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前世 连城,干休所医院。 双人病房里靠窗一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 她皮肤白皙细腻,双颊还透出了健康的粉红色,就连嘴唇也是粉润润的,一看便知姿容不俗,是个绝美的美人儿。 而此刻,她双眼微阖、面容沉静、神态安详,似乎已经睡着了。 光看这张脸,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一个病人。 只是,她却拥有一头与那幅年轻面容完全不相符的……雪白银发。 “阿窈?傅楚窈,该吃药了。”躺在隔壁病床的男子低声说道。 半晌,名叫傅楚窈的女人才懒懒的“嗯”了一声。 她睁开眼睛看着男人,微微地笑。 男人顿时有些失神。 ――她的眼白部分清澈无比,还透着隐隐的湛蓝色。可她的眼珠,却并不像普通人那样是黑色的。 她的一双眼珠,是极其艳丽的大红色! 血红的眼珠,深红色的瞳孔…… 纵然她生得五官姣美,可这童颜白发、赤眼雪肤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像妖孽。 穿着病号服的俊美男人动作麻利地翻身下床,从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里准确地找出了几个药瓶子,然后倾倒瓶身,将药瓶中的药片摊在手心,小心地数好了药片。 跟着,他又从保温水瓶里倒了些开水到玻璃杯里,不住地摇晃着玻璃杯,直到水温降至适宜。 他坐到了她的床边,自然而然地半扶起她,喂她吃下了药。 从头到尾,傅楚窈都乖乖的,安安静静的,除了吃药的时候稍微动了动之外,在其他的时间里,她就像全身瘫痪了似的,一动也没有动过。 她也并不是真正的安静。 隔上一会儿,她就用她那闪烁着慧黠眼神的血红眸子看着男人;隔上一会儿,她又抿着嘴儿笑笑。 男人有些不敢正视她,垂下头,轻声问道,“你要不要起来坐一会儿?” “不要。”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男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了。 沉默了一会儿,傅楚窈突然轻声解释道,“……腰椎疼得很。” 男人一怔,低下了头。 他眼里迅速结起了一层薄雾,但他似乎不想让傅楚窈看见,便将头转到了一边。 傅楚窈看着窗外湛蓝的天,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不管白天黑夜的,傅楚窈常常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儿…… 她总是梦到梳着整齐发髻、到死时已年逾七十却仍然端庄美艳的奶奶方氏。 她也总是梦到儿时最最亲密的伙伴、到最后,也成为伤害她最深、她也恨了半辈子的女人许翠。 以及,她还常常梦到被她恨了一辈子,同时也骗了她一辈子、跟她做了十年假夫妻,直到她住院,她才同意签下了离婚协议的前夫徐耀华…… 那些早已远离多时的人们的脸,总时不时地在她脑海里闪现。 就连此刻躺在她隔壁病床上的挚友老武,她也常常想起他年轻时候的英武模样。 也不知怎么的,隔壁突然传来了关切的声音,“……阿窈,你怎么了?” 沉默了半晌,傅楚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老武啊,我……怕是要走啦,恐怕就在这几天了……” 老武一怔,怒道,“别胡说!你还年轻……” 傅楚窈笑道,“我这是得了病,跟年不年轻有什么关系?” 顿了一顿,她继续说道,“我走了以后,你就出院吧,你说你没病没痛的,总赖在医院里干嘛呢?还成天假装那些糖丸是药丸,一把一把的吃!你啊,年纪大了,这糖丸得少吃……等出了院以后呢,好好锻炼,别抽烟,少喝酒!依着你的身体素质啊,再活五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别说了!”老武愤怒地打断了她的话。 傅楚窈转过头来看着他,微微地笑。 “哎,老武啊,我就想知道……你,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啊?”她嘻笑着问道。 老武顿时涨红了脸。 “十几年前我住城东的时候,你也住城东,咱俩做了邻居。后来我搬到城西了,你也搬到城西……咱俩还住对门、还是邻居。现在我住院都已经两年多快三年了,怎么你还是我邻居呢?还变成了隔壁床的……老武啊,现在我每天睁眼闭眼的,眼里都是你。”傅楚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老武吱吱唔唔了大半天。 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心中却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她的身体确实一天不如一天…… 人老了,都会死。 她会。 他也会…… 有些话,他已经憋了一辈子了! 可对着她,他从来都不敢说那几个字……当她还年轻漂亮的时候,他不敢说;后来她在婚姻里受到了伤害,离了婚以后……他怕别人说她风评不好,所以一肚子的想憋在心里藏了近十年,他还是不敢说。 现在,她病成了这样……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半晌,老武终于鼓起勇气,把头转到了一边,低声说道,“……阿窈,我喜欢你。我,我一直都喜欢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我就喜欢上你了。阿窈……如何有来生,你,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说到这儿,老武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转过头,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 老武以完全不符合年纪的迅猛动作,从床上一跃而起,单膝跪在了她的病床旁。 “阿窈?傅楚窈……” 老武轻唤着她的名字。 傅楚窈含笑阖眼,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回应。 在那一瞬间,老武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先去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他感觉不到她的气息!!! 老武一惊,顿时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似乎有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了他的心脏。跟着,他那颗无坚不摧的强大心脏……就像只易碎的薄壁玻璃瓶似的,“砰”的一声被人无情地捏爆,还碎成了一万片! 极致的心痛简直让他无法顺利的呼吸,他只好深呼吸、再深呼吸…… 然后,他将她那双枯瘦的手,小心地捧住,然后低头,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住了她的手。 “阿窈?傅楚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有来生,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会好好保护你,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永永远远对你好,永永远远……只对你一个人好。”满头白发、身形却健硕无比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只可惜,那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再无一丝回应。 ------------ 第二章重生 傅楚窈与奶奶方氏正对坐在土炕床上。 一本书被摊开放在炕桌上,傅楚窈一边看,一边亮出了自己幼细的胳膊,还不时地用另一只手对着自己的胳膊指指点点的。 方氏则盘腿坐在傅楚窈的对面,一边缝补衣裳,一边盯着她。 “手太阴肺经……主上接足厥阴肝经于肺内,下接手阳明大肠经于……手厥阴心包经……”傅楚窈喃喃自语地念着,秀眉微蹙。 方氏看不下去了,纠正道,“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从肺系横出腋下,下循臑内,行少阴心主之前,下肘中,循臂内上骨下廉,入寸口,上鱼,循鱼际,出大指之端;其支者,从腕后直出次指内廉出其端……”(注) 傅楚窈一滞,嗔怪道,“奶奶!您不要说得这么快嘛!我都还没摸清手太阴太阳之脉,您一下子说这么多,我哪里记得住?” 方氏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让你……你小的时候我拿棍子打你你都不肯学,现在转了性儿想学了,记性又不如从前了不是?”方氏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手里的针线活却没有停下。很快,她便缝补好了手里的衣裳,又唤孙女儿,“阿窈,试试。” 傅楚窈接过奶奶递过来的衣裳一看…… 奶奶的手可真巧啊! 一件稍微短了些的边扣深色衣裳,不但袖口、衣摆处被各接上了一片浅粉花的布条,而且肩膀处、边襟处也被接上同色系的浅粉花布条。虽然一看就知道这衣裳是用旧衣拼接而成,可颜色的搭配、以及显微处还绣上了几朵小小的花儿……怎么看都觉得又漂亮又别致。 傅楚窈响亮地应了一声,下了炕床,试了试奶奶新给自己改的衣裳——新衣裳穿上身,好是好,就是觉得似乎被改得有些宽大了,腰身处松松垮垮的。 方氏盯着孙女儿,似乎等待着什么。 ——放在以往,爱美的孙女儿定会央求她把衣裳的腰身改小一些,好显出她纤细的腰、以及胸前小巧的乳儿。 但是…… 傅楚窈站在地上,活动了一下双臂,觉得衣裳宽松舒适,甚是满意。 “嗯,很合身!谢谢奶奶!谢谢,以后您别费精神再在衣裳上绣花儿什么的了,不值得费那些精神,更别坏了您的眼睛。”傅楚窈高兴地说道。 方氏欲言又止。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外头隐约传来了生产队众人齐声唱号子收工的声音。 透过窗子,傅楚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对方氏说道,“奶奶,看样子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生产队了,呆会我忙完了再打饭回来咱俩一块儿吃啊!”说完,她便急急地出了门。 傅楚窈匆匆跑到了屋外,看着田埂下一望无垠的水稻田,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原本她已经活够了,直到三十五岁的那一天……她患上怪病,死在了医院里。可没想到,这一闭眼,再一睁眼,她居然又活了! 傅楚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终于确认自己死而复生,并且重生于一九七六年。 这一年,她才十五岁。 傅楚窈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可是…… 她重生了!她确确实实重生了!她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想着前世自己凄惨孤苦的一生,傅楚窈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一次,她要远离渣贱,好好教顺最最疼爱自己的奶奶! 傅楚窈急匆匆地朝着生产队上的饭堂那儿赶,脑子里却想着前世的那些事儿。 按照前世的轨迹,她今年年底就会和知青徐耀华结婚。可是,徐耀华却并不爱她,即使和她结了婚,他也从未碰过她……一年以后,政府恢复了高考,徐耀华利用参加高考的机会,离开了傅楚窈的家乡——梁家村。 傅楚窈当然希望徐耀华能留在村子里和她在一起,但徐耀华不顾她的反对,坚持与当初被分配到村子里的其他知青们一块儿回了城。作为报复,愤怒的傅楚窈也不同意离婚。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再后来,傅楚窈苦守着奶奶,祖孙俩靠着几亩薄田渡日。后来形势好了,国家虽然号召大家经商下海创业,奈何傅楚窈一无本钱二无文凭……最后,奶奶不幸离世,家中的祖屋被药厂征了地,傅楚窈拿到了一大笔的补偿款。 既然无处可去,她只好去了城里,在城东买了套二居室,住了下来。 而徐耀华早在和她结婚的第二年年中,就与他的初恋情人、亦是同在梁家村当知青的田雨秀离开了梁家村,回到了连城县。并且,田雨秀刚回城不久,就给徐耀华生了一个儿子! 可笑的是,得知傅楚窈拿到了一大笔的折迁款之后,徐耀华和田雨秀的儿子居然还跑过来喊她作妈!差点儿没把傅楚窈恶心死! 拿到了拆迁巨款的傅楚窈干脆利落地和徐耀华离了婚。 可好日子没过几年,她就患上了怪病…… 傅楚窈长叹了一口气。 前世的事,已经发生了,而且还是各种的无法挽回。 但她重生了啊! 这一世,她可好好好把握住! 虽然说在目前这个年代,大家都是同样的一穷二白。但是,奶奶她医术高超啊! 前世,奶奶一直想要隐瞒她懂医术这一点,也从来都不许傅楚窈出去乱说。可前世的傅楚窈却并不懂事——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小伙伴,虽然说大家的家境都差不多,可人家都有父母兄弟,唯独傅楚窈只有一个奶奶…… 无形之中,傅楚窈似乎就矮了其他的小伙伴一个头!所以不懂事的她,也曾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拉分——比如说,她曾经特别骄傲地告诉别人,她奶奶会好多好多神奇的医术,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大多数人听听也就罢了。 直到若干年后的一年,她的好友许翠跑来找她,还神秘兮兮问她,她奶奶是不是姓姜?对好友从不设防的傅楚窈点了点头——她曾经见过奶奶祭拜过刻着姜姓之人的灵位,那时她还好奇的问,既然奶奶的先祖姓姜,那为何外人又称奶奶为方氏?奶奶很严厉地不许她再问,所以傅楚窈只好将这一切放在心里,除了许翠,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是,就在许翠来问,傅楚窈的奶奶是不是姓姜的第二天…… 奶奶死了。 到现在,傅楚窈都还没办法忘记奶奶死的那一天。 当时年逾七十的方氏穿戴着民国末期的一身裙褂,头上还挽了髻子、簪了木钗,面色安详地躺在床上,虽然年老,她却依旧面色红润,五官姣美。 而让傅楚窈印象更为深刻的是,闻讯赶来的许翠听说奶奶死了以后,居然满脸的懊悔!还咒骂奶奶死的不是时候…… 悲痛至极的傅楚窈与许翠厮打,被人劝开。 不久,傅楚窈的祖屋与薄田被征了地,她便独自去了城里。听说许翠和她的汉子离了婚,跟一个有钱的老板混在了一起…… 注——此段话摘抄自百度 ------------ 第三章看清(上) 傅楚窈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匆匆地赶生产队赶。 傅家统共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而且一个老、一个小的,所以生产队还算照顾她们。傅楚窈打小儿就被奶奶教着识了字儿,成为村里为数不多的识字人儿,便当仁不让地成为生产队的会计,负责记录帐本记个数什么的。 这样其实有好也有不好。 好处在于,傅楚窈的闲余时间非常多,通常她就是一大早先赶到生产队记名,记了名之后,大伙儿出去干农活,她只要跟着村里其他的女性长辈们去打些猪草回来喂喂生产队里养的猪……就没事儿了。 整个下午,她都是空闲的,只要到了晚上,出工的人们回来了,她再清点一下农具,然后根据队长的指示,给大家记记工分什么。 工作虽然清闲,但不好的地方则是,傅楚窈既年幼又是女性,她只能算得上半个劳动力。所以她挣回来的工分,其实连她和奶奶的口粮都挣不到…… 要放在前世,争强好胜的傅楚窈可不愿意!为了挣工分,小小年纪的她愿意扛着锄头像男人们一样下地干活儿!哪怕以她的力气,就算拼死拼活也做不到男人们一半儿的活计,可她也非要争取。 但重生回来以后的傅楚窈却清楚地意识到,对她来说,目前最最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学习和掌握一门技能。 这样,将来等政治形势好了,国家开始搞经济,倡导市场经济的时候……她才不至于什么也没有。 而且她已经早早地打好了小算盘——只要学好了奶奶会的那些医术,以后开个诊所什么的也好啊!既能来钱,又有事情可做,怎么都比前世一辈子除了种田啥也不会的她强。 不知不觉的,傅楚窈已经跑到了生产队的饭堂兼仓库门口。 几个妇女正在做大锅饭,许翠和她的妹妹许碧也在。 见了傅楚窈,许翠连忙大声喊道,“阿窈!阿窈这边,过来这边!哟,今儿你又穿新衣裳了啊?” 听了许翠的话,妇女们的眼神齐唰唰地往傅楚窈的身上扫。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还在原地转了个圈儿,问众人道,“……好看不?” 许翠的眼里透着嫉妒,却笑说,“好看是好看,但这腰身……也太大了吧?看着像孕妇!” 若是在今世,傅楚窈听了这话可就不干了,肯定就气呼呼地跑回去让奶奶给她改腰身去了。 可是…… 傅楚窈笑笑,“宽松点好啊!干活方便,还自在!” “看把你美的!哪里是什么新衣裳啊!明明就是旧的,两件旧衣裳给拆了缝成一件……花花绿绿的,穿着像个叫花子!”许翠的妹妹许碧瞪了傅楚窈一眼,忿忿不平地说道。 傅楚窈没理会这对绿花姐妹,拿出钥匙来开了库房,准备在大伙儿回来之前,再清点一次仓库里的农具。 见这次傅楚窈没有像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爆,许翠有点诧异,疑惑地打量着傅楚窈的背影。 旁边有个胖妇女则称赞道,“方婆婆的手艺就是好,虽是两件旧衣拼成一件,我看也挺好看的!还是人家讲究,咱们的衣裳破了,就直接缝个补巴上去!可瞧瞧人家阿窈的衣裳……这衣裳破?给我穿我也稀罕哪!” 另一个瘦高个的妇女也说道,“哎,别说人家家里是孤儿寡祖的,可人家过的那日子比咱们强多了!屋里屋外干干净净的,婆孙俩的气度可比咱们村里的那些女知青们强多了……” “嘘嘘……”先前那个胖妇女做了个噤声的表情,又朝田埂那边呶了呶嘴。 瘦高个的妇女朝那边看了一眼,见队上外出劳作的人们已经三三两两扛着锄头结伴而回了,顿时会意地住了嘴。 生产队队长梁大壮叼着旱烟袋,扛着锄头领着队伍走上了食堂,又朝着仓库的方向大喊了一声,“阿窈啊!收傢伙啦!” 傅楚窈捧着帐本和名册从仓库里跑了出来,“好咧好咧!大伙儿这边儿来,我点名儿了啊,点到谁、谁就应声儿,然后把农具交给二柱婶儿……还了农具以后,大伙儿就去饭堂吃饭!王铁蛋!”,“有!”立刻有人应了声。 “赵红军!” “有!” …… “宋丽娟!” “到。” “徐耀国?” “到。” “田雨秀?” “……” “田雨秀?”傅楚窈又喊了一遍田雨秀的名字。 依旧无人应答。 田雨秀、宋丽娟和徐耀国他们都是知青,平时关系更亲近些。见田雨秀还没回来,徐耀国便问宋丽娟,“……雨秀怎么没回来啊?她不是跟你一块儿的吗?” 宋丽娟答道,“她今儿的活计还没做完呢,应该还有好几个人跟她一样,他们都落在后头……” 说着,宋丽娟看了生产队长梁大壮一眼,小小声不服气地说道,“我们是女孩子,力气哪有男人大!男人一天要犁三分田,凭什么我们女孩也是一天三分田,可我们挣的工分……却不如男人呢!” “小宋啊,你这个思想觉悟就不对!”梁大壮不高兴了,旱烟枪敲敲鞋底,声音响亮地说道,“做为新时代的标兵,要广阔天地炼红心,扎根农村志不移!怎么你来了咱们村这么几年了,觉悟这么底?还在计较干得多拿得少?” 宋丽娟看了众知青一眼,大着胆子说道,“我们当然知道——服从祖国需要,接受人民挑选!但妇女也是半边天,凭啥做活计的时候,男女一样都是一天三分地;到了记工分的时候,男人一天挣十个工分,我们妇女做得跟男人一样多,凭啥就只记我们七个工分?” 男人的工分向来比妇女高,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毕竟在生产队里,除去这几个知青之外,大多数的妇女只是在队里做些杂活,并不下地耕种。所以男人活计重,忙碌一整天挣十个工分;妇女活计轻些,忙碌一整天也能挣上七个工分……在这之前,从未有任何人提出过异议。 梁大壮不是读书人,自然说不过牙尖嘴利的女知青。被宋丽娟这么一问,恼了,说道,“你这个小同志啊!你,你去外头问问,哪个村里的知青下乡不是来种地的?啊?又是哪个村里男的和女的,工分一样儿了?你去打听清楚,这事儿我可以反映到上头去……你要不想在我们村里呆呢,那就去更需要你的地方去嘛……” ------------ 第四章看清(中) 见生产队长梁大壮被女知青宋丽娟激怒,男知青徐耀国和李建军连忙过来劝。 “队长!队长,小宋她不是这样意思……她就是,她就是担心小田!小田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这,这天都黑了!”徐耀国本来还劝着架在的,可说着说着,这话题就转移到了田雨秀的身上。 傅楚窈冷眼旁观。 是啊,天都快黑了,田雨秀还迟迟不归。徐耀国面上的担忧之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 前世的她怎么就那么蠢,当徐耀国向她求婚的时候,她居然以为……徐耀国是真心喜欢她傅楚窈的,至于田雨秀,傅楚窈一直以为徐耀国对田雨秀应该只是知青之间纯结的感情?! 当然,在这其中,徐耀国的颜值起了很大的迷惑作用。 前世情窦初开的傅楚窈,遇到了和庄稼人完全不一样、文质彬彬又隽秀清俊的徐耀国……当徐耀国还没有表达出对她的“特殊关注”时,几乎整个村子里的未嫁少女们,人人都心心念念着他! 现在再看看…… 前世的自己真是眼瞎啊!