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只听得看守在外的默部士兵竟是熙熙攘攘的吵闹得紧!毕摩于此时醒来,便是偷偷的打听着外面的动静。原来,外头的默人如今竟是有不少人是莫名其妙的生了恶疾,并是纷纷倒地,被人抬走。 刚醒过来的武维义见得此状,知是计成,因此不禁是冷笑不止…… 不一会儿,朱天宗师与酋豪鄂鲁默亦是来到大牢门口,径直入内,眼看着是挂着一脸的怒意。朱天宗师与武维义狠狠对视了片刻,却是怒极反笑,冷冷问道: “武氏匹夫!这便是你所谓的后手?当真是卑劣得很呐!” 原来昨晚夜里开始,寨内的默部士兵便突然是纷纷病倒,发病者原本毫无征兆,突然间便是发烧发烫,身体不由是倦曲在一块。 默部这次出征,自然也是随行带了些巫医的,然而那些个巫医亦完全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皆是束手无策,且发病之人也越报越多,三千多人居然转眼间是有半数病倒,就连鄂鲁默也未能幸免,其喉咙于昨晚是越发的肿大了起来。 而朱天宗师自感亦是有些不适,所幸他是暗中服了教中的秘药,强打起十二分精神,这才是暂且压住了病情。 武维义看了一眼墨翟,笑道: “确实是有些卑鄙,不过对付卑鄙之人,使用些卑鄙手段,亦是无可厚非呀!” 鄂鲁默双手抓住栏杆,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 “竖子!你给吾等是下了何种蛊毒?!快快拿解药来!” 武维义虽然听不懂鄂鲁默说些什么,但猜也猜出几分,冷道: “你们所患者,乃是疫病。若非对症下药,哼哼!就只待是全军覆灭于此吧!” 在这个时代,疫情严重之时,确有毁灭一处城邑的威力!朱天宗师闻言不禁是面部抽搐了一下,鄂鲁默在得其转述之后,本就生病的他双腿竟是一时发软,险些摔在地上: “什么?!……疫……疫病?!就是如同被关在后面的那些个僰人一般?!” 原来,前几日墨翟之所以一直穿着黑衣,又每天是一身的泥尘。就是带着人绕路至后山,挖出一处与之前一样带有尸腐剧毒的泉水,并是引入了此间营地的水系之中。 而默部在趁袭入营之后,受了朱天宗师的点拨,早早的便是另挖深井以备自用。本以为是万无一失,岂料墨翟这小子亦是机敏,竟是将毒水的一处引渠又深挖了一丈有余,将此间底下的井水亦是染上了剧毒! 因此这两天一夜可说是已让此处人人都喝上了带着瘟疫病菌的水,只是有些人身体强健或是携着些许抗体,这才一时半会尚未发作,但若是再待上三五日,只怕那也是迟早的事。 朱天宗师与颚鲁默自知如今皆已是中招抱了恙,顿是亦明白了昨日武维义所言究竟是何种意欲。他二人如今再是回想起来,不由得是心寒胆战! ------------ 第两百一十一章 临危不危反客为主 默部得疫撤走僰寨 朱天宗师纵是再多智,又如何能料想得到这武维义非但是身怀御火之术,如今却还留有这一手驱疫之能! “武氏匹夫!既然如今我等所中为之疫病皆为拜你所赐,那你可是早就已然想好了破解之法?依你之才,怕不会真是要与我等同归于尽?!” 武维义听得此言,知其已是方寸大乱,不禁是讥笑道: “哼哼!想你朱天宗师也算得是个聪明之人,却不知我等一行之所以外出,究竟是所为何事?如今那些为尔等虏去的僰众,虽皆是有些疫状,却其实皆无性命之忧。反倒是你们……呵呵,可是想清楚明白了?若武某无有十足的把握,又岂能是如此轻易的被你抓获?” 朱天宗师一听,得知实情原来竟是如此,不禁是仰天长叹一声,又厉声呵道: “你这祸端!却究竟是想要如何?!如何才肯替我等解疫?” 武维义只横眉冷笑一声,又斜眸望着朱天宗师,并无言语。朱天宗师见此情形,不禁心中犯怵,只得是当即与左右下令道: “来人!且是替他们松绑!” 两名守卫立于帐外,却是咳得连苦水都吐了出来。闻得此令,便是弓着背,还需将戈矛撑扶着,缓缓进到帐内,替他二人是松开了绑缚。 待武维义是被解开了束缚,却也不急于与他们说三道四,只管顾着自己是在那里活动筋骨。只瞧见他是不时的甩甩手腕,又扭扭脖子,俨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哎呀!……被绑来了一天一夜,这胳膊就好似就不像自己的了一般!来来来……朱天宗师,您是神通广大,想必自是会些推拿之术吧?!且来帮武某揉上一揉,要不然……要不然这话可就难说得紧咯!” 朱天宗师知这武维义如今是在嘲弄于他,但毕竟亦是关系自己性命,却也只得是忍气吞声,从了武维义的意思。只帮他是极为敷衍的推了数下。 鄂鲁默见朱天宗师竟是这般的含垢忍辱,心中亦是大惊。但面上又只得是强作镇定,深舒了口气,以夜郎语是对朱天宗师说道: “天师,他们当真可驱此疫神?” 朱天宗师正值气头,却只能隐忍不发,而对颚鲁默所言却根本是无暇答应,只是强硬的点了点头,并是开口与武维义请道: “还请……还请武先生赐药!” 武维义站直身子,却是一脸嬉皮的朝着朱天宗师,并于他甚是轻蔑的言道: “呵呵!好!那你们便立即放了所有僰众,并退出僰寨十里之外。待一天过后,武某必将那驱走疫神的灵药奉上!” 朱天宗师右眼跳动一下,显然是对其所言是将信将疑: “若我等退出僰寨,尔等又不守信,不予灵药,那我等岂非只能坐以待毙?!” 武维义听罢,却又是蔑笑了一声,背过身去又是摇了摇头,故作轻叹的回道: “哎呀……我说宗师呐!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我也算是数次交锋,却如何对武某为人是一无所知?要说我武维义又何曾是赶尽杀绝过?!” 朱天宗师闻得此言,不禁是回想了一番。这武维义所言倒也不假,此人办事向来是留有一线。想他曾是二释杜疆蜀师,包括自己于青城山下亦是被其先虏后放,皆是可应此言。 但朱天宗师毕竟乃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自然是只能以小人之心而度君子之腹,何况他始终认为武维义当初之所以是放了自己,定然亦是没按什么好心的。至于杜疆,则更只不过是因为杜宇之故罢了。 朱天宗师仍然不依不饶,竟又是以恶意揣度着说道: “哼!纵是如此,但如今我等尚且可与你是同归于尽!而我等一旦是出了寨,恐怕便是只能任由你摆布了吧!此等诡言只能是骗的了别人,又如何能欺得了本座?!” 武维义依旧是背着身,此言听罢,竟又是大笑三声: “哈哈哈!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又岂能样样让你称心随意?也罢!尔等信也好,不信也罢,悉听尊便!武某话已至此,请宗师自行考量!” 鄂鲁默自是听不懂他们究竟是在说些什么,但见朱天宗师表情却是极不耐受,便是破口骂道: “匹夫莫要张狂!要记得你现在可还在我们手里!更何况此寨尚有僰部千余人,你若是迟迟不肯交出灵药,本豪便将你们悉数坑杀了再说!” 朱天宗师思量着如此威胁一番,倒也并无不可,便当即是将这些话给译述了一遍。 武维义听罢,不禁是突然转过头来,怒目朝着颚鲁默是直射过去!与他是厉声呵斥道: “哼!你道武某却是何人?!武某既是敢闯此虎穴,便早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如今僰族少主与公主皆是安然无恙,武某亦是毫无后顾之忧!……而此间僰众,如今受尽汝等欺凌,只恨是不能生啖其肉!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纵是拉上尔等垫背,亦是死得其所!……哼哼!反倒是你们夜郎默部,数千精锐尽丧于此,只怕尔等默部亦是气数将尽了吧?!” 朱天宗师左右为难,本不想跟鄂鲁默再说这些冷言激语。但是转念一想,颚鲁默确是极为鲁莽,若是一气之下真的杀了武维义,那自己这条性命可也算是交代在这里了,因此权衡之下,只得转述。 鄂鲁默虽然少智,但好歹是一族之长,自是知晓其中的利害,沉默良久,不禁从旁问道: “天师,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只见朱天宗师双手别在身后,来回踱步,迟迟不语。而武维义倒也不急,静观着朱天宗师的动静。鄂鲁默则只知在那是不断的猛咳清痰,全然不知所措。 突然,朱天宗师是停住了脚步,长叹了一声,甚是无奈的回道: “好吧!此番便算你这竖子是又胜了一筹!望你能言而有信!我等即刻退出僰寨!……只不过,为保万一,我等亦尚需是押一要人在我等手中!……” 武维义早就猜到他们会是有如此要求,当即便是摆手回拒言道: “莫要再是扯来扯去!你们出寨,武某奉药,待将疫神驱走,便立即予我滚回夜郎!若要再言其他,绝无可能!” 朱天宗师听罢,眼看这武维义竟这般嚣张跋扈,不禁是大怒言道: “武氏匹夫!你究竟是何来的胆气!竟是这般强横!” 武维义走至朱天宗师的跟前,神色坚毅,并是与他对立而视。而朱天宗师却是被他这一番肃目给盯得是浑身的不自在。 “呵呵……因为武某不怕死!而宗师……你怕死啊!” 武维义洞若观火,可谓是一语便直击了朱天宗师的软肋。如今他是以性命相搏,才拼的如此局面,而朱天宗师现在却是一心求生,自然事事皆要受制于人。 其实,武维义这早已是摸透了此人秉性。要说这朱天宗师,哪怕是再想杀了自己,也绝不会为了完成这一使命而舍了自己的性命的。 “那……尔等何时给药?!” “好说……好说……尔等若今日出寨,待明日灵药便到!” 朱天宗师此时自亦是拿他无可奈何,只得是躬手敬道: “诺……这便就此说定!若是背盟,天地不容!” 此言听得甚是耳熟,谁又能料想得到,仅一夜之间,攻防之势竟已是逆转。只听武维义甚是鸡贼的浅笑了一声,并亦是躬身回礼言道: “呵呵,宗师且放宽心,武某既出此言,便决不食言!……但若是下次再让武某遇见,那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武维义言语间却是使了个小心眼,此话本应该说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但如此说未免是有些不吉利。而朱天宗师如今又有恶疾缠身,恍惚间自也不会计较这么许多,只顾是在那点头言道: “哼!一言为定!” 而后,朱天宗师又叽里咕噜的是与那鄂鲁默说了一通,转身便离了大帐。鄂鲁默虽是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是极不情愿的随其身后愤愤而出。 待默部士卒悉数撤离了囚帐,墨翟便立即是将柯迩遐义、毕摩等人给放了出来。而柯迩遐义却依旧是不无担忧的与武维义问道: “他们难道果真会悉数撤走?” 武维义浅浅一笑,却也不答话,只与柯迩遐义是小声言道: “寨主届时且去将所有人都放出来,并要详加清点人数……还有,寨内的所有角落都需仔细查探,若是发现可疑之人,便立即捕来!” 柯迩遐义应声而起,随即领命而去。待武维义和墨翟出了囚帐,只见此时营门大开,默部的士兵正陆陆续续的往外撤走。由于已然是病倒了过半,因此但见其阵型是极为凌乱。零零散散的过得半个时辰之后,默部士兵这才是尽数撤走。 柯迩遐义命人守住寨门,并且盘查营帐,清点人数。经一番细细探查之后,还真是抓了十几名默部奸细。 而墨翟则是将藏在营内一处密穴之内的另一辆猛火油柜,里里外外拾兜了一番,便是推了出来。 由于这台猛火油柜的柜内无油,因此就算是被发现了,默部的人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待将其拾兜干净,墨翟念着应是有备无患,便带着人是到附近的油池取油去了。 重掌僰寨,九黎尤女不由得是长舒了口气。眼看着此番又是武先生救得一族老小的性命,尤女又如何能不感恩戴德?! “先生大恩,尤女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 武维义虽然没有听懂九黎尤女说些什么,但见其行得如此大礼,言外之意却也甚是明晰。武维义急忙是扶起了九黎尤女,并与之言道: “巫主切勿多礼,眼下虽是敌人暂退,但营内百废待兴,且众人也尚需悉心医治。武某如今已命人是去往山涧填埋毒泉,待天黑之后,再去往后山取药。只待众人服药之后,三五日便可稳住疫情!” 一旁的毕摩跟九黎尤女转述了武维义的话之后,毕摩却不禁甚是疑惑的与他问道: “但是……武先生,你当真是要将这些默部之人是一并给治了吗?” () ------------ 第两百一十二章 因病制宜药到疫除 心有不甘默部再反 武维义先是一怔,望了一眼毕摩,很快明白了她问这一番话的缘由,不禁是叹了口气说道: “嗯……古人有云‘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若论武某与那朱天宗师的私怨,在下自是恨不能立即将其除之而后快。何况我等日后若是去得夜郎,如今放过鄂鲁默想来亦是一大后患!但是眼下此地疫病肆行,若不根除,只怕是会遗祸于此地的黎民。届时若果真是传去了别处岂不更糟?他们不仁,而我等却不能遗恶!利用疫灾,本已是十分卑劣,若非无可奈何,武某也断不会出此下策。眼下,胜券已然在握,大可不必再是赶尽杀绝……” (今译:恶的蔓延,就像火在荒原上燃烧。真烧起来了到时候连接近都不能接近,就更别说是扑灭它了。——《尚书商书》) 毕摩闻言深鞠一躬,说道: “听得武先生这一番话,确是沁人心扉!先生大德,心系天下,光明而正大,在下确是自愧不如!” 武维义浅笑一声,立刻又是躬身还礼道: “毕摩大人不必如此,几经患难,武某亦知毕摩大人也是个秉持忠义之人。待是解了此处纷乱,在下与公主去得夜郎国,届时一切还需使者多多照协。” 毕摩闻言,又连连是感辞言道: “武先生言重了,夜郎与蜀本就是同气连枝,若是换了国主之意,也定当鼎力相助。固然如今国主衰微,但若是令家主知晓了武先生和公主于僰寨授有大恩,想来,也自会略尽绵薄之力!” 转眼又已是迟暮,依着之前的计划,武维义派人是赶紧出寨,入得山中取药。 而默部自是撤出僰寨之后,疫情却是远甚于白日。病体抱恙者已然十之六七,更有体质稍差一些的,已然出现了惊厥之症!朱天宗师和鄂鲁默不禁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妄动,只得是在那里候着僰寨的消息。 待是将药材取回之后,武维义和墨翟领着人是分别按着杜宇所叮嘱过的几个配方进行熬制,先予感染疫情较重者服用,这些人由于皆是缠病许久,之前也只得是通过毕摩的黄药来压制其体内的邪疾方才拖到今日,因此可谓已是病体两虚,唯有先以固本培元,再辅以驱邪之方剂,方能起效。 而对于新疾实热之人,杜宇则是另做了安排,只令其多熬了一些清瘟解热的凉药,再辅以泄利,便不再多做其他的功用。 而毕摩与僰寨内的巫姑、巫咸,则再是以古传的祝由之术,却是令那些本是暴躁不安的病患,瞬间感觉是好受了许多。 经一夜忙碌,待是到得天亮,武维义又是准备了一应所需的草药,载了一车,并附有一张夜郎文字的羊皮,让此前被抓获的默部奸细是出寨送药。 而如今寨中情形稍定,柯迩遐义则是在寨外又是一番排查打探。这也难怪,毕竟此处营寨于柯迩遐义而言,便是一处新址,而眼下大敌未退,早做些准备总是有备无患的。 武维义眼下无事,则独自是立于瞭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柯迩遐义在将周边是巡视了一圈之后,亦是攀了上来: “武先生,送药的奸细已经去了两个多时辰,想必应是送到了吧?!” 武维义没有回头,依旧盯着远处的敌寨说道: “嗯……再过得一两个时辰,应是会有些起色。他们本便是新疾,效果自是要比我等更是快些。” 柯迩遐义来到武维义身边,也朝外面观望一阵,随后不无担忧的又是问了一句: “武先生,你说……他们会老老实实的撤军吗?” 武维义摸了摸已然是长得有些邋遢的胡须,又背过了手,并是与他回道: “依武某对朱天那厮的了解,如今此间天时地利于他皆已是荡然无存。按理应会放弃,但那鄂鲁默可就不好说了……所以若是鄂鲁默一意孤行,非要再打一场,只怕朱天亦不会极力劝阻,所以吾等还需多加防范才是!” 柯迩遐义听罢,不无担忧的言道: “方才本豪亦是派人多处打探,说来也巧!却是发现此营本是极为简易的,但在默部入寨以来,反倒是替我等补强了不少。如今我等据有此寨,攻防倒是不成问题了……只不过,他们现今驻于此处十里之外,而距离仰阿莎她们亦不过是十里的山路,遐义实在是担心仰阿莎的安全。要不本豪这便带些人过去将她们给接回来?” 武维义却是摇了摇头,回转过身来是与柯迩遐义回道: “戌将军如今所处之地本就极为隐蔽,默部重病之余自是无暇顾及其他,且此段山路亦非是他们的退兵的必由之地,应是发现不了的。再者说,他们尚有猛火油柜压阵,维义也早跟戌将军说明了状况,只需是依计而行,料来应是无碍的。” 柯迩遐义听罢,知道武先生既已是做了安排,那自当是无碍的,便是点头应道: “好!既然一切都在武先生的掌控之中,本豪那也就放心了。” …… 话说鄂鲁默这边在服用了药物之后,病情果然是得以缓解,但朱天宗师始终是信不过此药,只觉得此药定是有诈,因此无论如何都不敢喝上一些。好在这朱天宗师是有一些自用的神教药物,这才是令他没有为病所困。 未出一日,鄂鲁默病体亦是大好,但想起此番的战果,不禁感到甚是屈辱。原本于人数上他亦是占了绝对优势,且又占得先机,又强占了其巢。可谓本已是胜券在握!却谁知转眼间,不过就是一两日,竟会是落得如此一败涂地!他虽是自知难为武维义的敌手,但依旧是难以咽下这一口气! 只见鄂鲁默于自己帐内是一顿捶胸顿足,大呼小叫的骂道: “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朱天宗师坐于一旁,却是冷眼观望,缓声言道: “此番我等已是失了先机,不如就此撤走,以图后业……” 鄂鲁默闻得此言,不禁怒道: “天师!此仇不报,我颚鲁默又何以为人!不能如此作罢!我等带来数千将士前来,所为的便是要剿灭僰部,活捉其巫主和蛊王。如今不仅人没抓住,却还令本酋豪是白白折了许多人马,如此回去又如何与摩雅邪交代?” “摩雅邪?哼……他自己的二弟和三弟都是交代在这里,又是几近全军覆没。此番我等能够得以全身而退,已然是不错了,你还待是要怎样?” 鄂鲁默闻得此言,知道自己亦是智短,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突然是转过身去,向朱天宗师行了一礼,并与之言道: “天师,之前本豪亦曾经说过,从今往后一切便是听从您的吩咐安排。但是这次,本豪却又不得不再是逆上一回!……想那僰人本就是受得天灾,人心不稳,眼下又是重病初愈。且武维义想必也料不到我们会在此时再举兵突袭,如此一来,必能成功!” 朱天宗师却又是坐在那里,斜眼冷笑了一声: “且!武维义的手段只怕你是还不清楚?此人行事算无遗策,思量甚多,总能料敌之前。你以为你肆意反击,他武维义会料想不到?说不定他如今早已是设好了天罗地网,只待你回去自投了!” 此时鄂鲁默却是执念深重,纵是尽晓此理,也是要一意孤行: “天师!不试上一试如何甘心?乍部的二酋少智,战败身死乃是咎由自取,而本豪有天师相助,自是要比他二人要强上许多!摩雅邪此番委以重任,本豪若不加珍惜,无有寸功,将来又如何能在夜郎立足?” 朱天宗师本是坚决不同意鄂鲁默贸然反攻,但听得他这一番言语,心中不免亦是一动,不禁暗道: “此人虽是有勇无谋,但这话说得倒也不错!想那摩雅邪不好控制,此人少智,正堪大用!不如便且让他试上一试,若是果真败了,那以后岂不是更对本座是言听计从了?” 朱天宗师想到这里,便是心下料定,并是开口言道: “酋豪若是非要试上一试,可莫怪本座没把话给说在前面,酋豪此举可是必败无疑!” 朱天宗师此言虽是斩钉截铁的回拒之语,却也等同于是在暗中肯定了鄂鲁默的这一番作为。颚鲁默亦是听出此言之意,不禁是拍拍胸脯说道: “天师放心!本豪若是发现情况不对,必会撤退。且日后天师说什么,本豪都会言听计从,绝不会再有半分拂逆!” 而朱天宗师所要的,其实也便是这后半句话,因此当即便是与之说道: “也罢!既然如此,酋豪这便率军前去,本座自会于后面接应!” ------------ 第两百一十三章 武维义筹防备默部 鄂鲁默浅尝再损兵 鄂鲁默当即是清点了兵马,除去病情稍重与负了重伤的,剩了百余人是留守营中。共点得人马近千余,分成前后两队准备往僰寨是杀奔而去。 却不曾想,鄂鲁默于临行前,竟又是被朱天宗师给一把叫了住: “大豪,此时去攻,未免声势太过明显,只怕打草惊蛇,亦是徒劳。不如夜袭,或有可趁之机!” 鄂鲁默虽知此计确是甚好,却依旧是与他摆手言道: “嗯,天师此言甚是在理。但是恕本豪不能从意!今日之战乃为振我默部之威势!若能侥幸得胜,则可得证本豪之能。纵是战败,却也能外逞我部之威!因此,若以轨诈取胜,虽能复仇,但与本豪而言却是胜之不武的,更无有半分颜面可言!” 朱天宗师乍一听来,不由得却是为之一震!想他朱天宗师亦素有大志,欲以百濮立为基业。然而他身为神教之徒,却只能是处处运筹诡谋,并暗中操盘。从某种意味而言,却还真是不如这鄂鲁默来得更为直快爽利一些。 由是,默部此番可谓又是倾巢而出,一路浩浩荡荡的往半山的僰寨是杀奔过去。 鄂鲁默虽是有勇无谋,但终究在外常年征战,也知这避实击虚之理。且又对那一处僰寨也算得上是熟识,知道僰寨东门山麓一侧,乃是此寨最为薄弱的一环! 默部将士们本就极为骁勇,且如今大都是吃过僰人的苦头,因此一时间可谓是同仇敌忾,冲阵之势犹如潮水一般,呼啸着俯冲杀去。 此时,武维义和柯迩遐义却在别处高台之上将此情形是看得一清二楚,不禁相视一笑。 “先生高见!那鄂鲁默果然是贼心不改,竟是忘恩负义,又来白白送死!” 武维义微微嗤笑了一声,并是与他回道: “呵呵,此贼性急,且值新败,于前几日得病虚弱之时尚且是忿忿不平。待其痊愈,自是更加难咽此气。况且,武某于前几日为求于虎口楚保全性命,亦曾是与毕摩学得数句夜郎辱语,并是百般羞辱于他,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如今再来兴兵问罪,也实属正常……只是,以朱天之谋,本该是委以夜袭之策。然而……如今竟是光天化日前来讨战,倒是着实出乎武某的意料!” “那又如何?管它是白天黑夜,我等既已是替他备下此等大礼,难道还怕他不成?!” 武维义听罢,却也不再与柯迩遐义搭话,只在那里凝神看着山下的局势动向。 僰寨显然已是早有防备,眼看敌众蜂蛹而至。还不待其靠近,寨楼之上便纷纷是以弓矢御敌,且墨翟更是于寨中备下了数台简易的发石机,一时间碎石亦是犹如蝗群一般,扑头盖脸的朝着鄂鲁默他们砸将过去。列于前排冲锋的默卒猝然间亦是应接不暇,只见其纷纷倒地,伤亡惨重。 鄂鲁默见前方失利,知其已然是有了防备,却也并未就此撤军。显然是在筹谋着后一波攻势,柯迩遐义见状,不禁愤愤言道: “这些人也颇不识好歹,既知我等已有了防备,竟还不速速退去!” 武维义依旧是凝视于前,又与他是简言回道: “意料之中,此番鄂鲁默倾其全力,自是要做足了尝试方才撤军。” 柯迩遐义见敌众盘踞于寨前,不禁是好奇问道: “武先生,依你之见,这个鄂鲁默接下来会从哪里进犯?” 武维义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轻轻摩挲,言道: “战事瞬息万变,妄自臆断对方意图,只会是将自我局限住。不若因时制宜,因势随动,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柯迩遐义本是蛮羌之人,却哪听到过这般似箴言一般的话语,不禁是连连点头赞誉道: “嗯……既是武先生所言,那定是在理的!” 武维义话虽如此,其实却命人是将整个防守的重心都已是放在了正门,此时,只见墨翟竟是将猛火油柜也推至正门严正以待,只待鄂鲁默前来叩关。 武维义所料果然不错,在休整一番之后,鄂鲁默双手提着板斧,亲自率领着默部士卒开始从正门攻击。 原来,默部眼看东门虽是残破,对方却已是布下重病,东门地处险峻,易守难攻,要铺开阵仗亦是极难。若是一鼓作气却是拿不下来,便也只得作罢。 而这正门,由于是正对湖泽,因此亦甚是坦荡,可陈兵布阵一拥而上。而且期间又有大小乱石点缀,正可当作掩体! 鄂鲁默命其前列高举藤盾,防住流矢。藤盾乃是以古林藤条泡油,经三浸三晒而成,可谓是坚固无比。抵挡飞矢矛刺,自是不在话下。 武维义见此藤制的防具,毕竟对《三国演义》中的“火烧藤甲兵”亦是耳熟能详。于是当机立断,命人是以箭头蘸着黑油,再以箭头的黑油是黏住枯草引火,并是将其射将出去。 但见蘸着黑油的火矢射在藤盾上,顿是点燃了藤盾,默部士卒自是持不住盾柄,中矢者只能是将其尽弃。 而弃了一地的藤盾,顿时又成了最好的助燃之物,因此默部贼众顿是被脚下的大火是给烧得溃不成军。 鄂鲁默见此狼狈之状,不禁又是拍腿大喝一声,双手挥舞着板斧,冲在最前,眼看他竟是以一双板斧格住了所有朝他射来的流矢! 而且,就连发石机所投来的石块竟也被他肆意挥着的板斧给击了个粉碎!默部士兵见统帅竟是这般神力,不禁是士气大振,重拾战戈竟是不顾箭雨,一路席卷狂奔至寨门。 武维义看到鄂鲁默竟势如猛虎一般的杀至寨门,心中亦是暗惊。料定寨门亦必是经不住他那几板斧的,却也并不焦虑,反倒命柯迩遐义将寨门大开! 鄂鲁默眼见就要来到寨门,岂料寨门竟是突然洞开,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久经战场的直觉本能却是令他陡然停住脚步。 紧接着,顿见一道火龙竟自寨内涌射来,鄂鲁默只感到迎面一股炙浪袭来。亏得这一招于他在山谷受困时已然见过,深知其厉害,情急之下只得是弃了板斧并往旁边侧扑过去,但其兽皮一角却还是燃了起来。 鄂鲁默赶紧就地打滚,这才扑灭身上的火焰,而那道火龙所到之处,却是烧得那些默部士卒皆是措手不及,倒地哀嚎。后面跟上之人见得前排惨状,却难哪敢往前突进!因此,冲进之势亦是骤然停顿了下来。 鄂鲁默甚是狼狈的爬起身来,知如今是讨不到任何便宜,唯有下令撤走。如若不然,只怕是会死伤更甚…… 鄂鲁默领兵往回撤走,朱天宗师立即是率后军相迎。看见灰头土脸的鄂鲁默,便知其定是吃了败仗,也不必再是过问,只躬身是与鄂鲁默言道: “酋豪!不必如此灰丧,来日必有相报之日!” 鄂鲁默起先是垂着头,听得朱天宗师如此说,又是仰天长叹一声: “那厮确是实在多智,本豪不及也!……本豪未遵天师之言,以致再遭新败……委实是无颜见人呐!” 朱天宗师早已是料到,因此倒也无有热嘲冷讽,只是宽解言道: “酋豪亦不必这般丧志,胜败实有天数,亦非人力可济。武氏匹夫此番固是得此大胜,但据本座所知,此人亦是将要前往夜郎,届时咱们再是慢慢将他编排即可,何必急于一时?” 只听鄂鲁默于鼻腔发出“哼”的一声,又是接着说道: “默部在夜郎六部中虽是实力不济,但也好歹是个大族!再加上有乍部摩雅邪亦是与他是结下血仇,谅他武维义纵是有那老朽国主撑腰,却也必然是讨不得任何好处!……他武维义若是敢来,本豪誓报此仇!” 朱天宗师似有所指的说道: “话虽如此,但若是过于莽撞,恐怕还是会在武维义手上吃亏!再说乍部酋豪喜怒不定,阴阳难料,究竟是会如何处理武维义,可委实还不好说……” 鄂鲁默听罢,便立即是朝朱天宗师深鞠一躬,并诚恳敬道: “天师,本豪日后定唯天师马首是瞻!天师若有何谋略可置那厮于死地,本豪必是言听计从!” 朱天宗师呵呵一笑,伸手搀扶鄂鲁默,说道: “呵呵,酋豪言重,言重啦!” …… 鄂鲁默此番进犯与其说是报仇,其实更多的倒像试探。因此撤军之时,也并不慌乱。 而始终藏匿于山丘之内的戌僰见其行伍整齐,有条不紊,便遵着武先生此前的安排,亦不敢是轻举妄动。 而默部士卒虽依旧是有条不紊的撤走夜郎,其实却皆已是被武维义的手段所震慑。唯恐在此多留片刻便要客死他乡。因此,皆唯有一心便是只想着是赶快回国,自然也不会再是节外生枝。 但见默部撤走之后,武维义和柯迩遐义便亲自是来迎接杜宇和仰阿莎,而戌僰唯恐默部突然变卦,因此是又设一暗哨之后,便也跟着一起回了僰寨。 僰人此番又经历了两场近乎灭顶之灾,此二灾可谓是险象环生,倘若稍有处理不慎,僰人一族恐怕便都要不存于世。所幸是得了犹如神人一般的武维义在此力缆狂澜,拯救了僰人于危难之际,因此僰族上下皆对武维义是感恩戴德,敬重无比。 如是又过得几日,僰人便是回到了位于山下的老寨。又经族人们一番整顿清理,总算是在宗庙旧址是立住了脚跟。 为庆祝旧寨新立,也为庆祝本族劫后余生,僰人们决定是于今晚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篝火夜晚祭,以告宗庙平安。 只见众人皆是在夜宴之上载舞狂欢,而九黎尤女却在欣喜之余,依旧是有些闷闷不乐。但见她眉头紧蹙,向武维义等人勉强敬酒之后,便独自坐在那里,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柯迩遐义关心爱妻,自是有所察觉,便急忙询问道: “尤女,今夜当是载舞狂欢,你却为何独自在此忧心?” 九黎尤女见是夫君问起,却是不无忧虑的回道: “虽然如今乍、默二部均被击溃,但想那夜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僰寨弱小,往后却又该当如何?!” 柯迩遐义听罢,知其忧扰,便是与她好言安慰道: “为夫倒是觉得应是无妨的!想那摩雅邪此举本就不义,而我僰族与夜郎亦有姻好之实,因此即便是其二弟三弟均折在这里,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更何况,此事若真闹得难堪,他摩雅邪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要不是整个夜郎与僰族为敌,区区乍部,又何足挂齿?!尤女且勿烦心,只待毕摩是去了夜郎,将此间之事与日达木基通禀一番,想那摩雅邪必是难以自圆其说,搞不好还反倒是要受些责罚嘞!” ------------ 第两百一十四章 表辞意尤女现忧容 行未决阿莎承天命 九黎尤女闻得夫君此言,非但是没有宽心,反倒是更加忧愁起来: “哎,夫子或许还有所不知,倘若是那日达木基身体尚且安好,摩雅邪也不至是如此跋扈。依毕摩之前所言……哎,即便如今我们能够面呈日达木基与他理论,恐怕也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二人言语间,武维义和杜宇绕过篝火走了过来,既是正巧遇见,武维义便立刻与之行礼言道: “啊!巫主,寨主,多谢二位今夜诚意款待。武某和公主即日便要前往夜郎,因此特来与诸位告别。” 柯迩遐义低声对九黎尤女说了武维义的话,九黎尤女急忙站起,与柯迩遐义是言语了一通,委他代为转述: “武先生何需如此多礼,先生对我僰人恩重如山,日后先生若是有任何差遣,我僰人但凭吩咐,必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武维义听完柯迩遐义的翻译,急忙笑着摆手言道: “巫主言重了,在下也不过是略尽人事罢了。此乃天意不绝于僰人,想必日后僰人定有大福啊……” 柯迩遐义听得“大福”二字,不甚欢喜,知其定有言论能解得夫人此番忧虑,于是赶紧问道: “维义兄,依你之见,那摩雅邪会不会再派兵前来与我僰人作对?” 武维义听罢,细思了一番后便是点头言道: “嗯……那摩雅邪想必定是不肯就此善罢甘休的!不过寨主且放宽心,如今僰寨有猛火油柜相助,寨内匠人亦是学得八九。若是敌众来犯,只凭此物,便也可阻其一二……不过,此事终究不是个善法,想那摩雅邪若果真是倾朝而出,尔等想必也确是难以抵挡得住……” 柯迩遐义本以为武维义定然是有了万全之策,却谁知此话竟也不过是喜忧参半。他不禁是双手一摊,一脸无奈的说道: “看来夫人说得不错,此番夜郎之行……我等也是要一同走上一遭才好……二位稍待,遐义再去请毕摩前来,我等寻一处偏僻之所,商议要事!” 待柯迩遐义自行去找了毕摩,九黎尤女则是带着武维义和杜宇离了晚宴之地,绕过祭天台,又来到山脚下那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之内。而这个山洞正是当初毕摩使者坦言身份,密谋三事之地。 九黎尤女命左右在外守护,不得使旁人靠近,而后他三人一起是穿过穴中壁画,入得密室。 不消片刻,毕摩与柯迩遐义亦是一并进入,几人于宗庙侧间是纷纷席地而坐。 待众人坐定,毕摩便是直截了当的言道: “眼下老国主本就情势危急,如今又是耽搁了半旬,家主一人恐怕已是难以为继,如今确实需要巫主立即携蛊王驰援才好。” 九黎尤女却是一脸的无奈,与之言道: “此事虽为吾姊天玑之意,但原先本姑却是尚有疑虑。想吾姊天玑竟是以蛊王为国主续命,此举本是有违天伦,与僰族先祖之训示有驳……然而,现在看来,吾姊天玑此举又并非是全然出于私念,亦实为心系僰族安危。此番支援,势必成行!何况现如今摩雅邪欲灭我族而后快,因此,更不可能是让我族置身事外了!” 毕摩听罢,亦是不禁点头言道: “巫主大人所言甚是,既是巫主愿往,那自是最好不过。蜀公主与武先生二位本意是前往夜郎求援,然而当此情况,显然暂是不能如愿的。而武先生与我族又授有大恩,毕摩实不忍心是令二位再涉险境。况且此番终究是夜郎与僰族之事,武先生亦可待吾等将此事料定,再行前往!” 杜宇听罢,却是颇为决然的摇了摇头,与之否言道: “毕摩此言差矣,夜郎老国王与父王乃兄弟之交,如今他身陷危难,宇又岂能袖手旁观?况且此前早已有言在先,我等必是要去往夜郎以尽绵薄之力的!” 武维义亦是从旁应合言道: “公主所言甚是,夜郎如今内斗甚紧,局势不明。时间拖得越久,只怕势必要被那摩雅邪夺权篡位。届时倘若夜郎落入其手,且不说讨援复国,夜郎百姓只怕亦是要受其肆虐!而百濮亦恐是永无有宁日矣……因此,夜郎此行,我二人自当出力!” 杜宇一边听着,一边甚是感激的看了一眼武维义,武维义亦是浅笑相迎,伸手轻抚着她的柔荑。 毕摩听罢,不禁是肃然站起身来,与他二人是行了个僰礼,恭敬言道: “二位虽非僰人,却多次救我僰族于危难,这份恩情,我僰人没齿难忘!” 武维义亦是赶紧起身,将她扶住并是谦辞回道: “快快请起,大可不必行此大礼……” 毕摩却是继续感言肺腑的说道: “武先生……目前夜郎之情由也是极不乐观,表面上国主依旧健好。但六部中却都是各怀鬼胎,无一不是蠢蠢欲动。国主二子如今也是一死一逃,而朝野上下皆称其乃是家主所为!国主无有嫡嗣,乍部摩雅邪便是最为上心,就连家主卧榻之处皆是渗有暗桩眼线,因此家主如今也只得是苦苦支撑……此番前往夜郎,可谓凶险之极,先生若能协助,自当为一大助力。只是……让二位再次身处险地,毕摩还是于心不忍……” 武维义摆手道: “毕摩使者此言差矣,武某既有所求,自不敢居功。” 九黎尤女在得到柯迩遐义的转译之后,说道: “如今我们前往夜郎,一来可以背弃盟誓之状质问于摩雅邪,二来亦可协助吾姊天玑度过难关。这第一件事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关键是这第二件事,吾姊天玑如今需要蛊王相助,本姑愿往!” 柯迩遐义来到九黎尤女的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与她柔声言道: “尤女,你重伤之余,长途跋涉恐是不行。何况……蛊王寿数不比人命,短的不过也就十余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年。你那蛊王早已是到了风烛残年,就算是去了,那也救不得日达木基的天数!……” 九黎尤女听罢,知道其夫所言也是个实情。不由得是心情烦躁,甚是不安的说道: “本姑不去,难道要让仰阿莎这冒失丫头前往不成?” 柯迩遐义怔了一下,过了良久,这才哀叹一口,摇头继续说道: “哎……只怕……眼下也唯有如此了……” 九黎尤女一听,这却又叫她如何能够答应? “不行,这未免也太过危险了,何况仰阿莎性格直爽,不谙世间险恶,只怕是难以承此重任!” 柯迩遐义知道尤女不舍,其实他自己又如何舍得?但如今情势逼人,纵是不舍又能如何? “尤女……想阿莎出生之时,族中巫姑们便曾为她卜过,说此女乃是奇人,是可抚平天下苍生之人!而眼下,如今却也只有她身上的蛊王能对天玑是有所帮助,她可谓是个不二人选!如此想来,岂不是正好印证了那段卜辞?” 九黎尤女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但丈夫的话却也是不无道理,毕摩将他们二人的谈话转述给武维义和杜宇听,但见武维义是正色道: “如此看来,此行若要去人,自然只能是仰阿莎了,二位放心,只要武某尚在,便不会让仰阿莎有分毫闪失……哦,对了!何况还有吾弟从旁守护,自是更加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柯迩遐义和九黎尤女听得武维义的这一番诺言,便是悬心坠了一半,也只得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只是小女那边……只怕还需是要劝说一番才是……否则依着她那性子……也罢,此事稍后便且是交由本豪来试上一试……” 五人在密室内继续叙着事,却只听得一个女声竟自穴外传来: “气死了,气死了!……真是气死本姑娘了!” 叫唤间,那名女子竟是一阵风跑了进来。密室外面本应有人看守,因此这种时候能够进出自由的,却也唯有阿莎了。 只见仰阿莎满脸通红,神色中带着愤怒和一丝羞涩,大家面面相觑,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 第两百一十五章 籍口洗浴脱身辞酒 举止不宜罪于阿莎 九黎尤女见爱女如此愤愤而入,却也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于是不禁问道: “阿莎!众人如今都在此处说着正紧的要事!你这般冒失,成何体统!哎……可当真是令人不省心呐!” 仰阿莎一脸气呼呼的来到九黎尤女身边,双手搂住母亲,又带着几分哭腔言道: “母主!……那……那黑炭实在是欺人太甚!” “黑炭?!……” 九黎尤女一时却根本不明白仰阿莎所言及的“黑炭”究竟是何意味?不过,柯迩遐义之前这一路跟随,自是知晓的,便当即回道: “你们俩……又怎么了?话说这几日相处得不一直都还挺融洽的嘛?如何转眼又变得这般哭闹了?” 只听仰阿莎是轻哼一声,又略带怒意的是在那怨道: “哼!谁要跟他融洽了!……父豪,你们可不能被他那套敦厚老实给骗了!那黑炭可不是个好东西!……” 仰阿莎说了半天,却也没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此时毕摩也知道,经仰阿莎这么一闹腾,这夜郎之事亦只能且住,于是便向九黎尤女是告辞言道: “天色已晚,我等所议之事,可于明日再谈!既如此,那在下暂且告辞……” 毕摩说完,便是先行离开了。而武维义和杜宇确也想知道方才墨翟和仰阿莎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因此,他二人便亦是匆匆辞别,去往墨翟住处查探。 而此时,外面的篝火晚宴已是入了尾声,大伙儿尽兴之余,有些人也顾不得体面,竟是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可谓是一片狼藉。武维义和杜宇于宴会上未曾寻见墨翟,便是径直来到了墨翟的屋子。 武维义叩门,在得了里面回应之后,与杜宇是一起推门而入,只见墨翟神色有些慌乱,匆忙站起。且黝黑的脸上居然透着些许绯红,借助着屋内的黑油灯,更是醒目非常。 杜宇上前,径直便与墨翟问道: “翟弟,仰阿莎方才一脸委屈的样子,只说是在生你的气呢!究竟你二人之间是发生了什么?” 墨翟闻言,居然是显出了扭捏之色,一双手亦是无处安放,两颊更是显得潮红。 武维义见他这般模样,不禁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贤弟啊!大好的男儿,发生了何事,却能让你变得如此拘谨?” 墨翟忽而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说道: “晚宴之时,阿莎姑娘便一直缠着翟,非要与翟拼酒。然而兄长亦是知道的,翟向来不胜酒力,翟与她已是明言,她却依旧是不依不饶。其实无非便是想要翟于当众出个丑,好在第二天再是嘲弄一番。因此,翟自是不肯的,便四处躲着她。谁知,却终究是躲不过去。随后,翟便托言是要净身洗浴,提前离了宴会……哎,岂料……岂料……” 武维义听到这里,只得是强忍住笑意,并是继续问道: “该不是……贤弟你洗澡的时候……?” 墨翟一听,知他二人定是误会了,便连连摆手言道: “不不不,这倒是没有的。其实……是翟洗完之后,尚未来得及整束衣物,却听得门外阿莎她竟是要叩门而入。翟于情急之下,只得是随手裹了一件兽皮便去开门相迎。谁知,却还没来得及开门,她便已是擅自闯了进来,我们两人正巧又撞在一处。而由于浴房内潮气甚重,脚底便难免打滑。阿莎她也是被惊了一跳,将翟推开后脚底再一打滑,整个身子便往后仰去。翟见了,便无意识的去拉了阿莎姑娘一把,不料……不料……” 这桥段于武维义而言,简直就是似曾相识,要说在二十一世纪,这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因此,武维义再也忍耐不住,又是一顿哈哈嬉笑: “哈哈……为兄知道了!是不是阿莎只抓了你的兽皮一角,而后你身上的兽皮便被阿莎给扯去了?!” 被兄长一语说中,墨翟恨不能立即寻个地缝便钻下去,杜宇也只觉得此事未免太过凑巧。不过,此事归根究底,还是仰阿莎自己莽撞造成的。 只听得墨翟又是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又吞吐说道: “呃……然后阿莎姑娘便打了翟一击耳把子,并是掩面夺门而出。翟本想追去,但无奈……身上一丝不挂,却又如何能够出门?!待整束了衣物,知她必是走远,便只得是回了屋子,坐在此处发呆,待兄长回来再议……” 知道杜宇在旁,武维义也不能太失了仪态。嬉笑过后,便是一直在那强忍着。待其言罢,便是半开玩笑的与翟宽言劝慰道: “呃,这个嘛……贤弟也无需太过自责。阿莎姑娘性子顽劣,若得如此整治,没准……呵呵,没准反倒是好事一件呐!” 武维义的话没有说完,发现杜宇却是冲他直摇头,并是改口言道: “哎……武郎尽是说些胡话,哪有你这般劝人的。翟弟,此事错不在你,你也不必过于挂心。至于阿莎那里,届时我去替你说辨一番即可,你亦无需多虑。” 墨翟虽然经过武维义和杜宇的安慰,但是墨翟心里却依旧是五味杂陈,不知所措。 …… 另一边,柯迩遐义与九黎尤女听得女儿在那是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停,且翻来覆去却也只是这些个内容。不禁是被她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阿莎,你当真是胡闹!这件事说起来可也怪不得人家墨翟,别人好端端的在浴房洗着,你一姑娘家的,如何能这般不分轻重?!显然此事,便是你的不对!” 仰阿莎听得父豪竟是替那黑炭说话,气呼呼的回道: “谁说阿莎没轻重了?!父豪,你怎能替一外人说话?哼,你以前可不是这样!阿莎明明进那屋子前便已是打了招呼的,那黑炭在里面也喊‘好了,好了!’,他若不喊这两声,阿莎会进去吗?分明便是那黑炭欺我!” 柯迩遐义见阿莎这般无理取闹,也是没了脾气,只得是叹息一口: “哎……!阿莎呀!你以前还小,胡闹也就罢了。现在好歹已是十三四岁了,难道就不能成熟一些?你就算不说,父豪也能猜得出来,你在那屋外打的那几句招呼,那也能叫‘招呼’?墨翟在里面,听得你这般的‘招呼’,又怎能不惊?!哎……似你这般不谙世事,将来又如何能够接得你母主的位子啊?!……你呀你呀!是时候应该长大啦,你已经不是再能任意胡为的年纪啦!” 仰阿莎听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禁是努着嘴,跳脚怒道: “哼!父豪讨厌!不与你们说了!阿莎自己想办法去!” 仰阿莎说完,扭头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九黎尤女见了,亦是无奈的看了一眼柯迩遐义,与他不无担忧的说道: “哎……阿莎她这般顽劣,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太过宠纵,若如她这般去了夜郎,又怎能令我二人放心得下?……” 柯迩遐义闻言却是一笑,四下无人,便伸手是将九黎尤女给揽入怀中: “阿莎是我二人的掌珠,宠爱纵容的可不止你一人……其实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想你当年予我下蛊之时,其顽劣心性可也不亚于如今的阿莎!可如今,你不也一样成了一名合格的一族之主?” 九黎尤女听柯迩遐义提及往昔岁月,将头埋在柯迩遐义健硕的胸前,搂住他的熊腰,心中柔情顿生…… “遐义你这莫不是在责备尤女?可还曾是在埋怨尤女当年替你下了那噬心蛊?” “呵呵……这又如何会?遐义能得与夫人相伴一生,此生已是无憾……” …… 待仰阿莎是疾奔出了山洞,却是越想越气,并于心下暗忖: “那黑炭着实可恶,不给他一些教训看看,以后还不欺我更甚!不行,这事不能就如此了了!” 其实众所周知,墨翟素来就老实本分。要说出这幺蛾子,哪个却还能比得上她仰阿莎来?不过仰阿莎她自己可不这么想,说干就干,带她回到自己房间,随手拿了一个蛊瓮便往墨翟的住处赶去。 仰阿莎所拿的蛊瓮,里面所养的皆为颠蛊,中者虽是无害,但会心慌、眼眩头昏、笑骂无常,俨如疯癫。不过此蛊虽然听起来可怕,其实解蛊也并非难事,只一般的巫姑均可解得。 仰阿莎亦不过是想让墨翟当众出次丑罢了,仰阿莎即便再是胡闹,也断然不会拿墨翟的性命来开玩笑,所以虽看似甚为随手,其实却也多少动了一番心思。 仰阿莎携着蛊瓮,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墨翟住处,又躬身伏于窗外,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待她确认屋里无有声响。不禁是冷哼一声,微微撬开了窗户,并使其露出了一条细缝。 仰阿莎凭借着印象分辨出墨翟睡觉的地方,将蛊瓮打开,取了一只蛊虫,又取了些许蛊粉是用手指揢住。修长的手指再那么轻轻一弹,蛊粉径直便漫散着弹进了屋里。 仰阿莎放得一条蛊虫出去,那蛊虫便似是听得懂人话一般,径直朝着蛊粉所弹的方向挪去。仰阿莎再是盖好了蛊瓮,心中念道: “哼!臭黑炭!死黑炭!让你明日出个大丑!好予本姑娘解气!” 正当仰阿莎转身要走,岂料迎面竟是走来一个黑影。仰阿莎本低着头,又走得急,一头便撞了过去,正中那人的胸口。而与此同时,那人也同样被撞得是不禁闷哼了一声。 ------------ 第两百一十六章 因蛊生隙墨仰不合 巧取拼音识语夜郎 仰阿莎一听到那人的闷哼声,便知是墨翟。她如何能料想得到,墨翟居然会出现在外头,因此不由得是惊跳了起来。 墨翟原本也是因为方才之事,辗转难眠,便想去到外面是透一透气。待他回来时,却是听得自己屋外似有动静,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因此未敢作声。 而仰阿莎只一心想着如何恶作剧,却根本没有察觉,等到她得逞过后要往回撤走,却正好是撞到了墨翟。 本来依照墨翟的身手想要躲过倒也不难,只是当他发现眼前竟是仰阿莎,多少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想与她解释一二,却又被仰阿莎是一脑袋撞在了胸口,闷得他这胸口是好不难受。 但当他还未来得及叫疼,眼看阿莎竟又要往后载倒下去,便急忙是上前一步,将她扶住。 仰阿莎恶作剧被逮了个现行,顿是面红耳赤,站稳过后却是一动不动,深怕是被墨翟其戳穿。 果然,当墨翟是看到她手中的蛊瓮,又回想起刚才她暗中的那些个动作,一下子便是全然明白了过来。 本来见到仰阿莎还颇有些不好意思,而现在更多的却是恼怒!这也难怪,毕竟自己身上的蛊虫,本就是拜她所赐。而且这些个蛊虫,险些还要了他的性命。 如今前蛊未解,现居然又想给他再添新蛊,墨翟纵是再老实本分,却也终究不是个傻子,当即沉声怒道: “阿莎姑娘!你这是何意?!” 仰阿莎将蛊瓮隐在身后,眼神已然不知是飘去了何处,却又故作镇定的说道: “什么何意不何意的?!实在是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墨翟一把抓住仰阿莎的手腕,并是指着她手中的蛊瓮,大怒说道: “莫要装傻!……你莫不是又想要对墨某做些什么?!” 仰阿莎终究年幼脸薄,被人抓个现行,也不知道撒谎,颐指气使的看着墨翟,一脸傲慢和不服气。 墨翟再次追问,仰阿莎却亦是怒目相对,与他是怼言道: “松手!……你……你都抓疼我啦!” 墨翟一听,知道是失了仪态,也只好是立刻把手松开。武维义此时就在墨翟的隔壁睡着,听得外面的吵闹,于是披了一件兽皮便是走了出来。 看到仰阿莎和墨翟正站在门口,言语似有些不和,却也只当他二人是寻常的闹些小矛盾罢了,就好似是情侣之间的逗拌一般。于是刚想要折返回到屋里,却听得仰阿莎在那是气鼓鼓的说道: “哼!本姑娘就是要给你下蛊!又能如何?!你这黑炭难道还能逃出本姑娘的手掌心?!” 武维义听到“蛊”字,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必要过问一番,于是转身过去并是问道: “什么下蛊?阿莎姑娘?难道你又给墨弟下蛊了?” 墨翟也感到甚是委屈,见是兄长来了,便是告状言道: “兄长!方才翟见阿莎在窗外是鬼鬼祟祟的做了一番小动作,而她现如今手上又持着蛊瓮,自是再明显不过了,肯定便是……” 武维义并不知道仰阿莎准备下的究竟是什么蛊。但是他也知道,但凡是沾了蛊的,总归是没有好事: “阿莎姑娘,你这便是有些胡闹了,还不快快是将蛊虫收回去?!” 仰阿莎也不说话,一脸委屈的死死盯着墨翟。从小到大,仰阿莎却还从未如今日这般憋屈。要说她虽是有些胡闹,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今番被人曲解,自是又羞又怒! 但见她满脸通红,强忍泫目,气鼓鼓的冲进了墨翟的屋子,又掐指弹了一指蛊粉,将那蛊虫是给收了回去。 又故意是在墨翟的面前展示了一番,然后头也不回的便是跑远了去,只见其背影是渐渐的消失在了一片夜幕之中。 墨翟无奈的摊手道: “兄长……你看这……” 武维义叹了口气,说道: “贤弟,阿莎确是过于顽劣,有时不知轻重。待明日为兄会与遐义兄说明此事,贤弟若再是遇上她,暂且还是先避着些吧。” 待墨翟是平复下来之后,却是不由得心中顿是起了一些悔意。但也知武先生此言是为自己考虑,便也只得是点头言道: “嗯,翟……自当理会。” 虽说墨翟屋内的蛊虫是被仰阿莎给带走了,但武维义毕竟还是有些不大放心,便叫墨翟今夜是进了自己的屋子歇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武维义带着墨翟便将昨晚的事情与柯迩遐义细说了一遍,柯迩遐义知道又是仰阿莎在那胡搅蛮缠,便是将她叫来,并是厉声又训斥了一番。仰阿莎听罢,不禁更加气愤,两眼瞪着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墨翟。 就在此时,只见毕摩与杜宇亦是一并前来。皆因是她们一早隐约是得知了昨晚之事,又见武维义和墨翟皆已不在,便是心下料定他二人必然是已来得此处。 她二人一来,便见到阿莎是受了父豪训斥,一脸委屈的抽泣着。杜宇亦是心有不忍,便是将阿莎拉到了身边,与她嘘声是好言规劝了一番。 而毕摩此番前来,却亦是有事相商。只因毕摩觉得此次众人前往夜郎,所遇之人事定是纷繁复杂,如果武维义他们不通夜郎语,日后将会十分麻烦,于是便提议众人是先备一些夜郎语的底子才好。 关于这夜郎语,武维义这几日倒也已是听了不少,虽是咬字吐音有些艰涩,其实却也并不难懂。 原来这夜郎语,之所以并不难懂,是因为其中很多音型结构、语法结构都是与古汉语相类似的,而唯一有较大差别的,也只是唇齿发音不同罢了。 因此,待众人是临时学得一日夜后,却只有武维义是在两种语言相互印证之下,进展飞快。仅一天时间,武维义便已经是大致掌握了其元、辅、浊、颤音等的发声规律,并是触类旁通,习得了不少日常用语。 毕摩对于武维义的学习进展颇为满意,但是其他人可就是难了,像杜宇、墨翟他们由于完全没有语音拼字的基础,因此学起发音来便特别费劲。 众人如此这般又学了三天三夜,却依旧是难以开窍。毕摩眼看进展不顺,便是愁眉不展,加之心系家主安危,更是有些莫名的操切起来。 武维义见此状况,一日课后,便是上前与毕摩闲说。而毕摩却只是苦笑着摇头言道: “武先生,此番或许确是毕摩太过想当然了。其实夜郎语看似简单,但于一时之间却也是极难掌握的。想当年,毕摩和家主一同到得夜郎之后,也是花费了将近一年时间才学得六七罢了……不过,武先生确是天赋异禀,学起来竟是毫不费劲。若是人人都能像武先生这般聪敏,那可真是再好不过,只可惜……哎……” 武维义听罢,却是微微一笑,与毕摩是摆手言道: “呵呵,所谓‘欲善其事,必利其器’!其实武某亦是常人,只不过是多了一些窍门罢了。” 毕摩一听,不禁是好奇问道: “哦?不知是何窍门,毕摩愿闻其详。” “呵呵,武某所在的那一方乡土,诸语庞杂,且各语义之间可谓是大相径庭。因此,若是要多学得几门语言,便尚需再学得一术,以助其学力。而正是此术,如今却正巧是可以为我所用!因此,武某才能学得如此之快!” 此种怪论,于毕摩而言可谓是天方夜谭。但是事实是武维义确是犹如神人一般,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就连有些从未是教授过的词句,这武维义甚至也都能是说个八九不离十! “不知此术何名?又该如何习之?” “此术名为‘拼音’,若是说起来也甚是简单,只需是将原本我族所之字句,简练出数种常规发音,再与夜郎语中的发音规律进行一一对应拼接,便可是事半功倍!况且,勿论夏语、蜀语乃至羌语,皆是与夜郎语构型相通,因此,只需是将此‘拼音’攻破,那便算是学成了!” 毕摩虽是不懂什么‘拼音’,但也知道此术定然有用,便是不禁点头道: “既是如此,那事不宜迟,便请武先生予众人传授这‘拼音’之术!” 于是,武维义当即是招呼了杜宇、墨翟,还有一些要一同入夜郎的人,一并传授他们这‘拼音’之法。由于武维义此前已是将这一套‘拼音’已是推敲打磨了数遍,自然已是纯熟至极。 因此,只授课了两天时间,众人便已是对这‘拼音’之法是有了大致的了解。如此一来,再去学夜郎句读音法,果然是轻松了不少。 毕摩看着武维义于地上用树枝比划出来的‘abc’这些个字母,心下暗道: “这武先生可当真是个神人,真不知道他的家乡是在什么地方。竟能总结出如此精妙的‘拼音’之术,可当真的是令人好奇呐!” ------------ 第两百一十七章 阿莎激言墨翟逞能 自告奋勇夜郎行刺 转眼又是数日过去,经武维义这么一点拨,众人果然如今再学起来,便不如之前那般费力。非但不费力,而且还学得特别有趣,就连仰阿莎从旁也都学得了一二。 然而,由于为了学夜郎语,毕竟又是在这僰寨耽搁了数日。毕摩于这几日内无一天不是惴惴不安,忧心忡忡,只一心祈求家主那边莫要是出了什么状况。 眼看众人如今皆已是大致学得二三,毕摩便私下提议众人是即日尽早动身。柯迩遐义这些天本想与阿莎提一提让她一起随众人夜郎驰援的事情,但又看到她整天与众人待在一处学着夜郎语,兴致甚高。便也就一直不忍打扰,但眼下出发在即,若再不说只怕是要赶不及了。 “阿莎,父豪与你母主此番已然决定,便放你出去历练历练……呃,也好长长见识。此番夜郎之行,你便也一并随行吧!” 仰阿莎只当父豪将他叫去一边是所为何事?一听,不禁是柳眉一竖,并是努嘴说道: “父豪,阿莎才不要去什么夜郎嘞!那里人都坏得很,一点都不好玩!” 柯迩遐义早是猜到就凭这阿莎的脾气,定是轻易不肯的,于是便假装严厉呵道: “胡闹!阿莎啊……你此番前往夜郎,乃是替你母主前去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而是去要去协助你天玑姨母的!” 仰阿莎从小就没有见过这个姨母,自是感情不深。更何况,她仰阿莎从小便是娇惯着的,当然也不会在乎别人有什么难处。唯一心中所愿,只要是她与父豪、母主能够平平安安的便是很好。因此,仰阿莎自是极不乐意的说道: “阿莎才不管什么姨母,阿莎就是不去!母主也不能去那虎狼之地!” 此时,九黎尤女亦是走近了过来,知道阿莎的秉性,便与柯迩遐义是一并劝说言道: “阿莎,如今族中也唯有你身上的蛊王能够帮到你的姨母,夜郎乱则祸及僰族,此事并非你姨母一人之事,而是关系到整个僰族兴衰乃至存亡。可不是儿戏,莫要胡搅蛮缠,前往夜郎,务必要一切听从武先生的安排。” 只见仰阿莎撅着小嘴,依旧是不情不愿: “不!阿莎不要离开母主和父豪!不想离开寨子……大不了……要不?嘿嘿,以后阿莎再也不去外面瞎跑啦!天天便在寨里筛虫炼蛊,好好的替母主分忧如何?” 柯迩遐义与九黎尤女听罢,不禁是相视一眼,又各自摇头: “哎……阿莎啊!现在真不是胡闹的时候!此事若真是有个闪失,只怕你日后就算想要在寨中安心炼蛊,也都是不能的了!” 仰阿莎听父豪将此事说得这般严重,且神色又极为严肃,只觉很是奇怪。自仰阿莎记事开始,父豪却是很少如此跟自己说话。因此,阿莎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便不敢再说什么,但依旧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依我看,此事根本便无需这般周折!夜郎之乱,症结不在蛊王,而是在那坏蛋摩雅邪!因此,就是阿莎去了,那也是徒劳啊!” 仰阿莎虽是率性而言,但也确是说得极有水平。柯迩遐义听过,居然一时被驳得是说不出话来。而九黎尤女则是继续苦口言道: “阿莎,此间纷乱,罪魁祸首确是摩雅邪不错,但若能助得老国王度过此次难关,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啊!” 仰阿莎眼珠子一转,便又是想好了对言,正当要说,却见武维义等人正巧是从她眼前路过,便是提了嗓门,大声在那说道: “蛊王又不能让人返老还童,最多亦不过是能将那人的性命续上一续罢了。想那老国王横竖都已是成了蛊人,死或不死又有何区别?所以,这法子不过就是个拖延之策罢了!倘若是没了蛊王,那又该当如何?武先生雄才伟略,难道就毫无办法了吗?” 仰阿莎说此话时,所用的乃是羌语。而这一番话,显然就是说与武维义听的。武维义听罢,只觉得这仰阿莎确是伶牙俐齿,此话虽是胡搅蛮缠,其实事实也确是如此。 且阿莎这后一句恭维的话,又是这般指名道姓,自是要将武维义一并拉下水来。果然,武维义听过之后,便亦是缓步前来,见过寨主与巫主过后便是开口言道: “阿莎此言却确是有几分道理,若是想要一劳永逸,确是理当设法根除摩雅邪才是!” 仰阿莎听得武先生竟是能帮着自己说话,不禁是鼓掌笑道: “对啊!对啊!阿莎便也是这般想的,既然武先生都这般说了,那何不直接给那摩雅邪下个死蛊?……亦或是找个人过去,一剑将他给刺了,让他一命呜呼不就万事大吉了?” 柯迩遐义听罢,知道此事绝难成功,不禁是呵斥道: “阿莎!那摩雅邪,乃是夜郎第二大部落的酋豪。身边能人何其之多?又怎肯轻易是为我等所刺?” 武维义此时却果真是另有了一些想法,这件事本在他脑海之中盘旋了也有一阵子,现在既然被仰阿莎所提及,便是与众人直言道: “其实……阿莎姑娘所言倒也并非是毫无道理,想那摩雅邪既是乍部之首,若能将其除去,确是可以一逸待劳!” 柯迩遐义虽是素来勇猛过人,但也深知行暗刺之事的风险,那于行刺之人而言,便是个十死无生的要命差事。因此,他当即便是否决道: “刺杀摩雅邪,只怕是有去无回!……而且据说那摩雅邪非但多智,且其本领亦是极高。只怕一般人是很难近身。而且即便是能刺杀成功,行刺之人恐怕也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武维义此言听罢,不禁是令他想起了“荆轲刺秦王”的典故来: “倘若……是以献蛊之名,将摩雅邪是赚入别处,再行刺杀,或许能成!若再能事先布置下一两条暗道,想要全身而退,料无大碍!” 毕摩从旁听罢,却依旧是摇头言道: “那摩雅邪向来谨慎,且其先夫人天权原本也是僰族的巫姑。因此,若要以假蛊王欺瞒,肯定是骗不过他的……但若是拿真蛊王,却亦是得不偿失。此举只怕是极为不妥!” 九黎尤女在得到柯迩遐义的转述之后,不禁是迟疑了一番,但最终还是决议说道: “不如,便以尤女的蛊王诱之!” 众人一听,四下皆惊。要说九黎尤女的蛊王确已是几近风烛残年,即便是再多的护养,也不过就是一年左右的寿数,她于此是心知肚明的。既然蛊王即亡,那何不在其寿数将尽之时物尽其用呢? 毕摩心下思索片刻,只觉此计可行,便又不禁言道: “若是如此,当可增加几成把握,确是可以试上一试。只是……这行刺的人选,恐也不好找啊!” 武维义从旁亦是点头道: “嗯……行刺之事极险,不仅要身手了得,还要能筹算全局。且需内心素质极强,行刺时不动神色,更不能是让对方看出破绽!这三条若是缺了任意一条,此事便绝不能成!” 仰阿莎望了一眼一直在那默默不言的墨翟,想到昨晚之事亦是越想越气,不禁说道: “要说身手灵活,为人冷静,又能这般沉得住气的,眼下我们这群人中,不就有一个极好的人选吗?” 武维义知道仰阿莎所指之人便是墨翟,要说这行刺之事,确是墨翟最为合适。且不说墨翟习得这袁公剑术之后,身手确是了得。且他为人亦是极为稳重,又精于计算,更何况他还有一身飞梁走岩的本事,确是也极为有利。 但这种事情毕竟是死士所为,就算是规划得如何再缜密,却也毕竟是凶险万分。武维义自是有些舍不得让墨翟以身犯得此等险境。但此时,只听得墨翟竟是上前了一步,并朗声说道: “翟愿前往!” 杜宇听后,知道墨翟的心思,便是赶紧与他规劝道: “翟弟,你年纪还轻,此事仅凭你是绝难扛得住的!” 墨翟却是目不斜视,眼神亦是透着些许的坚毅: “翟虽年龄不长,但此事非翟莫属!翟本为奴,死不足惜!倘若能以翟之死,得以保全百濮之民,翟虽死无憾!况且,翟之身手,兄长也是知道的,于翟而言,若想要全身而退,亦非无有可能!……还请兄长成全!” 武维义来到墨翟身边,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角并是小声疾言说道: “贤弟!莫要在此逞能!……此事非同儿戏……” 还未待武维义是把话说完,只见墨翟竟又是拍了拍胸脯,正色说道: “兄长且请放宽心,翟若无十足把握,便绝不会自告奋勇!” 武维义见此情形,也知此时再说也是枉然。因此,在一旁也只得是连连摇头,背身过去,并是仰天说道: “哎!……好吧!不过贤弟此去,务必要悉心筹划,尤其是撤走的线路,千万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好……杀摩雅邪固然重要,但贤弟的性命于为兄而言,却是更加重要!” 仰阿莎眼看自己的一番算计竟是这般容易的得了逞,不禁是得意洋洋的与墨翟装腔说道: “哦,黑炭呐!杀不杀摩雅邪不要紧,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回来,不然本姑娘还能欺负谁去?” 墨翟一时又是沉默不语,而毕摩又再一次是与武维义反复确定此事,武维义亦是反复思量,知道若此时若再将此事强压下来,亦是不合时宜。因此无奈之下只得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可兵分两路,一方面行刺摩雅邪,另一方面,还请毕摩尊使是带队继续驰援夜郎。倘若能救得夜郎国主一命,以国主之威势再压住乍部众人,里应外合,那便是事半功倍!” 仰阿莎听罢,不禁又急跳了一脚,并是暗自叫苦: “啊?!……说到底还是需要阿莎离开僰寨啊?那……那阿莎想出的那些个主意岂不都是白出了?” ------------ 第两百一十八章 议定且兰伺机而动 趣闻相诱夜郎成行 而墨翟却也不知究竟是如何想的,竟是与毕摩直言回了一句: “如此甚好!若是事成,则可一举制住乍部,不叫其部众为乱。倘若……倘若墨翟的计划不成,那如此也好有个备选!” 毕摩瞧了一眼墨翟,眼神之中隐隐是透出一丝哀悯来。只见她微微叹息,并与他言道: “小兄弟此去千万保重,切记一切只能是顺势而为,待时而动,万万不能过于逞强啊!” 墨翟对此倒是满不在乎,但见其拍了拍胸脯,甚是笃定的言道: “知道知道!那摩雅邪如今遇上了翟,便算是他的晦气!且看翟取其项上人头,献于诸位!” 武维义听得墨翟如此说,反倒是眉头一皱,墨翟年纪虽幼,但向来稳重谦逊,即便是有十成把握,也不会将话说满。然而如今却不知为何,行此等险事却变得这般自负,确是实属反常。 不过武维义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此行确是危险至极,若他的这般言语只是替自己提振勇气,倒也无可厚非。 毕摩拿出一张羊皮,见其背面所画的乃是一副地图,武维义等人立即是围将过去,毕摩伸手一指,在上面虚画一条路线,说道: “夜郎主城柯洛倮姆意为中央之城,便是在夜郎之正中,而乍部首部曲寨正临于我们前往柯洛倮姆的途中,因此,我等可以一起先取道恒部主寨——且兰,略做整顿,再兵分两路而上。” 柯迩遐义比划了一下路线,不禁是疑虑道: “不过……此地本豪也甚是熟悉,似是无路可走的啊?莫不是要取道西北再绕上一大圈?” 武维义倒是能够理解毕摩的做法: “嗯,绕路也实属无奈之举,我等自从僰寨出发,若按正常路线行走,只怕是会被摩雅邪派兵围堵!” 毕摩听罢,不禁是点头言道: “武先生所言甚是,除此之外,恒部在六部中虽是势力仅次于武,乍。但也是最为恬淡。并且,由于且兰地处险要通道,因此往来取道的羌商亦是众多,由此,恒部也是夜郎六部之中最为富庶的。其酋豪居谷奢处世亦十分谦恭,为人慷慨却又不轻易随人。因此,就连摩雅邪对其也是要敬重三分。何况,且兰离得乍部与柯洛倮姆也都不远。正好可以是伺机了解一番曲寨内的境况!” 武维义随声附和道: “嗯,而且是最好能避开朱天那厮,毕竟他为人谨慎。神教眼线又为数甚多,若是让他提前知晓了行踪,那贤弟此行便真是凶多吉少了!” 仰阿莎听他们在那围着地图是讨论个不停,自己却在那是越想越委屈。她委实是不愿离开僰寨和父母,因此便极不耐烦的插话说道: “哼!黑炭都说了他定然是能成功的,却还为何非要让本姑娘奔一次夜郎?” 众人闻得此言,先是吃了一惊。而后不禁是回转过身,但见柯迩遐义乃是语重心长的与她规劝言道: “阿莎,此去夜郎,也是希望你能多得到些历练。也不必这般怨天尤人的,有众人伴你左右,你只管是安心的从旁历练学习便是了。” 母主九黎尤女,亦是从旁宽慰道: “是啊!阿莎,这一路上有那么多人陪着你,你不也该觉得高兴才是?” 仰阿莎嘟囔着小嘴,却是死不改口: “不要!阿莎就是不要去!” 见自己爱女这般不识体面,九黎尤女亦是有些脸上挂不住了。于是,神情便是有些严肃了起来: “阿莎,僰族如今遭遇,你也是亲历了的。身为巫主之女,也是时候该肩负起更重的职责来,莫要再一味的胡搅蛮缠了!” 仰阿莎见来硬的不行,便顿时服了软,又是低声柔语的恳求道: “母主,父豪……!就让阿莎留下来重建僰族嘛,阿莎实在是不想离开你们……离开僰寨,外头的人都坏透了!” 父母二人也实在是拿这个女儿没了法子,就在这时,杜宇径直是来到了仰阿莎身边,微微一笑,与她开口言道: “阿莎妹妹,你这一趟夜郎之行,可委实是太重要了。你若不去,我们一行便都是徒劳。况且……夜郎那里也绝非是如你所说的那般无趣哦?待你是到了那里,姐姐便陪你去看一看那冬冬推如何?而且,只怕你还不知道吧,他们那边小孩过生日呀,还有滚烂泥田的风俗嘞。很是有趣的呢!” 其实,杜宇也是从毕摩那边了解到了一些夜郎的风俗,毕竟她作为蜀国的使者,到访另一个国家是不能太过失礼的。却未曾想到,这时却正好是派上用场,可拿来勾起仰阿莎的兴致。 杜宇此言,可谓是吃透了仰阿莎的心思。这仰阿莎终究还不过是小孩的心性,闻得夜郎这般有趣,不禁是好奇问道: “呀?!宇儿姐姐,你说的冬冬推却是什么?还有还有……小孩滚烂泥田?哈哈哈,那场景必是有趣的紧啊!” 杜宇莞尔一笑,又与她是解释言道: “这冬冬推啊,据说是一种面具戏。具体如何,姐姐也是不得而知,届时咱们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至于滚烂泥嘛,呵呵,光是想上一想也觉得颇为有趣。” 仰阿莎听罢,便是立即来了兴致,不禁是一边鼓着掌,一边跳道: “好啊好啊!……哎呀,看来还是宇儿姐姐最是懂我啊!” 九黎尤女见杜宇三言两语便让仰阿莎心甘情愿的答应去夜郎,感激的含笑是看了她一眼,而杜宇则亦是注目,轻轻点头表了一番谦意。 这仰阿莎毕竟是个猴急性子,三言两语的说完,便蹦蹦跳跳的主动去收拾起了自己的行囊。正收拾着衣物,却望见放置蛊瓮的架子,不禁是想起了墨翟来,心中暗道: “呀!我既是已经答应去了,那么刺杀摩雅邪的行动是不是也应该想办法让他们撤去?这个任务实在是太危险了……哎,真不该是出这个馊主意的!现在想来,那黑炭其实人也挺好的……万一就这样死了,也确是怪可惜的。” 虽然仰阿莎觉得自己这次的确是有些过了分,但是让她道歉却也是绝不可能的。再者说,这个提议虽是由她挑起的,但此法确也是种一劳永逸之法。要不然,武维义和毕摩他们又如何会将她的胡语当真? 此时,九黎尤女又来到毕摩的跟前,从身边是取出一个蛊瓮,并是递予了她。 毕摩接了过来,扫了一眼不禁说道: “巫主,这……这莫非便是蛊王?” 九黎尤女神情坚定的是点了点头,并不禁是哀叹了一声言道: “此蛊若是好好呵护,本可还有一年的寿数。但是如今离了养人,恐不日便会死去……” 毕摩听罢,亦是叹息道: “哎……蛊王虽已是风烛残年,但仍是用处良多。便这般死去,委实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虽说确实有些可惜……但若要说到暴殄天物,倒也不尽然。只要能以此物赚了那摩雅邪的性命,那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毕摩接过蛊王,也不敢打开一看,只管将其收好,并是与巫主言道: “话虽如此……但此物毕竟是随了你二十余年,如今却不能在巫主手上寿终正寝,其境遇不亦是令人感怀?!……” 九黎尤女听得此言,知道毕摩她虽是说的蛊王,其实却是在感念自己终究不能回归故里,故而作此长叹。 “好了……如今形势艰危,你我皆是要勠力同心,共度时艰才是。至于身在何处又有何区别?万望尔等能够马到成功,如此亦当可告慰我僰祖之灵……” 众人均各自去收拾好了行囊。而杜宇则又是来到了戌僰驻处,一见面,便是与他深躬行了一礼,戌僰见公主这般仪态,便赶紧是起身还礼言道: “啊呀!公主使不得,折煞属下了!折煞属下了!” 待杜宇直起身子,便是与他轻言说道: “戌将军此番受累多日,本宫实在是过意不去。眼下,僰族之事已了,我等即日便要启程前往夜郎,你这便是回去与叔舅复命去吧……你也好是早日回去与亲族团聚。” 戌僰闻得此言,便立即是抱拳躬身言道: “公主此言差矣!戌僰此行乃奉命护送公主和毕摩使者前往夜郎,如今尚未完成任务,又岂能早走?” 眼看杜宇转身过去,目视着夜郎的方向,并是叹息言道: “此前本宫尚且不知这夜郎一行竟会这般凶险,且如今看来,此番前去夜郎,行路渺渺。戌将军其实大可不必来趟这一趟浑水……” 戌僰听罢,不禁是豪爽大笑,与公主坦诚说道: “哈哈,公主此言差矣。想我戌僰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再者如今蜀国危亡,戌僰若不能护佑公主这一路的周全,那待日后朱提城破,我戌僰又该何以为家?……只不过此番夜郎之行,戌僰亦是能力有限,兴许帮不上太大的忙。但纵是拼了僰的这条性命,僰也定会是护在公主与武先生左右!” 既听得戌僰这一番壮志豪言,杜宇便不再多言,只是与他感激言道: “既如此,那便多谢戌将军了!” 翌日,九黎尤女和柯迩遐义与众人惜别,并是另派几名身手矫健,略同语言的僰人护卫随行,一行人就此踏上夜郎的征程。 眼看着墨翟自制的那一辆“指北车”上,那一只小狼的爪子是永远的指着同一方向,犹似众人对前路的坚定意念。然而,前路却又是充满了迷雾。谁也不知道,即将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 第两百一十九章 道无能墨翟偏逞能 言无意阿莎却转意 武维义一行人为避免是被摩雅邪派兵阻拦,特意是选择走了小路,准备先行取道恒部。很快,众人便是入了夜郎边境,一起来到了恒部境内。 戌僰所领朱提关的守军终究还是人数太多,易是引起他国注意,于是几经众人商议,本想是让戌僰领兵回去,但戌僰依旧是以自己存有僰人血脉为由,执意留下。 其实大家也是能够理解,此事毕竟攸关僰族存亡,戌僰心系本族,亦是想要尽得一份绵薄之力。 于是,众人便也未坚持是让戌僰回去。只不过此番入夜郎,勿论是刺杀摩雅邪还是驰援天玑夫人,人数太多终是不便,反倒容易是暴露其行踪。且蜀中将士阔许久,早已是思乡心切,即使留着亦无甚用。故而戌僰便是让其副将领兵先行回了朱提关,只留下了十余名亲随。 如此一来,队伍里便是只剩了二十来人。只需是随意乔装打扮一番,即可是糊弄过去。 众人又行了几日,且兰已是近在眼前。而毕摩于这一路亦是左思右想,要说那恒部之人处事向来与世无争,其老酋豪居谷奢更是德高望重,应当不会做出通风报信之事。更何况,且兰又距离曲寨不远,本应是一处最好的落脚去处。 但是,亦考虑到不能排除恒部且兰城内会混有其他各部的眼线,并向摩雅邪汇报的可能。于是,毕摩建议众人还是暂且在且兰外围的一处密林中找一处地方先安顿下来。 戌僰先是派了两名随从,前往曲寨打探消息,而毕摩也让僰人随从是混入了且兰探个虚实。一切安排妥当,众人便各自准备是安营休息。 仰阿莎本就不想前来,后来虽是被杜宇的言语趣事所吸引,但是自他们入得夜郎以来,这一路上均是光顾着赶路,甚至是一连走了几晚的夜路,更没有在任何乡村城邑有过歇脚的机会,自是不必提什么冬冬推和小孩滚泥巴了。 所以她此刻的情绪亦得相当烦闷,但见其入了营帐,便将自己的行囊是重重摔在了地上,一脸的愤愤之状。 杜宇与她乃是同帐,见她这般模样,虽也知她的心思,但毕竟兹事体大,却也只得是尽量说些宽解之语…… 武维义刚刚坐定,却发现墨翟竟也是坐立不安,随后又低着脑袋,一脸神色凝重的朝森林深处走去。 若依往日,墨翟他要去哪,武维义是从不过问的。但是眼下情况不同以往,墨翟如今既有要事在身,便不能过于草率。 何况他这几天言语甚少,情绪似是有些不大对劲,其一举一动武维义都甚是忧切,于是二话不说,便是跟了过去。 只见墨翟是只身来到了一处偏僻之地,手持承影剑,身子微微一躬,噌地一声,承影出鞘,待其一顿寒光闪烁,又猛的是一剑刺出,将面前的一颗大树是刺了对穿。 墨翟还剑入鞘,换到另一棵大树面前,几乎是同样的动作,又是将其刺穿。 武维义站在远处观望,墨翟虽是专心练习拔剑刺剑,却是全无章法可言,根本就已将要离师父所传授与他的袁公精要之处,悉数是抛诸脑后。 且墨翟根本是没有注意到远处竟是有人,武维义见状,不禁是轻声叹息一口。又近得几步,武维义也并未踮脚轻慢,只管是正常行走,且是踩着枯叶发出沙沙的脚步声。 按说以墨翟之前的警觉,早就应是听得的,但此刻的他居然是充耳未闻,只管自己继续练剑。 武维义心中一沉,继续往他挨近了去,眼看已是离得墨翟不过咫尺距离,墨翟这才回应过来,立马转身便是回刺了一剑,口中大喝一声: “是谁?!” 墨翟这一剑极为凶横,且是充满杀意。武维义急忙将手中的鱼肠是抬起格挡,铛地一声,承影剑劈在鱼肠剑剑鞘上,竟还蹭出了些许火花来!墨翟抬头一看,这才看清原来是兄长,不禁是往旁一闪,惊呼道: “兄长?!……怎……怎么是你!” 只见武维义神色极为凝重,不禁是责问言道: “贤弟!若非兄长,你却又该当如何?!贤弟此剑若是换了无辜旁人,怕是已要闹出人命了吧!” 墨翟见武维义面色甚是焦虑,急忙是收剑躬身,并是辩称道: “翟……翟过于专注练剑,不晓兄长靠近,还望兄长恕罪……” 武维义却只是摆了摆手,与他说道: “贤弟啊……你可知为兄方才之所以并未刻意隐藏声息,乃是有意试之。但贤弟竟是对此毫无察觉,只待是到得咫尺,贤弟才是反应过来。而且……贤弟刺术一味求狠,全无精妙之处。难道是忘了‘过犹不及’之理?……为兄见你如今这般状况……可绝非是个好兆头啊!” 墨翟听之极为惶恐,但依旧是低头辩称道: “翟……翟真的只是练剑过于专心,这才没有察觉……” 武维义听他依旧在那狡辩,知他定是急于求成,又怕被他人所诟病。于是,不禁叹道: “贤弟,你随为兄也已有些时日,贤弟的脾气秉性为兄最是清楚不过。此事虽然凶险,但于贤弟而言,比之更险之事亦是从不会乱了方寸的。想你当日在鱼凫官邸之内,仅凭仆役十余人硬是杀败了杜疆一队亲兵,彼时的你何曾有过如此模样?贤弟……你若不能调整一番,此行当不成行!” 墨翟听得“当不成行”四字,瞬间脸色煞白,顿是更加着急了起来: “兄长!翟绝无问题!何况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可不发!兄长且放宽心,翟此行必能取了那摩雅邪的项上人头!” 武维义越听越不对劲,不禁是上下打量着墨翟,总觉有些异样。按说墨翟生性恬淡,专气致柔。也绝非逞能好斗之徒,但如今的表现与他往日可谓是迥然不同,大相径庭。 武维义眼下也无话可说,只得是拍了拍墨翟的肩膀,并是缓言相劝: “哎……也罢。贤弟,你且是自己先好好的调整一番,莫要再是胡思乱想……” 墨翟立即是应了一声: “喏!” 待武维义一个转身,发现不远处竟有一个人影闪过。虽然只是一瞬即逝,但武维义却已是看得真切,要说那花花绿绿的衣裙,不是仰阿莎又能是何人?! 武维义不禁心想: “此二人眼下似乎还在闹着别扭,莫不是……墨弟皆因此事……?” 武维义念及至此,便是回头又与墨翟叮嘱言道: “贤弟,你晚上过来寻我,为兄有事相商。” 然而,墨翟却也不知怎的,竟是一时愣神没了回应。武维义又看得他一眼,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急忙是朝着仰阿莎是追了过去。 武维义没跑几步,发现仰阿莎正倚靠在一颗大树后面,手里摘着一根枝条,显然依旧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武维义干咳一声,示意自己便在不远处。仰阿莎却也是一动不动,武维义见其没有反应,便是来到她的面前,和颜笑道: “阿莎姑娘……你与墨翟他……难道尚有过节?” 仰阿莎梗着个脖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蔑笑一声言道: “是能怎样?不是又能怎样?” 武维义一听,便已心中有数。因此,现出一副愁容满面的表情,与仰阿莎严肃说道: “哎……阿莎姑娘自是不会怎样。只不过……只不过墨翟若似这般前去,武某只怕……只怕他是要大告不秒啊!如今的墨翟,已然心气全无,方寸尽乱,若去了曲寨,只怕果真是有去无回啊!” 仰阿莎听罢,立即止住了手头的碎活,大吃一惊,扭头直直盯着武维义问道: “啊?!……那……黑炭他……他怎么了?” 武维义并未是急着与她搭话,却是反问道: “阿莎姑娘可还曾记得,当日你二人不合之时,究竟都是说了些什么?” 仰阿莎听得此问,脸色涨得绯红,显然是被武维义一问中的: “那……那晚我们说什么,你睡在隔壁不也应是听得清楚分明的吗?何故是再来问我?” 武维义知其言语搪塞,必是有所隐瞒,便又继续追问道: “阿莎姑娘,倘若此次墨翟当真是有去无回……你却又该作如何想法?” 但见仰阿莎右手指尖摩挲着,却是已将自己的指节给掐得发白: “哼!是他自己非要去的,又不能怪我。何况我也不过是说他只会摆弄些木石器物,其他本事一概有无……而且……我当时也不过就是一时的气话,他又如何能当得真?” 武维义此言听罢,不禁是恍然大悟!终是让他搞清了其中的所以然来: “哎呀!……阿莎姑娘呐!若是旁人说得此言,自是不打紧的!可若是你说了!墨弟可就是当了真了!……他此番如此操切,显然便是急于证明他其实还有别的本领!……哎呀呀!你……你又何必是如此激他?” 仰阿莎何曾见过武维义这般严厉,却也知道此番言语确是失当,因此支支吾吾的在那战兢说道: “我……我……” 仰阿莎话未说出口,只听得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竟是出现十几个身穿皮甲的带刀之人,但见其一副副皆是凶狠之色,将仰阿莎和武维义事团团围住。 武维义和仰阿莎也是始料未及,一个立即是拔出鱼肠护身,另一个则是抽出了腰间短刃,背持着做出防备的姿态来。 ------------ 第两百二十章 且兰城外遇公子兰 迁城中恒部保平安 但见这一群人武备精良,却也不似是乡野的匪徒。为首一人更是显有几分的贵气,此人年纪倒也不大,大约三十上下,如今是一脸肃杀模样,且用夜郎语朝他二人喝道: “尔等乃是何人?为何在且兰城外是这般鬼鬼祟祟的?……莫不是哪里来的奸细?!” 武维义不知对方身份,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在踟蹰,那名中年男子又是颇不耐烦的与他言道: “既不说话!分明便是心里有鬼!来人呐,将此二人于本公子拿下!” 武维义和仰阿莎自是不会束手就擒,眼看对面人数倒也不多,当即便要就地反抗。 话说武维义的剑术虽已是久不操练,但毕竟是烂熟于心,因此依旧是精妙绝伦。而仰阿莎又身形矫健,对方虽有十数之众,却根本近他们不得。 不过,这些人倒也非庸庸之辈,尤其是那名中年男子,只见他挥舞重刃却也是格外厉害,可谓是刀刀重击,武维义一时也只得被动招架,却使得他虎口都被震得有些生疼发麻。 本想仗着鱼肠之利将对方大刀砍断,奈何那口大刀也是极为厚重,凭着鱼肠竟也只能是将其口刃斩出一道豁口。 仰阿莎虽是身形灵活,但终究是力弱,武维义还要分心助其抗敌,眼看逐渐是落入下风,不远处听得一人急喊: “兰少主且慢!” 那人闻言,立即是收住了大刀。回头一望,确见竟是毕摩大人。 毕摩气喘吁吁的来到武维义和仰阿莎面前,替他二人是辨言说道: “兰少主,这一切均是误会,还请安戈!” 但见那兰少主却仍是满腹狐疑的看着毕摩,并与她问道: “毕摩大人,你何以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既已到我且兰周边,却又为何不进城面见父豪?” 原来此人正是此处恒部首领,居谷奢之子——居谷兰。他也是听得城外斥候来报,说是有队人马驻于城外,甚是有些鬼怪。 也不明就里,他便亲自领人前来查探,竟发现武维义一行果然皆是鬼鬼祟祟的。因此,这才和武维义、仰阿莎他们是发生了碰触。 “不瞒兰少主,毕摩此番前来,全是受了摩雅邪所逼。若我等不从此处借路,恐怕在下连柯洛倮姆都回不去了。不过,毕摩又不想老酋豪因此而卷入纷争,受了牵连,故而没有立即告之,还望兰少主见谅!” 居谷兰一听,得知毕摩大人如今竟是落了难,便是有些不可思议: “毕摩大人乃国主日达木基与君夫人身边的亲近之人,那摩雅邪怎敢如此待你?” 毕摩摇了摇头,叹息一口,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依着摩雅邪的为人做派,少主以为如何?” 身为六部的公子公孙,居谷兰当然知道,那摩雅邪在夜郎向来嚣张跋扈,原本尚且还有国主日达木基可以震慑,怎奈近些年来国主身体每况愈下,因而深居简出。由此,摩雅邪也是愈发的大胆妄为起来…… 只不过,恒部向来是与世无争,而且又有老酋豪居谷奢坐镇,摩雅邪倒也不敢是轻易招惹恒部。 居谷兰闻得此问,不禁是迟疑了一下,再是开口言道: “不管那摩雅邪会是如何,毕摩大人既然已到恒部,那么不入且兰,终是不妥。既然柯洛倮姆那里也没有扬言要通缉毕摩大人,那么您就绝非夜郎罪人。此既为摩雅邪擅自所为,若是追问起来,我部自有交代!我恒部既不惹事,但也绝非怕事!” 毕摩见公子兰已是将事情说到这份上,也便是同意一起入城觐见酋豪。 武维义在此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在一旁只做出一副恭顺的下人姿态。居谷兰撇可了一眼,便是扫见了武维义手中的持剑: “呵呵,好剑法!好剑!” 武维义微微一笑,亦是回礼言道: “呵呵,好重的刀!” 居谷兰听罢,不禁是哈哈大笑!他的刀确是异常沉重,即便是和鄂鲁默的板斧相比,那也是毫不逊色!是以当他听得此言,自是感到相当的自豪耳顺。 毕摩当即是召集起所有人,进入且兰。恒部地处绝妙,因此经商成风,且兰之繁华,可以说远超武维义所到任何城邑,纵是蜀都鱼凫城与蜀南大关朱提亦是有所不及。 仰阿莎从未来过夜郎,所见识过最大的城池亦不过是蜀南的朱提关。因此本因与墨翟是闹着别扭而不开心的,但见路边商贩成群,各式货物可谓琳琅满目,不胜枚举。且叫卖声又是不绝于耳,仰阿莎便瞬间是将烦恼之事抛诸脑后,一路欢呼雀跃的边走边看。 若是以前,随着仰阿莎的事情自然是落在墨翟身上,而现在墨翟心事烦忧,一路只顾是自己低头走路,就连武维义叫了他数声,居然也都好似是没听见一般…… 杜宇深怕仰阿莎惹事,便只得带着两名随从是一路跟了上去。仰阿莎用余光是后顾了一下,发现不是墨翟,竟是莫名有些空虚失落起来。 众人一路走一路四处张望,皆在那是赞叹着且兰之繁华。居谷兰将武维义一行人是带到且兰宫殿,待武维义等人是刚一坐定,只见大殿之后是步出一人。 此人耄耋之年,行动稍显迟缓,穿着一件丝质深衣,杜宇一眼便认出此为蜀锦,颇为奢华。此人虽是看似老迈,但却异常的精神抖擞。 众人一见便知,此人当为恒部酋豪——居谷奢,但见酋豪他双眼炯炯有神,精光四射,言句亦是字字铿锵: “呵呵,毕摩大人光临敝部,居然不入鄙族城邑,莫非嫌弃我恒部照顾不周?” 毕摩急忙是将方才与其公子所言是再叙述了一番,只见居谷奢闻言过后便是沉默不语,过了良久,方才说道: “哦,原来如此……想来你们如今所说之事确是本与敝部无关,本豪也不便是擅自裁断其曲直。不过你们既是路经敝部,那除非是日达木基下令逮捕尔等,本豪唯有听命……但若只是摩雅邪擅自所为,本豪便可护得尔等周全……只不过,若是日后出了敝部,那本豪可也就顾念不得了。” 居谷奢作为和国主日达木基同辈的小宗酋豪,素来德高望重,也不掺和部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带领其部众国人只专心经营。依照他的态度,显然是谁也不便得罪的。但话说回来,夜郎六部里,能够做到他这个份上的,倒也已属不易。 毕竟,谁都知道如今国主的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待其百年之后,究竟将来谁能主事,却也实属未知。 毕摩深鞠一躬,并是恭敬言道: “豪长如此待毕摩,毕摩已是感激不尽!” 居谷奢转过另一边,又与其子居谷兰说道: “兰儿,将毕摩大人与这些随众是安顿好,并给予最大的方便。且传令下去,他们若意欲何往,便只管四处放行,不得加以阻拦。” 居谷兰双手护胸,领命行礼道: “喏!儿臣遵命!” 于是,武维义他们便被带出了宫殿,并在不远处的驿馆是暂时住下。此时,除了驿站原有的看守外,居谷兰也并未是再另行加派人员看守。 武维义于自己房里来回踱步,对于墨翟如今的状态委实心忧,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只见应声而入的竟是毕摩与墨翟二人,他二人本不是一路,只是同时来找武维义有事,恰巧是在屋外照了面,这才一起扣门进来。 武维义先是开口与毕摩问道: “哎?公主呢?难道,毕摩未曾是与她说起前来议事?!” 毕摩躬身回道: “公主和阿莎姑娘出去玩耍一会,武先生放心,她二人有随从跟随。而且,且兰也并非别处,这里人人安居,盗匪甚少,因此也不危险。外加公主为人稳重,理应不会出事的。” 武维义听罢,得知杜宇是和仰阿莎在一处,便是安心的点了点头: “嗯,如此也好……” 毕摩则是继续问道: “武先生,你方才于殿上一言不发,想来必有缘故,却不知究竟是为何?” 而武维义却也并没正面回答,只是无头无尾的问了一句: “毕摩觉得……行刺计划,可否继续?” 毕摩不知武维义为何是突然如此相问,只思量一下,便是回道: “虽然我等是入了且兰,但是计划并无变化。按此前所设之计,理应是要继续下去的。” 只见武维义转身过去,将双手背于身后,叹息一口,又是往前踱步言道: “既然如此……那么待其曲寨是有了消息,你们便启程前往柯洛倮姆。包括墨翟!” 墨翟一听,猛一抬头,甚是惊讶的看着武维义,并是不知所措的言道: “兄长?!你……你这是何意?不是翟去曲寨行刺吗?” 武维义缓缓的摇了摇头,并是颇为坚定的说道: “曲寨一行,便由我去!” 毕摩不禁是大吃一惊,不过也知道了武维义为何是在刚才沉默不语,原来竟一直是在考虑着这件事清! () ------------ 第两百二十一章 贞而不谅替翟行刺 研而无果巧制烟器 墨翟听得兄长竟是要替自己赴曲寨行刺,当即便是有些发了急: “兄长……!不是此前已然议定是由翟去吗?临阵换人,大为不妥!” 武维义并没有回答墨翟,而是继续与毕摩言道: “其实,武某方才于殿上之所以不发一言,除了是在想事之外,其实还有一点考虑,那就是有意要将自己置于暗处。毕摩试想,万一我等绕路且兰的消息是传至摩雅邪的耳朵里,他也只会认为是你要回那柯洛倮姆罢了。若是武某暴露太早,则势必会被朱天宗师的人给盯上,如此对于武某行刺就大为不利!” 毕摩听罢,不禁是佩服武维义的思维缜密,但也担心武维义此番行刺实在过于凶险,公主那边委实是不好交代: “只是……公主那边……” 武维义将手一挥,微微点头言道: “此事确是难办……公主那边……届时便还是由我亲自去说吧!” 墨翟此时自是有些心有不甘,只当是如今连兄长都在小视自己: “兄长,还是由翟前往吧?!身而为人,自当言必信,行必果。若似这般出尔反尔,翟将来还如何自处?!” 武维义一听,不禁是正色怒道: “贤弟,许不闻为兄曾是说过,所谓‘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言出必行,行出必果,此乃小德,非君子之所为也!似你如今这般的状态,显然已是乱了方寸,难保前去曲寨会不出纰漏,因此眼下反而为兄倒更为合适!” 墨翟一听此言,不禁是哑然失色: “兄长……兄长此言何意?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若不能做到一诺千金,又有何面目存活于世?!兄长此言难道不是置翟于不义?!” 武维义知其已是迷入其中,便再是解之言道: “哎……贤弟啊!所谓‘君子贞而不谅(信用)’,贤弟又何必是在意这小信得失?!……贤弟切记,抚平世间纷乱,拯救天下黎民才是最为要紧的大义啊!” 墨翟显然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武维义只是摇头决道: “墨翟不必再言,此事就此说定,绝无更改可能!” 墨翟听得兄长竟是这般直称自己氏名,此等厉辞于兄长而言可谓是罕见至极的。由此,墨翟亦知其心意,便不敢再是拂逆。因此,也只得是颇为无奈的应了一句: “诺!……翟谨遵兄长之意!……” 武维义回转过身,又用手是重重的拍了拍墨翟的肩膀: “贤弟……除了这件事,其实为兄找你还另有一件要事……此行凶险异常,为兄记得此前贤弟尚在僰寨之时,曾是做过一些暗铳!好似是能产生一阵迷雾?你且悉数将它取来,另外还有那些个火折子也一并取来……” 墨翟应声而去,毕摩见墨翟走出,便又小声与武维义问道: “武先生,行刺之事,你可已是想得清楚明白?!” 武维义亦是颇为坚定的说道: “墨弟他心绪不稳,行刺之事断然无法成功……想那摩雅邪,思虑慎密,若是让他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终将是要功亏一篑的!曲寨此行,又能舍我其谁也?!” 毕摩听罢,不禁又是感慨言道: “只是,此事……本与你们并无关系。你二人却争先着甘冒此奇险!我们僰族上下以及夜郎百姓,却真不知该是如何感激先生!” 武维义却是摆手道: “毕摩此言差矣,夜郎若乱,与我等所求皆为不利!况且,此番若不能挫败朱天之诡谋,只怕百濮之黎民从此也皆要受殃!……因此,此行虽是助人,却也实则利己。正所谓是‘义者,利也’!因此,毕摩大人实则大可不必如此挂怀……” 言语间,墨翟已是提着一应物件回到屋内,而毕摩议后无事,便亦是且先告退了出去。 只见墨翟将那些物什是一并置于地上,并是颇为莫名的问道: “兄长,您……要这些东西,却是作甚?” 武维义蹲下身来,将喷筒与那一包东西拾起,并是回了一句: “炸药!” “炸药?!” 这个时代尚无黑火药诞生,按理说,黑火药最早也要在晚唐才正式出现。虽说战国至汉初的方士在炼丹时也发生过类似的爆炸事故,但终究未寻得其规律,且就更不提如今这个早了几百年的南蛮之地了。 墨翟此前所做的那些个暗铳,说白了就是用了僰族特产的白毛石,也就是硝酸钾和上一些木屑粉所制。而恰巧,此前毕摩在僰寨所用过的黄药,经武维义断定,此物正是硫磺!而此物又盛产于夜郎,因此,武维义沿路时便收集得一些。 而且如今,这些个浸过硝水的火折子,本身便又是最好的引火之物!因此按理说,若想要制作炸药,诸方都已是齐备,的确是可以一试! 又经得一晚的筹备,武维义和墨翟是来到一处空地,将木炭和硫磺是掺合在一起,放入一个陶土制成的小泥罐中,并且将其密封。 之后又用从暗铳中取出的硝炭粉末是制成硝绳引爆,却也不知为何,似乎是因密封不严,亦或是木炭受潮的缘故,又或者武维义遗漏了哪一处关键环节,这陶土所装的“炸药”并没有发生预料中的爆炸,反倒是又冒起一阵浓烟。 这一阵烟雾却是极为浓厚,人站在其中,转眼竟伸手不见五指,且是将人连呛了几口。墨翟不禁是失望道: “哎呀,终究还是不成呐!” 武维义站在那里,又一连是又试了几回,亦都是无果。 只见墨翟在一旁,竟是被熏得更显黑了些。他揉了一揉眼睛,不禁问道: “兄长,莫不是我等于何处出了些许偏差?” 武维义低头沉思了片刻,并与他回道: “必然是有些疏漏,但是问题在于何处,却不得而知!” 但当武维义是看着眼前的阵阵黑烟,却又是突发奇想,双手一合,立即叫道: “唉?!对啊!如今又何必是执念于炸药?若是能用利用起这一片迷雾,那岂不正是脱身良器?” 墨翟从旁本亦是听得一头雾水,待武维义是与墨翟耳语解释得一番,墨翟一边听着,一边是不断的点头应道: “诺!……诺!兄长放心,翟定将它改制成功!” 如今终有了一番眉目,武维义不禁是松了口气。此时,正巧是有一名僰人随从前来寻他: “武先生,毕摩大人似有急事相商。但见武先生又不在屋内,特差我等是来寻你。” 武维义一听,便是立即应道: “这便来!贤弟,为兄且让此人留下来与你搭个下手,你们好生在此研制,为兄去去便回。” 只见墨翟此时已然是盘坐在了地上,摆弄着那些制造炸药的物件,并是头也不回的随口应了一句: “诺!兄长自便,此间有翟即可……” 墨翟虽是受了仰阿莎所激,这段时日始终是心绪有些不稳,然而一旦是摆弄起这些个东西来,便顿是将诸事抛于脑后,就好似是遁入无我之境一般。 武维义见状,便命那僰人随从留下。而后自行转身离去,是回到了驿站。 一进院落,就发现前往曲寨的其中一个探马已是立在了门口,武维义二话不说,径直上前是与他询问道: “不知曲寨那边情况如何?” “回武先生,我二人此番前往曲寨打探,发现曲寨之中并无异动。摩雅邪也未曾派兵前往僰寨寻衅滋事。而那朱天宗师前几日曾与默部的鄂鲁默是一起入了曲寨请罪,近日却又出寨,去向不得而知……探得这些消息过后,小的便是先来且兰汇报,另有一人是留在那里以为内应。” 武维义一听,不禁是大喜说道: “好!有劳了!……朱天那厮既然不在,那么我们成功的几率便要大上许多!” 然而此时,始终立于一旁的戌僰却是不无担忧的说道: “话虽如此,但想必那摩雅邪也不好对付!” 武维义却不过是微微浅笑了一声,并是回道: “此番行刺,武某亲往,自当设好退路,尔等不必过于担忧。而且武某和墨弟今日还研得一个利器,正可大用……” 正当武维义是要详述一二,赶巧杜宇和仰阿莎亦是途经此地,听到武维义如此说,皆是大吃一惊。尤其是杜宇听罢,更似是全身发颤,踉踉跄跄的破门而入,大声惊问道: “武郎?你方才说些什么?你去行刺?” 武维义这两日都在思索研制炸弹一事,也未考虑清楚究竟该如何跟杜宇开口提及此事。此刻突发变故,却是令他始料不及。自知如今已也是定不能再瞒,便是颇显尴尬的与她回道: “宇儿……你来的正好,武郎正要与你说起此事……” 杜宇一听,得知自己方才果然是没有听错,不禁大怒言道: “若不是宇儿凑巧听得,只怕武郎此刻还要瞒着我吧?!武郎,你若真是要去,那宇儿便定要跟你一起同路!” 武维义伸手扶额,颇为无奈的说道: “宇儿,你听我说……” 话未说完,杜宇捂住耳朵,转身便跑,仰阿莎在旁见状亦是愣了一下。但见武维义竟还在那呆立着,不由得是跺脚唤道: “武先生!你莫不是跟那黑炭一样愚笨?!还不快快追将上去!” 武维义本已是六神无主,但被仰阿莎这么一声叫唤立即是回过神来,二话不说,撒开腿脚便是立即追了出去。 () ------------ 第两百二十二章 安抚卿心行前绵语 筛用砂石终成利器 武维义追出驿站,却已是寻不见杜宇的踪迹。正当其手足无措之际,却突然惊奇的发现杜宇竟是自己又往回走来! 武维义二话不说,赶紧是追上前去。原来杜宇本是听得武维义要亲往刺杀摩雅邪,却又不曾与自己商量,关切之余也难免愤愤不平,因而方才是负气奔走。 但要说杜宇她虽依旧是有些个公主秉性,但在诸多历练之后,显然也已是稳重不少。当她在奔出的那一瞬间,便已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想来此刻也绝非是她能耍小性子的时候。 于是,在冷静的思虑了一阵过后,便又往回走来,深怕是武维义寻不见自己却反而是迷了路。 不过,虽是满怀的关切,但在看到武维义之后,却依就是娇哼一声,又白了他一眼,也不与他多说一句,只管与他是擦肩而过。 而武维义,此时就如同是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低着脑袋跟在杜宇的身后,一同又是进入驿馆,二人皆是一言不发,闭门进到了屋里。 武维义且是先关好了门,转身过后,却是颇显尴尬的与之言道: “宇儿,关于此事……武郎确是有不妥当之处……” 杜宇背身端坐下来,并是轻摇螓首的说道: “也罢,武郎不必再说……此事墨弟去得,你自然也是去得,只是……你却不该将我瞒着。” 武维义上前一步,将双手是搭在杜宇的削肩之上,微微使劲,将她扭转过身,并让她是面对着自己,武维义深情的凝视杜宇的瞳目,并是柔声说道: “宇儿,武郎当真没有刻意要去瞒你,只是这几日一直在考虑行刺之事。而仰阿莎那边也需是宇儿照顾,因而始终是没找得机会与你详说。再者……宇儿如今知道也不算晚呀,武郎总没有只留一封书信却不辞而别吧?!” 杜宇听罢,知此言显然便是托词,不禁是柳眉一竖,说道: “哼!狡辩……武郎你若要真敢这么做……!我……!我……” 杜宇想说些狠话,却无论如何也都说不出口。也正因为如此,却更显得是我见犹怜,武维义将她扶起身,又甚是爱怜的搂住杜宇,言道: “宇儿,武郎当然是不会不辞而别的……” 杜宇被武维义这般一搂,顿是睁大了眼,盯着武维义。身子亦是仿佛一时僵住,竟是整个都动弹不得。随后,不无激动的亦是一把抱住了武维义,甚是娇滴的言道: “武郎……武郎真能活着回来吗?” 杜宇问罢,武维义不禁是沉默了片刻,要说此行吉凶,他武维义其实也并无十足的把握。但是,若与杜宇这般说话,只怕她是绝不会允他以身犯险的。因此,他亦只得是信誓旦旦的说道: “宇儿……武郎可以向你保证,此番曲寨之行,武郎定会慎之又慎……那摩雅邪虽是该杀,但也不至于为他是搭上我自己的性命。去得曲寨之后,武郎便会预留好一条退路,以备不时之需。而且我和墨弟今日还制成了一种烟雾弹,也是专为逃遁所用……武郎自会料理一切,宇儿当真不必是过于担心。” 杜宇虽是不明白烟雾弹是什么,但也知武维义和墨翟是经常能捣鼓出来一些颇为神奇,却又极为实用的玩意儿的。既如今武维义说其有用,那想来定是有些奇效的。 杜宇听罢,这才是略微放下心来。再是怀柔缓言的问道: “那……武郎准备何时出发?” 武维义一听,知道宇儿已然是允了此事。于是,在寻思了片刻之后便又回道: “若是那烟雾弹能够制成,明日武郎便将出发前往曲寨!你们也需及早动身,早日到达柯洛倮姆才是。” 杜宇微微抬头,满是惊讶的看着武维义: “怎么?!……难道不留人接应?” 武维义微微松开双手,又低下头去,以便是能够看清杜宇的容颜: “宇儿或许有所不知,武郎若是只身一人,届时反而更易得脱。若人手太多,反倒误事。” 杜宇听得此言,觉得武维义说得也确实是有些道理。而且,杜宇对于武维义的能力,本就是毫不质疑的: “这可是你说的!届时若发现情形不对,便马上要知难而退!切莫逞强!知道吗?” 武维义不禁笑道: “呵呵,武郎与宇儿还未待够,自是不会去逞能拼命的。” 杜宇听罢,瞬是由忧转喜,微微一笑,又是轻哼了一声: “哼!武郎现在也是这般会说巧言了?却也不知究竟是谁人所授?……武郎千万要完整无缺的回来!一根头发都不能少!在宇儿心中,一百个摩雅邪也比不上武郎的一根毫发!” 武维义嘻嘻一笑,伸手在自己头上是摸了一下,随之又拔出了几根头发,取在了杜宇面前,并是俏皮着说道: “那武郎便送你一千个摩雅邪如何?!” 杜宇见武维义如此谈笑,不由噗地一下,也笑出声来。而后,竟是像模像样的将武维义的头发是收了起来: “好吧!那宇儿便先替武郎是收着这一千个摩雅邪……也就是你了,在这种情况下竟还能这般说笑。” 武维义情不自已,在杜宇额头上是轻轻的吻一下。杜宇亦是柔情顿生,心甜如蜜,一股热流是直冲脑门,又瞬是扩至全身。心口急蹦,就好似是提到了喉咙口一般。不由自主的是再一次扑倒在了武维义的怀里。 武维义抱软玉在怀,心中无尽遐想,不禁暗自默念道: “宇儿,武郎定不负你!纵是将来老天要将我再拉回去,我也一定要与你不离不弃……” 待武维义和杜宇便在那里是云雨缠绵了好一阵,武维义又出门独自去寻毕摩,要与她一同是商议一番行刺事宜。 毕摩对于武维义竟连一个帮手,甚至是接应之人都不要,亦是多少感到有些惊讶。 依照武维义的本意,此番既为暗杀,人多了反而误事。况且毕摩等人的行踪,必然也会引走摩雅邪的注意,因此他单独上路反倒更为安全。 毕摩自知无法说动武维义,也知武维义素来是算无遗策,拟定的主意也定然是有一番道理的。于是,转身取出了蛊王的罐瓮并交予武维义,叮嘱言道: “武先生,此物便是九黎尤女的蛊王。如今由于离开寄主多日,虽已然死去,但样貌尚存。待你献蛊之时,切莫是叫他发现此乃死物,摩雅邪素来谨慎沉谋,他若警觉,定然计不能成!……” 武维义将这一番嘱托言语是一字一句是听得清楚分明,随后与毕摩是躬身抱拳应道: “多谢尊使提醒,尊使之言,武某自当谨记于心!” 毕摩呈递了蛊王之后,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哎,想来此举此本为死士之为,武先生如今亲往,不免……” 武维义却是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回道: “呵呵,无妨!武某既是去得,那便自有全身之法。尊使且放宽心……” 武维义刚将蛊王罐瓮收好,只听得墨翟竟是在驿站外面大喊一声: “兄长!兄长……!” 武维义打开房门,只见院内的墨翟浑身上下是黑黢黢的一片,手中还端着两个小泥罐,不无兴奋的说道: “兄长,翟将此物试成了!” 武维义闻言,不禁眼前一亮!立即是从墨翟手中接过那两个小泥罐,端详了一番,又往地下一掷。 只听呲地一声,竟是冒出大股的黑烟来。且这一阵黑烟甚是呛人,直叫一旁的毕摩亦是连咳了数声。 原来武维义让墨翟改良的,正是摔炮的原理。武维义本已是将黑火药给误打误撞的做成了烟雾弹,但是奈何其效用实在太低,因此,武维义便料想着,若能将其中的硝木炭瞬间尽燃,那这烟量定是足够帮助自己逃身了。 而武维义也知,如今这“摔炮”除了是配比不对之外,另外还缺了一件引物。要说这“摔炮”,武维义小时候也是玩过的,依稀还记得拆开之后里面包裹着的都是些细小的砂砾。当年自然是不明白那些砂砾究竟是做何用的,而当他看着黑火药所冒出的烟雾,他不禁是猛地想了起来。 原来他们如今配方中所缺的便是这些个“砂砾”!可莫是要小瞧了这些个砂砾,若无有这些砂砾从中摩擦助燃,这黑火药便永远也是个闷炮而已。 但是,究竟该用何种砂砾,却也应是极为讲究的。武维义一时自然是拿不定主意,因此临行前,这才让墨翟是从各处去取了各种砂砾做比较,以期能得到一种最为合适的来用。 墨翟果然亦是不负所望,自各处取来石土试了十余回,终于是有一种极为细腻的河砂确是可以堪用。如此一来,有了此烟雾加持,届时武维义逃遁之时,便可算有了障眼之术。 武维义见之大喜,不禁说道: “甚好甚好!贤弟此番可算是帮了为兄的大忙了!贤弟且再去是造一些,予我明日一并带走!” 墨翟应声而去,而后听得动静的杜宇出来看到面前的烟雾,似是有些思量。待到烟雾散尽,正要上前与武维义是询问,却发现一个人正立于院中。 那人不是别人,却是居谷兰。只见他挥舞着手臂,驱着眼前的烟雾。毕摩见状,立即是上前候道: “见过大子兰!”(“大子”为世子之意) 居谷兰看到这些个冒烟的怪物,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兰却还当此处是走了水,便急忙是赶来救援。毕摩大人,父豪曾吩咐下来,不碍你们任何行动。但是你们也不能是这般肆意纵火呀!难不成你们是要将这驿馆给焚了不成?” 毕摩听罢,不禁微微一笑,并忙是辩解道: “哦,少主误会了,我们这也不过是制了一些烟雾罢了。无有明火,燃不得他物。更不敢是有这般的打算……” 居谷兰还在那一边双手挥舞着,一边是抑住鼻息的说道: “咳……咳……但……但你们这烟也未免是太浓了,真不知你们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毕摩待之一笑,之后又是不禁问道: “正巧,我等也正要去面见酋豪,是与他告知一声,我等明日便要出发前往柯洛倮姆。” 居谷兰一听,却是有些吃惊: “你们明日便走?……哦,如此也好,那毕摩大人也只管是随意就好。” 居谷兰一边是与毕摩说着话,一边却也是注意到了其身旁的武维义。 “话说……你却究竟是何许人也?可留姓名?” 居谷兰且是说着,又来到了武维义的跟前,将他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武维义被他看得委实有点不自在,便低下头去,用颇为生硬的夜郎语回答道: “见过兰少主,在下不过是一名毕摩的随从罢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前番交手,居谷兰便知此人定然不是个泛泛之辈。如今听他这般说,却又如何肯信?只见居谷兰是目光如炬,与之回道: “随从?呵呵……依本公子来看,恐怕是不见得吧?” () ------------ 第两百二十三章 无知为智众出且兰 遁入曲寨寻得斥探 武维义听得居谷兰所言,似乎已是将自己给盯上。却依旧是表现得镇定自若: “呵呵,小的实不明白谷少主所言究竟何意?还望明示……” 要说这居谷兰,由于乃是居谷奢晚年所得嫡子,欢喜之余,便是竭尽所能的培养于他。而居谷兰也是不负众望,练就得一身文武双全。且为人粗中有细,深入部众,也是颇得人心。 而他自从是与武维义过手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此人绝非常人。而这几日虽未加以监视,却也知晓武维义和墨翟他二人是整天在那捣鼓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举动又如何会是寻常下人所为? 因此,居谷兰却是笑了笑,又摇头叹道: “呵呵,仁兄乃是智者,自然该是明白本公子所言何意!……” 武维义闻得此言,不禁是心头一紧。却也依旧是面不改色,只淡淡的回道: “呵呵,回公子的话……有些事……无知可比知晓了好……公子许不闻‘大巧若拙’者乎?” 居谷兰两手一摊,不禁回道: “哦?‘大巧若拙’?不知本公子却又该如何分辨何为知之为妙,何为知之为恶?!” 武维义抬头看了看居谷兰,又是诡异的一笑言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谓智也!” 居谷兰见武维义这般谈吐不凡,不由得是疑虑更甚。然而观其言语似是而非,看似强词夺理,却也好似是有些道理,着实令人摸不清其底细。于是,便只得是展颜回道: “哦!然也!既仁兄多有不便,那本公子便不再过问便是……诸位,父豪有请,且移步宫中。” 毕摩和武维义等人闻言,便立即是去了且兰宫殿。而此次碰面却并未设在大殿,而是位于侧旁的私房之内。 但见两列案几之上摆满水酒佳肴,而居谷奢也已是端坐于主位。待毕摩等人进殿行了礼数之后,便各自坐定。 宴饮即开,但见居谷奢是举起青铜杯,说道: “来!毕摩大人光临敝部,本豪不曾远迎,失敬……失敬。还望毕摩大人莫要见怪。” 毕摩急忙是跪坐着躬身回道: “酋豪言重了……酋豪能容吾等在此栖身,已是莫大恩惠。毕摩又如何敢有其他奢想?更何况,酋豪这般殷勤,更是令我等无地自容呐……” 居谷奢一边端举着酒樽,一边甚是爽朗的笑道: “哈哈哈,毕摩大人客气了,来。来!请诸位尽饮此酒!” 众人闻言,便尽皆是一起端起酒盏,将盏中美酒是一饮而尽。而随侍于两侧婢女则是继续为其斟酒续杯…… 待是酒宴巡至毕摩,只见毕摩亦是恭起身来,并是与居谷奢道: “多谢酋豪今日款请。想吾等已是叨扰多日,不胜感激。因此,来时吾等便已然决议是明日出发归往柯裸姆多,待毕摩是回禀日达木基,定将此间恩义款请是如实回告。” 居谷奢对于毕摩要走的消息倒也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其子方才入宫之时,已是做了通禀: “哦?毕摩大人不再多住些时日?” 毕摩亦是十分和气的回道: “毕摩还有要事缠身,度留这几日,已是偷闲。” 居谷奢又一边是切得几片羊肉,一边亦是一副颇不经意的模样说道: “哦……那……既然如此,本豪便让兰儿是送送尔等。在我且兰本豪尚是能保得诸位平安无虞!……只是……恒部边境距离柯洛倮姆尚有一段距离,届时还需诸位是多多保重。” 毕摩起身,并是双手恭上回道: “多谢酋豪相助!酋豪大恩,毕摩没齿难忘!” 居谷奢自然也没有过多挽留,也未曾是细问毕摩,武部究竟是与摩雅邪的乍部发生了什么纠葛? 俨然装出一副明哲保身两不得罪的态势。毕摩深知居谷奢为人处世,倒也不以为奇。 宴席过后,毕摩等人回了驿站之后,便各自整备起明日的行装。是夜,杜宇和武维义各自理完以后,便在驿站私院里是述说着亲昵耳语,以为道别。 杜宇对于武维义亲往行刺摩雅邪一事,终究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放心不下。言谈之中,亦是尽皆吐露不安心绪。 武维义虽是一再保证,更是将自己的行刺计划、逃跑路线、“烟雾弹”等等是和盘托出,皆只是为了能让其安心。 “无论如何……武郎,你可一定是要活着回来……武郎若是死了……宇儿……宇儿也绝不独活!” 武维义微微一笑,手里则是抚揉着杜宇的纤纤细指,与她是宽心言道: “宇儿……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自当是要以信义为本。武郎既已是答应了宇儿,又岂能食言?” 杜宇那玉葱般的右手轻抚武维义的面庞,亦是笑着对道: “好……宇儿自是愿意信你的。武郎本领高强,自是能够化险为夷的……而且,武郎也自是最关心宇儿了不是?更不会是弃宇儿而去的……” 两人就这样一边说着,身子亦是挨得越来越近。月光之下,但见二人身影便渐渐的重叠在了一起。 …… 次日清晨,众人跟着毕摩一起是上了路,由居谷兰护送,直出且兰,取官道而行,朝着柯洛倮姆进发。 行了将近半日,眼看便要出得恒部边境,武维义眼看前队是由居谷兰护送着,也不便与众人一一辞行。 只得是与杜宇,墨翟暗中告别之后,便悄无声息的故意掉队,改路而行。 居谷兰显然亦是察觉到了武维义的异样,却也不明言,只管与毕摩言道: “毕摩大人,你们此行对我恒部该是无所图谋的吧?!” 毕摩一听,不禁是大惊失色,深知这居谷兰为人亦是太过谨慎,如今竟是怀疑起了自己来: “兰少主多虑了,毕摩这如何是敢?夜郎谁人不知,恒部最是与世无争,且酋豪为人亦是最为中正不阿的。真有二心,我等却又是何苦来哉?!” 居谷兰一听,却是在那哈哈大笑了三声: “哈哈哈,毕摩勿要惊,兰亦不过是一时戏言。不必当真,不必当真啊!……毕摩说得极好,想我恒部素来与世无争,却也最是遵守正义,倘若有人胆敢行些不义之举,为乱夜郎,兰便是第一个不答应!” 毕摩知其误会稍解,也便是放下心来。随后,又与他是坦言说道: “哎……待来日……兰少主自会明白毕摩此番用意。今日之所以是有所隐瞒也实属情非得已,知道得太多……对恒部实在是有害无益……因此还请少主见谅。” 居谷兰听罢,也是点了点头,颇为傲然的言道: “嗯……毕摩大人既如此说,那兰也就不再多言……” …… 再说武维义是携带蛊王,独自一人前去曲寨。为避免是被人察觉,便将鱼肠剑是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曲寨乃是乍部首府,说是一处寨子,但其实也已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邑。 城中戒备森严,武维义入城之时,也是经历了一番严密的搜查。 守备虽是发现了他随身携带的鱼肠,但由于这鱼肠被有意遮掩,因此其貌不扬,剑背又多有鱼鳞斑驳,被守备只当成了是出城砍柴所用的顺手工具罢了,便直接将他放行了过去。 进城之后,武维义便是根据之前刺探曲寨的护卫所言,来到北面的一个市集。 但见其中是鱼龙混杂,形形色色的买卖应有尽有,武维义在诸方打听之后,也是颇为轻易的就找到那家旅店,并是住了下来。 住下之后,武维义便将蛊王的罐瓮是藏在一个妥帖之处。夜半时分,又悄然是来到隔壁,三长两短,但见门是应声而开,开门之人正是此前留于曲寨的探子——白乙。 白乙矮小精干,为人小心。且将武维义请入之后,立即掩门,又侧耳是听了许久,这才转身行礼道: “见过武先生!……武先生如何是亲自来了?” 武维义微微点头,却也不及是与他细说其中缘故,只管是立即打听问道: “嗯,此事说来话长。乙,我且问你,这几日曲寨上下可还有什么讯息?” 白乙闻言,立即是放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耳根说道: “倒是和往常一样,并无二致。且经在下是三番确认,那朱天自与鄂鲁默是一起出城过后,至今未回!” 武维义听罢,便是点头“嗯”了一声: “既如此,乙,你明日一早便出城去,赶紧是往柯洛倮姆去吧!” 白乙听了,不禁是眉头一簇,: “先生!……不如乙还是留下来给先生作个接应?” 武维义却是摇头言道: “此番行动,武某一人即可,乙尽可先走!” 白乙显然还想要是说些什么,武维义又摆手止言道: “不必担心武某,武某自会留有退路,人多反倒不便。因此,乙只管是顾好自己便是!” 白乙听得武维义这般笃定,却也不知为何,反倒是更加忧虑起来: “先生!……白乙虽是不才,但好歹也是个探马出身,脚程自是轻快一些。若是有个好歹,起码也可回去讨要救兵呐!” 武维义思量一阵,又与他是拒绝道: “不必……该做的,你都已是做得极好。眼下,你便尽快是赶往柯洛倮姆,跟戌将军汇合。至于其他的,且待武某回去之后再说不迟!” 白乙也知先生意愿强硬,便也只得是颇为无奈的遵从道: “喏!” () ------------ 第两百二十四章 维义多算筹谋退路 酋豪多疑反遭讥齿 武维义与白乙叙完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去歇息,而是又穿了一身随行带来的夜行衣,带上鱼肠,潜出客栈上了大街。 此刻已是午夜时分,街上早已是绝了行人。偶见有夜巡宵禁的士卒,也皆是被武维义给轻易避过。 武维义潜到乍部摩雅邪的宫外,相比恒部的富泽奢华,这座乍部的宫殿可谓是极为简陋。围墙的石头也都是崎岖不平,并不甚高,即便是殿门也皆是些未经雕琢过的厚重木排。 不过虽是工事简陋,但是里里外外巡守之人确是甚多。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任何一处角落,每隔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便会有三支巡逻队伍自不同方向巡视而过。可谓是有条不紊,戒备森严。 武维义于暗中是观望了一阵,不禁暗道: “倘若真是入宫行刺,只怕有去无回……但若是能赚得摩雅邪出宫,应当尚有可为之机!” 武维义展开脚下身法,在曲寨四周又是逛了一圈,最终选定了一处极佳的地点,那便是曲寨有些用于迎客的驿馆! 曲寨的驿馆离得宫墙不远,这里本是为了给别国使者拜谒亦或是述职朝贡的公族暂住所建,因此相比较宫殿,居然还稍稍体面了些。最为关键的是其院后靠有一座小山丘,越过山丘,便是西市,西市再往西走便是西门。 从西门出去之后,有一片灌木林可为遁身之用。若是穿过那片灌木林,再趟过一条小溪,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地,因此,只消是在那备再上一匹骏马,届时追兵便很难再是追上。 武维义心下算定,亦是松了口气,待回得客栈休息时已是接近拂晓。第二日一早,武维义亦未歇得多时,便是立即起了身,竟发现门内留有一根布条,拾起一看,上面居然是写了一些蜀文,显然是白乙所留,其意大致是说他已然离开曲寨,盼武先生亦能顺利归来。 武维义阅罢,立即是将布条焚了。出了门,又找来路人是问明马市方向,亏得武维义是习得一些夜郎语,与曲寨的商贾交流起来也毫不费劲。采得两匹好马,武维义拉着其中一匹自东门而出,却又绕路来了城西之外,入了灌木林度过小溪,将马拴在了一棵大树底下。 武维义又在寨外是寻来几名乡鄙之人,予他们一些钱财,让他们是将此马好生照料着,并表示待他明日归来,自当另有重赏! 此等美差,对于这些久居乡野的鄙人而言,自是求之不得。当即是去林中找来一堆草食,将这马匹伺候得服服帖帖,并是与武维义承诺,定不会是离得此地半步。 然而武维义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又牵来另外一匹,并是将它拴在了不远处,又备下了些许干粮和水袋,藏于一口洞穴之内。 待一切是准备妥当,武维义回到曲寨,将鱼肠是匿在了客栈之内。也没有经过任何乔装打扮,径直是来到了宫门外,把守的侍卫见状立即喝道: “且住!哪里来的野人,竟是这般不懂规矩。此乃宫闱禁地,平头不得随意靠近。快快退去,否则格杀勿论!” 对方说得一口南羌之语,且方言味极重,武维义自是听不明白,只得是以夜郎语回道: “在下卫奕,前来拜谒酋豪,特来献上僰族蛊王!” 守卫听闻“僰族蛊王”,不由皆是大吃一惊。聚上前来是以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素衣白丁。为首一人听得,自是不信,不禁问道: “献蛊?只凭你?!” 要说他们不信,那也实属正常。由于酋豪的二弟和三弟皆是殒命于僰地,摩雅邪虽是刻意隐瞒,却奈何这流言蜚语传布极广,就连乍部的三岁孩童都已是闻僰止啼。 此事乍部上下皆已是心知肚明,因此此刻突然冒出一个僰族献蛊之人,宫殿守卫又如何能够淡定?当即是围了上来,刀剑齐齐指向武维义。 而武维义毕竟已是见了太多这样的阵仗,又哪会是轻易被吓到?只管是镇定自若的说道: “在下并无恶意,只为献蛊而来。还劳烦诸位是替在下通禀一声,见了酋豪,自有分晓!” 领头的守卫与旁边一人是低语几句,只见那一人转身飞奔入了殿门,武维义双手抱胸,却是一脸的气定神闲。 不消片刻,那人又是奔出,与头领回道: “大豪有令,即刻放此人入宫!” 左右闻得此言,便立即是上前搜身,也未曾是在武维义身上搜出些什么蛛丝马迹,随后便被守卫是两边护持着进了宫中。 乍部的宫殿不仅是外表简陋,其实内部也根本谈不上什么华美。只比寨子的寻常建筑稍稍高大一些罢了,除此之外几乎别无二致。 只因摩雅邪素来胸怀异志,十余年来只知四处征讨,开疆拓土。自己也绝非是个享乐之人,因此在他的心中,此处曲寨于他而言,亦不过是一个临时的落脚之所罢了。 因此其余五部皆是纷纷围城营建,唯独这乍部的曲寨,却依稀还是个村寨的模样。而在摩雅邪的眼中,柯洛倮姆才是他事成之后真正的的宫殿所在! 武维义被带入一个大殿之内,两侧守卫手执刀斧,圆目猛瞪,时刻戒备。仿佛若是武维义稍有异动,便会刀斧加身。 殿内上首,端坐着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材魁梧,三角眼露出一丝诡诈,脸上又挂有数道凶疤,甚是骇人。其眼神之中又透着一股狠劲,甚是犀利的盯着武维义。无需揣度,此人便是乍部酋豪——摩雅邪。 武维义上前,躬身行礼道: “在下卫奕,得知豪长欲求僰族蛊王,今日特来献蛊!” 摩雅邪一开口,又是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只听他是冷笑一声说道: “你是何人?!又如何得知本豪所图?” 武维义闻言,立即是颔首陈道: “在下乃是巴人!特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游说百濮各部。前段时日途径僰寨,本想劝说九黎尤女依附巴王,岂料其妇人之仁,不仅拒绝,还尽羞辱之能。便在此时,酋豪的二弟三弟前来攻打僰寨,故而得知酋豪所求。哎……想起二酋三酋之英姿,亦真是令人不禁唏嘘哀叹……” 摩雅邪听得此人念及自家兄弟,虽然其人心狠手辣,亦不甚念兄弟情义。但终究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这般战死,于他也委实可惜。 “那……只你一人,又是从何得来的蛊王?” 听得摩雅邪如此追问道,武维义亦是早有所备: “回禀豪长,贵部的二酋与三酋虽是折于僰地,但是天意要灭僰人,他们当夜便是又突遭得天灾。一阵地动山摇过后,主寨尽毁,而后又遭得疫神光顾。待默部领兵攻打僰寨之时,在下趁乱是窃得蛊王。九黎尤女多面受敌,无暇兼顾,只得是派了少许人对在下紧追不舍,而在下脚程毕竟麻利,只绕了数学圈,便是得以脱身。” 摩雅邪听罢,不禁是发出一阵钟鼎一般的笑声来,并是大声唤其左右: “哈哈哈!来人呐,将此贼于本豪拿下!” 但见几名分列两旁的刀斧手是上前一步,正当是要将刀斧将其夹住。武维义却并不慌乱,只是疾言道: “且慢!……酋豪这是何意?在下诚心献蛊,何故是将在下当作贼子?!” 摩雅邪捋了捋自己的络腮胡须,眯缝着眼是撇嘴说道: “你既自称是巴王雅尔丹的手下,如今得到蛊王,又何必是绕路前来献于本豪?此等言语行径分明便是有诈。莫不是你这小贼将本豪是当作了三岁孩童一般容易欺瞒?” 武维义听后,却亦是不明缘由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并且是在那里连连摇头。 摩雅邪见状,不知其意,便是厉声呵斥道: “死到临头竟还这般张狂!莫不是你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武维义大声笑罢,却又是嗤笑一声言道: “我家主公曾言夜郎之中,唯有乍部酋豪为人最是英明果敢,亦最是豪烈。呵呵,如今依奕看来,却也是不过如此!妄为我家主公是一心要与之结交……我之所以大笑,也不笑其他,只笑我家主公是有眼无珠,不识人呐!……” 摩雅邪一听,知其话中虽是笑其自家主公蒙昧,实则是在笑话自己为人猜忌,不能容人。武维义这一言,当即是说中了摩雅邪的要害。摩雅邪虽是内心攻于算计,但也最忌讳别人是如此说他。因此,立即是挥了挥手,将左右刀斧手又撤了下去。 “既如此,尊使若果真是来献蛊,却又为何不曾见得使者拜谒?你仅是只身一人前来,本豪又岂能不疑?况且,僰人的蛊王乃是灵物,你既得之,不面呈于你家主公,反而是来得本豪此处献蛊,这又如何能解释得通?” 武维义听得摩雅邪言语显是缓和了许多,知已是被他应变蒙混了过了,便立即是继续上前进言道: “呵呵……区区蛊王,又何足道哉?!这蛊王于大豪视若珍宝,然而对我家主公却不见得是能正眼瞧上一眼。在下奉命行走百濮,所求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奉得主公之命,游走各国诸部,以结兄弟盟好!在下此行,成效绵微,这才是绕路前来献蛊,只求能够与酋豪结得盟好……酋豪!多算虽为好事,但是凡事过犹不及啊!所谓‘水漫过树,洪水之灾’。似酋豪这般工于猜忌,只怕日后亦是难以服众啊!” ------------ 第两百二十五章 巧舌如簧智激酋豪 渐释疑意驿馆验蛊 摩雅邪生性多疑,对于武维义的一面之词自然还是不大相信的,但正如武维义所言那般,蛊王之于他诱惑而言,确是有着异乎寻常的意义。如今既是有此良机又岂肯轻易错过? “也罢!……本豪便姑且是信你一回,这便将蛊王呈来!” 但见武维义却是微微一笑,又双手摆道: “呵呵,不曾带得身上……豪长勿要心急,想必豪长也曾听说过,这蛊王若是离了寄主,便会变得极为虚弱。因此,如今那蛊王已然是奄奄一息,自是不可随意挪动。还请豪长能屈尊移步出宫,待在下是亲自奉呈予豪长手中!” 关于蛊王这一特性,摩雅邪其实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在第二次派鄂鲁默前去之时,是要求其将九黎尤女连人带蛊一并虏来。 因此,眼前武维义的这一番话,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若要让他出宫,这不免是有些过于唐突。再者,摩雅邪又如何能够分辩眼前此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摩雅邪踟蹰不已,武维义见状,便更进一步道: “酋豪请看!不知酋豪可曾认得此物?” 武维义取出一个小瓮,打开之后,只见里面有几条金色的小虫附着在一块腐肉之上,并是不断的扭曲蠕动着。 摩雅邪观毕,却是侧目掩鼻回道: “这……莫不是喂食蛊王所用的蛊虫?” 武维义合住蛊瓮,又是点了点头: “呵呵,酋豪英明!此物除了僰族,可以说是别无二处可有。在下偷得蛊王,此物顺便也就一并取了一些……不瞒酋豪,蛊王眼下已是奄奄一息,不可妄动。且如今其饲食也已不多,酋豪若是想用,还需趁早才好!” 摩雅邪听罢,不禁是轻叹一声,颇为有些左右为难: “那……眼下蛊王却又身在何处?” 武维义知道此番计议已成了大半,不禁又是嗤笑了一声,继续是惹其心智言道: “呵呵,自是在妥当之处,酋豪可移步宫外驿馆!在下这便将蛊取来,面呈于酋豪!” 摩雅邪一听此言,心中不禁又是疑心骤起: “宫外的宾驿距离此殿亦不过二三里的脚程,却为何不能将其直接携入宫中,而非要选在宫外?” 武维义既是如此说,那自然早已是有了计较,于是开口回道: “在下已经说得十分清楚,蛊王现在已经不可擅动,而酋豪所居之宫,隐隐中又透有君王之气。因此阳气过甚,而蛊王乃由僰族女子精血所化,当属极柔之物。因此携带入宫固然对酋豪而言更加方便,却对蛊王是极为不利!……至于酋豪究竟要蛊王是死是活,还请酋豪自裁!” 摩雅邪本对蛊王也不甚了解,只听得武维义在这里是一桶胡说八道,却竟也是信了。但是对于亲自出宫一事,依旧是有些犹豫不决。 “酋豪若还是放心不下,不若先派一名心腹,随在下一同前去验看蛊王。是真是假,一见便知!再说这里到底也是曲寨禁地,既有重兵把守着,难道还怕在下区区一届野夫不成?” 摩雅邪听罢,不禁是站起了身,来到武维义的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武维义在心中估算一下位置,心道: “哼!若此刻我有鱼肠在手,当可一剑将你诛之!” 摩雅邪绕其周身挪步一圈,又将武维义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是眯起眼来开口言道: “本豪仍是信不过你。” 武维义向其躬身行了一礼,并是笑道: “呵呵,大豪您即是信不过在下,在下亦是无话可说。不过,既然大豪有心,难道还不知派人先行查验?莫不是……大豪竟是连一心腹之人也无?!” 摩雅邪却也不正面答应与他,只管是继续问道: “那么……定于何时献蛊?” 武维义闻言,不消分说,知道这摩雅邪已是上了勾,便是双手作揖回道: “悉听酋豪之意……不过自是越快越好。” 摩雅邪听罢,便转过了身背对着武维义,与其左右言道: “来人!” 但见一名矮小精干的青年步出,向其行礼: “臣在!” 摩雅邪举手往身后的武维义指了一指,却是头也不回: “穆博,你和此人一同立即出宫,前往宾驿查验蛊王!回来后,再一五一十的与本豪转述,不得有半分遗漏!” 那穆博闻得尊意,单手抱拳,横斜于胸,并是极简练的躬身回了一句: “得令!” 武维义听罢,知此事已成,当尽早脱身,以免是露出马脚: “那在下先行告退,在宾驿静候酋豪大驾光临!” 摩雅邪不再说话,只是背身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武维义和穆博出得宫,先来到之前所住客栈外。武维义且让穆博在外等待,他自己先行入得屋内是取蛊王的蛊瓮。待其拿出客栈,穆博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观上一观,武维义却立即阻拦道: “大人!还请稍安勿躁,此处可不是观蛊之所。” 穆博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又与他是笑面迎合道: “是是是!确是在下过于心急了,还请先生移步,前往驿馆!” 接着,武维义在前簇后拥之下,是被带到驿馆。摩雅邪对蛊王极为重视,此时早已命人将驿馆内外清空,并是里里外外皆布置了守卫。 武维义见状,也不以为意,这些早已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进得驿馆的客殿之后,武维义将蛊王的罐瓮取出,并是掀开了一条缝隙,穆博向前凑眼一看,只见蛊王竟是一动不动,静静的倦曲在那里。穆博观望一阵,不禁是好奇道: “为何这蛊王是一动不动?” 武维义听罢,又将罐瓮是再打开了一些,但见那蛊王一见了光,竟是突然动弹了一下。 原来武维义早有准备,此时蛊王已死,于是他便将一根细丝是系于蛊王之上,另一头则是粘在盖子上,只要瓮盖一开,在其牵扯之下,自然便会动弹一下! 正当穆博还在验看,武维义为了避免穆博是再看出些许端倪,便急忙合上了瓮盖,解释言道: “蛊王如今已是奄奄一息,见不得强光。还望穆博大人是与酋豪通禀一声!只亦从速用之,切莫再是耽搁!” 穆博虽是不识得蛊王,但此蛊奄奄一息确也是看得真切,便急忙是连连点头说道: “谨遵卫先生之言,博自当全话带到。” 穆博倒也客气,朝武维义是行了一礼,这便转身匆匆而行。武维义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一笑,知道计策已成,只待摩雅邪上钩。于是,便要回转踏入驿馆。 武维义正要回房,确突然感到腰间的“赤光勾玉”是陡然跳动了一下!武维义心中一紧,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一闪而过。 武维义箭步冲出,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武维义四下又是仔细查看了一番,依旧是一无所获。赤光勾玉内含有超导磁,只要接近磁铁或者铁器均会有所反应,而且若是隔空遇见了另一块“赤光勾玉”的话,此等反应将会更加激烈。而对于武维义而言,方才赤光勾玉的那一阵陡动,确是似曾相识的…… 武维义见状,不禁是警觉了起来,并是忖道: “为何赤光勾玉的反应如此强烈?刚才那个身影甚为熟悉……莫不是!……是朱天那厮转而复返了?!……如果真是那厮……” 武维义想到此处,不禁眉头一皱。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在此关键时刻,竟还遇到了这等的变故。 ------------ 第两百二十六章 迷已破不弃却自迷 局中人醒悟反设局 武维义恍惚之间似见熟人,不禁是心忧不已。然而现已是箭在弦上,想再往回收也是难如登天。武维义回到房中,抚着鱼肠的鳞纹,暗中想道: “那身影……倒也不见得就是那厮!……即便就是,如今我有蛊王在手,摩雅邪也不见得会是信他!……就算是信了他!我便按着原计划逃走,也不见得会有多难!……” 武维义如此这般的思前想后想,不断的是在那里自我安慰着。不过,他虽是有些慌乱,但也不会就此坐以待毙,除了在屋内是多安置了几处迷雾弹外,沿途亦是布置了不少,且又随身是多携带了几枚,以防万一。 且说那穆博奉命回到宫中,尚未来得及开口回禀,便只听得一个内侍是入殿言道: “大豪,朱天宗师求见!” 摩雅邪一听得此人前来,不禁是眉头一皱,唤道: “也罢!且让他进来!” 朱天宗师得命,趋步入殿,并是躬身请道: “豪长见安……” 摩雅邪端坐于正位之上,庄严说道: “免了……尊使此番又有何事要禀?本豪遣你去往默部辅佐鄂鲁默,不知此番突然回返,可是又有何高见呐?!” 摩雅邪对朱天宗师背后的神教本身便是心存戒备,加之他与鄂鲁默在僰寨也是连吃败仗,更让摩雅邪觉得这朱天宗师也不过是个泛泛之辈,不堪大用。 于是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是将其支走,如今又来,不禁是令他有些感到好不厌烦。只是碍于祆火神教的名头,这才是与他礼让三分。 朱天宗师如今在精明强干的摩雅邪面前也是不敢造次,只是与他回道: “禀告豪长,某自是败绩于僰人,日夜思之……想某确是辜负了酋豪重托,亦是引咎难安。由此,在下是始终遣人暗中监视着僰族的一举一动。如今那僰……” 还未待朱天宗师是把话说完,只见那摩雅邪竟是闭着眼,连连与他摆手言道: “唉!尊使啊……本豪曾已是与你明言,僰之败不怪尔等,此乃僰人之中实有强人辅佐。本豪也绝无怪罪尊使之意……至于尊使所言,那僰部近况,本豪也已是无甚兴致。何况,不日便是国王寿辰,本豪自有其他要事。如今,只要是让毕摩回不得柯洛倮姆即可!至于僰族之事,可暂且放下,多说无益。” 朱天宗师听罢,不禁是淡淡笑道: “呵呵,所谓经一失,长一智。在下既是败于僰寨,愧对豪长之重托,自是要觅得良机弥补一二的!” 摩雅邪一听,只觉似乎这朱天宗师是话里有话,另有深意,不禁问道: “嘔?莫非……朱天宗师是发现了些什么要紧的?特来禀呈?” 朱天宗师听罢,立即是起身回道: “大豪英明……经在下诸方打探,那毕摩……自僰寨而出之后,却已是绕路恒部,入了且兰。而且……而且目前已是即将到得柯洛倮姆!” 摩雅邪一听,不禁是大吃一惊,瞬是腾地而起,大声怒道: “什么?此话当真?!居谷奢那老匹夫!安敢是与本豪作对?!既如此……穆博,速速点兵一千,于本豪是将其截住,务必是斩草除根!” 穆博刚要领命告退,朱天宗师却是立即将他止住,并是劝进道: “不可!现在想要阻拦,怕已是来不及了……更何况,毕摩乃是夜郎重臣,又未犯事,如此前去难免不为他人所诟病!” 摩雅邪细思片刻,只觉朱天宗师说得却也有些道理,便是叹息一口,又坐回了正位,并是无奈言道: “哎,也罢也罢!想那日达木基已是垂死之人,自顾尚且不暇。纵是毕摩前去恶语相告,也是无用!” 朱天宗师不禁是点头道: “大豪英明!……不过,虽是如此,但豪长还是需要一些必要的应对,别到时候前往柯洛倮姆贺寿之时措手不及。在下此番前来,便特为此事!” 摩雅邪听罢,知其定然是另有图谋。却也懒得是搭理于他,毕竟外头如今还有一档极为要紧的事情要做: “好吧……本豪已然知晓,尊师便且先是退下吧!” 要说这朱天宗师所到之处,无论是杜疆还是雅尔丹,无不对其是恭敬有加。唯有这摩雅邪是戒心甚重,无一处是不将他防着。 这确是令朱天宗师感到极不好受,显而易见,摩雅邪如此冷淡,早早便要将他打发走,其中必是另有要事。 他望了一眼身侧的穆博,这穆博乃是摩雅邪心腹,现在偌大的大殿之上,没有内官,没有宫女,更没有侍卫,若真有要事相商的话,也必是此人。于是,朱天宗师心念急转,又是笑着说道: “呵呵,大豪……在下方才……于入宫之时,曾是途径客驿。却在其中是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某虽不说,大豪也当知此人!……僰寨之败,便是全拜此人所赐!” 摩雅邪一听,不禁大惊。又是一阵精光抖漏,大声喝道: “什么?!那……那人莫不便是传言中的煞星——武维义?” 朱天宗师躬下身,亦是颇为笃实自信的回道: “在下与其数次交手,他便是化成灰,某也仍能认得!因此,绝对不会认错!……大豪,却不知此人前来乍部却是所为何来?但想必定未未安得好心!因此还望豪长务必慎之又慎!” 摩雅邪缓缓坐下,便是重新整起了思绪。只听得他是喃喃自语道: “武维义!卫奕!……原来如此!” 就在此时,朱天宗师再是提高声音: “豪长!敢问那贼子究竟是所为何来?!” 摩雅邪回过神来,知道此刻也无隐瞒的必要,便是与穆博言道: “穆博!那蛊王情况究竟如何?” 于是,穆博便将方才于官驿所见所闻是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朱天宗师越听越觉得此事蹊跷非常,眉头皱紧,不断的在那摇头。 摩雅邪虽是从没见过蛊王,但从先夫人——天权夫人,那里还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二,现在凭着穆博的转述与他印象中的倒也契合。如今真蛊就在咫尺,又怎能是不叫他心动? 穆博言毕,朱天宗师便立即是上前一步说道: “豪长!此处有诈不可信呐!蛊王纵是为真,但其用心也定是险恶!且那贼子赚豪长出宫接蛊,其中必有蹊跷!” 摩雅邪本就觉得此处甚是鬼怪,被他如此一说,更是疑心四起。只见他一边捋着边鬓,一边回道: “此人……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还真险些将本豪瞒过!如今看来,其用心之险恶,定是毫无疑问的!……尊使,依你之见,此人图谋为何?” 朱天宗师先是思虑了一番,随后又摇头回道: “恕某直言……若某为贼子……当诛杀大豪!” 摩雅邪一听,不禁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从旁是一把抽出砍刀,将自己的案几是砍去一个棱角。但很快,他却竟又复于平静,冷冷笑道: “呵!好大的胆子!……竟是想要于虎口拔牙?!此番……此番本豪定叫他是有来无回!” 朱天宗师一心想要杀掉武维义,但总是吃瘪。此番武维义自投罗网,倒是叫他好不兴奋。 “大豪!此人心术诡异,不得不防!吾等不若现在便是派兵擒拿诛杀!迟则有变呐!” 摩雅邪细想了一番,却是微微一笑,并是摆手言道: “不不不!穆博,你且带人前去搜查武维义这几日的行踪,既是要行刺本豪,便理应是有所筹谋!……务必是要全部查清,并速速报来!” 穆博听罢,便立即应道: “喏,豪长!” 此时,朱天宗师亦是自告奋勇言道: “豪长,在下愿一同前往!” 摩雅邪亦知朱天宗师的用意,便是点头应道: “嗯……也好!准了!” …… 武维义身份暴露,虽仍然不自知,但亦是始终感觉有些忐忑。在按部就班准备的同时,也在馆驿随时戒备着,以防万一。 天色渐昏,而摩雅邪却仍然是没有露脸,这不禁让武维义更是坐立不安。 按理,穆博只需是回去如实禀告,那摩雅邪定不见疑。此时早应是迫不及待的前来取蛊,毕竟这蛊王可是他摩雅邪梦寐以求之物。 武维义越想越不对劲,将房门紧闭,又偷偷是破窗往外偷窥,却见其外是增了不少的守卫看护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武维义心头!他当即是打开了窗户,准备是要放弃暗杀。 但是一开窗户,发现这边也尽是人影。暗道不妙,再要从侧门遁走。只听得外面是一阵喧哗吵闹,接着只听得外有一人是振声喊道: “酋豪驾到!卫奕速来献蛊!” 武维义这时已是开了侧门,闻得此言不禁又是迟疑了一下。按道理说现在是放弃暗杀的绝佳时机,但如今摩雅邪就近在眼前,若就此放弃,也委实可惜。 武维义纠结不已,竟是一时无法裁决。 ------------ 第两百二十七章 献蛊行刺身陷囹圄 欲杀武氏再遭变故 武维义不知为何,目标如今已是近在咫尺,却是莫名的犹豫起来。 “定是自己心性不熟,以致于心绪不稳……如今临事了反而如此惊慌……” 就在此时,只听得摩雅邪那一阵甚是豪爽的笑声是透门传来: “哈哈哈……卫卿,本豪已到了多时,何不出来相迎啊?莫不是还要本豪亲来请蛊不成?” 武维义听罢,顿是打定了主意: “也罢,若是不成,再退不迟!” 武维义此刻想罢,便立即是打开了房门,看到摩雅邪和几个守卫已是站在了院内,倒也不像是有所防备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武维义反而更是感觉到是有一丝的蹊跷。只觉此事必然无法善了,自己也定然已是暴露无疑了! 武维义深知,若是依照摩雅邪的秉性,不可能是防备得这般破绽百出!如此松懈以待,真可谓是欲盖弥彰! 而武维义此时也已是没了退路,不禁暗叹一气,又缓步退到房内并是言道: “恭请酋豪入内,蛊王便在此间。” 摩雅邪又向前是走了两步,却在门口陡然止步,似笑非笑的说道: “呵呵,卫卿何不直接与本豪取来?” 武维义一听,难免是心中一惊,但也只得是试探着说道: “如今蛊王奄奄一息,还是不要擅动为妙!” 摩雅邪听罢,却也不觉其有半分迟疑,竟是径直唤道: “好吧!既然如此,本豪这便进来!” 摩雅邪往前踏步而去,眼看就要入内,却猛然一个侧身,噌地一声,自腰间瞬是拔出了一把金刀!武维义早有准备,鱼肠啸鸣自身后反手出鞘,身形亦如鬼魅一般,刺向摩雅邪。 就在此时,摩雅邪身后的两名侍者亮出刀剑,突然是抢先入内,挡在了摩雅邪的身前。武维义的鱼肠剑削铁如泥,将那两个护卫的刀剑斩断,并顺势下拉,连着剑身竟直接削中了那两个护卫的喉咙,两人应声倒地而亡。 武维义欺身上前,已经近得摩雅邪之身。摩雅邪亦未曾想到这武维义手中竟还有这般的利器。见得此状不禁是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他手举金刀是画了个半圆,而凭借着那把金刀的韧性,居然是一下子格住了武维义的剑势!这一切均是在转瞬之间发生,武维义本也已是做到了极致,然而奈何摩雅邪已是有了防范,因而一击不成! 刀剑相交,摩雅邪又借力是往后一跃,院子四周忽然又扑出数十人,喊叫着朝屋内冲来,武维义见势不妙,一脚踹在门框上,身子横移,竟破侧门而走。 摩雅邪见状,知其必然是要逃跑,便横刀一指,大声喝道: “来人!抓住他!死活勿论!” 武维义刚出侧门,自怀中一掏,取出几个石子,权当暗器发出,那些石子又正中预先已是备下的“烟雾弹”上。整个房间顿时是为烟雾所罩,冲进来的士兵一下子先被呛得一口,而且眼睛辣疼,根本睁不开来!