徐耀国明明已经这么关心田雨秀了,偏她还以为……徐耀国对田雨秀只是普通的“革命同志之间的纯结感情”?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还在犁田啊?这天都黑了,外头啥也看不到!”许翠酸不溜秋地说了一句。 傅楚窈的视线转移到了许翠身上。 许翠的妹妹、许碧也来了一句,“田雨秀是没犁完田所以没回来……那九斤、狗剩他们为啥也没回?他们也没犁完田?”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徐娘半老的马寡妇倚树而立,她看着青年俊秀的徐耀国,掩嘴吃吃笑道,“小徐同志,你就别担心田雨秀了,没准儿九斤和狗剩正她帮犁田呢!呆会儿犁完田他们就回来了……”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哪个晓得他们是帮她在地上犁呢,还是在她身上犁……” 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农村娱乐少,这个时候村里虽然已经通了电,队上也有电视机和广播,饭堂这儿还有电灯。可一天到晚的停电,这些东西就跟摆设一样,毫无用处。 所以农忙之余讲些荤段子,只要不涉及到政治立场,包括生产队人梁大壮在内,都是爷们儿娘们儿乐意接受的。 可徐耀国却接受不了。 “毁人名誉的事,你们不要乱说!”他紧握双拳,面红耳赤地说道。 这时,许翠连忙出来打圆场,“哎你们看,那边好像来了几个人……是不是田雨秀和九斤、狗剩他们?” 众人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三个人影慢慢朝这边走来――前头是牛高马大的九斤,九斤身后跟着狗剩,瘦弱纤细的田雨秀慢慢地跟在两人身后,不大一会儿,她就远远地落在了最后面。 徐耀国迎了过去。 许翠急了!她追着徐耀国走了几步,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的眼神已经落在了名册上,看起来似乎正认真核对着名单。 许翠松了一口气,可她也实在不好意思跑出去追徐耀华,只好咬着牙,恨恨地盯着徐耀国的身影急急奔到了田雨秀的身边,似乎还在问长问短? 九斤和狗剩先一步回来,两人都红光满面的,看起来精神亢奋。其中九斤肩膀上还扛着早上田雨秀带出去的锄头。 傅楚窈给两人办理了农具归还的手续,再看看,帐面上是平了。但她还是和管东西的二柱婶一块儿进了仓库,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清点了一番,确定所有的农具都回来了,这才满意地出了库房,上了锁。 这时,她正好听到九斤娘疑惑地问,“九斤,你怎么扛着……小田同意的锄头咧?” 九斤摸摸后脑勺,傻笑,“她没犁完田,我帮她犁!” 九斤娘一听,不干了! “自己家里的活都干不完,怎么还帮别人咧?再说了,人家知青来我们乡下,是来深造的!你不能阻止别人!”说着,九斤娘又对梁大壮说道,“队长你听到的啊!田雨秀的田,也是我们九斤犁的,所以今天田雨秀的工分要记在我们九斤的头上……” 狗剩娘也不干了,叉着腰大骂了起来,“我们狗剩也帮着小田同志犁田了,怎么小田同志的工分就记到你家九斤的头上?你当我们狗剩是死人啊……” 傅楚窈懒得理这些人。 奶奶还在家里等她打了饭回去吃呢! 她拿出了铝合金的旧饭盒,找管饭的胖婶打了两勺掺了南瓜块的米饭在里头,又依例领了两个小小的煮红薯。 趁傅楚窈还没关上饭盒的时候,胖婶手快地舀了一勺炒腌菜也一块儿堆进了傅楚窈的饭盒里,又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声张。 傅楚窈感激地朝胖婶笑笑,却下意识地看向许翠。 ――许翠跟个人精似的!要是被她发现了又嚷嚷了出来…… 傅楚窈紧张地转过头,看到许翠正直勾勾地盯着徐耀国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跟胖婶打了个招呼以后,傅楚窈又捧着饭盒跑去跟梁大壮打了个招呼,说要回去了。 梁大壮问候了几句方婆婆,想了想,然后从自己的布兜里抓了几颗盐水花生出来,递给傅楚窈,才挥手叫她赶紧走,当心天黑路滑什么的。 傅楚窈一手抓着染着浓重烟草味儿的煮花生,一手抱着饭盒,匆匆走下台阶,却正好遇到相互搀扶、正慢慢上台阶的徐耀国和田雨秀。 三人俱是一愣。 田雨秀满面泪痕,头发凌乱。她甚至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一直窝在徐耀国的怀里微微地低声抽泣着。 前世,活泼开朗的傅楚窈最讨厌看到柔弱文秀的田雨秀,仿佛天下的男人谁不怜惜她谁就该死似的……特别是,前世的徐耀华还口口声声地对她说,其实他和田雨秀已经相好了很多年,早在她和她结婚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了田雨秀好多年了…… 所以今生,傅楚窈也是极讨厌这两个人的。 只是,她毕竟都已经重生了,当然不会再走以前的老路,此刻虽然“仇人相见”,但这一世她还没跟徐耀华结婚,面上也不好做得太决绝,便强压下心中对这两个人的厌恶,面不改色地和他们打招呼,“耀华哥!雨秀姐!” ------------ 第五章看清(下) 傅楚窈与徐耀华、田雨秀在台阶上碰了面。 徐耀国朝傅楚窈点了点头,田雨秀却面带泪痕,还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好好好!我们虽然也是赤农,但我们也是有觉悟的!小田同志的工分我们不跟你争,但是白给人家犁田……也不好吧?那个,小田同志的晚饭呢,就由我们九斤心领了……”九斤娘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只听到狗剩娘惊呼了一声,骂道,“……哎哟!你个死不要脸的!” “喏,现在这份饭菜里呢,已经沾了我的唾沫啦,你想跟我争……可以啊!只要你吃得下去就让给你啰!”九斤娘得意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九斤和狗剩的家就是前后邻居,从傅楚窈记事起,这两家就纷争不断。所以九斤娘和狗剩娘斗了一辈子,有时也不为啥,就为了争一口气,也非要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所以傅楚窈都已经习惯了。 被徐耀国揽在怀里的田雨秀发出了一声隐忍的抽泣声音。 虽然并没有看到饭堂门口的情景,可听着九斤娘和狗剩娘之间的对话,傅楚窈也能猜中,恐怕九斤娘已经“霸占”了田雨秀的晚饭了…… 想了想,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将方才梁大壮给的那把沾染着浓重烟草味的煮花生递给田雨秀。 田雨秀一怔。 徐耀国连忙说道,“不,不!不用了……雨秀可以吃我的那一份,谢谢你,阿窈妹子。” 傅楚窈“认真”的说道,“耀华哥,你快拿着!这就是许翠姐让我给你的,许翠姐早就已经猜到你会把自己的饭给雨秀姐吃了,所以她让我把这个给你……她还说,要是你今晚不吃饭,明天哪有力气干活!拿着吧,你不要也接着,呆会儿你自个儿还她去!” 说着,她还将刚才领到的那两个小小的煮红薯也往徐耀国手里塞。 傅楚窈抱着饭盒走了。 走到台阶的最后一层时,她听到田雨秀轻轻地说了一声,“……许翠?” “不是!别,雨秀,你别乱想,我,我和许翠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徐耀国急急地说道。 傅楚窈笑笑,欢快地跑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方氏站在门口张望,一脸的焦急。 见孙女儿回来了,方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埋怨道,“怎么这么晚?” 傅楚窈笑嘻嘻地把刚才的事情说给方氏听。 奶奶不似寻常妇人,一向不爱听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傅楚窈还是坚持每天都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统统都告诉奶奶——毕竟她们居住在这个小山村里,与村里人拉开距离,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方氏点起了油灯,傅楚窈将饭盒放在炕桌上,跑去厨房的灶上端了个砂锅下来,然后又跑了一趟去将埋在灶灰里的几个烤熟了的土豆扒拉了出来,用小竹筐装着,也端到了炕桌上。 炕桌上满满当当地摆满了一桌。 祖孙俩相视一笑。 傅楚窈揭开了砂锅的盖子,屋里顿时飘满了浓郁的香气。 “这腊兔子肉好吃是好吃,就是味儿太大……赶紧吃,吃完了把窗子开开散一散气味,被人发现了总归是不好。”方氏唠叨道。 傅楚窈应了一声,给奶奶添上了一大碗连汤带骨的腊兔子肉炖白萝卜块。 其实要放在前世,傅楚窈虽然前半辈子捱了苦,可后半辈子还是很有钱的……她又是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又没有亲戚朋友的,所有的钱都拿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了。 所以在刚刚重生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她还真是……被自己重生的现实给吓住了这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她已经不太习惯现在这么清苦的生活了。 可落在奶奶眼里,这却是孙女儿青春发育的一种体征——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四肢倦冶,且还前言不搭后语…… 为此,半夜里,奶奶把悄悄藏起来的半边腊兔子肉给炖了。 昨天晚上,她们祖孙俩已经吃了一顿,今天这半锅还够一顿的。 兔子本来就是骨多肉少,做成了腊味儿以后,基本就只剩下骨头架子了,所以方氏又掺了些白萝卜和干蘑菇进去。煲煮了许久的腊兔子肉,连骨头都是软的,嚼得碎碎的、吮尽了汤汁之后,再把骨头碎儿吐出来,明儿种在厨房外头的菜园子里,也是极佳的肥料。 吃完喷香的腊兔子骨头肉,再把碗里的腊汤汁儿浇在已经半冷的米饭上,连干硬的米饭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傅楚窈埋头将自己碗里浇了汤汁儿的米饭、南瓜,以及被炖煮的烂烂的白萝卜和蘑菇什么的,全部吃了个精光,然后还吃了两个香喷喷的烤土豆……被撑得心满意足。 方氏见孙女儿胃口这么好,很是高兴,却故意板起了脸儿,喝斥道,“女孩子家家的,要注意仪态!这腿儿能岔这么开?快给我并拢了……不行,这样也不行!要记着,无论什么时候,女孩子家的坐姿呢,都不能太豪放了,得矜持,要稍微侧一点身,两腿要并拢……对,这就对了……” 傅楚窈按照奶奶的要求,只坚持了三五秒的时间,就闷笑着从炕上下来了。 “奶奶我去洗碗啦!” 方氏被活泼好动的孙女儿给搞得又好笑又好气。 可她也没说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方氏常常被青春叛逆期的孙女儿给气得够呛,她是有心管教,奈何孙女儿却不服管教……而且这孩子心思敏感又好强,为着身世的事儿没少跟她作对和添堵…… 眼看着孙女儿一天比一天叛道离经,竟然还有些隐隐喜欢上村里的那个男知青,方氏心中又难过又伤心。 祖孙俩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成天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不休。 一天夜里,孙女儿赌气跑了出去,直到半夜才浑浑噩噩地回来了;回来以后,她整个人都不对,一会儿抱着方氏大哭,一会儿又抱着方氏傻笑的…… 方氏被吓得不轻,只得拿出了藏匿已久的金针,为孙女儿施了金针点穴之处,这才让孙女儿安静地睡着了。不料,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孙女儿竟慢慢变好了。 厨房里响起了孙女儿哼着歌洗碗的愉悦声音…… 方氏微微一笑。 再观察孙女儿一段时间罢!若孙女儿是真开了窍、又懂事,且是真心想学医又不怕苦不怕累的话,她也该将毕生所学,传给自己唯一的后人了。 ------------ 第六章奶奶的秘密 洗完碗,傅楚窈又去烧了水,祖孙俩各自洗了澡,准备睡觉。 傅家人丁稀少,房子却不小。傅楚窈已经十五六岁了,早就已经自个儿一个屋了。所以当方氏看到她抱着被褥走到了自己屋里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 “奶奶,我这几天夜里总做恶梦,我害怕,我要跟您一个屋。”傅楚窈嬉皮笑脸地说道。 方氏无法拒绝,只得说道,“……那你睡那一头。” “哎!” 傅楚窈响亮地应了一声。 可熄了灯以后,她又往方氏的这一头拱。 “奶奶?奶奶……”傅楚窈一边喊着奶奶,一边把奶奶的手臂抱在怀里,先是像小时候撒娇那样,抱着奶奶的手臂摇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在奶奶的手臂上轻按了几下。 方氏正要骂,然而却一怔。 “诸脉之浮而常见者,皆络脉……支而横者为络,络之别者为孙……”傅楚窈轻轻地念叨着。 黑暗中,方氏露出了笑脸,却不动,也不说话。 傅楚窈抱着奶奶的手臂,顺着奶奶手臂上的脉络一点一点地抚去,嘴里继续念叨道,“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从肺系横出腋下……” “错啦!”方氏忍不住低骂道。 傅楚窈动作一滞。 “错了?”她低声反问。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开始抱着奶奶的手臂慢慢地往回摸,摸到了奶奶的手腕处,然后从头开始,继续念唱着诲涩的古言歌谣,“诸脉之浮而常见者,皆络脉……支而横者为络,络之别者为孙……” 她一共被方氏骂了四次,到第五次的时候,终于摸准了脉络。 傅楚窈高兴坏了,又央求奶奶在她的手臂上掐一掐脉络走向。 黑暗中,方氏拉过了傅楚窈的手,细长的手指自傅楚窈手腕处开始,划了一条长长的线,慢慢的一直划到肩部为止。 傅楚窈用自己的另外一只手指顺着奶奶的手指曾经滑过的地方,来回慢抚,仔细体会。 半晌,方氏突然轻笑,“怎么突然想起要学这个了?” 傅楚窈就想起了前世许翠来她这儿打听了奶奶的真实情况以后,第二天奶奶就暴亡了的事儿。 她总也忘不了前世奶奶死的时候,穿戴得那样齐整的模样儿――奶奶的身体一向极好,为人也算是乐观,死之前穿成那样,分明就是……自尽。 为什么? 前世的奶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要自尽? 傅楚窈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大约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虽然村里人都把奶奶称为方婆婆,但奶奶其实并不姓方。 因为有一天夜里,她看到奶奶祭拜牌位,因为哭得太伤心而晕了过去。傅楚窈被吓着了,安置好昏厥过去的奶奶以后,她清楚地看到,那牌位之上写着“姜青英之灵位”这几个字。 后来,清醒过来的奶奶小心地收好了那个牌位,却不愿意告诉她任何关于“姜青英”的事。当时傅楚窈就觉得,奶奶与这位姓姜的前辈一定颇有渊源。 那,奶奶和“姜”姓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想起前世许翠过来找她打听,奶奶是不是姓姜时,她毫无戒心的点头……这一幕被年逾七十却仍然耳聪目明的奶奶敏锐地发现。当下,奶奶失望透顶地看着她,不但长叹了一口气,而且当天夜里就决绝的自尽了…… 奶奶的决绝,到底让傅楚窈把含在嘴里滚了好几圈的“奶奶,那个姜青英跟你到底什么关系”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可她但到底还是有些好奇,便想了想,说道,“奶奶,您医术这么好,不传给我可惜了……要是我能学会了您一成的本事,您的医术也不至于失传。而且说不定,以后我可以当个医生,咱们干不了体力活,总得有个一技榜身吧?” “你怎么知道我懂医术?”方氏不高兴地说道。 黑暗中,傅楚窈眼珠子一转。 “您要是不懂医术,那咱家哪来的《灵枢十五脉》?再说了,以前胖婶生小石头的时候,那会儿要不是您,胖婶儿和小石头都得完!还有,前几天我还看到您用针扎我了……本来我很难受的,后来您扎了我几针我就舒服了……”傅楚窈假做天真的说道。 方氏一向不喜在外人面前显摆,所以村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方氏懂医。 至于傅楚窈,她是个早产儿,体质又虚又弱,好多次若不是靠着方氏的针灸和推拿,她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身体渐渐强壮,方氏也慢慢地不再显示出自己的医术。 前世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傅楚窈总觉得,奶奶不愿意显摆医术,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她太清高了,不愿意跟村里人来往。因为打小儿起,她就不止一次地听村里人说,在旧社会,方氏是个大户人家家里的千金小姐,所以看不起庄稼人什么的。 现在的傅楚窈已是再世为人,再综合前世后来发生的事……傅楚窈很清楚,奶奶就是在故意隐瞒她会医术的事实。 那么,前世奶奶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自尽的呢? 祖孙俩躺在床上,都默不作声。 但听得出来,两人鼻息声音此起彼伏的,显然都有些心乱, 既知姜姓乃是奶奶避诲至深的话题,傅楚窈只得按下了心头的疑惑,可另一桩秘事却又浮上了她的心头。 半晌,傅楚窈终是忍不住心头的疑虑,试探着问道,“奶奶,我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啊?” 方氏沉默不语。 在这漆黑的夜里,虽然目不能视,但傅楚窈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奶奶隐忍的怒意。 傅楚窈不敢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方氏才来了一句,“睡吧,时候不早了。” 傅楚窈咬着唇儿,低低地“嗯”了一声。 ------------ 第七章打猪草(一) 要放在以往,每每当傅楚窈想追问自己父母的事儿,可奶奶又总是不愿意正面回答的时候,到了最后,祖孙俩之间肯定会爆发一场冲突的。 重生回来以后,傅楚窈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像奶奶那么疼爱她,全心全意为她好的人了! 她突然陷入了怔忡。 嗯,或许还有一个人―― ――老武? 傅楚窈苦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和老武一向缘分浅,现在她还重生了,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有与他见面和认识的可能…… 所以眼下,她还是好好珍惜唯一的亲人――奶奶吧! 奶奶的身体素质好,又精通医术,活到百把岁不成问题……反正这辈子,傅楚窈也不想结什么鬼婚了,还是好好学医术,将来开个诊所赚点儿小钱,安安稳稳地和奶奶过一辈子吧!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傅楚窈就起来了。 “奶奶,水缸里的水已经挑满了,灶上给您温着热水,桌上还有俩烤土豆给您当早饭吃……我去队上给他们开门发农具去,等我回来再去捡柴!”傅楚窈站在自家大门口,朝着屋子大喊了一声。 方氏刚起来。 推开窗子往外一看,她正好看到孙女儿背着个斜挎的拼条布包,脚步轻盈地跑下了自家屋门前的青石台阶。 方氏微微一笑。 孙女儿好像真的已经长大了。 傅楚窈跑到了生产队,手脚麻利地开了仓库门,和二柱婶一块给队上出工分的人们清点了名册又分发了农具。 这一回,也不知为什么,知青宋丽娟和田雨秀居然没跟着队伍下地记工分,而是留在在队上帮工。 傅楚窈不爱和田雨秀亲近,所以也不问为什么。她先是去饭堂里拿了两个完全冷掉的煮红薯吃了,然后就去帮着胖婶儿涮了碗,涮好了碗,又跟二柱婶一块儿上山去打猪草。 生产队里养了二十多头猪和五十多只羊,全靠妇女们出工打猪草来喂养。 傅楚窈虽然才十五岁,但和村里所有的妇女们一样,按规定每天必须要打三十斤以上的猪草才算合格。 但说句老实话,其实傅楚窈还挺喜欢和村里年长的妇女们一块儿上山去打猪草的。 原因有几个:一是能顺便找点儿野菜啊菌子蘑菇啊这些捎回去,悄悄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二是山里人或多或少认识一些中草药和可吃的野果什么的,或是摘采或是移植回去,以备不时之需或者丰富一下伙食也是极好的;三是可以在打猪草的时候顺便捡些柴回去。 傅楚窈和二柱婶背着队上统一编好的背篓,手里拿着镰刀,两人说说笑笑地朝山上走去。 一直关注着傅楚窈的宋丽娟和田雨秀交换了一下眼神,跟了上去。 许翠大声喊了妹妹许碧过来,姐妹俩也跟了上去。 众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傅楚窈也不以为意,一边和二柱婶聊天,一边手脚麻利地割着猪草;看到自然枯干掉落在山林间的枯枝树木,也拢到一边去,又从斜垮包里拿出了一大截红绳,将柴火松松绑住,此举是示意后来的人――这些柴火已经有人拾了。 其实宋丽娟和田雨秀跟上了傅楚窈,也没别的意思。 昨天夜里田雨秀和徐耀国哭诉了一夜,徐耀国后来又去村支书那里求了一夜的情,村支书被磨叽得没办法,只好答应让村里的女知青们不再下地干活,而是留在队上跟着村里的妇女们一块儿做工。 而宋丽娟和田雨秀之所以要跟着傅楚窈,是觉得傅楚窈年纪小,肯定干的活计也轻;只要跟着她,她干什么她们就干什么……反正定比下地种田犁田强。 没想到,傅楚窈看起来个头矮小还瘦弱,可动作麻利、力气还大!不到一会儿,她背篓里就已经堆满了猪草,还圈了不少的柴火。但她却神态安详、步履轻盈,看起来又清闲又轻松。 宋丽娟和田雨秀则叫苦不迭――田里蚂蟥虫蚁多,山上却是碎石多。两人都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姑娘,背着个空背篓走山路都是三步一扭、五步一跌的,哪里还顾得上割猪草寻柴火? 许翠则跟在田宋二人的身边,喋喋不休地问着“雨秀姐,你们城里人到了夏天真是每人都穿裙子嘛?裙子有多长啊?什么料子的?多少粮票才能换?”,或是“雨秀姐,耀华哥的爸爸是真当大官的呀?是什么官儿啊?”之类的话。 不知不觉的,众人就慢慢走到了密林的边缘。 二柱婶皱着眉头看向跟在后头的宋丽娟和田雨秀,许翠和许碧她们几个。 傅楚窈和二柱婶是最有默契的合作伙伴,没有之一。 二柱婶认识很多山货,傅楚窈会打弹弓……所以即使是生产队上不允许村民们靠近有猛兽出没的密林,但为了多拾些山货,她们也愿意到密林边缘来碰一碰运气。 可现在,后头跟了一堆人,她俩无论如何也不好再靠近密林了;甚至看到隐匿在路边的一些野菜和蘑菇之类的山货,两人也不敢捡,唯恐被扣上“资本主义独享乐”的帽子。 二柱婶年纪最长,当下看了看四周,大声说道,“好了咱们往回走吧,前头是密林,再不能往前了。” 于是众人便背着背篓往回走。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田雨秀“哎呀”了一声……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田雨秀踢到了石子儿,整个人都俯面趴在了地上,之前打的一些猪草从她背后的背篓里滑了出来,几乎将她的头全部都淹没在草丛里了。 二柱婶看不惯田雨秀那副娇滴滴的城市大小姐作派,也没理她,只淡淡地扫了一眼就继续朝前走去。 可傅楚窈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二柱婶!”她突然轻喝了一声。 二柱婶一愣。 回头一看…… 只见傅楚窈神色严峻,不但已经甩下了背在身后的背篓,并且从斜挎包里拿出了树桠做的弹弓,还眯着眼睛拉开了弹弓,朝着田雨秀所在的方向做出预备动作。 一见她这架势,二柱婶顿时如临大敌。 她朝着田雨秀的方向快速扫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 二柱婶马上将背篓给扔在了一边,手里拿着镰刀对向了田雨秀所在的方向,还低喝道,“翠儿?碧儿,那个,小宋同志,你们,你们快过来!快啊……” ------------ 第八章打猪草(二) 见田雨秀跌倒,许翠原本还想假惺惺地过去扶一把的。 可听到二柱婶喊了这么一嗓子,再一回头看,二柱婶和傅楚窈居然是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儿?再想想这里本来就已经到了密林边缘,还真有可能遇上什么猛兽…… 什么也没看到的许翠,不假思索地拉着妹妹许碧,头也不回地跑了! 许氏姐妹俩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田雨秀与宋丽娟。 宋丽娟正扶着田雨秀,准备把她拉起来,转头却发现许氏姐妹已经慌不择路地跑了? 嗯? 这是什么情况?! 再看看四周…… ――年纪小小的傅楚窈神色冷峻,正站在不远处,歪着头,手里还拉着一副弹弓对准了她和田雨秀所在的方向? 咦?站在傅楚窈身边的二柱婶也是一脸的惊恐,而且还哆哆嗦嗦地用镰刀指着她们? “啊!!!” 身旁的田雨秀陡然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宋丽娟被吓了一跳…… 再次转头过来看向田雨秀时,她居然惊恐地看到,一条水桶粗的斑斓巨蟒居然就在盘旋在距离田雨秀不足一米远的地方!!! 那巨蟒许是早就已经隐匿在茂密幽深的草丛中了,此时直立起粗壮的身子,两只泛着凶光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田雨秀,蛇身不住地左右轻微游移着,长长的信子从露出了獠牙的血盆大嘴里探了出来,还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啊!!!”宋丽娟被吓得两脚发软,尖叫了一声之后就“卟嗵”倒地,求生的本能让她死命地在地上扑楞着,想要赶紧逃到二柱婶这边儿来。 可能是宋丽娟的举动却激怒了那巨蟒,或者说,巨蟒受到了惊吓,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往前一扑,便将田雨秀跪立着的上半身给盘踞了起来! “啊!!!啊,啊……救命,救命!” 田雨秀被吓坏了,一边拼命地挣扎,一边竭尽所能地尖叫了起来。 傅楚窈急道,“闭嘴!别叫,别叫……你别动,别动!” 田雨秀哪里肯听,见众人只是呆立着无人过来救她,又气愤又害怕,哭骂道,“你们!你们见死不救……我们都是……革命战士……啊,痛,痛……我要死了,呜呜……我要死了,你们,你们……”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先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沉声说道,“叫你别动你是聋子吗?你越挣扎,它就绞得你越紧……放心,它不吃活物,定要活活绞死了你才吞了你的……” 田雨秀一呆。 她倒也不是真听了傅楚窈的话,不再挣扎了;而是因为巨蟒的力气太大……渐渐的,她已经有些喘不过气,而且眼冒金星,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二柱婶见傅楚窈迟迟不动作,又见田雨秀一副出气儿多,入气儿少的模样,甚至已经开始两眼翻白了,不由得急急地问了声,“……阿窈?” “再等一会儿。”傅楚窈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条巨蛇,轻声说道。 她的冷静,让周围的女人们都慢慢冷静了下来。 宋丽娟学着二柱婶的样子,用镰刀对准了那条巨蟒。许氏姐妹见傅楚窈、二柱婶和宋丽娟都没逃,只得也鼓起勇气留了下来。只是,她二人并没有武器,便各自拾起了一块大石头,也畏畏缩缩地站在了众人的身后。 傅楚窈仔细地盯着渐渐不再有任何动静的田雨秀,也盯着那巨蟒紧紧地绞着田雨秀的雪白蛇腹处。当她注意到蛇腹处的细鳞片略有松驰的迹象时,这才轻声说道,“二柱婶,差不多了,你把我的镰刀捡起来……动作要慢一点,不要再吓着蛇了……” 二柱婶依言慢慢蹲下,拾起了方才傅楚窈扔在地上的镰刀,然后又慢慢站了起来。 傅楚窈突然猛的一拉手里的弹弓! 扣在弹弓橡筋处的石子顿时朝巨蟒飞了过去! 而傅楚窈并没有罢休,而是一连射出了十几粒石子儿,几乎颗颗都正中巨蟒的头部! “卟!卟……卟卟卟卟卟!卟,卟……” 那石子儿被弹射出去的力度极大,几乎粒粒都穿透了蛇身!直接没入巨蟒肉身中的沉闷声音更是让人心惊胆颤! 这时,受到致命攻击的巨蟒更是异常愤怒,它再一次死死地绞住了田雨秀的身体! 与此同时,被石子击中了蛇腹处的地方,也因为蟒蛇收紧肌肉的动作而拼命地往外喷射大量的着蛇血…… 傅楚窈扔下了弹弓,接过二柱婶递过来的镰刀,飞快地冲上前朝着巨蟒就是一通乱砍! 她首当其冲的,就是率先砍向巨蟒的七寸! 那蛇头朝着傅楚窈游移了过来,可还不曾靠近她,便被她挥着镰刀狠狠地一剁! 二柱婶也赶了过来,举刀朝着蟒蛇猛剁了起来! 蟒蛇的身子一直盘绞着田雨秀,蛇头却被傅楚窈与二柱婶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的不住狂砍……最终,那巨蟒不动了。 镰刀不甚锋利,傅楚窈一连砍了好几刀,才彻底砍下了蛇头……狂喷而出的蛇血洒了田雨秀一头一脸,可田雨秀却已经软软地垂下了头。 蛇头咣当掉地,但紧紧绞着田雨秀身体的蛇身却仍然还处于惯性之中,使劲地绞着田雨秀……傅楚窈一边用力地剁着蛇身,一边朝众从大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快砍断了蛇身,救人啊!” 二柱婶举着镰刀冲了上去,和傅楚窈一起猛剁起了蛇身来。 而许翠和宋丽娟则哆哆嗦嗦地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许碧夺过了姐姐许翠的镰刀,也上前帮助砍剁蛇身去了。 宋丽娟没能忍住,转身跑到一边呕吐去了。 而许翠眼珠子一转……砍蛇这么血腥恶心的事,她才不要做,还不如去队上报信,趁机博取徐耀华的好感呢! 于是,许翠一溜烟的跑了。 “啊,阿窈???啊,大蛇!”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那人声音一落,便有狗叫声疯狂地叫了起来。 傅楚窈转头一看,却是个穿着破旧衣裳,头发乱篷篷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她的背后还背着个自制的竹弓,身边还跟着一头硕大的大黄狗。 这一瞥之下,傅楚窈倒觉得这女孩子很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再加上现在又正是危急时刻,所以她并没有理会那个女孩。 倒是二柱婶大喊了一声,“丑丫!快过来帮忙!快救人啊……” 那名叫丑丫的女孩,腰间本就挎着一把柴刀,听了二柱婶的话,立刻跑了过来,与众人一起,朝着那巨蛇的尸身就是一顿猛砍! 丑丫的力气奇大,有了她的帮忙,傅楚窈与二柱婶、许碧等也各朝着一个方向猛砍…… 终于,她们合力将绷得紧紧直直的蛇身给砍断成几大截。 可被众人从蛇尸中拯救出来的田雨秀却随即软倒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死了。 ------------ 第九章打猪草(三) 傅楚窈将田雨秀平放在地上,先是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果见气息全无,连忙双手叠加十指交扣,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按压着田雨秀的心口。 过了一会儿,许碧焦急地说道,“阿窈姐,她怎么还没动静,是不是已经死了?” 傅楚窈没说话,继续按压。 又过了好一会儿,二柱婶见傅楚窈累得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可田雨秀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忍不住说道,“阿窈啊,算了吧,这小田同志……怕是不中用喽!” 傅楚窈痛恨田雨秀。 可若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活生生的年轻生命就此逝去…… 她做不到!!! 这时,远处传来了喧哗的声音。 宋丽娟哭着跑了过去,“耀华?耀华我们遇到了蛇,好大的一条蛇,好可怕!太可怕了……我的天哪!” “雨秀?雨秀……”徐耀华轻轻推开了宋丽娟,朝田雨秀倒地的地方跑去。 傅楚窈的两只手已经酸痛到完全没有知觉了,可她仍然咬继续着手里的心脏复苏急救动作。 不管她以前有多痛恨田雨秀,但在这一刻,她更恨的……则是如今面对一条年轻生命的消失而无无为力的挫败感,以及对自己为什么明明家有医术却一点儿也不懂的痛恨! “……阿窈?我的阿窈!” 一个熟悉又悲怆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的动作一顿…… 奶奶? 奶奶怎么来了? 傅楚窈正在抢救田雨秀。 只因听到了奶奶呼唤自己的声音,她不由得动作一顿…… 这时,抢上前来的徐耀华不由分说就推开傅楚窈! 他力度之大,令完全没有防备的傅楚窈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站在一旁的丑丫见了,连忙上前扶起了傅楚窈。 傅楚窈冷不丁地跟丑丫打了个照面…… ――难怪她叫丑丫呢!这名字安在这姑娘身上,还真不算委屈了她! 原来,丑丫身材高矮适中,体态偏瘦,如果不看脸的话光看身材的话,是能够看出,这丑丫应该也正是个青春少艾的姑娘。 而丑丫的五官其实也不差,坏就坏在她那身皮肤上! 她的皮肤,有点儿像疤痕增生似的,一整张脸全是红色的、坑坑洼洼、大大小小的痘印还是什么的,而且这些疤痕层层叠叠得生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恶心。 再看看,丑丫不光整张脸都是这种疤痕,而且脖子上,手上……几乎是裸露在衣物之外的肌肤上,全部都是同样的疤痕。 丑丫虽丑,却偏偏并不会让傅楚窈觉得这人很恶心、很讨厌;相反,丑丫给了她一种……很熟悉、也很愿意亲近的感觉。 突然,傅楚窈如醍醐灌顶一般,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其实是认得丑丫的! 这丑丫打小儿是个弃婴,也不知她父母究竟是谁。 原本这十里八乡的,也不是没有想要收养孩子的好心人。 但一来,丑丫出生的那个年代正好遇上饥荒;二来呢,丑丫太丑,她小小年纪,皮肤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也不知她的父母遗弃了她,是因为家中突遭变故呢?还是因为她有什么病,父母治不好又养不活,所以才丢弃了她的…… 只是,丑丫虽丑,却极其健壮。 被遗弃时尚在襁褓之中的丑丫,饿了只知道哭。村里也有些好心的妇女,便熬了稀粥拿去喂她,帮她换换尿布什么的,最后在众人你帮一把,他帮一把的情况下,丑丫终于慢慢长大。 只是,到了丑丫五六岁的时候,自己能上山下河的找吃的了,村里人就不再帮她了。 因为她长得太丑,村里的熊孩子们开始追打她,驱逐她……不得已,丑丫只能自己一个人远远地住在了山上。 在丑丫幼时,方氏、胖婶儿、二柱婶这几个是帮扶她最多的人,所以丑丫很惦记着这几家的恩情,基本上过段时间她就会下山转转,带点儿自己猎的小动物、或是摘的野果子、自己打下来的蜂蜜等等,分给这几家。 傅楚窈之所以一时之间想不起丑丫是谁了,是因为……前世,丑丫早早失了踪,最后一直不见踪影。方氏年纪大,不好走山路,曾经叫过胖婶和二柱婶她们去山上找过丑丫,但再也找不到了。想来,前世的丑丫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终于想起了丑丫,此时看到丑丫活生生地就在自己的身边……傅楚窈很高兴,紧紧地抓住了丑丫的手,高兴地喊了一声,“丑丫……” 丑丫一怔,有些意外。 ――阿窈和许翠走得近,许翠又是最最最针对她的,一看到她就骂她丑,还让她快滚……所以连带着阿窈也一向都看不起她。所以她每次去看方婆婆的时候,都得想法子尽量避开阿窈……今天阿窈这是怎么了?不嫌她丑了么? 傅楚窈只来得及喊了丑丫这么一声…… 此时,方氏好不容易才挤进了人群,正好将徐耀华将傅楚窈恶狠狠地推开、将田雨秀搂进怀里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方氏不明真相,只见到孙女儿满头满脸满身都是鲜血,还被徐耀华狠狠一推…… 她立刻惨叫了一声,扑到了傅楚窈的身上,大哭了起来,“阿窈!我的阿窈……你这是怎么了?你要是有事,你让奶奶怎么活,怎么活!” 丑丫赶紧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个位置出来给方氏。 傅楚窈呆住了。 老实讲,前世她和奶奶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她认为奶奶总喜欢对自己指手划脚,奶奶也一直埋怨她不尊重老人、不服从管教、淡漠亲情…… 直到现在,一向注意仪态的奶奶居然哭成了这个样子! 电光火石之间,傅楚窈突然明白了…… 前世,她和奶奶一直孤零零地相依为伴,能惹下什么仇家?可她暴露了奶奶的姓氏之后,奶奶竟然选择自尽……之前她就猜测过,奶奶的自尽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为了妥协,要么就是为了不妥协。 现在,看到奶奶抱着自己这么伤心的样子,傅楚窈突然泪盈于眶。 前世的奶奶选择了自尽…… 一定是为了妥协!一定是为了她这个唯一的孙女儿而妥协的!如果不是为了她,孑然一身、无亲无故的奶奶又有什么好怕?又为什么要妥协?她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现在才体会到? “雨秀!雨秀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身旁传来了徐耀华竭嘶底里的痛苦吼叫声,“雨秀,雨秀你说话,说话啊!” ------------ 第十章打猪草(四) 听到了徐耀华痛苦地叫喊着田雨秀的名字,傅楚窈突然省悟过来,连忙用力抱住了方氏,尽可能大声说道,“奶奶!奶奶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方氏感受到孙女儿的力量,一怔,连忙松了手,捧住孙女儿的脸,细细查看了一番孙女儿的鼻息与瞳孔等。 她知道孙女儿没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身子顿时有些发软。 傅楚窈却对方氏说道,“奶奶,您,您看看雨秀姐啊,她没气儿了,但身子还是热的……我按了好久的心口,她也没动静……奶奶!” 方氏一心所系,唯有这个孙女儿而已。 傅楚窈是方氏一手带大的,她心里想着什么,方氏还能不明白? ――阿窈这丫头,分明就是求自己出手,救下田雨秀! 可是,刚才亲眼见到了徐耀华将她的孙女儿重重推倒在地的那一幕,方氏心中已经对徐耀华、以及被徐耀华拥在怀里的田雨秀,一块儿恨到了极点。 只是,此刻见孙女儿满脸血污,却又含泪用孺慕的眼神看着自己…… 方氏顿时心软。 她借着孙女儿的身体遮挡,“随手”抓住了田雨秀的手,又隐蔽地在田雨秀的手上顺便挠了几下子,嘴里却含糊说道,“……是啊,她手还是热的,怎么就没气了呢?” 只听得方氏话音刚落,田雨秀就“噫”的一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徐耀华又惊又喜,连忙叫道,“雨秀,雨秀?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啊!!!”惊恐万分的田雨秀也没看清眼前人是谁,还以为自己还被那巨蟒纠缠着,“呼”的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然后不但对着徐耀华就是又抓又打又咬的,嘴里还胡乱骂人,“你们就是想我死!就想我死啊……” 傅楚窈见田雨秀果然醒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至于田雨秀与徐耀华之间怎么纠缠,那可不关她的事。 “奶奶,我想回家,我害怕!”傅楚窈眼泪汪汪地对方氏说道。 直到现在,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奶奶对自己的关切,忍不住小小声地呜咽了起来。然而她却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而且现场除了宋丽娟这个城里姑娘被吓哭了以外,其他人都没哭,包括比她还小的许碧…… 所以她便想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是…… 前世今生,她都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而她却只有个奶奶,而她只要一问起自己的父母,奶奶就生气…… 可现在,知道了前世奶奶是为了保护自己才自尽的……傅楚窈突然就想通了! 没有父母就没有父母吧,前世她那样伤害过奶奶的心,可奶奶依旧为了保全她而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尽……直到奶奶死了以后,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举目无亲、孤苦伶仃! 现在的她,什么父母、什么身世……一切的一切,她统统都不愿意再去想了!既然奶奶不愿意提起她的父母,那不提也罢……这一辈子,她有奶奶这一个亲人,已经足够! 傅楚窈嚎啕大哭! 见孙女儿哭得厉害,方氏心疼得厉害。 可她把着孙女儿的脉门听了半天,也没感觉到孙女儿受了什么伤。既然是这样,那肯定就是被吓坏了。 于是,方氏低声哄孙女儿道,“阿窈乖啊,咱们回家去……” 守在一旁的丑丫听了,立刻蹲了下来,对方氏说道,“我背阿窈回去。” 这时,生产队长梁大壮挤了过来,吩咐自己的儿子梁卫国,“卫国啊,你把楚窈背回去吧……那啥,小徐同志,你也把小田同志背上,咱们回去再说……刚才我已经让人去找大夫了,兴许这会子那大夫已经到了……还有谁受了伤吗?” 梁卫国比傅楚窈大五岁,今年整二十。他蹲在傅楚窈身边,先是面红红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阿窈,你,你上来……我,我背你!” 傅楚窈断然拒绝,“谢谢卫国哥,我没受伤,自己能走……” 说着,她便就着方氏的搀扶,自个儿站了起来。 傅楚窈虽然完全没受伤,但方才的恐怖经历、快速弹出石子儿、奋不顾身的砍蛇、拼尽全力替田雨秀做心跳复苏动作……这些让她全身都脱了力,脚步有些发虚。 梁卫国不擅言辞,见了她虚浮的脚步,忍不住想过来搀扶一把…… 方氏已经看出了孙女儿的抗拒,便挡住了梁卫国的手,说道,“你不管她,让她走几步也好,通通经脉。” 这时,身材高壮的胖婶儿见傅楚窈踉踉跄跄的,急忙过来,说道,“阿窈啊,我背你回去吧?” 丑丫也说道,“我送阿窈回去。” 傅楚窈已经试着走了几步,仍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便有几分肯了。 只是,她看看胖婶儿,又看了看丑丫……有些为难。 方氏道,“丑丫,你家里隔得太远,你回去罢,让她胖婶儿背了阿窈回去。” 丑丫默默地点了点头。 胖婶儿立刻过来背起了傅楚窈,方氏回过头让丑丫自己先回去,然后伴在胖婶身旁,一众人急急地朝村里走去。 梁卫国看着众人渐渐离去的背景,有些失落,委屈地朝着梁大壮喊了一声“爹”。 