一下失了方位,顷刻间竟是自己撞成了一片狼藉! 武维义乘机跃出墙外,又往身后放出几颗烟雾弹,径直逃到了后山。武维义又故意从另一个方向是投了数枚,以为声东击西,暗度陈仓之计! 武维义终于是撤到了西市,此刻天色尚未完全暗透,而市集上又正值当日的最后一波高峰。只见其人影攒动,天色昏暗,正是混遁逃走的绝佳机会。于是,武维义便直接自西门所预留的一处暗道潜出而走。 武维义穿过灌木林,很快来到小溪边,趟了过去,遥望其预设的地点竟然又多了一个人影,心知不妙,正要前往另一处备下的藏身之地。但见那三个人是影却疾驰而到,立即拦住了武维义的去路。 面前三人,一看之下便知是个练家,武维义却也不乱,直接是举鱼肠迎敌。只过了几招,便已然是刺伤了其中一人。 却令武维义是意想不到的是,在昏暗中武维义一眼看清,在这三人中,其中一人竟正是朱天宗师! 原来,朱天宗师和穆博经过一番探查,得知武维义曾是出过西门,因此,西门之外早已是戒备森严,只待其自投罗网!也果不其然,如今这武维义竟真是闯了进来。 朱天宗师见得武维义这般狼狈,不禁是哈哈大笑道: “哈哈!武维义,想你也会有今日!今日本尊定要诛杀了你这煞星!替我神教除一祸害!” 武维义一言不发,扑身攻击,不料朱天宗师的剑术居然也是极其精妙,加之一旁亦是有教中高手相助,武维义渐渐是落了下风。 朱天宗师的剑法师亦是师成于大家,与武维义的“袁公剑法”之精巧是颇有不同。其剑法虽是淳朴无华,却处处都是落在实地。或许是由于胜券在握,因此招招都是颇为得心应手。 与朱提关时的那一昧斗狠相比,隐约仿佛中好似更多了一份君子之范。 而且,武维义虽然不知这究竟是什么剑法,但是很显然,此等精熟的程度,任何人想要于短时间内学成是绝不可能的,因此当为家传之术! 此时,武维义只一心寻机逃跑,也无暇分顾其他许多。岂料摩雅邪此时也已然是带人杀到,数百人将武维义和朱天宗师的战阵是团团围住,时不时还以刀剑逼围。 武维义心中发慌,一个不慎,只见朱天宗师的长剑一抖,挽出数个剑花。武维义急忙格挡躲闪,却不知他乃是留有后手,竟被其剑柄径直偷点了膝盖处。 武维义吃痛,一下便是脚软。单膝跪了地。朱天宗师见状大喜,接着又是一剑猛然刺出,眼看就要刺中武维义的喉咙,摩雅邪陡然喝道: “且住!” 朱天宗师一听,不曾想到,就在此等关键的时刻竟又是突发了变故!眼见就能将武维义杀掉,他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强行拂了摩雅邪之意,只能硬生生将剑势给收了,并是回首问道: “豪长,此人为祸百端,万万留不得啊!” 摩雅邪单手向前一挥,命左右上前是将武维义擒住。武维义如今事败,倒也不惧,只觉是有些惋惜。 想他武维义,毕竟乃是来自于现代,可谓是智谋不浅,却也未曾料道竟会落得如此境地。 “难道我武维义今日就要折在此地?哎……若有下次,定然须得算得万全才是!……也不知还有无下次……宇儿……” 武维义此时浮想联翩,满脑子联想到的皆是杜宇失落的神情,因此也叫他是一阵心如刀绞。 摩雅邪下得马来,径直走到武维义跟前,与他是傲然言道: “你!便是杀害本豪二弟与三弟的武维义?哼!好一个竖子!男子汉大丈夫,既敢做敢为,又为何不敢以真名示人?” 武维义本在胡思乱想,却被他是一语惊醒,不是斜眸视言道: “没错,本人正是武维义!隐瞒姓名,只为除你!似你这等心怀不轨,枉顾天下苍生之辈,于百濮乃是人人都可得而诛之!” 摩雅邪见此人死到临头却还这般嘴硬,不禁亦是嗤笑一声: “呵呵,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那为何如今武先生反而倒成了本豪的猎物?!本豪乃是秉承天意而为,又岂是尔等犬儒宵小之辈所能窥伺的!” 武维义亦是嗤笑以对,并是昂首慨道: “哼!要杀便杀,悉听尊便!何必在此多费口舌?!” 摩雅邪命人从武维义身上搜出了那个蛊王罐瓮,打开一看,发现这蛊王早已是一动不动,显然死了多时!摩雅邪见状,不禁是勃然大怒: “好你个村野匹夫!居然拿来一个死蛊欺瞒本豪!” 武维义冷哼一声,言道: “真蛊王乃是稀世之宝,难道你还以为武某真会拿蛊王予你?我呸……” 摩雅邪猝不及防,被他啐了一脸。正当他是要发作,却谁知竟是突然怒极反笑,且笑得是极为猖狂,左右皆是不明所以。 “好好好!武维义啊武维义,你果真是英雄了得,如今可是要一心求死是吧?!却也没那么容易!来人呐!将此人押回寨中,关入大牢,严加看管!” 朱天宗师见状,却是立即发了急: “酋豪!此人诡计多端,现在不除,只怕日后生出事端,因此宗师劝酋豪,此人是万万留不得啊!” 摩雅邪微微一笑,将蛊王罐瓮是直接往让一扔: “呵呵,本豪心知肚明!……此人自然是留不得的。” 朱天宗师往武维义的方向是举剑一抖,并双目直视着大声唤道: “那恳请酋豪诛杀此贼,以免夜长梦多!” 摩雅邪却浅笑一声,显出一脸的不以为然,并是举手将他止住: “不必!……此贼妄图刺杀本豪,其罪当诛。但若是这般杀了他,不免也太便宜了此贼,本豪且留他一命,自当有用!亏得尊使此番密报于本豪,功劳委实不小。虽如此,但此人还需是按着本豪的想法处置才行!” 朱天宗师虽不知这摩雅邪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但只隐约感到是有一些不妥: “可是……” 当朱天宗师想再要是力陈其中利害,摩雅邪却哪里肯听,直接是不快的将其一语打断: “本豪说的已是很清楚了,尊使究竟是听还不明白?还是觉得本豪愚钝,才智比不上尊使?” 朱天宗师一听此言,却哪里还敢是再说,立即是俯首言道: “诺……既如此,一切便听从大豪安排……” () ------------ 第两百二十八章 夜间来谒设宴宫中 一语方知国主真名 再说杜宇这边,正当武维义深陷囹圄之际,杜宇等人则是刚刚入得柯洛倮姆。 毕摩身为国主与王后身边近臣,自是在王畿境内是畅行无阻的。因此,众人一路便赶至城东的驿馆歇脚。 毕摩将杜宇等人安顿妥当,先行回宫复命。 柯洛倮姆为日达木基打下偌大疆土之后,所兴建的一座都城。当年的日达木基正值壮年,雄才伟略,将都城建在夜郎正中心的位置,并且大兴土木,而柯洛倮姆也由此成为百濮四大城之一。 此城内外皆是戒备森严,素有九营十八卡的严密体系,杜宇一行人自当是有些体会,若非毕摩伴行,谅他们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入城。 众人将歇,天色已是彻底黑了下来。杜宇站在窗前,遥望曲寨方向,总是心神不宁,簇簇不安?仰阿莎见姐姐这般焦虑,便是来到杜宇身边,与她低声问道: “姐姐,夜里寒深露重,姐姐如何还不早些歇息?莫不是……姐姐还在挂虑着武先生?” 杜宇被阿莎是一语给唤回了神,心中虽是不定,但脸上却依旧是挂着笑意说道: “哦,妹妹不必担心,姐姐……姐姐不碍事的。” 仰阿莎自知若不是自己当日的一句快人快语,武先生也不至于会去以身犯险。因此,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说道: “此事……只怪阿莎当时太过任性,没头没脑的竟是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来。要不然,武先生也就不会只身犯险了……” 杜宇听罢,与仰阿莎是浅浅一笑,并是摸了摸她的头顶,又与她是摇头说道: “此事与你又有何干系?要说起来,阿莎妹妹也是受了连累的,又如何能怪在妹妹头上?至于刺杀之事,其实亦是经过了武先生和毕摩深思熟虑的。他们也绝不会因你所言,而作此冲动鲁莽之举。所以,妹妹即便不提,他们自然也是会想到的。妹妹大可不必挂心内疚。” 仰阿莎一听,只觉得是心头一酸。只当杜宇姐姐其实是在刻意掩饰,阿莎心里更是难过。但是为了不再让杜宇徒增忧伤,仰阿莎便强行是扮出一副小孩儿心性来,撒娇的摇晃了几下,说道: “唉?!宇儿姐姐,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入城时走得匆忙,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城邑面貌。阿莎自幼便听说柯洛倮姆乃是百濮四大城之一,而且其夜市也是极为缤纷!不如我二人这便去见识见识?” 杜宇一听,也知道仰阿莎的好意,却只是笑道: “不可,如今毕摩已是入了宫。此刻虽是天色已晚,但国主却随时可能召见,若是派了人来却寻不见我等,那岂不坏事?依姐姐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仰阿莎自是有些失望,但是一直被圈禁于此也委实太闷。于是,仰阿莎便想再去找墨翟,但这一路之上,两人亦并未和好如初。仰阿莎心高气傲,自是不会主动去找墨翟认错的。 就在此时,只听得候在驿馆外的侍者突然是朝着屋里传唤了一声: “请问,哪位是锦织公主?” 杜宇闻此传唤,便径直是去开了门,并是与屋外的侍者是正色道: “本宫便是!” 只听那名侍人又是躬身言道: “公主殿下,宫内来人,说是有事要找公主……” 杜宇往馆外张望了一番,又微微点了点头: “有劳了……本宫这便出去看看。” 于是,杜宇和仰阿莎又来到驿站前厅,只见两名仪态端庄的宫女向她二人是挪步跟前并是颔首行礼,而其中一人竟是以僰语说道: “日达木基听闻蜀国公主驾临,异常欣喜,特赐锦织五匹,贝二十枚,玉璋一副,以及各类器用三套。以彰其尊……” 杜宇听罢,立即是朝宫女是行了个蜀礼并是酬谢道: “多谢国主厚意!” 只见那宫人扭过身,并一挥手,命后面的劳役将一应物什是抬入了殿内。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客气……哦,对了,日达木基知公主大驾光临,甚是欣喜。特于宫中设宴款请,替公主是接风洗尘。并特意关照,务必是请锦织公主,戌将军及众人一同赴宴。” 由于仰阿莎身份特殊,又身负蛊王,不宜暴露,因此名单中竟刻意将其避开。要不然,作为僰族巫主之女,自然也应在宴请之列,好在仰阿莎也不在乎这些,只是有些好奇的在杜宇耳边低声问道: “哎?!好奇怪啊!这里的人称呼自己的国主都是直呼其名的?这未免也太失庄重了吧?!” 杜宇微微嗔怪的看了仰阿莎一眼,如今在夜郎宫女面前讨论这个问题,显然大为不妥。 仰阿莎见状,只吐了吐舌头,然后嘟咙着小嘴说道: “阿莎也只是好奇嘛!” 杜宇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一笑,并是说道: “还请二位稍后片刻,本宫这便命人去唤戌将军前来。另外,且容我二人再换一身服饰,面见国主,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宫女听罢,躬身回道: “公主请便。” 杜宇命人前往驿站,找到戌僰并是说明了缘由。戌僰一听,不禁大喜。对于夜郎国王的威名,于百濮可谓是尽人皆知,戌僰自也不例外。只是似戌僰这般的身份,若想要见其一面,那可谓真是难如登天。 因此,此番戌僰来到柯洛倮姆,若真能亲眼领略一番雄主之姿,确也足以是令他心满意足的了。因此,戌僰在欣喜之余,也是加快了手脚,将自己仪表是好生拾兜了一番。 而杜宇和仰阿莎亦是回到房中,又各自是换了一套华美的礼服。期间,杜宇便将仰阿莎方才所问的问题是解释言道: “那‘日达木基’并非国王实名,乃为此地的尊称,意为日沐天下之人,恩泽夜郎!” 仰阿莎听罢,连连点头。但她解得一问,却又接上一问: “那……日达木基又可有实名?” 杜宇迟疑一下,说道: “有自是有的,老国主名讳武益纳。不过,觐见国主还是需遵本分,切莫直呼名讳!” 说话间二人已经穿着完毕,开门而出。 戌僰又叫上墨翟,四人出得驿馆,驿馆外面已是备下了几辆马车,只见杜宇所乘的乃是一辆五马车驾,这着实令她是感到有些吃惊。 “诸侯驾五,本宫何德何能,可坐此驾?!且再去掉一匹方好。” 既是公主所言,车队的仪仗又岂敢忤逆?于是,便赶紧是将公主的车撵撤去了头上的一匹。 待公主坐定,众人亦是在那两名宫人的指引下分别上了车,不消片刻便已是到了宫闱之外。 四人下车,仰阿莎抬头望着城墙和厚重巨门,不由感叹: “本以为且兰与朱提已经是城邑之巅峰,不曾想这里竟然更是了得!” 杜宇却微微一笑,与她摇头说道: “呵呵,妹妹不必这般的大惊小怪的,姐姐所在的蜀之郫邑与之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待来日,姐姐便带你去那瞧瞧可好?” 仰阿莎一听,不禁是兴奋道: “好啊好啊!阿莎定要与姐姐同去的!” 但此时,杜宇突然也由此是念及起蜀国诸多往事,心中不由得是隐隐有些感伤起来…… 在几名宫廷护卫的一路护送之下,四人被引入了一处偏侧的大殿中。这里并非议事之所,而是专门用于设宴款请外宾之用的。 只见其内部是秉烛通明,内官以及侍女们正在忙碌的举案端入殿中。旁有一组编钟,两名乐师敲击着,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蜀音来。 杜宇上得主客之座,仰阿莎、戌僰和墨翟三人则在两侧依次坐定,不消片刻,上首侧门又进得两人。 只见其一男一女,男的七十来岁,和居谷奢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双目浑浑而无神。步伐迟缓,精神状况极差。那女子虽是有了四十来岁的褶皱,但由于整体甚是轻消匀称,因此倒也并不显老。眉目间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一丝顽意,倒和仰阿莎是有几分相似。 而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天玑夫人!她搀扶着君王武益纳坐定,自己则是坐在其一旁。 杜宇等人见了国主日达木基,便立即起身行礼道: “日达木基安康!” 天玑夫人的目光于众人身上游动着,看到戌僰的时候,很明显一怔,最后将目光是放在了仰阿莎身上,并是笑着说道: “诸位不必多礼,日达木基身体不适,不宜多言,尔等只管坐下享用即可……公主殿下,蜀国乃天府之地,不比吾等这般的穷乡僻壤,若是小君尚有地方怠慢不周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杜宇坐定之后,侧身拱手行礼回道: “一切安好,多谢夫人关心。” 仰阿莎虽是第一次见得天玑夫人,却不知为何,当即就萌生了一种亲近之感: “你……你便是天玑夫人?” 天玑夫人见得仰阿莎长得这般水灵,言语中又带着些许的僰语口吻。一看便知其定然是毕摩所说的尤女之女——仰阿莎。 但是于此大宴之上,人多眼杂,若是就此搭话,难免是要暴露其身份。因此,却只是与她微微一笑,并是示意道: “正是小君,诸位不必客气,且先用膳,若有什么话要讲,待膳后可移步后室详说。” 仰阿莎听罢,本是有满腹的疑问要说。但杜宇是轻拉其衣袖,从旁低语嘱道: “妹妹!且先用膳……” ------------ 第两百二十九章 国主身衰似言非言 天玑留客会晤众宾 宴席期间,众人但见老国王武益纳始终是目光呆滞,一言不发。自己也不曾动箸,唯有天玑夫人佈菜之后,方才稍吃了几口。 且宴饮间也无巡酒之礼,虽是磬竹之声不绝于耳,殿中亦有歌舞助兴,但是氛围始终是有些沉闷。此时,只听得武益纳竟是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不知令尊可还安好?” 武益纳这句话说得是没头没尾,在场众人尽皆一愣。唯有杜宇是率先反应了过来,起身哽咽着应道: “父王……父王他已薨多时了……” 武益纳闻得此言,隐约仿佛之中,眼神好似更是黯淡起来,竟是喃喃失落道: “啊……哎……贤弟啊……不曾想……你竟是反倒先寡人而去……不亦令人悲乎?” 杜宇拭干眼泪,强忍悲愤,又是进言道: “先父生前时常念及叔伯,临终前也是嘱咐宇儿要前来夜郎投奔,今日一见叔伯,便好似是见了父王一般倍感亲切。今见伯父身体安康,宇儿亦是万分欣喜!” 但见武益纳一只手按在案几之上,仿佛是想要站立起来,天玑夫人急忙去扶。武益纳又轻叹一口,微微将天玑夫人推开,重新坐定下来,神色却突然是变回了漠然,并不再说话。 按道理而言,以武益纳和老蜀王的关系,听闻蜀王薨逝竟是无有反应,原本已是极为奇怪。 而且蜀王既是临终前让其女前来投奔,那说明蜀国定是出了大变故的,加之蜀国的这一番变故已是闹得百濮尽知。如今故人之子就在眼前,武益纳于情于理也都应是详加询问才是。但似现如此的这般表现,却多多少少是令人感到有些意外。 杜宇正要开口再说,陡然想起毕摩之前所言,武益纳现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全凭蛊王续命。因此能够认出自己,已是难得。若是想与之商议助力复国云云,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于是,杜宇也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坐回了座位之上。 由于武益纳的精神状态显然不算很好,宴席气氛过于沉闷,纵是天玑夫人后来召来了一些侏儒排优献喜,却也无甚改观。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宴毕,天玑夫人先将杜宇四人是安排到侧殿暂歇,然后搀扶着武益纳是回了寝宫,安顿其睡下,这才和毕摩一起返回了侧殿。 天玑夫人屏退左右,目光立即是扫到了戌僰身上,并是疾言问道: “不知阁下却是何人?” 戌僰闻言,抱拳单膝跪在地上,并是颔首观鼻说道: “朱提关守将戌僰见过君夫人,僰虽为蜀将,然僰之生母乃是地道僰人。僰虽非养育于僰,但母亲却一直教僰不可忘本。故而予在下取名一个僰字,以表其贞……” 天玑夫人听罢,不禁是蹙眉道: “本宫见你似有眼熟之意,你母亲莫不是虺氏女子——季虺?” 戌僰闻言大惊,立即是抬头应道: “正是,戌僰之母乃是虺氏之季女,君夫人……莫不是认得吾先母?” 天玑夫人听罢,不禁是点头回道: “果然如此!本宫确是与你母亲相识,不过你母亲向来低调,当年出僰亦是暗中作为,只是寨中所知之人不多……本宫见你眉目之间似是故人,因而发问……既如此,吾等等会所言乃皆为机要,本宫本想将就你遣走,但如今看来,倒是大可不必了。” 戌僰闻言,便立即是站起言道: “既是机密,僰也不便多待。僰还是出去守着,以防是有外人伺机窃听!” 戌僰言罢,便立即起身回转,却听得天玑夫人又是举手拦道: “不必,此间无有外人,更不会有外人挨近,何况既然事关僰族安危,小兄也无需避嫌,一起听听便是!” 戌僰知道这是天玑夫人在表达对自己的信任。但他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依旧是多有不便。毕竟他虽是有一半的僰人血统,但如今他终究也是蜀国朱提关的守将。况且他如今的职责就是护得杜宇和毕摩等人的周全,是以还是坚持出殿,候在门外。 戌僰出去后,天玑便是牵起仰阿莎的双手,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才道: “未曾想到,尤女的女儿竟也已是长得这般高俏了!……” 由于来之前受到其母九黎尤女的嘱托,加之天玑夫人又表现得这般亲切,仰阿莎倒也显得安分了一些: “阿莎见过姨母,阿莎也代母主向姨母问好……” 天玑夫人听罢,不禁是展颜道: “好好好,孩子,你……你可知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仰阿莎虽然顽劣,但在天玑夫人面前却是规规矩矩的,低头回道: “回姨母,阿莎此次前来夜郎,所为便是将蛊王交予姨母,说是要让姨母办一件大事……” 天玑夫人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不过此刻倒是不急,待到月圆之夜,吾在安排你入宫。这段时间倒是无事,可尽管在柯洛倮姆住下。” 仰阿莎也知道月圆之夜乃是蛊王效用最强的时候,于是说道: “姨母宽心,阿莎此番前来便是助姨母一臂之力的,届时自当听从姨母安排。” 天玑夫人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此时,候在其身旁许久的毕摩又不无担忧的言道: “诸位,再过得几日便是国王寿诞,届时各部酋豪皆会入城朝贡贺寿。到时候城中只怕亦是鱼龙混杂,各位于城中走动时千万要一切小心谨慎!” 杜宇进宫之前便已是听得驿馆的人是说起过此事,因此也早已是做了安排: “二位请放宽心,杜宇这几日于宫外自当是多加留意……” 此时,只见天玑夫人是只身是坐于主座,而使众人是各自坐下。但见其面色甚是憔悴,略带有一丝的忧伤,又是故作长叹一口言道: “毕摩此前已是将一切与小君言明,锦织公主家国不幸,吾亦万分痛心,然现如今夜郎亦是值此多事之秋,也委实是有心无力,还望公主殿下谅解……” 杜宇听了,却甚是坦然的回道: “君夫人大可不必如此,夜郎的情由杜宇已是了然。而此番杜宇之所以前来,首要之务,乃是驰援,而并非求援!” 天玑夫人听得杜宇此言,瞠目一怔,待她再缓过神来,不禁是赞许道: “日达木基原于清醒之时,亦时常提及令尊先君乃是蜀国的一代豪主,可谓亦是推崇至极。今日得见公主英姿,果真是虎父无有犬女!未曾想到,公主原来除了这一手锦织的手段外,为人处世,言谈举止,也尽皆上佳!可真是令小君钦佩不已……” 杜宇浅笑一声,略直起身子并是躬身道: “君夫人谬赞了,杜宇听得毕摩所言,得知夫人如今是以一己之力而力保夜郎不乱,这才方为是大义之所在!” 天玑夫人听后,亦是微微一笑,并是摆手言道: “呵呵,你我二人也不必在此互相恭维了,这般说下去,只怕是这一天一夜,也是不够的……敢问,公主身边的这位可就是有巧夺天工之术的墨翟墨先生?” 墨翟听闻天玑夫人竟将自己唤为“先生”,不禁大惊,并是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 “在下墨翟,见过王后。但‘先生’二字,却诚愧不敢当……” 天玑见状,立即从主座起身,并上前是搀起了墨翟: “墨先生在僰寨的所作所为,毕摩已尽皆告之,小君实是感激不尽……而想那武先生,则更是不惜性命前往曲寨刺杀摩雅邪,真可谓是智勇绝冠,可惜是不能亲见武先生真容,亦甚是令人可惜……” 杜宇听得天玑夫人提及武维义,本就是悬着的心更是令她牵肠挂肚起来。因此不由得只听她是微微叹息一口。 而这一声哀叹,虽是细微,却终究也为还是被天玑所察觉。天玑回转过身,并是与杜宇宽言道: “哦,公主殿下亦是不必太过忧心,凭着武先生那般的急智,小君相信他定然是能够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 杜宇听得天玑夫人的这一番慰藉之言,由是感激,遂是以简言谢道: “嗯……多谢夫人吉言。” …… 待得殿内众人是又如此这般的商榷了一番,不知不觉已是入了深夜。天玑见时候已然不早,便是起身言道: “诸位,如今已是到了夜深,宫中虽是相对安全,却也不是个久留之地。还请诸位是先行返回驿馆歇息,可待来日再做商议……阿莎,你的身份如今尚未泄露,因此行事切记小心为上。此地不同于僰寨,各部乃至各国在柯洛倮姆皆有耳目的,若是有了差池,确是极为难掩的!因此,阿莎也万务记得,莫要是于城中肆意而为……” () ------------ 第两百三十章 夜郎民俗泥地打滚 维义舆囚众人四惊 宴罢,众人往驿馆归去,而杜宇一路却依旧是担忧武维义的安危。待她是闷闷不乐的回了驿馆,仰阿莎知道杜宇姐姐心境不佳,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于是,便想着趁墨翟尚未休息,去找他玩玩。但转念一想,又显得极为尴尬。对她而言,这般便去找他,无疑就是认输了,于是思前想后,一番纠结过后也只得是强忍着不去。 转眼又是两天,武维义却依旧是没有任何消息抖漏。杜宇问遍了来自曲寨的客商,却皆是一无所获。戌僰亦是几次三番派人外出查探,也终是无有音信。这不由得是令杜宇心急如焚,提心吊胆了起来。 第三日清晨,仰阿莎听闻就在不远处,是有一孩童要过生。便吵着要去看那小孩滚烂泥田。而杜宇此时也已是心境郁闷多时,想着也确是该出去走走,便乔装一番,再由戌僰带着两名随从是远远跟在后面,方才出了驿馆。 仰阿莎自来到了柯洛倮姆还未曾是出过驿馆,因此这几日早已是把她给憋得发慌,一旦是出了驿馆,便是撒开脚丫的四处乱逛。但见他是一把挽住杜宇,并是兴高采烈的说道: “宇儿姐姐,昨天阿莎可听了驿馆的守卫说了,今郊清晨,会有个小孩要过整十岁的生辰!而且,据说就如姐姐之前说的那样,果真是要去滚烂泥田的!嘿嘿,一定很是好玩!我们快些走,万一去晚了可就看不着了……” 然而,杜宇的心思如今却根本不在这里。只是闻得阿莎此言,又不忍是搅了她的兴致,因此也只得是甚为勉强的笑了一笑,并未搭腔。 待仰阿莎等人到的时候,正巧是看到一个十岁的孩童,被父亲带到田间,并是从头到底灌了水,又和上了一些泥巴在身。 但见那孩童是撒开了手,直接跃下了烂泥田。但不是站立着,而是滚躺着。只见泥巴瞬间是沾满了全身,甚至连嘴里都是,那孩子俨然变成了一个泥娃娃。待其滚至田地的另一边,要爬将上去,又是有一名老者上去接扶了一把…… 原来,这便是此地的成人之礼,而这种成人之礼一生一共是有三次。夜郎的孩子待其长到五岁时,母亲便把孩子领到田边,让他滚过田去,而孩子的父亲则在田的另一头接着。再到十岁那年,父亲再将孩子领到田边,而孩子的祖父在田的另一头接着,若其祖父已过世,就请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来代替。待孩子长至十五岁,祖父再将他是领到田边,这时对面的田坎上不再立人。表明从此时起,孩子便算是长大成人了! 这个成人之礼意义非凡,族中亲族皆会莅临捧场。也是由此,每逢此礼,那一处所在便皆是热闹非凡。 仰阿莎在那是正看得起劲,杜宇却突然是想到了墨翟,便是随口问道: “唉?妹妹,墨翟这几日如何是未见人影?” 仰阿莎嘟咙着小嘴,一脸扫兴的说道: “阿莎如何知道?!又未曾去找过他……” 杜宇见到仰阿莎这幅模样,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哦?连你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仰阿莎两眼往上一白,叹了口气,又是撇嘴说道: “他啊?!阿莎只知道他整天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敲得哐哐的,又是锤子又是锥子的,天知道他在干嘛?!” 杜宇一听,更觉得这仰阿莎委实是有些可爱,令人是忍俊不禁: “呵呵,妹妹既是没有去找他,又怎会知道他在屋子里是拿着锤子和锥子的?妹妹这可真是好大的本事呐!” 此言说罢,只见仰阿莎脸色一红,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杜宇也不想她过于尴尬,便是摇了摇头,与她是好言劝慰道: “妹妹,你和墨翟也勿要再是这般僵持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如姐姐到时候找个机会,替你二人缓和一下也就是了……” 仰阿莎虽有些心动,却是终究憋着一股劲,故作出一脸的不服气,甚是有些烦闷的说道: “唉!姐姐真是多心了……本姑娘与他非亲非故的,不过只是路人,缓不缓和又有何异同?本姑娘如今不也挺开心的嘛,待是夜郎事了,他体内的蛊也就解了差不多了。到时候,他跟他的主,我回我的族,二人从此不相往来。又何必是再多此一出?……” 杜宇看着口是心非的仰阿莎在一个劲的说着狠话,愈发觉得好笑,待其言罢,却只反问了一句: “哦?你二人当真便要这般断了联系?” 仰阿莎被这一问突然是给问得羞躁不已,也没了再看热闹的念想。转身便是往回跑去,杜宇见状,一个劲的摇头苦笑,并是跟了上去。二人刚要入城,却被城门的士卒是往两侧驱赶,硬生生的是给让出了一条大道来。 “速速回避,快些让开!” 此时,戌僰亦是带着两名便衣的随从是快步赶来,甚是忿忿不平的说道: “究竟是何许人也?!这派头竟是比当时毕摩入城时都要大上许多!” 杜宇立即是举起手来令其虚声,并是小声言道: “莫要声张!务必低调慎言!” 戌僰随后又向拥在身边的民众问道: “老伯,不知究竟这里是发生了何事?” 只听得此时那位立于路旁的老叟是摇头回道: “还能有谁……乃是乍部首领摩雅邪如今是要入城觐见国王……” 杜宇听到“摩雅邪”三字,心中不由得一颤,顿时便全然明白了过来。亏得是立即掩住了面颊,才不至于是将乔装给哭花了。 果不其然,令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如今摩雅邪既是安然无恙,而武维义又杳无音信,那也就是说……武维义不是被杀,就是被俘了! 仰阿莎感知到杜宇是有些站立不稳,便立刻是伸手去扶,并是宽言安慰道: “宇儿姐姐不要着急,既然武先生如今无有消息,那也就是说,兴许武先生并无大碍!亦或是正往这边赶来也未可知啊!” 就在仰阿莎言语间,只见一人跨马径直是驰入城中,甚是趾高气扬,而身后的一队士卒则是护着一辆车舆缓步而行。车舆在人群中甚是显眼,只见车舆内是端坐着一人。此人虽是一身的僰人打扮,但面目却甚是清晰明辨。 “呀!这人确是何人?这身装扮倒是古怪!” “是啊是啊,却还从未见过穿着这般的野人呐!” “既是野人如何会坐在车舆里?太不像样了!” 伴随着四周百姓的交头接耳,杜宇亦是往那车舆内一望。一见得此人样貌,一下子便是昏厥了过去。亏得是仰阿莎从旁搀扶,才未使她摔倒下去。 原来,后面这一辆车舆之内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武维义!只见其目无表情,一脸痴痴的呆坐在那里。披头散发,双目无神,待车舆是经过杜宇身边时,杜宇回过神来,便要冲将上去,却被身旁的戌僰和仰阿莎一把拉住。 戌僰甚是急切的低声言道: “公主切莫心急,武先生既是还活着,那么便尚有一线生机!武先生对僰族有恩,料来王后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公主若是现在出去,非但于事无补,而且反倒是要坏了性命!” 杜宇听得戌僰之言,亦是立刻醒转了过来。暗自惭愧之余,双目含泪迷蒙的紧盯着武维义所在的车舆。她多希望武维义此时也能看得到她,以求武维义能够得以心中安定。 但武维义两眼直瞪,一路是目不斜视,根本就不往两侧张望。 戌僰让那两名便衣随从是紧跟着囚车而去,看看武先生究竟是被送往何处。顺便再是查明一番摩雅邪此行的真实目的。他自己则亲送杜宇和仰阿莎回了驿馆后,便一起径直是来到了墨翟房中。 墨翟听得有人扣门,便是立即将门打开。一看他三人竟是一齐前来,且众人脸色皆是有些异样。心中隐约感到不妙,便是开口问道: “莫不是……有兄长的消息了?” 只见戌僰是与他黯然点头,墨翟将三人引进屋内,朝外头又张望了一番,待其确定无人跟随,便立即是关上了房门。 此时,只听得仰阿莎是叹气言道: “方才我们碰巧遇到摩雅邪入城,武先生竟是被安置在队中的一辆车舆之内!” 墨翟闻言,不禁是大惊!得知兄长有难,他立马是伸手将承影握于手中急道: “既如此!趁他们是刚刚入城,立足未稳,翟这便去救出兄长!” 戌僰见他这般操切,生怕他会出去惹事,便立即一把是将墨翟的手给按在了桌几之上,并是怒呵一声: “你这小鬼!在朱提关之时这般熟虑,近些日子却为何变得如此毛躁?!” 墨翟甚是惊异的看着戌僰,逐渐的是冷静了下来,依旧是不无忧虑的问道: “那……那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仰阿莎细想了一番,便是与众人商议言道: “不若是去找姨母天玑帮忙?!” 墨翟一听,又要猝然起身,并是急忙唤道: “不错!那事不宜迟?我等这便入宫!凭着公主的玉璋,入宫倒亦甚是轻便!” 戌僰见墨翟这般激动,又将他给强行按下: “墨兄!此刻危亡,务必要冷静处置!如今武先生在其手中,其用心险恶,必是要逼我等自投罗网!再者如今摩雅邪极有可能已在宫中,我等寻不见武先生方位,去了也于事无补!僰如今已是派手脚轻便之人,一路跟随武先生的车舆,一有消息,自当回禀!” 墨翟毕竟还是年轻,依旧是有些沉不住,始终是在那里坐立不安: “不妥不妥!……此等急事,如何能够再等!纵是要等,也不该是在此!……” 而杜宇此刻反倒是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并于墨翟回道: “墨弟,戌将军说得确是有些道理!眼下局势虽乱,但我四人决不能是自乱了分寸!武维义他……他既然还活着,一切……一切定然还有回旋之机!” ------------ 第两百三十一章 一举多得歹毒诡计 再召入宫暗中定计 话虽是如此说,但墨翟依旧是感到有些不安。按理说,原本兄长此难便理当是由他去受的。而如今兄长替了他遭此大难,又岂能是令他于此处坐得心安。左右皆是无奈,墨翟转过身去,竟是如同一个孩童一般,独坐于角落是抽泣了起来: 杜宇本也已是极为难受,但见墨翟这般模样,却反倒是安慰起了他来: “翟,此刻若是换作你被擒拿,想必此刻你兄长会比你更是焦急百倍。然而事已至此,你不如是好好想一想,若是你兄长在时,却又会如何行事?又会不会是如你这般的乱了方寸?” 墨翟听得此言,便立即是止住了泣声,又当即是吐了口浊气叹道: “墨翟无用……公主说得甚是在理!……翟确是不该……” 言语间,只听得门外有两名便衣随从是回了驿馆禀告,其中一人伫于门外并是往屋内是小声唤了一句: “大人!” 戌僰一听,知他二人前来必有要事。于是,立刻起身出了屋子。待他二人将消息禀毕,便匆匆是抱拳告退了下去。 戌僰重回了屋子,但见此时众人早已是在翘首顾盼着他的消息。戌僰也不敢有所隐瞒,只得是与众人据实相告: “那摩雅邪知道此处住了人,便直接是去了城东的驿馆。且如今已是入了宫,而武先生则被关在驿馆之内,里外戒备森严,难以靠近。而且……根据那两名探子所得来的情报,好似武先生……他如今被摩雅邪安排了要于日达木基寿辰之日献蛊!” 众人听罢,皆是面面相觑,不解其意。杜宇又思量了一阵,但见其眉头紧蹙,试着解道: “看来……莫不是这摩雅邪身边也尚有些能人通得一些蛊术?!在其擒住维义之后,竟是下蛊让维义神魂散失,然后想要依样画葫芦以献蛊之名……对了!那摩雅邪必然是意欲借此机会行刺日达木基!若是行刺成功,摩雅邪再依仗其军势,不仅能直接控制住柯洛倮姆,而且还能将罪名是按在僰族的头上!如此反倒是可以师出有名,一举两得!当真是好毒辣的手段!” 戌僰听罢,不禁亦是倒吸一口凉气说道: “如此一来,夜郎必定视僰族为仇敌。届时便可大举挥师剿灭僰族!如此,摩雅邪之威势也得以更甚,届时……即便是天玑夫人,恐也将是无力回天!” 仰阿莎闻言此事如今竟是威胁到了自族。便立即是发了急,心口犹如是挑着一块石块,不断的撞着喉咙口。嘴脸微微发颤,喃喃自言道: “这……这可该当如何是好!一个默部便已是令母主和父豪他们吃尽了苦头。若……若真是倾夜郎之力来犯,父豪与母主如何能招架得住……” 众人一时之间皆是束手无策,若是犯险救人,只怕是自投罗网。若是不救,非但武维义必死无疑,甚至是整个僰族都会有倾覆之祸! 正在这时,只听得门外又是传来一阵轻扣之声,戌僰躲在门后,甚是警惕的轻声问道: “何人?” “是我!” 众人一听,原来却是毕摩的声音。戌僰听罢,急忙是开了门。只见毕摩亦是闪身而入,顺手又掩上了房门,并是开门见山,直接与众人低声说道: “事不宜迟,你们快快随我入宫!” 自是不必多说,毕摩此来定然是为了武维义之事。众人心照不宣,立即是跟在毕摩身后,从驿馆后门而出,专走胡同小巷,最终来到宫外一处小门。 此门原本乃是专供宫内的下人们进出的通道,亦是搜查甚严。然而,由于毕摩作为国主的近臣,平日里对待这些下人又皆是极善。因此,毕摩带人进出,自也无人过问。 毕摩领着他们,也并未往大殿走动,而是趁着无人发现,直接拐了弯,将他们引进了位于此门不远处的一间侧殿内。 毕摩径直推门而入,却见天玑夫人原来在此已是等候多时。面色焦急,看到他们到来,开门见山道: “本宫已然得知,如今武先生被俘,而且显然已是受了族中巫蛊驱使。据悉,摩雅邪乃是明日一早便要于殿上献蛊!说是献蛊,只怕伺机行刺才是为真!” 杜宇疾步向前,躬身应道: “我等众人也已是知此消息,方才于驿馆内正是在商议此事……” 墨翟也是关心则乱,一时竟也没了上下之别,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急忙是与夫人问道: “王后!不知王后可否派兵围堵东驿,解救武先生?!只需将武先生救出,此事便可迎刃而解!” 只见天玑夫人在那是连连摇头,只此议极为不妥,但也并无责怪之意: “墨先生此言虽是在理,却奈何只是臆想天开罢了!如今武先生之所在定是伏下了罗网,东城驿馆本就是乍部在柯洛倮姆的一处据所,防范之严密媲比王庭。因此,若是想要派人强行潜入救人,定是绝难得手的。但若是以兵围官邸,威逼其交出一名僰人……只怕亦是师出无名,无有道理可言……” 杜宇听罢,亦是忙道: “宇儿知晓王后的难处,想那摩雅邪之歹毒,必是有意设了此局,只待我等受激陷入!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却也委实是令人心中难安!” 天玑夫人听罢,不禁是叹息一声,缓缓言道: “哎……若那人不是武先生,本宫本可以……!哎,也罢!本宫今日特召你们前来,便是让你们莫要轻举妄动。你们且放宽心,本宫即便是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武先生有性命之忧!” 仰阿莎毕竟年轻气盛,立即是心直口快的问道: “那姨母可是已经想到了什么法子?” 杜宇待人接物毕竟更是敏感一些,也听出天玑夫人欲言又止,似是话里有话。只当是天玑夫人已是有了万全之策,便亦是满怀期待的看着天玑夫人。 只见天玑夫人是微微点了点头,并甚为笃实的与众人言道 “嗯……诸位请放宽心,本宫自有办法!这几日里,本宫可保证武先生定无大碍。献蛊之时,总归是在宫中,既然是在宫内,本宫便可有所计较,哪怕只是暂时的!届时,众人可再另行设法!救出武先生!……” 大家一听夫人此言,却也不知究竟天玑夫人是有什么神通,竟能夸口保住武维义?众人虽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也知道既然夫人已是开口,那武维义便定然暂时是安全的。 天玑夫人又命毕摩是取来一面鎏了金的铜制牙璋,并将其呈给了杜宇: “此乃夜郎金令,为国王亲颁,见令如见君王。明日你们便凭此令牌入内,伺机救出武先生!” 杜宇闻言,立即是将此金令收好,并是躬身行礼道: “多谢夫人相助!” 天玑夫人又朝着仰阿莎是打量了一番,并与她亦是叮嘱言道: “阿莎,明日你便携带蛊王入宫交于姨母!若……若是姨母不在,届时交于毕摩也是一样的!” 仰阿莎一听,不禁是瞪大了眼睛,一脸莫名的问道: “啊?姨母这是何意?月圆之夜距今尚有三日……” 还未待仰阿莎把话说完,天玑夫人便举手将他话语打断: “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摩雅邪这明日必有大动静。若不提前,日达木基只恐是难以撑到那时!” 杜宇等人只是见了武维义被俘,便已是心烦意乱。然而,实则摩雅邪与此同时早已是开始了另一番筹谋,加上再过得数日便是日达木基——武益纳的寿辰,夜郎各部也已是纷纷入了城。 柯洛倮姆表面平静,实则是暗流涌动,常年疲于应付此事的天玑夫人,如今更是察觉得出,此番凶险,比之以往,恐怕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待毕摩是送走了杜宇等人出宫,又回到了侧殿,只见天玑夫人一人立于案前,背对着自己,身子还微微有些发抖。 “夫人,你方才欲言又止,莫不是想到要以蛊力催动武先生体内的蛊虫,并令其发作身死!?” 天玑夫人身子一震,半晌没有回话,过了许久,这才回过身来,并是缓缓说道 “本宫确有此想法,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本宫也知,此举虽最为稳妥,但念及武先生为僰族所行之事,本宫又何忍行此背信之事!但是……此事又是攸关僰族存亡……哎,罢了罢了,天意如此,人复何为?为今之计,也唯有是本宫……” 此时,只见毕摩突然是拜倒在地,以双膝双肘支撑,天玑夫人见她骤然间竟是行此大礼,也是不免吃了一惊。要知道毕摩虽是天玑夫人远嫁夜郎之媵女,名为主仆,但二人情同姐妹。国王也十分重视此女,虽是不能立后,却是封其为毕摩,可见她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早已是远超了主仆的名分。 天玑夫人上前搀扶起毕摩,疾声问道: “妹妹,你这是何意?!” 毕摩起身言道: “夫人,武先生对我僰人是恩重如山,万万不可驱蛊力令其身死!而夫人如今又乃是夜郎唯一的靠山,更是不容有失……” 天玑夫人知道毕摩此言之意,却亦是颇有些为难的回道: “本宫自是晓得,但妹妹也当深知……受得此蛊之人,若不是杀得一人,亦或自己提前身死,短时间内却是根本无解的。若非本宫舍命,又如何能得以两全……” 此时,只听得毕摩是颇为坚毅的与夫人是回了一句,而这一句话,却是好似是有着风萧易水般的豪迈: “夫人,毕摩愿往!还望夫人成全!” 天玑夫人闻言,不禁是惊呼一声: “不可!万万不可!” ------------ 第两百三十二章 居谷兰入城筹寿礼 摩雅邪临事密授意 毕摩也知家主定是不肯,因此她其实也早已是备下了一番说辞来: “夫人……如今唯有此法,方能护得两方周全。请夫人试想,若是夫人果真是妄自舍了性命!那摩雅邪岂不是要更加毫无顾忌?夫人一亡,国主亦是必薨无疑。届时又该如何处置残局?毕摩本乃是一名无足轻重之人,死不足惜。而如今值此危难关头,正当是死得其所!因此,还望家主成全!” 天玑夫人闻得此言,不禁是潸然泪下。毕竟这十几年来,毕摩名义上虽是媵女,实则是有同胞姐妹之实。只听得天玑是含着泪,一个劲的摇头言道: “不……不,此法对妹妹而言,是极为不公的!” 毕摩却是显得极为坦然大度,竟是与天玑夫人又微微一笑,轻轻摇首,缓缓言道: “夫人待毕摩亲如姐妹,毕摩自是心中有数。但身为僰人,理当是为本邦解此危难。而武先生又于我等是有大恩,万不能是将武先生陷于不义。若牺牲毕摩一人得保两全,毕摩……义不容辞!” 天玑夫人听罢,哀叹一声,又转过身去。闭上双目,只觉眼皮是在不断波动着,良久无语。 …… 杜宇等人回到驿馆,正欲各自回屋,只见院中竟是多出一队人马,正在朝其他屋内是搬动着物什。庭中站立一人,但见其背上的重刀是格外醒目。众人一眼便是将他认了出来,原来此人正是居谷兰! 居谷兰听得门口动静,回头一看,见得众人便当即挥了挥手。 杜宇此时也无甚兴致是与居谷兰会面,在点头致意之后,便准备回屋。然而,那居谷兰却甚是热情的走了过来,并与众人是招呼道: “正巧竟是在此地得遇,诸位别来无恙!” 杜宇出于礼节,只得是简言应道: “兰公子安好!” 居谷兰更是上前一步,戌僰见得此状,不禁瞪目严视,甚是警惕的将手放在了剑柄之上。居谷兰斜眸看了一眼,却是轻蔑一笑: “呵,本公子既是将尔等护送出了恒部,自不会有加害之心,却又何必如此紧张?!” 戌僰听出言语中讽刺之意,倒也不以为意,只道: “眼下我等深陷危难,而柯洛倮姆又是鱼目混杂,僰可不敢是有丝毫懈怠!” 居谷兰闻得戌僰此言,也是心中了然,便接着是点头言道: “此言倒也有理,再过几日便是国王寿诞,待各路诸侯入得城中,你们确是应当谨慎一些才好。不过,本公子也确是并无敌意的。而且恰恰相反,尔等在且兰这般的遮遮掩掩的,有所隐瞒。此番本公子反倒是要来向你们道一声谢意才是!” 杜宇听罢,不禁奇道: “道谢?兰公子又何出此言?” 居谷兰往身后看了一眼,见左右无人,便是凑前低声言道: “武维义之事,如今于夜郎诸部皆已获知!你们那武先生在且兰行事低调,亦不多言,因此所知其名状者甚少。却没想到他竟是意欲行刺摩雅邪,倒是当真胆略了得!……而你们此前落脚且兰之事,各部亦是迟早皆知。所幸是‘武维义’三字却是从未出现于且兰,因此届时若追问起来,恒部却自当是毫不知情的,尚有可推脱之辞。你们那位武先生委实深虑,父豪及本公子如今方才解得其意,不由是心下感激!” 杜宇听罢,却也不愿居功,更不愿是将其他人再是牵扯进来,因此只是简言回道: “吾等之所以不说,虽也确有此意,但更多的是怕尔等得知过后便要阻拦……故而大可不必言谢。” 而后,居谷兰又是接着与众人是笑道: “其实,本公子此番进城,一来是为国主寿诞。这二来嘛……呵呵,便是奉了父豪之命,前来接应诸位。待过得国主寿诞,诸位可随同在下是一起出城。如今柯洛倮姆乃是一块是非之地,诸位还是及早脱身为好!” 杜宇一听,得知原来这居谷兰之所以是借着由头前来偶会,竟是还有这一番的筹谋。不禁是感激言道: “多谢兰公子好意!只是,如今武先生身陷囹圄,吉凶难料。我等恐怕还需在此是多逗留几日……倘若届时能够侥幸救得武先生出来,兴许还是要借道恒部,到时候还望兰公子是能通个方便。” 居谷兰略微思索一阵,说道: “嗯……无妨!此事甚为简单,本公子这便可以答应予你!” 两相议罢,杜宇便是微微恭身,并要与之辞言: “多谢兰公子!……若无他事,且容本宫回屋。我等尚需是寻个清静所在,好好的计较一番。” 居谷兰听罢,知其心境不佳,于外人定是有了逐意。便立即是还礼道: “哦,确是本公子冒失了,诸位请便……” 杜宇道了一声失陪,回到自己的房间,而仰阿莎一进屋就追问道: “宇儿姐姐,方才那居谷兰言语之中显然是有意相帮,何不就此找他帮忙救出武先生?” 杜宇听得此问,苦笑一声,并是与仰阿莎解释说道: “如今敌友难料,恒部既然是保守中立,那这种事还是莫让他们掺和的好!更何况,即便居谷兰有意相帮,其下属可未必都是可靠之人。知道的人多了,反而是要误事!” 仰阿莎听罢,不禁是恍然说道: “哦!原来如此,宇儿姐姐果然是考虑得要比阿莎深了那么一点点!……既如此,遵着姨母的意思,明晚我们便要入宫,阿莎这便先去喂食蛊王,且让它是吃个饱先!” “嗯……去吧,墨弟,你且随阿莎一起,以防万一!” 仰阿莎一听杜宇姐姐此言,明了其意。不由心中暗喜,然而,嘴上却是说道: “哼!这黑炭若要跟本姑娘一起,难道不怕我再下蛊害他了?” 墨翟闻得仰阿莎此言,羞愧难当,亦是颇有些悔意,不禁是从旁“呃”了一声,说道: “之前却是墨翟言语有所冒犯,阿莎姑娘素来心善,又如何会是无有缘由的加害于我?” 仰阿莎假装是作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只见她侧了脑袋,眼珠朝上翻卷,颇为嘚瑟的回道: “那可不好说,本姑娘可是别人眼中的‘蛊女’!害人从来不分缘由,只看心情。” 听得此言,墨翟更是不禁汗颜,只得支支吾吾的回道: “眼下……阿莎姑娘的心情当是不错的。” 仰阿莎却依旧是不饶他,只撇嘴言道: “现在倒是不错,但你跟着本姑娘,肯定又会惹得本姑娘不高兴。到时候心情岂不是就很差了?” 墨翟本就是个老实孩子,被仰阿莎这般抢白,如何还敢说话。杜宇见状,也不愿是他二人再这般僵持,便是直接开口劝道: “阿莎妹妹就莫要再逗墨翟了,你二人还是快些去吧……戌将军,还请将军对摩雅邪所驻的驿馆进行监视……也不知此贼还会是打些什么主意来。” 戌僰领命而去,而仰阿莎和墨翟也一起是吵吵嚷嚷的去到隔壁喂食蛊王而去。杜宇背身过去,透过窗户又望向天空,不禁是叹息道: “武郎,你说过你定是会安然无恙归来,如何就这般失信了?!……” …… 武维义如今在东城驿馆关押,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牢笼是直接被抬到大厅处,他已受了蛊虫,脑中一片空白,只痴痴呆呆的坐在那里,朱天宗师看得他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暗喜: “哼!想你武维义也有今天!待得明日一早,无论成败,呵呵!你都是难逃一死!” 摩雅邪坐在高处,直接用小火暖着的铜爵是闷了口酒。俨然一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模样。一想到明日事成,他不由得是笑出了声。 朱天宗师听得此笑声,回过身来,与摩雅邪是恭身行礼言道: “酋豪何故发笑?” 摩雅邪与他是招了招手,让朱天宗师来到自己身边,与他甚是亲昵的说道: “呵呵,明日事成,自有你一份功劳,若非有天师与本豪通风报信!本豪又如何能够这般轻易的擒拿武维义?而且,兴许还真是要中了这贼子的诱敌之计!本豪霸业,当要记尊师一功!” 朱天宗师躬身道: “此乃在下之荣,酋豪英明神武,实为上苍既定,在下亦不过是顺天应人罢了!”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一番言语却是立即博得摩雅邪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好一个‘顺天应人’!那本豪日后可就要借你吉言啦!” 朱天宗师则继续是恭维言道: “呵呵,我神教之人,既认天命,自不会是以天命轻许。” 这些个奉承之语于摩雅邪而言可谓颇为顺耳,想他摩雅邪如今行此逆天改命之事,自然最喜别人捧他是天命在身。但奉承归奉承,行事却依旧是严丝合缝,不敢有任何闪失。摩雅邪又立即是冷静了下来,与朱天宗师是摆手言道: “对了!鄂鲁默何时能到?” 此时,只听得身旁的穆博是上前回禀道: “就在今夜!” 摩雅邪又望向朱天宗师,并与他叮嘱道: “鄂鲁默一到,宗师便可与之汇合。你们在僰寨遭遇惨败,此番可不得有丝毫大意!这一次,若是他连几个妇孺都应付不了,可就未免是太过丢人了!” 朱天宗师又看了一眼囚笼之中的武维义,甚是笃定的说道: “酋豪宽心,吾等绝不负酋豪重托!” () ------------ 第两百三十三章 二人言和冰释前嫌 兜转东驿再遇险情 墨翟陪着仰阿莎一起入了屋子,仰阿莎则是喂食着蛊王,看到金色的幼虫竟是被蛊王一一食用,好奇心大起,梗着脖子朝仰阿莎这边看来,仰阿莎看到墨翟这般傻样,不由的噗地一笑。 墨翟闻得笑声,知道自己一时兴急失态。脸上不由一红,颇感颇为尴尬,悻悻的摸了一下鼻子。 而仰阿莎则把蛊王朝墨翟面前一递,墨翟自是中了蛊毒,对这些东西避如蛇蝎,急忙往后一躲。 仰阿莎娇嗔道: “黑炭!你便是这般怕我吗?” 墨翟支支吾吾的说道: “翟……翟不怕你,怕的是……你手中蛊虫。” 仰阿莎脸色一沉,说道: “你怕本姑娘手中蛊虫,那便是怕我,因为这些可都是本姑娘养着的,而且我可是一辈子都要跟这些蛊虫打交道的!” 墨翟忙道: “你只要莫要拿这些东西来吓唬翟,翟自然也便不怕……” 仰阿莎喂食完毕,将蛊王收好,难得正色言道: “前番……我虽有错,但你若非先气着了本姑娘,本姑娘又何至拿蛊虫惩你?!而且,事后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我又责了一通,甚至还告到了我父豪那里!是不是你这黑炭也太不讲理了些?!” 女子本就感性,而仰阿莎又比寻常女子更为顽劣,加之年纪尚幼,自是更加不讲道理。墨翟听罢,也是无可奈何,不想,也不敢再与她辩论。 然而墨翟不说话也是不成,仰阿莎柳眉一竖,双手叉腰,昂首道: “你这黑炭,为何不说话?哼!……定然是在心中默骂着本姑娘,是也不是?” 墨翟被他呛得是哭笑不得得勉强苦笑道: “阿莎姑娘,翟绝非腹诽之人,又岂会在心中骂人?” 仰阿莎一听,迅速将话接过,并是假装怒道: “那你的意思……难道是本姑娘无理取闹了?!” 墨翟的伸手扶额,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只见此时仰阿莎眼珠又是一转,反倒是旋即又是展颜道: “算了,谁叫本姑娘乃是宽宏大量,便不再跟你计较这些。不过,你可得答应本姑娘一件事!” “阿莎姑娘有什么事可只管吩咐,只要是翟可做的,翟定然照办!” 此时,墨翟又是转念一想,这仰阿莎鬼主意极多,保不齐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因此,便是立即补充道: “只要翟力所能及的,不违道义的,绝不推诿!” 仰阿莎双手别再身后,装作一副老成的样子,言道: “反正所有事情均在明日,眼下闲来无事,本姑娘想要一人出去逛逛,但少个跟班打下手,你且跟[567中文 ]本姑娘一起吧!” 墨翟本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后没想到竟是这等便易的差事,不禁是“呃”了一声。但转念一想,却又不无担忧的说道: “这……恐怕亦是不妥吧?如今外头形势不明,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仰阿莎气鼓鼓道: “本姑娘就知道!你这黑炭除了在屋子里摆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其他的一概不会。就连陪本姑娘出去都是不敢!” 墨翟被她一语说得是涨得满脸通红: “并……并非翟不敢,翟只是不想让众人担忧。再者,如今兄长被囚,翟却还哪有心思闲逛?” 突然,仰阿莎竟是灵光一闪,眼神中泛着异样光彩,神神秘秘的与墨翟撞肩说道: “哎?!倘若我二人前去东城驿馆查探武先生的消息,岂不就两全齐美了?你看如何?” 墨翟不禁是怔了片刻,思虑了一番,随后说道: “那……翟且先去与公主通禀一声!” 见得这墨翟竟是一副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模样,仰阿莎不禁是跺脚怒道: “婆婆妈妈的,好不烦人!你堂堂一个大丈夫竟这般优柔寡断,真不知道武先生究竟是为何要收你这般的徒弟!……武先生待你视如袍泽,如今不说救人,却只是刺探一番,竟还这般拿不定主意!这天也马上就要黑了,你如此磨叽,只怕是把好事就此耽搁了!” 墨翟被仰阿莎这一番给说得是心头血涌,忙道: “阿莎姑娘所言……也确是有些道理。也罢!翟这便与你同去!” 于是,墨翟立即回了屋,二人换了一身夜郎寻常百姓的便服,自驿馆后门而出,直往东城方向奔去。 两人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墨翟虽然持重,但毕竟稚气未消,也留有孩子的一面,况且如今又想要在仰阿莎面前好好显露一番,所以也就顾不上那么许多。 仰阿莎和墨翟来到东城,如今此处多有乍部耳目,好在他二人看起来都尚是一副小孩模样,因此也并没引起太多注意。 来到东城驿馆,只见门口十数人看守,墙上竟还立有弓弩手戒备。明知武维义就在里头,他却只能在此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墨翟望之不禁是叹息不已。 “那两个孩童!此处乃官家地界,不可于门前逗留,速速离去!” 片刻过后,驿馆的一个守卫眼看他二人在门前立了许久,便是瞪着圆目喝道。仰阿莎和墨翟发现是惊扰了守卫,便转身要走。 却也不曾走远,竟看到不远处有人是群围在一起,还发出阵阵锣鼓的声音。仰阿莎只觉得好奇,二话不说就凑了上去。而墨翟见状,也只好是跟随其后。 只见一块平地之上,站列数人,均佩戴面具,他们双脚合着锣鼓点,踩着三角形,不停地跳动。口中也吟唱着晦涩难懂懂的歌词。仰阿莎喜道: “呀!这……这莫不便是冬冬推!” 墨翟也被这热闹的冬戏吸引,观望一阵,而这时一个衣着破烂的人靠近仰阿莎,一只脏兮兮的手在她的荷包一抹,转身便跑。 墨翟虽然也在看戏,但时刻关注仰阿莎这边,看到一人靠近之后急忙跑开,本能的一把抓住那人的衣服,那人一跑之下,刺啦一声,本就破烂的衣服几乎变成两半。 仰阿莎回头看到如此情形,伸手在荷包上按了一下,发现钱贝已失,当即呵道: “小贼!竟敢欺到本姑娘头上!” 那贼人被抓个现行,将手放在口中,用劲一吹,急锐的口哨声响起,很快五个壮汉便是围了过来,其他路人见情况不妙,一溜烟竟是跑得无踪无影。 那小贼虽是被擒,但气焰却依旧甚是嚣张,只听其是大声叫嚣道: “还不快快将我放开,不然有你二人好受!” 墨翟却是嗤笑一声,甚是轻蔑的说道: “小小贼子,竟也如此嚣张,走!与我去见司寇!” (注:司寇为商周时期掌管治安刑狱的官职。) 那五个壮汉哈哈大笑,将墨翟团团围住,墨翟予仰阿莎是使了个眼色,想要让她先跑。但仰阿莎又如何肯是先行离开?反倒是与墨翟站在了一处。 墨翟眼见此事不能善罢,只好与他们是动起手来。然而,墨翟虽是剑术精妙,身形灵活,但力气毕竟欠佳,如今又无剑在手,根本不是这五名壮汉的对手。仰阿莎意欲施蛊,却被其中一人是抓住双腕,一时不能动弹! 那小贼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道: “老子拿你们东西,那是给你们面儿!居然还当场叫破,莫不是找死!” 那小贼说着,还当真一匕首刺向墨翟的腹部,墨翟灵巧侧身避过,却又挨了一拳,只被打得五脏六腑如同破翻了一般,难受至极。 “住手!” 只听一人大喝,众人眼光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站在不远处,右手修长的五指握住腰间佩剑剑柄,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一众贼人。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此为恶作霸!而且竟还欺凌两个孩童,算得什么本事?” 闻得那青年如此大喝,那小贼转过身去,但见那人只身一人竟也敢是这般叫嚣,不禁是呸了一声说道: “你又是何人?竟敢在此多管闲事!快快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捅了!” 青年轻蔑一笑,噌的一声,佩剑出鞘。那小贼眼前一花,还未待其缓过神,只觉是颈脖一凉,那柄佩剑竟已然是搭在他的肩上!把那贼子是直吓出一身冷汗来。 ------------ 第两百三十四章 窄巷中墨翟识豪杰 驿馆内杜宇责二人 仰阿莎和墨翟私跑出来,却不想竟是遭遇了恶贼,眼看就要吃亏,但又凭空是杀出一青年。 然而,那恶贼虽是见了似有能人替他们出头,不仅不怕,反而是愈发嚣张。但见那青年蓦然出剑,一招制敌,把剑搭在其肩,将那恶贼和五个帮凶顿是吓得口瞪目呆。 只听得那青年是沉声怒呵一声: “还不快滚!” 那五名壮汉其中一人似乎也是没看得清楚明白,竟依旧是忿忿道: “究竟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竟在这里多管闲事,老子……”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那个壮汉的脸颊瞬间现出了五道红印,非由其他,正是那青年电光火石间出手而至! 青年再随手是将手腕一翻,剑身在那恶贼的脑后一敲,那人不禁惊出一身冷汗,立即是带着众人一起哄散而逃。 事毕,墨翟立即是上前拱手谢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那青年先是还剑入鞘,又淡淡举手回道: “不打紧,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你们两个也快些回去吧。这几日城中甚是纷乱,若没有大人护在你们身边,也甚是危险!” 青年此言说罢,便要离开。仰阿莎原本还甚是感激此人的仗义相助,但当她听得此人竟把自己当成孩童,立马是变得不高兴起来: “且,我们又不是小孩,却要大人在身边作甚?” 青年摇了摇头,却也不以为意,转身要走,墨翟急忙喊道: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日后若有机缘,定当报答!” 青年并没停下脚步,只是言道: “萍水相逢,不必了!” 墨翟只觉此人本领了得,且为人正义,便一心想要结交此人。上前赶了几步,想要再问,那青年陡然回身,佩剑出鞘,朝墨翟刺将过来。 墨翟反应迅捷,侧身要避,却见那剑锋并非对着他,青年脚步一滑,到了墨翟身后,只听得当啷一声,那剑锋竟是将一枚暗器给生生格了下来。 墨翟心知有人要暗算自己,担心仰阿莎有危险,当即回转过身,站在仰阿莎面前护着。 原来,投放那枚暗器的不是别人,竟是刚才偷东西的那名恶贼!青年见状,勃然大怒,又是一声厉声呵道: “竖子!本公子已然饶尔性命!尔竟这般不知悔改!看来,是留不得尔等!” 青年身如鬼魅一般,箭步冲到那恶贼面前,一剑刺往那恶贼的喉咙! 那恶贼惊吓之余,本欲躲避,岂料那剑尖犹如灵蛇一般,紧跟不止,尚未来得及喊叫,竟是突然被一剑穿喉! 青年用草鞋擦拭了一番佩剑上的鲜血,又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尸体往外一阵喷涌血溅,竟若无其事的轻呸了一声。 墨翟和仰阿莎见状颇为有些吃惊,毕竟牵扯死生之事,当街杀人放哪都是重罪难逃,可见此人胆子委实不小! 此时不远处一支夜郎巡守闻得动静便是往这边赶来,青年却也不慌不忙,转身而走。 墨翟和仰阿莎自也不想届时被司寇逮问,便立即随着那名青年而去。由于之前恶贼惹事,已经不少路人避让,如今出了命案,大街之上,更是逃得空无一人!因此,倒反而是令他三人甚是畅通无阻的逃离了现场。 三人逃至一处巷口,回顾一眼,见并无士卒追来,便止住了脚步。 “天色已暗,此路直走甚是安全,你二人便赶紧回吧!” 墨翟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 “公子乃因我二人,才惹上了这些个麻烦。甚是愧疚,还请告之尊姓大名,翟日后必要相报。” 那青年微微叹息,自言自语道: “呵呵,相比本公子所遇的麻烦,这些事又何足一提?” 墨翟甚是不明,但又见此人配饰举止又不似黔首,便也不敢多言。然而,仰阿莎却在一旁顾不得这些道道,竟大声斥道: “我们一再问公子姓名,公子却始终不肯告之,莫不是因为犯了事,信不过我二人?亦或是……本就是有不可告人之事?!” 那青年听得此言,不由浑身一震,连呼吸也突然是急促起来,沉声颤巍的言道: “你……你个小丫头,胡说八道!本公子又何曾做出过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来?!” 仰阿莎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曾想竟是将他吓成这幅副模样。颇显尴尬,只得是与他又是笑道: “那……那公子又为何不敢告之姓名?” 墨翟在一旁只觉得仰阿莎言语有些逼人太甚,便将阿莎是拉到了一边,与之嘘声言道: “阿莎姑娘,公子予我二人有恩,不可这般无礼呀!” 但见那青年将一只手是置于剑柄之上,用力握住,竟是青筋暴起,显然在压抑内心的愤怒……过不多时,又是平静了下来,闭眼叹了一声后回道: “在下名唤童铎戊!” 墨翟闻言,又是深鞠一躬,言道: “在下墨翟,这位乃是吾妹仰阿莎。” 童铎戊亦是将他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二人一黑一白,又如何会是兄妹?不过他显然也并非是个多事之人,因此并未多问。 墨翟同样是将此人给里里外外的洞察了一番,再结合方才他那一副甚是慌张的模样,便浅尝与他询问道: “翟自是不敢妄自揣测公子的心思,只隐约觉得公子似是有些难事。翟虽年纪尚小,但好歹也行走江湖有些时日,兴许是能略尽微薄之力。” 童铎戊回转过身,甚是警惕的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何以知晓本公子如今是遇上了难事?” 墨翟听罢,则是继续回道: “哦,公子莫要误会。翟确是并无恶意,只因刚才听得公子自己说的,如今所遇之事竟和刚才当街杀人想比,还微不足道?!想必公子定是难处不小,在下故而发此疑问。如有冒犯,还请公子恕罪。” 童铎戊听罢,确是不禁摇头道: “哎……尔等不过是两个竖子罢了,又能有何能为?本公子所遇之事确是棘手,且非常人可解。你们还是早些回去,这几日城中纷乱,莫在再是外出戏耍!” 墨翟知他依旧是信不过自己,便也就不再强求: “既公子如此说,那我二人遵意便是……” 童铎戊似是意欲快些遁走,因此也顾不上还礼,便是摆手要道: “既已是通了姓名,就此别过,二位告辞!” 话音落下,只见童铎戊身轻如燕,一溜烟的径直是消失在了一片薄暮之中,墨翟心中不禁是回想起来: “童铎戊……童氏于百濮确是并不多见!也不知其家室究竟几何?莫不是与之前秘贤村遇见的那郦义昇一样?也是一名游侠?” 仰阿莎见墨翟发呆,轻轻推了他一把,并是说道: “喂!黑炭,你在这发什么愣呢?” 墨翟闻得此惊言,立即是收了心思,并是回道: “哦……无事,只是见得此人模样,却是不由想到了另一名故交罢了!……如今时辰已是不早,咱们便且先回去吧。公主若是许久见不着我们,只怕是要担心。” 这一出门也是将近耗了一个时辰,仰阿莎自也不想让杜宇过多担忧。何况此番出来,竟还莫名其妙的害出了人命。 此祸事可大可小,若是惊扰了此地的官家,那也甚是棘手。于是二人不再多言,便一起是回到了驿馆内。 此时,杜宇也早已是察觉到墨翟和仰阿莎居然不在驿馆中,正当心急如焚。但见二人安然回来,不禁是又喜又怒,张口便是厉声责备道: “你二人究竟是去了哪里?如今局势这般险峻,竟还这般贪玩?!未免也太不分轻重了!” 仰阿莎被说了一通,知道宇儿姐姐此番是真动了怒,便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而至于他二人在外头所遇见的种种,更是不敢再提。 但墨翟也知兹事体大,不愿欺瞒。便将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及遭遇是和盘托出。 杜宇听罢得知他二人竟还在外面遭了这一番变故,本已是怒极,却又有些不忍,只得是轻叹一口,锁眉怨道: “你二人这般不分轻重!当真胡闹!要知此处不比且兰,更不是僰寨!怎可如此妄自行动?此番闹出人命,若被此邑的司寇擒住,岂不是给天玑夫人她火上添油?” 墨翟闻言,知道此番确是有过,便立即是抱拳跪伏下来,甚是惶惶不安的回道: “翟……知道错了!还请公主见谅……” 杜宇其实又如何不知,这些个祸事与墨翟又有多大干系?无非都是仰阿莎这丫头的缘故,况且他二人年纪尚轻,又能懂得多少世事?因此,便也不再追究,只是宽言道: “也罢……好在并无大事发生,不过你口中的那个童铎戊又究竟是何等身份,确是奇怪!只希望是不会给解救维义带来一些不利。若……对面又是神教的奔命……那岂不糟糕?!” 墨翟又接着是往后说道: “我们是和那童公子是无意中撞见,而且看起来他也不像是乍部那边的奔命,按理应当不会与我们有直接牵连。” 杜宇听罢,亦是不禁的在那是点头是道: “嗯……但愿如此吧!如今只得是唯愿所致。不过经得此事,你二人亦是要切记,如今任何的意外,任何的节外生枝,也许都会使我等置身凶险之中!……切记切记!” 墨翟闻言过后,知道公主在仰阿莎面前终归是要给自己留得三分薄面的。因此,此番责备虽是说得甚严,但也知公主并非真怒: “确是翟做事不顾后果,还望公主恕罪……” 杜宇见得墨翟这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却是又摇了摇头: “哎……此事兴许是怪不得你,想来定是阿莎妹妹坚持……” 仰阿莎终于还是被杜宇一语说破了事情缘由,不由得是脸色微红,并甚是不服气的又将其一语打断: “无论如何,我二人也并没有在外是惹出祸端。虽是有些麻烦,但也并非不可收拾,对也不对?!” 杜宇见仰阿莎依旧是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知道多说无益,便也只是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仰阿莎见杜宇姐姐是突然没了声响,只当是她果真动了怒,便是立即宽言解慰道: “不过……宇儿姐姐……阿莎也知道错可!以后若是再有所行动,一定会先与姐姐通禀一声的……” ------------ 第两百三十五章 大殿献蛊逼主就范 舍身取义毕摩殒命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但见自东城驿馆,忽而是排出了三列士卒。又见摩雅邪是率先端坐于车撵而出,武维义则依旧是犹如失魂一般的与之齐肩。且还手持着一个长长的锦盒,在重兵的簇拥之下,径直来到王宫外围。 摩雅邪在宫门下了车舆,也不等内官通禀,竟是直接带了几名亲随入内,王宫禁卫似也已是司空见惯,居然并未加以阻拦。 大殿之上,只见此时老国王已是端坐于王位之上,而天玑夫人则是坐其身旁,毕摩列立于左。大殿之上,除摩雅邪之外,尚有其他文武卿臣,摩雅邪却是不管不顾,径直是走到最前排并是行礼道: “乍部摩雅邪祝吾王日达木基安康!” 武益纳缓缓抬头,目光无神,轻声言道: “免……” 摩雅邪站起之后,毕摩却是于大殿之上大声喝道: “摩雅邪!吾自朱提而返,曾是途径僰寨。国王不曾发令,你却私自发兵攻打僰寨!酋豪是否也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面对毕摩的质问,摩雅邪却是坦然道: “本豪确实曾派兵前往僰寨,但是并非攻打,而是商谈僰族蛊王之事。早传蛊王乃是万蛊之首,具有延年益寿之能。臣知大王近些年来身体一直不适,臣窃以为若能得蛊王傍身,兴许大王便能解得此扰!好在苍天不负,僰族亦是感念日达木基这些年来的照顾,自愿献出蛊王。而此番便特派了使者前来献蛊!……” 天玑夫人和毕摩皆为僰人,此事在夜郎甚为隐秘,从来不曾挑明。是以摩雅邪如今在那信口开河,颠倒是非。天玑夫人明知其胡言乱语,却也不便反驳,而毕摩想要与之对质则更是无从说起。 毕摩远远看见武维义双眸瞳孔内收,脸色微黄,确实是中蛊之状。 “即为献蛊,却为何仅此一人前来?” 摩雅邪早知毕摩定是会如此问,因此早已是备下了托辞: “回禀大王,僰族山寨前不久刚是经历山震,又遇疫临,至今不曾是缓过劲来,所以只派得一人前来。” 毕摩回首望了一眼天玑夫人,天玑夫人于心不忍,暗中摇头,毕摩却淡然一笑,望向武维义,开口言道: “既然如此,还请僰族使者暂留宫中,待国事商议完毕,再行献蛊!” 摩雅邪摇头道: “蛊王如今已是离开宿主多日,羸弱不堪,还请国王能够尽早亲自接蛊,再依使者之言食用,当有奇效!若是误了时机,只怕是大为不妙!” 天玑夫人侧转过身,一个点头示意,一侧的内官领会其意,躬身碎步上前准备接蛊。谁知,摩雅邪却是一把将其拦在身前,并是大声说道: “大王,此蛊甚是精贵!若是假人之手,只恐不妥,还请大王能够亲自接蛊!” 此言甚是无礼,然而毕竟这摩雅邪乃是乍部之首,而乍部又为夜郎第二大部族,因此殿上众人谁又肯是当面开罪于他?只听得在殿中竟是霎时鸦雀无声,皆不敢造次。 此时,唯有毕摩是上前一步,来到摩雅邪面前,并是与之对道: “吾受大王恩泽,授为毕摩,乃夜郎众巫之首。如今大王身体不适,不便接蛊!便由卑职代劳!” 毕摩言罢,只听摩雅邪又是冷哼一声,言道: “虽授毕摩,又岂可替王行事?” “王如今行动不便,难不成你想要僰族使臣至上殿献蛊不成?” 摩雅邪听得此言,不禁亦是一震。未曾想到,众人皆不敢于此时替王出头,而这毕摩竟是有这般的胆气!也难怪早前日达木基会将毕摩尊位授予此人。 摩雅邪迟疑许久,知道此事亦是决计不可强来,以免让蛊人漏了马脚,落人口实。 