梁大壮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自家儿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丑丫突然大声说道,“梁叔,蛇肉我要分一块。” 梁大壮一愣,回过头盯着丑丫看了好一会儿,不耐烦地摆手,“自己割去!别动七寸,别动蛇胆。” 丑丫应了一声,提了柴刀去割蛇肉。 想了想,她又割了一块下来,心道阿窈走得急,忘了分蛇肉,我给她送一份去。 ------------ 第十一章奶奶,我真的没事 回到家中,傅楚窈换下染透了蛇血的衣裳,就着热水洗了头又洗了澡…… 方氏不顾傅楚窈的反对,硬是闯进了小浴室,把十五岁的孙女儿祼体给看了个遍!等她确认孙女儿只是两只手掌以及身上少许部位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擦破了皮之外,确确实实没有很明显的外伤时,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那蟒蛇又没缠你!你说你瞎捣鼓啥?当时跑了不就好了……还逞英雄!还去救人!你怎么就不想想,万一那蟒蛇不缠田丫头来缠你了,怎么办?啊?我问你,怎么办?” 方氏一想自己初一见到浑身是血的孙女儿,且满地都是巨蛇血肉碎片的那副恐怖模样就觉得害怕,忍不住骂了起来。 傅楚窈嘻嘻笑,“我哪有那么傻!田雨秀被蛇盘着我还上前去……我肯定是先把蛇打死了才去的呀,而且一上去先剁蛇头下来……就是那蛇也太大了,刀又钝,害我剁了好久才把蛇头剁了下来的。” 说着,她又问,“奶奶,我看到您掐了田雨秀的大陵穴,田雨秀一下子就醒了……可为什么呢?大陵穴不是主心痛,惊悸,胃痛,呕逆,吐血,胸胁痛,癫狂,痫症,腕关节痛的吗?” 方氏对徐耀华推搡孙女儿的举动十分不满,而且徐耀华当时抱着田雨秀要生要死的那副样子……这两人之没有猫腻才怪! 所以方氏讨厌徐耀华,连带着连田雨秀也一块儿烦上了,此时还见孙女儿来问,便没好声气地说道,“……我哪儿知道!要不是你不想让田丫头死,我才不想管那么多闲事!” 傅楚窈却想起了田雨秀恢复了呼吸之后那副颠狂似厉鬼的模样,眼珠子一转,问道,“奶奶,所以您是故意掐了田雨秀的大陵穴,虽然也让她清醒了,却又受了惊,发起了癫狂,是不是?” 方氏一怔,有些不自在,嘴上却死不认,“……我哪里知道!” “这样一来,守着她的徐耀华肯定会吃亏!”傅楚窈拍手笑道,并没把奶奶的推托当成一回事,毕竟奶奶只是不肯承认而已,但她也没否认啊! 前世徐耀华口口声声说田雨秀才是他的真爱,那今生……想必就算多捱田雨秀几次打,徐耀华也该受的甘之若饴才对。 见孙女儿笑得开心,方氏不由得有些诧异。 前段时间明明孙女儿对那个徐耀华很上心的,还隐隐透露出仰慕与痴迷之意…… 方氏直觉徐耀华此人不是良配,可有些话却又不能明说,所以方氏很着急。 眼下这么一看,孙女儿好像又对徐耀华并没有什么想法?那,方才在密林边的时候,孙女儿又为何要央求自己出手,救了田丫头呢? “阿窈,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喜欢上徐耀华了?”思来想来,方氏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没有!没有的事……”她断然否认。 “真没有?”方氏紧紧地盯着孙女儿的眼睛,企图在她的眼神里发现些许欺骗的蛛丝蚂迹。 “真没有!”傅楚窈瞪着一双曼妙漂亮的大眼睛回瞪着方氏。 见孙女儿的眼神坦白又真诚,方氏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 此刻的傅楚窈是全裸着,坐在浴桶里的! 方氏的眼神,就落在了孙女儿的身上。 刚才是因为害怕她受了伤,所以看向孙女儿的眼神是凌厉的;这会儿放松下来,再看看孙女儿时,却发现……她的孙女儿已经十五岁啦!胸脯儿已经开始发育,微微鼓起,像两只初结了果实的青桃,尖尖的、翘翘的。 而她的身子与胳膊,简直幼细得可怜,皮肤却还像幼时一般,细腻得完全看不出纹理,而且还莹润润的白…… 且她不仅仅白,还全身上下毫无一丝瑕疵,不但完全看不到毛孔与汗毛,连块斑、痣、胎记什么的……啥也没有,真真如无瑕美玉雕成的一具绝美的躯体! 傅楚窈被奶奶打量得粉面含羞。 她抱住了自己青涩的胸部,嗔怪道,“奶奶!你看什么啊……你先出去嘛,至少先让我洗完头!” 方氏正在心中盘算——孙女儿已经满了十五岁,却生得这样瘦小,发育也慢,得怎么样好好调理一番她的身体才是呢! 听了孙女儿的话,方氏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怕孙女儿害羞,便故意板起了脸,说道,“嗯,我先出去了,呆会子你好好想想,要怎么跟我解释……那弹弓的事!” 说完,方氏便出了小浴室,还带上了门。 傅楚窈傻坐在浴桶里,心里大叫不好。 奶奶一向希望她成为一个温婉懂礼的……类似于大家闺秀那样的娴雅女孩。但事实却是,她与村里的一群小毛孩厮混着长大,人家个个都是父母双全、而且家里还有好几个兄弟的;可她却除了奶奶以外,什么也没有,难免被人嘲笑欺负。 为了“武装”自己,人家男孩儿玩弹弓,她也要玩,而且还非要玩得比人家厉害才行……最后,她简直把这手弹弓给玩到了出神入化、百步穿杨的地步! 重生回来以后,为了改善家里的伙食,她暗示着二柱婶儿跟她一块儿去了密林边缘,两人不仅捡了好些山货,甚至傅楚窈还用弹弓猎杀过兔子、山鸡等物。 等猎到了猎物之后,她和二柱婶会用隐秘的法子先将猎物掩埋好。待入了夜,二柱叔就会去她们做了记号的地方取回猎物,回家杀好了之后再悄悄送一份到傅家来。 而当着方氏的面,傅楚窈只会说这是二柱婶从二柱叔那儿学来的设陷井的法子,因是她和二柱婶一块儿设的陷进,所以猎到的猎物两家平半分…… 所以奶奶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弹弓有这么厉害。 诶,呆会儿要怎么向奶奶交代呢? 傅楚窈发起了愁。 ------------ 第十二章你敢减肥试试? 洗完澡,傅楚窈穿好衣服,拔掉了浴桶底部的塞子,放尽了洗澡水以后又打扫了一下浴室,这才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去了堂屋。 方氏正坐在院子里,看起来正拨弄一些摊放在地上的干草药。 傅楚窈站在方氏身后,深呼吸一口气,小小声说道,“奶奶!其实……女孩子会一门防身的技能,我觉得挺好呀……再说了,弹弓,那个……弹弓很方便啊,又容易制作而且石子儿到处都是……还有,我射弹弓的准头很好,不比虎子哥和强子哥差……” “防身的技能?” 方氏择选草药的动作终于停顿了下来,回过头来看着她。 傅楚窈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方氏一笑,“你过来……站到我身边来。” 傅楚窈乖乖地过去了。 方氏看似随便地抬手摸了摸傅楚窈的小腿,动作轻柔无比。 然而在下一秒,傅楚窈只觉得脚一软…… “哎哟!” 傅楚窈惊呼了一声,整个人都已经趴在地上! “奶奶!”她喊了奶奶一声。 方氏并不理会她。 傅楚窈只得自个儿翻身坐在了地上,然后用手使劲地揉搓自己那明显有脱力感觉的小腿。 可恼的是,她都揉了好半天了,可一整条小腿却依然感觉到酸麻无力,甚至已经渐渐失去知觉了。 “奶奶!”傅楚窈一边呼痛一边更加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的小腿,嘴里还埋怨道,“奶奶啊,人家刚刚才洗过澡的好不好!” 诶,才洗完澡就坐地下,这,这……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吃了奶奶的亏,但此刻在奶奶面前,傅楚窈很有一种想要撒娇的冲动,居然还就真的嘟起了嘴儿。 看着孙女儿娇憨天真的模样儿,方氏露出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足三里穴,揉上几分钟就成。”方氏笑道。 傅楚窈连忙摸到了右腿膝盖往下的胫骨位置,开始揉了起来。 可揉了好一会儿,整条右腿的麻木无力感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越来越僵硬了? “奶奶!奶奶……糟了,我这条腿不中用了!”傅楚窈惊呼道。 方氏看也没看她,只是慢悠悠地说道,“我几时跟你说过,要按右腿的?”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是右腿麻木,难道不按右腿……竟要按左腿么? 再一仔细想想,方才奶奶似乎并没有按她的右腿,按的好像……确实是她的左腿?所以?所以奶奶这一招是声东击西?摸她的左腿,然后她的右腿开始麻木,发疼? 傅楚窈立刻摸到了自己左腿的足三里穴位。 可是…… 看着方氏云淡风轻的模样儿,傅楚窈想要按摩自己右腿足三里穴位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她索性用手撑扶着自己的身子,在院子门口夯平的硬土地上坐好了。 方氏看似正聚精会神地摘着草药,实则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孙女儿的身上。此时见她并没去按摩右腿的穴位,不由得有些诧异,问道,“怎么?左腿不要了?” 傅楚窈慧黠一笑,俏皮地说道,“奶奶这样疼我,又怎会舍得让我真正吃苦?肯定过一会儿就自动好了。” 方氏一怔,转过头来认真看着孙女儿。 傅楚窈毫不吝啬地朝奶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方氏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继续捣鼓她的药材。 半晌,傅楚窈果然觉得左腿的麻木僵直感渐渐消散,喜道,“奶奶,奶奶我好啦!” 方氏只顾着择药,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样?我这门防身的功夫,是不是比你那劳什子的弹弓……强上万倍?” 傅楚窈连忙拍马屁,“奶奶出马,一个顶俩……”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愣住了。 “啊?奶奶?奶奶!奶奶奶奶奶奶,我的亲奶奶!”傅楚窈高兴得一下子就从地上蹦哒了起来,然后围着方氏转圈圈。 “噢!奶奶终于肯教我喽,奶奶奶奶终于肯教我喽!”傅楚窈开心得简直语无伦次,“奶奶万岁!奶奶最好啦!” 方氏一听这话就急了,抓了一把也不知是什么就往傅楚窈的嘴里塞。 前世,傅楚窈一直活到了后来言论自由开放的年代,所以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对于时下不管说啥都要先套用一句语录或标语的说辞很不习惯…… 但这其实也没什么,大多数没有文化的贫下中农也不会说这种“官面”上的话,于是傅楚窈也就没有担心过。 直到这会儿,被奶奶塞了一嘴药材的傅楚窈才终于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看看四周无人,她吐了吐舌头,皱着一张包子脸对方氏说道,“奶奶!您还是我的亲奶奶嘛?就是要塞也塞点儿甘草甜叶给我吃啊……塞益母草是几个意思?啊呸!好苦啊……呸呸呸呸!” 方氏恨恨地瞪了孙女儿一眼。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造次,开始帮着奶奶收拾起药材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奶奶,您弄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方氏白了她一眼,说道,“是不是有个人,已经十五岁了,还没来月信?而且她长得还矮,又瘦……全身上下还不够二两肉?” 傅楚窈一怔,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脸和手臂。 “奶奶……” 其实她很想告诉奶奶,别忙活了,忙也没用!她就这体质,前世她活到了三十多岁也依旧没能胖起来……可转念一想,好像前世她的月事也来得极迟,后来也是靠奶奶用中药调理了她一段时间才来的? 想起了自家奶奶神奇的医术,傅楚窈有点儿蠢蠢欲动,连忙问道,“奶奶,您会不会开……减肥的方子啊?” 傅楚窈很清楚,以后老百姓们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慢慢的,胖子会比瘦子多,所以五花八门的减肥药也层出不穷。若是她能抢得先机,那以后肯定能赚大发啊! 方氏却皱眉盯着自家瘦得能跟芦柴棒有的一拼的孙女儿,喝道,“你都这样了还减什么肥?我告诉你啊傅楚窈,你敢减肥试试?你信不信,你奶奶可以把你变成一个球?” 傅楚窈傻傻地张大了嘴…… 这还是奶奶头一回跟自己开玩笑! 她已经完全不会应嘴了。 过了好半天,傅楚窈才回过神来,激动万分地说道,“奶奶!奶奶……要怎么样,才可以把一个瘦子变成球啊?能,能像汽球一样……飞到天上去嘛?” 方氏盯着快活得像只小鸟儿一样围着自己转圈圈的孙女儿,忍不住微微一笑。 ------------ 第十三章傅家有女初长成(上)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方氏开始慢慢儿的、一点一点地教授傅楚窈药草和定穴的浅白知识。 刚入门的傅楚窈,感觉到奶奶简直就是天下无所不知的大拿。似乎所有的病症,都能被奶奶用定穴的法子来分析病因…… 傅楚窈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中医学这么奥妙与神秘!就更不用说,定穴针灸更是中医学里最最神奇和复杂的存在了! 这定穴针灸不但讲究定穴的精准,而且对施针的时间、地点,施针的材质如金针、银针、铁针、骨针等,都有着十分讲究的标准。甚至还要根据患者的性别、性格脾气与高矮胖瘦等……也有关系。 所以傅楚窈知道,现在的奶奶,恐怕就相当于中科院院士;而她,就跟小学一年级刚入门的孩子似的,什么也不懂。 也幸好傅楚窈是方氏一手带大的,所以其实很多药草与定穴方面的知识和汤头歌什么的……早在傅楚窈呀呀学语的时候,就已经背了下来。 此时在方氏不厌其烦的引导之下,傅楚窈先是将小时候背诵过的歌谣又全部重新温了一遍……不夸张地讲,她真是连做梦都在背诵这些晦涩难懂的歌谣。而方氏总会冷不丁地抽查她,甚至真会让她从后往前地倒着背诵。 当傅楚窈能够真正记住这些歌谣,并且烂记于心的时候,方氏才开始了第一篇基础药理歌谣的讲解。 一听到了奶奶的讲解,傅楚窈顿时大吃一惊! 原来,奶奶教给她的歌谣里,居然有一小半根本就是无用之词,或者完全就是反着来的??? 这下子,傅楚窈终于觉得……问题有点儿大。 琢磨来琢磨去,她决定坦白去问方氏,“奶奶,我想知道,咱们是什么仇人吗?” 方氏一笑,问道,“为什么这样想?” “您教给我的药理歌谣,为什么有那么大的篇幅……属于无用之物,而且有些药理知识还是和原来的药性相左的呢?”傅楚窈不解地问道,“咱们这是故意弄出来的迷魂阵,用来迷惑敌人的吗?” 方氏笑骂,“一派胡言!就算你才入门,也该知道水能行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药性,从来都不是单一的,一味药单独用的药效,跟其他的药混合用的药效便有不同,药剂的大小、对药效更有限制性……现在之所以先教你记着了这些歌谣,却又只解释了一半儿的药效给你听,自然是有用意的。” “什么用意?”傅楚窈连忙追问道。 方氏笑笑,“这些都是大学问,日后你就知道了。”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又嘟起了嘴儿。 ――确如奶奶所说,这些可都是大学问。好罢,那就日后再说。 不得不说,当一个人有了目标,也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时候……不但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而且还觉得这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可旁人却不这么想。 许翠和傅楚窈是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原本二人常常在一处,如影随行、亲密无间。 但不知为什么,傅楚窈突然就不理许翠了。许翠原本想着,要不先晾傅楚窈几天,反正傅楚窈在村里的人缘也不怎么好,没了她的作伴,傅楚窈肯定一天也呆不下去,到时候还是会回来求她的! 可是…… 两人的关系日益浅淡,而傅楚窈居然和生产队上的妇女们越走越近,看起来也越来越忙? 许翠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傅楚窈到底在忙什么? 她也曾经暗中跟着傅楚窈好几天,但是,傅楚窈也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啊……基本就是每天清早和傍晚做生产队上的农具清点工作,上午就留在生产队里出工,一直到中午打了饭回家去吃…… 可以说,以前傅楚窈也是这么过的。只不过,以前的傅楚窈和她许翠一样,喜欢偷懒,明明半天就能干完的活计,偏偏要拖上一整天来做。现在的傅楚窈,手脚麻烦又勤快,常常只花用半天就干完一天的活计,然后一整个下午就闷在家里,也不知在干嘛。 这一天,许翠忍不住了。过了晌午,她跑去找傅楚窈。 傅楚窈正坐在院子里洗头。 奶奶给她配了方子,用白檀香末、香白芷、白及、山萘子、零陵香、青黛、甘松香等药材做成了药包,用热水浸泡半日,然后用浸了药材包的水来洗头,多浸一浸头皮,据说对头发好。 许翠刚走到傅家的院子里,就看到一个乌发雪肤的美人儿两腿并拢、斜倚坐在小矮凳上,坐姿曼妙又优美;而一只木盆则搁放在长条凳上,美人侧着头,乌黑如墨瀑一般的长发静静地垂在木盆里,她扬着如白玉雕就的手臂,拿着一柄木梳,正慢慢地梳着头。 许翠看呆了。 ――从什么时候起,这丫头竟然变得这么美了! 许翠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傅楚窈,心想……不过是有些日子没亲近了,怎么她好像个子蹿高了一个头?天天和一群农妇们上山打猪草砍柴的,旁人为啥皮肤又粗糙又黑,她却皮肤又白又嫩,面颊处还透着健康的浅粉红?还有!这丫头高了,白了也就罢了,怎么胸脯还鼓鼓囊囊的?哎哟!这把头发也这么美! 傅楚窈已经看到了许翠,也看到了许翠眼中的惊艳。 没法子,自从奶奶答应愿意传授医学和定穴针灸的本事给她以后……奶奶就管得越来越多了!背不出药理歌谣、解错了药理她要管;认错了草药、摸不准穴位她要管……到现在,连她的坐姿、站姿、行姿,奶奶都有意见,甚至连说话的语速、语调和断句方式,奶奶都要管! 要放在前世,傅楚窈肯定烦死了,又会跟奶奶吵架。 但到了这一世…… 老实讲,傅楚窈早就已经歇了嫁人结婚的心,而且还在奶奶这儿收获了满满的善意与爱意。所以她下定了决心,只要奶奶高兴,奶奶让她怎么样她都愿意! 这不,被奶奶约束得狠了,那些坐姿、站姿、行姿什么的,其实习惯了也就好了;说话的语速、语调和断句方式等等,按照奶奶的要求去说去做,也同样习惯了以后就无所谓了。 ------------ 第十四章傅家有女初长成(中) 许翠看着肤白貌美的傅楚窈,心里酸不溜丢的。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就不那么好听了,“哟,这大白天的,美人出浴啊!” 傅楚窈微微一笑。 “许翠姐,你来……有事?”她讨厌许翠,也太了解许翠,所以能看出许翠眼中的惊艳与嫉妒。于是傅楚窈故意把自己的声音调得甜甜的,还有些发嗲。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美人儿语笑嫣然、眼波盈盈的模样,许翠突然觉得有点儿口干舌燥,心跳也有些加快。 “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许翠有些不自在,却又努力装出了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儿,自顾自地拉过了一张小凳子,在傅楚窈身边坐下,又问,“这水里泡着什么?好重的药味儿啊!” “我长虱子了,又生了头皮癣……还过给了奶奶,奶奶骂了我一顿,找胖婶要了方子,去山上采了草药回来,让我每天都泡一下头发,直到把头皮癣治好为止。”傅楚窈信口胡诌道。 其实她和许翠一块儿玩了很多年,到现在她都已经不记得……以前她有没有跟许翠说过奶奶与姜姓人士关系密切、以及奶奶其实精通医术的事儿了。 既然不确定,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要一口咬定:一,奶奶完全不通医术;二,奶奶就是方婆婆,她既不姓姜,也跟姓姜的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呃,当然了,以上的第二点,平时她是不能主动说的,但将来若有人问起,她就得这么答,而且还得回答得干脆利落! 许翠果然没有起疑心。 只是听说傅楚窈头上长了虱子,还生了头皮癣时,许翠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往后倾,似乎想要极力与她拉开距离,却又不想做得太明显…… 傅楚窈啼笑皆非,却也放下心来――这么说,自己以前应该没有在许翠面前说过,奶奶通医理的事儿了? 许翠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神神秘秘地说道,“哎,你听说了嘛?那个,那个……” 傅楚窈已经猜到她说的“那个”是谁了,却偏偏装做不知道的样子,问道,“谁啊?你说哪个?” 许翠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个嘛!田雨秀啊……” 傅楚窈“哦”了一声,问道,“田雨秀怎么了?上回她遇到了蛇,受了伤,这些日子应该在养伤吧?最近都没怎么见她了。” 许翠幽幽地来了一句,“她这一病倒啊……我们村可有一半以上的人儿,干什么活都没心思了!就连隔壁生产队的男人也跑来看望她,还送什么蜂蜜,麦乳精给她!你说她这人,怎么就这么会勾人呢?” 顿了一顿,她又忿忿不平地说道,“就连耀华哥也不上工了,成天就陪在田雨秀的屋里……就连夜里,他也歇在那儿!