因此,摩雅邪也只得是颇为不甘愿的让出身位,且让毕摩过去,毕摩举足要行,天玑夫人却是不禁大喊一声: “毕摩!” 毕摩却并也不回头,竟只于大殿上吟唱道: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马驹毛色白如雪,空旷深谷留身影。喂马一束青青草,那人品德似琼英。音讯不要太自珍,切莫疏远忘友情。) 毕摩吟唱此句,众人皆是不解其意,却唯有天玑是了然于胸。天玑与毕摩情同手足,又如何忍心…… 毕摩缓步来到武维义面前,见得武维义如此模样,心中不由一阵酸楚,而武维义却呆滞在那里,于周边一切皆是毫无知觉。 毕摩暗中将一只手放在衣袖之中,武维义机械一般的打开锦盒,忽而动作变得迅捷,猛然从锦盒中拿出鱼肠剑,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竟一剑刺向毕摩。 毕摩本有机会闪避,却未动得分毫,且将藏在衣袖中的一颗朱色药丸,塞入武维义口中。而与此同时,武维义手中的鱼肠已是刺入毕摩心口。 毕摩心口喷出一个血柱,洒在武维义的脸上,毕摩前倾的一瞬间,反掌拍出,一阵粉尘和着自己的血液,尽皆附着在武维义的身上。 武维义与毕摩是一起栽倒在地,双双不省人事。事发极为突然,皆是仅在一瞬间。在场的文武百官也尽皆呆立当场,殿外禁军得知内庭是有变故,便立即是入内救驾! 而毕摩此时倒在血泊之中,不由抽搐了几下,便是闭了眼,气绝而亡。天玑夫人居高临下,见得此间全部,心中满是悲愤。正在此时,禁军赶至殿内,二话不说,一刀便是要朝武维义砍去。 天玑夫人见状,却急切一声唤道: “且慢!” 摩雅邪于此前亦是早有预谋,立即是装作一副护主的姿态,立于王位的台下,双手张开,大声叫道: “保护大王!” 其实刺杀者武维义此时早已昏倒,更无甚其他险情。只不过,大殿之上,众多公卿依旧是不明就里,委实有些害怕,因此场面多少显得有些凌乱。 只见天玑夫人起了身,与众卿家沉声呵道: “全都切勿惊慌!” 天玑同时又指着武维义言道: “将此贼暂且押入王宫天牢,等候发落……另……毕摩大人的遗体置于侧殿,不日厚葬……” 禁军齐声应道: “喏!” 天玑夫人望了一眼看似忠心护主的摩雅邪,满怀恨意,但此刻却亦是拿他完全没有办法。毕竟殿上如今也不安全,天玑只能是先护送武益纳回了寝宫。 武维义所中之蛊,本是个死蛊。且其蛊甚是歹毒,中者六亲不认,唯识戮杀。而以天玑夫人之能,本亦可于殿上驱使蛊虫发作,让武维义当场毙命,但天玑夫人此时却并未如此行事。 而毕摩临终之时,给武维义服用的药丸,乃是专门用来压制此种蛊虫的密药。而此药由于药性太烈,少了无用,多了人却也是耐受不住,因而此药唯有喂予牺牲祭物再取其血,方能入药。 毕摩与天玑皆知,若要安然破解此局,也唯有是牺牲一人性命。此事,若是置于旁人自是无有此等决心的,而天玑思前想后,原本却是要自己舍身,但谁知最终却为毕摩所替。 而毕摩的做法看似愚笨,实则确是不得已为之,也唯有此法,才有可能是救得武维义的性命。 这出闹剧演罢,武维义现在依旧是昏倒在地。然而,经过毕摩的这一番舍命相救,当其再次醒过来之时,按理便会清醒过来! 天玑夫人安顿了武益纳躺好,回想起在大殿发生的事情,不由流下泪来,泪水如珍珠般掉在武益纳脸上,武益纳本已紧闭的双眼竟突然是睁了开来,看到天玑夫人,勉强一笑,与她言道: “夫人……” 天玑夫人闻得武益纳惊醒,急忙是擦拭眼泪,强笑道: “大王!……你醒了?” 武益纳乍一醒来,又是喘息了片刻,与天玑说道: “生死有命……寡人年近天寿,本已是无憾,晚年还得夫人陪伴护佑,当真是……当真是何其幸甚。” 天玑夫人刚要答话,却听外面有宫女说道: “禀夫人!摩雅邪如今正于殿上召集六部臣工,只说僰人乃是狼子野心,竟是意欲刺杀大王,如今正于殿上誓言报仇!” 天玑夫人闻此言不禁是大惊失色,而武益纳却是劝慰道: “切莫心急,寡人……寡人既如今尚存一气!又岂容他摩雅邪如此……况且,大子之仇,寡人……寡人誓报……咳咳……” 武益纳话未说完,又是接连一阵咳嗽,一时气息不顺,竟又晕死了过去…… () ------------ 第两百三十六章 临危急智拖延残局 誓盟伐僰再遭阻扼 再说摩雅邪,在毕摩被武维义一剑刺死之后,先是故作姿态的演了一番救驾的戏码。然而,内心中却是有些失望,毕竟此番行刺未能如他所愿那般,更不曾想到这两个僰女竟是会有这般舍命救主的气概。 不过摩雅邪也不及烦忧,且先匆匆的出了宫,迎面走来的乃是于宫门外等候多时的朱天宗师。 但听朱天宗师是满脸期待的问道: “酋豪?计划可成?那武维义是否已然被诛?” 摩雅邪叹息一口,微微摇了摇头: “未成……武维义刺死重臣,如今已被押往天牢!” 朱天宗师此时只关乎武维义的生死,听得武维义竟又是未亡,不禁是大失所望: “如何会成这般模样?勿论是意欲行刺国主亦或王后,亦勿论成败都乃是死罪,如何又能令他得免?” “哎,失算!失算呐!……本豪也未曾想到,那毕摩竟是有这般的血性,竟会为了其主舍弃性命!此等忠烈,也着实是令人可敬呐!……不过无碍,本豪如今还尚有一人可用!” 摩雅邪曾不止一次在朱天宗师面前说起过,有一枚棋子可堪大用,不过每当朱天宗师问及,摩雅邪都是缄口不言。 朱天宗师见摩雅邪这般笃定,便是在其耳边提醒道: “酋豪……可别忘了那武维义的身份!” 听此一言,摩雅邪立即是心领神会,对身边的穆博言道: “去!召集其余五部!就说本豪要在王宫前殿议事!” 摩雅邪若有所思,也不再管朱天宗师,竟是转身又要重新入宫,内侍见状,想要上前阻拦,摩雅邪却是喝道: “大殿混入僰族刺客!如今危难当头,六部理应同仇敌忾,商议如何讨伐僰族。日达木基如今身体不适,又受得惊吓,本豪替大王分忧又有何不可?!” 摩雅邪大摇大摆而入,一名宫侍感觉情况不对,便急忙是前往天玑的寝宫汇报此事。 夜郎六部本在柯洛倮姆就有诸公子公孙留守,加之临近日达木基之寿诞。故而亦陆陆续续又是派了使臣与世子前来。 而摩雅邪又可以说是夜郎上下,除日达木基之外威望最强势之人,何况如今有人意欲刺杀国主,摩雅邪此令一出,自是一呼百应。很快,各部世子、使者及官员便是纷纷入宫,于前殿议事。 只见摩雅邪用手指着殿上的一摊血渍,与各部公子公卿是扬怒言道: “哎!……也怪我摩雅邪一时大意,竟是误信贼人,险些酿成大祸!幸而日达木基乃得上苍护佑,方免于难。然僰族其心可诛,摩雅邪愿戴罪立功,讨伐僰寨!尔等同为日达木基子民,可愿与吾一同前往!” 众部于大殿之上皆是面面相觑,有些迟疑。唯有默部颚鲁默是振臂高呼一声: “吾等愿往!” 众部人见此势确是不可违逆,且摩雅邪所言亦是占尽义理,因此也只得是跟风言道: “吾等亦是愿往!” 武益纳被称之为日达木基,意为日沐天下之人,年轻之时南征北战,讨逆四方。然而,中年之后却突然是罢去刀兵,恩泽众部,因此德威甚厚!虽近些年来身体不适,又宠幸“妖姬”,却并未消减大部分夜郎人的拥戴之情。 摩雅邪见众人兴致高涨,不禁心中暗喜。人群中,前来议事的自然也有恒部世子居谷兰,他听得摩雅邪所言,却是眉头一皱,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敢问大豪,刺杀之人身份已是确定?” 居谷兰虽然只是三十来岁,但是其父年岁较之其他诸部首领却是更长。因此,算起来比摩雅邪却还要高上一辈,是以居谷兰面对摩雅邪之时,礼数尽到,却可不卑不亢。 摩雅邪眯着眼睛,甚是轻蔑的与他看去,并是阴阳怪气的说道: “哦?!这不是恒部的大子兰吗?!敢问大子兰,您这是不信本豪所言?!此使者正是由本豪去往僰寨求蛊之时,由僰族巫主亲自派来的,又岂能有假?”(大子为春秋时期的世子之意) 居谷兰与他又是抱拳行礼一番,谦辞言道: “哦,大豪多心了。在下并非此意,酋豪之言自是不虚的。只是,众所周知,僰人长相素来颇有异特,然此人看起来又全然不似僰人样貌。何不是刑问之后,再作定夺?” 摩雅邪闻言,又是冷哼一声: “却又何必是多此一举?此人确是僰族巫人所派无疑,至于他究竟是僰人与否,又有何异同?!且天下人尽知,僰族最善用蛊术控人,若非僰人所为,又能受何人驱使?” 居谷兰闻言,则是继续赔笑言道: “酋豪言之有理,但我夜郎毕竟许久不曾动过刀兵。国主亦曾有令,若要外讨征战,则必要由国主定夺,万不可是擅自树敌于周蛮。酋豪即为夜郎人臣,如此草率用兵,恐怕也难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 摩雅邪被居谷兰这一句呛得却是一时竟无言以对!心中不禁大怒,然而外表看起来却也不生气,又是冷言相对: “敢问大子兰,前几日本豪曾遭遇暗算,此事你可知晓?” 居谷兰表情淡然回道: “哦?!在下实不知,酋豪可曾因此受伤?” 摩雅邪却是摆手笑道: “呵呵,倒是不曾受伤。但是本豪却知晓那人曾是途径你恒部,并还入了且兰!本豪本不想追究此事,也愿意相信你们并不知此人底细。但本豪还是希望你们恒部最好不要总是作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夜郎六部,乃同气连枝,还望大子兰是认真考虑!” 摩雅邪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在间接敲打居谷兰,恒部虽然确实不知武维义意欲刺杀摩雅邪,但他入得且兰也是事实。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真要深究起来,恒部亦是脱不了干系。居谷奢自也是不怕的,但总归是有些麻烦。 只见居谷兰迟疑了片刻,再是言道: “恒部自来讲究和气生财,征讨僰寨,必会劳师动众。所谓刀兵一举,日费千金。到头来,终究是个两败之局,却又是何必?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摩雅邪咧嘴笑道: “哈哈,世人皆知,恒部的奢老亦是德高望重。你们不想卷入其中,本豪自亦是理解。然你们恒部虽可明哲保身,但一味反对阻碍此等国之大计,恐也是不妥吧?!此事毕竟乃是夜郎大计,兰少主,你说是也不是?” 此时,听得其余诸部的众人皆是在那里絮絮叨叨,将摩雅邪此言是深以为意。居谷兰也知此事已然是众怒难犯,因此也只得是不再言他。 见居谷兰此时没了声响,便又是跨上一层殿台,振臂一呼: “既然如此,那么诸位即刻回去整备兵马,与本豪一起前去讨伐僰族!为王报仇!” “是!”六部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正在此时,但听得屏后又是传来一女子急声: “且慢!” 此人并非别人,正是天玑!当她得知摩雅邪于殿上是召集六部,想要征讨僰族。不由是心急如焚,而武益纳恰巧是又昏了过去。 如今,她也只好先派了两名心腹前往驿站,让杜宇等人是稍安勿躁,待夜晚之后,再按计划入宫。而后又只身是匆忙赶到了前殿。 见得君夫人步入前殿,六部臣工皆是一阵礼拜,并齐声唤道: “王后安康!” 天玑夫人径直走上高台,摩雅邪无法,只得是退下一步。天玑夫人环顾四周,目光甚是犀利,停顿了片刻,又开口言道: “今日之变,事发突然,但刺客尚未审问,不可妄动。” 摩雅邪说道: “王后,事态已十分明确,僰族其心当诛,不可有半分迟疑,不然便是轻慢了我夜郎之威啊!” 天玑夫人冷冷道: “僰人与我夜郎素无瓜葛,突然行刺,实属诡异。何况刺客身份尚未证实,若是栽赃嫁祸,亦无不可,因此切不可莽撞行事!” 摩雅邪腰杆一挺,大声呵斥道: “君夫人切不可心怀妇人之仁!那依君夫人之言,却又该当如何?” 若是换作常人,被摩雅邪这般逼迫,怕早已是要承受不住。然而天玑夫人毕竟是事君多年,言语间,多少也是含有一丝霸气: “先行查明刺客身份,再行定夺!” 摩雅邪还想再说什么,天玑夫人却是抢先继续言道: “除此之外,还需征得国主之意,日达木基如今已是睡去,待他醒来,自有圣断!” 摩雅邪见天玑夫人又是搬出国王,却也只好暂且作罢。天玑夫人见此事被她是强行压下,不禁是长舒一口,但是她也心知肚明,摩雅邪的狼子野心绝非如此轻易便放弃,肯定还有后招。 她现在唯有期盼夜晚之时,以蛊王之效是替武益纳续命,武益纳若能得到仰阿莎身上那个极盛蛊王的协助,自当是能再延上一年半载,届时此番危机亦将自解。 只不过,今晚又究竟能否是平稳度过……却亦是令人吉凶难料! () ------------ 第两百三十七章 居谷兰入驿馆透信 定计议连夜遁出城 再说驿馆内,由于杜宇始终是心系武维义的安危,因此几乎是一夜未眠。清晨又自戌僰派出的探子处得知,武维义如今已是被摩雅邪是携着入宫。 因是遵着天玑夫人的嘱托,杜宇和墨翟等人只得强忍着救人的冲动,在驿馆内是按兵不动,只叫戌僰是亲自前往王宫周边打探些消息。 不多时,只听得宫内有人是前来驿馆召居谷兰入宫,却明言是摩雅邪有要事相商。居谷兰临行之时,还在嘀咕摩雅邪此举大为不妥。岂有僭越日达木基而私自召集六部公卿前往王宫与他摩雅邪议事的道理?此话仿佛便是有意令杜宇等人听见,杜宇闻得此言,不禁更是心忧焦虑。 正当杜宇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有一名宫内的侍者竟是传来了一句天玑夫人的口谕,是让大家稍安勿躁,勿要轻举妄动,一切只需按计划行事。 杜宇想要询问此时宫内更多的情况,侍者却始终不肯多言,传完口信,便自顾匆匆离去。 过不多时,又见戌僰亦是匆忙赶回。但见其脸色煞白,杜宇一见,心中不免一沉,颤声言道: “戌将军……!莫不是武维义他……” 戌僰连连摆手,却不着急说话,先将房门紧闭,这才低声言道: “武先生如今被关入了王宫天牢,所幸并无大碍,只是……” 墨翟一听“只是”,便立即是急躁起来: “戌将军,有话你便是快说吧!这般吞吐可真是急煞人也!” 只听戌僰亦是低头叹息一口,甚是惋惜言道: “听说……武先生是受了蛊物所使,于大殿上意欲行刺杀国主,而毕摩大人……不慎丧命……”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杜宇亦是瞠目结舌,身形一晃,亏得扶住桌面,方才站稳。而墨翟亦是不由得惊呼一声。 仰阿莎虽与毕摩相处不多,但毕竟是于自己族人有恩,也早已是将其视为自己人。听到毕摩被武维义杀死,吃惊之余,亦是有些恼怒: “什么?!这如何可能?!武先生竟杀了毕摩大人?!……” 杜宇和墨翟此时心知肚明,也不及替武维义分辩,但听得戌僰是继续言道: “然而,窃听得退出来的禁军亦是说起,毕摩在遇刺之后,似是奋力又对武先生做了些什么。故而武先生于得手之后,竟是当场晕倒在地。天玑夫人便命人是将他收押天牢,等候发落!……而摩雅邪又诬陷武先生乃为僰人刺客,一股脑将脏水全部泼在僰人身上。眼下正召集六部,议论讨伐僰寨之事!” 仰阿莎一听,不由得是“哎哟”一声,跳将起来: “那我们赶紧是回僰寨驰援报信,晚了只怕是来不及了!” 戌僰抢先一步,又是急忙回道: “阿莎姑娘切勿心急,僰已是派人出城回僰寨通风报信,让你父豪和母主是尽早准备。何况宫内尚有天玑夫人与之周旋,虽是尚未探得切实消息,但想来天玑夫人定然亦不会坐视不理的!” 对于戌僰的话,仰阿莎却未曾听得进去,着急忙慌的竟要回房收拾行囊。杜宇轻轻拉住仰阿莎的手臂,仰阿莎正要猛甩,回头一望,却见原来是杜宇姐姐在与她是摇头示意,叫她万务冷静处置。 而墨翟现在也从震惊中是稍稍回过了神来,斯人已逝,复哀亦是无用。眼下最要紧的乃是解救兄长,便与戌僰言道: “戌将军,眼下我等虽只能是静候夜晚时分,宫中或许能再透出半点消息来。不过即便如此,王宫那边却也依旧是马虎不得。尤其是君夫人派出宫来的信使,万一是遭其他歹人截杀,那岂不糟糕?!因此还劳烦戌将军辛苦盯着,至于翟,翟这便出城,先探查一番离城撤走的路径,以确保是万无一失!” 戌僰连连点头,并是说道: “好!你我分头行事,目前局势混乱,诸位还需多加小心!” 墨翟应了一声,便与戌僰是一齐走出了驿馆。 戌僰和墨翟刚一出得驿馆,居谷兰竟是后脚自王宫赶了过来。看到杜宇和仰阿莎立在门口,脸上满是忧容和期盼之色。 居谷兰踟蹰片刻,来到杜宇面前,杜宇也已是见到了居谷兰,本想暂避,却又想起他乃是授了摩雅邪之命前往王宫议事的,终究应该是知道些消息的,于是便还是迎将了上去。 二人互行礼节,杜宇也不客套,直接说道: “兰公子,清晨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居谷兰左右一看,除仰阿莎已无旁人,于是说道: “僰族派人以献蛊之名行刺国王,虽未得手,却刺死了毕摩大人。摩雅邪于是召集六部,意欲讨伐僰族!” 此事,杜宇如今已然得知,却是故惊讶之色,继续言道: “行刺之人并非僰人,明明是摩雅邪带来的。若论罪责,他摩雅邪也应是不小吧?” 居谷兰却是一脸无奈,甚是淡然的回道: “此事原委,公主殿下想必应是心知肚明的,自是无需本公子多言。然而,武先生虽是无辜,但又能何处去说?……” 仰阿莎此时从旁早已经是发了急,只管是立即问道: “那摩雅邪召集六部讨伐僰族之事,可曾定夺下来?” 但见居谷兰却又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曾是据理力争,奈何对于此事,六部人心也已归于摩雅邪,因此只需他于殿上提及,自是一呼百应的。不过,好在君夫人来得及时,如今已然是将此事给暂且按压了下来,不过究竟能压得多久,却也不得而知。” 仰阿莎听罢,也总算是长舒了口气。杜宇本是有些信不过这个居谷兰的,但是如今这居谷兰非但肯与他们将殿上之事悉数告知,而且竟还几次三番的为他们出面回护斡旋,因此是不无感激的是与他言道: “多谢兰公子相助,能得如此局面,吾等皆已是感激不尽!” 其实,居谷兰与他们尚有许多话是均未挑明的。想他居谷兰自且兰来时,其父居谷奢便已然是嘱咐过。但凡不是与摩雅邪明面摊牌的情况下,予他们协助一二亦无不可。 而居谷兰在入驿站之时,也曾是旁敲侧击的与杜宇点明。但奈何杜宇为避免是节外生枝,故而不曾明面直言。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客气,想那摩雅邪,跋扈之日也已久矣。本公子如今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还是那句话,待得国王寿宴过后,本公子尚会于城中逗留数日,专候诸位。届时尔等可随吾一起出城,借道恒部奔走!” 杜宇听罢,于心中又是踟蹰片刻,这才是直言说道: “恐怕……吾等亦是等不到国王寿宴之后了!” 居谷兰不禁是微微一愣,旋即是立即明白了杜宇所言之意: “依公主之意,莫不是今晚便要出城?!” 杜宇此时思前想后,料定也已是无有其他办法,只管是孤注一掷的言道: “嗯……不过吾等尚有一件急事要办,若是事成,今夜便可出城!” 居谷兰抬头望天,沉思一阵,说道: “三日之后,月圆之夜便是国王寿宴,公主殿下所办之事,难道不可等到那时?届时虽然王宫更是戒备森严,但毕竟宫中往来者甚多。总会有遗漏之处,如此行动起来,岂不更加方便?” 居谷兰显然知道杜宇口中所说要事,除了解救武维义外,哪还能有其他?因而此事根本无需挑明,只管如此直说,已然很是明了。 但见杜宇愁眉紧锁,亦知居谷兰所言之意。但心想着此一件天玑秘事,终究还是不要与外人多说才好,因此,便加以掩饰着说道: “眼下局势瞬息万变,若不从速,恐会另生事端。” 居谷兰言尽于此,见这公主这般执拗,便也不再多言: “既如此,公主殿下接下来如何行事,本公子一概不问。待得子时本公子便在此等候,协助你等出城!” 杜宇闻之,心中大喜,立即是行礼道: “如此,多谢兰公子大恩!” 居谷兰还礼道: “不敢当,本公子也仅是遵循父豪嘱托罢了!” 其实众人皆是清楚明白,若要说解救武维义出宫,因为宫内有天玑夫人是上下打点,倒也不难,只是若是想要再出柯洛倮姆,却并非易事。如今若有居谷兰相助,自是再好不过。 杜宇此刻心中稍定,仰阿莎在听得讨伐僰族之事已是被姨母天玑夫人给强行按下之后,也同样是放心不少,此刻更是望向门外,说道: “也不知道那黑炭打探得究竟如何了?!” ------------ 第两百三十八章 城巷巡探筹谋退路 互有戒心胡言遮掩 且说墨翟出了驿站,与戌僰分道之后,便是在柯洛倮姆各个出口兜转了一圈。经一番实地勘察之后,又出城是巡了一番,待午时回到城中,忧心不已,暗道: “各处要道尽皆有重兵把守,且其中竟还混有乍部士卒。若是如此,只怕夜间若想出城,恐是难上加难!……这该如何是好?” 墨翟立于高处俯视查看城内,突然发现距离正门百步之外的一侧竟还列有两排矮房,遥遥望去,竟是窝在内处,日光不沐,甚是隐蔽。 他当即就走了过去,往那巷子深处走去。而令人更是称奇的是,这两排房屋均是门背对着门背,是以此处虽是居于城中,却是杳无人迹。 又走了几步,只听得隔外的街上人声也逐渐变弱,加之无有阳光照射,竟是不由得起得一丝寒意。墨翟顺小巷而行,几经七拐八饶,最后发现这里竟是直通城墙边界! 抬头仰望,只见城墙之上依旧是有重兵把守。墨翟私下估摸了一番,若想要借助这排房子偷偷跃上城墙,以墨翟的身手倒也不难。但想必仍然是会被守卫发现,而且若是想要下到城外,恐怕亦是颇费周折。 墨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正要回去,忽地城墙和房间墙壁之间竟是蓦地探出一颗狗头来,墨翟不禁大奇。急忙跑将过去查看,那狗见是有人过来,吓得又缩了回去。 墨翟再往那狗头来处是俯视一看,竟发现于地底处凿有一个洞,再是探身下去,却见得对面竟亦是昏昏的透着些许亮光。毫无疑问,此洞正是通往了城外。 洞口虽不算大,不过即便是如戌僰那般健硕的身形,亦可是自由蜷身出入其中,只是若要从这狗洞出入,他墨翟虽是毫不在乎,但锦织公主毕竟身份尊贵,似亦是不太妥当。 墨翟正如此这般的考虑着,待其一个转身,蓦然只见是有一个人形,竟是手持长剑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人乍见墨翟,也是不由一愣,已将右手是搭在了剑柄之上。 墨翟这时也看清楚来人,不是别人,却是童铎戊!而童铎戊显然也认出了墨翟,脸上露出满腹狐疑的表情。 墨翟上前一步,抱拳笑道: “哦,原来是童兄,别来无恙。” 童铎戊往后退了半步,望了望墨翟身后,却是沉声问道: “你……你在此处作甚?” 墨翟往后一顾,扭过头来又是笑道: “哦……四下无事,某也只是闲逛罢了。童兄到此……莫不也是如此?” 童铎先是一愣,听得墨翟如此询问,便立即是反应了过来,并是点头回道: “嗯,墨兄所言甚是……在下确实也是闲逛至此的!” 墨翟虽是有意结交,但今晚之事自是不能与此人言明。而童铎戊他显然也有事隐瞒,两人对立而视,气氛甚是有些微妙。 童铎戊见墨翟伫立不动,不禁问道: “那……墨兄如今在此,可是还有什么事?” 墨翟一听,一个急智,立即是打了一个哈哈: “哦……无事无事,童兄莫非有事?若是如此,翟愿助一臂之力。” 童铎戊皱了一下眉头,言道: “不必……在下亦无甚事!” 于是,两人一起是往胡同外头走去,待并肩出去之后,墨翟便与童铎戊是匆匆告别。而童铎戊依旧是戒心极重,外表却显得十分淡然。 墨翟和童铎戊反向而行,绕过一个闹市,墨翟只感觉那个洞口倒还有些意思,心中亦是放不下,于是便回转过身,准备再去探个究竟,顺道也能沿路再是做些标记。 但是,当他走到胡同尽头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童铎戊竟是蹲在那个狗洞旁边,似有所思。 墨翟只觉此番再见,委实有些尴尬。况且此人疑心甚重,若是让他瞧见,恐再生事。墨翟便想要是原路返回,因此立即是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这童铎戊竟已然是听得了动静,头也不回,只噌的一声,但见佩剑出鞘,身形倏闪,突然是跃到了墨翟的面前。 墨翟只觉寒光一闪,心头一惊之下,身子一拧,承影未出鞘,只格挡住了对方攻势。剑与剑鞘相交,剑鞘顿时分为两半,墨翟取剑在手,顺势反守为攻。承影剑乃绝世神兵,而墨翟剑法甚是精妙,二者相得益彰,竟打了童铎戊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童铎戊显然也是经由高人指点,很快便稳住了阵脚,剑如行云流水一般,和墨翟是你来我往拆解了十余招。 两者可谓是斗了个旗鼓相当,只是苦于地形狭窄,未能完全舒展。蓦地童铎戊竟是又腾空而起,于半空中是挽出几个剑花,分往墨翟周身要害袭去,墨翟却又反身是刺出一剑,令其不得不回剑自救。 墨翟却在这时陡然收剑,急退几步,和童铎戊拉开距离。 童铎戊见状,知晓他意欲罢战。而他也不想过多纠缠,只冷冷言道: “你为何是跟踪本公子!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墨翟一听,得知此人定是有些误会。便连连摆手辩解道: “兄台莫要误会,翟并无意跟踪,也无人指派。只是来此查看这个狗洞罢了。” 童铎戊一听,霎时间眼神中竟流露出些许的杀机,并是不无疑心的问道: “查看狗洞?……却又意欲何为?” 墨翟为了表达善意,右手将承影剑是反手别在了身后,并是胡乱言道: “哦,说起来却是令兄台见笑。吾妹时常私自外出,且到处惹事。便如昨日那般,也是她坚持出来,乃至是遇了恶贼。承蒙兄台仗义相救,方得解脱。然而饶是如此,毕竟是闹出了人命官司。翟心甚忧,届时城中司寇真是查问起来却又该如何是好?因此便想今夜与吾妹一同出城而走。如今各处巡守甚严,若是想平安出城,也是颇费周折。今日无意中撞见这个狗洞,故而前来详加探看!” 童铎戊见墨翟言辞诚恳,且言之凿凿,不似有诈。戒心可算是渐渐的放了下来: “此言当真?” 墨翟想要取信于童铎戊,以免两人是兵戎相见,但又不能吐露今晚秘事。因此不得以是说了两句仰阿莎的“坏话”,不过仰阿莎也确实顽劣,倒也不算是冤枉了她。见童铎戊发问,便道: “翟所言句句属实,吾妹想必童兄也已是见过。虽是言语不多,但顽劣成性可谓亦是溢于言表。” 童铎戊回想起昨日所见的那丫头,那丫头看上去的确也不像是个省油的灯,于是不禁缓缓点了点头,收起佩剑说道: “如此说来,那确是在下误会了。” “哦,不打紧!不过是误会一场……对了!想必童兄也是因吾等而身负了命案,这才前来探查密道出口的吧?” 童铎戊眼神微微一个飘忽,一闪即逝,若非墨翟观察细致入微,换作他人根本就不会有所察觉,只听得他开口言道: “确实如小兄弟之言,在下如今是有命案在身,因而在寻退路。” 墨翟听罢,便又是点头说道: “嗯……此洞看起来确实可以潜出城外,只不过若是被人堵住,那可大为不妙。除此之外,童公子也应是身份极尊贵之人,自狗洞而出,不知是否妥当?!” 童铎戊闻得此言,目光不禁是再次犀利了起来,试探问道: “嗯?……我不过亦是穿着素衣罢了,你却又如何看出本公子身份尊贵?” 墨翟低下头,外表甚是恭敬,并是笑了一笑,抱拳行礼言道: “呵呵,不得而知。只是翟见公子英容不凡,绝非凡夫。而且武艺高超,定是经得高人指点。若只是平头,却又如何可能?” 童铎戊此番听罢,却已是半信半疑,甚是提防的冷笑了一声: “呵!本公子不过是一个落魄之人罢了!又何足道哉?再者说,大丈夫能伸能屈,若真遇到危急,钻一下狗洞又有何不可?你且将此洞口盖上杂草,以免是为旁人发现!” 童铎戊说完,也不告辞,只身形往旁屋顶上一跃,便是轻便而去。墨翟却也不追,想着他刚才所言也甚是有理,于是拾兜了一些柴草,且将那个狗洞洞口是大致遮掩了一下,便匆匆是回驿馆。 () ------------ 第两百三十九章 夜幕迫近携蛊进宫 再忆毕摩报恩义举 墨翟回到驿站,将寻得出路之事是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杜宇,杜宇听后却是低头不言,只一脸的愁容不展。 “公主身份尊贵,自狗洞而出,确实不妥。且容翟再去打探……” 杜宇闻言却是摆手道: “不必,既已是只找到那一处所在,那便已是极好的了。本宫如今所担忧的,乃是那个你所遇之人——童铎戊。此人行事诡秘,于自己身世绝口不提。而此出口又来得蹊跷,只怕也是他早已安排下的密道。若是如此,多半与你们闹出人命的事情是无有干系的。若只一日之内,要想挖通此密道绝无可能!而以此人身手,若想要遁出城去,又何必如此麻烦?!” 墨翟当时倒也没有考虑那么许多,且对此人印象还是不错,故而不及细想。如今杜宇掷出此言,不禁是令他也产生了些许疑惑,于是回道: “确实如此,不过翟见此人颇为刚正不阿,倒也不似奸诈之人。况且,翟以为,此人未必与我们所谋是会有何种冲突。” 杜宇听罢,亦是缓缓是点了点头: “但愿是本宫想多了……只是今晚之事不容半分差池,待戌将军回来,再派人是去那一处所在暗中巡守,以备晚上撤走为用!……” 墨翟听罢,立即是抱拳领命回道: “诺!” 此时,一旁的仰阿莎见他二人已是聊完了正事,便又是凑上前去,比肩戳了戳墨翟的胳膊,小声与他问道: “唉!出去了许久,可见着外头如今是有什么好玩的?快说来听听?本姑娘如今憋在这里,可真是快要闷死了。” 仰阿莎本来也是心急如焚的,而现在又已得知六部讨伐僰族的事情已被天玑夫人压下,所以也就放下心来,素来闲不住的她当然也坐不住。 墨翟望了一眼杜宇,生怕她以为自己又要和仰阿莎瞎闹,便立即撇清言道: “急……急都急死了,哪里还有甚工夫去关注别的?” 仰阿莎自讨了没趣,不禁是扭头嘟起小嘴,甚是轻蔑的讥道: “且,没看就没看嘛,这般大声作甚?!” 很快,戌僰亦是前来回禀,只说王宫如今看起来十分安稳。而摩雅邪也已是回到了东城驿馆,不见有任何异动。 然而越是如此,杜宇却越发的担心。明明今晚便是要有大事发生,却如何会变得这般安静?恍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 杜宇不敢马虎,且派了戌僰前往墨翟所探得的洞口是暗中守护,无论今晚是否从需要从那个地方遁走,终归也是要留条后路的。 戌僰领命而去,杜宇依靠门框,望向王宫放方向,心中暗暗祈祷: “希望今晚一切顺利,可莫要再出什么岔子!武郎……” …… 再说武维义,他在刺杀摩雅邪失手之后,便被中下了蛊虫,迷住了其心智。致使他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竟是一剑误杀了毕摩。 然而,毕摩于临死前又曾是以自身饮了蛊药的鲜血替他驱灭了蛊虫,所以未过得多时,武维义便是于牢狱之中是渐渐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编制牢笼的粗木。恍恍惚惚之中,武维义顺手往身旁模去,是想取来鱼肠,自然是摸了个空。 武维义咕噜猛一坐起,只觉顿是头疼欲裂,不禁抱头深深舒缓了几口。待其缓过劲来,这才慢慢想起自己在曲寨行刺摩雅邪被俘,然而往后的诸事却居然是一片空白。 武维义艰难起身,来到牢笼边,透过粗木的缝隙看到外面几名守卫,所穿衣物和乍部是截然不同,于是心下暗道: “这究竟是在何处?此处牢笼所设甚是讲究!浑然不似曲寨的构建。” 武维义再往囚室外看去,只见亦尽是些雕砌的木石建筑。显而易见,如今自己所囚之境,绝非曲寨。 武维义左顾右盼,不禁是有些茫然。这时,又听到外面的守卫是用夜郎话语说道: “此人当真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入宫行刺,莫莫不是嫌命太长?!” “听说呀,僰人有一种蛊术,能够摄魂!我看这个人模样呐,多半是受了蛊术的影响才会如此胆大妄为!” “呀!那这僰族胆子也是忒大!不过……外界盛传君夫人她……” “嘘!你不要命了?竟在这里胡说八道!” 守卫说到这里,似是不敢再言,缄禁其口,闷不作声起来。 武维义由于隔开较远,听得亦是云里雾里。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已是身处夜郎主城柯洛倮姆的王宫天牢之内。更不知道自己竟“意欲”行刺日达木基未遂,且是误杀了毕摩。 “不知摩雅邪将我关在此处,究竟是意欲何为?!” 武维义乃是百思不得其解,一经思索,却只搞得他是头痛不已。 …… 杜宇等人好容易是熬到了天黑,便掐着时辰匆忙赶去王宫。 戌僰带人在外接应,而杜宇、墨翟和仰阿莎三人则是利用令牌入了宫。潜入侧殿,却并未见到天玑夫人的踪影。不过好在天玑夫人也已是派了心腹侍者特意在此等候,只让他们尽快前往寝宫。 三人于是又来到寝殿,此时武益纳尚在昏睡,天玑夫人则是将其安顿好了之后,方才缓缓出了门。见得杜宇三人时,脸上的忧愁之色更是凝重。 仰阿莎此时迫不及待的将蛊王取出,并是奉上说道: “姨母,蛊王在此,阿莎已是喂足了食虫。” 天玑夫人伸手接过,但觉其手感甚是沉重。不禁是又想起了毕摩来,不由潸然泪下。 仰阿莎见状,只当是姨母还不会驱使自己的蛊王,故而情急。于是,急忙是与她询问道: “姨母,是否因这蛊王非姨母所养,因此驱使起来多有不便?” 天玑夫人轻轻拭去泪痕,并是摇头回道: “此蛊王虽非吾之所养,但要驱使它倒也不难,姨母只是……只是想起毕摩她……” 杜宇听到此处,不禁是跪倒在地。天玑夫人见状,急忙将其搀扶起来。只听得杜宇甚是悲愤言道: “君夫人,如今毕摩大人为武郎误杀,虽是无心之举,但毕竟亦是事实!本宫……愿替武郎代为受罚。实不相瞒,武郎他……他若不是因我之故,也不至于是受此罹难。因此,君夫人若是心中尚有不平,大可惩处于我,杜宇绝无半句怨言……” 天玑夫人赶紧将杜宇扶起,又哀叹一声: “哎……武先生乃是身中蛊虫,神识不轻,不过是具傀儡罢了。他自己是一概不知的,况且此番毕摩就义,一切尽在其掌控之中,其意正是为了能够解救武先生!要说起此蛊,确是过于凶恶。若要短时间内得解,却是唯有两法,一是驱虫自噬,令受蛊者自亡。二是待其嗜杀饮血之后,再是慢慢寻找解救之法。毕摩所用便是此法,只不过,在此之前是以药物饮入,化入其血中,以除去武先生所中之蛊。然这一切皆是由毕摩自取,与武先生并无甚关系,因此公主不必过于介怀!” 杜宇听罢,不禁是声泪俱下,: “杜宇自知,以君夫人之能,若要驱蛊而令其身死,乃是易如反掌。然君夫人与毕摩却并未如此行事,毕摩更是舍身取义,成全武郎性命这……!此等大恩,杜宇当真是受之有愧!” 天玑二人听得公主言辞竟是这般恳切,心中纵是果真有些怨念,如今也已是为之所化,因此亦是摆手黯然道: “公主大可不必如此,武先生对我僰族本就施有大恩,即便是小君赴死,亦断不能行此不义之举。况且,此事亦是经由小君与毕摩商议乃定。还望公主能向武先生说明其中原委,好叫他亦是不必心存芥蒂……” 杜宇涕不成声,唯有点头答应,天玑夫人转身又对仰阿莎与墨翟说道: “你们即刻前往天牢,一切已是安排妥当,自会有人接应尔等!……若无人接应,也万不可轻举妄动!只待那人到来方可行动!” 墨翟立即是抱拳躬身回道: “自当谨记!” 天玑夫人亦是点了点头,并是继续嘱托道: “若是一切顺利,今夜日达木基当可清醒,届时便可一切尽在掌握。你们事成之后,亦可直接回到驿馆暂避,小君自会派人送还蛊王,并送尔等出城!” 此时,却听仰阿莎从旁是心直口快,不禁问道: “若是不顺,却又该当如何?” ------------ 第两百四十章 辞别天玑后会无期 解救武郎方晓人非 天玑夫人闻得仰阿莎所言,不由一怔,待其思量许久,这才言道: “即便不顺,小君亦将尔等送出城去……摩雅邪虽是狼子野心,但想他毕竟不敢是冒天下之不韪,也不至于即**宫,因此阿莎倒也不必太过心忧。” 天玑夫人虽如是说道,但墨翟依旧是不无忧虑: “怕就怕那摩雅邪尚留有后手,依我之见,那厮肯定不会是就此善罢甘休的!” 天玑夫人又何尝不知这些,摩雅邪对国主之位觊觎良久。早在武益纳尚且神识清醒之时,便曾已言明摩雅邪其人,轻死而强欲,非为善人,日后必为夜郎之祸。 他所图谋者甚大,但一直以来,之所以并没有很大的动作,全赖日达木基之威。而如今既然已经开始了行动,那自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但天玑夫人现已是感到有些疲倦,她在柯洛倮姆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非但是不被外人所理解,皆称之为“妖姬”。她也自知,武益纳的身体若不是一直是靠着透支她的蛊王来为其“续命”,却根本撑不了这么许久。 而如今,天玑的蛊王虽是极强,但毕竟已是劳损过度。又如同九黎尤女的那只一样,都已是步入了风烛残年,不再堪用。 也正因为如此,她却更加依赖仰阿莎的蛊王,至于其他的也根本是无暇顾及。她依旧坚信,只要武益纳能一旦清醒过来,夜郎的一切纷扰便皆可迎刃而解! 天玑夫人轻叹一口气,也没有答话,且指于一旁是命人取来了鱼肠,并将其递予杜宇: “对了……此乃武先生行刺之时所使佩剑,此剑鱼纹剑身,世所罕见。还请公主殿下前往天牢之时,代小君转交予武先生。” 杜宇将其接过,握住这一把当初武维义几乎从不离手的利剑,心中一时激起思绪万千,更是令他感概万分。 仰阿莎见众人礼来礼去的,便是没了耐性。不禁甚是心急的于殿中是四处走动。墨翟见状,赶紧上前是在她耳边低语道: “阿莎姑娘莫要着急,君夫人定是要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方可……只待是将武先生救出,翟陪着阿莎姑娘做什么都行!……如今还请阿莎姑娘是稍安勿躁。” 仰阿莎听得墨翟此言,心中不禁是有一股暖流上溢。但言语中,却依旧是不饶人: “且,谁要你陪了?不要以为陪本姑娘出去了一次,便算是和好了?才没那么简单哩!” 仰阿莎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掩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别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天玑夫人循声过去,看了一眼墨翟,似已是一切明了,不禁甚是欢欣的点了点头。 这时,殿外又是传来一阵叩门声,三长两短,天玑夫人并没有立即应门,而是话锋一转,立即与众人说道: “好了,诸位这便退将出去吧!外头自会有人接应。待你们进了天牢之后,他会再一路领着你们出宫的!” 杜宇知道今日一别,可谓是后会无期,因此,对天玑夫人是不无感激的回道: “诺……那还请君夫人多多保重。” 天玑夫人嘴脸微微扬起,并是淡淡了一声: “嗯……公主殿下也需多加保重……” 杜宇三人出得寝殿,只见外面果有一侍者等候。看到他们出来,也不说话,只默不作声的径直而走,杜宇、墨翟和仰阿莎自然领会,便是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在王宫内七兜八转一番,来到一个偏处。天牢虽然临近宫外,但毕竟这一路都是戒备森严,若非前面那个侍者带路,仅凭借杜宇三人,是绝难至此的。 天牢大门本是紧闭,且人迹罕至,守卫上前将众人给一把拦住: “天牢重地,不得入内!” 待那侍者是从袖口中取出一块玉璋。递予守卫见过之后,不敢再是怠慢,二话不说,立即是往后退去。 只听大门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被打开,一股阴湿腐败的气味扑鼻而来。杜宇微微捂住口鼻,低头入内,而墨翟和仰阿莎则是紧跟其后。 侍者屏退守卫,进入天牢最深处的牢笼,杜宇一眼看到武维义正在那里,当即是扑将过去,两人在圆木缝隙处四只手攥在一起。 “武郎!” “宇儿!” 侍者打开了牢门过后,便是匆匆而去,武维义欣喜之余,不禁讶然道: “宇儿,你们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杜宇答道: “一切均为天玑夫人安排……” 武维义更加惊讶不解,不禁问道: “天玑夫人?天玑夫人也到曲寨来了?” 杜宇不禁是愣了一下,且是松开武维义的手,待守卫替他们打开了牢笼,杜宇和仰阿莎、墨翟一起是进入了牢笼之内: “武郎……此处并非曲寨,而是在柯洛倮姆!” 武维义皱起眉头,奇道: “柯洛倮姆?那不正是夜郎王城所在吗?那……那我又如何会被关在柯洛倮姆?对了!摩雅邪呢?” 杜宇知其必是乍一醒来,对往事全然不知,甚是茫然。但是,杜宇又怕由她说来,武维义却是会承受不住,因此是踟蹰言道: “你被摩雅邪下了蛊,于神识不清之时来到柯洛倮姆!……不过武郎也不必担忧,一切皆有天玑夫人安排,很快我们便可出去!” 武维义越听越觉得有些离奇,不禁是茫然问道: “我是被摩雅邪下了蛊?他如此行事……不知却又是为何?” 杜宇也不晓得究竟该如何与他开口,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之对视。 武维义又望向墨翟,墨翟因杜宇和武维义一直说话,不曾有机会插嘴,这时上前一步,几乎落泪道: “兄长受苦了!翟……此苦本应翟所受之,不料……” 武维义皱起眉头,说道: “你们有事瞒着我?!” 杜宇只觉得此时并非说事的时候,还是待出去以后再慢慢详说为好。于是,便有意是将他暂时瞒住: “并没有,武郎,你确是想多了……” 仰阿莎心直口快,虽知武维义也并非有意为之,但她觉得既然事已至此,瞒着也无甚意义,便径直是开口言道: “武先生,只怕你自己还不知道吧?毕摩大人正是被你所杀……” 武维义不禁是脑中一阵瓮鸣,他心中本就隐隐觉得是有点不对劲。一听得仰阿莎如此说,于他便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是目瞪口呆。 杜宇看到武维义呆立当场,甚是责备的看了一眼仰阿莎,却也不及埋怨,只得轻轻摇晃武维义的胳膊,与他低语道: “武郎,此事须是怪你不得。你也是因中蛊之后神志不清,才行了此事。而且毕摩大人也是为了救你……甘愿自我牺牲,才至如此的……” 武维义回过神来,又急切的再次问道: “那……这段时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宇儿,你务必要一五一十的全部告之于我……” 杜宇眼看已是瞒不住他,也只得告知武维义,他究竟是是如何于中蛊之后,入宫献蛊刺杀日达木基,却被毕摩挡下,并以自己性命解除了武维义所中之蛊。 其中,对于毕摩为何要如此行事,更是详细告之,就连僰族即将受六部讨伐之事也一并与他说了。 武维义一边听着,一边是悲愤自责,不禁捶足顿胸,甚是懊恼的叹道: “不曾想毕摩她……她竟为武某而死!而且!还是武某亲自动的手!……武某真是罪该万死啊!而且,却使僰族也要一并是受了牵连,武某……武某……” 见武维义甚是激动,杜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一把抱住武维义,并是说道: “武郎!你万万不可做出此等的此胡思乱想来!此事皆由那摩雅邪而起,他才是此间的罪魁祸首,你……” 武维义一边苦笑着,一边是摇头哀叹道: “无论如何,毕摩乃是为武某而死,这份恩情于我犹如再造,武某……哎!当真是无以为报啊……” 武维义一边说着,一边竟是突然失声痛哭起来。他三人见状,也不由得是为之一震。尤其是墨翟,自从是跟随了兄长以来,却还从未见过兄长竟会这般失意难过! 杜宇本就极为感性,见武维义这般难受,其悲情亦是难以抑制。于是,她也顾不及周旁有人,竟一把抱住武维义,并是苦中带笑,与之肺腑言道: “武郎莫要这样!……宇儿也知道武郎心中必是难忍!不如……不如我二人从此远走吧!不再理会百濮之事,宇儿也不再想要复国!……我们便去往秘贤村隐居起来,从此不再过问世事,武郎以为如何?” ------------ 第两百四十一章 道归隐偏又反激将 喊捉贼却是别有谋 武维义经此挫败,又听得杜宇这一番肺腑之言,差点便是脱口答应。但是话到嘴边,转念又是一想,竟顿时清醒了过来,当即摇头一声叹息: “毕摩皆是因我而死,我曾与她是约法三章。如今……她已是将自己所能做的,皆已做到了极致。我又安忍是弃之不顾,失信于她?更何况,纵是宇儿能够放下复国大业,然令兄至今受困未解,郫城百姓依旧是流离失所,无所依归。宇儿当真是能不管不顾?!若真是如此,日后心中又可得安宁?” 杜宇一时语塞,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但是……武郎却皆是为了宇儿才吃尽了这般的苦头。宇儿……实在不忍心再见武郎陷此罹难……” 武维义轻轻将手掌抚在杜宇的脖颈处,又是半仰着头,深深叹息一口: “武郎知道宇儿的心思,其实隐退也并非不可。只是如今事由纷乱,除却夜郎、僰族之安危,尚有柯迩震西的白马氏亦是前途未卜。而且,更有专诸、要离、郦义昇等义士伏在蜀国专候着我等反攻的那一天,亦可足见宇儿乃是真正的人心所向。因此,我等绝不可轻言放弃!待得日后,诸事尽决之后,那时我二人再作隐退不迟!” 杜宇原本是见武维义心绪不稳,又为之所煽起,故而说出了此番一时率性的话语来。本就不及细思,而待其听到得武维义如此说道,她立马亦是幡然醒悟。只见她是倚在武维义的胸前,甚是柔蜜的回道: “嗯……武郎所言甚是,此言确是宇儿考虑不周……” 武维义知道杜宇之所以,固然是因她害怕失去自己,故而萌生退意。而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了能够或多或少,消减一些他的内疚之情: “宇儿,毕摩大人既已舍身救我……我如今需要做的,便应当是助其完成未尽之事……宇儿且放宽心,武郎绝不会为这些小挫所屈服!” 杜宇听得此言,甚是欣喜,知其已获重振,不禁感慨道: “武郎……见得武郎无事,对宇儿而言那便是再好不过……” 杜宇话刚一说完,只见牢笼之外忽地又是出现一名守卫,看到牢笼之中本只是关押着一人的,眼下竟平白又多出三人来,大惊之余,不禁大喝一声: “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是胆敢前来劫狱?” 杜宇等人本来还以为此人乃是接应之人,闻言便知不是,只见他正要再往外高声呼喊,却还没喊出口,墨翟反应机敏,身形一闪,赶出了牢笼,用剑柄是跟进猛的一击,将其击晕在地。 那人哼都没不及哼上一声,径直倒地。武维义见如今情势也并不明朗,便提议说道: “眼下牢笼既然未关,吾等当此刻冲将出去!” 杜宇却将他是一把拉住,并是劝道: “天玑夫人说是有人前来接应我等,在此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毕竟此乃王宫中的牢禁,即便是以其君夫人身份,也很难保得我们周全。” 杜宇言语之间,墨翟则擦拭了一番承影剑上的尘染,并是应声还剑入鞘。杜宇见状,又想起一事,取下了系于腰间的鱼肠,并递给武维义: “君夫人亦是颇为有心,她见此剑不似俗物,便特意是差人将其收纳起来,并托宇儿是交还于武郎!” 武维义眼看这柄满是逆鳞剑纹的鱼肠剑,双手不禁颤着言道: “毕摩……毕摩便是命丧此剑之下?” 杜宇听罢,一旁沉默不语。而此时墨翟闻言,却亦是宽解劝慰道: “兄长又何必如此……兄长曾言,神兵利器虽为凶器,然而其中亦分善恶。追根究底,终是取决于人主之念。兄长此番乃受蛊术影响,并非是出自本心,不可言恶呀!” 武维义闻言,心中不禁一惊,之后又是连连点头称是: “嗯……贤弟所言甚是!为兄却不该是执念于此!只是,为兄不禁感慨,此鱼肠可当真是一把‘逆理不顺’之剑!先人有云,此剑乃是‘臣以杀君,子以杀父’。如今虽为误杀,却终究是应得了此言。” “既如此,兄长自当是再以此剑,诛杀摩雅邪才好!……既然逆理不顺,逆之再逆,不即为正理?” 只听得墨翟是从旁解释言道。而众人听罢,竟都觉得墨翟此言确是高明而又隐着几分豪气! “嗯!……贤弟言之甚是有理!为兄自当以此剑讨杀天下逆贼!……” 仰阿莎听得此言,只当是因为武先生身上的蛊效未得尽除,因而才说得这番颇具杀气的言语来: “武先生,待我们出去过后,还是权且在驿馆内多度留几日吧。待日达木基病体稍是好转,并是应付了寿诞之后,姨母自当会送我等出城。在此期间,最好还是依照姨母的意思,莫要别轻举妄动的好。” 此话出自仰阿莎之后,着实让武维义愣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受难这段时日,众人皆是长进了不少: “嗯……阿莎姑娘此言亦甚是有理!确实不该让天玑夫人太过为难。诸位且放宽心,武某自不会再是这般莽撞!” 仰阿莎昂着脑袋,又甚是提气的振奋说道: “嗯,先生知道便好了!要知道姨母她本可以驱动你体内的蛊虫,让你当场暴毙的!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全赖毕摩以自己的性命相赌。姨母和毕摩如此救你,你可不能辜负了她们的一片好意!当然了,至于摩雅邪的仇,自然也是要由你来报的!” 武维义抱拳躬身,面对仰阿莎,甚是恭敬的行礼道: “这是自然,至于此事,我武维义定是责无旁贷!” 正当众人在此闲言等候了片刻。突然,与之临近的一面高墙背后,竟是发出阵阵的咯咯声来。武维义和墨翟见是又来了新的状况,便立即是拔出手中利剑,护在杜宇和仰阿莎的身前。 突然,那面墙壁竟是突然被轰然开出一个大洞,又从外闪进来一名黑衣人,见得众人也不为奇,只是简言唤道: “君夫人命在下前来,特护送诸位出宫!” 一听此言,竟是纯正的僰语,众人便知此人定是天玑身边的僰人。仰阿莎亦是代表众人与他点了点头,并以僰语回谢道: “那便有劳!” 于是,武维义在杜宇的搀扶下自破壁而出,直通天牢之外。又过得几道门禁,眼看便可出得王宫,杜宇心中欢喜不已。不料此时,只听得身后竟忽而有人喝道: “快来人呐,莫要走脱了要犯!” 众人不由一惊,觉得此事过于蹊跷。按理天牢上下天玑夫人早已是打点周全,如何还会有此等疏漏?闻此有人大声呼喝,守卫自是纷至,好似是前来追捕武维义的! 墨翟于此临危关头,亦是当机立断,急道: “兄长!你们先寻得一处暂避,翟且将敌人引开!” 武维义亦知事态紧急,当即应道: “好,一切小心!” 墨翟提剑在手,回转过身,与正面匆匆赶来的守卫是大呵一声,并径直是朝东门而去。而武维义、杜宇和仰阿莎三人则在那僰人的引领下,暂避于临近的一处柴房之内。而武维义临时起意,于柴房门口又是故意留了一些暗记。 那些守卫在墨翟的吸引下奋力追赶,火把及人影在窗外不断晃动,武维义多少有些担心墨翟的安危,因此甚是心忧。 好在不消片刻,只听得窗外一声轻响,一人按在窗沿是跳将进来。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然逃脱追击的墨翟。 墨翟又往窗沿往外是张望了一番,待其确定无人,俯身与他们回道: “说来真是怪了!那些守卫好似并非是派来追赶我们的!那些人本已是被翟给引出了东门,但宫内却似乎是另生了事端,以致于最后竟是自己又哄乱了起来。也不知究竟是所为何事?反正眼下这边已是无人把守,不如是速速撤去!” 武维义听罢,不由得是松了口气,点头说道: “嗯,看样子应是天玑夫人另有安排,既如此,事不宜迟,我等这便动身!” 待那僰人又是探头巡了一番外面的动静,确定无误之后,便带着他四人是直奔宫外而去。眼看到了前面是留有一个小门,却忽地一下,竟是另有一个身影是翻墙出入其中,并于屋脊之上是一路飞奔! 武维义心中不禁为之一震,翻身跃上一个房顶,俯身下来细细观察了一番,竟发现那个黑影竟直接是朝着王殿而去,而那个方向,如今又是火光四起,遥遥便可听得其呼叫呐喊之声,显已成了大乱之势! 墨翟随后也是跟了上来,武维义侧身,并是手指着那一处火光,与墨翟问道: “王宫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 墨翟眯眼看了一阵,说道: “若是翟没有看错,那应当是……当是君夫人的寝殿!坏了,看来君夫人是有危险!那人显然是冲着日达木基和君夫人去的!” 此时,处于屋檐之下的那名僰人却已是不由得操切起来,并让仰阿莎是代为传译喊道: “快些走吧!要不然便来不及了!” 武维义闻言,立即是跳下屋顶,并是沉声道: “宇儿,阿莎,你二人先行出宫!某与贤弟随后便到!” () ------------ 第两百四十二章 方脱险境又惹是非 黑衣刺客现出真人 杜宇和武维义此时是久别重逢,眼看出路就在前方,刚要脱得险境。却听得武维义的意思,竟又要与她分离。杜宇自是极不情愿的,立即发狠说道: “不!武郎一定要随宇儿一起!这次必须听宇儿的!……如果真要去,宇儿便随武郎一起!” 武维义自知此去君夫人的寝殿确是颇有些风险的,因此他又如何肯答应?只正色厉声的与她言道: “不可!此刻宫内已是大乱,武郎与墨翟两人前往,自是不易暴露。你们且回驿馆等着我们便是!方才此人,功夫了得,兴许乃是朱天那厮所派去的奔命刺客也未可知!天玑夫人待我不薄,我又岂能是因贪图自身安危而坐视其临难不顾?!” 杜宇听得此言,虽是极不情愿,但听得所言亦是说得在理。便也只得是勉强答应,转过身去,禁不住已是抽泣呜咽起来,却又不愿是被武郎见到。拉起仰阿莎的手,跟在那僰人身后,头也不回的径直往小门走去。 又见仰阿莎刚一到得门口,却是回过身来,同样是往墨翟那里凝望过去。恰巧,墨翟也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他二人就这般对视,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只听得仰阿莎是冲他又喊了一句: “黑炭!你可要给本姑娘活着回来!” 墨翟缓缓的举起手来,并示意它快些离开。随后一个转身,便跟着武维义是朝王宫深处探去。墨翟欲言又止,其实对于刚才的身影,他好似是颇有些熟识,但又不敢很是笃定…… 墨翟毕竟已是出入了王宫多次,对此间地形倒也已算得是轻车熟路。很快便摸到了君夫人的寝殿,而此刻只见寝殿外围已是人影攒动。 各路守卫径直拦截在各路前往寝殿的必经之路上,虽是也看不出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又具体是来自何方,但这也是给武维义和墨翟是造成了诸多不便。 此时,武维义和墨翟躲在暗处,又望见那团黑影竟是冒现在寝宫之上。眼看此人行踪,好似正在朝下方伺机而动。武维义和墨翟于暗处看的真切,对视一眼,均知此间定是大为不妙! 墨翟灵机一动,随手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运劲一弹,朝人堆里激射而去,不偏不倚,竟正好打中其中一名督军的后脑勺!顿时,本来就有些凌乱的阵脚更是惊起一阵骚动了起来。 武维义和墨翟二人极为默契,趁此空档,一左一右,轻声上得房顶,又纵身一跃,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君夫人殿后的院内。 武维义又抬头一望,只见那人是身穿夜行黑衣,于月光之下手持明晃晃的佩剑,显然是一副意欲图谋不轨的样子。二人当即不容细想,亦是持剑在手,破门而入! 但见此时,天玑夫人正侧身倚靠在床沿,蛊王在其指尖游动。武益纳昏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天玑夫人其实亦早听得门口动静,却也顾不得回头。只听忽地划拉一声,那黑衣人竟是从井干的天窗是径直而入。殿内,只闻得佩剑鸣鸣作响,转眼那人便朝着帷幕后面的天玑夫人是一剑刺去! 天玑自知此刻乃是蛊王续命的关键时刻,因此纵是知道此人要取自己性命,却也根本无暇分顾。眼看那一剑就要刺中,天玑惊恐之余,也唯有是双眼一闭了之。 谁知,正巧武维义和墨翟是前后赶到,武维义将鱼肠剑鞘一把掷出,竟是格挡住了那名黑衣人的剑刃,墨翟则是以承影分袭那黑衣人的侧身。 黑衣人眼看就要得手,却不料竟半途受阻,更感到身旁是有一股寒意袭来。半空中手臂往地上一撑,腰身又一顿一拧,急忙往侧面是跳开闪避。 天玑夫人此时正值施蛊,需全神贯注,方能与蛊王是心意相通。所以,纵是自己是有性命之虞,也不敢是动弹半分。深怕蛊王是受了惊扰,失了效用。 黑衣人见自己一剑刺杀不成,又不禁是大喝一声。挥舞起手中长剑犹如狂风暴雨,更是不顾武维义和墨翟的阻拦,席卷而至。 武维义和墨翟见此人竟然不顾性命也要阻拦天玑夫人,亦是急忙出剑。黑衣人反踢一脚,武维义将鱼肠剑横在胸口处,将其弹开。此时,墨翟也已杀到,却与回望的黑衣人是对看了一眼,加之其手中的长剑,墨翟不禁是一下愣了神! 便是由这个空档,黑衣人二话不说,一剑刺中了夫人的肩膀。 天玑夫人闷哼一声,蛊王掉落在床上,一旁的油灯也戛然熄灭。 待武维义和墨翟再次扑到,黑衣人见已是阻止了天玑夫人使用蛊王,便挥剑自保,三人斗在了一处。 天玑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的油灯,又看了看蛊王。倦曲在床边一动不动,面色煞白,且将蛊王是缓缓收纳入了瓮罐之内。 黑衣人武艺确实高强,但在武维义和墨翟的围攻之下,渐渐也是落了下风。忽然,武维义在墨翟的配合下突然使出一个变招,一剑刺去却半途改挑,黑衣人昂首倒翻,堪堪避过。 饶是如此,黑衣人的面罩依旧被武维义一剑挑落,露出了真容。墨翟见得此人真容,不禁是惊呼一声,喊道: “童公子!” 武维义正感到奇怪墨翟为何会认识此人,天玑夫人也是“啊”的倒吸了一口: “多……多同王子!” 那黑衣人见其身份已被戳穿,却也毫无丝毫遮掩,反倒是理直气壮的冷哼一声,大怒道: “哼!你这妖妇!本王子若今日是再迟上一步,只怕你今晚就要害死我父王了吧?!本王子以为你仅仅为扶正自己的幼子而暗害死我家兄长!未曾想到,你这毒妇竟还胆敢弑君杀夫!当真是好不歹毒!” 天玑夫人闻之亦是大怒,狠狠的盯着那名黑衣之人: “一派胡言小君何曾要害过日达木基?!小公子莫要是听得他人谗言!” 黑衣人佩剑一指,亦是喝责道: “今番乃小王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妖妇,今日本王子若杀不了你!上对不起君父,下对不起黎民,你……你便在此受死吧!” 只见此时墨翟却是挡在天玑夫人面前,大喊一声: “童公子,想必这其中定有误会!” 黑衣人侧身冷眼直直瞪了一眼墨翟,接着又甚是不善的怒道: “哼!误会?你这小儿,先前便是鬼鬼祟祟的,小王便觉得你定非是什么好人。果不其然,原来乃是妖妇的爪牙!无怪乎白日里一心寻求出城之法!闲话少说,你也一并受死吧!” 武维义见黑衣人又要动手,又在其三言两语中,已是听出些许端倪,亦是急忙劝道: “多同王子!切勿心急,以免是中了摩雅邪的圈套!” 原来,这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年的武益纳次子武多同!当年宫中生变,其兄长遇难。情况危急之下,武多同于众人帮助下是逃出了王宫,并一直是杳无音信。谁知近日却回来想要报仇,化名童铎戊,其实便是武多同的名字倒置而已。 武多同只知天玑夫人在王城之内是“一手遮天”,因此以为此举必能马到成,故而始终是在城中四处寻找退路,却又巧遇了同样是寻找退路的墨翟。 武多同听到武维义提起摩雅邪之名,不禁是冷笑一声说道: “这些年来,若非摩雅邪是暗中助我,只怕本小王早就已是命丧黄泉了!你一外人,休得在此挑拨离间!” 武维义一听此言,心中已是了然。只见他且是还剑入鞘,并是恭敬言道: “如今君夫人在此,且将有些话是说开,看看武某究竟是不是在挑拨离间?!王子敢是不敢?” 武多同闻言不禁是昂面大笑: “哈哈,蛇蝎终究还是蛇蝎,再装也装不成蛟龙。本小王既敢入宫行刺,却又有何不敢的!妖妇,当年你毒死兄长,如今却又有何可狡辩的?” 只见天玑夫人此时似已是万念俱灰,不禁摇了摇头,并是黯然回道: “昔日,储君……确是死于蛊毒不假,但绝非是小君所为!当年小君也是竭尽所能,希望能够救活你兄长,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武多同却甚是不屑的言道: “你休得在此装模作样!纵是别人不知,难道本王子还能不晓?你这妖妇本就是僰人,僰人又擅于用蛊,可谓是路人尽知,难道本公子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但见天玑夫人竟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自武益纳的枕柜里径直取出一卷羊皮,又递予武多同说道: “至于嫡子储君之死,这份卷宗也里写得是一清二楚的,王子……一看便知!” ------------ 第两百四十三章 斗蛊力天权遗绝笔 凭卷宗王子终释疑 武多同听得这天玑夫人竟是只想以一封羊皮秘卷糊弄于他,不禁是讥笑道: “呵,当真可笑!你莫不是将小王还当作是三岁孩童一般看待?只一张羊皮卷宗,便可证你清白无辜?” 天玑夫人闭着眼,仰天叹息一口,又是诚恳回道: “此乃摩雅邪的先夫人天权夫人的亲笔书信,天权夫人曾在日达木基的寿诞之时来过,二王子可还曾是记得?若小君未曾记错,二王子当时可还是全权负责众臣工的进宫拜谒,因此也应是见过各家书写的拜谒。而天权夫人字迹清秀,笔锋颇有章法。甚至是连你父王都是赞誉有加,因此字迹真假,你当一看便知!” 武多同将信将疑的接过羊皮纸,只见上面是以夜郎语写道: “吾姊面启惠鉴:音信久疏,抱憾良深。思你我本是同族姊妹,又忆少时来往颇深,时常山中夜谈,于未来向往之甚!然而风云突变,父兄尊前,身不由己,你我宏愿,未能企及。妹寄天命于乍部以佐夫君,而姊则是奉于国主。所幸酋豪确是待妹不薄,而姊本应亦有良宿。” 信中话语至此,武多同已是有些匪夷所思。他未曾想到,原来摩雅邪的先夫人,原来竟也是个僰人。随后,武多同继续是往下读道: “然天意弄人,姊亦知之,姊虽枕于君侧,实乃应吾君之允诺,暗害日达木基,以助其夺位篡权。却不知姊竟然与王日久情深,不忍加害。妹既是授命于本族,无奈之下只得是以蛊加害于王,并致使王储无辜亡故……” 读到此处,武多同不禁是手脚微颤,咬牙切齿,一腔怒火亦是油然而生。 “姊自此便是时刻警觉,而后你我交手数次,姊均占得上风。其实妹亦自知,若论蛊力强弱,妹实不及姊。姊乃手下留情,妹自深知,但妹彼时已蒙心神,一为报答酋豪知遇之恩,二为重振我僰祖之大业。故而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妄图以己之残力,催动绝命之蛊!以致为蛊反弑,不日既殒……” “嗟乎!量妹此命皆为咎由自取,无怨于旁人。日达木基早年虽是穷兵黩武,罪于诸邦。但终能幡然醒悟,存亡继绝,为善于邻。吾族势弱,母主本不该再怀有二心,妄图是投以乍部,复我僰族往日之辉。惜妹悔悟已晚,今妹持余宠曾与摩雅邪明言,不得仇于吾姊。但奈何其怨恨结郁,恐难听从。因此,还望吾姊日后务必多加小心……草率书此,祈恕不恭。敬请礼安,罪妹天权留。” 武多同看完,双手颤抖,喃喃道: “这……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天玑夫人却是继续摇头叹息道: “多同王子,还请仔细辨认。这可是天权夫人的字迹?本来小君为保吾妹之名誉,不宜将此书信示人,但二王子对小君误会甚深,不得以,只得是取予王子一观。” 武多同往年确实曾在父王寿诞之时,看过天权夫人亲笔书写的贺词,这封书信理应是虚假不得,但是他转念一想,却又嗤之以鼻道: “你这妖妇!莫要在此惺惺作态,天权夫人既与你同族,临死之前,留此书信于你辩白,又何足为奇?小王岂是受你三言两语便能蒙骗得了的?小王只相信亲眼所见!此等书信,不信也罢!” 天玑夫人摇头暗叹一声,言道: “二王子,当年你父王昏厥之际,宫内离奇大乱。王储突然亡故,二殿下寝宫失火,亦是险些遇刺,是时可谓是危险至极。二殿下又可曾记得,当日你逃出宫时,还还发生了些什么?” 对于这一段不堪往事,武多同自是不愿多想的,但如今为能追得真相,不禁是在那里又苦思了一番,并是有些悲怆的回道: “小王得知父王晕倒,王兄亡故,殿内又同时是混入了几路刺客。而你这妖妇又同时遣人是隔禁了父王,不许任何人觐见。而且,还将大半个王宫封禁,宫中几无小王容身之所。小王不得已,只得在其宫人协助下,九死一生,总算是要逃出宫去。却不料竟在宫门又遇到一队黑衣人,欲杀小王!……妖妇,那一队刺客难道不正是你所派来的?!” 天玑夫人摇头道: “当日情由紧急,小君举措确是反常,二王子误会小君,也实属正常。而你父王之所以会突然晕倒,其实,正是天权的绝命蛊所为。你父王当时不慎中蛊,已是气短,与死无异。而王储东宫又为歹人所害,宫中顿是大乱。小君若让旁人得知国主险情,恐怕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这便是小君为何不让任何人面见国王缘由。而当时遇刺的可远不止你一个,其实……还有哲多王子他,其实也是险些未能幸免……小君本想封禁戒严整个王宫,但奈何小君却亦是力所不逮。无可奈何之下,还是混入了歹人……至于那一队黑衣人,绝非小君所为。恰恰相反,待小君得知二王子于宫门有难,反倒是派了数名死士助你抗敌,好让你能够顺利出宫!” 武多同大为震惊,讶然道: “什么?!……那……那五位死士,竟是你派来的?” 天玑夫人惨然一笑,说道: “当时小君还要护你父王周全,因此也派不出更多人手。而那五位死士皆是僰人,乃为小君私侍,除国王之外,更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 武多同盯着天玑夫人,却是颇为无礼的说道: “你右手手臂,可否……可否……撩起予小王一观?” 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武维义和墨翟感觉匪夷所思,所谓男女大妨,天玑夫人好歹也是武多同的母后。而且武益纳虽然昏迷不醒,但眼下就在床上躺着,现在武多同这般要求,也甚是无礼。 墨翟因为天玑夫人对其礼遇有加,心存感激。因此从旁当即喝道: “童……二王子!此举无礼!” 天玑夫人却也不以为意,挽起衣袖,露出了白皙的胳膊。只见上面赫然纹着一对牛角,牛角之下,则是一个五彩大鸟,看起来犹如凤凰,但与武维义印象中的凤凰有些出入。 不过身为考古学者,武维义当然知晓这是什么意思,那对牛角,当为蚩尤大帝头戴的一对牛角之意。而这个鸟类,则是火鸟凤凰的雏形,此两者均为僰族图腾。 武多同一见之下,几乎站立不稳,身形晃了晃,说道: “原来……原来这当真是僰族的记号!” 当日武多同意图逃出王宫,却在宫门受阻,眼看就要命丧于此,彼时忽地出现五名死士,拼了性命护送他出得城去,而其中四人当场殒命,还有一人也是身负重伤。 但那人却还是奋不顾身,依旧坚持协助其出逃十里开外,最终是力竭倒地而亡! 待武多同本想要询问对方来历,然而那人倒地之后却已是说不出任何话语来,只露出臂上的图腾,便气绝而亡。 武多同这些年来,四处游走,也曾想过这些人的身份,也曾诸方打听,四处查证,但始终无果,不想竟会在此时真相大白! 天玑夫人撩下袖口,又缓缓言道: “此后,好在你父王他命不该绝,虽是身中绝命蛊,然而蛊主天权夫人却也为之殒命,因而蛊力大减。小君这才有机会是能以蛊王之力化解。而且据传言,二王子你也已是于别处自立,得以保全武部一脉。小君心中亦是甚慰……” 武维义此时,突然想起在他们于矿洞辞行之时,师父要离与他们也曾言及此事,只当是天玑祸乱夜郎,因此当时众人亦无不是一阵叹息……但依据今日天玑之辞,天玑夫人她当时也的确是忍辱负重! 外界对天玑夫人的绯闻甚恶,不仅将其称之为妖姬。还说夜郎如今东西二立全是拜她所赐。其实,这些完全都是些挑唆人心的无稽之谈罢了。 武多同站在寝宫中央处,不禁陷入沉思,他也不知此刻究竟是该相信何人?那五名死士之英容如今仍然是历历在目,要说他们若不是为了自己能够得脱,他们也不至于会就此牺牲。而天玑夫人也绝无必要是欺瞒自己,他不禁亦是怀疑起来,这其中难道当真是别有隐情的?! () ------------ 第两百四十四章 调虎离山酋子中计 忽闻惊变二女临劫 话说杜宇和仰阿莎在那个僰人的带领下终于潜出了王宫,径直回到了驿馆。众人见驿馆于此乱局之中却显得尤为安静,当是极安全的,而僰人在护送至此低后,便径自悄然离去。 杜宇和仰阿莎正要入房,背着重刀的居谷兰此时却早已候在了门口,待见其来,只轻声唤了一声道: “二位……” 杜宇止步,摆手令他莫要声张。待仰阿莎打开房门,三人颇有默契的一起入内。 居谷兰掩住屋门,并是继续小声问道: “如何只见二位归来?情形究竟是如何了?” 杜宇见居谷兰这般问道,并是第一时间便来接应,由是感激,便是与他行礼道: “兰公子古道热肠,急人所急,实令人感激!所幸如今已是将那武先生救出,甚是顺遂,而眼下倒也不着急出城了。公子可自行方便,只待国主寿诞大典之后再行携得我等一同出城!不过,无论如何,兰公子及令尊的心意,杜宇必当谨记于心,无敢或忘!” 居谷兰见杜宇又是对他行了大礼,便是连忙还礼言道: “哎呀,公主不必如此多礼!说来惭愧,我恒部素来和气,莫说是跟夜郎其他五部,即便是和邻邦也不曾有过任何的冲突。于我部看来,道义却是远远不及和气重要的。所以虽说是从旁协助,其实也根本做不得什么。如今既然事态已然缓和,那本公子便也就放心了。一切便待日达木基寿诞之后再说,期间若公主若是有任何需要,只管提来,但凡本公子力所能及,便绝不推诿!” 如今因已是救得了武维义,虽说现在他又返回了宫中,但毕竟是有墨翟在其身边,倒也并不如何担心。因此,此刻杜宇心情不禁大好,展颜笑道: “兰公子言重。正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居谷酋豪与公子之恩义,杜宇日后定当厚报!” 这一句诗歌,乃是武维义此前吟于杜宇听过的。居谷兰虽是不能尽懂其意,但也能解个大概。因此,亦是笑道: “呵呵,此句风格怪诞,不似我百濮之风……莫不是……那位武兄所做的?……哎?对了,那位武兄弟既已是被救出,却不知现在又身在何处?自且兰一别,许久不见。其人智勇双全,倒是颇为令人仰慕。” 杜宇见居谷兰这般问起,便也不避于他,只与他把话透道: “哦,武先生只因上次是有要事在身,故而未曾能与兰公子深交。念及起来,亦甚是惋惜。如今武郎虽已是被众人合力救出,但又临时起了急事,因而未能前来和兰公子相见,还望兰公子见谅。” 居谷兰本也就是随口一问,听得此言倒也不以为意,只点头应道: “原来如此,那倒也是无碍,往后终有再见之日。如今天色已晚,那本公子便且告退!” 居谷兰双手抱拳交于胸前,与她二位是恭敬行了一个辞礼。杜宇则亦是起身回了一礼,并颔首言道: “兰公子慢走……” 正当仰阿莎是打开了房门,居谷兰走出门口,又是回转过身来,补了一句说道: “是了!若今晚事态有变,便快些差人来找本公子!本公子自当赶来相助……” 杜宇一听,却一时未能解得其意。只当是兰公子一片客套好言,便是点头应道: “诺!若真有变故,自是还要劳烦兰公子相帮。” 居谷兰点头离开,行不多远,便是回到了自己房间。尚未推门而入,只警觉屋内有些动静,当即将重刀执于手中。再顺手一推,房门洞开,重刀横立胸前,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 果不其然,如今居谷兰的屋内竟真现有一人。只见其凛然端坐于内室,嘴角微微扬起,年纪不大,约莫二三十左右。居谷兰感受到并无旁人。居谷兰见得此人,不禁是厉声呵斥道: “汝乃何人?为何无召擅入!” 但见那人闻言起立,朝居谷兰是深鞠一躬,甚为神秘的言道: “在下乃是祆火神教的朱天宗师,久闻恒部公子居谷兰之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心前来结交。却不料公子并不在屋中,但亦不甘心就此错过。便不告而入,还望兰公子赎罪……” 居谷兰却是从未听闻过朱天之名,但是对于近日里风声鹊起的祆火神教也还是略知一二的。恒部虽是与世无争,但也并非是与世隔绝。毕竟如今这祆火之势于百濮流传甚广。虽不显于世,但确实是名声在外。 居谷兰听罢,知道神教此时来人寻他定非好事,不禁是拱手道: “原来是神教中人,不知贵客深夜至此,又有何贵干?” 