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他们也不怕被别人戳脊梁骨!” 傅楚窈想了想,问道,“雨秀姐好点了没?说起来,最近事情多,我还没见看过她呢!不过,改天你陪我去看看她?” 说着,她又有些发愁,“哎,总归是家里太穷,去探病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当然最关键的是,只要知道田雨秀还活着就行了,实际上她根本就不想见到这个人,嘴皮子上说说就行……而且就算去,她也压根儿不想浪费自家的任何东西。 许翠却把傅楚窈的话当了真!毕竟现在徐耀华每天都呆在田雨秀的屋里,要是她能陪着傅楚窈去看望田雨秀,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和耀华哥在一起的机会? “嗨!看你见外的……”许翠指着傅楚窈洗头盆里的药包,说道,“你送这个不就成了?” 傅楚窈不乐意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奶奶专门配给她的,哪能便宜了外人? 傅楚窈立刻反驳道,“雨秀姐……应该受的是,呃,内伤?内伤吧?要不,就是被吓坏了……我送这种驱虱子除头癣的药给她干嘛呀!我就是再村,也没村到那个地步吧?” 许翠讪讪地说道,“那,你人去就成了……我还不是……我也常去看看她,啥也不带的!呃,楚窈,你是不是涂了雪花膏啊,怎么皮肤这么好,白里透红的?” 见她有点生气的样子,许翠有点害怕她不肯去看田雨秀了,便赶紧转移了话题,想说点儿让傅楚窈高兴的事儿。 “你开玩笑呢吧?我家这么穷,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钱买雪花膏?再说了,那玩艺要拿什么买啊,用粮票吗?贵不贵?”傅楚窈很上路,立刻“好奇”地追问。 许翠的下巴仰得高高的,“前几天我爹不是去了一趟供销社,他有关系,就给我捎了一盒上海雪花膏回来!可香啦,抹在脸上腻腻的,摸着就像豆腐那么嫩!” 傅楚窈连忙“懂事”地问道,“真的啊?能借我看看不?我还没见过雪花膏呢!” 许翠顿时有些蔫巴,吱吱唔唔说道,“……成啊!咱俩谁跟谁啊,那个,这种东西哪好放身上呢,你想看啊,上我家去呗……到时候也让你抹一回!”她假作大方的说道。 傅楚窈心中闷笑。她岂会不知许翠家的情况?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一样的穷,许翠说的那盒上海雪花膏,应该是她爹勒紧了全家人的裤带,才把粮票省下来,换了雪花膏送给她娘的吧? “好呀!那我先谢谢你了……”傅楚窈假装看不出许翠面上的尴尬,还扮成“兴趣满满”的样子,问道,“我明天就去你家抹雪花膏,成吗?” 许翠咬牙切齿,“成啊,呵呵呵……” 傅楚窈抿嘴一笑。 她就喜欢看到许翠憋屈的样子。 这时,突然从傅家门前的田埂下传来了一道清越悦耳的男声,“请问……方婆婆在家吗?阿窈妹子在家吗?” 傅楚窈和许翠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还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人这声音,怎么这么像……徐耀华? ------------ 第十五章傅家有女初长成(下) 许翠嗔怒地看着傅楚窈,似乎大有“好哇,你居然跟耀华哥私下里有来往?”这样兴师问罪的意思。 傅楚窈也没理她,大喊了一声,“……奶奶!有人找!” 方氏正在厨房后头的小园子里忙碌,听了孙女儿的喊话,也大声问道,“是谁啊?” “是我!我是小徐……徐耀华!” 听说家里有人,徐耀华便拎着东西走上了傅家门口的青石板台阶。 一走上来,徐耀华就怔住了。 只见一个穿着宽松衣裳的美人儿正侧坐在庭院中央的矮凳上,身子仿似柔若无骨一般斜趴在单条凳上,她那一头青丝如瀑,柔顺清亮的发梢垂于木盆中,原来正在洗头? 再一细见,只见那美人儿正手执木梳,缓缓慢慢、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那坐姿竟十分曼妙动人,动作又格外妩丽慵懒…… 曾几何时,梁家村竟然出了这样的美女? 见傅楚窈好像没看到徐耀华似的,只顾梳理自己的长发;而徐耀华则痴痴傻傻地盯着傅楚窈,一脸的惊艳…… 许翠不干了,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耀华哥?快过来这里坐!” “耀华哥来了啊?”傅楚窈也只好含笑朝他打招呼。 听了她的声音,徐耀华才敢确认,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古典美人,竟然真是傅楚窈!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这些天,他一直悉心照料着雨秀,现在雨秀的外伤渐渐好转,他才想起来,还不曾上门向当初从蛇口中救下了雨秀的傅楚窈道过谢,所以今天就提着东西过来了。 可是…… 在徐耀华的印象当中,傅楚窈是个干干瘦瘦的黄毛小丫头! 他记得,她喊许翠为姐,许翠的妹妹许碧又喊傅楚窈为姐……所以,傅楚窈应该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可他一直以为傅楚窈只有十二三岁,因为她也不高,还瘦……现在想想,山里生活清苦,女孩子发育的迟,这可能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是什么原因让傅楚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下子就发育了? 看着这丫头侧坐在小矮凳上的姿势,虽然穿了件宽大的衫子,却显出了幼细的腰、丰盈的胸脯…… 徐耀华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方氏系着围裙,从小园子里赶了过来。 “哟,小徐同志?稀客,稀客!阿窈,快收拾一下……给小徐同志沏杯茶。”方氏一看到徐耀华手里拎着东西,便猜到了徐耀华的用意。 傅楚窈娉娉袅袅地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耀华哥,你先坐一坐哈!” 徐耀华不敢看她明媚妍丽的笑容,低头说了一声好。 傅楚窈捧着木盆走了。 许翠有心想留下陪着一旁,好守着徐耀华;可方氏淡淡地扫了许翠一眼……也不知为什么,许翠突然就有些心惊胆战的,只好跟着傅楚窈去了。 见傅楚窈离开了,徐耀华终于敢抬起头来,表情也正常了好多,将手里拿着的蜂蜜、麦乳精什么的,往摆在庭院中间的八仙桌上放。 “方婆婆,我来叨扰您了!前几天阿窈妹子在危急之中救下了雨秀,我原本早就该过来道谢的,只是……雨秀那边的情况一直不稳定,所以耽搁到现在才好,请您谅解……”徐耀华客气地说道。 方氏就追问了一句,“小田同志现在怎么样了?” 徐耀华叹气,“她断了几根肋骨,目前正在养伤……大约也被那条蛇给吓怕了,到现在还有些怕光,怕见人,有时情绪激动起来还抓人咬人……” 方氏目光微闪。 那边傅楚窈去厨房后面先把洗头水先倒了,又打了一盆清水,再次漂了漂自己的头发,然后再用块干帕子把头发稍微搓干了一下…… 许翠急道,“人家客人在外头等着喝茶,你倒好,不紧不慢!” 傅楚窈好笑地看了许翠一眼,又慢条斯理地搓了搓头发。 ――要待客,家里也不是没有茶叶。奶奶是个很讲究的人,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催了傅楚窈亲自上山采些野生的高山茶芽回来,还要花好多时间摘选、引露、晒干、杀青再小火慢培。经过精挑细选、以及细工出慢活制出来的茶叶数量不多,但足够祖孙俩一年所需。 以前能喝上奶奶制作的茶叶时,傅楚窈并不觉得有多么稀罕。可前世奶奶去世以后,傅楚窈去了城里,却发现……商场里卖几百几千一斤的各种茶叶,那些茶味儿根本比不上奶奶亲自摘采的茶叶。 所以…… 嗯,奶奶的茶叶是个宝!干嘛要便宜那些不相干的人? 傅楚窈想了想,去厨房旁边小园子里的角落处,找到了那丛生长得极茂盛的薄荷,揪了几片饱满又翠绿的叶片下来,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放在了粗陶茶杯里,倒了些保温瓶里的热水。 “这啥?人家来客里做客,你揪片草叶子冲水给人喝?”许翠不可思议地问道。 傅楚窈叹气,“没法子,家里穷啊。” 奶奶是个讲究人,就算再穷,家中待客必定要奉上茶水还要配上点心。这茶叶,傅楚窈给省了……要是再省了点心,回头奶奶就要教训人了! 这会子,家里的橱柜里就放着奶奶亲手做的蜜渍玫瑰花苞蜜饯、冬瓜糖和炒香了又洒了盐、脆卜卜的炒黄豆。 可这些也都是傅楚窈的宝贝,她统统……一样都不想给! 想了想,她去厨房的角落里,搬了个腌货坛子出来。 “你家收着什么好东西呀?”许翠顿时来劲儿了。 “我家好东西可多着呢!”傅楚窈认真说道,“这一坛子是酸辣腌萝卜条,这一坛子是甘草姜……就来点儿甘草姜吧!” 许翠听了直撇嘴――腌菜谁家没有啊,偏她家的是个宝? 傅楚窈懒得理由许翠,心中却盘算着……腌萝卜条,奶奶可以用来佐粥吃。所以还是给他们吃甘草姜吧!反正奶奶不怎么爱吃甘草姜,是因为她爱吃,奶奶才腌制的,整整一大坛子呢,分他们吃点也不心疼。 想着自己降低了奶奶待客标准……傅楚窈有些心虚,为了呆会儿不挨骂,她索性将切成片片椭圆形、被腌成了漂亮的金黄色甘草姜片给小心地摆放在小碟子里,还拼成了一朵花儿形状。跟着,她这才将那几杯浸了薄荷叶的温开水一块儿用托盘装了,端出去待客。 有小仙女在问,本文是怎么个更新法。 嗯,本文日更,每天中午12点前更新一章。么么哒 ------------ 第十六章摽有梅 徐耀华与方氏聊了一会天,正觉得有些口渴难忍。 正好傅楚窈端了茶点,款款行来。 可当方氏一看清孙女儿端着的托盘上放着的东西时,立刻皱起了眉头,还瞪了孙女儿一眼。 傅楚窈嘿嘿干笑,“耀华哥,家里穷,也没什么好茶点照待,您别见怪。” 许翠跟在后头,唯恐徐耀华没有注意到自己,抢着说道,“是啊徐大哥,这是薄荷叶泡的水,这是甘草姜,你快试试……” 方氏不喜欢许翠的无礼,皱着眉头没说话。 傅楚窈将托盘上的茶水与茶点一一放在八仙桌上。 徐耀华见她先将茶杯放在了自己的面前,那粗陶的茶杯中盛着清澈的水,杯底静卧着一片形态饱满优美的翠绿色薄荷叶,很快,薄荷的独特清香顿时扑面而来! 跟着,他又看到了她那如形如兰花,美如白玉的手,将一个粗陶小碟子放在了他的面前,那粗陶碟子里盛开着一朵金灿灿的姜片花…… 然而最最吸引他眼球的,则是粗糙古朴的陶杯陶碟,与她那纤细秀雅如兰草一样莹白小手的强烈对比。 徐耀华呆了半晌,也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诗经里《摽有梅》中那句“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的话来…… 他好半天也没能回过神。 “小徐同志,小徐同志?”方氏轻唤了他好几声。 徐耀华这才如梦如醒,“啊?哦……方婆婆,不好意思,刚才咱们聊到哪儿了?” 方氏微微一笑,“先不急,你先喝口水。” 傅楚窈一点也不想看到眼前人,所以送完了茶点她就去厨房忙碌了。 徐耀华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进了厨房为止。 他捧着陶杯,喝了一口薄荷水。 水不冷不热刚刚好,一口薄荷水饮下,先是满嘴的薄荷清香,然后满腹的清凉……徐耀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充盈着植物清爽的气息,舒服极了。 “……这么说,你爸爸是连城县的红星织布厂厂长?”方氏继续聊起了之前的话题。 许翠顿时竖起了耳朵。 徐耀华点点头,“是的……这次雨秀受了伤的消息,我已经托人捎了话过去……相信不久之后,我爸爸和田叔叔都会赶过来看望雨秀的。” 说着,他一脸的担忧,“我总觉得,雨秀的病情……已经不太适合继续再呆在这儿了。”徐耀华继续说道,“她需要得到更好的治疗,依我看,连城的县医院可能都不行,她得去北京、或者上海的大医院里看看……” 一听到田雨秀可能要去北京,上海,许翠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方氏沉吟再三,终是问道,“小徐同志啊,你和小田同志……” 徐耀华一愣,红着脸说道,“方婆婆,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和雨秀……没什么的,真的!主要是,主要是,我和雨秀打小儿一块儿长大,这次又一块下乡,所以雨秀的爸爸田叔叔拜托我照顾她……我只是,只是履行当初答应田叔叔的责任,好好照顾雨秀罢了。” “你和小田同志的爸爸,很熟?”方氏又问。 徐耀华老老实实答道,“雨秀的爸爸,是咱们连城县的县长。” 方氏半天没说话。 许翠则倒抽了一口凉气! 哎哟妈呀,原来田雨秀的来头还真不小!啧啧啧,难怪她能去北京上海呢! 方氏和徐耀华又聊了一会儿天,徐耀华告辞要离开,许翠也趁机说一块儿走,与他结伴而行。 方氏收拾了一下残局,去了厨房里。 傅楚窈正坐在厨房后头的小空地那儿,坐在小矮凳上一边将捡回来的柴火折成合适的长短,再整整齐齐地堆放在一旁,一边嘴里念念有辞,正在背诵药理歌。 方氏咕哝了一句什么。 “奶奶,您说什么?”傅楚窈停止了背诵,侧过头问奶奶。 方氏叹了一口气,“田雨秀的爸爸,是连城县的县长!” 那又怎么样? 傅楚窈挑了挑眉。 田雨秀的爸爸,确实是连城县的县长……可那又怎么样?前世,田雨秀这个县长的女儿,还不是当了小三,和徐耀华这个有妇之夫同居了那么多年? “县长又怎么样?”傅楚窈不高兴地嘀咕了起来。 方氏出了一会儿神,突然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有些莫名其妙。 半晌,方氏一字一句地说道,“明天,你亲自去看一看田雨秀的情况,然后回来告诉我。”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有点紧张,悄声问道,“奶奶,是不是……前两天在密林那边儿的时候,您那一下子抓得有点狠,田雨秀傻了?然后她爸爸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方氏一怔。 “胡说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氏骂道,“总之明天你去看一看田雨秀吧。我听小徐说,田雨秀的外伤倒是养得差不多了,就是意识时不时的不清醒……咱们既然有求于人,就得先把田雨秀的病给治好了才行……而且这事儿还得干得漂亮。” 傅楚窈敏锐地抓住了奶奶话语中的重点。 “有求于人?”她诧异地问道,“奶奶……咱们什么事儿有求于人啊?” 方氏不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傅楚窈在心里迅速盘算了起来。 奶奶的意思是,要治好了田雨秀,当成某种条件,让田雨秀的家人感恩,然后要她们替奶奶办事儿? 奶奶要办什么事儿? 看奶奶这副样子,也是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好吧,只要是奶奶不想说的事,就算她开口问了,奶奶也不会回答。 可是,奶奶让她主动去探望田雨秀??? 诶,好讨厌啊!!! ------------ 第十七章丑丫(一) 看着太阳快下山了,傅楚窈用毛巾搓干了头发,匆匆赶到了生产队里,和胖婶她们一块儿把农具什么的收回来,一一整理好,又关好了库房,领了晚饭回了家。 可她才回到院子里,还没进家门呢,突然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狗叫声音。 傅楚窈伸了个头往台阶下看。 农家养狗,大都是为了保家护院,但村里的人大多都相互认识,没理由谁家狗遇到了熟人还乱喊乱吠的。难道说,这天都黑了,村里还来了陌生人? 这时,日头已经西沉。 天色不甚光亮,什么也不大看得清。 突然有条狗像闪电一样朝着傅家急蹿了过来,还带着一连串的狂吠声音。 傅楚窈有些惊奇。 方氏也被惊动了,在屋里喊,“是楚窈回来了吗?” “奶奶,我回来了!”傅楚窈连忙喊了一声。 方氏放下心来。 傅楚窈继续在台阶上,往下看…… 一条大黄狗几下子就蹿上了她家的台阶,朝着傅楚窈就“汪汪汪”地狂吠了几声,然后一直“呜呜呜”地细声呜咽着,还围着傅楚窈的脚一直转圈圈。 方氏从里屋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了?哪儿来的狗叫声?” “奶奶,像是山上丑丫养的狗。”说着,傅楚窈蹲下身子,从饭盒里拿了个冷馍,掰了一半放在地上。 大黄狗没有理会她放在地上的那半个馍,而是不住地轻咬着她的裤腿,看起来是想带她去哪儿。 傅楚窈抚了抚大黄狗的头,转过身对方氏说道,“奶奶,大黄一向很懂事的,怕是……哎,我还是去看看丑丫吧……” “天都黑了,山上路又陡,明天再去。”方氏不同意。 大黄狗碎碎声呜咽了起来,咬着傅楚窈的裤脚,一个劲儿地想拖着她往台阶下走。 傅楚窈顾得不了,将手里盛着食物的饭盒放在了石桌上…… 可想了想,她又重新拿起了饭盒,对方氏说道,“奶奶放心,山上的路我熟悉,又有大黄在,不会有事儿的……这盒吃的,我捎去给丑丫吧。晚饭您先吃,我去看看丑丫,呆会儿就回来……” 说着,她就抱着饭盒匆匆跑下了台阶。 “哎!阿窈,你回来!”方氏着急地喊了一声孙女儿的名字。 傅楚窈已经跑下了台阶。 大黄围着方氏绕了几圈,轻叫了几声,然后叼起了那半个馍,匆匆跑下台阶,跟上了傅楚窈。 一人一狗朝着大山深跑去。 傅楚窈一点儿也不害怕。 因为在她小的时候,奶奶就带着她住在山上。后来,大约是奶奶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独门独户地住在山上害怕无人照应,才又带着她搬到了山下的。 丑丫是被人遣弃在村里的,不知道她的父母是不是村里人……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附近村落里的人。 当丑丫被方氏等人养大了些以后,自己学会找吃的了,村里的熊孩子们开始针对丑丫,说她丑,打她、还赶她走……不得已,丑丫离开了村子,住到了原来方氏带着傅楚窈曾经住过的、山上的那幢破房子里。 丑丫打小儿就一个人住,因为长年累月的只有她自己和一条大狗,差点儿连话都不会说了…… 只是,丑丫虽然连话都不太会说了,这礼尚往来的道理她却懂得,也一直惦记着方氏和胖婶儿、二柱婶她们对她的恩情,常常带点儿她弄到的猎物、野生的草药、好吃的野果子、或是蜂蜜这样的东西下来。 重生回来以后,傅楚窈自从上一回见到了丑丫,便问奶奶,丑丫的皮肤能不能治。 方氏告诉她,说丑丫幼时得了严重的皮肤病,其实在初得病时如果赶紧治好了,也不会变成后来那样。只是这孩子太可怜,也不知为什么,她生了病、父母也不医治她,居然就直接遗弃了她! 而丑丫后来居然是靠着自个儿强悍的体质,硬是生生地熬了过来……只是,最后病好了,一身的疤却没办法再消除了。 在丑丫很小的时候,方氏便去采过些草药回来,拿来煲水,让丑丫坐浴。 药浴了几次以后,丑丫身上那些叠叠层层的粗垢皮肤慢慢变软,有的地方,那些伽垢干脆直接脱落了,露出了里面粉红的皮肉。 方氏又费了些功夫治她,终于将丑丫身上的硬伽除去,虽然表皮的皮肤没办法恢复到与常人一般,但去了硬伽,令丑丫的行动变得像常一般……但在那个时候,方氏要顾着年幼的傅楚窈,也没空去山里给丑丫采回草药来彻底祛疤,所以这事儿就这么一直耽搁了下来。 但是,丑丫已经很感激方氏了。 方氏又让丑丫住在村子里。 毕竟山下人多,有什么事也能相互照应一二。 可丑丫被村里的熊孩子们狠狠地嘲笑过几次以后,还是搬回了山上。从此只是隔三岔五地得了什么好东西时,丑丫才会送下山分给傅楚窈一份。 这一世,傅楚窈刚刚重生回来、在密林边上遇到丑丫的时候,她差点儿已经把这人给忘了。还是二柱婶提醒她,她才想起来的。 想想前世,最终莫名失踪、再也不见踪影的丑丫…… 难道说,前世的丑丫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的事? 傅楚窈带着大黄狗气喘吁吁地跑着,两道身影在林地里飞奔着。 ――大黄狗和丑丫相依为命,又通灵性,定是丑丫出了什么事,大黄狗不得已,才不顾天黑跑下山来找她们求救的。 但是,丑丫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 第十八章丑丫(二) 纵然傅楚窈对山上的环境十分熟悉,但黑夜毕竟不同于白天。她一口气跑到了山脚下,再冲上山……没走几步就崴了脚。 大黄狗跑过来,吭哧吭哧的,舔了舔她的脚踝。 傅楚窈忍痛活动了一下脚踝,爬起来继续慢慢往前走…… 走了几步,等有些适应了,她才又带着大黄狗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爬上了半山腰,再往里走时,就已经进入了密林。 先前走在开阔地带的时候,还能因为头顶那轮明晃晃的月亮所散发出的柔和微光,勉强看清地势地形。可一旦进入了密林,密集的树林,头顶层层叠叠的树冠,几乎将月光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大黄!你走前面!”傅楚窈吆喝了一声。 大黄狗应声“汪”的叫了一声,然后便如离弦之剑一般直冲上前。 傅楚窈跟在大黄狗身后,仔细地分辨着大黄狗前进时的风声。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她还是努力跟上了大狗,努力朝密林深林跑去。 跌跌撞撞地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傅楚窈的头被磕了个大包,晕晕的,还痛痛的。可她还是飞奔着继续往前…… 也不知她跑了多久,突然听到大黄狗疯狂地吠叫了起来。 傅楚窈定睛一看,隐约辨认出,大黄狗把她带到了一处悬崖处。 这是什么情况? 努力走出密林,再就着月光一看…… 大黄狗也站在悬崖边,两只狗爪趴在悬空处,先冲着悬崖下“汪汪”叫了几声,又回头朝傅楚窈“汪汪”叫了几声。 傅楚窈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丑丫她……是掉到悬崖下边去了吧? “丑丫?丑……丫……丑丫?听到吗?我是阿窈,阿……窈……”傅楚窈双手微卷,放在嘴边当扩音器,朝着悬崖下大声呼喊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大黄狗也跟着狂吠了起来。 一人一狗喊了半日,结果悬崖下还真的传出了些许轻微的声响。 “呜……嗷嗷嗷,汪汪!”大黄狗还在叫。 傅楚窈拍拍狗头,示意它别再叫了。 果然,一旦安静下来,她就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声音,“阿窈……阿窈……救命,救命……” “丑丫!是你吗?”傅楚窈又惊又喜地大问道。 “阿窈救命,救命……我,我掏蜂蜜不小心摔了下来,被大石头卡着了……可能,可能腿断了……快去找人,找人……”丑丫虚弱的声音从悬崖下传了上来。 傅楚窈看了看四周。 眼前,她除了怀里的饭盒之外,啥也没有——她没有工具、没有能力、也没有力气仅凭一己之力,把摔下山崖的丑丫给救起来。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通知人们,带着梯子或者绳梯过来,才能救回丑丫。 “丑丫,就我一个人来了……我救不了你,得回去找人,找绳子来救你,你能撑得住吗?”她朝着悬崖底大声喊道。 半晌,丑丫的声音传了上来,“你别去……山里最近来了一群狼,让大黄陪着你……等天亮了你再去找人……” 山里有狼? 傅楚窈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 想了想,她去旁边的树上扯了些蔓藤下来,跪坐在悬崖边,一点一点搓好了,又捆在了一起。然后她用蔓藤的一头把饭盒缠绕好,拉拉扯扯的,确认蔓藤不会断了以后,这才小小心地把被藤蔓绑好的饭盒给放下了悬崖。 “丑丫!我送点儿吃的给你,你的手能动吗?左右试探着点儿……要是能接住饭盒,你就吱一声……”傅楚窈大喊道。 “好……”丑丫的声音已经虚弱到有些听不清了。 傅楚窈更是着急,开始顺着那悬崖边,慢慢地将那被藤蔓绑住的饭盒给放了下去。 真想不到,这个悬崖还挺高的,傅楚窈之前准备的那些蔓藤居然不够用!她赶紧叫了大黄狗过来,将蔓藤的一头绕在它的身上,她则赶紧又去扯了好多蔓藤过来。 慢慢的将“绳索”加长,过了好久,她才听到“磕”的一声,应该是铝制饭盒砸到了悬崖底的石头上的声音。 丑丫显然也听到了,急忙大喊,“不对,方向不对,往左,再往左一点儿!” 傅楚窈依言拉着藤蔓又往左移…… 铝制饭盒智刮着石头底的刺耳声音响了起来。 丑丫大叫,“不对不对,你的左边,应该是我的右边……你,你得往反方向挪……” 傅楚窈果然又拉着“绳子”往反方向挪。 两人折腾了许久,突然丑丫大喊了一声,“拿到了!”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你打开饭盒,里头有吃的……你坚持一下……” 可是,丑丫却半天都没有吱声。 傅楚窈急了,追问道,“丑丫?丑丫……你怎么不说话?丑丫?快应我一声啊!” 半晌,山崖底传来了丑丫的苦笑声,“阿窈,我的手……可能打不开饭盒。” 傅楚窈一怔。 她倒是没有想到,丑丫有可能连手也受了伤。 但是…… 她眼珠子一转,看到了正围在她身边的大黄狗。 “丑丫,你再等一等,我有办法!”傅楚窈喊了一声,把吊着饭盒的另外一头蔓藤系在了旐近的大石头上突出的地方。 然后,她又跑去扯了好多蔓藤过来,坐在地上搓起了“绳子”。 这一忙就忙了许久…… 等她完了工,拿着捆好的“绳子”往大黄狗身边比划了一下,又大喊了起来,“丑丫!丑丫?你别睡着啊……我把大黄放下来陪你……大黄可以帮你把饭盒打开……” 过了一会儿,丑丫在山崖下喊了起来,“阿窈……你快走……带着大黄走……别管我了……明天天亮了……再带人来找我……别让大黄下来……让大黄陪着你……就怕……就怕那群狼会来……快走……”她大约是太虚弱了,喊上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歇一歇的。 傅楚窈没会理会丑丫。 她摸了摸大黄的狗头,对它说道,“我送你下去,你要好好照顾丑丫哦……呆会儿要帮着丑丫把饭盒打开,喂她吃点东西,还有,记着别让她睡着了。” 大黄狗乖巧的“汪”了一声,也不知它听懂了没有。 傅楚窈先把大黄放进了编好的蔓藤里,然后一点一点地将把狗小心地放下悬崖,直到她感觉到手里的藤蔓先是一阵挣扎,然后变轻了,她才喊了一声,“丑丫?大黄到了没?” “汪汪!”大黄抢先一步回应了她。 丑丫苦笑,“你把大黄放了下来,你自己怎么办?” “我又没受伤!”傅楚窈嗔怪道,“你千万别睡过去了……吃点东西,然后保存体力。我走了……这就下山去找人去。” “别!阿窈,小心狼……” 傅楚窈已经步履轻快地离开了那儿。 假期开始了小仙女们好好享受哦! ------------ 第十九章丑丫(三) 归时虽没了大黄狗的引路,但傅楚窈自有她辨别方向的一套办法。 只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时赶夜路,实在不是太好的体验。 所以她停了下来,摸着黑在地上捡了几根枯枝,又想办法摸了几块石头,折腾了好半天才打着了火。 点着了手里的枯枝以后,她又找了找,终于在地上找到了树脂分泌旺盛、落在了地上、已经完全枯干的一种叫“琼枝”的树干,小心地点着了火。 为以防万一,她还在地上捡了些小石子儿,放进了随身的斜挎布包里。接着,她又折了根一米多长、还带着新鲜枝叶的树桠,这才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树桠开路,急急忙忙地往山下赶。 结果…… 还没等她穿出密林,突然就隐约听到了一声悠久的狼嗥! 在那一瞬间,傅楚窈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差点儿被冻住了! 怎么会这么倒霉?还真遇上狼了? 她举着火把看了看四周,努力辨认了一下方向,估计距离山下的村庄还有一段很长的路…… 如果狼群就在附近,她肯定跑不过它们! 那怎么办? 想了想,傅楚窈决定保存体力。 她立刻停了下来,先是举着火把在密林里四处照了照,选择了一棵参天古树,然后开始捡地上的一些不大的石子儿,直到将自己的布袋给装得鼓鼓囊囊的这才作罢。 接下来,她又找了一些枯枝,抓紧时间在那株大树前清理了一块地方出来,又捡了些枯枝堆好了,燃起了一堆篝火。 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此起彼伏的狼嗥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傅楚窈抓紧时间,利用垂在大树下的蔓藤,三下两下地就蹿上了大树,并爬到了高处。 “嗷呜……嗷,嗷嗷!”狼嗥声音清晰地出现在密林里。 傅楚窈屏息静气,努力观察着树下的情况。 树下空地里燃烧着的篝火,让她的视觉大为改善。她果然看到了狼群轻巧地从密林四处跃了过来,聚集在篝火前,三三两两地交头结耳之后,开始了嗥叫,还不停地在树下到处乱转、不停地嗅着。 狼群很快就发现了傅楚窈的存在,还拼命地朝她低声吼叫了起来。 傅楚窈根本就无所谓。 她呆的这一处,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四五米,而且最下方的几根树桠已经被她给踩断了。而且因为她所在的这株大树太大,在方圆直径二三十米的范围内,只有这么一棵孤树,所以周围并没有其他可以让狼群借力跳跃的地形和其他的树。 也就是说,在短时间内,只要她一直呆在这棵树上,那她就是安全的。 狼群在树下团团转。 借着篝火,傅楚窈数了数……至少有超过三十头以上的狼群! 她咬牙暗骂了一声,手不自觉地就伸向了腰间,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布包,暗自估算了一下……大约她的布包里有五六十个大小不等的石子儿? 所以,要是省着点儿用,应该够将这群狼给解决掉。 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听说狼性狡猾,特别是狼王,据说狼王与一般的狼不同,它既凶残又聪明,所以她一定要小心。 狼群在树下聚集了起来,围着大树团团转。 傅楚窈看得分明,果然有头巨狼坐在一旁,不时地低吼着,还不时地抬头看向坐在大树枝桠上的她。 想必,那就是头狼了罢? 也不知道那头狼是怎么指挥群狼的…… 总之,那群狼居然开始了叠罗汉!!! 这下子,傅楚窈可是大为诧异! 她还没见过这么聪明的狼呢,简直比猎人养的猎狗还聪明啊。 傅楚窈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弹弓,从布包里摸出了几块石子,眯眼、瞄准…… 只听到“嗖”的一声破空而响,跟着又是“啵”的一声,被她弹出去的那粒石子儿直接没入了树下正在叠罗汉的、爬在了最上面的那只狼的眉心处…… 那只狼只来得及哀嚎了一声,就滚落了下来,四肢抽搐了一下便不动了! 狼群顿时大乱! 傅楚窈抓紧时间,手里又连发了两粒石子儿…… 一粒石子儿射了个空,另一粒石子儿倒是又击中了一头狼。 “嗷呜……嗷嗷嗷!”骄傲的头狼目露凶光,朝着傅楚窈的藏身之处嗥叫了起来。 在头狼的带领下,群狼纷纷跟着附和一般的低声吼叫…… 不得不说,这连绵不绝的狼嗥声音还真让人感到心烦意乱。傅楚窈简直恨不得一鼓作气地将布包里的石子全问射出去,把这些狼一个一个的全部解决掉,这才能天下太平,重归安静……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想起,她便突然明白了过来――这恐怕又是那狼王的主意吧? 好聪明的狼王! 想通了这一点,傅楚窈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确认狼群暂时是无法威胁到她的,傅楚窈立刻扯过了吊挂在树上的一些蔓藤,搓结实了,把自己给松松地绑在了树枝上,然后就抱着大树,准备睡觉。 狼不同于其他猛兽。 一旦被狼群盯上,恐怕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所以,她还是努力保持体力才比较好。 树下就是凶残嗜血的狼群…… 在这个时候,想睡着,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但傅楚窈还是说服了自己。不知不觉的,她竟真的睡了一觉,迷迷糊糊醒来时,首先先被这环境给吓了一跳,继而才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密林时静悄悄的,一丝响声也无。 大树下,那堆篝火仍然熊熊燃烧着,看起来……那群狼似乎已经离开了? 傅楚窈的心肝儿突然怦怦狂跳了起来! 现在,是不是到了她逃命的好时机? ------------ 第二十章丑丫(四) 但目前的景况对傅楚窈来说,她的每一个决定,都攸关生死,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想了想,傅楚窈解开了系在自己身上的蔓藤,站起身,先是悉悉索索地摸索了一阵子,然后徒手掰断了一根树桠,将那带着繁茂枝叶的树桠扔在了地上。 “嘭!” 那树桠跌掉于地,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嗷呜……嗷嗷嗷嗷嗷!” 此起彼伏的狼嗥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紧跟着,几头狼便身手敏捷地从四周的黑暗处蹿了出来,冲着方才被傅楚窈扔下树的那带着枝叶的树桠疯狂地吠叫着。 树下瞬间被狼群包围! 甚至还有几头饿狼还开始上前愤怒地撕咬着那树桠……也不知是饿狠了把树桠当成了傅楚窈呢,还是在向傅楚窈示威的意思。 傅楚窈目瞪口呆。 这些狼还真是……居然还懂得以退为进? 狼王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 傅楚窈冷冷地盯着狼王,狼王也冷冷地盯着她。 突然间,狼王冲着她所在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悠长的狼嗥…… 傅楚窈眼疾手快,手里的弹弓一端,几粒石子儿就朝着狼王迅疾地飞了过去! “嗷嗷!嗷呜……”狼王闪躲不及,哀嚎了一声,就地打了一个滚,连滚带爬地隐到了一旁的阴暗处。 虽然傅楚窈可以确定狼王中了她的石子儿,却不敢确定狼王会不会死…… 狼王受了伤,周围的狼群明显有些不安,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有的失去控制,围着大树疯狂地转起了圈圈;有的狼像疯了一样,开始跟其他的狼狠咬了起来;还有的狼试图短跑冲刺着想要爬上树,看样子是想来抓傅楚窈。 傅楚窈告诫自己静观其变。 果然,狼群的混乱也只是一阵子的事。 密林中很快就响起了狼王的嗥叫,狼群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傅楚窈又数了数狼群的数量——嗯,应该是二十七八头狼,不到三十的样子。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样才能拖到天亮时,狼群突然有了动作。 几头狼用屁股对着篝火,后腿不停地刨着地,有点儿像猫狗拉了屎尿以后,用后腿扒拉土掩埋的动作。 很快,越来越多的狼群加入它们的队伍。 那景况就有些壮观了! 二十几只狼,统统背对着篝火的位置,用后腿扒拉着砂石泥土? 傅楚窈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应该就是狼王吩咐它们这么做的!目的在于,把那堆篝火给灭了……这样,傅楚窈的视觉就会受阻! 傅楚窈大怒,从布包里摸出了弹弓和石子儿,朝着树下围着一圈的狼屁股就“嗖嗖嗖”地发射了十几颗石子儿出去。 狼群顿时一片哀嚎…… 瞬间又有几头狼死去,但更多的的狼是下意识想跑,还有少数几头狼则坚守岗位,继续用后腿扒拉着土,希望能够将篝火熄灭。 傅楚窈又连发了几粒石子儿,继续射杀了几头狼。 狼王突然再一次发出了悠扬的嗥叫,许多狼又跑了过来,继续之前的动作——用后腿扒拉起泥土,试图熄灭篝火。 傅楚窈暗叫不好,火光隐隐约约,似乎快要熄灭。 她抓紧时间,又射杀了几头狼…… 就在篝火最后挣扎着闪了几闪,即将熄灭的时候,傅楚窈连忙又数了一次——倒在地上不动的,应该有九头狼。 天地间突然一片漆黑。 看起来,狼群获得了胜利…… 在狼王的带领下,狼群再次发出了悠扬的嗥叫。 傅楚窈心里默默计算着,二十八头狼,死了九头,还剩十九头狼。 她静静地坐在大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树下。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起来。 ——虽然说篝火熄灭了,可是……在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狼的眼睛却会发出幽幽的绿光! 她居高临下的坐在大树上,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可树下那一对一对绿幽幽的眼珠子,岂不就是最好的靶子? 傅楚窈拿出了弹弓和石子儿,开始屏息静气地瞄准了起来。 拉弓,射击! “嗖!” 一头狼应声倒地,嗷嗷地挣扡了一会儿,很快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狼群受了惊吓,往四周散去…… 在黑暗中失去了视觉的傅楚窈,精神和注意力更加集中,甚至还根据那一双一双幽绿的狼眼,开始下意识地开始计算狼在奔跑时的速度和角度…… “嗖嗖嗖!” 几连发石子儿弹射出去,几只狼再次应声倒地。 傅楚窈暗中计算——又死了四头狼,所以还剩十五头活着。 说起来,这狼王也是作死。 虽然想法子灭了篝火,却没想到,反而将自己这一方的弱点给暴露了出来…… 当下,傅楚窈屏息静气,开始用弹弓来追杀隐匿在大树周围的狼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楚窈的眼睛都有些酸痛了。 布包里的石子儿越来越少,大约只剩下十粒不到的样子。但她可以肯定,至少还有七八头狼还生龙活虎的! 越是到了后头,那几头仍然还活着的狼就越是狡猾……它们往往躲在草丛后头,这样,即使傅楚窈能看到它们那发着绿光的眼睛,也能计算出它们的运动轨迹,可她射出的石子儿却总是被草叶遮挡,无法对狼群形成致命的袭击。 不知不觉的,天际竟然隐隐放白。 狼王有些着急了,不住地用嗥叫声催促着剩下的那几头狼,似乎在催促着让它们快些结果了她! 那仅存的几头狼被逼狠了,居然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扒着大树叠起了罗汉! 傅楚窈的心也开始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很清楚,自己与狼群的最后博斗已经到来。而她只剩下了十几粒石子儿……也就是说,成败就在这一念之间了! 那些扒在大树上当叠罗汉的狼,因为必须要保持不动,所以就成为了绝佳的靶子。 傅楚窈毫不客气地弹出了一粒又一粒的石子儿…… 又有几头狼应声倒地! 突然,远方似乎传来了骚动……好像有人在叫喊着什么? 傅楚窈大喜,连忙呼救,“救命啊!快来人……快来人!这里有狼!有狼啊……” ------------ 第二十一章丑丫(五) 狼王见势不妙,发出了愤怒而又不甘的怒吼! 傅楚窈虽然嘴里大声呼救,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树下的狼群。 这时,东方旭日已渐渐升起,傅楚窈又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位置,无论是从视觉,还是攻守方面都占了优势…… 鼎沸的人声由远而近。 傅楚窈听到了村里人呼唤她名字的叫喊声音。 最最明显的,就是奶奶的叫声,“阿窈……傅楚窈!阿窈……” “奶奶!奶奶我在这儿……有狼,你们小心点!有狼啊!”傅楚窈大声叫着,手里也没放缓动作,又用弹弓弹射了一颗石子儿出去。 这一回,她的石子儿对准的,可是狼王那巨大的身躯。 狼王大约是太着急太生气了,一时之间竟忘了躲避,傅楚窈的石子儿转瞬即至……只听狼王“嗷”的惨叫了一声,先是摔在了地上,然后又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挣扎着逃向了远方。 那仅剩的三四头狼犹豫了一会儿,冲着仍蹲在树上的傅楚窈嘶吼了几声以后,跟在狼王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村民们转眼即至。 听说有狼,大家都有点儿紧张,带来的扁担啊、锄头啊什么的,这会子都招呼了出来。 而当人们靠近了傅楚窈栖身的那棵参天大树时,这才惊觉……树下居然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狼尸!其中还有些没完全死透的,甚至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再反扑…… 那几头还活着、但也跟死了只差一口气的狼,就被人们高举着锄头和扁担什么的一通乱砸,给活活打死了。 方氏一眼就看到了躲在树上的孙女儿,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阿窈!” 老人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幸好胖婶过来扶住了她。 “奶奶,我没事。”傅楚窈嘴里苦笑着说着,可身子却一动也不动的。 ――她在树上整整蹲了一夜,两条腿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已经没办法动弹了。 “奶奶您别担心,我歇会儿再下去。”她害怕奶奶担心,连忙又交代了一句。跟着就开始解那些因为害怕自己掉下树而特意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蔓藤来。 只是…… 方才独自面对狼群时的震定,被这会子蜂拥而至的人们完全冲垮!她那原本镇定又冷静的情绪完全崩溃,一双手也抖得不像话,解了半天,也没法子把自己身上的蔓藤给拆下来。 人群中的徐耀华突然二话不说地就攀着蔓藤往上爬…… 生产队长梁大壮的儿子梁卫国也不甘示弱,扯住了另外几条蔓藤,也蹭蹭蹭地往上爬。 在徐耀华和梁卫国的帮助下,缠绕在傅楚窈身上的蔓藤终于被顺利清除,跟着,她又被他俩扶着,慢慢地挪下了大树。 她的一双腿蜷缩着,根本无法伸直,而且一看到方氏,她就眼泪汪汪的,喊了一声“奶奶”就再也说不出第三个字了…… 方氏心疼得要命,一双手抚摸着孙女儿的双腿,不大一会儿就将傅楚窈的腿给捋直了。跟着,她又替孙女儿推拿了一会儿,傅楚窈的双腿果然慢慢恢复了知觉。 这时,村里人已经议论纷纷了起来。 “阿窈这孩子,可以啊!这有……二十多头狼呢!都是她一个人杀的?” “隔壁村最厉害的猎人东华也没有过一个人杀死这么多狼的记录!阿窈这是……” “真看不出啊,原来阿窈这么厉害!” “天哪!这么多狼!够咱们全村人好好吃上一顿的吧?” “啧啧啧,这狼肉可吃,狼皮也是好东西啊……” 傅楚窈的双腿一旦恢复了知觉,立刻拉着奶奶的手,说道,“奶奶!丑丫掉悬崖下边了,还被石头夹了,咱们快去救她,快啊!” “什么?”众人一听,都有些急了。 生产队长梁大壮听傅楚窈简单地说了下情况,安排几个人留下来看守狼尸,带着其他人,跟着傅楚窈匆匆朝悬崖走去。 等傅楚窈带着众人赶到了悬崖那儿的时候,众人才发觉,这个地方,可不是一般的陡峭险峻啊!这些小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省心呢? 但是,既然明知道悬崖下有人还等着去救命,众人也不能退缩,只好慢慢的结队爬上了悬崖。 傅楚窈担心奶奶年纪大了,让胖婶儿看着奶奶,不让奶奶过去。她却跟着其他人,身姿轻松地爬上了那个悬崖。 众人开始轮流叫喊丑丫的名字。 可是…… 丑丫并没有应答,只有大黄狗“汪汪”地狂吠了起来。 众人感觉到事态严重,赶紧齐心协力地四处找来了蔓藤,结成了“绳索”,先派了个个子不高又瘦弱的男村民,绑了“绳索”下去看。 那村民到了悬崖底下,把丑丫的情况一一吼给大家听: ――丑丫的下半身被大石头压着,看情况不太好,石头太重他搬不动,喊丑丫她已经没反应了,但还有气儿…… 众人不敢耽误,连忙又搓成了几条“绳索”,多放了几个人下去。 