朱天宗师却是冷笑一声,甚是诡秘的眯眼缓道: “本尊……自然是有要事相商。不过此间谈话甚为不便。还请兰公子移步,待到得本尊驻所,自会如实相告。” 居谷兰自然甚是警惕,站直身子,又是肃目言道: “你神教行事难道皆是这般诡秘?此乃驿馆,常驻有夜郎守军。你要将我赚走,是何道理?若真有什么话,不如便在此地言明即可!” 朱天宗师听罢,竟有意是面露难色,并缓缓背身过去说道: “兰公子所言也不无道理……只不过……此事实乃与夜郎二王子是息息相关,声张不得。若是被此间夜郎驻军给听了去,恐怕二王子便真是凶多吉少了!” 原来,居谷兰和武多同乃有同窗之谊,他二人年纪相仿,武艺相当,又皆具大才。武多同早年之时,武益纳为了让其子将来皆是能有所作为,便专请往来于夜郎的各路名家指点于二位王子。而为了能够使二位王子不至于太过聊赖,因此又找来了关系稍好的各部公子与之作伴。因此,他们这些王子公子之间,自幼关系便是极好的。 后来宫中出了变故,武多同犹如人间蒸发一般,就此失踪。而乍部又曾是放出过消息,说武多同已于西都自立,居谷兰亦曾是亲往西都寻找,却也是无果。 如今突然听得儿时小伴,只见居谷兰握着刀柄的手已是指间发白,内心激荡,不禁是追问道: “什么?他……他人现在何处?” 谁知,这一语便是叫朱天宗师摸到了他的软肋,只听得朱天宗师又是颇为神秘的一笑: “于此处议论二王子殿下,恐怕是多有不便,还请兰公子能够先行移步,再作详谈!” 居谷兰抿嘴思量许久,知道二王子有难,也管顾不了这么许多,只抬头言道: “既如此,便请带路!” 朱天宗师知道此时门口定是布有暗哨,因此却也不从房门出去,而是一个飞身鱼跃,破窗而出。居谷兰见状,也只得是紧随其后,甚至连在城门附近准备出城的卫队也没有来得及召回,便跟着朱天宗师匆匆而去。 …… 杜宇和仰阿莎送走居谷兰之后,便始终是在驿馆内等候着武维义和墨翟二人的消息,她二人心中如今是各有牵挂之人,因此皆是忧心不已。 就在此时,一直守着退路的戌僰却久久是没能得到消息。又得知王宫如今又是大乱,实在放心不下,只得先回了驿馆,见得杜宇,并是禀明了王宫的内情。 杜宇本以为武维义此去不会耽搁太久,谁知这一去竟又是两三个时辰,于在心中盘算一阵,其后言道: “戌将军,如今虽是吉凶不明,但那一处退路还烦请务必是留人看守。另外,还劳戌将军带着其他人是着便衣,伏于各处宫门之外,以便随时接应武先生和墨翟。” 戌僰听得吩咐,只大声应道: “喏!僰这便前往安排!” 戌僰并未多问,只管领命而去。而仰阿莎此时不禁是好奇问道: “宇儿姐姐,如今非但是有兰公子作保,且姨母那边若是救得日达木基,一切皆可做个了断。却为何还要预留那一条后路?” 其实,杜宇却也不知究竟为何,这心中如今甚是焦躁。只觉是有诸多不妥,因此是愁眉紧锁着言道: “此刻……宫中又生事端,恐非常情,因此亦万万不可大意才是啊……” 仰阿莎却是不以为意,甚是轻巧的说道: “姐姐也太过谨慎,只待姨母用得蛊王替国主续得性命,自然便可使国王清醒过来,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杜宇自知如今她的这些个焦虑,亦或许也只是她自己的感觉罢了,不能作得数。因此,听得仰阿莎如此说,杜宇却也是无话可说…… 忽地,外面竟又传来了一阵吵杂。仰阿莎听得馆外似是有了动静,便甚是好奇的来到门边,偷偷打开一道缝隙窥伺了一番,却见外面突然是人影攒动,高举火把,手持兵刃,总有近百人之众! 杜宇也发现了其端倪,只觉此番来着必然不善!暗叫一声苦也,低声与仰阿莎嘘道: “快!阿莎!从后窗翻出去!” 仰阿莎闻言,立即是取了短刃,打开后窗,却突然发现院后竟也是站满了人! “哈哈哈!二位可是别来无恙!” 一个粗狂而熟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杜宇闻之不禁是脸色大变,而仰阿莎更是惊恐起来。 ------------ 第两百四十五章 去伪存良日月之心 女君含垢终得良果 武多同此时呆立于大殿下,思索着这些年来自己周边所发生的一切,却好似无一不是与天玑夫人所言一一印证。此时再看手中的羊皮纸,却是愈加的令他信服了几分。 但是一直以来,武多同始终认定天玑夫人乃是害死自己王兄的罪魁祸首。而一时间却又从原本视之为寇仇变成了恩人,这又如何能够令他接受得了?! 只见武多同却将羊皮纸是往旁一扔,举剑再次指向天玑夫人,并是喝道: “哼!你……你休要来再赚小王!方才……小王亲眼所见,你意欲用蛊害我父王,这难道还能有假?” 虽然还是不愿意选择相信天玑夫人,但是武多同也已不再称之为“妖妇”。天玑夫人听罢,不禁是叹息一声,摇头言道: “二殿下,此物乃是蛊王!世人尽皆以为僰人的蛊毒是最为阴狠的。却殊不知这蛊王恐怕乃是这天底下最为纯善之物!其效用之一便是助其主不为其他蛊虫所反噬,说到底便是有着震慑群蛊之功效。除此之外,此蛊王亦可治百病解百蛊,即便是不治之症亦可为之续命,可谓是天底下最为良善之首物了!二殿下难道认为小君会端此珍物却来害主?” 武多同一听,只当这天玑夫人还在那里是信口雌黄,满口的假话予他,因此是颇为不屑的回道: “哼!要说这什么蛊王蛊虫的,小王如何能分辩得清,什么话都还不都是由着你说!” 墨翟在一旁听得已是急了眼,眼看他二人此番同室操戈,却是中得他人挑拨,不由得是心急如焚的唤道: “二王子!此物确实是蛊王不假!你可还记得我们首遇之时,小弟身边跟随着的那名女子?她便是僰族的巫主之女,而那蛊王正是由她所豢养的!又岂能有假?二王子可切勿是中了他人挑拨,而做出此等足以抱憾终身之事啊!” 武多同斜眼看去,甚是轻蔑的看了一眼墨翟和武维义,依旧是嘴硬: “且!你这竖子,也不曾是与小王说过实话,本公子却为何还要信你?!” 墨翟叹道: “二王子,此前我等皆是救人情急,唯恐是节外生枝,因此未能以实情告之,确是翟之过也……然而,还请王子试想,若君夫人真有心暗害于日达木基,却又为何要专等今日?你父王与君夫人乃是寸步不离,又何必是多此一举?” 武多同望向天玑夫人,良久不语。随后,天玑夫人又继续是开口问道: “二王子隐伏多年,却为何唯独恰逢今日大乱,却只身独自闯入宫中行刺小君?” 武多同听得此问,甚是低沉的冷冷回道: “小王也是从他人口中得知,今夜柯洛倮姆王宫必乱。故而先行潜回了柯洛倮姆。本亦不信,却不想今夜宫中果然大乱……” 天玑夫人一听,不禁是倒吸一口,眉头一皱,只觉此事定然还有蹊跷!今夜宫中本无甚事,唯有解救武维义之事存在变数。 而且按理说即便是解救武先生,里里外外天玑夫人也都已是打点妥当了的。要说这宫中大乱,却又该从何谈起? “不知……不知二殿下是何时得到消息的?” 武多同虽是满腹狐疑,但还是如实与君夫人回答道: “五天之前,本公子于城外的藏身落脚之地,无意中听得这个消息!” 天玑夫人侧目道: “五天之前?无意之中?不知又是如何的‘无意’之法?若非别有隐情,又如何能断言其五天后宫中的状况?而且,即便可以预期,又如何会让你是无意中听得?” 武多同听罢,亦是一惊。此事他倒亦是未曾细想,但如今再是反思一阵,确是觉得甚是蹊跷!只见他反手大拇指揉捏着食指,苦思一阵,又突然抬起头来,甚是急切的言道: “这般说起来……对了!那一队于城外偶遇的商贾!虽是衣着近似本部,然而其口音确是好似略带乍部一带的乡音!难道……” 天玑夫人听罢,又是冷哼一声言道: “又是乍部!二殿下,你于隐伏的这段时日,又可曾见过摩雅邪本人?” “为了不使旁人受得牵连,小王确是连远在西南边陲的布部滇城都不曾踏足,就更不提曲寨!不过……摩雅邪也确实曾经派人前来寻我,并对小王表达过些许善意。只不过小王也怕是再生事端,因此倒并未与之深交……” 天玑夫人闻言,甚是了然的点了点头,并是回道: “那便是了!……其实二殿下或许是有所不知,此间所流传的二殿下奔出,以及所谓的于西部自立为王的消息,最早也皆是由乍部传入宫中的。其用意甚是明显,便是要坐实我这欺君弑储的行径,好让日达木基之正统蒙尘。也使得夜郎于外界看来已是四分五裂,根基不稳。也好为他以后所图谋之事铺平舆论……至于之前所提及的宫内大乱,连我等都尚且不知其缘由!要说这位武先生自天牢救出,即便是乱,也仅是一阵骚乱罢了,又岂有乱在此处之理?二殿下自幼聪慧过人,还需明辨其中的关窍之处啊!” 武多同一边听着,一边将此前发生的诸多怪事一一串联起来,不禁是恍惚言道: “难道……这一切当真是摩雅邪所为?” 天玑夫人见其依旧是有些迟疑不定,便愈加是斩钉截铁的言道: “当时毫无疑问的了!请二殿下再是回想一下,摩雅邪于你父王清醒之时,其所作所为是否便已有了一些逾越之处。只是你父王大度,周全大局,又想他摩雅邪毕竟跟随自己,于四处征讨中立功甚多。因此,便不予他一般计较,只在言语上些微点拨几句。而太子与二殿下从师学艺,各部皆遣来世子与之伴读,唯有这摩雅邪是坚决不从,二殿下又可知晓其心思?……显而易见,摩雅邪其人乃是图谋已久,今日突然赚你入宫,必是另有图谋!” 武多同却尚是犹豫不决,天玑夫人不禁是有些焦急了起来: “二殿下,眼下殿外已是有所戒备!若摩雅邪今夜再趁乱而起,揭你于众人眼前弑君,届时一切便都晚了!” 武多同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床上的父王忽地是叹了口气,并是小声呻吟道: “多同!是……是你吗?” 武多同闻言,当即是扑将过去,跪在床边,抚住父王的双手并是小声呜咽着唤道: “父王!……是多同!是多同回来了!” 武多同此刻将自己的背部完全暴露在外,一来是关心则乱,父王突然醒来,也顾不上其他。二来也对于天玑夫人已是彻底安心释然。 武益纳用他那一双浑浊而游弋的眼神注目着武多同,并含糊不清的说道: “同儿……!原来!原来你还活着啊!……” 武多同听得此言,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泪水,一顿抽泣哭腔的回道: “是!……孩儿尚苟活于世,却不能为父王分忧!……孩儿不孝!……却只让父王独自受此……” 武益纳用手轻抚了一番武多同的面庞,又挤出一丝笑意,用甚是沙哑的声音劝慰道: “孩儿不必忧虑!孤能再见得同儿一面,已是心满意足了!若……若不是爱妃……孤数年前怕是早已不在了……!” 武多同听得此言,猛一回首看了一眼天玑夫人,此时他的眼神中只充盈着满满的感激之情。而天玑夫人见他父子二人团聚,亦甚是喜极而泣。 虽然武益纳现在的状况,能够将此话说出已属难得。而只此一言,却已是足以替其证言!而她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本也不指望被人理解,得以苟活至今,但求问心无愧而已。而现如今,她的这番所作所为,终于是能为他人所理解,其内心深处便犹如释了重负一般。又如何不叫她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就连待在一旁的武维义,见此情景,亦是不由得唏嘘不已,与身旁的墨翟是不无感慨的言道: “哎,正所谓‘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君子含垢’!天玑夫人虽为一届女流,却实为真君子之风也!” (译:流湖泊容纳污浊,山林草泽隐藏毒害,美玉藏匿瑕疵,君子忍受不善——《左传宣公十五年》) 此时,武益纳又微微将头枕起,并是与武多同缓缓言道: “同儿,那摩雅邪实乃狼子野心!这些年来,孤都是看得一清二楚,奈何言语不济,无以表述。而天玑她又受限于此,她的难处,孤都是了然明白……同儿,你也务必是要多多谅解于她……” 天玑夫人走近身旁,亦是恭下身去,和武益纳手牵手,将被褥是与他掩实,并是低语道: “王,您也受累了,快些歇息吧。话多了也甚是伤神……” () ------------ 第两百四十六章 国主复醒遗嘱三事 乍酋入殿图谋逼宫 武益纳摆了摆手,又粗喘了几口,继续说道: “同儿,你既身为王嗣,便有王嗣的义务!你务必要挫败摩雅邪的阴谋!待你继承大统……!亦要善待天玑,便犹如生身之母一般……!还有……如今蜀人受得祆火荼毒,如今公主前来求助,亦不可坐视不管!此乃大义,违之必早天弃……吾儿务必谨记在心。” 武多同落泪道: “孩儿谨遵父王嘱咐!不敢或忘……” 武益纳望向天玑夫人,眼神中透着温情,低声道: “夫人……莫要再替寡人改命逆天了吧……夫人如今尚留有余地,当远离此间是非,速速随着众人出宫去吧。寡人命数已尽,然夫人却大可不必……” 武益纳话未说完,又是重咳了几声。而天玑夫人一听,心中不由一酸,不禁回道: “王,何出此言?!臣妾虽为妇人,却也懂得道理。王待臣妾极好,臣妾又岂敢再做他念。若王不在,那臣妾又该如何自处?况且,二殿下失踪多年,且被摩雅邪传闻于西都自立,不明真相的文武百官亦是极为不满,若无君王再临朝野,恐亦是一时难以平复……” 天玑夫人话未说完,却见武益纳又是闭上了眼睛,没了声息。武多同低语轻唤了几声,同样也没有得到回应,当即是跪拜在天权夫人面前言道: “多同有眼无珠,竟是对嫡母误会甚深!还望嫡母见谅……日后,多同必谨遵父王之命,奉嫡母犹如先妣一般……”(‘先妣’为亡母的尊称) 天玑夫人见状,赶忙是搀扶起了伏在地上的武多同,并是推婉言道: “二殿下不必如此多礼!二殿下如今能够……理解小君,小君便已是心满意足了……嫡母之名,实是愧不敢当。” 武多同诚恳道: “父王命多同待嫡母如亲母,多同不敢拂逆,何况嫡母之为,多同亦是感恩在心,这一声‘嫡母’,实发自肺腑,更无任何的虚情假意……” 天玑夫人这些年来受外界指责猜忌甚多,更深知武多同对自己误会的根深蒂固,怨恨之极,本已不抱希望他能理解,不想此刻终是真相大白,心中重担不由的也放下不少,言道: “二殿下……既然你相信小君,那往后你我二人,便齐心协力。一同合力挫败摩雅邪的阴谋,小君自当得是助二殿下继得正统!” 武多同摇头道: “父王尚在,说这些不道之语,大为不妥!何况多同这些年来,东奔西走,思量甚多。哲多他自幼极为聪敏,未必不能继承王位,多同日后亦愿是从旁辅佐。” 天玑夫人摇头道: “立嫡立长,乃为夜郎祖训,岂可轻易废止?大子既已遇害,二殿下自是当仁不让。何况哲多他年纪尚幼,当不得此等大任……” 天玑夫人话未说完,但听外面一人大声言道: “禀夫人!乍部摩雅邪听闻王宫大乱,混入了刺客,特率其本部兵马前来勤王!” 天玑夫人面色一沉,不禁与众人言道: “果不其然,是狼终究是要露出獠牙的!诸位,你们且莫声张,小君且去会他一会!” 而后,天玑夫人将众人是藏于殿后,并是朗声与殿外宫人唤道: “本宫并未听闻宫中有何骚乱,酋豪此举亦不合礼法,让他速速出宫!” 就在此时,也未听得门外侍者有所回应,却只听摩雅邪那一声甚是阴霸而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王后深居简出,居然不知如今寝宫外围已是大乱?!摩雅邪心系国王安危,也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还请王后开门,本豪如今必定要见得大王无恙,方才宽心呐!” 天玑夫人沉声应道: “陛下已然安睡,不得打扰!快快退去!明日一早,王自会临朝执事!” 此时,摩雅邪却不以为然,又是厉声唤道: “王即已安睡,臣自是不敢侵扰。但出于安全,也需面见之一面过后方得安心。若是让刺杀大王的凶手走脱,王宫内届时又将乱起。王后莫不是忘记了数年前所发生之事?!臣可担心会有类似的意外再次发生啊!因此还请王后速速开门!” 武多同这才是恍然大悟过来,那摩雅邪之所以将他赚入宫中,正是要将弑君杀母的罪责是栽赃于他的身上!所幸如今是得了武维义与墨翟的阻拦,才未使他是酿成大祸!只听他不禁是啐了一口,并是说道: “不如便让他进来!小王正要与他对质一番!” 武维义和墨翟对视一眼,又同时点了点头。随后武维义来到天玑夫人身边,低声言道: “夫人,可先以对质为由,让摩雅邪进来!他必然以为胜券在握,我等再伏于左右,攻他个措手不及,再伺机将其擒住!” 天玑夫人一想,此计确是不错,便是命人前去开门。摩雅邪见得殿门洞开,喜出望外,率领亲兵是鱼贯而入。总是进得十余人,而殿外也已是被团团围住。天玑夫人略微往外一扫,便知定是水泄不通了。好在她早有准备,倒也并不如何吃惊。 摩雅邪左右环顾了一番,不禁笑道: “王后,这大王的寝殿为何会显得如此凌乱,分明便是发生了打斗?!” 天玑夫人并未回答,只是淡然道: “国王已然熟睡,酋豪也已是见过。若是无事,酋豪可自行退去……” 摩雅邪此时又如何会再退走,反倒是更进一步,立于床沿。望着昏迷不醒的武益纳,嘴角微微牵扯出一丝笑意,并是说道: “呵呵,日达木基……日沐天下!武益纳啊武益纳!想当年你是何等尊崇,又何等的豪迈英武,而为何之后,却又变得这般昏聩!去信了什么天道仁义!到头来,不还是要落得如此下场?!” 天玑夫人挡在摩雅邪面前,不卑不亢的与他说道: “摩雅邪!国王名讳,岂是你能妄言称之?天色已晚,国王无碍,且请出宫,否则莫怪本宫不客气了!” 这些年来,摩雅邪虽然嚣张跋扈,对天玑夫人也是恨之入骨,但是向来表现得不甚露骨。然而现如今居然这般肆无忌惮的谈吐是非,显然是有备而来。 摩雅邪毕竟筹划多年,成败就在今日。在确定武益纳确实是昏迷不醒之后,便不再是有任何的顾忌。更何况已是到得如此地步,即便是武益纳清醒过来,也已是拿他无可奈何了! 话虽如此,但如今天玑夫人健在,却也是有些超乎了摩雅邪的所料的!以他的安排,天玑夫人安排武维义于今夜潜逃其实早已是在他意料之中,而为了便于武维义潜逃,天玑又必然会有意松懈宫中的戒备,武多同与此同时就可趁乱进殿行刺。而这一切便是他一手安排操持的! 因此,按理而言,今夜此时,天玑早已应该是亡于武多同的剑下才是。而如今天玑健在,显然是他所未谋划到的。但他此时也自然是能意料得到,那武多同勿论是死是活,必然还蔽在殿内某处! 只听摩雅邪鼻中又发出轻哼一声,说道: “如今夜郎上下,尽人皆知,国王之所以落得如此境地,便皆是拜你这妖妇所赐!而如今国王也已是无法再行一国之主的职责,理应逊位让国!” 摩雅邪一语二意,前言咬定天玑之罪,后者则是有逼宫之实!天玑夫人闻言是一怒而起,同样是大声喝道: “大胆!摩雅邪!你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国主尚在,岂有逊位之理?即便国王无法履行一国之君的职责,那自有子嗣继统,又如何轮得到你在此以下犯上,胡言乱语!似你这般逼宫逊位,名不正言不顺,日后必遭天下人所唾弃!人神所共愤!” 摩雅邪闻言,不由得是大笑三声: “哈哈哈,君主之位,自是应为有能者居之!如今六部之中,以本豪乍部最有能耐,除却本豪,却又有谁可担当此任?难不成还让你一妖妇的庶子来继任大统吗?为保得我夜郎基业长久,本豪宁愿背负此等骂名!” 天玑夫人又是怒道: “好一个厚颜无耻之人!吾儿哲多自是无有继承大统之德,但你摩雅邪亦同样不配!如今二殿下武多同尚存活于世,待吾王百年之后,自当接回袭位!” 摩雅邪闻言,又是轻呸了一声: “那竖子于国王尚存人世之时,便自立于西都,如今亦是尽人皆知!天下人莫不责其大逆不道。此等败德之人,又如何能够继承大统?” 天玑夫人眯着眼睛,又甚是轻蔑的言道: “哼哼!二殿下他天性精纯,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来!酋豪所谓的西都,又可有真凭实证?这其中关窍,恐怕你摩雅邪最是心知肚明的了!此等借口,根本经不得推敲,更无实证可言!所谓西都又是何在?却也从未见过其一兵一卒?!此等拙计,你便欺些平头黔首还好,如何还能将本宫给瞒住?!” 摩雅邪闻言,知道这理论是说不过天玑的,不禁是咧嘴坏笑道: “呵呵,这却又能如何?世人所知便是如此!他武多同纵有百口,亦难自辩!这国王之位,非我摩雅邪莫属!若有胆敢阻拦者,本豪便格杀勿论!” () ------------ 第两百四十七章 套秘情摩雅邪多言 摆阵仗武多同护母 天玑夫人见摩雅邪如今竟是彻底翻了脸,便知今夜定是来者不善。眼角不由忽地扫了一眼屏风的后边,又回过头来是冷冷言道: “摩雅邪!当日毒害王储,暗杀二殿下之事,便都是你之所为吧?!” 摩雅邪眼见如今已是胜券在握,便是有些得意忘行,居然是悠然自得的回道: “是又如何?!本豪毕竟已是谋划了十余年之久!妖姬……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聘入夜郎之时,你族的母主与你所言之事?!” 天玑夫人将头微微扬起,但见她甚是坚毅的回道: “自是记得!僰母命本宫到得夜郎之后务必是要助你成就大事!但……本宫不久便是反悔了!” 摩雅邪举起手边金刀,朝向天玑,并是嗤笑一声言道: “哼!你可知你这一悔,对本豪虽有影响,但是也终究阻挡不了本豪!眼下本豪便要成功,而你……也终将命丧于本豪之手!本豪早已有过誓言,此生定要取你人头,给天权报仇雪恨!” 天玑夫人闻其言及天权,不由是叹息一声: “哎……!原来如此……摩雅邪,看来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天权妹妹想必早已是与你嘱托得甚是清楚,你这却又是何必?!做得一方诸侯本已是人极,又如此日夜殚精竭虑,这一晃便是十余年,纵是成得此事,却又能如何?” 摩雅邪闻得此言,却是冷峻道: “哼!放下?!……你却让本豪如何放下?天权若非是你,也不至于惨死!与你直说也罢,今日即便本豪是成不得大事,只为天权复仇,也非是要置你于死地不可!……” 天玑夫人不曾想到,这摩雅邪虽是强横,却倒也是个重情义之人。但即便如此,眼下情急,也由不得她是再做他想: “哼!本宫死不足惜,但你若是想要阴谋得逞,却也是痴心妄想!摩雅邪,本宫再来问你,此前造出舆论,漫说二殿下建国于西都,要与柯洛倮姆分庭相抗的谣言,亦是你散播出去的吧!” 摩雅邪收了手上的金刀,端于手中把玩,又邪笑一声,似是颇为心不在焉的回道: “刚才你既然都已说得那般清楚明白了,难不成还需要本豪再复述一遍不成?是又如何?……对了,二殿下他今日理应是得到消息,前来刺杀于你吧?此处凌乱,想必他定已是来了!二殿下,出来吧!天玑一再拖延时间,套取本豪的话,想必便都是套给你听的吧?!” 武多同看了一眼武维义和墨翟,朝他们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且先一人出去,让他们勿要轻举妄动。随后他径直是自帷幕后走出,来到了摩雅邪的面前。 摩雅邪见了他,竟是满脸笑意,似笑非笑的与他恭候道: “二殿下,别来无恙。一别多日,本豪亦甚是想念呐!” 武多同站在天玑夫人和摩雅邪之间,作出一副保护的姿态,闻言冷哼一声: “小王究竟身处何地,酋豪只怕始终是了如指掌的吧?!不然如何传递宫中将会大乱的消息与小王?!” 摩雅邪倒也并不否认,将手中的金刀微微放下一点,言道: “二殿下这些年来不知所踪,即便是在布部的滇城亦不曾见你出现。可谓是藏得甚深,本豪找你,却也是费了好一番周折。好在上苍不负有心人,终让本豪寻得!二殿下,本豪纵有不该,却也未曾是欺瞒于你。这不?今日宫内大乱!而方才仇人就在你的眼前,不知却又为何是踟蹰不定?不将此妖妇是除之而后快?!” 武多同将手中佩剑一挽,大声喝道: “摩雅邪!莫要再在小王面前搬弄是非。数年前小王受你蒙骗,险些铸成大错,今日又如何能够再犯!……摩雅邪,小王今日便当着父王的面,诛杀了你这个狼子野心之徒!以告慰吾兄的在天之灵!” 摩雅邪见武多同竟然是起了杀心!不禁是往后退了一步,大笑了数声: “哈哈哈,竖子当真无知!尔兄纵是为本豪所害,但其死于你又有何损益?更何况,他若不死,你又岂能有机会继承大统?!” 武多同闻言,早已是怒不可抑: “无耻之徒!小王与王兄本便是兄弟之谊,岂是你这恶贼所能挑唆的?王兄乃为嫡长,继承王位天经地义!小王从未在心中是起过任何邪念!你杀我王兄,又构陷嫡母,今日吾非取你项上人头不可!” “嫡母?” 摩雅邪惊闻此言,不禁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却又是一阵仰天长笑: “哈哈哈……好一个‘嫡母’,二殿下何时竟认了此妖姬为嫡后?!这般称谓,你却又至先夫人于何地?……武多同,你自立西都,是为不忠;认妖姬为嫡,是为不孝;为得王位,弑杀王兄,是为不义!肆意潜入宫中,擅杀戎卫,是为不仁!似你这般的无德之人,人人皆应得而诛之!” 摩雅邪这般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呈一时口舌之利,竟将武多同做的,不是他的做的,一概按在他的头上。武多同此时才算真正的摸清了此人的狡诈阴险,紧握佩剑的手不断的发着颤: “你……你……无耻……!” 屏风之后的武维义和墨翟对视一眼,墨翟流露出出面相助的意思,武维义却摇了摇头,让墨翟不要轻举妄动。 墨翟虽然不解武维义之用意,但他向来都是听兄长的,自然也不会轻易出现,只得默不作声,继续听闻下去。 天玑夫人毕竟经历甚多,上前一步,替武多同是回护道: “摩雅邪,多同自立西都,乃你虚构之言,这件事外人可能不知,但夜郎六部,早有定论;王储乃为你所害,与多同更是无半点干系;多同今日夜闯王宫杀害守卫,事出有因,皆因你逼宫逊位,他为救驾,不得不为;至于认吾为母,本宫既母仪夜郎,又有何不可?众神皆已认定的事实又岂容你在此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反倒是你……摩雅邪!毒杀王储,逼宫逊位,私动刀兵,散布谣言,其心可灭,其罪当诛!……上苍有德,定是不会叫你得逞!” 摩雅邪被天玑夫人呛得无话可说,不禁是恼羞成怒,又故意是大吼一声: “妖妇!论伶牙俐齿,本豪确是说你不过!但今日本豪既已动手,那么便是做得精心准备!你以为你只凭这三寸不烂之舌,便能保得住自己和武多同的性命?!” 武多同横剑站在摩雅邪面前,冷冷道: “摩雅邪,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便动手吧!” 摩雅邪之所以迟迟不肯不动手,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忌惮武益纳。然而现如今殿上已然是吵闹成这样,但武益纳依旧是昏睡不醒。 摩雅邪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只见其振臂一摆,门窗外十余名手持弓弩之人便将整个寝殿是团团围住,院内尚有百众兵士蓄势待发,而寝宫内的数十名高手皆是取了兵刃,蓄势待发,形势可谓已是岌岌可危。 而天玑夫人只得护着武益纳,武多同则是立于床榻和敌方之间,大有以一敌众之势! 如今,摩雅邪胜券在握,得意之至,正要下命攻击,天玑夫人却又忽地说道: “摩雅邪!莫要以为杀得我等,你便可顺利登上王位!似你这般无德之人,你以为,夜郎其余诸部真会是轻易听命于你的?!” () ------------ 第两百四十八章 言禅让摩雅邪动心 携金仗武多同授君 摩雅邪闻言,顿是心中一惊,不由得是将他那三角邪眼是眯成一缝。他隐隐能够感知到,这天玑夫人的言外之意。 要说这夜郎六部,本就是互为钳制,互相制约的。默部的颚鲁默有勇无谋,倒也好说。而布部、糯部远居于西南,极难控制。且其为夜郎宗亲,见武部失位绝不会是善罢甘休的。而且,恒部表面与世无争,蛇鼠两端,但此番于暗处也是极力维护着武部。 摩雅邪本意欲是将武多同赚入宫中,借其手除去天玑,然后再由他亲自入宫护驾,杀了武多同,并名正言顺的将弑君杀母夫人罪责都给按在武多同的身上。然而,今**宫,却事与愿违,众目睽睽之下其部众虽是不敢忤逆,但难保日后不会流传出去! 届时,其余诸部皆是不好糊弄。若就此杀了天玑和武多同,传至西南二部,只怕他所谋之大计也便要功亏一篑! 摩雅邪虽是懂得此间盘算,心中甚是忧虑。但他表面上却依旧是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并是冷声笑道: “呵,此事就不劳夫人费心了!本豪且先是杀了你们,至于其他,日后总有解决之法!” 其实,天玑夫人亦是最懂摩雅邪为人,他若真是无所顾忌,又岂会在此与她一妇人多言至此。既是始终不敢动手,便定然是有所顾忌!因此,天玑亦是淡然道: “哦?!如此看来,这国主逊位的诏书便也无有必要。本宫原本还觉着,酋豪就此逼宫,实属无理,必是有所凭借以正视听。如今看来,原来酋豪竟是未曾作得周全……哎,也罢,既然酋豪如此肆意妄为,那传诏禅让之举,也无有必要。那便请酋豪这就动手吧!待本宫化鬼之后,倒也正好能瞧瞧,这王位……酋豪究竟能安稳得住几日!” 摩雅邪闻得此言,不禁是心中一震!原本眯缝着的眼睛突然又绽出了光亮,并是将金刀背于身后,大声喝道: “你!……你此话乃是何意?!” 天玑夫人低下头,轻轻的抚了抚武益纳的脸颊,又抬起头来,甚是坚毅的回道: “小君侍奉大王十余年,大王待君妾亦最是言听计从的!小君自可先拟一份帛书于酋豪以为信物,待来日再行禅让之典。小君既如此说,那自是有办法可周全此事,只看酋豪你究竟乐不乐意与小君做成这笔买卖?!” 武多同横剑于床前,闻得此言,不禁是回首惊讶喊道: “母后……摩雅邪乃是豺狼,此举万万不可!” 天玑夫人轻轻摇头,表示无碍,武多同满腹疑虑,但还是强忍了下来。他现在虽不能说是对天玑夫人言听计从,但也已是绝对信任于她。 摩雅邪内心颇有些起伏,并甚是小心谨言道: “此话……当真?” 只见天玑夫人是站起了身,凌波微步的走到了摩雅邪的跟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摩雅邪但凡歹心微起,便可径直一刀取其性命。 不过,天玑夫人好似是胜券在握一般,颇为胸有成竹,丝毫不惧: “本宫既言及于此,便定能办到!且旁人亦绝不会看出任何破绽!” 摩雅邪在心中盘算了一阵,随后厉声道: “那便莫要再说些废话!立即是作得一份禅让帛书出来,否则本豪不仅要杀了你们,即便是武益纳的尸身,本豪也绝不放过!” 武多同闻言,早已经是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不禁是破口骂道: “老贼!小王今日若不杀你,枉为人哉!” 武多同说罢,便径直是要动手。天玑夫人却亦是立即回转过身,将他握剑的手是强行按住。武多同毕竟习武之人,力气甚大,本可一把将天玑夫人挣开。但见此情形,却也只是急道: “嫡母!……我夜郎百年基业,万万不能……” 天玑夫人与他正色相视,并摇了摇头。扭头又瞥了一眼摩雅邪,将头回正,与他小声说道: “二殿下切莫妄动,如今局势于我二人不利,二殿下还需先保得性命要紧……” 武多同本欲再言,如今即便是写得逊位帛诏。依照摩雅邪的秉性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却看到天玑夫人眼神中竟是透出一阵异样的光彩,与他是微微点了点头。武多同心中默念: “夫人既如此说,又如何会是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于是,话虽已是挂于嘴边,他却突然又将其咽了回去,退居到一旁没了声响。 摩雅邪见状,不禁是喋喋怪笑道: “呵呵,毕竟还是夫人识得大体。晓得审时度势,不似二殿下那般只知意气用事!……既如此,望夫人莫要再是浪费时间,且先将禅让帛书是速速制来交予本豪!” 天玑夫人又回转过身,并是沉声道: “若要小君摹得王之笔墨真迹,还需潜心秉笔。因此,有劳酋豪且将这些人手尽数撤出殿外,待本宫书罢,自会面呈于酋豪!” 摩雅邪一听,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便甚是不耐烦的回道: “呸!啰里啰嗦的原来竟还有这般盘算!不过是诏书一封罢了,哪有这般的麻烦!本豪便站在此处,你写便是,莫要再耍什么花样!” 天玑夫人闻言,又是不禁嗤笑一声,白了一眼摩雅邪,并是接话道: “呵呵,酋豪既已掌得全局,却为何还这般畏首畏尾?如此作为岂是能成大事之人?如今寝宫内外皆已是被你围住,想必整个柯洛倮姆也已是在你的掌控之下了吧!既如此,酋豪难道还怕本宫是会遁地跑了不成?……若是酋豪执意不肯,那本宫也无有能耐于此境况之下安心执笔,其笔迹自然也就会漏洞百出。此间理论,还望酋豪明断!” 天玑夫人现出一副全然无可商议的态势。摩雅邪见状,亦是踟蹰细想了一番,最后想来天玑此言说得也有些道理。而且毕竟此举也无伤大雅,又何必与她再纠结于这些个琐事? “也罢,本豪遵命便是!……不过,夫人也需先将金杖取来!” 天玑夫人闻言亦是惊得一跳,要说这金仗乃是夜郎王权之物,金贵无比,又岂能轻易予人?此物名曰金仗,实为硬木外裹上一层金衣。而这一层金衣由于极薄,因此作为夜郎祭祀通神之法器,自是要妥善加以保管的! (科普:三星堆2号祭祀坑中曾经出土过“黄金权杖”) “金仗如今乃供奉于宗庙,此物极为贵重,若是来回奔波只恐受损。如今本宫既已答应禅让于酋豪,那么金杖自当是于大典之时一并奉上!况且,金仗如今于酋豪而言却又有何益处?难道酋豪不曾闻得‘长木裹金而亡’之理?良木虽得裹金而显贵,却也不过是一件亡物罢了。既如此,酋豪却又何必是执念于此?!” 摩雅邪细细思量,要说天玑这一番言语,确也是极有道理!说到底,那物件终究不过是个死物罢了,又如何能比得上日达木基的“亲笔”逊位之诏? “好吧!那本豪便在殿外恭候佳音!夫人若是还耍着什么心思,届时可休怪本豪不丑言在先。如今便是日达木基,亦护不得尔等周全!” 摩雅邪撇了撇嘴,示意众人退到殿外。但暗伏于殿外的弓弩手却是愈加戒备。摩雅邪早已是做了盘算,只待其一声令下,便会是万箭齐发,而殿内勿论他们躲于何处,都将难留性命! 天玑夫人当着摩雅邪的面移到门前,往四处张望了一番,又将寝殿大门闭上。而摩雅邪则是死死盯着掩门的天玑,并是在大门即将闭合的一刹那又大声喝道: “记住!本豪只许你一炷香的时间!” 天玑夫人不置可否,将门紧闭之后,武维义和墨翟从屏风后是立即跑了出来,四人围在武益纳的床前。 墨翟叹道: “兄长……方才理应是有时机的,以我三人之能,定当可当众擒住此贼!兄长却始终是无动于衷,不知为何?” 武维义皱起眉头,与墨翟是解释言道: “哎,贤弟有所不料!你我二人本是隐于暗处,若是当场现行,岂不正好坐实了暗害日达木基之实?况且,即便是当场擒得摩雅邪又能如何?摩雅邪既行此险事,那必已是抱有必死之心。他不惧死,我等又如何能够以死惧之?届时只怕非但是要陷夫人与王子不义,而且充极量也不过是鱼死网破而已……” 天玑夫人闻言,不禁是点头赞许道: “武先生果然洞若观火!方才未曾动手是极正确的,其实,本宫早已是于此殿之内留出一条暗道,可直通宫外。摩雅邪狼子野心久矣,此暗道正是为他所设,今日正当用处!” 天玑夫人一边说着话,又一边是在武益纳所卧榻的另一侧掀起一扇门盖,并缓缓的竟是露出一道暗门来,而暗门背面又挂有一物,天玑夫人伸手将其取下,竟是露出一节金仗来。其形制却是酷似一竹节! 武维义见得此物,不禁是大吃一惊,心中暗自奇道: “金竹夜郎!” 原来,夜郎国盛产罗汉竹,百姓又多信奉竹王,权杖为竹杖外裹了一层金皮,这倒也是正常。但武维义此前也曾经听说过,根据彝文的相关记载,夜郎的最后一个王朝,便是这“金竹夜郎”!因此,如今亲眼见得此物,武维义便是瞬间明白了这“金竹”二字,却究竟是何意味! 但见这竹形金杖约一米左右,金衣外还雕印有箭串鱼鸟的图纹!顶处一颗亮晶晶绿油油的绿松石格外耀眼,两边各悬着一条金色绶带,印有夜郎象形: “竹王多德,受命于天!” 天玑夫人将竹杖仔细端详一阵,随后将其是一并交予武多同,并是与之说道: “此乃夜郎传国权杖,二殿下务必留好,万不可遗失!” 武多同不敢伸手去接,竟是有些支吾着言道: “母后,此时传杖,甚为不妥!待一并出去之后,再做计较不迟!” 但见天玑夫人却是急忙摇头言道: “小君既能将摩雅邪骗出殿外,那便自有法子跟来,二殿下不必过于担忧。尔等出去之后,务必是要向诸部告发摩雅邪之罪状,夜郎诸部闻讯,定会支援于你!” 武多同闻言大喜,说道: “原来母后早已是备有退路,既如此,孩儿这便背着父王一起遁走!” 岂料天玑夫人却又是一阵摇头,并是怒道: “殿下快走!来不及了!且将你父王置于此地,有小君在此,谅他们也不敢动弹!……快走快走!” 武多同不禁大吃一惊,而武维义和墨翟也是没有想到,皆是惊语道: “为……为何?” 只见天玑夫人又是坚定言道: “莫要多问,一切便依小君所言行事即可!如今唯有此一法而已!” ------------ 第两百四十九章 遁走暗道贼人追讨 取道摘星母犊情深 武多同听得天玑夫人的这一番言语,自然是理解不能,便是断然拒绝道: “不可!若是如此,多同宁愿是留于此地,与父王及嫡母共同进退!” 只见天玑夫人渐渐是面露不喜之色,厉声呵斥道: “你这般意气而为,将来又如何能成得大事?事不宜迟,还请二殿下速速接过金杖,即刻离开!” 显然武多同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武维义此时亦是反应了过来,于是一同是上前劝阻道: “夫人,国主如今昏迷不醒,对摩雅邪造不成任何威胁,因此可能反倒是安全的。夫人若能脱得险境,则更可让摩雅邪是投鼠忌器,自不敢再妄自对国主做些什么! 正于左右为难之时,天玑夫人再一次将手放进那个暗门,啪地一声,下面竟是显现出一条暗道来。 “莫要多言,快些下去,迟则生变!” 天玑夫人也管不得许多,径直将权杖硬塞给武多同,推搡着是一阵催促着说道。 武多同却还有些愣神,武维义知道此时也不是争辩的时候。便与墨翟使了个眼色,墨翟自是领会,只道了一声: “王子殿下,多有得罪了!” 于是,只见他携起武多同的臂膀,两人一起是跳入了暗道。暗道幽深,待武多同反应过来时,已是纵身滑入了暗道之中。 再是回首张望,只希望父王与母后能够一并下来,而这一切也着实令武多同懊恼不已…… 此时,摩雅邪在殿外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夫人!时辰已到,本豪可就要进去了!” 天玑夫人本想是就此留下,殉于武益纳。然而,又转念突然想到武多同他们所走得的暗道乃是机关密布,若是不多加留意,那也是无法安然出宫的。 而且,方才武维义所言也不无道理。只这一时半刻,大王的性命理应也是无虞的。于是,也不再作他想,径直是拿起蛊王的罐瓮,望了一眼身旁昏迷不醒的武益纳,随后毅然跳下了暗道。 武多同见母后一起跳将下来,不禁大喜。碰面之后,天玑夫人于暗道中领着其余三人走在最前,并叮嘱武维义他们务必要踩着她的脚印前行。 暗道内十分狭窄,好在两侧点有长明灯,尚能辨明天玑夫人所走的脚步。 就在此时,摩雅邪由于听不得殿内是有人作声,便也径直破门而入。而由于天玑他们走得甚是匆忙,却令摩雅邪见得此间暗道竟是没有完全闭合。 摩雅邪见此暗道,不禁大怒!只命人看守住日达木基后,便径直领兵是追了进来。行不多久,却只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呼喝和脚步声,又时而发出金属破空之声,紧接着又是一阵连连的惨叫声! 显然,身后的这些跟随进来的乍部士卒,皆是因为误触了此间的机关要害,遭遇了伏藏于四周的暗器以致殒命。因此,若非是有天玑夫人在前引路,恐怕武维义他们也是很难从这条狭窄的暗通走将出去的。 而且,此通道也并非直行一路,也是七拐八绕的。好在岔路不多,天玑夫人领着众人约莫走了七八百米,突然又停下了脚步,抬手在其中一个长明灯下一扳,咯咯声响过后,一道石门打开,武维义发现这道石门的后面竟是大殿外侧的一处庭院,而出口正在假山之后。 虽然整个王宫都已经被摩雅邪掌控,不过布防重点仍然是在寝殿周边,而似这种不怎么起眼的地方,却反倒是疏忽了。 众人刚一出来,便有三名侍者立即发现了他们,那三人急忙赶上几步,稽首拜道: “拜见王后……” 天玑夫人本想让他们退下,眼睛余光却发现大殿走廊另一端却是有一队人马正朝这边赶来,看服饰似是乍部士兵。而那三名侍者此时却并无察觉,天玑夫人当机立断,噌地一声,回身拔出武维义腰间的鱼肠剑,并是用力一挥。三名侍者被这一剑是直接抹了脖子,瞬间倒地而亡。 事发突然,即便是武维义也没料到,正自奇怪,天玑夫人双臂一展,叫众人立即是退回到了假山之内。 因为那一避处甚是幽黑,那一队乍部士兵也并未发现这边的动静,匆匆而去,天玑夫人沉声道: “你们三人,快些换上他们的衣服,快!” 武多同、武维义和墨翟闻言,这才是恍然大悟。赶紧照做,上下换了衣物行头。好在这些个侍者的衣物皆为深褐色,因此即便是染上些许血渍,于夜间行走倒也不甚明显。 天玑夫人将鱼肠剑还给武维义,又把蛊王罐瓮让墨翟拿着,并且与他说道: “如今蛊王已是用不上了,届时还请小兄弟能替本宫将此物还予阿莎!” 天玑夫人洞若观火,在和仰阿莎、墨翟初次见面之时,他二人虽未曾对过一言。但当日,仰阿莎于宴上时不时的偷瞄墨翟,而墨翟也是时常斜眼偷窥阿莎。天玑全看在眼里,因此,这些事自然亦是了然于胸,因此才会将蛊王是转交给了墨翟。 墨翟颇为有些惊讶,却也不及细想,只向天玑是行礼回了一句: “诺!” 天玑夫人又从袖口拿出一把短刃,但见这把短刃通体泛出金光,虽是有些短小,但剑身纹饰确是极为精美。而且,最为怪异的是这把短刃竟是无锋的! 天玑将其递到了武多同的手上,并是与他径直言道: “除了黄金权杖,这柄王刃亦是王权之执柄。此剑乃为夜郎武部的世传之物,你到时候只需将此剑示于武部众人,他们自会听命于你!” 原来,这把王刃本是武部的宝物,武益纳却从不轻易示人。当世除了武部现任酋豪和天玑夫人,更无他人知晓。而武益纳当年深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是每况愈下,为了以防万一,是将此剑交给了天玑夫人保管。 因此,武多同若是能示以此剑,自然说明武多同乃是得了武益纳亲授,必能就能取得武部的信任。 武多同授命,将王剑收于袖内,却是不无忧心的愁道: “只是……父王那边……” 天玑夫人微微一笑,摇头宽慰他道: “这并非二殿下现在应该考虑的!你现如今需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些赶紧离开柯洛倮姆,举义借兵讨逆!摩雅邪倒行逆施,名不正言不顺,必将败亡……至于你父王,二殿下不必担忧,如今尔等出逃,谅那贼子亦不敢是将你父王怎样!……事不宜迟,快快出发!你们顺着这条小路往北门,途径观星楼,此刻哲多应当便是藏身于那里,小君……小君拜托各位,务必……务必是带着他一同出城!” 武维义自她言语之间,隐隐感觉不对,不禁问道: “夫……君夫人难道不与我们一起走?” 天玑夫人迟疑了一下,原本想是将他们带出暗道之后便再折返回去护持住王身。另一方面,也可替他们诱走追兵。 然而方才一语提及其子,不禁是令她又起了护犊的心思,一番前后寻思之后,只迸出一字来: “走!” 天玑夫人思定,立即是在前带路,径直来到了观星楼下。此楼原本乃是天玑夫人刚入宫之时,武益纳为讨她欢心而建。 此楼是一个七层高塔,可在上面赏月观星之用,然而如今武益纳身体耐受不住,因此已然荒弃多年。 四人刚进得大门,但见一个矮小的身形一闪,跳到天玑夫人的怀里,稍显稚嫩的声音言道: “母后!母后!” 此子正是武益纳和天玑夫人的幼子——武哲多! 武哲多虽只有十岁,身材在同龄孩子中也不算高,不过一对眼睛极为灵动。只见他一人躲在这几近荒弃的塔内,倒也并不害怕。 天玑夫人不及多言,抱着武哲多匆匆出塔,没走几步,发现北门人影攒动,已经被乍部士兵完全控制。 天玑夫人微微一顿,言道: “随我来!” 天玑夫人虽是怀抱着一个十岁的小儿,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是健步如飞。反倒是身后三人,若是步子迈小了,几乎都要追赶不上。 一行人一路遮遮掩掩,最后到了一个小门,天玑夫人放下武哲多,蹲了下来,仔细端详着儿子,说道: “多儿,且听母后说来,多儿可还记得你二兄?” 武哲多机敏的眼珠望向武多同,上次宫内大乱之时,他早已开始记事,自然是记得不少事情。不过武多同对他素来冷淡,也从未说过什么好话。因此哲多如今见得兄长,却是有些生怯。 “孩……孩儿自是记得!” 天玑夫人深解其子的心思,用温暖的手掌是轻抚了儿子的脸颊,并是暖意言道: “多儿切记,日后要多听兄长的话!记住,你们是手足兄弟,以后务必是要守望相助,相互扶持,切不可因贪图小利而起任何冲突,明白了吗?” 武哲多听罢,不禁是愣神了好一会儿。忽然,又好似是全然明白了过来,竟“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 () ------------ 第两百五十章 天玑夫人临难托孤 还报君恩返身求义 天玑夫人见其子在那痛哭流涕,不由心中亦是一阵酸楚,却也只得是与他柔声说道: “孩子,母后这便要去陪你父王。你一定要乖乖听话!……好吗?” 武多同听得此言,不禁亦是惊道: “嫡母……你……!” 武维义也没想到会有此一出,刚想要开口劝说,却又不知究竟该如何说起?毕竟武益纳现在在摩雅邪手上,若劝说她弃之随众人而去,似也是不妥。若如此,岂不正好坐实了夫人乃是畏罪潜逃?但如此回去送死,显然也绝非良方。是故此事确实是左右为难。 天玑夫人开了门,让众人都速速离去,武哲多却是死死抱着天玑,哭泣着言道: “母后!不要抛下孩儿……不要抛下孩儿……” 武多同也是急道: “是啊,不如嫡母便随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执着权杖和王剑请来救兵,共讨逆贼!……” 天玑夫人此刻又如何舍得小儿,不由是心如刀绞。但终究还是猛然一把推开了武哲多,厉声呵道: “多儿!你也已是不小,如何还这般胡闹!让你走就快走,不必再是多言!” 武哲多何曾见过母后如此严厉,吓得一时止了哭腔,并是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天玑夫人见状,又如何忍心。但想起武益纳,一咬牙还是立即是上了木门。 武多同急忙一阵叩门喊道: “母后……母后!” 天玑夫人背倚着大门,与里面是沉声应道: “王有难,本宫即为君妾,自当与之共进退!……如今能保得尔等与吾儿安然,余心已是甚慰……你们速速离去,不得再做耽搁!” 武维义这时亦是从旁叩门急呼: “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王乃绝于天命,又与夫人何干?夫人此去不过是纵身入火罢了,却又能有何益处?不若是随我等一起出城,伺机讨逆,替王复仇才是啊!” 宫外的天玑夫人听罢,却是苦笑一下,与之说道: “先生所言差矣,君妾出身卑贱,幸得君王之嬖,才有了今日。如今王有难,将亡。身为君妾伴其共赴亦是天经地义!……天玑曾闻得毕摩提及,先生乃是大才,因此往后还望先生能多多教诲二位王子,务必助他二人重振夜郎、解救百濮于危难!” 武维义受此重托,只感压力倍增,急忙言道: “夫人言重了,武某何德何能……” “先生绝非常人,小君自知所提虽非常情,但还望先生是能勉为其难,了却小君的这一心愿!” 武维义叹息道: “世间之事,人事天命,当是最难,武某才疏学浅,不敢轻易许诺。但……今日既答应夫人,某自当竭尽全力!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玑夫人闻言,甚是欣慰的一笑: “如此便是甚好!甚好……!多同,哲多,你们兄弟二人亦不可令本宫失望!” 天玑夫人说完,亦不顾武哲多的哭泣和武多同的呼唤,一咬牙便径直离去。 而走时亦是暗自落泪,并不住的以衣袖擦拭。不过,待她是径直出了摘星楼院落之时,脸上却已是泪痕不现,而眼神之中却反而又充斥着一股的坚毅! 由于暗道此时已被摩雅邪的人给把持住,因此自然不能再用。天玑只得在外四处绕行。好在她对王宫内情再熟悉不过,一路之上,虽是遇到了不少随摩雅邪一起逼宫而入的士卒,却均被她是轻易避了过去。 待她来到寝宫之外,发现此处也已是被里外围得水泄不通。但见天玑夫人一个纵身,跃过一处矮墙,又攀上殿旁的一棵大树,再借着树梢一下飞跃至屋顶。 天玑夫人虽是身形轻便,但毕竟还是动静不小。因此依旧是被殿旁的乍部士兵给觉察到,只听得那些士卒顿时喝道: “有动静!有贼人在屋顶!” 天玑夫人见自己已然暴露,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纵身到了寝宫门口,随手撒出一把蛊粉,将门口的两个守卫毒翻在地。 由于摩雅邪跟着是一起下了暗道追寻,因此只留下了几名亲卒在此看住武益纳。 天玑夫人径直夺门而入,反手一扬,又一把蛊粉洒出,里面的几个亲卒亦是顿时倒地,生死不知。 外围的乍部士兵听得殿内竟然是有动静,不敢怠慢,立即手持兵器往殿内冲来。 却在门口陡然是连连惨叫不绝,卧倒下来是满地打滚。原来天玑夫人只在弹指间,竟已是于门外部下了蛊阵,而这些人正是中了蛊阵中的蛊毒。 一时间,寝殿外是团团围了数百名乍部士兵,见其惨状都不敢再上前半步。眼下又无人指挥,一时之间却不知究竟是该如何是好…… 天玑夫人来到武益纳的床边,将其微微扶起,伸手轻抚他消瘦的脸颊,柔声道: “大王……你这时若是能够清醒片刻,与妾身再说上几句……即便妾立马身死,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摩雅邪在暗道追寻之时,遭遇不少机关暗器,可谓是吃尽了苦头,若非他身边的士卒冒死相救,只怕已是交代在了这暗道之中。待他出得险境,稍歇清点了一番,仅这一处暗道竟是令他的随从折了十之六七。 四下追寻无果,正当他是要领兵探查摘星楼之时,却突然听得有人来报: “禀大豪,天玑夫人现身寝[第八区 ]殿!” 摩雅邪听罢,不由一怔。二话不说,立即是领着人马折返前往寝殿! 待他到得殿外,却得知如今殿外一圈竟是被天玑布下了蛊阵。而摩雅邪毕竟对蛊阵也有所了解,便命人是焚柴制烟,尽驱了殿外的蛊阵。 天玑夫人听到外头的动静,却也不回头,只静静的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武益纳…… 摩雅邪进得殿中,环顾四周,发现倒在地上的亲卒,不由发怒。将手中的金刀一挥,大声喝道: “妖姬!你竟然还敢回来!” 天玑夫人冷笑一声,说道: “此乃王宫,天玑之寝殿。本宫却有何不敢回来的?倒是你这贼子!不思悔改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再来?!” 摩雅邪听罢,不禁是嗤之以鼻,并是大声冷笑道: “哼哼!此处王宫,今晚易主!柯洛倮姆……不,整个夜郎,皆是我摩雅邪的!本王却又何惧之有?!” 天玑夫人站起转身,指着摩雅邪的鼻子,一顿大骂道: “摩雅邪!难道你还敢当众弑王不成?” 摩雅邪闻得此言,不禁是有些忌惮。但很快,便又是目露凶光,厉声呵道: “哼!国主明明便是由你和武多同害死的,怎能说本豪弑王?妖妇毕竟是妖妇,信口雌黄的本领,那是炉火纯青呐!” 天玑夫人长笑一声,说道: “摩雅邪,事你敢做得,却不敢认得?夜郎绵延万代,这国王之位,又岂是你这怂物可擅自窃取的?今日你敢弑杀国主,来日亦必受国人怒屠之!” 摩雅邪听罢,不禁是恼羞成怒,又是喝道: “弑王便弑王,本豪于此又有何不敢做得?” 摩雅邪言罢,但见其手中的金刀突然一个翻转,直接朝天玑夫人是砍了过来。 天玑夫人见其犹如饿虎扑食一般,唯恐是伤及王身,只得是往殿后避逃,再伺机以蛊制他。但是,摩雅邪也毕竟是曾与其先夫人处了解了一些应对蛊术的法子,因此天玑夫人此刻想要伺机下蛊,却也极难下手。 摩雅邪如今胜券在握,便将攻势暂缓了下来,并是威逼质问道: “快说!金杖究竟在哪?!还有!武多同那竖子又如今身在何处?!你若是不说,便莫怪本豪是让你不得好死!” 天玑夫人一心避着摩雅邪的金刀攻击,也无法回话。她若稍有不慎,顷刻间就会命丧金刀之下。 摩雅邪见状,索性一个一跳步上前,到了床榻的另一边。这样和天玑夫人拉开距离的同时,还能够以加害武益纳为要挟。 天玑夫人一见,不由心慌。情急之下本要扑将过去,而摩雅邪却手腕一翻,金刀高举,悬于武益纳上方! 天玑夫人自是不敢再做妄动,只得停下手来。摩雅邪则是再次喝问道: “快说!权杖和武多同究竟何在!” 此时,只见天玑夫人盯着摩雅邪,眼神宛若怨灵一般,颇为瘆人。 “你……你动手吧!本宫既然回来,便是要和日达木基同生共死的!只待你动手,这弑君之罪你便再难逃脱!” 摩雅邪闻言,不禁是大怒道: “你这妖妇真当本豪不敢?!呵呵……你以为谅她武多同即便是秉着权杖,却又能掀起多大风浪来?本豪这便杀了你们两个,再去追查武多同,便是于城中掘地三尺,本豪也会将其揪出来!” 正当摩雅邪便要动手,岂料武益纳却忽然是干咳了数声。睁开眼并一下子是盘坐了起来,摩雅邪及众人见状,不由得是被吓得是胆战心寒。而摩雅邪的手脚亦是突然听不得使唤,微微发颤,这一刀竟是无论如何也砍不下去! ------------ 第两百五十一章 国主乍醒酋豪破胆 遥忆当年君臣恩义 武益纳突然苏醒,确是令正要行凶的摩雅邪亦是大吃一惊,高举的金刀一时也听不得使唤,竟怎么也落不下去!但见武益纳眼神中难得是有了些许的精神,甚是犀利扫视了一眼摩雅邪,却也不管不问,只将目光又转向天玑夫人,满怀柔意的说道: “夫人且来……” 天玑夫人见状不由又惊又喜,来到武益纳身边,二人十指相扣紧握,竟是浑然不顾周边的境地。更是将摩雅邪给晾在了一边。武益纳余威尚存,摩雅邪与殿下众贼皆是莫名心生惧意,未敢妄动。 只听武益纳是笑着说道: “夫人这些年来……委实受苦了。” 天玑夫人含泪,嘴角扬起,微微摇头笑道: “不……大王!……臣妾未能替大王续得一命,甚是惭愧……” 武益纳和天玑夫人年纪虽是相差甚大,但却亦是恩爱有加。武益纳极为怜爱这位天玑夫人,两人亦可谓是相敬如宾。 武益纳抚了抚天玑的额头,并是点头道: “如何没有?寡人如今确是感觉好了许多,夫人这些年的努力,也确是没有白费!” 天玑夫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立刻是明白了夫君的意思,他其实早已是病入膏肓,难以为继。蛊王续命又遭变故,不得不是半途而废。天玑自知,现在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他性命。 如今日达木基天数将尽,此番清醒极可能只是一时的回光返照罢了。而大王如今这般说,自然是有意要震住摩雅邪的! “那看来,大王的病情定然已是痊愈!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天玑夫人此时脸上不禁是浮现出笑容,只是这一展笑容之中,却又带着一丝苦意。 武益纳斜眸看着摩雅邪,淡定道: “摩雅邪,你于寡人的床榻之前,这般高举寡人所赠的金刀,却究竟是意欲何为啊!” 此时,武益纳的语气倒更像是随口一问,但是无形中竟亦是带着威严,并散出一股威压之势。直叫摩雅邪是感觉似乎透不过气来,不得已,只得是将金刀缓慢放下,并低语躬身回道: “大王……臣……!” 还未待摩雅邪把话说下去,突然武益纳却是双目陡放精光,并厉声喝道: “摩雅邪!……像你当年亦不过是个媵人,今日既已得此高位殊荣,又何故行此背逆之事!” 摩雅邪不敢正眼直视武益纳,甚是有些慌张的说道: “大王待末将确是……确是极好……” 摩雅邪当年跟随武益纳南征北战,于其面前自称“末将”早已习以为常,因此纵是如今诸侯之位加身,却仍改不得口。 武益纳闻言,又是继续斥责他道: “昔日,寡人念你是颇有战功,又数次救得寡人于危难。寡人便力排众议提你为将卿,而夜郎之一统你亦是功不可没!因此,之前你虽是有些过格的言论,寡人也不与你计较。岂料你竟不思反悟,反倒是变本加厉!……摩雅邪!你如今绝仁弃义,行事又是阴柔诡谲。你好好瞧瞧你自己,如今又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的赤子之心?!” 被武益纳被骂得这一通狗血,摩雅邪多少感到有些羞愧,只得是急忙辩解道: “末将……末将只以为陛下乃是受此妖妇之蛊,以致神志不清。末将这是前来清君之侧,并非别有所图啊!……” 武益纳闻言,又是一阵大怒道: “莫要在此胡搅蛮缠!你的那些心思,全天下又何人不知?寡人虽是昏迷多时,但对外界之事却亦是了如指掌。你之所为,真当寡人是一无所知的吗?” 摩雅邪抬头看了看寝宫外面的士兵,咬牙道: “大王,您已昏迷多时,即便是什么都知道,但是也无力理政。那妖妇趁大王昏迷之际,于夜郎内是只手遮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各部早已是不堪忍受其虐,而百姓亦是对此颇有微词,末将亦不过是顺遂民意罢了!此妖妇不除,夜郎之难未已!” 武益纳听得此等悖逆诬言,不禁又破口骂道: “放肆!若非是有夫人替寡人把持住朝政,夜郎眼下早已是土崩瓦解!……摩雅邪!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莫在此处再与于寡人面搬弄是非!摩雅邪!你逼宫造反,其罪当诛,孤念你战功显赫,可免你死罪!快快撤去,至大殿负荆请罪便也就罢了!” 摩雅邪此时心中思量许多,尽管武益纳现在看起来已是清醒,其霸气也依旧是不减当年。但此时此刻也是今非昔比,他现在可谓也已是骑虎难下。值此情形,无论如何也是回不了头的了。于是不自主的是晃动着手中的金刀,并是呵呵冷笑道: “大王,末将既有罪,那么还请大王能亲自擒住末将,末将此生,唯服统帅一人而已!” 武益纳当年还为公子之时,南征北战自封为统帅,而摩雅邪身为其媵人,始终是随侍左右,忠心护主。而因为其表现亦是极为骁勇,因此被武益纳给提为将卿!二人统摄军卒,无往不胜,彼时也是他两人关系最为融洽之时。 摩雅邪亦是最敬武益纳的文治武功,武益纳则也需摩雅邪的勇猛神武,而由于彼时乃是纷乱四起,天下不平,因而百濮各国皆是陷于混沌之中。外患深重,常年征战乃至夜郎处境极危,自是无暇他顾,当然也不会是有这些个争权的念想。而自古以来,君臣矛盾,大多都是在事成之后。 武益纳听到“统帅”二字,心神微微一怔,但是很快明白,摩雅邪此举,绝非念及旧情,而乃是一种试探。 武益纳虽是清醒,但也只能是坐于床榻之上,根本就下不得地,又如何能够亲手擒拿摩雅邪?而摩雅邪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如此试探一番。 “摩雅邪,你犯下罪责,居然还妄图让大王亲手擒你,你也配吗?!” 天玑夫人在一旁听着,亦是领会其歹意,不禁是一阵怒斥道。而摩雅邪却是冷哼一声,说道: “统领!末将罪孽深重,理应万死。但若非统帅亲捕,末将不服!” 武益纳斜眸,甚是威严的冷道: “卿若不服,又当何为?” 只听得摩雅邪竟忽而是仰天大笑,待其笑得许久,方才停顿下来: “统帅可还记得,当初统领在众位大将面前直言,如若我军中有人被敌军所俘,断然不可与敌谈判。必须趁其不备,直杀入敌阵之中,哪怕是将俘虏一并杀了,也断不能落得下风!……末将亦曾私下问于统帅,若是统帅被擒,我等又该当如何,你当时答道‘依然不可与敌谈判,可另立公族之人以继之!’” 武益纳听罢,不禁是沉声言道: “你在此处顾左右而言他,又是何意?” 摩雅邪将金刀向前一指,大声言道: “如今统帅为妖妇所惑,已然与俘虏无异!末将愿以性命相拼,解救统帅!这其中若是误伤了统帅,亦或是此妖妇痛下了杀手,那也是顾不得了!此皆是统帅之前与末将所言明之意!” 武益纳听罢,不禁是接连咳嗽了好几声,一时气得是说不出话来!而天玑夫人则是伸手轻抚他的脊背与他顺气,待武益纳感觉稍好一些,不断点头道: “好好好!摩雅邪……你这颠倒黑白、学以致用的本领,这数年内可谓是长进不少!……呵呵,不过你虽可这般欺君罔上,但记住!此等伎俩,纵是能得逞于一时,却终究还是难以欺天!似你这般奸邪小智,最终必是不得好死!” 摩雅邪又上前一步,眯眼笑道: “呵呵,这一切还不是跟着统帅一起学的,当年若非如此,统帅又如何能够统一夜郎,攘外安邦,震慑百濮?” 此时,武益纳便不再搭理摩雅邪,转而是望向天玑夫人,眼神中满是柔情,说道: “夫人,可惜你我二人只能在一起十余载,且这五年来,寡人却只得犹如活死人一般,根本无法与你作伴唱随……” 天玑夫人轻轻摇头回道: “大王……纵是转瞬,那也已是妾身最为欢愉的时日了。” 天玑夫人紧接着附身在武益纳耳边低语: “大王请放心,多同和哲多皆已是逃出生天,如今夜郎金杖和武部王刃也都在多同手中。” 武益纳眼前一亮,甚是惊异的看了一眼天玑夫人,而后又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不无感激的言道: “甚好……!甚好……!” ------------ 第两百五十二章 弑君反噬酋豪断指 烈火焚殿天玑殉王 摩雅邪此时也并不知道天玑夫人究竟是和武益纳在那交耳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十分明白,如今时间若是拖得越久,对他便越是不利。 而照说他现在其实也已是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就算武益纳是他生身父亲,他摩雅邪也只得是照杀不误! 摩雅邪思虑至此,不由是大喝一声,但见其金刀径直是朝天玑夫人和武益纳一起砍了过去! 摩雅邪这一刀可以说竭尽一身力气,乃全力而为。若是以他的力气以及金刀之锋锐,本可将合在一处的武益纳和天玑夫人是一并斩之。 武益纳怒目而视,知道今日已无可善罢。他一垂朽之人倒不怕死,只恨自己无力亲自手刃此贼,因此心中亦是颇有些不甘。 就在此时,只见天玑夫人猛然间居然是自口中翻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径直涌向摩雅邪。 摩雅邪本不以为意,然而突然间亦是灵光一现,竟想起先夫人天权亦曾是告诉过自己,她们族中的一个秘术!那便是以自身鲜血为引,驱蛊入身。其他人若一旦沾身入了发肤,便会立即败血而亡! 事发突然,摩雅邪只得是硬生生顿住攻势,一阵金刀飞舞,却哪里阻挡得住这迎面喷涌而来的鲜血?顿时,其三根手指便已是沾上了血渍,亏得是他躲闪的快,要不然连他的颜面亦不能幸免! 然而即便如此,摩雅邪那也已是惊恐无比。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三根手指瞬是奇痒难忍?只得是扔了金刀,大喝一声,另一只手又自足靴之上一抹,拔出一把匕首。再寒光一闪,立即斩断右手的三指,但见其三指掉落在地,摩雅邪不禁捂住断口,脸色显得煞白。 这摩雅邪也算得上是当机立断,虽是没了三根手指,却也由此是保住了这条性命!待其痛感稍觉有些麻木,摩雅邪不由得是倒吸一口,方才委实过于凶险,他若但凡是稍有犹豫,便极有可能会命丧当场! 摩雅邪恶狠狠的朝着天玑瞪去,并是当即破口大骂道: “妖妇!安敢如此!还不速速受死!” 但见天玑夫人却又是将手臂一扬,竟透出一股黄色烟雾笼罩在武益纳的床榻之前,摩雅邪忌惮她的蛊术,一时竟也不敢独自上前…… 武益纳突然苏醒过来,却是令众人都始料未及的。天玑夫人一边缠着摩雅邪,一边是时不时的低头往武益纳看去,却发现他又慢慢的是闭合上眼睛,只听得他是喃喃言道: “夫人……快跑……” 随后,进而好似便是没了呼吸。天玑夫人见状,不禁是唤了武益纳几句,却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又闲出手来,在他的鼻端一探,竟已然是没了气息! 天玑夫人在这一瞬间,却好似是如释重负一般,竟没有丝毫的悲情。武益纳本应该在五年前便行将就木,能又多活这五年,实在是天玑夫人不得已而倒行逆施所为。 她纵是不希望因武益纳的身亡而导致夜郎和僰族遭难,但其实她自己却多少也是有一些私心的。 如今大恩也已算是报得,现在武益纳终究还是撒手人寰,就此薨逝,而她自己也已是尽了全力,可算得是了而无憾了。 但见天玑夫人瞬间便将一切都看淡了去,嘴角只露出一丝笑意,并缓缓言道: “大王……小君这便来了……” 话刚落音,砰的一声,那股黄色烟雾陡然炸裂开来,虽然威力不大,但是床榻很快陷入火焰之中。 摩雅邪现在就如同是惊弓之鸟一般,但见床前火起,烟雾升腾,不禁吓得他是直往后退。直至是退出到殿外,再是定睛一看,发现天玑夫人居然自己抱着武益纳,慢慢为大火所吞噬。 火势很快便蔓延烧着了整个寝宫,一代豪主,一代“妖姬”,随着火焰烟消云散,摩雅邪看到这一幕,内心不禁也是唏嘘不已…… …… 再说,武维义等人被天玑夫人送出王宫,于摘星楼落脚。武多同喊了几声“嫡母”,知道夫人心意已决,再是多唤也是无用。更何况,眼下不能浪费良机,当即从旁一把抱起了仍在痛哭流涕的武哲多。而武哲多受得惊吓,竟一口咬在了武多同的肩膀上,武多同吃痛,不禁闷哼一声,不并本能的想要将武哲多推开,但刹那间,却又转念一想,将此咬痛是给强行忍住。 武哲多察觉到这个原本与他并不甚亲热,甚至是有些冷淡的二哥竟是只管咬着牙,却也没什么反应,不由亦是一怔。渐渐的松开了嘴,而且也没有再继续哭闹下去。 此时,武维义始终观察着楼外的情形,并低声是与身旁的三人言道: “吾等万不可辜负了夫人的好意,如今趁宫内大乱,我们这便返回驿馆!和宇儿阿莎他们会合之后,再谋出城之法!” 墨翟听罢,不禁亦是点头道: “没错!武先生不识此间道路,那便由翟来引路。” 原来,这墨翟此前为防万一,也早已是或明或暗的将这王宫内的曲径小道都给探查了一遍。墨翟见屋外沉了动静,便将剑一横,悄悄出到了楼外。而武多同则亦是一手抱着三弟,一手轻抚木门,咬牙道: “王弟,我们走!” 一路倒也颇为顺遂,四人匆忙赶路,径直来到驿馆。虽说途中有些士兵也是瞧见了他们,却毕竟不识得他们容貌,见他们乃是身穿着宫内侍者的服饰,自然也没有多问,只随他们去了。 来到驿站门口,却不知为何,竟显得是异常的安静。驿馆周边也没有任何兵士,武维义第一次到这里来,没有多想,只推门而入。而墨翟此时直觉此处似有些蹊跷,不禁是小声言道: “不对!为何这里会变得如此安静?!” 武维义闻言,不禁亦是怔了一下,朝着那扇半掩着的门里是瞄了一眼,却甚是漆黑,根本看不明白: “此处……原本应该是何状况?” 墨翟皱起眉头,甚是警惕的回道: “怎么说也得是有守卫才对……而且这也未免是太安静了……不太对劲!” 武维义刚刚从牢笼中出来,甚至在此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身处柯洛倮姆,脑子多少还有点迷糊。加之关心则乱,闻得此言更是有些担忧起杜宇的安危,不及细想,只管是踏入驿站之内。 墨翟原本想要上前阻拦,但为时已晚,见得此状也只好是一起跟了进去。武多同抱着武哲多,二话不说,也一同是闯了进去。 突然,待他四人刚到院子,只听得背后一阵碰门之声,武维义陡然惊觉,急道: “坏了!是圈套!……” 就在此时,但听一人竟是发出一阵狂笑之声来,并开口言道: “诸位无恙!本豪可是在此等候诸位多时了!” 这一阵狂笑,声音甚是耳熟。原来不是别人,竟是鄂鲁默!众人闻之,脸色为之一变。就算是武多同,也知道鄂鲁默和摩雅邪乃是狼狈为奸,此举当是替那摩雅邪寻仇而来。 过不多时,只见鄂鲁默手持两把板斧,明晃晃的出现在了庭院之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颚鲁默将板斧直接来了一阵对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并是大声喝道: “武维义!今日教你落在本豪手中,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哼哼!……本豪倒是要再看看,你究竟还有什么本领可以逃出生天!” 武多同高声道: “鄂鲁默!你好大的胆子!” 鄂鲁默其实也早已看到了武多同,只是当做没看到罢了。现在武多同出声,颚鲁默却只怪笑道: “呵呵!原来是二殿下,二殿下这些年不知所踪,却在王宫大乱时出现,更和刺杀你父王的凶手在一起,这却又是何故啊?!” 武多同面色一沉,说道: “鄂鲁默,你好大的胆子,见到小王竟还敢在此含血喷人,你以为你跟着摩雅邪,便可将父王和小王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 ------------ 第两百五十三章 入圈套三人抵箭雨 忍剧痛杜宇默无声 鄂鲁默闻得武多同此言,不禁又是仰天大笑一声,与之对道: “哈哈哈!二殿下呀二殿下,你莫不是昏了傻了?如今局势你难道还看不清楚明白吗?本豪原本亦不想为难二殿下,但二殿下既然无故卷了进来,那便莫怪本豪不客气了!” 说话间朱天宗师也布出房间,但见仰阿莎和杜宇已然是被其反手绑缚起来,并被押了出来。武维义见得杜宇被俘,双目一瞪,眼角犹如要裂开一般,亦是喝道: “快放了他们,竟以这些个妇人相要挟,你算得了什么君子?!” 朱天宗师闻得“君子”,不禁是有些一愣,但是不一会,却又颇为不屑的言道: “呵呵!武氏匹夫!想你我也算是交手数次,难道还不识得本座为人?本座若是在乎这些个虚名,今日便不会立于此处!窃钩者贼,窃国者诸侯,本豪本就不是‘君子’,又何必以此言相激!要说这世间又哪有什么道义可讲,都是强权而已……” 武维义也不与他理会,此时只觉得对面似是悬着许多物什。抬头一看,只见其上方竟是有几十根巨木无有规则的横置着。这些巨木皆由绳索拉牵,只要绳索一断,巨木便会或横扫或直砸而下! 武维义只一眼便是立即明白了过来。如今局面,竟和当日在僰寨外围,武维义给鄂鲁默设下的陷阱是一模一样的。 纵是武维义等人本领再高,也难以抵挡的住如此多的巨木撞击,众人见之,尽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听朱天宗师又甚是奸邪的一笑,竟一把将仰阿莎是推给了鄂鲁默,而自己则是一把抓握住杜宇的削肩,又道: “武维义!本尊已忍你多时,今日终于可以与你做个了断。想你此番定是插翅也难逃了!” 而鄂鲁默又毫无顾忌,亦不知廉耻,竟一把腰抱住仰阿莎蛮腰,并是咧嘴恶道: “嘿嘿嘿!当日之辱,今日本豪定要如数奉还!” 杜宇和仰阿莎手脚被绑,嘴也被布条封住,只能鼻子发出呜呜声。武维义和墨翟关切她们二人,却又奈何他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只恨得不由是怒吼一声。 鄂鲁默和朱天宗师可谓是志在必得,只见鄂鲁默一个挥手,四围弓弩箭羽是蜂拥射来。武维义、武多同和墨翟三人只得是互相倚着,站成一个三角之势,将武哲多护在正中心。又各执利刃,不断挥舞着抵挡箭矢。 鄂鲁默眼见他四人受困,如今若要解决他们,可谓已是信手拈来。而为了一报之前在僰寨之辱,他竟暂且也没有下令是立即滚下巨木,更好似是要戏耍他们一番。 朱天宗师观望了一阵,但见箭阵中的这三人也都能算得上是一把好手。虽是护着一孩童,且身处此等绝境之中,却依旧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谁都知道,这也仅能维持一时而已,他们这般拼命,亦总有力竭之时。 摩雅邪如今在宫中筹谋大事,刚还差人来报,说宫中之事已了,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这一颗定心丸却是令向来谨慎的朱天宗师,多少也有了些轻视戏谑之心。 要知道他朱天宗师亦是受得武维义压制许久,自与他交恶以来,亦从未是占过上风。因此,此刻能得此局面,难免会是令他有些沾沾自喜。 朱天宗师又一把摘掉了杜宇口中的布条,并是慢斯条理的说道: “锦织公主……当日公主若是能顺应你王兄之命,蜀国也不至会落得如此大乱,而公主你又何以会落得如此境地?今日想来,是否有悔?” 此言不禁是令杜宇想起了兄长和紫鹃来,又见武维义等人已经有了败落之征,悲愤不已,便是怒呵道: “哼!若非是你从中挑拨离间,王兄他又如何能这般肆意妄为?而父王说不定也不会……哼!一切便都是你这贼人从中作梗!本宫从未后悔,只恨在青城山下,不曾直接取了你的小命!” 朱天宗师在青城山下惨败,后来是在武维义亲释之后方才逃出生天,于他而言可谓是耻辱至极。如今听得杜宇旧事提及,不由得是颇为恼怒: “哼!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只一时之挫又何足挂齿?本尊今日反败为胜,尔等皆是落入我手,日后教众只知本座不惧失败,忍辱负重,乃为教中典范!却又哪里还记得本座往日所受之辱?” 杜宇听罢,却仍是甚为轻蔑的言道: “呵……想你教中之人也并非皆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君子之士亦是有之。只怕……届时说你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的人会是更多吧?……” “哼!你一女流之辈,却又如何懂得这些?!成王败寇,自古始然,又哪有这许多的说辞!杜宇,你也休要以为这三言两语便能乱了本座心神!与你明言也罢,本座如今只一心求成,却早已是孑然一声!……” 杜宇此时也无甚心思听得他讲这些,只在那里是左顾右盼,期望居谷兰能够及时出现。虽说她已告之居谷兰今夜确是不必急于撤走,但按道理来说,如今西城的驿馆这么大的动静,居谷兰该早就察觉,但奇怪的是,居谷兰那边居然至今也没有任何动静。杜宇对此也是颇为不解,不禁暗自想道: “莫非……兰公子担心救我们会牵连恒部?还是不想跟乍部以及默部起了冲突?” 朱天宗师一边说着,一边又见她在那左右张望,也是心中了然,又甚是嚣张的一阵狂笑道: “呵呵,莫当本座不知你们是如何与那居谷兰扯上关系的!以恒部老豪的处事风格,他们本应是与世无争,不偏不倚的。然而在你们借道且兰之后,无形中却已是和恒部互为盟誓,也不知其究竟何目的?亦或是你们许了他们好处?又或是他们本就不想与乍部善处了?!……当然,这些均不重要,居谷兰今夜已是被本座给支去他处!因此,你若妄图是想要他来解救你们,那便是痴心妄想!” 杜宇不由吃了一惊,但为了保住兰公子不受牵连,她依旧不愿表现得和居谷兰太过熟络,因此只惺惺作态道: “那居谷兰会来救我们?!那你可当真是想得太多了……他们恒部素来恬淡,两不相帮。与他们借道尚可,但要让他们为了相救而得罪乍默二部,你以为可能吗?” 朱天宗师却是一副颇为笃定的模样,并回道: “呵呵……本座本也是这般想的。不过为以防万一,他确是已经被本座支走,只怕一时也是赶不回来的……哟,公主快看呐,看来……你的武郎快是快要坚持不住了啊!……不如,公主再叫个几嗓子替你家武郎助助兴?!” 此时,再看武维义等人,确实也已然是一副力竭的模样!左挡右支的动作已经变得缓慢起来,而墨翟由于年纪尚小,因此此时已然是疲态尽显,一阵气喘不及。只怕不消片刻,便就要无法抵住箭雨了。 杜宇本确是想张口叫唤一声,好叫武维义自己是设法逃命而去。却转念一想,知道自己若是一旦出声,只会让武维义是更加分神。 因此,当她想到此处,即便是朱天宗师的魔爪是重重捏在她的肩膀上,骨骼咯咯发响,令她直冒冷汗,却也愣是不发一声。 朱天宗师见状,亦是颇为惊讶。不过毕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念及自己的出身,却也不敢是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也只好暂且作罢,并是一声冷笑道: “公主这般模样,也当真是令本座大开眼界!……此疼钻心,公主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确是令本座佩服!但……这又有何用!你的情郎不还是会死在你的面前?!……来人呐!放绳!” 鄂鲁默一听,不禁是兴奋言道: “哈哈哈,对对对!放绳放绳,将他们三个是砸成肉泥!” 武维义等人本就已是要支撑不住,听到“放绳”二字,不免心中一沉,暗叫不妙。 只见几根巨木轰然一声,朝他们是径直砸将过来,武多同抱起武哲多,就地一个翻滚,堪堪避过。 武维义和墨翟则更为默契,掌掌相连,互相一个对劲。互为利用对方的劲力,后翻一跃,竟跳到了那些巨木之上。 然而还未待他们是喘上一口气,却见又有几根巨木是从高处滚滚降来。 () ------------ 第两百五十四章 阿莎受欺墨翟入癫 竭力一战拼死护主 武维义等人受困,伴随着滚木雷动,四周弓弩满张之声亦是不绝于耳。那些巨木皆是两人合围不得,因此一旦撞上,非死即残!而有些巨木又在其绳索的牵引拉动之下,有横移,有直砸,可谓是变幻莫测…… 鄂鲁默将板斧放在一边,一双手搭在仰阿莎白皙的玉颈之上,转眼见这仰阿莎不过十四岁,正值豆蔻年华,面容又甚是巧秀,不禁是起了色心!而此刻既然是胜券在握,心情又不免是放松了下来。只听得他是一脸奸邪的狞笑言道: “哈哈哈,小丫头破瓜之年,可正当采摘之时啊!” 鄂鲁默说着话,手上已是不老实起来。轻抚着仰阿莎的玉颈和削肩,然后凑脸上去在她的脸颊上是摩挲起来。仰阿莎见状,大惊失色,不由得是拼命挣扎,口中亦是发出阵阵的呜呜声来,怎奈又被捆绑的甚紧,又哪里能挣脱得开? 杜宇见此情形,义愤填膺,不禁是破口大骂: “畜生!你好歹是一方酋豪,万民之主。众目睽睽之下,怎可做得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默部民风素来古朴,尽管由于归于夜郎王化多时而稍稍有所收敛。但在他们眼里,纵是当众野合亦绝非是多么见不得人之事。而鄂鲁默作为土身土长的默部酋豪,自然更不会在意这些。听得杜宇撕心裂肺的一顿叫唤,却只让他是更加变本加厉,竟是一把将仰阿莎从后熊抱在怀中,并是大声笑道: “哈哈,人乃兽也!即有兽性,在此行事,又有何奇?” 朱天宗师见状,眉头亦是微微一皱。他本亦是高贵出身,自然也见不得此人这般的不知廉耻。但转念又是一想,如今也只有这等的混人,几近如此羞辱之能,或许能让武维义等人分神。更何况,此等丑事,于他的图谋而言,不过就是些小节罢了。因此,便也没有横加阻拦。 墨翟于纷乱之中细细辨出了仰阿莎的呜呜声,抬头一看,只见仰阿莎已经被鄂鲁默搂在怀里,而腰间的束带也已被解开。 墨翟心中一急,喉咙不自主的竟是发出一阵低吼声。这声音犹如虎啸龙吟一般,武哲多毕竟年纪尚小,躲在众人身后听得此声怪异,不禁是朝他看去,但见得其面目,竟是被他给吓得心惊胆战。紧紧随着武多同,并将头埋在他的披袍内,不由自主的发起颤来。 武维义听得身后动静,亦是回头一看,不禁暗道: “不好!糟了!” 自墨翟的喉咙口又是发出一阵低吼,双目发红,竟是隐隐泛着火光,且面目极为狰狞可怖!只见他竟将承影是扔到了一边,双手如勾,两腿弯曲,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 武维义见墨翟这副模样突然是想起了墨翟身上至今未解的蛊毒。而上一次发作时,他与柯迩震西、柯迩遐义三人合力,勉强才将其制服。此蛊一旦发作,墨翟就会变得力大无穷,且敌我不分。如今他们身处险境,却不巧竟在这个时候发作,武维义一时也是惊慌失措,束手无策。 但见墨翟陡然间是高高跃起,这时只见前后又是袭来一阵巨木。如今陡然间少去一人,但武维义和武多同也无可奈何,只能摆开架势准备迎战。就在此时,却见墨翟竟是直直的往前方的巨木大阵中冲杀而去。 武维义不由一阵惊呼道: “贤弟不可!……” 墨翟自是充耳未闻,那些巨木砸将过来,力道何止千斤?然而墨翟只双手奋力一拍,正中巨木中间,只咔嚓一声,其中一根巨木竟是顷刻间被墨翟拦腰折断!非但如此,且截成两段的巨木又弹了回去,撞到其他巨木,而有一些巨木少小一些的,吃了反力,竟都稀稀落落的掉在了地上! 而墨翟此时继续奋力冲杀过去,面对两人合围的巨木,应付起来竟是毫不费力,但见是被他一一化解,而且有些甚至是被拍了个粉碎。此间众人除了武维义之外,其余人皆是从未见过如他这般勇武之人,因此惊得都合不拢嘴,只呆若木鸡般的伫立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武多同这才是回过了神来,并是惊魂未定的说道: “墨……墨兄如何一时间竟变得这般厉害!这……这究竟是什么本领?!又何不早点使将出来?” 武哲多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忘记了害怕,探出一双眼睛是直直的盯着墨翟看。 武维义被武多同这一问,问得亦是哭笑不得。拾起地上的承影,却也来不及解释。本想上前接应墨翟,岂料围住他们的那些弓弩手见巨木陷阱被墨翟一人之力破坏,便纷纷是朝他们又是一阵劲弩射去。 武维义和武多同无奈,只得是继续挥剑格挡,再也无暇分顾其他。而墨翟在一连破坏了数根巨木之后,身形却丝毫没有阻滞,一连又是几个纵跃,往仰阿莎的方向冲去! 鄂鲁默看到墨翟如此凶猛,也是不由大惊失色,却还哪里顾得上轻薄仰阿莎。径直是将仰阿莎从后往前一推,再弯腰捡起地上的两个板斧迎上前去。 而墨翟这时也已是神志不清,眼中只有仰阿莎,很快杀到了仰阿莎跟前。朱天宗师亦不知这墨翟此时是发了什么疯,眼看着墨翟逼将过来,右手一把抽出利剑,疾刺而去。而与此同时,鄂鲁默的两个板斧也是一起劈将过来! 其实,如若朱天宗师和鄂鲁默不去招惹墨翟,依照蛊性,他其实倒也不会动手!多半只抱起仰阿莎纵身离去,但此时听得两把兵刃的破空之声,一个来得精脆,一个来得刚猛,墨翟只将身子是微微一侧,朱天宗师那一剑正中其左臂之上。 墨翟丝毫不知疼痛,反身一拧,却见整个人是鱼跃腾空而起,并以难以置信的角度是一脸翻转了数圈。朱天宗师本以为刺中了对方,便已算是得手,却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还有如此不惧疼痛之人。只见他硬生生的带着长剑于空中翻滚,随后又听得“啪”的一声,一柄青铜亮金长剑竟是直接断成了两截。 而鄂鲁默的那两板斧自然也是失了控制,正要收招,谁知墨翟竟又凭空是踹出一脚,踢在了颚鲁默的脸上。这一脚亦是力大无穷,鄂鲁默就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一般,整个人顿是倒飞了出去,直接破了屋门而入。待鄂鲁默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却只疼得他是直吸凉气,再挣扎着往前走得两步,竟是隐来一阵腹痛,一头栽倒便是昏了过去! 朱天宗师断刃在手,见此情形这才是反应了过来,显然此时墨翟已非常人!不由亦是心生惧意,回头想要躲开避其锋芒。说时迟,那时快,墨翟却又一把抓住他的后颈,凭着惯力将他是直直的甩了出去! 朱天宗师剑术所是极佳,但奈何在此等绝对力量面前,亦是自然毫无还手之力!在这一顿闷摔之后,只觉得大脑是昏昏沉沉,半天也缓不过劲来! 只顷刻间,院内攻守之势便被逆转!倘若墨翟此刻尚得清醒,本可诛杀了朱天宗师和鄂鲁默,但他现在眼里却只有仰阿莎的安危,故而更不会是乘势袭人。 但见墨翟此时又弯腰抱起了一旁的仰阿莎,凭着惊人的脚力便是一路飞奔,转瞬间竟是消失在了一片幕色之中…… 武维义和武多同此时亦是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两人将武哲多护在中间,一面拨开箭雨,一面是朝着杜宇方向攻去。 由于巨木皆已是被墨翟破坏,只留得一片狼藉。而朱天宗师和鄂鲁默又双双陷入昏迷,群卒无首,无人调度。因此,武维义和武多同并没有费太大功夫便是杀到杜宇身边。而此时,那些弓弩手也不敢再擅自射箭,深怕是误伤到朱天宗师和酋豪。 武维义迅速解得杜宇身上的绳索,而朱天宗师这时也已是缓过劲来,瘫坐于地。武维义本想趁此机会上前一刀结果其性命,但听得此时武多同却是从旁喝道: “快走!莫管其他,速速离开此地!” 于是,武维义当即也不敢再做逗留,只管是抱起杜宇,匆匆冲入屋门而去。 ------------ 第两百五十五章 遁走暗巷再遭险情 舍身求仁白乙言勇 当武维义抱着杜宇冲入屋内之时,鄂鲁默尚处在昏迷之中。此时,武维义也管顾不得许多,只一脚踏在了他的肚腩上,竟也没有激起任何的反应。 但见武多同是破窗而出,武维义亦是跟着赶紧一跃而过,并极快步的遁出了驿站来到大街之上。此时大街之上已是人迹全无,武维义和武多同虽在怀中是各抱着一人,但二人脚力却丝毫不受影响。只见他二人在屋瓦、摊位间来回辗转,如履平地,因此很快便躲过了身后的追兵。 稍定之后,武维义又四下寻找墨翟,深知墨翟现今的状况甚是不妙。虽然眼下确是无人能挡得住他,但如果不能让他尽快得到救治,旦夕间恐怕便是有性命之忧! 然而眼下,城中乍部与默部正集结全城的力量在满城搜捕,且宫中出了大变,王宫禁军以及城内驻军亦暂且听命于摩雅邪,各路要道也尽皆被封锁,情形可谓已是万分危急。武维义即便再如何想,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一般! 武多同抱着武哲多,这孩子跟着众人亦是奔波了一夜,又受得惊吓,此刻竟已趴在兄长的胸前熟睡,武多同看到他这般模样,不由得是想起了天玑夫人,心中不禁一酸,心中暗道: “为兄有愧……竟是误会了你母子二人多年。自今日起,兄长定视你如亲生手足一般,不再会对你似往昔那般的冷漠了……” 他们暂且是藏身于一处庭院之内,这处庭院白日里乃是店铺,前门本有个老迈的门侍看守着。只因其年纪也大了,外面虽是吵闹得紧,却也没有将他吵醒。 入得屋内,总算是觅得一处安全所在。于是,武维义趁机将杜宇和武多同是互为引见了一番,令他二人互知了对方身份。而后,只见杜宇是柳眉紧锁,低声言道: “不知墨弟和阿莎姑娘如今是身在何处,是否安全……对了!你们出宫之时,可曾是遇见戌将军他们?!” 武维义听得此问,却只是叹息摇头道: “我们所走的并非正门,也非宫人出入的通道,乃是自夫人寝殿的暗门而出,所以并没有遇到戌将军。” 此时,杜宇再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只听得屋外人声呼喝,又见屋内四壁是闪闪映辉着屋外的火光。显然,此刻的城内街巷都是寸步难行的!杜宇又想起了墨翟之前找到的那个狗洞,与武维义是赶紧说道: “现在也顾不得许多,我们必须先想个办法出城才行。眼下城中已然没了我等的安身之所,若是待到天亮,恐怕亦是暴露无疑!之前墨弟倒已是找好了出城的退路,宇儿也让戌僰将军派人前往看守。只是……只是那地方宇儿也不曾亲往,却也不知究竟是在何地……” 武多同闻得此言,当即说道: “墨兄所寻的退路?对了!那个地方小王亦是知晓,小王和墨兄曾不约而同的寻得那处所在,说来惭愧,当时还与他是动了干戈!既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前去!” 武维义终究放心不下墨弟,踟蹰了一下,说道: “也罢!那我们先去看看出口所在,待到得地方。你们便先行离开,我脚力尚存,且留下来再找一找贤弟!” 武多同此时依旧是不明就里,根本不知道墨翟此刻凶险,不禁问道: “墨兄弟如此神力,为人还这般机敏,理应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武维义闻言,却是作了一声苦笑,并与他解释道: “贤弟他之所以显现出这般神力,亦是因为身上中了噬心之蛊,这才如此神勇。而他眼下除了一身的蛮力,却已是毫无神志!若他抱着阿莎姑娘在城中游走,可谓是无比凶险啊!” 杜宇虽也甚是担心墨翟的境况,但是却也不希望武维义因此而留于险地,因此劝阻道: “武郎,如今你独自留在城中也是无济于事!就算是遇到墨弟,你又如何能制服得了他?只怕届时还会引来其他守卫围堵,到时候只怕是你自己脱身不得!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出城,再另寻他法……” 武维义只觉不妥,却还想说,但见武多同竟甚是不耐的挥了挥手: “先不要说这些了,去到出口再议!” 于是,此事便暂且是搁下不言。出了店外,又是一阵东躲西藏,武维义等人终于是来到了那个巷口,却见此时城墙之上亦是灯火通明,下面若稍有动静,便会暴露。 就在此时,这一处僻静巷子外,竟又有一对骑兵是高举火把冲将过来,眼看众人已是无处躲闪,谁知,正巧旁边竟是突然开一道门!只听内有一人急道: “武先生!见得你能安然真是太好了!快快进来!” 武维义倒是识得此人,正是此前在曲寨打探消息的斥候白乙。 原来,白乙得了戌僰之命前来看守这个狗洞,为了掩人耳目,便是花了大价钱暂且租下了这所民居。而此刻倒是正好能派上大用!众人闪身而入,闻得屋外那一队骑兵是于门前呼啸疾驰而过,竟是丝毫没有发现他们。 白乙给众人是各自先斟了一盏水,却见他又甚是愁眉苦脸的言道: “哎,如今城墙之上已是灯火通明,内外两侧皆有眼目巡视。眼下若想要从此处过,只怕已是难上加难!不过……武先生也不必是太过担忧,诸位只需是在此处稍候,乙且去正门先侵扰一番,诱走他们注意,届时抓紧时机,自当可以顺利出城!” 武眼看这白乙将此言说罢,转身便是蹲下身子,伏在门口伺机是要潜身出去。谁知,却又被武维义是一把抓握住了护腕。白乙惊转过身,只听得武维义是阻他言道: “小乙!此刻柯洛倮姆戒备森严,你前往正门侵扰,无异于送命,此举万万不可!” 白乙却甚是憨憨的笑了一声,又颇为义正言辞的回道: “有死而已!只要能让公主和武先生出城,乙便是身死,亦是死得其所!乙伏在此地已是观察很久,如今除了此法,已别无他路!” 武维义一边将他紧紧抓握着不开,一边又陷入了一阵苦思之中: “众人性命皆是平等,本无贵贱之别!如何能舍你一人而周全众人?终归还有其他办法的……死士之为,只可留待最后行之,切不可贸然决断!小乙,此刻距离天亮,尚有一段时日,容我等再是想上一想!” 谁知,这白乙却又是断然回道: “乙虽不才,却也知诸夏中有一箴言——‘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此乃乙之求仁之举!还望武先生成全!” 武维义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怔,此言武维义又会如何不知?分明便是孔子所言,意思是志士仁人决不为了自己活命而做出损害仁义的事情,而是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恪守仁义的原则。 不过细想起来,孔子倒也差不多是活跃在这个时代,却也不知这白乙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箴言,说得此言倒是极显水平的!武维义听罢,亦是深受感动和震撼: “呵呵,白乙贤弟,汝之所言也确是极正的!然而,你终究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白乙听得此言,不明所以,一脸迷惑的抱拳问道: “哦?愿闻先生教诲!” “呵呵,白乙贤弟如今只知杀生可成仁,却不知所谓‘轻死而暴,乃是小人之勇也!而真君子之勇,必先重死,而后方能持义而不桡!如今眼下虽是危急,但还远未到要舍弃性命的时刻。白乙兄弟若是如此便白白枉送了性命,只求一味成仁,那岂不正是落为小人哉?!……不若这样,武某且先出去小心打探一番,届时再做计较不迟!” 白乙听得武维义的这一番说辞,只觉此言确是极为在理,因此亦是对武维义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先生高论,乙自愧不如。既如此,那乙便悉听先生吩咐便是!” 而与此同时,武多同则是将已然熟睡的武哲多是安在了塌上,又替他是盖好了一方被褥,并与杜宇是行礼言道: “吾弟今日亦是受得不小的惊吓,还烦请公主能够从旁照料一二,在下定是感激不尽!” 杜宇闻得此言,自是义不容辞,不禁是点头回道: “请二殿下放心!” 于是,武维义和武多同便相约是要一起出门分头查探,然而还未走出几步,但见一人是疾驰而行,甚是火急火燎,如同是火烧衣角一般。 两人几乎同时认出此人,武维义尚在迟疑,那武多同却径直冲了过去,与那人是打了个照面。 那人亦是陡然止步,不由惊呼道: “啊?!二殿下!你……你果然是在城中!” ------------ 第两百五十六章 王公二子久别重逢 灵机谋定金蝉之计 要说武维义和武多同此时遇到的人却是何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恒部的少豪——居谷兰。武维义和居谷兰亦是有过一面之缘,但并未有过深交,因此不免有些显得有些犹豫生分。而武多同却截然不同,毕竟是多年的挚友,二话不说,竟是直接迎将上去,此举倒是让武维义不由大吃一惊。 居谷兰见到武多同,同样亦是惊呼一声,正要迎上前去。谁知,武多同竟是一只手搭在剑柄之上,似有戒备,似开玩笑的说道: “兰!多年未见,你……信得过吗?” 居谷兰一怔,双手张开,怒道: “臭小子!你却是连我都信不过了?” 武多同确是比居谷兰小不了几岁,当年居谷兰作为恒部的世子,曾是与二位王子一起陪读过的,因此他二人关系甚好。 当年武多同的王兄,身为王储,本身又比他们是大了十余载,自是多了几分威仪,对他们又十分严格。他二人,还有多同母族的世子,他们三人乃是从其一起学习的。 他三人一起戏耍,一起受罚,彼时无有尊卑之别。王储曾戏言他们三个乃柯洛倮姆的混世三魔王,所到之处,皆是鸡犬不宁。 现在居谷兰说起小时候的称呼,武多同握着剑柄的手一松,说道: “兰兄……我……我……” 此时,居谷兰又是一顿左右顾盼,并是与他们说道: “此处说话多有不便,你们速随我前去驿馆落脚!……” 原来,居谷兰还不知道此时驿馆已是有了大变故,只见武多同是与他摇头解释: “我便是从驿站过来的,那里如今已是被鄂鲁默那狗贼设下了圈套,我等险些便是折在那里!……” 居谷兰闻得此言,不禁是大怒道: “那朱天狗贼,原来今日有意将我支走,竟是为此!……日后莫要让他是落到本公子手中,若不然,本公子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对了,二殿下,那你现在可否有恙?” 武多同双手摊开,言道: “并无大碍……对了,你方才说是有人将你支走?既如此,只怕早已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你这一行可有受得伤害?” 居谷兰亦是摇头回道: “亦是无碍,二殿……” 武维义此时,自是插不上话,但感觉到不远处已有一阵火影攒动,和一阵脚步碎声。于是,急切之下,便将他二人言语打断: “此处非久留之地,还请二位是移步再议。” 居谷兰于他立即是点了点头,也算是和武维义打了个照面。而后,居谷兰跟着武多同和武维义是回到了白乙所租住的房间内,又和杜宇等人互相行礼之后,言道: “哎,我之前总是觉得心中有些不踏实,因此,原本也确实是待在驿站内的。而那朱天宗师,却以二殿下之名,将本公子支走。并是骗到了一处隐秘之所,也不曾料道,那地方竟是犹如迷宫一般,本公子陷入之后,便一直是未能得出。幸而是又得一白须长者相帮,这才是走了出来。不想竟是于归途中遇得二殿下,也算是苍天有眼呐!” 杜宇原本是有些怨怼居谷兰,只道此人于危难关头,却独自偷生苟且,此言听罢,这才是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驿馆之内不曾见得兰公子踪迹,竟是这般!” 此时,居谷兰又望向武多同,与他是询问道: “这些年来……臭小子你究竟去了何处?害我亦是寻得好苦!你就算不来寻我,也总该是投往布部吧?你这一失踪却是令夜郎上下皆无所适从了!……对了,此前盛传的所谓你自立于西都,誓要与柯洛倮姆分庭相抗,恐怕是摩雅邪那恶贼有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吧?” 武多同听得此言,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哎,小王即是亡命之身,却又何必是去牵扯他人?其实兄之恒部以及母族布部,我都曾是涉足,只是为不给你们添麻烦,因此未入得且兰与滇城罢了……父王尚在,为人臣子又岂可另立西都?这一切皆是摩雅邪所抖搂出来的诈语谣言而已!其目的便是要陷小王于不义!” 居谷兰听罢,不禁是皱眉道: “原来如此,未曾想到,父豪当日所料竟是分毫无差!这一切确是摩雅邪捣鬼!而天玑夫人她……” “嫡母确是一片赤诚,待父王与我皆是无话可说……” 随后,武多同又将方才宫中所发生之事是一五一十与居谷兰说了一番,居谷兰听闻过后,怒不可遏,不禁是猛然拍案而起,而那桌子竟是应声被拦腰顿断。小王子武哲多也不由是被这一声巨响给吵醒过来。只听得居谷兰是在那里甚是忿忿不平的骂道: “哼!这摩雅邪做恶多端,当真是可恶至极!待本公子回去,定然要于父豪与众人面前,揭其真实面目,好让六部尽人皆知!对了!……如此说来,日达木基!日达木基如今岂不凶险!本公子这便领兵入宫护驾……” 但见众人闻得此言,皆是黯然摇头。而武多同则是与居谷兰言道: “宫中如今境况如何,尚不得而知。母后之意,乃是命小王出城之后再另寻他法,如今摩雅邪已经执掌全城戒备,若是贸然行事,恐怕不妥。” 居谷兰为人稳重,这其中关窍一点就通。如今国主遇险,纵他贸然前往亦是于事无补。待他又是转念一想,却是立即问道: “既如此,那日达木基可曾留有什么信物?” 武多同也不隐瞒,将藏于袖口的金杖是呈现出来,并是说道: “如今,金杖已在我手……而此物正是嫡母所赠之物!” 居谷兰见此金仗,却依旧是愁眉紧锁: “哎,若要说新王继统,自是少不得此等圣物的。但若要说起来,此金仗终究不过是件死物罢了,亦不能就此指认摩雅邪之罪,更无法洗脱你的清白……亦或是可有日达木基亲笔遗诏之类的物件?” 武多同将金仗收起,又是叹息一口: “当时形势危急,确是不曾留有诏书。不过嫡母又叫小王是留下了这柄王剑,说是只需示于武部众人,便可当得到武部的支持!” 武多同一边说着,一边从另一个袖口是取了王剑出来。由于在场之人皆是他可信之人,因此武多同也自是无需隐瞒。居谷兰看那柄王剑极为普通,而且仿佛还生了些青锈,甚是暗淡。他也不知道这把王剑究竟有何用处?不禁是思量道: “也罢,二殿下且将此物先行收起,待到得武部再说不迟,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将你们送出城去。” “但……但是如今想要出城,却又谈何容易?如今城楼之上是灯火通明,戒备甚严。而那一处狗洞,于城楼之上可谓是一览无余。奈何……奈何……” 听得武多同此言,居谷兰则是在那里来回踱步,待他寻思一番过后,转身又铿锵定计言道: “看来……如今唯有是让你们跟着本公子的车队一起出城了!趁着现在摩雅邪还没有反应过来,本公子便利用恒部少豪的身份,强行出城!……既如此,本公子这便去召集所部,好送你们尽快出城!” 武维义一听,只觉此事甚为不妥,不禁是急咳了一声,将他一把止住,并是与他解释道: “哎……只怕不能这般遂意……兰公子好意,众人皆感怀于心。然而,如今城中戒守甚严,就算是兰公子,只怕也不能例外……莫要届时反倒是将公子再牵连进来。若果真是令公子受了牵连,这岂不正中摩雅邪的下怀?” 居谷兰听罢,朝武维义是深鞠了一躬。却是令武维义不明所以,只得是急忙还礼。此时,只听居谷兰诚恳道: “嗯……武先生此言倒也不无道理。然而,本公子与二殿下乃情同手足,本公子甘愿冒得此险!” 武多同听罢,又如何不领会居谷兰的一番好意?此时,他亦是从旁劝解道: “兰……这些年来,吾不曾入得且兰,便是不想牵连你们。如今更是如此……定然还有其他法子可想,此举实在是太过冒险,断不可行!” 武维义看着居谷兰,说道: “是啊!兰公子此刻心情,武某亦自当领会。若易地处之,倘若此刻有机会能够解救墨弟,武某也是会毫不犹豫的。但……若是有两全之美的办法,那岂不更好?还望兰公子三思呐!” 武维义话音刚落,居谷兰却又是心生一计,便立即是回过身与众人笑言道: “呵呵,本公子又想得一法,保管是万无一失!” ------------ 第两百五十七章 分取二字合为一谋 兄弟之怨冰释不得 武维义听得居谷兰此言,似乎亦是有所启发,只淡然一笑说道: “呵呵,赶巧武某也想到一谋,不知?……我二人所想的可是同一个法子?!” 居谷兰本与武维义交流不多,此刻他听得此言,倒是突然来了些许兴趣,并与门前的白乙问道: “此间可有能书写之物?” 白乙左右顾盼了一番,寻思了一阵。却是从冷透的炭盆中取出了两块黑炭来,并讪讪一笑说道: “此间又如何会有笔墨?少豪若是想写什么,便姑且用此物于羊皮上随手划上几笔便是了。” 居谷兰将两块黑炭接过,端在手中,并将其中一块是又随手递了给武维义,并与他各执一张羊皮: “既如此,你我且将心中所想的都写于羊皮之上。看看我二人所想的是否一致?” 武维义不禁是想到《三国演义》中孔明与周公瑾不谋而合,各写一“火”字于手的典故。因此,被居谷兰这么一说,倒也是勾起了一些兴致来。 于是二人皆背过身去,武维义在羊皮纸上写了一个“分”字,随后便又转过身来。再这么定睛一看,只见居谷兰的羊皮纸上写的却是一个“引”字! 两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的大笑起来。其实,他们所写的字虽看似不同,但实际上含义却是一致的。 那便是由居谷兰一人是领着恒部随从,大张旗鼓的自正门而出。而此声势自是越浩大越好。 随后,待他引走此处城墙守卫,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后。武维义他们便可悄无声息的从那狗洞潜出城去。而所谓的“分”、“引”,其实便皆为此意。 居谷兰和武维义不由想到了一处,不禁是有了一丝英雄相惜之感,于一番对视之后,便皆是突然大笑了起来。 随后,二人将此间谋划予众人都分说了一遍,众人听过,也觉甚妙。如此一来,不仅能够令他们安然出城,而且也不至于会将居谷兰乃至恒部给牵连进去,可谓是个两全之谋! 居谷兰又转身过来,握住武多同的双手,说道: “兰此番尽量试着强行出城,届时城门前定然要起一番争执,如此倒也便于你们行动。只是……兰到时候多半是出不得城的。若出去不得,二殿下也不必担忧,他摩雅邪纵是再恶,亦不敢拿某如何!好在武先生此前行事缜密,亦不曾给摩雅邪留下话柄!因此,待得此间危局稍定,为兄自有脱身之计!若为兄能得以回到且兰,自当面将此间详情禀明父豪,昭示摩雅邪之罪,届时只待兄联合诸部,共同讨伐逆贼!” 武多同闻言,自是感激万分,不禁是点头言道: “兰兄……此番刚与兄相认,却又要就此别过。然今日一别,又不知要到何日才能再见……” 居谷兰听罢,却甚是豪爽的笑道: “哈哈哈……!你我二人自有再见之日,又何必这般伤感?这数年来,二殿下虽是遭遇变故甚多,却所幸仍能守得一份纯良,亦甚是难能可贵!……今日,弟既已为君,兄自当为君效得死命!……你在外为君,号令诸侯讨逆,而兄在内以为内应,你我正可里应外合,将摩雅邪那乱臣贼子给解决了!如此……才不枉你大兄赠你我二人的这个‘混世魔王’的称号啊!” 武多同听他提及兄长,心中不免一酸,却又觉得此言甚是好笑,眼角微红,却是强笑道: “好!……便教他摩雅邪也尝尝我们混世魔王的手段!……” 待他二人一番叙言作罢,居谷兰便向众人是一一作别,并于最后叮嘱言道: “此地距离正门不远,你们先莫要出去,只需是听得城墙之上来了动静,一有机会便可自遁走!” 居谷兰说罢,又见武维义是抱拳道: “兰公子的协助之恩,吾等没齿难忘,日后必衔草结环以报公子!” 既已商定计策,居谷兰匆匆而去,而武维义等人则继续留在此地等候。此时,白乙一直静候在门前,却又迟迟不见戌将军回返,心中不免有些发了急,因此是嘀咕言道: “也不知戌将军如今身在何处……当真是急煞人也!” 武维义闻得白乙如此说,总亦是不免有些担忧,便是与他劝慰道: “戌将军亦是怀有大才之人,屡番临危却终可得解!料他自有应对之法,必是无碍的,白乙兄弟不必替他过于忧虑。” 白乙无奈道: “话虽是如此,但如果真的是遇到了什么状况,终究还是十分危险。不如一会儿武先生你们自行出城,乙留在此地,好给戌将军通报消息!” 武维义知道他二人乃是情同手足,如今劝他亦是无用,只得回道: “也好……既然如此,白乙兄弟待我们出城之后,最好是换个地方。这里恐怕也不再安全,他们一旦查出有人在此花了大价钱租用了此间屋子,必然会全力搜捕这里!” 白乙听罢,点头应道: “乙从事谍者多年,自当理会。如今在此城中躲避行走,于乙而言,也并非什么难事。请先生放心……” 此时,武哲多在被屋内的喧闹声吵醒之后,却一直是半卧着默不作声。而这时却又是突然问道: “母后怎么样了?父王呢?小王要见母后和父王去……” 武多同此时则是坐在床边,与他轻声说道: “哲多,如今母后正与父王在一起,他们不会有事的。哲多放心……” 武哲多年纪虽小,但对于二兄所言,却是全然不信: “二哥是在胡说!母后与哲多既然说得那些话,分明便是情况不容乐观,包括父王也是!小王要回去见母后,今天宫里的歹人实在太多,他们定然处境凶险!” 武多同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思绪却是这般细腻。不禁是迟疑了一下,而后说道: “哲多乖……父王和嫡母虽是处境艰难,但也远未到得绝境……哲多,你可知如今你我二兄弟便是父王与嫡母最大的心病和软肋。因此,你我二人自今日起必须是在外奔走,尽量远离此处,好叫他们安心哪……” 武哲多听罢,却又是冷冷言道: “不!……哲多自小于宫中长大,除了父王母后,无人将哲多当王子看待!……自也包括王兄你!哲多小时候,年少无知,寻你玩伴,你却始终是一脸的厌恶之情,甚至还将小王是推倒在地!你我二人虽名为兄弟,却又有何情分可言,如今却要你我二人相依为命?这未免也是太过荒谬了吧?!” 武哲多虽然才十岁,但是毕竟是于宫中长大,又是“妖妇”所生,可谓是早早的便阅尽了世间冷暖。也因此,其心智是极为早熟的,若是一般孩童是绝难说出这种话的。武多同听罢,只觉得顿是羞愧难当,亦是颇为尴尬,却只能是支吾道: “当初二哥……确实是对你母后误会颇深,待你亦是冷淡了些。但……但此刻我二人终究仍是同父兄弟,手足之情,血浓于水,二哥与嫡母之间的误会今日也已全然冰释……二哥日后待你,自会不同往日那般……” 武哲多与他二哥武多同的嫌隙亦是甚深,却又如何能够轻易服气,不禁又是冷笑道: “呵,原来是误会母后,二哥这才迁怒于哲多,那试想若是二哥的误会并未得解,你又会如何待哲多?哲多年纪虽小,但当年之事亦是历历在目,二兄待我好与不好,善与不善,小王可都是记得清楚明白的!” 武多同不由又是干咳了一声,却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应答,杜宇见状,来到武哲多身边,与他微笑言道: “哲多,现如今形势危急,你与你母后也不得不是暂且分离。而你母后临走前也格外嘱咐于你,要你务必信任你的二哥。往昔之事,过了也便是过了,姐姐知道哲多最乖了不是,自然不会不扭着此事不放的,对不对?……” 武哲多不认得杜宇,虽说杜宇言辞甚是友善悦耳。但对于武哲多这样的王胄而言,却亦是司空见惯了的。于是,只见他依旧是撇嘴言道: “哼!反正小王如今也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他带上我也好,亦或是像当年那般推开我也罢,我都是无有还手余地的。呵呵,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 这些话从一个十岁孩子口中说出,杜宇也是颇感惊讶。即便她再善于劝人,却也不知这话该如何下接。 就在此时,又听得屋外竟是传来一阵喧闹: “让开让开,恒部的兰公子今夜要出城了!” 此刻,不远处传来的这一阵呼喝声,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得明白。显而易见,是居谷兰已经开始行动了! ------------ 第两百五十八章 打草惊蛇佯取正门 君子忍辱狗洞脱身 再说居谷兰,自从是别了众人之后,便先是回到了驿馆,见得隔壁的满目疮痍,却也管顾不得许多。立即是将所有其驿馆内的恒部人马悉数给征集起来,而后又领着他们,只叫他们是一路大呼小叫的往城楼赶去。 之所以要叫随从们这般大呼小叫,一来是为了引起骚动。二来,也算是给武维义他们提醒报信,告诉他们,行动已经开始了。 武维义微微推开窗户,只见居谷兰一行虽然只有区区几十人,但因为是刻意上街吵闹,所以倒显得人多势众一般。 武维义再往城阙上看去,只见上面的守卫依旧是站在那里,但是目光却显然已是齐刷刷的引向了正门。 又过不得片刻,只听得于正门处则是更加纷乱起来。居谷兰执意出城,和正门的守卫是发生了激烈的口角。不消片刻,几十匹快马的声音传来,显然是摩雅邪得到消息,派人前来阻拦,如此一来,气氛更是显得剑张弩拔起来。 而城墙上的不少守卫也纷纷下到正门,前来阻拦居谷兰。白乙看到城墙上守卫已是极为松懈,而且注意力都被正门所吸引,便当机立断言道: “武先生!事不宜迟,你们便在此刻快快出城,莫要再做耽搁!” 武维义亦是见其时机已成,便与他只简单嘱咐道: “好!白兄弟你留守城中亦是要万分小心为上!” 之后,他便牵起杜宇,与众人使了个眼色,率先躬身出门而去。武多同则是抱起武哲多紧随其后。武哲多虽是表现得颇有些抵触,但终究还是强不过他二哥武多同,只得屈从。 四人快速疾奔至那一处狭长的洞口处,这一处洞口并不算小,但人若想过去,那也必须是趴在地上手脚并用,方才可行。 武维义终究来自于现代,对于这些自不会想得太多。而武哲多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孩子,虽是有些早熟,但这种羞耻之心也甚是淡然。 武维义一回头,见得杜宇一面,却猛然是想起了杜宇的公主身份,不禁言道: “宇儿……此番可要委屈你了。” 杜宇却也只是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并甚是淡然的吟了一句道: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此事区区,不足挂齿。” (出自易传:尺蠖尽量弯曲自己的身体,是为了伸展前进;龙蛇冬眠,是为了保全性命。人也要学会退让和忍受,才能充分展示自己的能力。) 武维义听罢不禁是会心一笑,其实这些言语都是武维义说与她听的。如今用在此处,确是极为妥当: “呵呵,话虽是如此,但终究……宇儿也是贵为公主之躯……。” 却见杜宇又是摇了摇头,不禁笑道: “若说委屈,二殿下乃王子身份,他还是自行选中这条退路的。二殿下尚能屈得,吾一女姬之辈,自也算不得什么……” 武多同在一旁亦是听得清楚明白,不禁上前一步,插话言道: “然也!君子之心,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恶贼未除,小王便有一万个理由不死!既死不得,那便要忍辱活着。莫说是此处狗洞,便是粪坑,该跳也得跳之!” 武维义与杜宇二人听得此言,不由得是心中一震。此言虽说是出自他口,然而他二人听来,却亦是震耳馈聋,发人深省: “二王子所言极是。所谓君子贞而不谅!既为君子,又岂能如同匹夫匹妇所信守的小节那般,自绝于沟渎而不为人所知?!” (管仲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论语》) 于是,四人前后相续,很快便是顺着狗洞,一身泥泞的出到了城外。由于这个狗洞也是近日人为所设,外面的出口也较为隐蔽,因此守卫们也未曾察觉。但出了狗洞之后,若想要直接撒腿奔动,也未免是太过招摇。因此,他们四人皆是继续猫下了腰,一路小心翼翼沿墙而行。 柯洛倮姆戒备严密,素以九营十八卡的防御体系闻名百濮。而这九营十八卡所指的可不仅仅是城内,其实城外的防御工事也是极为整备的。 因此,他们若是想要贸然行动,势必还是会被巡守发现。好在武多同这个二王子当年亦是于此处工事执事数年,因此对柯洛倮姆的城防也算得是了如指掌。更有一些暗哨索性便是他亲手布置的。因此有他在前带路,自是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 武多同带着武维义他们一路上,专走偏僻小道,也躲过无数的暗哨。而为了便于之后的居谷兰、戌僰乃至是清醒过来的墨翟,到时候能够出城与他们汇合。武多同和武维义也各自是一路留下了用于指示的暗号。 最终,他们终于是摸进了城外不远的一片密林内,而往林中深处探去,眼前又见有一片泽地,甚是泥泞难走,倒也可算得是天然的屏障。此处的守卫、暗哨和巡兵不多,相较于其他地方,这里已算得安全许多。 此时天色终于放亮,但见红霞,日头却还尚未升起。然而,待他四人稍定下来,回想起这一夜之间,发生的诸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他四人心中均是还没能缓过神来。 随后,他四人又沿着泽地,于林中寻见了一处洞口暂避,武维义和杜宇并排坐着,指指相扣,然而手指却皆有些乏力,杜宇依偎在武维义的肩头,原本是想小睡片刻。却又仿佛是害怕对方会消失一般,迟迟不敢闭眼。 “武郎,翟小弟和阿莎姑娘宇儿相信他们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杜宇也知武维义现在最为担心的是什么。而武维义此时却又勉强一笑,并是说道: “哎……但愿吧……宇儿,有你[ ]一直在武郎的身边……这感觉……真好……” 只见杜宇是螓首靠在武维义的肩膀上,低语回道: “以后武郎可不要再行如此冒险之事了,此番你被俘受了蛊惑。宇儿……宇儿一度以为会永远失去你……你若是未归,宇儿又岂能独活?” 武维义低头在杜宇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亦是深情回道: “此番……确是武郎考虑不周,往后定会三思而后行。” 杜宇从袖口拿出一个香囊,打开之后,借着微弱的晨光,武维义已能看得真切。此香囊中,所藏的不是别物,竟然是几根头发!又听得杜宇柔声: “这……便是你给宇儿的一千个摩雅邪……” 武维义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留着自己的几根头发!一阵愣神之后,只随后说道: “傻……傻宇儿……当日不过就是武郎的一句戏言,你却留着这些做甚……?” 杜宇莞尔一笑,半开玩笑的说道: “宇儿听阿莎讲起过,世上有一种蛊,可利用人们身上的头发、指甲、随身物品,让受蛊之人言听计从。宇儿留着这些,只待以后能问明阿莎,以此物对你下蛊,那你以后就再也离不得我了!” 武维义知道杜宇此言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而这世上也不可能有此等怪物。不禁是微微一笑: “呵呵,这个蛊宇儿就不必再费心思去问阿莎了。此情此意,武郎早已是刻骨铭心。宇儿日后就算是想要抛下我,只怕也已是来不及了。” 杜宇心甜如蜜,依偎在武维义的胸膛里,双手抱着他的腰杆,愈发的紧凑。而武维义则挽着杜宇的削肩,感受着她身体散发出来的幽香和体温,不禁想入非非。竟是将此前的疲惫之感是一扫而空。 武哲多终究是一个孩子,折腾了一夜,此刻却在武多同的怀里是熟睡起来。武多同望向柯洛倮姆的方向,喃喃道: “父王……嫡母……哎,也不知兰兄现在情形如何,是否会摊上麻烦?……” 此时,杜宇已是慢慢昏睡过去。而武维义闻得此声,不禁是回转过头来。刚才和杜宇卿卿我我,已浑然忘记了身后竟还立有旁人。武维义不禁是与他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一笑,但是搂着杜宇的手却并未就此松开。 “兰公子多半一时半会是出不得城的。不过,他毕竟也无有什么把柄好让摩雅邪定他的罪责,因此料来也不会是有什么危险的,多同兄弟也不必过于心忧。” 武多同闻言,不禁是摇头道: “居谷兰他的确算得上是文武兼备,虑事周全。且以他恒部少豪身份,理应不会出事。但……摩雅邪若是得知我等走脱,定然是会丧心病狂,届时会是何等局面,也委实是难以预测。万一……” 武维义劝道: “如今金杖、王剑皆在你手。如今也只有默部对其言听计从,至于其他四部又岂会任由他胡来?更何况摩雅邪虽是丧心病狂,却也并非智虑全无,又岂会轻易开罪于恒部?” 武多同一听,觉得此言有理,于是心下稍定,只叹息一口道: “哎……城中纷乱,只愿兰兄能够尽快脱身虎口吧!” ------------ 第两百五十九章 居谷兰摩雅邪斗智 朱天宗师庖解时局 当夜,居谷兰于正门口是闹腾得极为热烈,其实此刻把守城门的乍部卫兵也早已是得了上峰的指令,是夜城门巡守处不能走脱一人,尤其是那居谷兰! 因此,居谷兰虽是可劲的闹腾,但终究还是被拦截了下来。而摩雅邪在得知消息过后,亦是匆匆亲自赶来。 居谷兰见得摩雅邪亲来,这才是跃下了马车,却依旧是不卑不亢的与其言道: “本公子家中有密臣来报,听说族中豪叔病危,需及时赶回且兰探望。却不知如何竟是惊动了大豪亲自前来?当真惭愧……” 摩雅邪又非三岁小孩,却是哪里肯信。只用他那一对三角眼上下打量着居谷兰,而此时穆博又在他耳边嘘声言道: “主公,据巡守的士卒汇报,其手下随行皆已一一盘查详细,未见得异常。” 摩雅邪闻言,不由先是一惊,但转念一想之后,又是与他小声回道: “速速派人前去各城门详加盘查!……对了!城楼亦要加派人手,莫要叫他们是从其他薄弱处越墙而出了!” 此番扑了个空,摩雅邪的脸上却甚是有些挂不住,只得躬身上前,与居谷兰是打了一个哈哈: “呵呵……!兰公子何必这般操切。只再过得三日,便是日达木基的寿诞,公子此刻深夜出城,恐怕是于礼数大为不妥吧?” 居谷兰却是斜眸言道: “我恒部如今贺礼已到,且另有公族之人守在城中,如何不妥?再说,本公子这般着急出城,也是为了能够于三日之内赶回。大豪派人在此横加阻拦,却又是何意啊?” 这时武益纳和天玑夫人已然葬身于火海,而摩雅邪掌禁王宫,命人是对外封锁了消息。当时正在与朱天宗师和穆博等人一同商量着该如何善后,便突然听闻居谷兰强行出城一事。 摩雅邪本以为定然是武维义等人要趁机混出城去,便匆匆赶来抓人。但现在被居谷兰这么一问,他倒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急忙朝身边的穆博是使了个眼色。 穆博领会,暂退之后又当即命人是前去假意朗声禀道: “启禀大豪,宫中有人来报!日达木基于昨夜为奸贼行刺,薨于寝殿!” 摩雅邪闻言却是故作惊讶,不禁大喝道: “啊!……竟有此事?!贼子这般猖狂,究竟是何人所为?” 由于此事之前尚未商议得当,因此这名传令的也不敢贸然乱说,只道: “这个……目前还尚未查到……” 摩雅邪闻言,甚是奸滑的一笑,并转身再望向居谷兰,并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询问道: “呵呵,兰公子……王宫昨晚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如今却这般急着出城,作何解释?” 居谷兰闻言国王已死,心下一沉,不禁是悲愤道: “日达木基此前一切安好,怎会突然薨逝?!摩雅邪!你自王宫而出,却在此地装模作样,难道真当吾等都是傻子不成?” 居谷兰本来为人素来谨慎,说话亦是密不透风。但如今得知国王惨死于贼子之手,终究无法淡定下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斥责起摩雅邪来。 摩雅邪于六部中也好歹是与居谷奢同辈,却见态度如此恶劣的居谷兰,也稍是有些一愣,随后是毫不客气的与他回道: “放肆!兰公子,本豪看在令君父之面,对你已是礼让三分,你这竖子岂能这般不识好歹!大王如今莫名薨逝,此乃我夜郎最大的事,目前虽不甚明朗,但终究会查的水落石出!而你非但在此是无凭无据的血口喷人,亦不知避嫌,执意出城而去,莫不是心中有鬼不成?” 居谷兰一听,知道这摩雅邪是有意栽赃,不禁是故作姿态,仰天叹息道: “适逢本公子得到消息,豪叔年岁已高,如今病重。他往日里待得本公子极好,犹如仲父之情。因此,本公子如今想要赶回探望,三日当可转回,又有何不可?本公子行得正,坐的直,又有劳酋豪在此妄意栽赃?……但现在看来,既然国有新丧,本公子自是走不成了。如此,本公子也索性不再出城!我这便前往王宫,请王后出面替本公子主持公道!以正视听!” 而穆博此时在一旁却又是冷冷言道: “王后也已随之而去了……” 居谷兰闻言,怒目注视着摩雅邪,一句“你好狠的手段”险些是脱口而出,但终究是被他忍住,又明知故问道: “什么?……那……那哲多王子呢?” “王宫寝宫被恶意纵火,而日达木基和王后深陷其中。如今,小王子也已不知所踪!” 穆博如是回道,而摩雅邪则立即又是岔开了话题,大声喝道: “居谷兰!本豪不知你突然出城是否和此事有关,但你终究是要给其他部族一个交代!你且先行回到驿站,本豪这就去查明事情原委!明日一早,殿前必要拿出一个办法来,终究不能因此让夜郎陷入纷乱!” 摩雅邪这些话说得是颇为大义凛然,而居谷兰也是无法辩驳。只得回到驿馆,由于此处已是被乍部的细作给监视起来,居谷兰自是不敢再派人前去探查武多同他们是否已经安然出城,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 好在对于他此番或许不能如愿出城,之前也已是早有预料。然而,日达木基和天玑夫人双双遇害,这一点却也是实在出乎居谷兰的意料之外。 再说摩雅邪携着穆博匆匆返还入宫,早已等候多时的朱天宗师立即迎了过来: “酋豪,可将人给抓了?!” 摩雅邪闻言,先是屏退了左右,又命人在殿外守护,不得任何人随意靠近,接着嘘声言道: “未曾抓得!只怕此乃打草惊蛇之计!……也罢!此事权且不提。眼下,究竟武益纳是因何而亡,须得尽快有个结果!依本豪之意,这罪责当可落在武多同这小子身上。如此一来,他自然就失了继承王位资格,如此应当是再好不过!” 朱天宗师闻言,立即是摇头道: “大豪不可!武多同他毕竟是王子身份,弑父篡位虽说得通,但恐怕也难以取信于众,此举怕是大为不妥!” 而穆博此时在一旁亦是随声附和道: “尊使所言甚是,特别武部那边……不好交代。若是旁人,他们也许会轻信,但若说是武多同所为,武部、布部恐怕亦会不服,届时反倒成了一件麻烦事。不如将此事按在武维义的头上,反正现在武维义自天牢挣脱,不知所踪。他之前又有在大殿刺死毕摩的举动,即便是当面对质,他也是百口难辩!……如此自圆其说,大豪亦能更易说服武部、布部的。至于武多同,他虽知不少秘事,但终究是在外孤立无援,只待吾等探知其行踪,便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杀了,自也不是什么难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取得其他四部的默许。主公最好能够一举登得王位,待一切尘埃落定,即便是再生意外,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摩雅邪一边点头,一边“嗯”了一声,并又沉思片刻言道: “你们所言皆有道理,眼下当务之急,确实不是武多同,而是武部和布部。这两个部族,一个乃武益纳的本宗,一个是武多同和先太子的母族,甚是不好对付,至于恒部和糯部……相对倒还更好处理一些。” “糯部偏安一隅,自身难保。其主又向来怕事,想来应当不敢是有所作为。恒部占据夜郎要道,表面上与世无争,其实暗中最喜搅弄风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但只要酋豪思维缜密,行事得体,他们自也无话可说。再说他们重商义轻武备,本不足为虑。至于默、乍二部自不必说。武部继任的酋豪乃为小宗,平日里也都是武益纳直接执掌着的。因此,其继主无甚本领,难堪大用。不过,终究是武益纳的本部,势大根深,又对武益纳是言听计从。主公可将他瞒住,许他武部大宗之位,或能可成!至于布部……” 朱天宗师一番侃侃而谈,但当他说到布部,却突然市沉默起来。摩雅邪听到朱天宗师说了这些,倒是有些令他刮目相看,缕须之后又是问道: “尊使分析得倒也是头头是道,何故在布部这里一时语塞?” 朱天宗师叹道: “布部乃武多同的母族,且源远久深,又是武益纳开疆扩土之国基,而且镇守夜郎西方边境,阻拦异族入侵,其部众又多骁勇善战,且其主亦为当世豪杰。因此,只怕这六部当中,最难对付的,便是布部!” 摩雅邪紧握双拳,沉声道: “呵呵,本豪早已料到!但滇城毕竟距离偏远,而现在柯洛倮姆又在本豪掌控之中,恰巧此时布部的世子就在城中,只需将他拽在手里,又岂有大事不成的道理?” 朱天宗师、穆博闻得此言,便是齐声赞美道: “大豪圣明!若如此,此事定当可成!” ------------ 第两百六十章 归驿馆再遇拉阿勒 道宫变誓报君王仇 摩雅邪对于这些个溜须拍马的话也是听多了,自也不会将他二人的话太当回事。因此,也只是与他们摆手回道: “呵呵,大事是否能成,明日一早才是关键!朱天尊使,鄂鲁默现在情况如何?” 朱天宗师闻言,却是面露尴色,不禁躬身道: “大豪……微臣有负大豪重托,未能与鄂鲁默是擒拿住武维义等人……吾等也确是未曾料到,那多同王……哦,武多同竟然也和他们厮混在了一起。这倒也就罢了,谁知,先前与大豪提及的那黑小子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竟是突然变得力大无比。直接凭着蛮力闯破了微臣所设下的巨木大阵!而且还将卑职与鄂鲁默是一并打翻在地……鄂鲁默他……至今是昏迷不醒。不过,卑职也已是令人看过了,倒也无有性命之忧……” 摩雅邪虽也是早已有所耳闻,但心中终是不悦,此时却也没有立即表现出来。如今他正值用人之际,朱天宗师虽是屡次败绩,但终究其头脑尚算可用,往后出谋划策兴许还有他能用得到的地方,因此,便只是假装关切的问了一句: “哦,那尊使无碍吧?” 朱天宗师躬身谢道: “在下并无大碍,只是深感愧疚……” 摩雅邪又摆了摆手,微微一笑,并甚是豪爽的言道: “唉……成败乃兵家常事。尊使无需在意。穆博,你去找几个巫人,务必将鄂鲁默好生照料。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更是少他不得!” 眼看穆博领命而去,朱天宗师正要继续上前进言,谁知,摩雅邪却是与他抢言说道: “尊使,你身份多有不便,本是不该入宫的。然而如今既然已经来了,便不要再过多走动。明日一早,这大殿之上或许尚有一场论战。人多嘴杂,你届时只消站在本豪左右便好,免得旁人说三道四。若被他人抓住了把柄,于你于本豪都无有半分好处!” 朱天宗师不由亦是一惊。要说他背后这祆火神教的名头,明日本应该是公之于众的最好时机。然而听得摩雅邪所言之意,摆明了是对他的这一层身份有所忌惮。 然而此时他又如何敢是忤逆于他,因此听罢之后,只得双手一个抱拳,拜手回道: “诺……酋豪考虑周全,能追随酋豪左右,实乃荣幸之至……” 摩雅邪也不再理会于他,一对三角眼望向王座的方向,轻抚手边的一处牛角装饰,嘴角浅浅流露出一丝笑意: “如今离大事可有一步之遥了,更不能有半分疏漏!” “酋豪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如此何愁大事不成?” 摩雅邪听得朱天这一顿奉承,不免也是有点得意的飘飘然起来。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其笑声透过殿顶,如似直达云霄而去。 …… 居谷兰无奈,只得是暂时又回到了驿站。此时驿馆内已是空无一人,不免是令他有些怅然。但是当他推门入了房间,却见一人是坐在床沿,他不由一愣。只因他身后尚有摩雅邪所派监视之人,当即不动声色,立即是关上了房门,快赶两步,走到那人跟前。 那人三十余岁,白面卷须,发髻整齐,眼眶微凹,隐隐透着一股狠劲。 居谷兰低声道: “阿勒兄!” 原来此人乃是布部少豪拉阿勒,也正是当年夜郎大子口中戏谑的“混世魔王”之一,年纪稍长于居谷兰、武多同。虽说小时候都是极为顽劣的,但论性格,居谷兰偏儒,武多同忠厚,而这拉阿勒的脾气却是最暴的。 他们三人也因为这一层羁绊,因此关系极好。虽非同宗,但情同手足,不分你我。而且,拉阿勒身为武多同的舅家表兄,关系自然更是非比寻常。 “兰,宫中突遭此难,你可知具体是发生了些什么?” 拉阿勒此时直奔主题的与居谷兰问道。居谷兰举手让他且住,又来到窗边,侧耳聆听了片刻,又微微伸头往外是张望了一番,确定是无人之后,这才悄言言道: “这一切均为摩雅邪所为,方才不久前,弟在城中遇到多同了!” 拉阿勒双目圆瞪,不禁大声说道: “啊?他回来了?!那如今却在何处?眼下宫内大乱,他理应回来主持大局才是啊!” 居谷兰知道他定然不知昨日的底细,于是只得一边摇头,一边与他解释道: “哎……摩雅邪既然胆敢逼宫,又岂会给多同这个机会?……” 居谷兰当即将武多同的遭遇说出,最后又将摩雅邪如何演的一出好戏是一并告之。拉阿勒听罢,自是愤慨不已,不禁怒道: “这老匹夫,真是罪该万死!兰,不如你我各自亲率所部一并入宫杀了此贼!替日达木基报仇!” 居谷兰一把抓住拉阿勒的手腕,小声道: “切勿声张,现在摩雅邪已是掌控了王宫,这些时日里,摩雅邪自他本部委实是调来了不少兵马,只怕现如今依你我之力不能力敌。况且众人又不明所以,因此,此时出兵与我们而言便是师出无名,只怕反倒是要落了口实。眼下多同既然已是出城,那么当务之急乃是对其从旁协助。他接下来可能去哪里,我们如何做才能让多同不至于走投无路,如今这才是关键所在!我们若是也乱了阵脚,不知轻重缓急,那多同岂不是更加危险?” 拉阿勒虽是脾气暴躁,但绝非是毫无头脑之人。被居谷兰如此一说,他顿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并是立即自责道: “哎呀!对对对!兰所言甚是,确是为兄考虑不周!” 此时,居谷兰又是咬牙切齿的与拉阿勒言道: “嗯……那摩雅邪如今已是丧心病狂,无恶不作!弟亦是恨不能生啖其肉……但一切还需是以大局为重啊!” 拉阿勒不禁是点头称是道: “没错!那么……兰弟,你向来鬼点子最多,你说,接下来我们又该当如何做?” 居谷兰陈咛片刻,随后说道: “多同现在只有三个去处,分别为僰寨,兄的滇城和弟的且兰。除此之外,他已几无容身之地。所以你我二人首先务必不能让摩雅邪抓住任何可说的把柄来制我二人的罪!……我们如今倒不如就以静制动……兄试想,若我二人于此处再有个闪失,那么且兰或是滇城都将会因我二人而进退失据,届时多同他又何以安身?其次,摩雅邪想必也会同时对僰寨下手,我二人若能争取让摩雅邪这个阴谋不能得逞,那便是最好不过……” 拉阿勒听罢,不禁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为自己刚才的莽撞想法而感到后怕,也幸亏他先来找居谷兰商量,否则只怕是要误了大事。 不过好在让拉阿勒心中稍定的是,武多同他终于是有了消息。这五年来,武多同一直是杳无音讯,拉阿勒甚至一度觉得武多同他可能就真的已是被“妖姬”所害。 然而如今,通过居谷兰的转述,拉阿勒这才是明白了天玑夫人的一片苦心。因此,亦不禁更是令他唏嘘不已。 …… 再说武维义一行,终于是熬过了一夜,期间也可算是闭目养神了一阵。日晒三竿,腹中一直无物填入,因此众人皆已是饥肠辘辘。武多同毕竟惯走于荒郊,因此径直走出洞口过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是带回了一只野兔。而且将腰间的水袋也灌得满满档档,武维义见他予众人分饮,剥去野兔的皮草,皆可谓是十分熟练,没有丝毫养尊处优的王子架子。毫无疑问,这五年来的经历,早已经是让他适应了另一种生存方式。 大家吃着烤熟的野兔,但见武哲多还是一副极其冷淡的样子,而武维义和杜宇也是愁眉不展。武多同见了,神色颇有些凝重的与他们说道: “二位……接下来是有何打算?” 武维义抬头和杜宇对视一眼,朗声回道: “武某曾与毕摩大人约定,必将全力驰援夜郎。如今夜郎遭此变故,毕摩大人更是为救武某而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因此,武某即便是舍去这身皮囊,也要完成毕摩的遗愿!” 武多同听罢,不禁是叹息一声: “哎……如今已是满盘皆输,前路凶险,二位当真是要随在下继续下去吗?” 武维义听罢,却忽而是冷笑一声,甚是轻蔑的说道: “嗯?二殿下此言何意?莫不是瞧不起在下?!” ------------ 第两百六十一章 武多同居安萌退意 居谷兰直言争大义 武多同见武维义似是有些不快,知道自己言语失当,便慌忙是站起身来,向他又深鞠一躬,说道: “小王言之无心,若有得罪先生之处,还望先生莫怪……” 武维义只摆一摆手,又甚是激昂的言道: “武某既受人之托,便顶要忠人之事。况且武某此番是蒙恩甚重,又岂能一走了之,于此间坐视不理?!夜郎之难,如今便是武某应尽之事!” 此时,杜宇从旁亦是附意说道: “武郎此言甚是,我二人是绝不会因为遇得些许困难,便弃了初衷的。更何况此事亦关系我们百濮所有人之命运,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还望二殿下亦是要尽早振作起来,二殿下若是心生了怯意,只怕对于夜郎百姓而言,绝非幸事!” “是……是小王考虑不周,方才说了一些本不该说的话,还望二位莫怪。” 武多同此刻方知武维义和杜宇内心之坚毅,原来真的是远胜于自己。不禁是暗道了一声惭愧,继而收拾起心境,不再多做纠结: “看样子,兰兄终究还是没能出得了城,而如今父王和嫡母亦是生死未卜。武先生,不知接下来我等该何去何从?还望先生能替小王筹谋一决!” 武维义此言听罢,却是不答反问: “二殿下,敢问此处我等可以藏身多久?是否足够安全?” 武多同扼首言道: “此处距离柯洛倮姆不足二十里,尚在九营十八卡的哨卡范围之内。好在此处临前有一片滩涂沼泽,若是想轻易渡过沼泽入城,那也是绝无可能!所以这里于设计之时并未作为一处关键所在,也由此,其间的守卫部署也是最为薄弱的一处。只是……只是担心摩雅邪的乍部会派人绕路前来查探,真的如果被人发现,那么如今所临的这一片沼泽便立马从保护的屏障变成了拦路猛虎,届时,只怕我们是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武维义闻言,不禁叹息一声回道: “嗯,正所谓‘是亦彼也,彼亦是也!’此沼泽对我们是利是弊,还真难说!” (大意:此处与彼处本就难分彼此,一切皆是有利有弊。——《庄子》) 此时,杜宇亦是举目四顾,却又甚是焦虑的说道: “恐怕……现在兰公子在城内是应付摩雅邪且自顾不暇的,唯有盼望墨翟他和戌将军能看到暗号,与我们倒此处汇合……” 武多同却是不无犹豫的又摇了摇头,并是疑道: “但是……此地也终究不够安全。方才在下也已言明,摩雅邪若是派兵前来,待见得时,便已然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武维义知道武多同所言也是有些道理,但是若要他就此放弃墨翟,又如何使得?转念一想,不禁暗自忖道: “这墨翟,日后可是要创立墨家大业的,又岂有在此罹落的道理?!想他既能几番脱身,今日也必能化险为夷!也许都是我自己想多了……只是……事无绝对,其实……我又何尝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确定,此墨翟便是彼墨翟?不不不……一切都是确凿无疑的,一定是我想多了!……” 武维义心绪颇有些不宁,恍惚间却又听得武哲多在那甚是惊恐的怒道: “……难道!……难道你又要弃母后和父王的安危于不顾?” 武多同闻言,不禁是想伸出手去抱一抱武哲多,却谁知竟是被他往后躲了过去。武多同的手悬于半空,颇为尴尬,捻了捻手指,说道: “弟且安心,为兄又岂会弃父王和母后于不顾,只是……眼下形势已……” 还未待其把话说完,却见武哲多又蹲在火堆面前,一脸怒意的说道: “借口!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武多同闻言,甚是羞愧。说来也是,想他父王与嫡母如今皆是身处险境,而他自己却好似始终只考虑了自己的周全,如此讲来,他的这些个权宜之谋,倒反而还真不及他这小弟的一片赤诚。 武维义和杜宇见其面色甚是羞愧,对视一眼,却也不知该从旁如何劝说。 …… 柯洛倮姆第二日清早,依旧是一片肃杀之象。日达木基突然薨逝,且宫中这一把大火,也是宫外众人都瞧见了的,因此自然引得城内是起了轩然大波。 摩雅邪在王宫大殿之上,虽是垂涎于王位,却如今也还没了这个胆子,只得是立于王位阶下侧旁,作出一副俨然摄政的姿态。而朱天宗师与六部王公卿家皆是列于其下手边。 摩雅邪将众人一一扫过,故作悲愤状的开口言道: “前日众所周知,僰部派人以献蛊之名刺杀日达木基。毕摩大人忠心护主,惨遭暗害。王后以审讯为由而留得刺客性命,却不曾料到,终究是养虎为患!昨夜刺客另有同党,于挣开牢笼之后,进而前往寝宫继而行刺。哎,宫中守备也是过于稀松,不曾想竟然果真是让此贼得了手……日达木基于昨晚不幸薨逝……” 摩雅邪说着,故意是挤出了几滴眼泪,似是悲痛欲绝。而立于殿下的居谷兰和拉阿勒见状,却只觉得是一阵反胃恶心。 武部的现任宗主武瓯骆名为宗主,其实更似是武益纳的家臣一般,颇受武益纳的器重。原本他只居于武部的封邑,专门负责武部的日常事务。而日前为了给日达木基贺寿,特意是提前了数月前来柯洛倮姆。 武益纳本就出自武部,武部拥戴之情自是最深。不料今日竟生出得这般的变故,武瓯骆伤心之余,却也与众人一样,对此事感到颇为不可思议。 如果武益纳乃是病逝,尚能理解。然而,似此等莫名其妙竟是被混入的刺客刺死。而且,这个刺客竟还是在天牢被解救出去的,这一切也未免实在太过荒诞离奇。 “摩雅豪长,刺客可曾落网?!日达木基驾崩之时,又可曾有人发现?” 对于武瓯骆会如此问,摩雅邪也早就想好措辞。只见他假惺惺的擦干了眼角,并是悲声说道: “当时,宫禁已乱。不仅日达木基遇刺,王后也一起殁归,小王子多哲更是不知其所踪,而刺客早已是趁乱逃走……本豪闻讯赶到,恰逢日达木基尚留有一气。得其亲口明言,王储已薨,二王子眼下又不知所踪,小王子尚且年幼,便托以本豪暂摄王位!”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大殿之内,顿时乱糟成了一片。王臣公卿们议论纷纷,有不信其言者,自然,理所当然的也有支持者。 武瓯骆今年不到四十岁,族中对外的大小事务原本皆出自日达木基,因此,他本身也无有威德。而之前一切由于皆有武益纳支持,他才坐稳了这武部酋豪之位。 他虽是有心回护,却终究于诸部之中是人微言轻。且武瓯骆为人暗弱,又何曾见识过这等局面。不禁一时间是没了主意,听得摩雅邪如此说,虽是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如何回话。 反倒是居谷兰,却是上前一步,朗声问道: “大豪,昨夜居谷兰的叔父重病,吾本欲出城而去,却是被你拦下的。当时大豪似也不知国王薨逝,何故今日在这大殿之上,却说得日达木基竟是来了遗言?……呵呵,本公子倒也无有怀疑乍豪之心。但是,这一切恐怕是难以自圆其说的吧?!” 摩雅邪眯缝的眼睛微微一张,一声冷哼言道: “哼!当时日达木基临难,你却突然是要出城,这其中恐怕也是别有隐情吧?本豪当时又岂能是以实话告知?兰公子,你说你家叔父病重,急需回且兰看望,又可有真凭实据?” 谁知,居谷兰竟是早有准备,拿出一纸帛书,不卑不亢道: “此乃且兰的千里传书,上有我恒部印鉴!可得为证?” 居谷兰身为恒部少豪,其父为方便其自由行事,便特地命人是私刻了一方印绶予他。因此,他在外临场应变,伪造恒部官方信件,自是再容易不过。 摩雅邪却也不将那帛书拿来一看,知道这件事上做不出什么文章,倒也不再纠结于此,只与他回道: “当时形势纷乱,总要以大局为重。当时,本豪只当兰公子是与那刺客有什么关系,所以这才出言阻拦!既然兰公子乃是一片赤子孝心,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居谷兰此时又昂起头来,又岂肯是轻易饶了他: “现在本公子既然已交代清楚,那请问乍豪,你说日达木基有意让你摄政王位,又可有所凭证?!而如今夜郎金杖又是何在?!” 但见摩雅邪听他提及“金仗”二字,不由得是脸色为之一变。 ------------ 第两百六十二章 无凭无德反效周公 二酋摄政两方权宜 居谷兰只此一言,要摩雅邪当众展示夜郎王权之信物,可谓是直击其痛处的。他手中本就无有诏命,如又无有金杖,他这个所谓的承袭摄政自然也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摩雅邪亦别无他法,只得是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口,并是说道: “当时形势危急,不曾交付得这些。即便是有,一场大火,也早已灰飞烟灭了。本豪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本豪此心,日月可鉴!断然不会擅传日达木基之遗命……” 武瓯骆见得居谷兰在此时据理力争,不禁亦是突然想起一事,便试探性的问道: “摩雅豪长,如今既无诏命,亦无金杖,那么请问大豪……可留有别的信物?” 摩雅邪并不知武部王剑的存在,因此就算是将王剑放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去拿。毕竟这武部的王剑其貌不扬,若是不加以明辨,他又如何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摩雅邪强作镇定,含糊说道: “似乎日达木基也未曾提及什么其他的信物……” 武瓯骆撇了撇嘴,似有不屑之意,说道: “摩雅豪长,并非是吾等刁难……只是若什么都没有,也委实难以取信于人啊!” 此时,糯部的拉阿勒则是更跟进一步,朗声应和道: “是啊!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赶紧寻得二王子和小王子,他们二人才是王位的正当人选!至于摄政之事,待寻人无果,再议不迟!……” 摩雅邪一听,不禁是目露凶光,一眼横扫殿下众人: “一派胡言!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日达木基如今乃是为僰人所害,此仇需得快意,以告慰日达木基的在天之灵!……至于摄政,虽非本豪所愿,但既有日达木基口谕,本豪自当尊从。就算不为世人所理解,本豪亦不能辜负日达木基的遗命!” 听得这摩雅邪口口声声的唤着日达木基,拉阿勒不禁又是冷笑一道: “呵!秉政者,乃代行国君之职守。自古以来,因摄政而致国乱之事可谓不胜枚举。周公以其德望摄民,尚激起三监之乱。摩雅豪长本非夜郎宗室,却代行一国之事,此事断然不行!” 摩雅邪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一时竟是无言以对。朱天宗师见状,立即是上殿与摩雅邪是耳语了一番。随后,只听得摩雅邪又是复于平静的言道: “既然公子阿勒言及周公,咱们不妨便是把话说开。日达木基生前素来最是崇尚诸夏,所作所为,亦大都是效法于诸夏……本豪虽是不才,但也毕竟跟随先王多年,或多或少是耳濡目染过一些的……阿勒公子所谓的‘三监之乱’,乃为商人不服周邦约束而兴兵举事。