落到谷底的众人合力将压在丑丫身上的大石搬走,又小心地用“绳索”绑在了丑丫的身上,最后指挥着上面的人,慢慢把丑丫给“升”了上去…… 折腾了大半天,直到晌午,众人才把丑丫给救了上来。 当下,梁大壮就吩咐人抬着丑丫、背了狼尸、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村里。 陷入深度昏迷的丑丫,理所当然地被安置在傅家。 傅楚窈是被胖婶背回来的,她最近一顿饭是昨天中午吃的,一晚上没吃过东西,还被狼群给吓了整整一夜……不仅仅只是腿软,最重要的是后怕。 所以她根本就顾不了奶奶阴沉的脸色,几乎是一到家就陷入了昏睡。 ------------ 第二十二章丑丫(六) 傅楚窈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她是被饿醒的。 刚睁开眼,她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 “奶奶?奶奶!”她喊了几声。 “砰!”门被人推开,方氏急急地走了进来,直接在傅楚窈床边坐下,捉住了她的脉门。 细细凝神听了一会儿脉像,方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先是狠狠地白了孙女儿一眼,然后转身走了。没过一会儿,方氏又端了一碗热汤进来。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奶奶好香啊!” “你才香!”方氏没好声气地说道。 傅楚窈掩嘴而笑,“是我说错话了,奶奶不香,是这肉汤香!我家奶奶是美!美少女奶奶!” 方氏一怔,“卟哧”一声笑了出来,“亏你笑得出来,还美少女奶奶!” “奶奶!奶奶……快,快给我,饿!饿坏了!”傅楚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奶奶端在手里的汤碗,不住地舔嘴唇。 方氏又白了孙女儿一眼,却并不理会她,只是捧着那碗细细地吹了半天,但碗中汤不那么烫了的时候,这才将汤碗递给了她。 傅楚窈迫不及待地接过汤碗,先是猛喝了两大碗汤,然后就开始用汤匙舀起了盛在汤碗里被炖得烂烂的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碗连汤带肉的热汤喝完,傅楚窈还觉得有些不过瘾。这时方氏又去端了一碗热汤过来,递给她…… 直到喝完第三碗汤的时候,方氏不让她吃了。 “你饿了几日,不宜暴饮暴食。方才那汤,被我撇去了油星子才给你吃的……这两天你先养一养胃,那狼肉,咱们多的是,等过几天你好了再吃也不迟。”方氏交代道。 傅楚窈有些好奇,“刚才那是狼肉?” 方氏“嗯”了一声,说道,“大壮分了咱们五头狼,我见丑丫可怜,找大壮要多了一头狼……狼肉呢,分了半拉给你胖婶和二柱婶她们,剩下的半拉我炖了汤。你和丑丫都病着,得补补。剩下的那四头狼的狼肉,我让你胖婶帮忙腌好了,做成咸肉以后慢慢吃罢。” “奶奶真是勤俭持家!”傅楚窈连忙拍马屁。 方氏又狠狠地刮了她一眼,低声骂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大晚上的跑出去?要不是……唉,你这是想把我给活活气死啊!” “奶奶!”傅楚窈连忙撒娇,“我这不是好好的?谁这么大胆,敢动我奶奶的孙女儿?真活得不耐烦!”她插诨打科的,终于把方氏给逗笑了。 方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傅楚窈这才想起来,“奶奶,丑丫怎么样了?” “你去看她吧,她在你屋里躺着呢!”方氏念叨了起来,“这丑丫头也是命大,幸好她是遇上了你啊……不然的话,虽然不至于伤重而死,却能被活活饿死!” “据说她在那悬崖下已经躺了三四天了……还是她家大黄见她总不回去,四处寻才终于找到了她的……后来大黄引了你去,若不是那天晚上你送了些吃的给她,恐怕她在被我们找到的前一天晚上就被生生地饿死了!”方氏絮絮叨叨地说道。 傅楚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像软面条似的双腿,问道,“那她的伤势怎么样,要不要紧?” “断了两根肋骨,左腿骨折,右手手腕骨折……命是保住了,就是得吃点儿苦头,至少也要躺上三四个月才能好。”方氏说道。 傅楚窈慢慢走到了隔壁的屋子里。 丑丫醒着。 “阿窈……谢谢你!”丑丫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傅楚窈给制止了。 “快躺着!刚奶奶说,你得静养,所以……你要听奶奶的话。”傅楚窈连忙说道。 丑丫的面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和奶奶才好,本来我就是一条贱命……就是以后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能力……” “好好的活着,就是对奶奶最大的报答!”傅楚窈打断了丑丫的话,笑着说道,“你来了,以后我就不闷啦,有人陪着我了。” 丑丫眼泪在不停地眼眶里转着圈圈。 和丑丫说了一会儿的话,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跟丑丫打了声招呼,出门去找奶奶去了。 方氏正在菜园子里忙碌,傅楚窈上前帮忙,小小声问道,“奶奶,田雨秀的爸爸来了吗?我还要去探望田雨秀的病情吗?” 方氏想了想,说道,“她爸爸没来,我听徐耀华说,好像县城里出了什么事,田雨秀她爸爸暂时来不了……可你的身子还没好完,太急着去,倒像是咱们要巴结上去似的。不如再等几天,至少也等你好了以后再说……对了,这几天许翠一直往咱家跑,没准儿她呆会儿就来了……” 方氏话音刚落,许翠的声音就在长石阶下响了起来,“方婆婆?方婆婆?阿窈醒了么?” 傅楚窈与方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方氏转身进了厨房。 傅楚窈了然,这是奶奶不喜欢许翠的意思。 其实她也挺不喜欢许翠的呢! 但是…… “方婆婆?阿窈?”许翠站在长石阶下又大问喊了起来。 傅楚窈只得扬声应道,“许翠姐?快上来吧!” 听到了傅楚窈的声音,许翠大喜,三步两步就蹿了上来。 傅楚窈还以为许翠上来会先问问自己的病情呢,所以她连姿势都摆好了――扶着菜园子里的篱笆,还把脸儿稍稍拉长,烟眉淡淡蹙起,眼睛也半阖着,一副明显没有精神的模样…… 结果许翠压根儿就没问她半句“你怎么样了”,或是“你好点没有”诸如此类的话。 相反,她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在傅楚窈耳边问道,“哎,你家分了几副皮子?” 傅楚窈一怔,“啊”了一声。 “我爹有门路,可以把狼皮子拿到供销社去换成粮票或者布票!一件狼皮可以换半匹的确凉,够做两条连衣裙!怎么样,要不要换了的确凉回来,做两身连衣裙穿穿?你一套我一套?”许翠朝她挤眉弄眼地说道。 ------------ 第二十三章田雨秀(一) 傅楚窈看了许翠一眼。 许翠则看着挂在傅楚窈家廊下的那几张正晾晒着的、毛丰皮厚、油光水亮的狼皮,满脸的艳羡。 那是方氏请人剥了狼皮又硝好了的。 傅楚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门上写着“二百五”这几个字啊! 不然,许翠凭啥会认为,她会答应用一张狼皮来换两条连衣裙?而且两条裙子还要再分许翠一条?狼皮明明很珍贵好嘛!一张狼皮只够换两条连衣裙的? ――简直能换二十条都不止了好嘛! 再说了,这都已经到了秋收的季节了,还要连衣裙干嘛?到了冬天,往床上铺张狼皮,睡觉的时候肯定暖烘烘的,连炕都不用烧了! “哎,换不换?就是我爹托人去办这事儿,那也是要讲好话,还要请人家抽烟的!要换了别人啊,还不一定有这个门路……”许翠唠唠叨叨地说了起来。 傅楚窈很不爽。 既然许翠都直截了当地把她当成二百五了,那她还需要顾及许翠的面子干嘛? “不换!”傅楚窈干脆地说道。 “……阿窈!你没看到上回田雨秀穿了条的确凉的新裙子吗?浅蓝色的,裙摆一圈小白花……啧啧,正是好看!不过,田雨秀屁股大,穿那种连衣裙不好看。咱俩身材比她好,穿起来肯定比她好看……” “对了,刚你说啥来着?”许翠意淫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没听清傅楚窈说了句什么,连忙追问道。 “我说……不换!”傅楚窈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 许翠陡然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傅楚窈将两手叉在腰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聋了?我说,不换!不换!不换!现在听清楚了么?” 许翠有些生气,“你,你!傅楚窈,你怎么是这种人啊?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怎么,怎么……” “我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傅楚窈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好朋友,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一天到晚的,净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占我的便宜!我告诉你许翠,我要跟你绝交!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来找我,也再也别跟我讲话了!以后我也不想再理你!” 许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氏在厨房里听到两个女孩子突然吵了起来,便伸了个头出来看,问道,“你俩干啥呢?” 许翠难堪到了极点,捂着脸,“哭”着跑了。 傅楚窈走到了厨房里,嘟着嘴问方氏,“奶奶快看看我的脑门!” “怎么了?”方氏顿时有些紧张,“刚她打你脑门了?” “不是!”傅楚窈气呼呼地说道,“我就想知道,我脑门上是不是写了‘白痴’俩字儿啊?用一件狼皮换一条连衣裙这么蠢的事,她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 “胡说!许翠又不识字儿,她怎么知道‘白痴’怎么写!”方氏皱眉说道。 傅楚窈哈哈大笑。 毒舌的奶奶,好可爱!哈哈哈……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连傅楚窈自己也呆不下去了……第二天,她主动回了生产队,重新开始干活什么的。 早上分发完农具以后,她又和二柱婶去了一趟密林边缘,捡了些蘑菇、又捡了些柴火回来。回来时见天色还早,傅楚窈就匀了半篮子新鲜蘑菇,去看望田雨秀去了。 结果刚到田雨秀所居住的知青站,她便一眼看到了许翠! 许翠正涎着笑脸,陪坐在田雨秀的床前,一脸的谄媚。 见了傅楚窈,许翠先是一愣,随即就有些气愤。 “哟,阿窈来了啊!刚我还在跟雨秀姐聊起你呢,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怎么,带了狼皮来看雨秀姐么?哎哟,阿窈你还真大方啊!”许翠阴阳怪调地说道。 傅楚窈微微一笑,“许翠姐,几天不见,你比原来又漂亮了……肯定是天天抹雪花膏的功劳吧!咦?上次你不是说,得了两身好看的新连衣裙么?还有金耳环呢?怎么不戴呢?” 许翠又是一愣。 她什么时候有过连衣裙了?并没有…… 金耳环?也没有。 可是,这连衣裙和金耳环可是长脸的好东西啊!特别是在田雨秀的面前! 所以许翠也没想太多,就顺着傅楚窈的话,“腼腆”地笑道,“这不年不节的,戴那些东西做什么!倒是惹人笑话……”说着,又悄悄地看了一眼田雨秀,想知道田雨秀若是知道自己拥有金耳环和连衣裙这样的好东西,是不是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如果…… 田雨秀直接无视了许翠,看着傅楚窈露出了亲切的笑容,“阿窈妹妹,听说你一个人还敢勇斗狼群了?现在怎么样,身体恢复了吗?” 傅楚窈上前,将篮子递过去,让田雨秀看了一眼,“雨秀姐,这是我今天捡的菌子,以及一块腌骨头,放在哪儿好?这篮子我还要拿回去的……等耀华哥回来了,让他炖了腌骨头菌子汤给你吃……可鲜啦!” “那怎么好?本来就是你救了我……我还没亲自向你表达感谢呢,你又送东西给我!”田雨秀认真说道。 傅楚窈一笑,露出了嘴角旁的小小梨涡,“谢来谢去多没意思啊!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耀华哥不是已经去过我家,跟我奶奶道过谢了嘛!” 说着,她从篮子里把菌菇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又将用大叶子包好的一块腌狼骨也拿了出来,也放在了桌子上。 许翠插嘴,“真是穷酸!自己家分到了五头狼的狼肉呢,只分雨秀姐那么一点,真有脸啊……” 田雨秀压根儿就没理许翠,笑着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妹妹,太感谢你了……快过来陪我说说话,许翠你坐那边去……阿窈妹妹,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消灭狼群的?” 许翠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只得讪讪地挪开了位置。 虽说明显感到了田雨秀的奚落,可她还是舍不得离开――这一来,徐耀华呆会儿就要回来了,她便能多看上徐耀华几眼;这二来么,今天傅楚窈送了菌菇和腌狼骨过来,田雨秀这里就有好吃的了,没准儿还能蹭上一顿呢! 所以她顺势站了起来,自作主张地对田雨秀说道,“雨秀姐,我去帮你把咸骨菌汤给炖上吧?呆会耀华哥回来了,咱们就能吃上了……” ------------ 第二十四章田雨秀(二) 傅楚窈冷眼旁观,看出了田雨秀隐忍的怒意。 但她也不以为意,坐到了方才许翠坐下的地方,田雨秀这才脸色稍霁,笑着对她道,“阿窈妹妹,你可真能干啊!” “什么呀,我都被吓得半死……后来好不容易撑到奶奶带着人去找我的时候,我两条腿都麻了,连站都站不起来……”傅楚窈夸张地说了起来。 说着,她又问田雨秀,“雨秀姐,我奶奶让我过来看看你,也想问问,你身子可还好了?有没有哪些不舒服的地方?” 田雨秀轻叹了一口气,“大毛病没有,就是……断了几条肋骨,恐怕要休养上好一阵子了。以及……”说着,她便陷入了怔忡。 傅楚窈自然知道一点儿实情。 当初奶奶暗恨徐耀华推搡了自己,所以在替田雨秀拂穴的时候,还暗中做了些手脚……导致田雨秀吃了些苦头,并且还有些疯颠状。 这些症状肯定会存在。 只不过,应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减轻。但落在所有人的眼里,包括连田雨秀自己都会觉得,这应该是受了惊吓的缘故。 “雨秀姐?”傅楚窈见她半天不说话,不由得又追问了一句。 田雨秀回过神来,“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大约就是,就是……可能是被那条蛇给吓坏了,所以,到了夜里,一睡着就做恶梦……可真吓人!” 傅楚窈仔细地观察着田雨秀。 果然,田雨秀整个人都枯瘦枯瘦的,比起之前竟瘦了一圈不止。而且她眼窝下还挂着严重的於青,皮肤毫无光泽还黯淡干臊,嘴皮子还干裂地起了皱皮…… 其实傅楚窈并不知道奶奶想要接近田雨秀、并且向田雨秀示好的用意。 但奶奶这么做,肯定有她的原因。 所以傅楚窈也愿意暂时的放下前世的那些心里包袱,向田雨秀示好――毕竟今生不比前世,她不打算和徐耀华有什么纠葛,所以今后应该跟田雨秀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雨秀姐,不是我说……咱们村也就这条件了,你呆在这儿养病,倒不如回城里去,起码还能得到正规的治疗吧?总好过在这儿用土方子来治……”傅楚窈低声说道。 田雨秀朝厨房看去。 许翠在厨房里忙碌着,还传来了锅碗瓢盆叮当做响的声音。 田雨秀也放下了心,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和耀华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就怕梁大壮不放我走……还是有点儿怕他给我扣顶大帽子过来,所以过几天我爸爸会过来接我,到时候再看看……” 傅楚窈连连点头。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田雨秀所居住的知青站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雨秀,今天好点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一怔。 她其实是掐着点儿来的,算计的,就是徐耀华不可能在的时候……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不想看到徐耀华,所以也打算趁徐耀华还没回来的时候,跟田雨秀说上几句话就离开的。 可是,为什么今天徐耀华回来得这么早? 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许翠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响动,连忙从厨房里伸了个头出来,露出了精心准备的笑容,“耀……卫国哥?” 见来人不是徐耀华而是梁卫国,许翠脸色一垮,转身又进了厨房。 傅楚窈转头一看,果然看到梁卫国正掀起了帘子,一脸惊诧地看着傅楚窈! “……卫国哥?”傅楚窈喊了他一声。 梁卫国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阿窈?阿窈过来了啊……你好点没?本来,本来一直想去看你的……就是,就是农活太多了走不开……”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傅楚窈笑着说了句,“我本来就没事啊,那天……受到的惊吓要多一点……”想了想,她又转头对田雨秀说道,“说起来,我奶奶倒是有个法子可以治惊心症……本来那几天晚上,只要我一睡着就梦到好多狼围着我,说要报仇要把我撕碎……哎,吓死我了!后来我奶奶给我治了,我才慢慢好起来的……” 田雨秀看着傅楚窈,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傅楚窈却已经站起身来。 “雨秀姐,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回去帮奶奶干活去,咱们有空回聊……卫国哥,你坐,坐啊……”说着,傅楚窈又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嗓子,“许翠姐,卫国哥过来看雨秀姐,你给倒杯茶呗!” 厨房里的许翠被傅楚窈指使了,有些生气,不吭声还把田雨秀的盘子碗给整得叮咚作响。 傅楚窈暗笑。 “要的要的,来者是客嘛……”不知田雨秀是出于何种目的,竟然也顺着傅楚窈的话往下说,还扬声对厨房里的许翠高喊了一声,“许翠儿啊,麻烦你了!” 连田雨秀都开了口,许翠只得在厨房里“嗯”的应了一声,又开始摔盘子摔碗起来。 “不不不,不用,不用……真不用!”梁卫国又红了脸。 傅楚窈朝田雨秀俏皮地笑笑,“雨秀姐,那我走了!” 田雨秀又心领神会地朝她笑笑,“……嗯,那你回去吧!回头我让你耀华哥去一趟你家。” 傅楚窈一怔。 ――这是“现在人太多,我就是想给你东西也不方便,回头再给吧”的意思? 她连忙拒绝,“别介啊雨秀姐!耀华哥多忙啊,就别麻烦他了……过几天我有空了再过来看你!”她才不想让徐耀华有事没事就往自己家跑呢,那个人,她看着就烦! 这回轮到田雨秀发怔了。 ――这阿窈妹妹的意思也很明显啊,这不就是“咱俩的事就别让别人(徐耀华)插手了,有什么事、什么话,下回我来看你的时候再说”的意思嘛! 田雨秀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还朝着傅楚窈很真诚的点了点头。 傅楚窈风风火火的走了。 ------------ 第二十五章田雨秀(三) 回到自家院子里,傅楚窈便方才在田雨秀屋里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氏。 ――田雨秀看起来精神不济,两眼无神,太阳穴深陷了下去,人中处隐隐有些发青。且自诉夜梦多、梦境惊心,兼气短急促,舌苔厚白,面色黯黄。 “可惜没机会替她把一把脉。”傅楚窈叹气道。 方氏一点儿也不担心田雨秀的病情。 相反,她看了孙女儿一眼,含笑问道,“那她有没有说,她爸爸是哪一天到?” 傅楚窈摇头,“没说,只说县城里有事被绊住了脚,具体哪一天来她也不知道……对了奶奶,为啥梁叔会不让田雨秀离开咱们村呢?是因为田雨秀的劳动改造还不够吗?” 方氏冷笑了几声,“还不是因为……田雨秀的爹是县委书记的缘故?不然你以为,今天梁卫国是干嘛去的?” 傅楚窈一怔。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问道,“什,什么?奶奶……你是说,梁叔不放田雨秀走,是,是想让田雨秀当卫国哥的媳妇儿?” 方氏淡淡地“嗯”了一声,有些恼怒。 之前梁大壮是有向方氏表达过联姻的意向。 其实方氏不大看得上梁卫国,总觉得梁卫国这人,老实忠厚有余,但还是配不上自家美得像朵花儿似的宝贝孙女儿。 可是,梁卫国这个人,虽然嘴笨,却是个一等一的种田好手,若是以后孙女儿一直不开窍,就嫁了梁卫国也没啥不好,至少下半辈子肯定是吃得饱穿得暖的…… 但让方氏没有想到的是,田雨秀的身份这才揭开几天啊,梁大壮居然就已经转移了目标! 幸好自家的宝贝孙女儿开了窍,所以方氏愈发觉得梁卫国更加配不上自家孙女儿了,只是……这种被人直接越过去的感觉非常的不好。 傅楚窈可不知道奶奶心里的想法。 但她也知道,梁卫国是个直肠子的实心眼,他想要追求家世良好的、有文化有知识的漂亮女性,这无可厚非。