与周公摄政又有何干系?况且,周公不惧流言,行摄政之事。并能拨乱反正,扫平三监,居功甚伟。而待其侄长大之后,又能还政于君,成为天下美谈!摩雅邪也愿效其德,故在此间立誓,只待寻得二殿下之后,便将即刻还政于他,绝不耽搁半分!……倘若二殿下依旧不知所踪,那么待我等寻得小王子的下落,待其弱冠成年,本豪亦自会还政于他!如有违反,便有如此刃!” 只见摩雅邪一言说罢,噌的一声,竟是于殿上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金刀来!又只往下这么一挥,竟立即是被他的一阵虎力给拦腰折断。随后只听“哐啷”一声,将两截断刀是投掷在大殿之上。 摩雅邪此言说得是信誓旦旦,大义凌然,且此举亦是大有威慑之用。如此一来,在场反对者倒也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驳,而摩雅邪其实也早已做得另一番盘算。所谓的还政,自然是要必须先找到武多同和武哲多其中一个,但在寻找的过程中,自然又可以动用手脚,令他们是无法回到柯洛倮姆便好。 居谷兰左思右想,让摩雅邪把持朝政,终是不妥,于是说道: “摩雅豪长行权摄政,虽言之凿凿,但终究与礼法不符。自古以来,摄政皆须有王统血亲担任。在下有一提议,说出来大家参考如何?” 摩雅邪闻言“血统”,知道居谷兰此言一出,自己必然理亏,便是另有所指的言道: “呵呵,兰公子!很多事情,因时制宜即可,不便太过讲究。如若深究,恐怕吾等在此要议论上个一年半载也非难事。届时谁是谁非,又有何意义?到那时候,只怕夜郎早已是纷乱丛生了!” 居谷兰自是知道摩雅邪所说“深究”的言外之意,其中就是说的武维义等人混入且兰之事,还有他昨夜他故意的打草惊蛇之计。而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两件事如果这要细细追究起来,恐怕恒部也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的,不过居谷兰却也无所畏惧,只管继续开口说道: “摩雅豪长此言差矣!既然乍豪并非王统血脉,纵是奉有日达木基的口信,但依然是难堵悠悠之口的。现在二王子和小王子又均不知所踪,夜郎的确不可一日无君。兰以为,摩雅豪长若是摄政倒也并无不可!但不可一人专政,不如,便与武部宗主并立。两人可不分先后,无别于尊卑,一切可于一起商讨后再做决定!” 摩雅邪看着居谷兰,不由笑了起来,心道: “居谷奢这老狐狸,倒是当真培养得一个好儿子!竟能想起以如此方法牵制于我!也罢,这武瓯骆于夜郎无有寸功,往日里都是躲在武益纳的庇萌之下,本就不足为惧!待我稳住了局面,再想个法子将他一并收拾了,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摩雅邪寻思至此,便不再说话。却只听得武瓯骆竟是怯怯懦懦的言道: “啊?!万万不可,摄政责任重大,本宗……恐怕是无法胜任啊!……” 居谷兰侧身横扫一眼,双眼直视武瓯骆,一语将其打断: “宗主乃是日达木基同族至亲,素日里又最是忠于职守。如今值此危难之际,宗主更是责无旁贷!还望宗主能够肩负起此等重任,此乃六部众望所归!更是我夜郎万民之福!” 武瓯骆突然临事,确是措手不及。本还想说什么,却见摩雅邪是右手伸出,并用力一挥,言道: “兰公子所言甚是,往后便由你我二人共同摄政,那也是再好不过。更何况,那周邦亦有周公、召伯分治之旧事。你我二人如此行事,待百年之后,亦必能够成就一段美名佳话!因此,宗主倒也不必过谦,如此也好平复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腹诽!” 武瓯骆闻言,虽是极不情愿,但也知道此事无忧回旋余地,只得怏怏叹息一口: “哎,既如此……那在下便遵得众意便是。然国事不分大小,都还需众人一并商议着来……” 摩雅邪又下得殿来,一把拉住武瓯骆手腕,甚是强横的将他是拉上了殿。武瓯骆竟也一声不吭,上殿之后只管与摩雅邪是分立左右。 居谷兰见得这个武瓯骆竟这般软弱无能,不由得是暗自叹了一口。若论武瓯骆论身份,其实也是目前能够制衡摩雅邪的不二人选,但是由于其能力终究有些不足,因此也只得当作是权宜之计,聊胜于无。如今有一个武瓯骆立于前排,总好过是让摩雅邪一手遮天。 摩雅邪和武瓯骆并排而立于王座之旁,武瓯骆突然身居高位,显然是极为不适应。怔怔的也不敢说话: “摄政一事既然就此议定,那么此事也就不该再有纠扰。当务之急,便是要寻思如何为日达木基报仇!共同讨伐僰人!” 不少王臣公卿闻言,亦均是激扬愤慨,纷纷表示誓要踏平僰寨,报得此仇!居谷兰此时却也不慌不忙,又是朗声问道: “摩雅豪长,敢问王后昨夜究竟是如何殁归的?” 摩雅邪觉得居谷兰突然发此一问,必有缘由,但也一时参悟不透其中的玄机,只管简言回道: “也是刺客所为……” 居谷兰上前几步,来到台阶处停下,随后转过身来,面朝王臣公卿,大声说道: “通过摩雅豪长所言,想必那刺客绝非僰族之人!这其中必然是另有隐情的!” 此语一出,不仅王臣公卿们呆住了,即便是摩雅邪,也是心中一个咯噔,暗道: “糟糕!难道是我哪里有了疏忽?反倒是让他抓住了话柄不成?” :。: ------------ 第两百六十三章 存僰人居谷兰辨理 遇混战拉阿勒搅局 居谷兰颇为自信满满的环顾了一番左右的王臣公卿,并是继续开口言道: “哎……本公子原来有一件极为隐蔽之事,本不想当众言明。但如今在场的均是我夜郎之世卿,而且此间秘事虽然绝密,但想必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 此言一出,殿上众人顿是人声喧沸起来,纷纷是在那里议论揣测他究竟是所指何事? “其实,王后和毕摩大人,原本便是僰人!……想必此事,大家或多或少都应是有所耳闻的吧!” 天玑夫人和毕摩二人,在夜郎明面上其实都是来历不明之人。但其“僰人身份”其实也早在夜郎传开,倒也算是一个秘而不宣,却人人尽知的事情。 摩雅邪听他将一语将此事捅破,不禁是沉声问道: “此事倒也算不得秘闻,她二人就算是僰人,那又如何?” 居谷兰转身过去,轻哼一声,不禁是冷冷言道: “哼……这可就奇怪了。既然王后和毕摩大人皆为僰人,那为何僰人还会派人前来刺杀日达木基?此事于他们而言可有半分好处?” 摩雅邪一听,不禁是倒吸一口。这才意识到问题究竟是出在了何处,不由临场急智,只得立即辨言道: “待吾赶到之时,殿内已然失了火。王后亦不知所踪,说不定便是她刺杀了日达木基也未可知!原本,此等国中丑事本豪已是不想再提的……” 居谷兰见他至此还在那是含血喷人,不由大怒,猛然喝道: “要说这刺客本也是你带来的!结果毕摩大人却因而身亡,此乃众目睽睽之下所发生的。刺客若果真是僰人,又与宫内之人串通一气,那为何连毕摩也反致殒命?!这又如何能说得通?……若王后果真是凶手,那这五年来,王后又何至于要等到今天!似此等言论岂不是令人贻笑大方?” 居谷兰一直表现得是温文尔雅,而如今突然发起怒来,摩雅邪显然也是没有料到的。而且,勿论其气场与理论,竟然都将他是一时给压制住。这些个言语一出,倒真是令他一时语塞起来: “兴许……兴许是毕摩与王后都久居后宫,未曾得知僰人之秘谋,以致误伤也未可知!” 居谷兰听罢,却又是摇头大笑道: “哈哈哈,这些都不过是摩雅豪长的妄加臆想罢了,根本不足为凭。以兰看来,此事定然是另有隐情的,断然不可就此妄下结论。这些年来,夜郎和僰寨素无瓜葛,僰弱我强,他们又何必要多此一举,惹祸上身呢?!” 此时,布部的拉阿勒也是帮腔言道: “对啊!既然无有动机,想必那个刺客便也定是受人威迫……或者就是受了何人指使,特意以此来陷害僰人的!” 武瓯骆本不想掺和,但此事毕竟攸关日达木基薨逝的真相,因此亦是点了点头,捋了捋胡须言道: “嗯,二位世子言之在理啊!看来此事确实是该彻查清楚才行。” 摩雅邪未曾想到,于殿上竟会被这两个素日里不动声色的小鬼给一时缠住。而且,此事也确实是摩雅邪欠了考虑。要说摩雅邪,什么都已是熟虑再三,却唯独是最基本的一点忘了一干二净。 那就是天玑和毕摩原本就都是僰人。因此,只需是将此事挑明了,那么僰人派来刺客暗杀天玑其本身就根本说不通了。这一次,摩雅邪真可谓是搬石砸了自己的脚了。 朱天宗师见摩雅邪一时没了对策,便又上前是在摩雅邪耳边低语了一番: “大豪,僰族如今并非急事,可容后再议!” 居谷兰自是认得朱天宗师,对其也是深恶痛绝。但由于其间牵扯甚多,乃至是二殿下的安危,因此眼下却也只能是当作没有见过一般。毕竟,武多同昨夜出现在柯洛倮姆,在这种局面下若是传扬出去,反倒是对武多同不利! 摩雅邪在得到朱天宗师的提醒之后,立即又回过神来。虽然他和僰人有杀弟之仇,无有一日不想兴兵报仇,但终究这不是当务之急。于是,便只得顺着众人是继续言道: “好吧!……既然大家都认为此事另有隐情,那么本豪自当再细查一番!” 只听武瓯骆又是紧跟了一句: “嗯,另外也需派人让僰人那里来人解释清楚……对了!还有就是最好要尽快擒住刺客。到时当面对质一番,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摩雅邪眼皮微微一颤,些许不自然的说道: “嗯……正是!昨晚本豪便已全城戒严,或许那刺客尚未出得城外!传令下去,即刻派人全城搜查,不得有误!” 武瓯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待摩雅邪干咳一声。并用肩是轻轻碰触了一下,这才令他猛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来,于是急忙应道: “哦,对对对!全城搜查,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那刺客给揪查出来!” 居谷兰和拉阿勒此时盘算着武多同等人肯定已是逃出城去了,因此也就放下心来。而搜查刺客,本亦是应当之事,不便反驳,便是低头齐声回了一句: “喏!” 随后,摩雅邪与武瓯骆便于大殿之上,简单的进行了摄政祭祀的仪式。依照常理,即便是摄政之主,也需是手握金杖承天示众的。但摩雅邪又哪里能弄得到夜郎世传的金仗?便也只得是以如今国主新丧,事发突然,也只得是一切从简为由,给自己是设了一处台阶。 就这样,摩雅邪和武瓯骆在王臣公卿的跪拜下,分陕而治,暂居了摄政王之位。代行君王之职。 退朝之后,摩雅邪假意和武瓯骆要一同商议国事,便将其暂且留了下来。而武瓯骆在摩雅邪面前,毕竟是显得更加暗弱了许多,可谓是万事不通,又不敢贸然下令,基本一切都是由着摩雅邪。好在摩雅邪目前也知根基尚且不稳,也不敢是太过肆意妄为。 况且眼下当务之急,除了捉拿刺客这一要事之外,还有日达木基的丧葬要办,而毕摩的尸身也已是停棺了数日,只待其礼毕过后,及早入葬才好。 居谷兰和拉阿勒为了避开嫌疑,退朝过后便是直接回了驿馆,并没有相互碰面。柯洛倮姆眼下已是开始全面搜捕起来,一时之间,城内闹腾得尽是鸡飞狗跳。大小商铺一律封禁,而乍部的士卒亦是不分青红皂白,径直闯入民宅搜捕。 柯洛倮姆的国人皆是苦不堪言。居谷兰虽看在眼里,却也是无可奈何,为今只盼武多同能够化险为夷,尽快找到立身之所,寻机东山再起。 当天夜里,居谷兰虽知武多同此刻应该早已是潜出城去,但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因此迷迷糊糊的也睡不安稳。 此时,忽地听到窗户处轻响,当即便甚是警惕的翻身而起,将金刀执在手中。抬头一看,却见原来是拉阿勒跳进了窗户。 拉阿勒一见居谷兰,便立即言道: “兰!方才有几人是杀出城去,也不知道究竟是何许人也!” 居谷兰先是吃了一惊,问道: “那……那可有抓到什么人?” 拉阿勒一阵摇头回道: “好像是死了几个人。而其他人都逃出去了,说来也巧,刚好是被我撞见。我看他们这些人甚是有条不絮,显然是训练有素,不似贼人。不过,反倒是城中守卫,由于都是便衣,敌我甚是难分。我也就索性是蒙上了颜面,上去是又搅局一番,好叫那些人能够顺利出城逃走!” 居谷兰闻之,不禁是松得口气: “嗯……此举倒也不失是一种办法,只是也实在是有些过于冒险了。” 拉阿勒摆了摆手,却又是撇嘴言道: “无妨无妨,只是方才乱战之时,我却是发现那摩雅邪原来当真是早做了准备的。现如今城内的乍部便衣为数众多,远在城内的武部禁军之上!……本公子虽眼下拿摩雅邪也没有什么办法,但趁乱能杀他几个细作,倒也痛快得很!” 居谷兰闻言,当即又唤来自己的心腹,让他前往厨间热上几个小菜,温了一壶酒,再赶紧摆上了几碟小菜。随后,只见他故意在案几上是洒了一些,做得一片狼藉之后,这才和拉阿勒是坐定吃喝起来。 拉阿勒心中大奇,正要开口询问。却听驿馆大院外是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但听其间脚步甚杂却步向一致。显然是一队巡守从外头匆匆赶来。 只转眼间,果然是来了一队乍部的巡守不甚客气的扣开了官驿的大门。并将此间驿馆是给团团围住。眼看其径直又闯入一队四五个人,更有甚者,其间更有一人是颇为趾高气昂,也不作一声招呼,径直擅入了他们所在的那间屋内。 ------------ 第两百六十四章 故佈迷局阿勒得保 杀出重围戌僰来报 此时居谷兰和拉阿勒端坐于屋内,却被屋外的乍部士兵是团团围住。但见一人是迈步而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摩雅邪! 居谷兰见状,赶紧起身,又不失礼的躬身言道: “大君深夜至此,不知所为何事啊?本公子与阿勒公子皆不能寐,因此索性就在此处吃酒聊天聊。莫不是?大君亦有此雅兴一同坐下畅饮一番?” 摩雅邪扫了一眼案几,见得此间凌乱,果真是一顿喝得乱七八糟的,屋内又弥漫着一股酒气。俨然一副已是喝了许久的模样。不禁皱眉说道: “你二人……这是从几时开始饮酒的?” 居谷兰上前一步,躬身回道: “不瞒大君,我等已饮了近一个时辰有余了!却不知大君问此究竟是所谓何事?” 此时,摩雅邪目光又扫向了拉阿勒,并是开口说道: “就在方才,有人要硬闯出城。本豪本以已将其给围了,只待要将其悉数生擒活拿。不料他们之中竟然还有高人接应!……而那些个凶徒想来也甚是顽固,一下子便打乱了早已佈下的兵阵……而那些贼子亦是趁机夺了路往城外奔去。而那个接应之人,却反而是朝城内来了……不过此贼倒也是疏漏,竟是在半路上弃了一块掩面布……这块布子甚是粗制,全然不似柯洛倮姆的产物。倒更像是……” 拉阿勒就坐在哪里,朝摩雅邪拱了一下手,说道: “此布料虽于柯洛倮姆不常见,但在右二部也是最为寻常的。毕竟,夜郎右二部的织物可不及左四部那么精巧。大君此来,难不成认为那个所谓的贼人便是本公子?” 拉阿勒本来不知居谷兰将几案搞乱的用意,但现在已是全然明白过来。此间做局正是好让摩雅邪误会以为他二人已在此饮了近一个时辰,又岂能分身做得其他事情? 摩雅邪此时也看不出端倪,只好作罢言道: “呵呵,阿勒公子说笑了,本豪也不过是担心二位世子的周全,特来查看一番罢了。既然无事,那这便告辞了!” 摩雅邪说完,拱手做了一礼就转身要走,拉阿勒却故作姿态的唤了一句: “哎?……大君不喝两盏再走?” 摩雅邪背着身,不由一愣,随后便只轻哼一声,头也不回的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言道: “现在贼人尚且不曾抓捕,国事繁重,本豪不便在此作陪!就此告辞!” 摩雅邪率兵而去,拉阿勒确定他走远之后,不由朝居谷兰是竖起大拇指说道: “哈哈哈!看那张摩雅邪的老脸!兰弟,此番若不是你,只怕这次为兄真就要露出马脚了。噫……!也是为兄疏忽大意,未将那罩布扔远,险些酿成大祸!” 只见居谷兰食指微微指向屋外,嘘声说道: “呵呵,弟早已料定,此贼今夜皆是必来的……话不多言,你我今夜不醉不归,既是演戏,那就要演全了才行。如今唯有我等不生出事端,将来才有机会协助多同啊!” 拉阿勒不断点头,说道: “嗯嗯……此言甚是!” …… 再说武多同,本想提议即刻便离开此处栖身之所,无需再等墨翟和戌僰他们了。 毕竟他们如今藏匿之地也实在是太过显露,成败只在旦夕之间。谁知,却又被自己的弟弟武哲多的一番赤子之言给对得是无言羞愧。 此后,武多同也不好再提及此事,只能是在这里多待上一些时日。 武维义自然也知道武多同所想,但他也不便说的太多。虽然武维义也很清楚他们目前的处境,如果摩雅邪当真派人前来搜罗这一片地方,那他们可就真的是无路可逃了。但武维义也并不愿意就此离开,他心中始终是对墨翟和戌僰的境地是放心不下。 又过了一夜,武多同坐立难安,趁着武哲多还在熟睡,朝武维义方向使了个眼色,武维义心领神会,低声在杜宇耳边说道: “宇儿,我与二殿下出去议事。你且照料一下哲多。” 杜宇点了点头,表示无碍。武维义站起身,跟着武多同是一起走了洞口。 此刻已是天明,武多同举目凝望着柯洛倮姆的方向,说道: “武先生,我们已不能再做耽搁,此地确实是不宜久留啊。” 武维义闻言便是应道: “嗯……二殿下之意,武某亦是深知。眼下此地确是危如累卵,福祸只在旦夕。既如此,二王子不如是先行离去,武某设法劝说公主也一同前去。然而武某却还想在此地蛰伏上一段时日,以便继续搜寻其他人的下落!” 武多同此时脑海中浮现出了墨翟那张即深沉警惕,又略带了些稚气的面庞,不无惋惜的说道: “小王和那墨翟也算是有数面之缘,此人机敏过人,又为人沉稳。确实非寻常随从可比。武先生心中这般挂念,多同也可理解。只是……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得真切。墨翟他……是生是死,恐也难料。先生若徒留于此,只会是更添变数。先生乃聪明之人,又岂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武维义断然摇头道: “墨翟他于武某而言,虽为主仆,却实已有兄弟情义。况且,墨翟他亦是数次救武某于危难。武某是绝不会放弃他的。也许是因二殿下不知此间细节,故而觉得武某有些迂腐,但武某此心决不摇移!” 武多同听得此言,也知道了他二人之情义远非其他主仆可比拟的,因此,便只是略表歉意的摆了摆手,并笑着说道: “先生言重了,小王又岂会认为先生迂腐?所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生死之交,其贵无比!武先生乃虽不知是从何处来的贵人,但处处皆端显出古之君子遗风。在下能够结实武先生,亦是幸甚呐!” 武维义听得此间美誉,不禁是苦笑了一声,并是心中暗自言道: “我本来自于现代,时事评论总说现代社会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却不曾想,今日他自己竟被这些个古人给称为有古人之风,这可是当真有些讽刺。” 武维义回到杜宇身边,正于心中盘算该如何跟杜宇开口,不远处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洞口处一根圆木竟是横倒在了地上。 圆木的另一端拴着藤条,原来这正是武维义和武多同设立的警示之物,如果有人触碰了机关,这截圆木便会倒下。 武维义和武多同闻得此声,不由是立即警觉起来。他二人同时拔剑而起,果见是有两个人影于林间攒动。武多同二话不说,正欲上前大打出手,武维义却急忙唤道: “慢!是活路来的人!不是诱敌的死路!” 原来观此两人行径,不是敌人。而是循着一路的暗号跟来的戌僰和白乙,武多同虽不认识戌僰,但碰巧识得白乙。见是友人,便立即是还剑入鞘。 戌僰和白乙寻得武维义,甚是欢喜,但还未及开口说话,却被武多同是让进了洞内。 而武维义则是先将此处机关重新设好,这才一起跟进了洞内,此时,只听戌僰说道: “眼下城内正在大肆搜捕所谓的刺客,甚是混乱。我们也无处藏匿,迫不得已,只好趁夜硬闯。但我们人数本就不多,若要硬闯又谈何容易?因此力有不逮,眼看就要全军覆没,谁料也不知是从何处,竟是又杀出一个高人来,直接是从后方破了敌人的兵阵,而僰和白乙这才得以趁机夺路而出……” 杜宇好奇道: “高手?那是何人?难道是居谷兰?” 戌僰摇头道: “那人虽然蒙着面,但身形手法皆不似兰公子。而他在替我们解围之后,又返回了城中,也不知眼下情况如何。” 武多同对此倒是并不太担心,只急切的问道: “那么……国王和王后的情况如何?” 刚才杜宇已将他们互相引荐了一番,所以两方都已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戌僰闻得此言,不由一愣,好一会才继续是语气低沉的言道: “他们……都已经薨逝了……” 此语一出,于武多同就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只觉脑中一片轰鸣,虽然他早已是做得了最坏的打算,但如今消息确凿之后,他终究还是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 第两百六十五章 双亲亡故二子同仇 谋定经略取道滇城 知此噩耗,于武多同必不好受。武维义便赶紧是上前一步,搭住武多同的胳膊,并与他宽慰言道: “二殿下!如今国主和天玑夫人尽皆已是不在,二殿下还请节哀……想他二人若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二殿下能够尽早振作起来!莫要辜负他们对您的一片期盼!” 武多同听到武维义说的话,虽知确实如此,但依旧是心如刀绞。不禁单膝跪地,双手紧拽,并喃喃自言道: “摩雅邪!……我武多同若不能报得此仇,我誓不为人!” 此时,杜宇则在一旁又是急问道: “戌将军,不知城内还有什么消息?” 戌僰闻得杜宇声音,立即是侧身过去躬身回道: “禀公主,据城中传言,说如今夜郎乃由摩雅邪和武部的宗主一起掌事摄政。本欲计划兴兵讨伐僰族,却是被兰公子等人给拦了下来,如今只准备派人前去装模作样的问责一番。而摩雅邪似乎也无暇分顾其他,只是在城内四处搜捕贼人,想必是要趁此机会,继续引乍部士卒入城以求掌控住柯洛倮姆……因此,我等逃出之后,后方追兵也并不甚急。既如此,我们如今亦可在此稍作停留,待网罗收拾了残部,再另行商议不迟!” 杜宇闻得此言,不禁是眉头紧蹙,不无担忧的说道: “虽是有他二人共同摄政,但只怕论谁也没有他摩雅邪准备得这般充足。这时间一久,只怕……!” 此时,武哲多亦是被外头的喧闹声给吵醒了过来。听得父王和母后双亡,竟然也不哭不闹,只坐在那里痴痴地发呆。 武多同回首望见,知哲多他如今虽是不动声色,但此事对他的打击却是远甚于他的。武多同强打起精神,来到了武哲多的面前,正欲开口,却听武哲多是突然抬头与他言道: “王兄!你准备何日报仇?!” 武多同闻言不由先是一愣,而后又不无愤怒的言道: “此言弟自不必再说……此仇不报!王兄枉为生人!……王兄当然要那摩雅邪血债血偿!” 武哲多此时,虽是强压着自己的悲愤。但终究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心绪,嘴上虽是无话,但依旧是从眼角处流淌下两道泪痕。 武多同怜惜其弟,本想上前抱慰。但谁知,武哲多却又强扭过身子,狠狠的擦拭眼泪,便不再理会于他。显然,他们兄弟二人如今虽是同仇敌忾,但依然还是隔阂极深。 武维义此时心中依旧甚是挂念墨翟的安危,于是对戌僰问道: “戌将军,你在城里可曾打听到墨弟的消息?” 此时,戌僰尚不知驿馆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不禁奇道: “啊?!墨弟他难道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杜宇本想再问是否有仰阿莎的消息,但闻此言,转念一想,知道问了也是徒劳,便没有说出口来。而武维义当即又将墨翟和仰阿莎二人失踪的事情与戌僰详说了一番,戌僰自也是知道墨翟身上这噬心蛊的凶险,但也只得是摇头回道: “城内如今正在大肆搜捕,但并未听闻有抓到什么人……兴许他们现在已经出得城外,只是不知道是从那个方位逃走的,故而失了音信。既然城中无有消息,那便是最好的消息。武先生大可不必过于忧心。” 武维义听罢,又独自望向柯洛倮姆,不禁哀叹一声言道: “嗯……但愿如此吧……” 武多同此刻已收拾起了悲情,又拭去了眼角的泪痕,站起身并扭过头来甚是坚毅的问道: “戌将军,请问现在城中局势究竟如何?我料那摩雅邪立足未稳,必然是不能服众的!” 戌僰听得此问,不禁一愣,见是武多同言及,便立即回道: “二殿下所料倒也不差!柯洛倮姆如今算是彻底乱了,虽有摩雅邪领着乍、默部坐镇,强行弹压着,但终究不能服人,更是闹得城内国人皆是人心惶惶。加之如今城内安防亦是焦头烂额,流寇四起,想必摩雅邪那厮也已是无暇分顾其他了。” 武多同听罢,便是点头言道: “嗯……那此地便算是暂且安全了。既如此,我等也该想一想究竟该何去何从了!” 于是,武维义、杜宇和戌僰便一起是探入了洞内,四人一起端坐下来,并是询问言道: “那……二殿下如今可有打算?” 武多同先是深思了一番,又低首言道: “此前,小王本不愿是以家中丑事示于旁人。若得各方诸侯收留,虽可苟且性命,但也会坏了父王之名誉,此非多同所愿。所以这些年来,虽是各处游走,但从不入别部的城邑。然而如今父王已丧,夜郎金仗又执于小王手中,再入他部便可无所顾虑。布部酋豪乃是小王叔舅,而布部又为父王建国之根基,当年若非有布部和糯部作为起据,父王亦不可能打下这偌大的夜郎。小王如今思前想后,也唯有此地可于我等立足。” 武维义闻言,待其思量了一阵过后,随后又是言道: “二殿下所言不无道理,恒部的且兰距离柯洛倮姆太近,一时间只怕难以抵挡乍、默二部的侵袭。朱提关虽远,但毕竟地处于四争之地。且弹丸之地,若是朱天这厮策动起南北夹击之势,岂不危险?而僰人尚且自顾不暇,去了只会徒生麻烦。滇城虽山高路远,但是若要想东山再起,似乎也只有这一条去路可行。” 然而此时,戌僰却亦是不无担忧的说道: “那摩雅邪既然未曾寻得二殿下,便亦是能料想得到我等此间的盘算。说不定前往布部的路径之上,早已是布满了重兵,此途绝非容易轻巧,我们须得准备妥当才行!不过,既然如今敌明我暗,那么只要我等如今不擅自挪动,那摩雅邪终究是拿我们没办法的!不如暂且以静制动,姑且于此是待上一段时日再走不迟!” 武维义站起身来,双手别于身后,并于洞内是来回踱步: “不错,那我们这几日便暂且先于此地潜伏下来……这样,我们暂且分居于三处,待一日之后再行汇合,武某也好趁此机会再找一找墨弟他们的下落。” “也好,既如此,多同也正好寻一处高台,观望一番城内是否还有别的变故……但愿兰公子他们能够安然无恙。” 武多同一言说罢,便算是议定。当下武维义和杜宇一拨,武多同武哲多兄弟一起,戌僰和白乙一块行动,六人分成三组,四下分开,各自都去寻找墨翟和仰阿莎的下落。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武多同亦是与众人一再叮嘱,千万不可擅入沼泽,更不能过于靠近城池。 而武维义和杜宇一路往北搜寻,一路之上,不时的还做了些记号,希望墨翟他们若是路过,便能够看到。两人并排而行,但见武维义依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杜宇很少见武维义如此忧心,便是开口劝慰道: “武郎,戌将军既然说墨翟没有在城内被抓,那么理应无事,他们也许就与我们一样,就藏在城外的什么地方。如今没有消息,便可算得是最好的消息了。” 武维义仰天长叹一声,又甚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嗯……墨弟他要是清醒着的,武郎倒是不如何担心。实在是他如今身中蛊毒,若不能及时解救,只怕是……” “武郎不必胡思乱想,他身边有阿莎在,阿莎虽然顽劣,但亦熟识各式蛊毒。更何况,此蛊又是本为她所施,只要墨翟能够清醒过来,缓解墨弟身上蛊毒,怕也不会太难的。 虽听得杜宇如此说,但武维义依旧是心急如焚,他忽而停下脚步,与杜宇言道: “宇儿……我……” 武维义一时语塞,原来是本想说他要回城再去寻一番墨翟。但转念一想,也知道此举确是极为不妥。 太过冒险自不必说,何况眼下就算是能入得城中寻得了墨翟的下落,面对重重阻拦,又如何能救得他们出来?而且如今有宇儿在此,更不会让他如此胡来。于是,只得又是垂下头,并是叹息道: “哎……罢了!或许是武郎有些异想天开了……” 杜宇知道武维义心中所想,回身轻轻揉捏住了他的手掌,并是柔声道: “武郎还是莫要再徒增思虑了,墨翟和阿莎都不会有事的……” 武维义微微一笑,两人十指相扣,行走在森林中,脚下发出踩在枯叶的沙沙声,偷着那么一丝蜜境柔情。 :。: ------------ 第两百六十六章 祈福佑杜宇吟假乐 觅暗迹五子终齐聚 武维义和杜宇寻了一天无果,隐隐之中皆是有些沮丧。好在二人是一路相伴,互解心事,让本是有些抑郁的心绪得以疏解一二。 自从穿越以来,武维义虽也不能说是料事如神,但至少事情的发展轨迹他基本都能够预想得到。然而此番众人涉险,墨翟又生死未卜,虽说皆是拜那贼人摩雅邪所赐,但同时也是由于他武维义的一时失策所致,因此也不由得是让他感到懊悔不已。 杜宇深解武维义此刻的心境,于是轻抚着武维义的后背,与他宽解言道: “武郎,你不是时常说‘念兹在兹,唯帝念功’吗?当知有些事只能是尽人力而为,却是强求不得的。……更何况,武郎你也曾言及墨弟他乃是世之大才,既如此,宇儿始终相信他一定是会逢凶化吉的……” 武维义知道杜宇之所以这么说也仅仅是安慰之语而已,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这个他一口一声的“墨翟”究竟是不是那个墨家巨子的墨翟? 原本这些便都是些臆测罢了,只不过在此之前,墨翟的行为举止确实是令他产生了这样的一种错觉。而“墨翟”之名,归根究底,不过是武维义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一个念头罢了。这又如何能够作数?但是,这些话他又如何能与杜宇分说得清呢? 只听得武维义是哀自叹息一声,甚是无奈的言道: “虽然此间暂且安全,但终究是置于虎口之上。如果再是寻不得墨弟的踪迹,恐怕我们也只能是将此事暂且搁置,前往布部滇城为先。滇城路远,凶险万分,这一去,便再难顾得不上他了。吾与墨弟乃是结义兄弟,这般弃走,心中又何安?!哎……也罢!墨弟此难,或许正是上苍所注定的,又亦或是对墨翟的一种锤炼。武某虽是心有不甘,但也绝不会纠结于此而误了大事……宇儿,你也不必担心武郎,武郎……自知轻重缓急。自从武郎穿越到得此地之后,虽是做得不少事,但也同时亏欠下了不少的人情。如今事端纷繁,绝非意气用事之时。武郎更没有理由沉浸其中。此间关窍,武郎亦是深知。” 武维义侃侃而谈,说出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其实也是有感而发。他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误打误撞而来的过客,迟早是要离开这里的。但现在看来,他这个过客所经历的事件,冥冥中却早已是将他和这个时代环环相扣在了一起,他已不能置之事外。 况且武维义在这个时代所遇到的人、事和情感可也绝不是虚无缥缈的。面前的杜宇,师尊要离专诸,小兄弟墨翟,甚至是柯迩震西,更不用说为自己而牺牲的毕摩了。这其中的情谊,又岂会有假? 杜宇听到武维义说得这许多,他二人本就已是心意相通,因此也不由起了一丝悲怆之感。但见其双目含情,眼眶挂着泪珠,依偎在武维义的怀中不禁吟唱道: “假乐君子,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译:喜爱的君子啊!美德高尚且光明。能安民众,能得人心,福禄是降自天庭的。天帝啊,我向您祈祷,就请为他保佑诫命吧。——《毛诗·大雅·假乐》) 武维义听罢,心下由是感动,便将杜宇是拥在怀中,亦是轻声吟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武维义所吟的诗句,杜宇自是听过的,也解得诗中之意味。心中不由是柔情顿生,螓首埋在武维义胸膛之上,武维义轻抚青丝,两人似乎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杜宇和武维义二人比肩而行,就仿佛已是忘却了时光的流逝,直到天色将要彻底黑下来,这才意识到该要缓步往回走去。 待他们到得洞口,发现武多同兄弟二人已经回来,武哲多坐在那里发呆,武多同则是正在烧一只野兔,往上面撒着些许自山间采来的岩盐。 武维义和杜宇围坐在火堆边缘。此时虽是正处于仲夏,但由于柯洛倮姆地处西南腹地,因此夜晚的气候却也甚是爽利,甚至还起有一丝寒意。武维义进得洞穴,于篝火旁是且先搓了搓手,并是张望了一番,有些担忧的说道: “哎?戌将军他们为何还没回来?” 武多同也不抬头,只盯着篝火并是点头言道: “外面露重,所以我二人便提前回来了。” 武维义知道武多同此举的含义,乃是担心武哲多受寒。毕竟武哲多他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小毛孩子,身体自是经不起这一番折腾的。 此时,从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戌僰干咳的声音。众人回首看去,但见戌僰乃是一人入洞,而白乙则是在洞外巡视。 戌僰一进来便是急切言道: “武先生,僰好像是发现墨小弟的踪迹了!……” 武维义听到这话,不禁是嗖一下站了起来,并是急切道: “哪里?快,带我去!” 武多同则是默不作声递给戌僰一个水袋,戌僰称谢后大喝几口,稍稍喘了口气,说道: “就在此地西去五里开外,有一个灌木林,荆刺甚多,难以入内,不过僰在外围发现一些记号。仿佛跟武先生曾经留下的痕迹类似,风格如出一辙,但又不尽相同,僰也看不明白,且天色已暗,只得四下瞎寻了一番无果,这才先回来了……” 武维义不禁是大喜过望: “快!快带我去看看!” 武多同略微思量,却是立即起身伸手阻拦言道: “此刻天色已黑,路径难辨,还是等明早再说。” 武维义关心墨翟甚切,自然是没了这个耐心,不禁言道: “墨弟如今身中蛊毒,凶吉难料,耽搁一刻便会有生命危险,恕武某难以从命……” 武多同轻声叹息一口,放下了手中烤到一半的野兔。也顾不得武哲多的反感,一把拉拽起他的小手,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同前往。” 五人走出洞口,又叫上白乙,戌僰带路,在黑暗中朝西方摸去。 武维义内心激动不已,虽然现在还不确定那记号究竟是不是墨翟所为,但按照戌僰的描述,极有可能便是武维义和墨翟之间的秘密留记。他们两人早前便有过约定,如果日后不幸散失,便要一路留下暗号,而且这暗号却只有他二人懂得。 武维义自顾跟着戌僰行走,两眼旁若无物。而此前武维义若是每到一个陌生地点,都会是左右兼顾一番,待其谋定之后再走。似这般反常,于武维义却是极为罕见的。 杜宇看到武维义如此,柔荑在他手背上轻轻触碰一下,武维义回过神来,与杜宇心领神会的一笑,定了定心性。 待众人来到戌僰之前发现记号的地方,武维义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关窍所在。二话不说,径直前往那片灌木林,用鱼肠轻轻一挑,一丛灌木被劈开,竟然现出一条别有洞天的山径来。 武维义率先进入,并招了招手,让后面的人赶紧跟上。 这条山径甚是幽长,乃是直达灌丛林深处。于此期间,武维义又发现了不少的暗号,武维义只顾沉下心来,将其一一识别清楚。 忽地一人在前方是沉声大喝一声: “什么人?!” 武维义听得真切,此人不是墨翟,又会是何人?当即回道: “贤弟!是我!” “兄长!” 墨翟听出是武维义的声音,当即是窜跳了出来。只见他此时衣衫褴褛,也仅是遮羞罢了。黑暗中墨翟的那张黑脸似乎更是显黑,然而眼珠却一如既往的通亮灵活。泫目欲滴,难掩欣喜之色。 武维义疾步上前,重手拍了拍墨翟的肩膀,并是轻声道: “贤弟!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为兄只当你……” 武维义言基于此,一时只觉得是喉咙发酸,竟是哑然说不出话来。但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是彻底有了着落。 ------------ 第两百六十七章 言语吞吐另有隐情 衣不蔽体阿莎遭罪 墨翟终于是如愿寻得兄长,又如何不叫他激动万分,只听他是猝然间便是哽咽道: “翟……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兄长了!兄长……翟只记得当日被巨木陷阱所困,之后的事情便一概不知。待是再清醒过来时,便是与众人皆失了联系,还以为兄长……你……” 杜宇听到墨翟的这一番话,只觉得甚是奇怪,左顾右盼,却也没有发现仰阿莎的踪影。便不无犹疑的问道: “哎?阿莎妹妹呢?” 墨翟听到杜宇如此一问,却是面色一红,支支吾吾的搪塞道: “阿莎姑娘……她……她……” 杜宇心下一沉,见仰阿莎不在近旁,墨翟亦不知他自己身上发生了何事。而如今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的,料想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不禁悲怆言道: “难道……阿莎妹妹她已经……已经……” 墨翟急忙摆手,说道: “不不!阿莎姑娘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她……嗨呀!翟……翟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啊……” 武维义单手搭在墨翟的肩膀上,安慰他道: “贤弟,有什么话且慢慢说来,不要心急。阿莎姑娘现在身在何处?她究竟是如何了?” 墨翟眼神不敢与兄长对视,只得游弋在外,飘忽不定: “她……她在不远处一个山洞里,我此番出来寻些吃的予她……她……那个……” 武维义即便是再有耐心,也被墨翟这么说话搞得有些心乱,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这般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墨翟深深吸了口气,张嘴却没有说出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却只蹦出一句: “我这便带你们去找她吧……不过……其他人还是不要进去,公主一个人进去即可……里面……里面多有不便。” 武维义听闻过后更觉大奇,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墨翟变得如此古怪。前段时间墨翟已然被仰阿莎弄的心神不宁,如今他们单独相处几日,却又发生这等的变故,竟搞得墨翟如今是变判若两人一般。 武维义还想再问,而杜宇终究是姑娘家,心思更是细腻一些。从墨翟的表象中已是觉察到一丝端倪。便轻轻拉了一下武维义的衣袖,随后笑道: “墨弟,你在前带路,我们随着你过去便是。” 墨翟闻言,顿感如释重负,当即转身便走在了前面。而武维义他们则是在后面跟着。路上,杜宇与武维义是比肩耳语道: “兴许是他和阿莎妹妹之间发生了些什么,这才导致墨弟如此表现异样。他要是不愿意说,还是莫要逼之太甚。男女之事,本就难以难料,一会儿待宇儿独自一人进到洞内查看,武郎便在外面,也莫要再作追问。待宇儿见得阿莎,一切不言自明。” 武维义只感到此事甚是繁复,不禁是挠了挠头,言道: “倘若……连阿莎姑娘也不愿意说?那又该当如何?” 杜宇笑道: “呵呵,他们如果都不愿意说,那便更不必多问。武郎不常说‘人至察则无徒’嘛?如何到了今日,却反而犯了糊涂?……而且,宇儿觉得他们二人尚不更年,定是藏不住事的。若当真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定能一眼看出些许个端倪来。” 武维义望着墨翟的身影,叹道: “只希望别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走出不过一里,很快墨翟便是停顿了下来。黑暗中也没有发现什么山洞。正值大家奇怪之际,墨翟用手指了指方向,并甚是羞愧的说道: “大家在此等待便是。还请公主……哦,阿莎姑娘就在那一处洞穴之内,还请公主一个人进去吧……” 武维义见墨翟言语如此谨慎,亦不知其所谓。更是参不透这其中的原委,若不是他信任墨翟,只怕会是疑心墨翟有意赚杜宇进入山洞,对杜宇有所不利。 杜宇只轻轻捏了一下武维义的手掌,随后脱了手,便只身前往那个洞穴查探,口中唤道: “阿莎妹妹!在里面吗?” “宇儿姐姐!我在!我在的!” 洞**传来仰阿莎急切的声音。 听到仰阿莎的声音,杜宇再无顾忌,当即快步进入洞穴,只见里面昏暗潮湿,只从深处传来一束暗红色的火光。若非仰阿莎发声,杜宇却根本看不清仰阿莎究竟身在何处。 只见仰阿莎却是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突然是循声探得半个脑袋,一对亮晶晶的眼珠望着杜宇。杜宇走了过去,只见仰阿莎如今竟是衣不遮体,全身上下衣物皆已被撕扯得破烂。而且其肩头似有咬痕的伤口。仰阿莎看到杜宇,不由得大哭起来,扑在杜宇的怀里,泪水如雨而下,浸透了杜宇的衣襟。 杜宇很快回过神来,不断安慰道: “阿莎妹妹,没事了,没事了,有姐姐在呢……” 仰阿莎哭闹一阵,不禁是哽咽道: “宇儿姐姐,你们可算是来了……阿莎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们了呢。” 杜宇上下打量着仰阿莎,发现她除了肩头上的伤口,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异常之处,当即解开自己身上的束带,除了外衣。好在里面尚还穿着绒衣,倒是无碍。 杜宇将外衣裹在仰阿莎的身上,然后慢慢的将其搀扶站起,杜宇见仰阿莎如此模样,心中不禁起了一阵怜悯。而且见得这番惨状,却又叫她如何不怒?!无论如何,墨翟将仰阿莎一人留在这里,实属不该,于是她当即问道: “阿莎妹妹,你和墨翟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变得这般狼狈?墨翟他……又怎能一人在外面晃悠,却让你衣不遮体的独留于此?!” 谁知,仰阿莎听得此问,竟亦是与墨翟如出一辙,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杜宇见其不语,便将包裹在她身上的衣服稍是整理了一下,拉着她走出了洞穴。此时武维义他们正在外面甚是焦急的等着,发现杜宇和仰阿莎出来,当即就迎了过去。 武维义看到仰阿莎如此这般,心中也是不免一沉。又看了墨翟一眼,墨翟却脑袋一缩,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杜宇甚是愠恼,冲着墨翟便是怒声责备道: “阿莎妹妹衣不遮体,竟一人独留在那潮湿的山洞之内!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肩上的咬痕又是从何而来?衣服又为何会如此褴褛?你……你是不是趁人之危,欺负了阿莎妹妹?!” 墨翟受到杜宇的指责,低头不语,居然满脸的羞愧之色,仿佛杜宇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就好像他确实是欺负了仰阿莎一般。 然而,仰阿莎却是双手拽着杜宇,急忙替他辩解说道: “宇儿姐姐……这确是不关他的事,你也莫要再责怪于他了。” ------------ 第两百六十八章 洞外密语起底原委 蛊物噬心反成姻缘 武维义听得他们三个人皆是语焉不详,一时倒也有些摸不清状况。但见杜宇这般恼怒,知道这墨翟定是坏了什么事,因此瞪了墨翟一眼,并是与他发问言道: “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见墨翟满脸赤红,不由自主的咬住嘴唇,撇了一眼身边的仰阿莎,又立即缩回了头,一声不吭。而只听得仰阿莎却是又在替他规劝回护道: “他未曾做得什么错事,武先生和杜宇姐姐也不要再逼问于他了……” 杜宇眉头一蹙,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只听武维义语气充满了怒意: “正所谓‘有过必悛,有不善必惧’,似你这般,犯了错却连认都都不敢认,可当真是再丢人不过!” (有了过错一定痛改前非,干了坏事一定觉得害怕。——出自《国语·楚语》) 墨翟羞愧难当,而且说到底毕竟只是个年不足二八的破瓜少年,又岂能经得起这般责辱?眼看他好似就是要哭了出来,武维义却还想再说,却被杜宇一个眼色止住。 知道杜宇必是看出了其中的缘由,武维义见状,虽然奇怪,但一番言语到得嘴边,却又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这气氛委实是令人有些尴尬,仰阿莎和墨翟他二人之间明明有事,但一个遮遮掩掩,另一个亦是缄口不言。武哲多年纪最小,虽是有些早熟,却也不懂得这些,当即随口问道: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他二人为何这般支支吾吾的?” 大家都认为这件事别有隐情,这般当众说出来,也许多有不便,戌僰则是说道: “敢问公主,此间山洞大不大?” “倒不算小,足够我们容身。” 杜宇说完,戌僰和白乙已经率先前往查看,不一会儿,便将里面收拾妥当,且在挨着洞口处又重新生了一堆火来,这个山洞显然比之前那个更为安全隐蔽,藏身于此,再合适不过。 杜宇将仰阿莎搀扶着重新进了洞,端坐下来便帮仰阿莎简单的清洗梳理了起来。武多同和白乙前去猎食,而武哲多则坐在仰阿莎身边,一对眼睛滴溜溜转,打量着仰阿莎。而仰阿莎一脸的心事重重,也并不在意。 过不多时,杜宇又起身,随手轻慢的朝着武维义挥了一挥。武维义心领神会,便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出到洞外。此时,武维义早已是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 “宇儿,墨弟和阿莎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古怪?观他们此番言行,也不似是发生了什么矛盾而起了争执啊!” 杜宇微微叹息,说道: “宇儿自也不敢妄言,但……他们之间也许的确是发生了什么……” 武维义纵是计谋百出,又有杜宇这般倾心之人,但有关这方面的事情终究还是迟钝不少,不禁问道: “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杜宇细思一阵,说道: “方才宇儿在洞中,发现仰阿莎肩头有伤。血迹虽是已干,但伤口却是极易分辨,定是一处咬伤。而且咬痕不大,亦甚是明晰,绝非寻常猛兽所为。” 武维义不由得又是吃了一惊,却听得是越来越迷糊,急忙问道: “咬痕不大……那……莫不是为林中的蜇物所伤?……不对,要说这林间的虫物,又岂能伤得了她?” 杜宇听得武维义在那是自言自语的分析了一通,不由得是苦笑一声,又与他摇头说道: “哎呀,我的傻武郎呀!……宇儿都说得这般明白不过了,若非是墨弟所为,阿莎妹妹她又何必是这般遮遮掩掩?……墨弟他又如何会是一脸的羞愧之色而难以启齿?这其中之关窍,武郎这般聪敏,难道还想不明白?” 武维义听到这话,不禁是恍然大悟!但是转念一想,却依然有些不解的问道: “原来如此!……但……墨弟他无缘无故的,又为何要咬伤阿莎?” 杜宇青领微颤,摇头道: “当时墨弟救走阿莎妹妹,我们都是亲见的。墨弟于那样的境况之下,又岂能用常理来推的?武郎何不再回想一番,当日你与柯迩震西、柯迩寨主,三人合力一处尚不能制住墨翟时,当时九黎尤女是否曾递有一物,瞬间便是制住了墨翟?” 武维义立即是心下寻思回想了一番: “对了!……是那一方血布!对对对,正是浸了仰阿莎鲜血的血布!” 杜宇闻言,立即是点了点头,并继续言道: “嗯……而这噬心蛊,宇儿亦曾问于毕摩。毕摩明言此蛊发作之时,人就会变得如同猛兽一般。而能解其蛊者,却唯有养蛊者本身之精血……此蛊往日里无甚作为,只需定时饮了蛊主之血,便可保得无恙……不过……此番墨弟他,定然还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武维义闻得此言,隐隐之中已经是猜出一些什么,如果墨翟只是因为神志不清咬伤仰阿莎,两人尚且不会如此表现,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方会如此。 “嗯……也罢,回头我再寻个机会,问一问墨弟便是了。宇儿也可从旁打探一番,若他们之间果真是发生了什么……便不能让墨弟是辜负了人家。” 此言虽只是对着墨翟和仰阿莎的,但当他二人言罢,皆是侧目对了一眼,并是作得会意一笑。又见一轮皓月已是挂于深空,杜宇见得此景,不由得将手是挽在了武维义的身侧,头又往其肩上轻轻一枕,二人便这样于洞外是久久伫立不动…… 是夜,众人安歇,而墨翟却始终守在洞口,离得仰阿莎远远的。却又时常暗中观察仰阿莎这边的情况,而仰阿莎有意无意的也时常朝洞口瞥去,眼神中亦是流露出些许的关切之意。 这若是放在以前,定是绝难想象的。以前他们二人时有斗拌,时有逗趣。虽说遇得危难也会互相照应,但如这般的情形,亦是实属罕见。 …… 原来,那一日墨翟蛊毒复发,抱起仰阿莎奔出了驿站。其实这一切的行为,都是墨翟受蛊之后的潜意识所为,他自己其实是毫无知觉的。 待墨翟是一路横冲直闯,来到了城门,那时宫内之变的消息尚未传出,因此城禁不甚严密。而那些守卫自是阻拦不住,被墨翟是抱着仰阿莎一路往外冲出。待摩雅邪传来酋令,开始封城之后,那些守卫又不敢声张。故而墨翟出城的消息,无论是武维义他们还是摩雅邪等贼人,都是一无所知的。 墨翟抱着仰阿莎漫无目标的奔跑,也不知究竟奔跑了多久,途径一片又一片的灌丛林,丛中的荆棘时不时的划破二人的衣物和肌肤,然而墨翟却依旧是宛如未觉,只光顾着一路狂奔。 最终,待其抱着人又奔出几里之后,还是力竭倒地,一时昏迷不醒。仰阿莎挣扎着挣脱开墨翟的双臂,又推唤了墨翟几声,墨翟此时已然是没了回应。 仰阿莎不由得是慌了神,深知墨翟此状乃是噬心蛊毒发作,不禁暗道: “他如今所中蛊毒,皆是因我之故……或许,便似上次那般,饮些我的鲜血便会好些……” 仰阿莎想到这里,救人心切,也不及细想,当即将自己的手臂咬出血,去喂食墨翟。 本在昏迷中的墨翟遽一接触到血液,当即半迷糊的大口大口吞食起来。仰阿莎一开始还心生喜意,但紧接着却又突然害怕起来,没了意识的墨翟竟是突然紧抓住她纤细的胳膊,不断的吸食,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仰阿莎担心自己会因此失血过多而亡,一时慌乱之下,伸出另一只手来,在墨翟的腋下三寸处的大包穴是出手重重一击! 仰阿莎心想,上次便是这般的误打误撞将墨翟给打醒还魂了过来,此番理应是一个道理。岂料,墨翟受得此击,喉咙口竟是突然发出一声低吼,抬头睁开炯目看了一眼仰阿莎,眼神中亦是泛着一丝异样的狼意。 仰阿莎毕竟年纪尚轻,看到如此光景,不由心生惧意。便想努力挣脱墨翟先跑远了再说,岂料墨翟骤然将仰阿莎扑倒在地,并且开始撕仰阿莎的衣衫。 仰阿莎何曾见过墨翟如此模样,大惊失色,想要推开墨翟,却又哪里能推得开?墨翟此刻的力气,恐怕世间尚无一人可抵!墨翟兽性大发,撕碎了仰阿莎的衣物,而自己身上的衣服本也早已被丛中的荆棘扯去七八。两人几乎一丝不挂的贴在一起,仰阿莎被墨翟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呵斥几句自然更是无济于事。 是夜,明月本该浩然当空,但此刻却是躲进了云后,仿佛是知了羞怯一般…… ------------ 第两百六十九章 破胆惧责言死请罪 福祸相依顺遂天意 原来墨翟在蛊毒发作的摧动下,又受得仰阿莎的鲜血所激,一时兽性大发,因此期间乃至是将仰阿莎肩膀咬伤。 一阵燥泄之后,墨翟便再度是陷入昏厥。而仰阿莎衣衫不整,难以遮羞,左右一看,他们如今被困于一处灌丛林内。不远处便有一个山洞,墨翟这时虽然昏迷,但一呼一吸皆更显雄浑稳健,显然已无有性命之忧。仰阿莎挣扎着站起,进入山洞。 不一会儿,墨翟苏醒过来,对于他在噬心蛊发作期间的事情,并无甚印象,但是对于仰阿莎喂血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却是记得一清二楚,惊恐羞愧之下,不禁喊道: “阿莎姑娘?!阿莎姑娘?!” “呆子!我在这里!” 仰阿莎言语中,似是带了些责备之意,但更多的是怀有一丝绵意。墨翟闻声前往,正要接近洞口,却又闻得仰阿莎是急切唤道: “呆子!莫要过来!” 墨翟闻言,方才的一幕场景忽然于墨翟脑海中一闪而过。墨翟恍然,不由是目光凝滞,停止脚步,随后又不禁感到惧怕万分。 只听得他在洞外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朝着洞口方向是结结巴巴的唤道: “阿莎……姑娘……我……我……哎呀!翟……罪该万死!竟如此冒犯了姑娘,翟……待翟安排好阿莎姑娘……自当以死谢罪!……” 但听仰阿莎却似是有些娇羞的低声回道: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又何必要以死谢罪?……不要胡思乱想。你个呆子……我又不是拿此事怪罪你……只是让你先不要进来罢了!” 谁能料想得到,仰阿莎此时竟并无半分责怪墨翟之意。她一人在洞内已经思量许久,她深知墨翟此番所为,也并非是有意为之。若真要说起来,似乎这一切在她给墨翟误施了噬心蛊那一刻起,便早已是命中注定了的。 但是这其中的羞涩之意,可不是仰阿莎这个豆蔻少女所能独自面对的。况且如今她衣不遮体,自然是不会让墨翟进来的。 墨翟站在洞口,关切之余,又是内疚万分。仰阿莎既然不让他进入,那他自然是半步也不敢踏入。当夜便值在洞口,以作守护…… 一连数日,墨翟皆是在外风露。而仰阿莎猫在洞内,好在此洞也算得宽敞,可供来回走动的地方也算尚可,不至于将她给憋坏了。 而墨翟每次回来,除了采猎一些食物回来外,也一直与仰阿莎汇报着外头的动静。不过,他二人却始终是隔着山洞,不曾谋面。 墨翟认为自己此番酿成大错,自责不已。虽然仰阿莎言语中甚是缓和,并刻意不提那夜之事。但越是如此,墨翟便越是会胡思乱想。 墨翟白天打猎,做好食物放在洞口,然后远远避开。只待仰阿莎取走之后方才回来。于夜晚更是守在洞口不敢有丝毫懈怠。而这种尴尬的氛围一直维持到了武维义他们循路找来。 这一切武维义和杜宇都是看在眼里,次日清晨,仰阿莎和杜宇在洞内,武维义和墨翟在洞外,而其他人等则都颇有默契的离得远远的。 杜宇伸手整顿起仰阿莎的乌发来,并是随口说道: “当日姐姐在密室听毕摩大人所言,若有男儿被种下此噬心蛊,再辅以驱蛊之术,则此人便只会对该女言听计从,就好似是被摄了心术一般,你给墨弟所下,便是此蛊对吧?” 仰阿莎羞涩难当,低头道: “除了在朱提关之时,我以驱蛊之术让……他替我解开绳索之外……哦,还有,他去纵火焚林的那一次。经此二事之后,阿莎……阿莎对天发誓,便再也没有利用此蛊是让他做过任何事情了……” 杜宇摇头叹息一口,随后又轻言道: “哎……此蛊既为情蛊,那么便是蛊王也无法可解。所以啊……按现如今这架势,你们……呵呵,你们这辈子恐怕便再也分不开了吧?!是也不是?” 若是在平日里,仰阿莎听得此言,自是还要嘴硬说出类似“谁要和这黑炭再也分之不开”的话来,但是现在,却是一反常态,只见她脸色绯红,又低声道: “噬心蛊确实不同其他蛊术,母主亦曾告诫于我,绝不可轻易使用。当日在朱提关阿莎玩心大盛,不及思量,对墨翟用了,事到如今也确是后悔万分……” 杜宇妙目顾盼,不禁轻声道: “哦?妹妹当真后悔?” 仰阿莎听得此问,不由得愣了片刻,并是说道: “看到墨翟受苦的模样,阿莎心中确实后悔。但……” 仰阿莎话未说完,更加羞涩起来,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杜宇已猜到几分,问道: “是否又觉的内心深处,为你们能得以这般息息关联,而心存几分欣喜?” 仰阿莎听罢,更是显得羞愧,低头转身过去,不好意思回答,只轻微的点了点头以示应允。杜宇见状,便伸手抚摸仰阿莎的青丝,又道: “阿莎妹妹,你只需要答复姐姐即可,不必深究其中缘由。此事……本该由你父豪与母主裁断,但眼下我们流落在外,也顾不得这些繁文缛礼。你我毕竟是金兰一场,而武先生他又与墨翟又有兄长之实。不如便由姐姐和武先生做主,让你们在此成婚,妹妹可愿意?” 仰阿莎闻言,竟然出奇的没有拘谨害羞,默默的点了点头,近乎于不可闻细的回道: “阿莎愿一切听从宇儿姐姐安排……” 杜宇看到如此模样,心下已是了然明晰,抬头看到洞口外武维义亦是在跟墨翟说话,也不知结果如何。 武维义经过旁敲侧击,墨翟却是始终守口如瓶,愣是没有吐露半分情由,武维义剑眉一竖,略有怒意的说道: “贤弟,君子不患其所为,只患为而无当!贤弟若果真是有所为的,难道不该将此责一并肩挑吗?!” 墨翟闻得兄长此言,更是羞愧难当,不禁言道: “兄长……翟已了然!翟虽不才,但也深知为人必须责躬引咎!翟如今错事已成,又如何敢再推托?!待此间事了,众人安然,翟自当是肉袒面缚,以死谢罪……” 武维义被墨翟说的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液呛住,干咳一声,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是在避重逐轻!以死谢罪……此等匹夫之勇言也亏得你能说得出口!……贤弟啊,你这脑袋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你莫不是想要气死为兄?” 墨翟闻言,知兄长怒意,不由是惊恐抱拳拜手言道: “翟岂敢……只是翟此番大错已成,无法挽回,罪该万死……” 武维义听其谬言,甚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去去去,莫要在此混淆视听。你想一死了之,这倒是省事。那阿莎姑娘她又该如何是好?!” 墨翟闻言,不由得是汗流浃背,却也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兄长……那翟究竟该如何做,方能弥补此错之万一?还望兄长教我……” 武维义眯眼斜视一番,却又嘴脸微微扬起言道: “呵呵,倒也无他,唯有顺从己心而已……贤弟许不闻‘福祸相生’之理?!此事贤弟虽引以为祸,却又何尝不是贤弟之福?一切福祸,皆不过是顺遂天意罢了……在为兄看来,此事既然由贤弟而起,自然需由贤弟料理得当才行!……你若一死了之,岂不更是遗祸!” 墨翟听得似懂非懂,却也不敢再问,只得是低头道: “诺……兄长教训的是。” 此时,武维义突然感觉到身后的洞口内是传来了一些动静。回首望去,但见是杜宇径直走了过来。武维义知杜宇必是问出了详细,于是便又与墨翟简言说道: “好了,此等美事为兄若是就此说破倒也无趣,贤弟不如自己先去好好寻思一番吧!” 墨翟闻言,如获大赦,应了一声之后,便逃也似的跑开了去。武维义望其项背,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朝着杜宇是迎了过去。 ------------ 第两百七十章 谈论婚俗周邦雁礼 半推半就墨翟成室 见得杜宇径直走了过来,武维义便让墨翟是先行退下,然后亦是迎将过去。两人碰面,将他们的各自情况简单交流了一番。 武维义根据之前经过观察,原本已经是明白了几分。如今听到仰阿莎如此说,便更是令他确信无疑。墨翟和仰阿莎如今显然已是有了夫妻之实,不然依着仰阿莎这般性格和年纪,又岂会轻言婚嫁之事? 武维义听罢,不禁是扼腕道: “哎……只是……他二人这般的年龄……这该如何是好?” 杜宇听得武维义此言,却颇不以为然,与之辩道: “二八正值破瓜之年,他二人虽是略有不及,但也足可谈婚论嫁。” 武维义闻得杜宇此言,这才是反应过来,原本依照西周礼制,确实是“男子二十而冠,冠而列丈夫,三十而娶。”(将头发全部挽至头顶结为发髻,戴上保护发髻的小帽子“冠”)。女子则十五岁为“及笄”(也是将头发梳理为垂于脑后的发髻),可许婚,二十而嫁。(《春秋谷梁传·文公十二年》)。 按理说,男女未达到成年年龄是不得成婚的。但其实,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据考证,这个时代的男子十五六岁、女子十三四岁成婚本是常态。而当时的法律也大都提倡早婚,例如于此时稍晚一些的越王勾践,曾明令“女子十七不嫁,父母有罪,男子二十不取,父母有罪。”(《国语·越语》)而在百年以前的齐桓公称霸之时,亦是明令“丈夫二十而室,妇人十五而嫁。”(《韩非子·外储说右下》) 所以,若是依照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墨翟和仰阿莎这个年纪,其实已经达到通婚的标准了。 对于杜宇而言,这些更是习以为常的。武维义毕竟是现代人,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想法是男子不到二十二,女子不到二十,便是不能结婚的。甚至在他看来,这之前的谈情说爱,基本跟耍流氓没有区别。因此一时之间,没能反应得过来。 “嗯……这倒也是,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依照宇儿的意思,替他二人做下这个主了?只是……此等大事,于此操办是否又太过于简陋了一些?” 武维义并不清楚如此做是否合适,是以如此问道。而杜宇则是继续说道: “婚配乃是终身大事,草草了事必然不成……眼下墨小弟如今是无亲无挂,认下你这个兄长,自然可以视你这个长兄如父。因此,你替他做得这个主倒再合适不过。至于仰阿莎,宇儿在僰寨初遇阿莎妹妹之时,便已结金兰之谊。是以若宇儿勉为代为长责,待日后再向巫主大人和柯迩二哥言明,亦算是有所交代的……只是,如今形势又不容我们给他们办得一场体面的婚礼,只得是一切从简,先替他二人将此事正名下来才最为要紧。” 由于柯迩震西的缘故,杜宇称柯迩遐义为二哥倒也无不妥,然而柯迩遐义的女儿仰阿莎又跟她是以姐妹相称,确是有些不伦不类的。不过眼下他们只管各论各的,倒也不必太过纠结。其实,要说武维义也是有类似的情况,自己的小兄弟如今要与遐义兄的女儿成为婚配,细论起来,倒也是颇为有趣。 “既然宇儿你这么说,那么便就此说定,容武郎再想想,此一番礼数究竟是该如何处置……” 武维义伸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便在此时,空中响起大雁的鸣叫声,武维义灵光一闪,冲着不远处的戌僰叫唤了一声,并是借来一副弓箭。 武维义手持着弓箭走到墨翟身边,但见墨翟也不知究竟是在想些什么,竟是宛如未觉,只蹲在那里直直的愣出了神。但见他虽是离了洞口甚远,但目光却不时往洞口瞥去,眼神中满是关切之色。武维义咳嗽一声,墨翟这才是回过神来,忙道: “兄长?……” 武维义无奈道: “贤弟你可已是想明白了?” 墨翟颇不好意思的低首言道: “翟……还在想……” 武维义闻言,却是嗤笑一声,将手中的弓箭是硬塞到了墨翟的怀中,并是说道: “那你便不要再想了,拿着这弓箭,只需射下一只大雁来,便算是于你戴罪立功了!” 墨翟抱住武维义直塞给他的这一副弓箭,却是有点发了懵。但是听到“戴罪立功”四字,立即是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诺!……此事简单,翟这便去!” 杜宇亦是看得真切,本想上前询问,谁知此时大家亦都是闻言围了过来。只听戌僰更是张口便甚是莫名的问道: “猎雁这种事,僰前往即可,又何须劳烦墨小弟?” 武维义却是神秘一笑,与他回道: “呵呵,墨弟此去,可不是打猎那么简单,且此事……旁人亦无可代劳……” 众人尽皆好奇,纷纷置声询问,武维义却始终不肯言明,只是言道: “待墨弟回来,一切自明。” 以墨翟的身手和箭法,射下一只大雁,本就是轻而易举,不消片刻,但见墨翟便是高举一只大雁飞奔回来,并是来到了武维义面前。 但当武维义双手接过了大雁,却又立即递给了杜宇。杜宇不由亦是愣了一下,但听武维义一边递过大雁,一边是吟唱道: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杜宇闻得此诗,不禁是恍然大悟。此诗之意,乃是“听得嗈嗈大雁鸣,天刚黎明露晨曦。男子如果要娶妻,趁冰未化之前赶紧来迎。杜宇虽是蜀人,少时于宫中,确也曾听闻施儿姐姐提及过,诸夏之人婚配之时,的确是有奠雁之礼的!而武维义此举之意,大概就是以此雁作为纳彩时的聘礼! 然而,武多同他们毕竟从不与夏人打交道,因此对于这些个诗词歌赋自是极为陌生,未敢轻言。武维义也知道武多同他们必是不解此诗之意,便只转身过去并是笑着说道: “呵呵,大家只管等着分肉吃便好!” 杜宇莞尔一笑,并是立即点了点头,提着大雁便走进了洞内,武哲多见状,不由得是好奇问道: “此鸟无辜,猎之何为?” 杜宇却也无暇理他,只将大雁面呈于仰阿莎,口中说道: “妹妹,这是墨翟亲自猎来的大雁,可作雁礼。至于这雁礼,阿莎妹妹可知究竟是何意?” 仰阿莎闻言,自是一脸迷惑的摇了摇头。杜宇微微一笑,与她解释道: “此乃周邦之礼,名为‘宾执雁’,周人婚配嫁娶之时,此为最关键的一礼。如今虽为简陋,但你与墨翟二人既是情投意合,自不必再是太过讲究。便以此雁为凭,妹妹若是受了此雁,便算礼成夫妇……至于你父豪与母主那边,自有姐姐会去与你说道,你不必担心。” (《仪礼·士昏礼》:宾执雁,请问名,主人许。宾入,授,如初礼。摈者出请,宾告事皆。”) 仰阿莎闻言,立即面泛红霞,只感觉一阵羞躁潮热涌上。但见她低着个头,却又不假思索的便伸手接过了大雁,并是低语羞涩言道: “阿莎……一切愿听得姐姐安排……” 杜宇听罢,不由是长舒一口,毕竟此事于姑娘家家的还是难以启齿的,未曾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爽快,当即转身过去,与洞外之人是笑声唤道: “成了,你们都进来吧!” 众人鱼贯而入,唯有墨翟是扭扭捏捏的在洞口徘徊着不敢进来。方才武维义已经将这雁礼的门道说与他们听,大家均甚是欢喜,也唯有墨翟是感到羞不可耐。 仰阿莎看到这么多人进来,面色绯红,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这也算是在逃忙路上不可多得的喜事,武多同和墨翟有过数面之缘,虽非十分熟悉,但关系也已然不错。但见此时他亦是来到洞口,将墨翟给强行推进了洞内,好让墨翟和仰阿莎二人碰面。 武多同嘻笑着说道: “墨兄,你虽是年纪尚小,但毕竟也已束发。如今成室,更为丈夫!似你这般的拘谨却又成何体统啊?” 武多同这般说,让墨翟更是不好意思起来。半推半就的被挪到了仰阿莎面前,立在那里却依旧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仰阿莎见得墨翟如此傻样,不禁亦是掩口微微一笑。 ------------ 第两百七十一章 女曰鸡鸣墨翟炖雁 分羹而食吟唱无衣 墨翟和仰阿莎经过一番“雁祭”之后便也算得礼成,武维义和杜宇权当是他们二人的长辈。一切虽是简陋,但也算得礼数周全。 众人大悦,只听戌僰是从旁鼓舞说道: “妙极妙极!婚聘乃为终身大事,如今虽是礼成,但如今这般却也不免有些委屈了墨家贤弟和阿莎姑娘……只待此间纷事一了,大伙重回柯洛倮姆之时,定然要替他二人再操持一场浓重些的才行,以示庄重啊!你们看如何啊?”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本该如此,逃亡路上难得有如此喜事,大家脸上亦都是露出了久违的欣喜之色。便是武多同,也咧嘴笑了起来,武哲多则是来到仰阿莎矮跟前,手中拿着一个银锁,仰头看着她,开口说道: “阿娅(阿姐)大婚,母后若是知晓,定然欢喜。哲多此次出逃,走的匆忙,未曾带得什么贵器。此乃哲多的银锁颈饰,自小便伴于哲多,今日便将此物赠予阿娅。” 仰阿莎知道武哲多是在场中自己唯一有血脉的亲人,其母天玑夫人乃是自己母主的族娣,因此他们二人自当也就成了姐弟的关系。所以,这时候由他代表族人出面赠礼,倒也是符合僰礼的。仰阿莎当即站起,双手接过银锁,随后拿起身边的一个装满清水的水袋,说道: “多谢哲多阿弟!” 只见武哲多接过了水袋,微微灌了几口,却没将水袋奉还,而是将其绑在腰间。按照僰族风俗习惯,答谢酒水不同于其他敬酒,喝与不喝,都不便还于主人,否则视为不敬。 这时其他人也一同上前祝贺,也基本都只能是送得一小物件。仰阿莎和墨翟也不由分说,只管将其一一接过,并口中称谢,以水代酒挨个酬谢过来…… 一切尘埃落定,武维义指了指大雁,说道: “诗有云:‘将翱将翔,弋凫与雁。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贤弟,此番为示弟之诚意,不如便由你代劳,且予众人炖得一锅雁汤吧。” (宿巢鸟雀将翱翔,射鸭射雁去芦荡。野鸭大雁射下来,为你烹调做好菜。佳肴做成共饮酒,白头偕老永相爱。——《诗经·郑风·女曰鸡鸣》) 墨翟领会其意,便是立即应了一声。从武维义手中又接过了承影,便是忙碌去了。毕竟此事于墨翟而言,意义非凡,因此其手脚甚是麻利。而此事又为他的终身大事,旁人也不便帮手,于是只管是分别坐下静候。 仰阿莎坐在一块石头上,武哲多则是蹲在下首,突然问道: “阿娅,蛊王还在你身上吗?” 仰阿莎微微一愣,随后回道: “自是在的。” 天玑夫人临走前,将蛊王交给墨翟保管,而墨翟便一直是将其藏在身上。后来在给仰阿莎送食之时,便一并是放在了洞外,仰阿莎自然是将其悉心收纳起来。 武哲多叹了口气,说道: “哎,哲多本来对蛊术极为感兴致,自也想要养一只蛊王。但母后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准哲多玩耍。” 其实,僰寨自古以来便是以女为尊,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关键,便是男子养蛊不易,男子阳气太甚,所养蛊王效用和寿命皆要大打折扣不说,对于男阳也是极大的消耗。毕竟是聚阴之物,男子养蛊,亦特别容易被其反噬。天玑夫人不让幼子擅养蛊王,自也是有她的一番道理的。 因此,仰阿莎便是与他好言劝道: “姨母不让你养蛊,自是为了哲多好呀……” “这个哲多倒是明了的,不过终究是有些好奇。况且对于蛊术,母后虽不曾教过哲多,但哲多平日里也甚是关注。因此,虽未曾亲养,但对其理论倒也了解一二。阿娅既然养蛊无数,想必阿娅定然是懂得更多。若是可以,阿娅能否亦是教教哲多?……” 仰阿莎则是说道: “跟你说说一些理论,倒是无碍。但你千万不可轻易养蛊……若真要养,就养一些效力小一些的,否则遭了反噬则必受其害,明白吗?” 武哲多闻言,立即是点头应道: “嗯……那是自然,多儿只是好奇而已,并无他意。” 仰阿莎松了口气,且是理了一番思路,随后便是侃侃言道: “其实外界对于蛊术的传闻,颇有虚言之处,此物倒也并没有那般神奇。人人谈蛊色变,皆认为蛊能飞游、通变幻、晓人事,犹如鬼怪一般来去无踪。而造蛊者可用法术操控蛊虫给施术对象带来各种疾病甚至将其害死。其实这些自然是不对的,蛊并非什么如同鬼怪之物,当然,能飞能游,甚至发光,那也是个别蛊虫的特性而已,至于法术,那更是无稽之谈。” 武哲多听罢,不禁是点头言道: “这些哲多倒也是知晓的,蛊术其实多半都是效果缓慢的。据多儿所知,有两种蛊见效极快,一种为烟蛊,此蛊可使人迷了心神,以便于逃脱,还有一种乃是针蛊,此蛊剧毒无比,见血封喉,不过母后不曾习得此蛊,说是此蛊凶猛,养之受之皆无回旋余地,是以天理难容。” 仰阿莎证了片刻,说道: “针蛊确实凶狠,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救治的机会。我族中人确实不会轻易豢养此等凶物,不过姐姐的母主也曾言道,说针蛊对付寻常人,自是不妥,但如果拿来对付穷凶极恶之人,倒也不失一种手段。蛊术从来不是可怕之物,主要还是看使蛊之人。更何况,蛊再阴毒,却也难敌这世间心术不正之徒啊……” 武哲多恍然大悟,说道: “阿娅此言甚是,此前确是无人与哲多说得这些道理。今日能听得阿娅之言,甚幸。” 仰阿莎此时又好似是略微恢复了些往日里的俏皮劲,不禁是嘻嘻笑道: “嘿嘿,其实这些也都是母主告诉姐姐的,但姐姐可也管不得这些。谁要是真敢将姐姐惹急了,嘿嘿,姐姐也定要用此蛊来对付他!……对了,弟弟,此蛊若是要学起来倒也甚是容易,似阿弟这般赤诚,学得这些倒也是无妨的……阿弟可想学学?” 众人听到仰阿莎侃侃而谈,比之以前,仿佛是变了一个人,当真是多了一分成婚过后的那种稳重。但随后这一句话,却又有些暴露本性。纵是武哲多再懂事,却也不过是个孩子,又怎可轻易教授这些个凶横的蛊术? 就在这时,墨翟的雁羹也已然炖好,武维义上前帮忙,将雁羹以中空的竹筒盛起,然而分而食之,武维义一边分羹,一边竟又是借机是吟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诗出自《诗经·无衣》,意为:谁说我们没衣穿?与你同穿那战裙。君王发兵去交战,修整甲胄与刀兵,杀敌与你共前进。 此言此语,与他们目前的状况倒是极为契合的。众人听罢,深解其意,并是不由自主的异口众声和唱了起来。 而其中,尤其又以这“偕行”喊得是最为齐整。众人如今一起逃亡,同仇敌忾,只觉冥冥中自有一股拧劲将他们是牢牢攥在了一起。 ------------ 第两百七十二章 杜宇巧工百彩之衣 武维义在大家用完雁羹之后,却又径自是跑到了雁骨堆中拾兜起来。墨翟见状,不由好奇,便是上前问道: “兄长倒弄这一堆雁骨却是作甚?可有翟能帮得上的?” 但见武维义竟是从那一堆骨头当中,挑拨出一根较大一些的雁腿骨,并是递交给墨翟,并与他言道: “贤弟,你去将这跟腿骨磨上一磨,钻个孔,做成一个针物来。” 墨翟虽然不知武维义的用意,但还是二话不说,取了腿骨并是退了下去。此事对墨翟而言自是不难,于是很快便做好了一对骨针。非但如此,而且还用藤皮是搓出了一卷甚是耐用的茎线出来。 武维义见之大喜,当即是从衣摆处撕下一大块布料,并是将其高举过头,对众人言道: “诸位!还请诸位如武某这般,自每人身上都扯下一些布料来,另有妙用。” 众人也不多问,纷纷效仿,很快武维义手中已有了不少的布料,武维义而后,又连同针线是一起交付给杜宇,杜宇心领神会,坐在一旁便开始缝制起来。 武多同来到武维义的身边,见得此状甚是疑惑,不禁低声问道: “武先生这是何意?” 武维义淡淡一笑,随口回道: “我们逃出来时甚是匆忙,并无多余衣衫,而公主的外衣对阿莎姑娘而言,也不甚合体,日后若要跋涉多有不便。所以若是能赶制出一身百彩衣给阿莎姑娘,也好让她有一身合体的衣服蔽体。如此赶路,便不至于束缚了她的脚力。” 武多同挠了挠头,说道:“这五年来,小王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百彩衣的风俗倒也听闻不少,只是……这一般都是给婴孩准备的吧?” 武维义微微一笑,又是回道: “呵呵,从古至今,百彩衣所蕴之寓意甚多,固然常见于婴孩,但成人亦无不可。其宗旨无非便是为纳百家之福,去灾少病。如今阿莎新婚,穿着起来,倒也并无不妥之处。” 武多同这才明白其中缘由,不禁感叹一声: “原本如此……这般说来,这件衣服对阿莎姑娘而言,倒也别有一些特殊的意味在其中。” 杜宇毕竟是绣功了得,虽说这些个布料厚薄皆是参差不齐,且着色各异。但经过她这一番连夜赶制,竟是将这些个杂料,依着仰阿莎的身段,且就着僰人衣物的样式,硬是做出了一件甚显跳脱的彩服来。而且,还利用纹路和细线,错落有致的绣出一些鸟花图案,看起来亦是极为典雅。 杜宇亲手将这百家衣替仰阿莎穿好,仰阿莎本来便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衣服,而这一件百家衣虽是拼凑,但对她而言倒也无碍。 仰阿莎穿在身上,前前后后端详了好一阵,此等衣物确是她闻所未闻的…… 是夜,大家又经一阵哄堂喧闹之后,便是有意回避,默不作声的默默退出山洞。很快,这里便只剩下了仰阿莎和墨翟二人。 仰阿莎和墨翟虽是经过大家的撮合,也已成了夫妇。但由于一切都是太过突然,且加之二人年纪尚小,一时也并不能完全接受自己身份的突变。 仰阿莎羞涩的低着头,目光抵着自己的鞋尖,不敢说话。而墨翟深吸一口,壮了壮胆,又轻咳了数声,慢慢挨近仰阿莎。 “阿……阿莎……姑娘……” 仰阿莎听得这一声叫唤,不由噗地浅笑了起来。转而只觉得害羞,红着脸低声言道: “怎么还叫人家‘姑娘’……这都已是什么时候了……” 墨翟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虽然他对仰阿莎有着别样的感觉,情愫暗生。但也从未想过有跟她共接连理的想法。如今既成事实,恍如在梦中一般。而这一切,对于仰阿莎而言,又何尝不是? 两人在洞内相距甚远,气氛亦是略微有些尴尬。最后还是仰阿莎嘟哝着小嘴,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黑炭……难道真是傻子不成?” 墨翟一咬牙来到仰阿莎身边,想要去拉仰阿莎的小手,眼看就要触碰到,如遭火撩,猛然缩手,仰阿莎心中暗叹,一把将墨翟的手抓住。 墨翟被仰阿莎抓住手,一颗心呯呯而跳,却不再那么害臊,努力稳住心神,轻声唤了一句: “阿莎……” 此时的仰阿莎,在杜宇和武维义的耳渲目染之下,对于周人的吟诗也是略知一二。见得墨翟的憨态,将他的手是微微举了起来,并是捂嘴笑道: “喔?这不就是所谓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倒果真是令人感到愉悦非常呢……” 墨翟被仰阿莎这一语逗乐,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说道: “阿莎竟也懂得这些?呵呵,翟虽不擅于吟赋诗歌,但好歹也从兄长哪里听到过些……不曾想,阿莎姑……阿莎竟也能解得其中韵味,确是实属难得呀。” 仰阿莎闻言,突然脸色骤变,竟是一脸气鼓鼓的狠狠捏了把墨翟的手,有些埋怨说道: “你这黑炭……莫不是在说我不学无术?!” 墨翟一听,急忙辩解言道: “哎呦,不不不!阿莎如今既已是翟的良人……翟又岂敢?!” 仰阿莎听到“良人”二字,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就连脖子都呈出绯红色来。愣了一会儿,又以细不可闻的声线言道: “你这黑炭当真是不解风月……对了,既然宇儿姐姐时常唤武先生为‘武郎’,那日后,我便称你为‘墨郎’可好?” 墨翟心中欢喜,竟突然是鼓起勇气,将仰阿莎是一把搂在怀里,并是说道: “自是好的……勿论阿莎如何称呼与我,我都……” 未待墨翟将此言说罢,只见仰阿莎却又是撒娇一般的叩锤了一番墨翟的胸脯: “怎么?如何还不改口?为何还称我为‘阿莎’?‘阿莎’于外人唤做即可,墨郎却不可如此叫!……莫不是墨郎并不想娶阿莎为妻?这一切可都是武先生和宇儿姐姐作得主的,难道你本意并非如此?” 墨翟闻言,又是一阵慌忙,但旋即又亦是拿定了主意: “哪里哪里……翟如何会做此等想法……莎儿这般说墨郎,可当真是冤枉了墨郎了。其实,翟的心中,早已是有了认定。之前之所以不敢明言,皆是因为生怕唐突了佳人。如今莎儿便是吾妻,而墨郎则永远都是莎儿的郎君……” 仰阿莎心中欢愉,墨翟虽是说不出什么很好的辞藻来,但此言却也是无比真实诚恳。她看着墨翟,又是浅笑一声问道: “那……墨郎……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墨翟不禁回想了一阵,并是说道: “莎儿问我何时动了真情的,这翟却还真是回答不上来。只不过,往日里每每跟莎儿打趣斗嘴,却并不会因此而觉得厌烦,反倒是觉得颇为有趣。虽然莎儿因顽劣而误过事,但墨郎内心深处,也并没有责备之意……也许便是在这种潜移默化之下……” 墨翟的话还没说完,仰阿莎不满的将他推开,没好气的说道: “好哇,原来在你眼里,莎儿都不过是个顽劣误事之人!” 墨翟一拍脑门,知道又是误言,不禁又是忙于辩称道: “啊?!翟……不,墨郎并无此意啊……!” “哼!你明明就有此意,还在这里狡辩!墨翟,我看你人黑心更黑,一点都不讲良心!” 墨翟本想再辩,但转念一想,知道仰阿莎这是在与他逗趣。于是,只轻轻拉了下仰阿莎的衣袖,将她的身子置于自己腿间,并是说道: “哎呀,我的好莎儿啊!你可真的冤枉墨郎了,墨郎的这颗心待你一片赤诚,不信墨郎现在挖给你看。” 仰阿莎眼神狡狯的一转,起手顺势抚了抚墨郎的脸庞,并是婉儿笑道: “你要是真的挖了,定然不是黑的!……那肯定是臭的,我才不要看呢!” 墨翟微微一笑,又是说道: “既如此,听听总是无妨……” 仰阿莎还果真是顺着耳廓贴在墨翟的胸膛前,听着其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不禁思绪纷飞起来…… ------------ 第两百七十三章 布部公子重义轻死 斥候秘报宫中嫌隙 再说此时柯洛倮姆可以说已是被摩雅邪牢牢掌控着了。自乍部远来的兵马一波接着一波的入城,城郭内外的安防更是加强了不少。况且如今是封锁了全城,因此其他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 像居谷兰与拉阿勒这些,自六部远道而来的公子们,虽是仍然可以于城中自由行动,但亦是如同被软禁起来一般。 居谷兰知道此处如今乃是非之地,若久不能出,非但不能对武多同他们有所协助,而且可能还会事事处于被动。因此不由得是心急如焚,亦曾数次交涉要回恒部报丧,但摩雅邪亦不接见于他,并只以如今各部重要人物皆在,要以国王、王后以及毕摩全部急需安葬为由,只字不提解禁之事。 摩雅邪现在乃是摄政王的身份,而且武瓯骆也觉得摩雅邪此举并无不妥之处,因此也不出面多做声张。 所以居谷兰几次三番的交涉皆是无果而终。正如此番一样,又一如既往的吃了个闭门羹。于是,只见他甚是有些气愤的回到了驿站。本想再飞鸽传书,不料所放出来的飞鸽也尽皆被巡称的守卫给射了下来,好在这些飞鸽并没有携带重要信息,都不过是居谷兰所做的一些试探罢了。 而拉阿勒则更是与摩雅邪的侍卫争论了数次,自然也是无功而返。这一日,拉阿勒亦是例常来了驿馆找居谷兰一同商议对策。 他们本来并未住在一处,而且摩雅邪为避免世子以及公卿大臣们有过多接触而生出事端,也曾明令禁止公卿于城中密谋私会。 不过,这拉阿勒亦甚是狂放不羁,也管不得这些。而摩雅邪虽是于暗处洞悉,但也不便是做得太过分,因此也只是严加监视,不敢明着阻拦。 只见拉阿勒和居谷兰一边温着些水酒,一边是故作饮酒起来。接着,在确定此间无有他人挨近偷听之后,拉阿勒不禁是拍案而起,并甚是忿忿不平的说道: “哼!当真是岂有此理!这摩雅邪如今将我等众公子困绝于此,甚是令人被动!哎……也不知二殿下现在情况究竟如何了?!” 居谷兰听罢,亦是不由得轻叹一声,目前的局势,确是令人心忧,居谷兰便是再沉稳持重,也不免心急如焚。 “还是要先想办法各回本部,现在我们几乎与外隔绝,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而这城内的信息也传递不出去。眼看乍部的士兵也在源源不断的出出入入,长此以往,恐怕摩雅邪会渐渐全面掌控布局,到时候再想要动摇其根本,只怕是难上加难……” 听到居谷兰这么说,拉阿勒猛然一拍桌子,说道: “这贼子实在可恶,索性我们就一起杀出城去!” 居谷兰见其莽撞,不禁是摆手道: “此举万万不可,且不论能否杀得出去,就算是杀出去了又能如何?反倒是让摩雅邪抓住了把柄,落人口实。甚至就此害了你我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只随便是按些罪名也就是了。” 拉阿勒冷笑着说道: “他若敢杀本公子,我族之人正可兴兵讨伐!此事倒也值得!” 居谷兰居然被拉阿勒这甚是莽撞的一语竟也给搞得一时无法辨明,待是稍微迟疑了一下,这才拒绝道: “胡说八道,这都是些什么道理!我等虽是重义,但也绝不能轻死!你这念头可千万要不得!” 拉阿勒眨着眼睛,说道: “现在传递不出讯息……若以死身传讯,难道不是一个办法?” 居谷兰闻得此言,现出一脸的不屑,并甚是不满的说道: “胡闹!如今局势虽是凶险,但远远未到要以死传讯的地步,你我都需留有可用之身以图后事!再说你如果因而被杀,摩雅邪反倒可以按你个畏罪潜逃之责。到时候纵是你族人举兵讨逆,便是挟了私仇的,反而名义不正。届时孤立无援,如此岂不是正入了摩雅邪的圈套?” 拉阿勒沉思许久,在居谷兰的提醒之下,终于是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随后,又将盏中的酒水是一饮而尽,并是言道: “这……呵呵,弟亦是多虑了……阿勒也只随口一说罢了。嘿嘿,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呐!哎……只是……如今局面昏昧,不免也是太过于憋屈。本公子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便是这些个阴损的。摩雅邪如此狼子野心,却又不敢明言直仗!若真有本事挑明,本公子定要跟他挑上一百回合!” 居谷兰闻言,不禁是嗤笑一声言道: “呵呵,他若要是真有胆子来明的,若非是被蛊给迷了,那便是已经稳操胜券。尽管现在他还不敢,但是若让态势继续发展下去,待其反客为主,众公子又全被挟为质子,只怕是会大大不妙!哎……本想让武宗大豪来将他牵制一二,但武瓯骆此人无有寸功于社稷,又无甚主见,看来根本是行不通的……眼下确实是无计可施,若就此坐以待毙,只不消数月,摩雅邪便极有可能临代君位。” 拉阿勒终究不免有些智力浅,闻得居谷兰此言,不禁甚是不耐烦的怒道: “哎!……这也不行,那也不妥,那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 居谷兰正要再说,但听得一人在门外是轻轻叩门,三长两短,颇有节律。拉阿勒闻之不免一惊,而居谷兰却是摆手道: “没事,是季游。” 季游其人,乃是恒部的一名卒伍长。但是由于恒部几乎不修武备,因此,这卒伍长一职在恒部大多数倒更像是个闲职。 不过,要说起恒部的斥候军,倒也是夜郎一绝。而且,这也正是恒部酋豪居谷奢当年的的功禄所在!而恒部之所以能够在内忧外患之下,依旧是留有一席之地,这与季游所掌管的斥候军是脱不开干系,而这也是他能够深受居谷兰重用的原因所在。 而且,季游一族在恒部皆是受得大用,其兄季卜在恒部担任巫咸一职,他兄弟二人一巫一武,在恒部亦是算得地位颇高。 拉阿勒早也听过季游的名字,当即便是放下心来,居谷兰起身亲自开门,将季游是引进了屋来。 这季游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一脸的精强之色,但见他拜手并深鞠一躬言道: “见过少豪,见过阿勒公子。” 居谷兰伸手将其扶起,拉阿勒亦是与他挥手示意了一番: “不必多礼,是否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季游听得此问,便立即是点头回道: “确实如此!王宫方面方才似乎来了些消息,倒是颇为重要。” 居谷兰微皱眉头,道: “嗯,是何事?” 季游继续答道: “那朱天宗师曾是建议摩雅邪务必要提防据于北方的巴人。且将夜郎捆绑在备战的车驾之上,再以外患来冲释内忧,好让六部是一致对外,更无暇分顾其他!而此举的第一步,乃是建议他与巴人联合,兴兵夹击朱提关,好让巴国和夜郎接壤。如此一来,骁勇善战的巴国反倒会成为夜郎的威胁,一切便都将顺理成章!……但是,摩雅邪似乎对朱天宗师是早已有了戒备,因此,对这件事始终是不置可否,只言再议。” 拉阿勒听罢,不禁奇道: “如此隐秘之事,摩雅邪肯定是暗中商议,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季游看了一眼居谷兰,居谷兰微微点头,表示但说无妨。于是,季游转身过去,再拜言道: “呵呵……我们恒部的斥候其实早已是入了乍部内部,而王宫内亦是有我们几处暗桩。他们商议虽然隐秘,但若是想要探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拉阿勒听得此言,不由倒吸一口。随后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言道: “原来如此,只是……这件事听起来颇为怪异,朱天这厮既已得了尊位,又在此做得这些是有何目?!而且,依着摩雅邪如此跋扈的性格,又为何不答应?此举明着看,确实是个高招,对摩雅邪当真是有百利而无害啊!” “这个……属下便不得而知了。” 只见季游是在那摇头回道,而居谷兰亦是沉思了片刻,喃喃回道: “看来……此事定还有蹊跷,不若是再观望一阵便是!” ------------ 第两百七十四章 殿上激辩终是无果 武宗议事斡旋隐言 季游将情况汇报完毕,居谷兰便让他继续打探。而他则与拉阿勒速速收拾了一番,一起来到了王宫,准备再探一番摩雅邪的虚实。 正当二人于宫门处与守卫交涉时,竟是远远看到了鄂鲁默和朱天宗师,而且他二人似乎是起了些争执。拉阿勒见状,不由有些厌恶的撇嘴言道: “这两个贼人不知又在商讨着些什么,亦或是争论着又该如何害人呢吧!” 居谷兰眯眼观望了一阵,随后又轻声言道: “呵呵,来得正好!” 居谷兰和拉阿勒闪到一旁,朱天宗师和鄂鲁默目光亦是扫见了他二人,便突然是止住了说话。 朱天宗师的脸上倒也不动声色,但鄂鲁默看起来是颇有些尴尬,但见居谷兰和拉阿勒过来,只得勉为行礼道: “兰公子,阿勒公子。” 居谷兰虽然看不上鄂鲁默,但明面上还是需过得去才行,于是还礼道: “哦,见过鄂鲁豪长……” 而拉阿勒则只是拱了下手,并未搭话。但遇他二人,如此借机入宫倒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于是,拉阿勒径直便朝大殿而去,居谷兰则走近朱天宗师身边时,有意顿了下脚步,并是说道: “不知宗师与本公子之前所言,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朱天宗师微微一愣,很快明白居谷兰所问,笑道: “当日,在下和兰公子交谈甚多,却不知兰公子所指何事?若是在下的身份,则确是无有半分虚假的!” 居谷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是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若有机会,本公子倒也想与宗师好好谈谈。” 朱天宗师不由有些讶然,不过很快笑着说道: “如此甚好,若有机会定来拜访。” 居谷兰也不再说话,径直朝大殿而去,却隐隐听到身后的鄂鲁默甚是不服气的说道: “这件事且先如此吧,待本豪再好好琢磨琢磨……” 朱天宗师似是有些发了急,不禁叹息道: “这又有什么好琢磨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大豪怎么就不明白?……” 居谷兰和拉阿勒来到大殿的后面,只见摩雅邪和武瓯骆正在商讨政事。忽闻门外有人通禀觐见,当即停下,只见居谷兰和拉阿勒是一起躬身言道: “见过二位大君!” 摩雅邪微微挑手,说道: “二位公子不必多礼,你们此刻入宫来见寡人,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居谷兰朗声道: “先王、先夫人及毕摩的葬礼一置便需数月之久。吾等在柯洛倮姆久居终究有所不便,理应遣回各部以备国丧。而各部世子和使者滞留城中,也绝非良谋。还望二位大君能够知晓这其中利害,早日替众人行个方便才好。” 摩雅邪听罢,知其来意乃是老生常谈,亦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件事之前本豪已和武宗大君商议得甚是清楚了然,目前刺客未获,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本豪和兰公子此前也多次言及,你本该是最通晓这其中的难处的。” 居谷兰则是顿首再拜,与其言道: “贼人时至如今仍然是一无所获,想必早已是混出城去了。且大君的乍部人马也早已是将柯洛倮姆给翻了个底朝天,想来再是捉拿亦不过是徒劳而已……” 摩雅邪听到此处,立即是一语打断了居谷兰,只听其言道: “此事乃本豪和武大君共同商议的结果,本豪也知晓你们定然会有异议。但此事事关夜郎安稳,不得不为,更无需多言……” 拉阿勒此刻早已是听不下去,立即是直起身来,甚是不恭的呵道: “既是国葬,却又不遣人报丧于各部,酋豪究竟是意欲何为?而且,现在还将吾等是软禁于柯洛倮姆,这也未免是欺人太甚了吧?!二位大君之命,吾等本应尊从,但眼下局势已不同伊始,何故还不解禁?” 摩雅邪看了一眼身旁的武瓯骆,但听武瓯骆却也甚是无奈的说道: “哎……此举确是无奈,国主薨得如此突然,倘若柯洛倮姆没能完全稳定下来,只怕是会牵扯更多。二位公子,事有轻重缓急,务必要以大局为重呐!……” 居谷兰听罢,心下不免一沉,叹息一声并是暗忖: “虽然已曾料定这武瓯骆弹压不住摩雅邪,但是也确实未曾想到,摩雅邪竟这么快便叫此人是言听计从了。想必……定然是这摩雅邪拿捏住了武瓯骆的七寸?!又亦或是……此人所言是另有隐意?” 而拉阿勒则依旧是择言不善的对道: “既如此,那敢问二位大君,目前柯洛倮姆不得进出,对控制眼下局势又是有何裨益?” 摩雅邪听这拉阿勒竟是这般执拗,不禁冷冷回道: “当然有益!……此举一来可以彻查刺客身份,二来也可避免别有用心者逃逸出去蛊惑人心,三来也可保得各部公子和各路使臣的周全。既有此三利,又有何不可?” 拉阿勒双拳一握,说道: “哼!众公子本就足以自保,又何劳大君费心。刺客之事既已过去许久,城中扰民甚重,不可再为。至于这别有用心之人……呵呵,更是无稽之谈!眼下,内外音讯不通,倒反而更易滋生谣言。如果能将一切事务都说得清楚明白,又何惧这些个谣言?!” 摩雅邪听罢,那一对三角眼不由得往下一沉,并是粗声呵道: “阿勒公子……依你此言,难道是在质疑本豪和武宗二人吗?” 拉阿勒只摇了摇头,又据理力争道: “本公子并无此意,只不过是说出了些许自己的想法罢了。现在城中封禁,绝非善策!自古以来,悠悠之口最是难防,如此倒行逆施,想来于大君也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摩雅邪此时已不想再与他二人纠缠,于是只挥了挥手,便决然说道: “公子之意,本豪已是明了。本豪会与武宗大君好好商讨,你们权且退下吧!” 拉阿勒本还想再说,却被居谷兰是率先抢言说道: “喏!既然如此,我等自当静候二位大君商讨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居谷兰既已如此说,那拉阿勒便不可再言。于是,他二人就此退出大殿。而这时朱天宗师和鄂鲁默也已经不在殿外,只听得拉阿勒是忿忿不平的说道: “这厮当真是可恶至极,而那武瓯骆也是一个废柴!什么都不懂得,当初就不该提议让他和摩雅邪一起共担摄政君之位!” 居谷兰立即上前捂住拉阿勒的嘴巴,并甚是慌张的往四周观望了一番: “你小声点,莫要让旁人听了去!我看武瓯骆此人固然作用不大,但是眼下摩雅邪倒也尚未做出更过分出格之事,这或许便是他在那里斡旋之功啊!” 拉阿勒一听,不由醒悟过来,但又是捶胸长叹一口: “哎!……本公子就是觉得太过于憋屈了!” 居谷兰沉默不语,拉阿勒也不好再说,二人一起出宫,回到了驿馆。闭上房门,居谷兰这才开口言道: “阿勒,看样子……我们或许要行一步险棋了!” 拉阿勒先是不由一惊,并是立即回道: “险棋?……那不如便交由我来!” 居谷兰摆了摆手,并是摇头说道: “不可,你性情爽利,藏不住事。这件事你可做不来,非我莫属!” 拉阿勒不禁是好奇心起,问道: “说得这般邪乎?兰弟,你到底是意欲何为?” 居谷兰坚定的说道: “我要去找朱天宗师!跟他商量一起来对付摩雅邪!” 拉阿勒一听,只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岔了,急忙追问道: “什么?莫不是我听错了?” 居谷兰神色淡然,语气坚定,说道: “我是说,我要去策反朱天宗师!要他跟我们一起对付……摩雅邪!” ------------ 第两百七十五章 议定反间与虎谋皮 言语攻防两相试探 拉阿勒听到居谷兰如此惊世之语,一张嘴长得老大,根本就合不拢,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道: “这……这无异是与虎谋皮,朱天这厮之前便以二殿下之名赚你离开驿站,多同险些因此而遇害。若非多同福大命大,多半已是让这厮给害了性命!何况朱天和摩雅邪狼狈为奸,乃是此间祸首之一。想要策反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啊!” 居谷兰作了一个让拉阿勒稍安勿躁的手势,说道: “这朱天宗师,乃是祆火神教之人,其心思倒未必便是和摩雅邪全然相合的,摩雅邪显然也并不是完全信任于他。这些时日通过弟之观察以及探子的秘报,那朱天宗师如今有很多事情都被摩雅邪一一拒绝,可见摩雅邪总归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不会轻易受那朱天宗师的摆布……外加这段时日,反而是鄂鲁默倒和朱天走得很近,怎奈鄂鲁默此人愚笨,和他根本商讨不到一处。所以,弟此举虽是冒险,但也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这其中当有八成把握!” 拉阿勒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又仔细盘算了一阵,但还是摇头道: “此举万万不可,万一策反不成……八成把握远远不够,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居谷兰正色道: “阿勒兄,朱天那厮曾设想要以外患分散如今摩雅邪所面对的内忧,这一招其实对摩雅邪来讲,本应是一件绝佳的谋略。但摩雅邪却不肯去做,你觉得这其中为何?” 拉阿勒撇嘴道: “摩雅邪这老贼怎么想的,阿勒又如何得知?” 居谷兰说道: “其实不难理解,弟亦是派了季游调查了朱天宗师数日,得知此人本在蜀国,已搅得蜀国是鸡犬不宁,后又在巴国兴风作浪。而今来到夜郎,要先和巴国联合起来攻打朱提关,紧接着在夜郎制造巴国威胁的舆论。如此一来,夜郎和巴国的大战也是一触即发。这样的做法很明显不单单是为摩雅邪着想的。而摩雅邪其实也必然在暗中调查了此人底细,如今朱天宗师的所作所为,也尽在摩雅邪掌握。因此,弟如今能想得到,他摩雅邪自然也会想到,因此又怎会完全信任于他?朱天宗师既然得不到信任,想必便是想要转而扶持鄂鲁默,可惜鄂鲁默不堪大用,弟这时若是自告奋勇,顺了那厮的意志,他肯定是求之不得的,所以此计绝对可行!” 拉阿勒叹了口气,说道: “兰,为兄也知道你如此决定,肯定是做了一番周密调查的。但你以这有用之身,甘冒奇险,未免是太得不偿失啊!” 居谷兰也知自己如此做有些冒险,但他毕竟不是盲目为之。因此,他又拍了拍拉阿勒的肩膀,并是与他宽慰说道: “兄,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事可行,大可不必太过担忧。这朱天宗师既是奉得祆火神教,素闻神教之人行事诡秘难测,此番要搅得百濮大乱,想必定是另有图谋。而且,兰隐约还有种感觉,觉得此事或许也不一定全部是神教的意思,朱天那厮似乎也还有自己的盘算。此事虽尚不明朗,但如今他无人可用,若能够让他察觉到我居谷兰能够为其所用,那样还不趋之若鹜?” 拉阿勒低下头,不由得是“嗨呀”了一声,说道: “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本公子还真的没法去想。既然兰已经做好了盘算,那便去做吧。我拉阿勒且在外头接应,一旦这杂碎有任何异动,咱们就果断杀出城去!” 居谷兰本想劝说拉阿勒稍安勿躁,自己若是深陷而无法脱身,阿勒他便可是武多同最后的希望所在!但随后又转念一想,若让拉阿勒在外不管不顾,显然也是异想天开。于是,只好叹息说道: “好吧……无论如何,兰小心一些便是。” 二人言罢,拉阿勒亦是始终愁眉不展。这也难怪,若要是让他是领兵冲阵,他作为一个急先锋,自是一把好手。但像如今这般尔虞我诈的政斗,他可就真是一筹莫展了。 居谷兰本就与朱天宗师提及过面谈一事,所以在过得两日之后,居谷兰便命季游派了一心腹潜入了朱天宗师的府邸,并是捎去了一封信物与他。 是日深夜,居谷兰正要安塌入席,却忽然听得窗户外传来一声轻响,当即又翻身而起。 在黑暗中,只见一个黑影从窗外翻入,居谷兰将床边尚未完全熄灭的的灯火是撩了一撩,只见朱天宗师站在屋内,似鬼魅般的注视着他。 居谷兰心下了然,开口便道: “哟,来得倒也是迅速!……宗师身份尊贵,又何必以如此面目前来?但凡只需是宗师吩咐一声,在下便定是会亲自前去拜访的。” 朱天宗师却是摇了摇头,并浅笑言道: “呵呵,岂敢岂敢……兰公子才是尊贵之人,本座此番亲来,倒也是当得的。只是……本座倒也还以为兰公子对于此次我二人碰面,似乎有意不想让旁人知晓了去。故而乃是深夜造访,还望兰公子莫要见怪!” 居谷兰站起身来,并是顺手作了一个请便的手势,说道: “呵呵,宗师大人行事谨慎。如此会面,倒的确不是首次。” 朱天宗师眯缝着眼睛,并是回道: “看来……兰公子还对于前段时日的事情是耿耿于怀啊!” 居谷兰倒也不置可否,依旧是淡淡的说道: “我跟武多同自幼便是亲如兄弟,自武多同失踪之后,兰也确是曾将他寻遍,但终是一无所获。因此,突然得知了他的消息,难免关心则乱。宗师洞悉此间情由,只略施小计,便使兰上了当。其实,当时兰倒也不明白宗师为何如此行事。现在看来,宗师这是对在下和恒部放心不下呀!” 朱天宗师盯着居谷兰的眼睛,说道: “兰公子难道不生气?” 居谷兰说道: “自然生气,但事后想来,大家亦不过是各为其主,也是人之常情。而你们所图谋的,亦是步步惊险,更容不得半分闪失。因此狡诈一些,倒也无可厚非,只是……” 朱天宗师端坐,闻其话里有话,不禁问道: “哦?!只是什么?” 居谷兰将灯火一把吹灭,两人于黑暗中面对面坐着,待熟悉了黑暗之后,只隐隐能看到对方。 “只是在下觉得,宗师所谋如今明面上看,似乎已有了眉目……呵呵,但其实是南辕北辙咯!可惜!……可惜啊!” 居谷兰甚是坦然的如此言道,而朱天宗师听罢此言,亦不免是心中一惊。不自主的十指交叉,却反而是用毫不知情的语气试探道: “我之图谋?呵呵,本座倒也是迷糊了。竟是听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居谷兰不免是嘿嘿一笑,并是继续回道: “摩雅邪之心,路人皆知。而宗师跟在他的身侧,又有什么不明白呢?” 朱天宗师听其言语甚是隐晦,心下不免有些犯怵,却也只得是与他回道: “呵呵,兰公子此言着实是令在下不明。只怕,这一切也不过是兰公子的无端猜测罢了。” 越听得朱天宗师如此阴阳不明的回答,居谷兰便越是有了几分把握。他不由是耸了耸肩,并是故作姿态的继续演道: “哎……好吧,或许是在下的揣度有误。在下原本只当宗师所谋甚广,如今看来,却是在下想多了。” 昏暗之中,朱天宗师看不清居谷兰的表情。而他此时亦是在心中急虑,他两人这一番互相试探,居谷兰显然是更直白一些,而朱天宗师虽是不动声色,却也已被居谷兰的辞令所吸引。只因其身份的缘故,朱天宗师也并不敢是过于信任居谷兰。 “公子找本座究竟所为何事?该不只是为了这些个往日的过节,而来兴师问罪的吧?” 朱天宗师不愿再猜,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并是直接如是开口问道。 ------------ 第两百七十六章 幕间秘语新君得失 虚实难断互博心机 居谷兰闻得朱天宗师此言之中似是有了转机,心头一惊,又是轻声笑道: “呵呵,本公子方才已是说过,宗师又何必再明知故问?” 朱天宗师毕竟不是愚人,听得居谷兰此言,自然也已是心知肚明。只是碍于颜面,自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见他摊开双掌,一脸没奈何的回道: “呵呵……不过你与那多同王子关系也是非同一般,你不也一直在暗中助他不是?况且……况且本座前番既是以他之名来欺你,你难道心中果真对本座无有一丝愤恨?” 居谷兰听罢,不禁嗤笑一声说道: “若是说到在下和多同殿下的私交,那确是非同一般。但后来终究各有各的名分,他为王子,我为臣工。见面终究多有不便,关系也就自然疏远了。当然,疏远归疏远,念在往日的交情份上,他若有性命之忧,在下自然要帮……如今多同殿下已经安然潜出,也便算是了却了在下的这一桩心事。现在……本公子却也是该好好思索一番对于未来的盘算才是。宗师远虑,且身为贵胄之后,想必也应深知此番道理才是吧?” 其实,朱天宗师除了祆火教宗师这一身份外,他尚有另一层身份从未让他人知晓。听得居谷兰的这一番言语,不免亦是心头一惊。再细细回品一番,不禁是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于是立即点头言道: “呵呵……兰公子睿智过人,所言丝毫不错。个人的情怀小利,自然是不能凌驾于整个部族利益之上的!” 居谷兰见其言语煽动已是有了成效,心中不禁大喜,并继续言道: “想我恒部于夜郎立足,内外琐事繁多,也是颇为不易。父豪又素来与世无争,讲究一个太平和气。我居谷兰自幼习得一身的本领,若只如此碌碌无为,终了一世,不免亦是太过平淡。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又有何人不想建功立业,留名万世?宗师与在下年纪相仿,想必应是能够理解在下之心境!” 朱天宗师由衷的说道: “兰公子这份心情,本座确是感同身受。” 居谷兰跟进道: “所以,摩雅邪这番作为,在下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宗师后来的作为,实在是令在下看不懂啊!” 听闻居谷兰在那是接二连三的说朱天宗师所谋让他不甚明了,朱天宗师也再按奈不住,径直问道: “敢问兰公子屡次言及,却究竟是哪里不甚明了?” 居谷兰暗中一笑,知道朱天宗师已经入了套,便当即说道: “日达木基如何亡故,是否合理,在下姑且不论。只说摩雅邪他现如今已是至少名义上掌控了夜郎,但是他如今不思何以平息民怨,反倒是以多立刑律,并强加于公族乃至是整个国民之身,此等统治之法难道果真能够得以持久吗?此等与人心背道而驰之法,恐怕其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朱天宗师心中一惊,不禁又是追问道: “哦?何以背道而驰?” 居谷兰说道: “现如今,各部虽皆是无有声息,但其实皆在观望着柯洛倮姆。而六部之内,他既已立为摄政大君,如今最为睿智的做法,无疑是将矛盾转移向外。一来,可令旁人无暇顾及其篡权之本质,二来,也可以借故行使摄君之实,以壮其势。而摩雅邪这厮,如今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拱手错失良机,不是太愚蠢了吗?” 朱天宗师闻此惊语,不禁咋舌!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觉得?!但也是无奈,摩雅邪对他并非十分的信任,而他的建议也多半不能为摩雅邪所采纳。 因此,朱天宗师才会转而扶立少智的鄂鲁默,企图以默部的势力再倒弄一番风云。只可惜默部毕竟势力太弱,而鄂鲁默也是难堪大用,整日里只是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虽是对他言听计从,但对朱天宗师而言,终究是如同鸡同鸭讲一般,不能与之良谋。 这也让朱天宗师是烦心至极,如今居谷兰主动讨上门来,虽未明言,但其意已是昭然若揭。 这不免是让朱天宗师有些心动,只不过,朱天宗师也非短智之人,自也不敢立即信任于他。 朱天宗师心中疑虑,于暗处寡言以对,居谷兰见状,则继续小声言道: “呵呵,况且图大事者,必要名正言顺!摩雅邪如今有弑主之嫌,这恐怕也会成为一大弊病吧?!” 朱天宗师眼皮一个跳动,不禁回道: “呵呵,弑主也只是传闻罢了!何足为虑?” 居谷兰嗤笑一声,只平淡的说道: “哦?果真如此?” 朱天宗师闻言,又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又开口问道: “兰公子,你跟本座说得这些,虽皆为良言,却也令本座实不得其要领……不如便请公子明言吧!” 居谷兰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甚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设身处地,倘若在下置身于摩雅邪之位,便不会如此作为!” 朱天宗师很明显有些坐不住了,案几处突然发出一声碰撞之声。只因是在黑暗之中,居谷兰也看不清楚,也不知朱天宗师这只不过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还是被他言语所惊。 “呵呵,看来……兰公子和恒部可并非像表面上那样与世无争啊!……” 朱天宗师若有所思的如是说道。而居谷兰则依旧是不慌不忙: “呵呵,与世无争的乃是父豪,并非在下。在下久闻神教威名,若能得宗师助力,定然大事可期!” 朱天宗师突然站了起来,拍案说道: “哼!好大的胆子!今日兰公子的话未免是多了些,恕本座不能奉陪,告辞了!” 朱天宗师说完便想夺窗而走,谁知却被居谷兰给拦在了窗前,并是淡然道: “宗师,莫不是觉得在下少智,依旧入不得宗师的法眼?” 朱天宗师却甚是急言道: “呵呵,兰公子言重了。公子才智过人,所言皆中要害。只不过,公子所图甚大,本座确也无有十分把握,不敢轻许!” 居谷兰听罢,又故意是以一种极为失望的语气乞言道: “神教神通广大,宗师又才智过人,岂能说是没有能耐?在下乃是真心想得宗师的协助,绝无贰心!还望宗师明鉴!” 朱天宗师摆手道: “兰公子说的太多了,此话若是让大君知晓,定是不会容你我过活。本座今日权当此事全无,咱二人就此别过,不必多言!” 居谷兰见其弗肯,竟又呼地一声将重刀是横在其胸前,并是沉声怒道: “宗师既是不肯,那便莫要恕在下无礼。宗师既已知晓在下之谋,那便决计不会让你再去给摩雅邪通风报信!” 朱天宗师听其言语,转瞬间竟是突然露出杀机,立即是反应了过来,倒也是毫无惧色的对道: “呵,兰公子虽是武艺高强,但本座也绝非刀俎鱼肉,又岂能任你宰割?” 居谷兰私底下再细细一想,也知此时若是强来,这朱天宗师必然不肯轻易就范。于是,又立即是收起了兵器,并是摇头笑了一声: “呵呵……也罢!死生有命,你我二人本无冤仇,又何必这般刀兵相见?此等行径也绝非在下之本意……原本在下只觉得宗师乃是通彻明白之人,必知若让在下将那摩雅邪取而代之,在下亦必结草衔环,以报宗师之恩……然而,如今宗师既执意不肯与本公子合作,那宗师日后便是自取其祸。败亡之日将近,本公子却又何必急于在此动手?” 朱天宗师于窗前停伫良久,随后只听朱天宗师又是叹了一口,并是冷冷问道: “公子妄想将那摩雅邪取而代之?恒部之势与颚鲁默的默部比起来,充其量也不过是比肩罢了,如此羸弱,又无正名,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居谷兰听罢,却又是嗤笑一声,忙道: “呵呵,我恒部虽弱,但人心整齐。于夜郎又是资历最深,何愁不正?况且,如今摩雅邪已是人心向背,其败亡亦是转眼将至。宗师难道一点都觉察不出来?……更何况,在下方才也已言明,只待本公子掌控住了局势,便会想方设法联合其余部众一致对外,征伐百濮,使其他公族皆无暇分顾其他,届时坐稳了君位,岂不是比那摩雅邪更为简单。宗师又何愁我等大业不成?” 朱天宗师听到居谷兰如此说,心中不由被其一语勾起。倘若真能令百濮大乱,与他所图谋之事自是大有裨益。这一切,显然摩雅邪如今是不可能轻许于他的,而鄂鲁默更是无有此等远谋雄心。 此时,朱天宗师努力想要在黑暗中看清楚居谷兰的表情,却发现竟是极难办到。他如今内心也已是混乱至极,早已分辨不清其真假虚实了。 :。: ------------ 第两百七十七章 挑灯夜谈谋成帷幕 朱天宗师暗中反水 正值朱天宗师犹豫,但听居谷兰是继续添油说道: “宗师莫不是还认为某所在的恒部过于羸弱,成不得大事?” 朱天宗师沉默片刻,又接着回应道: “呵呵,倒也不是……本座只是没有想到,兰公子竟然会有如此雄心。此事细细想来,总那么有些令人感到不切实际。 恒部势力虽弱,但若公子当真有心,届时执掌夜郎,一统六部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本座依旧是对兰公子此间真意有些不大放心呐!” 居谷兰一把将已是紧拽在手的重刀是铿锵一声,扔在了旁边的案几之上,并是继续与他缠道: “在下实乃诚心实意的想要和宗师商讨大事,或许我恒部的确是兵力不盛,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需要仰仗宗师以及宗师背后的祆火神教!还望宗师能够了然在下的一片赤诚!” 此言说得倒也极为坦诚,朱天宗师又陷入一阵沉思,居谷兰此时又吹亮了火折,并在微弱的火光下露出一脸的恳切之色,仿佛是在等候着朱天宗师最后的裁夺。 朱天宗师在心中再三权衡利弊,觉得此事倒也未必不可。毕竟狡兔三窟,于他而言,眼下也无更好的选择,多准备一手也并无坏处。 假如眼前的居谷兰果真能够被他加以利用,那自是最好不过。即便失败了,到时也影响不到眼下的大局。 念及至此,朱天宗师不由得又是展颜应和笑道: “呵呵,难得兰公子能有此等雄心,那是再好不过……” 只此一言,居谷兰知道如今这一步果然是被他给赌成了,紧绷着的心绪不由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并朝着朱天宗师是深深鞠了一恭,语气甚是平和的言道: “自古以来,经邦纬国之才最是难得,今日能得宗师佐助,本公子便如虎添翼一般,此间大事更可期矣!” 朱天宗师也被他此一言说得倒有些飘飘傲然起来,只浅笑一声说道: “呵呵,兰公子也算得识人!那……兰公子,那请说说接下来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居谷兰听得此问,微微整了整衣领,并是敛容说道: “摩雅邪那厮,倒行逆施,如今乃是惹得城中的国人皆是怨声载道,可谓已是人心向背。而其名声,于六部之中本就不是个善类。怎奈他是行伍出身,通晓治军之法。因此其部武备强盛,其民众亦多有骁勇之徒。因此,其余诸部此前亦是敢怒不敢言,现今摩雅邪虽明面上是占得先机,却是反而进退失据,屡屡错失良机!其败亡之日恐怕是不远了” 朱天宗师踱步来到案边,重新跪坐下来,并是开口问道: “哦?那公子的意思是……?” 此时,居谷兰又疾步来到朱天宗师面前,并是定睛言道: “本公子的意思,当以讨逆之名,诛杀摩雅邪!” 朱天宗师听罢,不由突然一惊。眼珠转溜了数圈后,又突然是冷哼一声: “呵呵,兰公子你可当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你不知道本座好歹也是摩雅邪的佐师?你如此直白的要本座助你诛杀摩雅邪,难道不怕本座到时候直接去到摩雅邪处直接告发于你?” 居谷兰此时早已是不以为意,知道这朱天宗师此问乃是有意试探。但他依旧是装出一副极为惊惧的模样,深吸一口回道: “在下自是担心。所以方才与宗师刀兵相胁,不也正是这个道理?但此间机会实属难得,本公子若不冒险一试,兴许将来也只得是庸庸一生罢了。本公子从小所图之事便是贪大,绝无偏安一隅之理。如今日达木基已薨,摩雅邪又不得人心,武部宗主暗弱无能,鄂鲁默亦不堪大用,况且布、糯二部又地处偏远,这手即便是伸过来,也是极难。此等天赐良机,本公子又岂能错过?因此,还望先生能够成全!” 朱天宗师眯着眼睛缕须道: “公子思维清晰缜密,其实你说的这些,只凭公子的才智,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又何必非要拉上本座一起?” 居谷兰忙道: “先生此言差矣,所谓独木难成林,且不说宗师您背后的神教之势。即便是以宗师的能耐,在百濮亦是呼风唤雨之人。此事若仅凭在下一人,又岂能如愿?所以,一切还需仰仗宗师啊!” 朱天宗师听罢,不由又是冷笑一声: “呵呵,兰公子啊兰公子,本座此番可当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无论你的目的几何,这一步棋,你可都是走得极险的!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可要想得清楚明白了,夺权可不像是做买卖,买卖做亏了,尚且还有回本的可能。但这夺权之事若是失败,那可是死无葬身,而且甚至是连同整个恒部都会被牵连其中!” 居谷兰亦是颇为自信的言道: “宗师若果真能协助一二,本公子便不怕这些!此举本公子也是思量了数日,心中早已有了谱数。如今只需按部就班,断然没有失败的理由。而这唯一的变数,就只看宗师是否能够成全。若论德行,吾与家父可比那摩雅邪不知好上多少倍,而整个恒部也不似乍部那样行事乖张暴戾,惹得人神共愤。因此,如今这一副局面,对于本公子而言,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朱天宗师听罢,不禁是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问道: “那公子具体又有何计较?” 居谷兰用火折子点亮油灯,并盖帽熄了火折子,回过头来与他小声说道: “说起有何计较,倒也十分简单,那便是想办法且放得各部的公子和世子回得本部,再由本公子在外牵头誓师,以讨逆之名,八方围剿摩雅邪!届时只要解决了摩雅邪……不,纵然是解决不了,只要令其在夜郎不能立足,便也是达成了目标。届时,若再有宗师从旁暗处再以神教之名四处造势,本公子便可顺理成章的登上王位。宗师,你意下如何?” 朱天宗师听了过后,细细寻思了一番,并是淡然回道: “嗯,此法听起来甚是不错,但本座尚有两个疑惑……” 居谷兰顺势拜首说道: “宗师可但说无妨。” 朱天宗师十指交叉,说道: “其一,若是讨逆,你们又以何等罪名加于摩雅邪之身?其二,你如何能够知晓,其他部族在外皆能应得公子号召,兴兵前来讨伐摩雅邪?” 居谷兰听罢,却甚是胸有成竹的说道: “呵呵,这个好办。摩雅邪其人暴戾,本就为人所共知。如今又困众公子于柯洛倮姆,更是引得国人怨愤。况且,此番日达木基突然薨逝,本就是疑窦丛生,而其中曲直众人亦是心知肚明,只是口头不说罢了!因此,无论他摩雅邪究竟是不是凶手,又有何干系?只需如此编排造势,众人皆会信以为真。” “嗯……倒也是有些道理,那这其二呢?” “夜郎六部,乍部与默部虽是死党,其势甚大,然而其余四部也皆非石板一块。武部新丧,其继者虽是暗弱,不能任事,但其部众皆以先君为荣,自是不肯轻易屈居于乍部之下。而布部和糯部,此二部皆为夜郎旧部,与日达木基羁绊甚深。若得知国主遇害的消息,虽是远居于西南,但必然会兴兵前来报仇。至于我恒部,虽可能一时处境艰难,但那摩雅邪若想要轻易击溃我部,那亦是痴心妄想……” 朱天宗师一边听着居谷兰有理有节的说着,一边又上下打量着居谷兰,不禁由衷赞叹道: “看来,兰公子果然是早有准备。呵呵,你的这些个手段,倒也当真是有些意思,本座这越听,这心中反倒是越发的有些怕你了……呵呵,只怕公子一开始,便早已将本座也一并编排进去了吧?” 居谷兰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说道: “说来惭愧……但若不用些手段,又如何能够对付得了摩雅邪?至于宗师之担忧,却是大可不必。本公子若也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庸人,只怕最累的却是宗师吧?” 朱天宗师哈哈大笑,伸手拍案笑道: “哈哈哈,好吧!本座会尽快想办法促成众公子出城之事,希望你我二人,从今往后,能够既往不咎,一心只办成此间大事!” 只见居谷兰的大手与朱天宗师是一通击掌盟誓,并看似诚恳的说道: “好,既往不咎!共图大业!” ------------ 第两百七十八章 划地为图择路西行 引关潜水另有神器 再说此时城外,待得墨翟和仰阿莎二人以极为简陋的成婚“仪式”作罢,大家便又聚集在一起,开始商议该如何离开此地。 武多同凭着记忆,在地上画了一些道路,再用石头代为各路屏障,好叫众人大致了解一下目前所面临的局势。只见他一边指着地上,一边与众人言道: “如今若要离开此地,当是极为困难。而我们若是留在这里,也绝非良策。摩雅邪那厮止不住何时便会寻得此地,届时他若当真派兵前来,以此处来看,吾等便是毫无退路可言。所以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冒险一试,尝试着绕过这些个卡哨,一路向西而走。但毋庸置疑,这一路上又肯定是极为凶险的,也唯有待我等入了布部可能才会好上一些,但眼下这几百里路只怕是也不好对付。” 戌僰立在那里,凝望了一阵过后,又随口说道: “若我们将这些地方全部给他绕开,那是否会更安全一些呢?” 武多同摇了摇头,说道: “山麓纵横,想要全部绕开也是几无可能。这一路所遇的那几处关卡,也都是前往布部的必经之地。纵是可以绕行,也是颇费周折。” 杜宇不禁眉头蹙起,又不无担忧的说道: “我们人数也不算少,如此撤走……只怕是动静不小,若是引得摩雅邪领兵来追……” 武多同知道杜宇之意,是想要化整为零,以便于遁其行踪。然而,待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却又否决说道: “分开也绝非良策,眼下有那么几处险要,或许还需众人集力方能强闯的。若是分开,互相没了照应,岂不更糟?” 杜宇听得此言,亦是连连点头道: “嗯……殿下说得倒也是……” 戌僰望向武维义,从商议伊始他便一直一言不发,武维义的心思缜密是众所周知的,因此自然大家对于他的想法也是最为倚重的。 一阵沉寂之后,只听得武维义此时终于是开口说道: “我们此行,摩雅邪想必也会预料得到。所以这一路之上,定会设下重兵阻拦。而且,我料摩雅邪那厮也绝不会把目光只放在滇城的方位。糯部、僰寨乃至于恒部,这些去路上,也都会派人严加看守。倘若让他们提前确认了我方行踪,后续追兵势必会连绵不断的自他方赶来。所以,我等务必不要过早的暴露行踪,但想要一路上完全不被发现,也委实是不可能的。只这一刻来临的越迟,就越是对我们有利!” 武维义一边说着,一边取过了横在一旁的断枝,并是比划起来: “我们就先从南面绕开大路,渡此金沙二江,便可取道胜利境关。到得胜境关之后便也只得强闯了……若能顺利过得胜境关,便是滇境!因此,我们若能隐藏踪迹至胜境关前,便可有九成把握。否则,这一路之上恐怕是不免多厄!” 武多同于一边听着,一边于一旁是连连点头赞同道: “嗯……若我们必然要被发现,那么也最好是在过了胜境关之后,不过你说的金沙二江……?” 武维义指了指武多同所画的那条鸿沟,说道: “哦……武某也只是如此一说罢了,这两条河流,似一大一小,究竟是称之何谓?” 杜宇顺其手指看去,便立即解说道: “小江乃黑水之旁支,而大江便是黑水,黑水水势湍急,渡之实属不易。而其易渡之处,肯定亦是被严加看守着的。这也正是拦在我们面前的最后一道关卡,能否逃出生天,就在此处!” 武维义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又划了几下,说道: “至于究竟该如何渡过黑水,可待我们到了再做计较。眼下最为关键的,乃是于这几处险要最好别被敌人给事先察觉了。若不幸被他们察觉,恐怕之后就要大告不妙了……” 此时,戌僰和白乙突然站起身来,并一起拍了拍胸脯说道: “武先生放心,纵是有事,僰和蜀中的亲随即便是拼得性命,也定要护送诸位安全入滇!” 武维义闻言,亦是起身向他二人是深鞠一躬: “戌将军和白乙兄弟大义,吾等深感于心。” 白乙则是摆手道: “武先生,都这个时候了,再说此言不免是太过于生分,能与武先生共事,经历这些个同生共死,实乃乙之荣幸,乙此前不过是小小斥候,承蒙先生高看,又哪敢有其他奢想?……” 正值大家商讨得热火朝天之时,墨翟和仰阿莎则是坐在一旁,手牵着手,只看着众人却未发得一声。武维义回头见到墨翟,却不想墨翟现在一心只全放在儿女情长之上,是以朗声问道: “贤弟,你可有其他看法?” 墨翟在仰阿莎的提醒下,这才回过神来,并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 “哦……翟其实只管追随兄长便是,兄长谋虑定不会有差。只是,翟倒是认为,若是提前暴露了行踪,也不必过于担忧……” 众人听得此言皆惊,不知墨翟此言究竟是何意?只待他是继续往下说道: “我们可以有意造成一种本要去往别处,途径此处只为了绕路方便。其中虚虚实实,可令他们琢磨不透,未必不可。” 武多同在心中盘算一下路线,由衷的说道: “墨小兄弟说得也是在理,其实我们的行踪亦不可能按照现有的路径行走,其中必然存有虚实。这一点,他摩雅邪想必也很是清楚明白。因此,届时运用一些手段,让他摸不着我们的路数,稍多走一些曲直,就算是骗不了他们,也必然能引开其一部分兵力,对我们确实是有好处的。” 仰阿莎听到墨翟的言谈被人采纳,眼神中充满笑意,直为自己郎君的睿智而感到高兴。此时,只听得墨翟又道: “此次奔走,估计我等多数要在山中老林间行走,分辩方向颇有不便。因此,我等只消微微做些手脚,便会让追兵迷路。至于我们,翟曾做过一辆指北车,只可惜如今却早已不知落于何地。” 墨翟说到这里,想起在指北车上的那个小狼,朝仰阿莎望去,仰阿莎也显然是想了起来,一脸的欢愉之色溢于言表,两人相视,会心一笑。随后,墨翟又继续言道: “好在大哥身上有一个勾玉,可辨明南北,所以倒也不怕失了方向。至于大哥说的那条小川……此河虽说水势不急,游也游得过去,但毕竟河面也不算窄,要不被人发现,便只得潜泳过去。一方面难免有人会体力不支,另一方面……恐怕……” 武维义听得此问,却是不由笑道: “潜泳的话无论如何都是要露头呼吸的,更何况我们这些人中有些人还不识水性……不过此事为兄心中已有了计较,如果我们能够在水下呼吸的话,贤弟以为如何?” “水下呼吸?” 众人均不由一怔,只觉得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武维义朝墨翟招了招手,墨翟一脸迷惑的走了过来,武维义在地上画了一条管道,并且说道: “贤弟快看,我们其实可以用一个较短的向外凸出的皮囊制造出这样的一条管路,然后将皮囊与呼吸管口相接,呼吸管上端装有一个软木浮托,使另一个管口得以浮出水面。这样我们不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 :。: ------------ 第两百七十九章 几经辗转物色渡口 月明之夜冒险渡河 对于武维义所画的这些个图案和所说的言语,别人自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是对于墨翟,毕竟与武维义相处时日许久,因此在他的脑海中马上就浮现出了其大致的轮廓来。只见他又反复琢磨了一阵,突然是蹦跳起来说道: “兄长!经你这么一说,此物竟是如此简单。甚妙!甚妙!以前翟为何从未想过?” 其实,武维义之所以有此概念,也是亏得他读过的一本名为《阿特兰提克斯手稿》的达芬奇著作,而其中就有一幅潜水呼吸的管物可作为参照。 中国自古以来便有潜泳之俗,尤以南人更甚。但是对于能够潜水的装置,那却已是要到宋明时期才有的了。而武维义此举在此时无疑是极为超前的,即便是墨翟,也不由是惊叹不已,就更别说旁人了。 墨翟既已懂得了其中的原理,制作起来自然也是轻而易举。皮囊且用兽皮改之,再取树汁为胶,工艺精巧巧,密封起来并不是很难,至于管道,则是由藤条挖空再于头部拼接芦苇而成,虽然较为脆弱,吃不了太深的水,但是对付这种小河也已足够。 一行人准备妥当,便立即动身起来,因为这里尚且还处在柯洛倮姆九营十八卡的范围之内,所以由武多同带路,先是朝北方而行,后忽而转为南方,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又忽而隐蔽,忽而故意显迹,硬是骗过了不少已被乍部士卒所把守着的哨卡,最终直接奔向了西面而去。 本来两天不到的路程,他们却足足走了五天,这才算是到达江边。而武维义于此同时,也已是揣摩清楚,原来此河名为清水江,乃沅江之源流。此江急缓交错,暗流亦是汹涌,因此若想要过江,还须得寻一处缓和所在。而摩雅邪显然也早有准备,一些个容易渡过的地方,都已是被严加看守了起来。 武维义他们俯下身子,在河边的一处小灌林寻得一处暂避。眼看此间水势稍缓,而河岸对面却亦是驻有一处守卫。 至于其他渡点,也皆不是水势暗急,便是两岸均驻有守卫。因此,所幸由于这一边是紧挨着密林,这些守备亦不曾在这一侧设下关卡,所以此处已算得是较为理想的渡处了。 武维义和武多同先是分头向外巡视一番,待他们回到藏身之地,杜宇上前关切问道: “外头形势如何?” 武多同在其弟武哲多身边坐下,说道: “由于这边的河岸一平如砥,或许是对面守卫太过大意,因此只在对岸设下了守卫。” 戌僰却不无担忧的问道: “可是此间河水宽广,待我等过河之时,岂不更容易被对方发现?要不……我们再去寻一寻其他的渡处?” 此时,武维义亦是微微摇了摇头,并是颇为为难的解释道: “此处守备确是已算得松懈,别处形势想来只会更加艰难。若再沿河而行,便是马岭河谷。那一处河谷两侧皆隐约可见炊烟,想必也已是被布下了重兵。吾等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 武多同略微想了一下,说道: “不若就在此处,深夜天黑之时前往岸边,然后依计潜水过河。方才小王亦是发现其对岸哨卡背后便依着一片矮木林。若能在守军发现之前,偷偷入得矮木林内,料来便可保得我等周全!” 墨翟却有些不太放心,开口说道: “想要悄无声息的到河边,再潜水过去,这些都不难办到,但是进入对面的森林,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对方守军究竟有多少,尚且未知,万一被发现行踪,吾等即便是进入森林,也是危险至极……” 武多同叹了口气,说道: “若不冒险一试,瞻前顾后的,处处畏首畏尾,到时也只能是作茧自缚,困死于此了!” 武维义食指搓着大拇指,沉思片刻,随后抬头道: “确实如此,也别无他法了。那大家就都准备一下,我们就于今晚渡河!” 听得武维义如此说,其他人也就自然是没了意见。墨翟退下之后,便一边捣鼓起那个潜水装置,一边与众人分说此物究竟该如何使用。他予每个人均是试戴一下,反复确定皮囊无有漏气,管道亦无堵塞,这才是放下心来。 随后墨翟又找了一些软木,挖孔之后,套在潜水装置管道的上方,以便让管道能够浮出一个小口。 说来倒也是奇怪,仰阿莎只在一旁甚是文静的坐着,竟傻傻的看得愣出了神。也不知为何,眼下她的心里满满填塞着的都是墨翟的身影,对身边的事物也不甚关心。 不过渐渐的,也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她的目光很快还是被那一套套稀奇古怪的潜水装置给吸引了过去,好奇心再次被勾起,不断的朝着墨翟问这问那的。而墨翟也不显得烦躁,只耐心的与她是一一讲解…… 此时,一旁无事的武哲多又回过头去,望着柯洛倮姆的方向,神色甚是黯然。武多同虽在一旁忙碌,却也有所察觉,本想上前劝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武哲多突然开口说道: “王兄……我们一定会复仇的,是也不是?” 武多同心中悲愤,却只狠狠的点了点头并应应了一句: “嗯……” 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武哲多似乎有着和年纪不相匹配的冷静,只听得他是淡淡的说道: “王兄若能不忘,自是最好不过。弟只担心王兄你届时只觅得一处安全所在之后,便会如同数年以前那般苟且偷安,将报仇一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武多同闻得此言,不由得又是满面羞躁,并矢口言道: “绝无此等可能!哎……王兄如今也是多说无益,弟且看着便是!” 武哲多不置可否,武维义闻得他二人这般对话,心中亦是暗叹。实在不知道武哲多这般年纪,却背负着此等怨仇,究竟该如何化解? 接下来,众人也只得是静候夜幕来临。为避免被对岸的守卫发现踪迹,众人皆不敢生火,只生食了一些用竹篓打捞上来的鲜鱼,又喝了些江水便算勉强对付了一顿。 待至寂夜,长空万里无云,但凭这夜色,却是对武维义他们极为不利。眼看这一轮明月当空,周围的星辰都失了光芒。此等光亮,势必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些许麻烦。 武维义走在最前面,杜宇紧随其后,武多同拉着武哲多的手,墨翟则牵起仰阿莎走在中间,戌僰与白乙负责断后。 武维义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对岸的动静,除了两处篝火分外显眼之外,其他暗处也若隐若现似是有人,所以此时万不能掉以轻心。 接着,武维义他们便各自戴上了潜水的器物,嘴里则衔着管道,朝水里慢慢的走去。 为了避免发出水声,故而大家的动作都放得极慢。不一会儿,大家便都悄无声息的潜入到了水中,因为有潜水探头的物件,所以众人皆可在水里久待。 顺着管道呼吸,加之一直都是小心翼翼,河道虽是不宽,但是他们也废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算是摸到了对岸。 一到得对岸,大家将潜水装置取下,悄悄装进一个布袋内,各自背在背身。武维义又侧耳听了一阵动静,一个招手,猫着腰沿着哨卡的外围,朝着密林摸去。 眼看众人就要入得矮树林,心里不由都是有些兴奋,却不料背后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什么人?!” 大家闻得此声皆是大惊,不由得一下都停住脚步。 ------------ 第两百八十章 暴露行迹引来追兵 林中暂避多同托孤 戌僰和白乙走在最后,察觉身后似有动静,不禁猛一回头,却隐隐发现似乎有数个黑影居然紧随在他们身后,这些人显然便是潜伏在此的乍部士兵。 二人再定睛看去,在月光下,手中竟各自持着泛着白光的兵刃,方才只因他们皆用黑衣掩着,因此不曾走漏了折光。 那几个乍部士兵走近,立马是呼喝起来。鸣声一响,戌僰和白乙二人亦是“噌”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大刀,径直向那几个士兵砍了过去,谁知此时却为时已晚,只听得随后“咻”的一声,几道灯闪便是冲天而去,紧接着周围亦是极迅速的往这边要围上一圈火把的光亮来。 戌僰和白乙动作虽快,将尾随其后的乍部士兵砍翻在地,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武维义知道坏了事,便当机立断的与他二人喝道: “快!快往林内躲去!” 此刻也容不得众人细想,便一股脑的急冲冲的跑进了林中。 八月下旬,西南的夜晚颇为阴湿,他们一进入森林,只感到一股凉气是扑面而来,杜宇隐隐感到有些不妥,步伐陡然变慢,武维义察觉到,当即紧握住她的芊手,并是小声安慰道: “武郎在此,宇儿不怕!……” 闻得身后追兵紧跟不舍,一行人也是无暇分顾其他,也只能一门心思的往里冲去。 虽说此时月光已为密林所遮蔽,不甚明朗。但追兵手中各持火把照明,也给武维义他们是提供了可辨明的方位。故而他们七弯八绕的,也就暂且避开了追兵。 武多同一直抱着武哲多奔跑,待他听不到追兵,也见不得火光之后,这才停下稍歇了一会,并作四处观望言道: “可算安全了?” 武维义却依旧不太放心,命墨翟轻身一纵,跳到一棵大树之上,暗中眺望过后,墨翟跳将下来并是汇报言道: “兄长,翟于高处未曾瞧见他们,他们似乎已是失了方向。所以周边竟是毫无动静,也未曾见得火把。” 武维义低下头,略作了一番思索说道: “不可大意,也许他们已是知道打着火把的弊端,因此,正悄无声息的摸索着朝我们这边靠来……但眼下,我们若依旧是贸然乱闯,说不定反倒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中,此事倒委实难办!” 要说这些人中,武多同这些年来一直逃亡在外,自然更加深知其中的难处。听得武维义如此说,他亦是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并是说道: “根据白天于彼岸的观察,这片矮木林确是较为茂密的,而究竟有多大如今尚不得而知,我们权且再尝试着往深处走走,或许可寻得一处落脚,总好过在此坐以待毙。等到天色稍微亮起来一点,再作行动不迟。” 戌僰此时跟上前来,并是连连点头,补充言道: “不错,此处距离哨卡还是太近,委实是太过于危险。” 武维义此时心想,若要找一处落脚点倒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此一来也会有问题,万一明日一早对方已于林外布防,届时想要出这个森林,可就真的难了。 但是左思右想,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如今若是继续行进,万一两眼一抹,果真撞上了前来搜人的乍人,那岂不也是死路一条? 而武维义也知道,此时也不能令众人再作慌乱之举,因此索性也没有将这个顾虑给说与众人。二话不说,只领着众人继续往林内深处缓步前行。 不一会儿,终于是摸到了一处小小的凹地内,只见此处四周天然布满了藤条,而往西方向则有巨木环绕,万一遇到情况,倒也可及时逃走,因此众人当即决定便在此处落脚。 众人这一路潜水而来,随后又匆忙慌乱的遁入林中,始终处于极度紧张的心绪中。因此,到了这时候都感觉有些疲劳。戌僰和白乙在凹地的顶端边缘左右而坐,以便能够及时观察到外面的状况。 而墨翟倒也似是懂事了许多,扶着仰阿莎坐定之后,只盘坐在她的身边。仰阿莎察觉到来自墨翟的关切,不由会心一笑,也似是忘却了自身的处境,只伸手在他脸颊上轻抚着小声说笑起来。 武哲多不一会儿便已熟睡,夜深之后,林中微微有些湿寒,武多同解了外衣,将他严严实实的裹住后便一直抱着。而武维义和杜宇则相互依偎在一起享受着这短暂的安宁。 “哎……没想到我们尚未到得胜境关便已是暴露,接下来的路途,就算是我们能够顺利出得这片密林,只怕亦会是凶多吉少……” 武多同不由一声叹息道,武维义和杜宇皆是在一旁听得分明。 诚然,按照先前武维义的计划,在此处的确是万万不能暴露的。如今这样对他们后面的行程可谓是大大的不利。就如同之前所筹谋的那样,胜境关一处十有八九是需要强闯的,那也是无奈之举。若此间暴露,则势必会令乍部加强胜境关的戒备。 武维义听得武多同这一声哀叹,亦是坦然言道: “确是如此,但既已然如此,二殿下便也不要过于担忧。所谓‘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此番虽是凶险,但武某依旧坚信此行我等必然能成!” 武多同借着透过树缝的月光,凝视着早已熟睡了的弟弟,并暗自摇头言道: “其实……小王现在也已是别无他想,只盼能够将哲多安置在安全之所,再设法替父王与长兄报仇雪恨!” 话里话外,尽皆是些丧意,武维义不免是有些心忧起武多同来,便与他是宽慰言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二殿下才更应振作起精神,哲多他虽然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二殿下你若再是出了什么意外,却又叫他该如何是好?他必然会愈加不知所措。就更不消说报仇之事了!” 武多同听罢,却又是一声苦笑: “这个道理小王自是明白的,可是……维义兄,也幸亏是遇到了你们,否则小王只怕早已是铸成大错。哎……如今多思无益,日后若能成事,小王定当衔草结环以报君恩!” 武维义听罢,尚未开口,却又听得杜宇是从旁启齿慷慨言道: “二殿下,你若是这般说那便是见外了,此前柯洛倮姆所发生的种种,固然是摩雅邪的狼子野心,但归根究底,亦是朱天宗师搅在其中兴风作浪!朱天宗师这厮先是搅乱巴蜀,如今又在夜郎闹得这一场血债,无论他的目的几何,于百濮均是深受其害!你我二人既同为百濮君子,如今百濮有难,你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武多同听得杜宇此言,亦是沉默良久,但到得最后,却又颇为无奈的说道: “眼下形势危急,小王本想着如果真的遭遇了不测,还希望二位能够多多照料哲多……” 武维义和杜宇闻此惊语,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武多同居然是想要托孤!可见,武多同的心中已然是出现了衰颓的情绪,武维义也因此是稍有些不快,愤愤言道: “莫要胡言乱语!你既是他的王兄,当然理应由你自己照顾!何况你大仇未报,夜郎失陷,你身为君子,作为夜郎子民的仰仗,又岂可有这般怯懦的心态?!” 武多同还想再说,却听得此时不远处的戌僰突然沉声道: “武先生!……好像有人过来了!” 武维义知道情势紧急,不及再再与他多说什么,只草草言道: “二殿下!还请记得你身上所肩负的责任!” ------------ 第两百八十一章 千钧一发暗探密布 拼死一博纵火焚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