但是,田雨秀和徐耀华之间的亲密关系,只要是村里眼还没瞎的,应该都看得出来吧?那嘴笨忠厚的梁卫国,又为什么一定要上赶着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 这爱情的力量啊……啧啧,卫国哥只能自求多福了。 方氏看着一脸为他人唏嘘的傅楚窈,便知自家孙女儿还是个懵懂无知的,根本不知动情为何物。 她放下了心,细细端详起孙女儿来,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自己全部所学尽数授予与她,把孙女儿教导得端方仪正,将来才好将差点儿湮灭在自己手里的家门绝学发扬光大,再找个疼爱她入骨的好夫婿! “去隔壁看看丑丫吧!”方氏宠溺地看着自家孙女儿,说道,“不是说,想学把脉?去给丑丫把个脉看看……她一天到晚的躺着,定有些气血不通,你倒是可以在她身上试试推拿的手法。” 顿了一顿,方氏又道,“丑丫的狗把上回她给打了下来、却没福气捡来回来的蜜蜂窝来衔了回来,咱家有凉粉籽,早上我做了凉粉,这会儿应该已经结上块儿了,我给你们做蜜渍凉粉去……”说着,方氏去了厨房。 一听说又有好吃的,傅楚窈雀跃了起来,跑去隔壁看丑丫去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傅楚窈一直想再去看看田雨秀的。 但不知为什么,田雨秀那儿一直很热闹,所以傅楚窈也一直都没有找到单独和田雨秀相处的机会,只能作罢。 而这一天,傅楚窈和二柱婶又去了密林边缘,捡了好多野生板栗回来,两人吭哧吭哧地各背了一大背篓,为了避人耳目还特意绕远路先各回各家,把板栗送家里了,这才又结伴出来,准备背着空背篓装模作样地去生产队转一圈的…… 没想到,两人刚走到生产队,就看到好多村民围在生产队上,兴奋地叽叽喳喳议论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傅楚窈跟着二柱婶跑去问了胖婶,这才得到了一个惊天消息! ――这大白天的,田雨秀居然跟梁卫国睡了觉!啧啧,许翠儿跑去找田雨秀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啊,田雨秀和梁卫国都没穿衣服!而且梁卫国的手还抓着田雨秀的奶子! 胖婶绘声绘色地说着,宛如亲见。 二柱婶瞪了胖婶儿一眼,又朝傅楚窈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示意胖婶:阿窈这个小小女娃在呢,你说这些,也不避着她点儿! 胖婶顿时就有些讪讪的,连忙转移话题:真不看出来啊,田雨秀和徐耀华好得就像两口子似的,居然田雨秀跟梁卫国睡觉了?这田雨秀还真是好手段、好功夫啊…… 二柱婶听不下去了,干脆把傅楚窈给拉到了库房里,说是要和傅楚窈一块儿整理下库房里的家具,把她带离了已经陷入了黄色风暴中心、无论男女老少都亢奋到有些不正常的人群。 傅楚窈早就惊得……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她一边机械性地整理着库房里的农具,一边觉得有大量的信息波正冲着她的脑子……以至于她都有点儿浑浑噩噩的,有点儿转不过弯来了! 二柱婶才带着傅楚窈在库房里忙活了一阵子,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许翠的哭声,“耀华哥!耀华哥!我是为你啊……我也不知道雨秀姐居然是这种人……但你要面对现实啊!早点儿认清了她的真面目,你就少一点儿伤心啊……耀华哥!” ------------ 第二十六章田雨秀(四) 傅楚窈忍不住了,她要出去看!热!闹! 看着匆匆跑出库房的傅楚窈…… 二柱婶叹了一口气,快手快脚地清点完农具,转身出了库房、锁了门,也跟着傅楚窈走到了外头。 此时,胆子大又爱八卦的村民已经将知青站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大部分村民还是不太好意思直接围观的,就纷纷站在生产队所在的高高石阶上,看着低处的、挂着“知青站”的那幢平房…… 而傅楚窈有了胖婶的掩护,已经挤到了一个有利的地形,在和其他的村民们一块儿居高临下的看。见二柱婶也出来了,傅楚窈连忙朝二柱婶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 知青站里响起了田雨秀痛苦的哭泣声音,以徐耀华恨铁不成钢的喝斥声音。 “田雨秀,你到底是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你,根本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 “你怎么就这么不自爱!过几天你爸爸就来了……你,你让我怎么向他交代?”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你……到底是不是你愿意的?如果你不愿意,那咱们就去报警!” “呜呜……我不知道!不知道!” 知青站里的交谈戛然而止。 其实傅楚窈她们站在台阶上,是听不到知青站里,田雨秀与徐耀华之间的对话的。 但围在外头的村民们很快就将听到的对话“现场直播”了出去。 众人听了,感觉到这又是极其劲爆的话題! ——之前众人还觉得,田雨秀是城里姑娘,而且还是县长千金,放着白净俊俏的徐耀华还不够,怎么可能跟老实巴交、其貌不扬的梁卫国在一起?难道真是梁卫国强了她? 可现在这么一听,还不一定就是梁卫国强了她啊!要不,当徐耀华问田雨秀是不是你愿意的时候,这田雨秀也没否认啊! 那,那这…… 现在的女青年啊,诶! 生产队长梁大壮已经得了消息儿,“气急败坏”地从田地里跑了回来。 这时,垂头丧气的梁卫国也被气急败坏的徐耀华从知青站里给推搡了出来。 只见梁卫国的上身穿着件还没来得及系好扣子的衬衣,下身只穿了条大裤衩,头发还乱七八糟的,面上还有可疑的指甲挠痕。 这模样…… 梁大壮一见这架式,二话不说,上前就冲着儿子梁卫国呼了一巴掌! “你这畜生!”梁大壮骂道,“跟雨秀谈恋爱谈得好好的,怎么就急成这样了?算了算了,既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那算了……早点儿把你和雨秀的婚事办了,过了明路就好……我告诉你啊梁卫国,以后你要是敢对雨秀不好,看老子不打死你!” 围观的众人们顿时一片哑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 这又是哪一出啊? 头脑简单点的还回不过神来,脑瓜子活泛的已经有些想明白了——还是梁队长的段数高啊!一来就点明了梁卫国和田雨秀的“恋爱关系”,跟着马上就提及了“结婚”…… 接下来,梁大壮这个小小的生产队长,就跟县长成了亲家! 瞧这剧情反转得…… 啧啧,这还真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 这时,徐耀华忍不住开口说道,“梁队长,您说这话……还早了点吧?雨秀是不是愿意的,她还没说话呢,谁知道是不是梁卫国他……” “小徐同志!你这话怎么说的?不要污蔑革命同志之间的纯洁感情啊!我家卫国和雨秀本来就在处朋友、谈恋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啊!”梁大壮朗声打断了徐耀华的话,气愤地说道。 围观的众人……没一个吭声音的。 梁卫国在跟田雨秀谈恋爱? 那确实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一个尖尖细细地声音响了起来,“是啊耀华哥,雨秀姐确实一直在跟卫国哥交往……我是雨秀姐的好朋友,也常常过来看望和陪伴雨秀点,这点我最有发言权。这些天,卫国哥每天都来看望雨秀姐,每次卫国哥一来,雨秀姐就让我避出去……”说话的这人,正是许翠。 许翠大约是怕徐耀华不相信,眼珠子一转,说道,“阿窈也知道这事儿,上回卫国哥来找雨秀姐的时候,我和阿窈都在呢,不信你问阿窈!” 傅楚窈有些始料未及。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就集中在傅楚窈的面上。 盛怒之中的徐耀华和垂头丧气的梁卫国同时抬头,也朝着傅楚窈的方向看去。 傅楚窈连忙澄清自己,“我也去看过雨秀姐好几次……不过,只在雨秀姐那儿遇到了一次卫国哥……” 梁卫国的嘴唇微微地煽了煽,似乎想解释什么…… 可他却收到了来自父亲梁大壮责怪和阴冷的眼神,最终,梁卫国还是耷拉地低下了头,一声也不吭。 梁大壮不满意地对徐耀华说道,“小徐同志啊,不是梁叔说你哈,我晓得你和雨秀是很要好的朋友……但这好朋友之间呢,也得有个度,是吧?你说雨秀是我们卫国的朋友,我这个当爹的都没管,你管这么多,合适吗?毕竟这事儿连雨秀也没反对……” “不是说,雨秀的爹,过几天要过来?不如等他到了,我再亲自向雨秀爹提亲……我就不信了,那么大的一个官儿,他会阻止革命青年自由恋爱?我们家的政治成分绝对没得挑啊,三代赤农……难道配他个县长还配不起么?”梁大壮嘀咕了起来。 ------------ 第二十七章田雨秀(五) 这场热闹看了许久许久…… 村子从未出过这样的大事,于是,所有的围观群众都不愿意离开,傅楚窈也不想离开。 直到大黄狗跑出来找傅楚窈的时候,傅楚窈这才惊觉,天都已经快黑了……她要是再不回家,恐怕奶奶得担心了! 傅楚窈连忙带着大黄狗回了家。 方氏已经把孙女儿捡回来的板栗给处理好了:一部分用菜刀划出了十字以方便剥皮,然后捡了些干净的河卵石回来,和板栗一块儿放铁锅里用小火翻炒,等到稍稍有些焦脆的时候盛起,再洒些调好的蜂蜜水进去…… 等蜂蜜水被收干了以后,美味的零嘴儿糖炒栗子就大功告成了。 另外一些板栗呢,就被方氏剥了壳、和腊好的狼肉一起、以及放了些前两天傅楚窈去捡回来的菌菇,一块儿扔进砂锅时炖了个汤。 接下来,方氏还弄了些主食,蒸南瓜和蒸红薯。 再加上傅楚窈从生产队里领回来的几个粗面馒头,以及她从自家坛子里捞出来的酸萝卜和酸豇豆……一顿美味又丰盛的晚餐就有了。 丑丫右手骨折,只能用左手拿着个特制的木勺,慢慢的吃。 傅楚窈一边吃饭,一边把今天在生产队里看到这桩大新闻,说给奶奶和丑丫听。 方氏对于梁氏父子的做法很不爽,但表面上也没表现出来。丑丫虽然也认识梁卫国和田雨秀,但也仅仅只限于认识而已,根本不太熟悉……所以家里的气氛,远远不及下午在生产队看热闹那么融洽。 说着说着,连傅楚窈自己也没了兴致,索性专心啃起了骨头肉,还把肉汤浇在冷馍馍上,吃起来,味道出奇地好。 吃完饭,三个人都有点儿撑了。 傅楚窈哼着歌儿跑去洗了碗,摸着黑在院子走了几圈来消食。 这个时候,农村里没有电,晚上也没啥消遣。傅楚窈在奶奶跟前背了一会儿药经,奶奶又说了些以前听说过的医案,像讲故事似的,说给孙女儿听…… 就当祖孙俩先后洗了脚,准备睡下的时候,胖婶和二柱婶却突然结伴而来。 傅楚窈连忙趿了拖鞋出来招呼二位婶子,还跑前跑后的,一会儿倒杯茶,一会儿又端了一小筐奶奶下午刚刚才炒出锅的糖炒栗子…… 结果方氏把傅楚窈赶到丑丫那屋去了,然后三个人进了方氏的房间,关起房门也不知在嘀咕个啥。 傅楚窈只好和丑丫就窝在一个被窝里说话。 “丑丫,以后等你好了,你想干嘛?”傅楚窈把双手枕在脑后,随便聊了一个话题。 丑丫愣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说道,“那还能干嘛?多打猎,多掏蜂窝子,换了钱给你花、也给奶奶花……让你和奶奶天天吃肉吃蜂蜜,天天穿不打补丁的花衣裳。” 傅楚窈有点儿发愣,上下打量了丑丫一番,突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谁让你说这个啦!”她好笑道,“现在我和奶奶就能天天吃上肉,至于花衣裳么……要是想穿也能穿上,主要是我们不想穿……哎,丑丫,你别老想着这个了,我是说,将来你对你自己,可有什么打算么?” 丑丫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以后啊,你得为了自己好好打算……”傅楚窈幻想着自己未知的将来,充满憧憬地说道,“将来呢,等局势好一点,咱们也去上个学堂,兴许咱们也能靠着念书出人头地呢?” 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这一辈子,她都已经十五岁了,压根儿就没上过一天学!要不是奶奶打小儿手把手地教她识字念书,她可能到现在还是文盲呢!要靠念书来变得有出息,对于她这样的贫下中农来说,恐怕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 傅楚窈明显就有些情绪低落。 反倒是丑丫安慰起她来,“阿窈不要担心,你这么好,会有机会上学堂的。” 傅楚窈笑笑,神情到底有些落寞,“其实,不上学也没什么啦!我又不是不识字儿……上不上学还不就是那样!不上学,也一样有不上学的活法嘛,也许有一天,就算我不上学,也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呢?” 丑丫不明白她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只是,看到她笑了,丑丫也就笑了起来,附和道,“……阿窈说的是。” 傅楚窈看了丑丫一眼,心中突然生起了一股豪言壮志! “丑丫!我会把你的脸治好!以后别人只会叫你美丫!等我治好了你的脸,以后你搬到村里和我们一块儿住,咱们当好姐妹!以后永远在一起!”傅楚窈大声说道。 丑丫摸了摸自己脸上斑斑驳驳的皮肤,不太相信地笑了笑,向来习惯躲闪的眼神里隐含着丝丝希望与渴求…… 她不由得点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二柱婶和胖婶在方氏房里嘀咕了好久才走,最后傅楚窈窝在丑丫屋里(这屋子原本就是傅楚窈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爬起来的时候,方氏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饭了。 傅楚窈先去洗漱了一下,又打了水进来照顾着丑丫也洗漱了,然后三个人就窝在丑丫屋里吃早饭。 “奶奶,昨天二柱婶和胖婶找你干嘛呀?”她好奇的问道。 方氏突然脸色一沉,手里的筷子“啪”的一下,就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喝斥道,“小孩子家家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傅楚窈和丑丫被吓了一跳! 方氏深呼吸、再深呼吸…… “阿窈今天别去队上了,昨天我让你二柱婶子给你请了假,今天你就在家里,把菜园子收拾收拾!记着,今天哪儿也不许去。”方氏沉着脸说道。 这又是为了什么? 傅楚窈和丑丫互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些不明白。 但是,奶奶一向克己,今天却莫名其妙地发这么大的脾气……再想想最近村子里也确实是多事之秋,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那…… 不去就不去吧,呆在家里也好,把这些天奶奶教的那些药理药经什么的,好好理一理、背一背的也成。最重要的,是要向奶奶请教,怎么治好丑丫的脸啊! ------------ 第二十八章田雨秀(六) 过了一天,等傅楚窈再去生产队的时候,却发现,村里几乎所有的人似乎变得有点儿……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他(她)们神秘兮兮的,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人偷偷摸摸地说着什么,而且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仿佛他们说的事,有多么的不堪入目似的。 但让傅楚窈感觉最最夸张的是,却是许翠的表现。 也不知为什么,许翠居然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而自居,不但容光焕发、笑颜如花,而且不管去哪儿都挺着胸脯,神情有些倨傲。 傅楚窈有些莫名其妙。 好吧,许翠一直喜欢徐耀华,这个嘛……已经众所周知了。 最近这几天,田雨秀跟梁卫国的事儿,恐怕才是村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根本原因所在吧?但是,田雨秀和梁卫国的事儿……甭管他俩以后成不成,可这却不代表徐耀华和许翠能成啊! 所以许翠这是…… 想了半天,傅楚窈突然明白了过来。 ――想必许翠最大的假想敌,就是田雨秀了吧?现在只要许翠跟徐耀华之间彻底没戏,是不是也就证明着,许翠已经距离自己的男神……又更近了一步? 傅楚窈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目空一切、似乎自觉已经当上了知青夫人的许翠。 田雨秀和徐耀华之间的关系,绝不是外人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的男女情爱之间的事。上辈子傅楚窈和这两人斗了一辈子,最后也没落下什么好……总之就是从傅楚窈看来,这两人的感情已经到了至死不渝的地步,谁夹在他们的中间都不会好过。 许翠大约也感受到了傅楚窈的注视。 她朝着傅楚窈冷笑了几声,用睥睨天下的眼神回瞪着傅楚窈,挺着胸脯、扭着腰肢地离开了…… 傅楚窈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也不知为什么,她好像觉得……许翠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身边的几个半老不老、今天也没去队里上工分,却闲坐在一旁的中老年男人们看着许翠,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也不知是谁轻轻地说了句什么,然后大家哄堂大笑了起来,怎么看都有点儿色迷迷的意思。 傅楚窈更觉得奇怪,忍不住喊了一声,“……石头老爹?你们在说什么呢?” 众人一滞,笑声戛然而止。 转过头,见是傅楚窈,众人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还相互使了个“不要紧”的眼色,神情顿时变得正义凛然起来。 跟着,众人抽旱烟的抽旱烟、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 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的石头老爹则毫不客气地把她赶走,“……走走走!一边儿玩去!我们大人说话呢,你个小小女娃子听什么听!” 傅楚窈撅着嘴,赌气走开了。 身后的那帮大老爷们又凑在了一块儿,眼睛瞅着正在不远处忙碌着的许翠,再次嘀嘀咕咕了起来,还不时地发出了可疑又猥琐的笑声…… 傅楚窈不甘心,又跑去问二柱婶和胖婶,却被两人不轻不重地喝斥了几句。 她有些闷闷不乐,只好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事情上来。 又过了一天,傅楚窈正在生产队里忙着,突然听到了从远处传来了狗叫的声音…… 跟她一块儿忙碌着的妇女们像是早料到了似的,不约而同地朝着村口的方向张望着,还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傅楚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众人像长颈鹅那样,伸长了脖子朝着村口的方向张望着。 不大一会儿,她便依稀看出了其中一人,正是本村的生产队长梁大壮,另一人则是徐耀华,他俩正陪同着几个穿着中山装、拎着皮包的中年男人,正匆匆地往这边赶。 直到那一队人越走越近…… 傅楚窈终于认出,其中的两个人,一个是田雨秀的爸爸,连城县的县长田勇;另一个,则是徐耀华的父亲,连城县红心织布厂的厂长徐四海。 哼! 傅楚窈对这几个人都没啥好感。 前世,田勇官运亨通,一路扶摇直上;徐四海最后因为国企改制而下岗、重组,他最终承包了织布厂,却因为管理不善,也没跟上经济改革的步伐,最后背负了巨额债务,一直都活在“债”的阴影里,变得性格阴沉…… 所以傅楚窈一直觉得,前世的徐耀华虽然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却一直对田雨秀不离不弃,这是不是也跟田雨秀有个当大官的父亲有关呢? 当然,最终田雨秀的父亲田勇还是没了好下场。 ――但田勇是什么原因倒的台,傅楚窈并不清楚。后来隐约听说出了事,跟着,田雨秀和徐耀华的儿子跑来认她傅楚窈做娘,这让傅楚窈很看不起! 前世被伤透了心的傅楚窈,原本死活不同意和徐耀华离婚,为的就是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在。就算徐耀华视她为草芥,她也非要……不拉屎也要占着茅坑!反正就不让那对奸夫淫妇过好了! 所以,后来当他俩的儿子跑过来喊她妈的时候,傅楚窈立马就跟徐耀华离了婚,一个子儿也不分给他! 而今生,田雨秀遇到蛇这件事,真是个意外。所以田勇和徐四海的出现,也是个意外。 当然,这几人来这儿干什么,傅楚窈很清楚。 田勇一定是来看望受了伤的女儿的,徐四海有可能是搭顺风车来看儿子徐耀华的。但是……想必梁大壮会给田勇和徐四海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傅楚窈对这两家人,不、是对这三家人都没啥好感,也就不想旁观了,开始继续做事。 只是……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总之她想知道别人在讨论什么的时候,别人总避着她;可一旦不想知道某些事件的时候,那些消息就拼命地往她耳里钻! ------------ 第二十九章田雨秀(七) 整个村里最好的房子,就是由祠堂改成的生产队仓库了。 祠堂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既当仓库、又当集体饭堂,而且因为这里有全村唯一的电器――大炽灯,所以不管白天黑夜的,大伙儿都愿意凑在这儿。 而田雨秀所居住的知青站,则位于祠堂下面的一排矮又窄又小的平房里。 所以,只要呆在祠堂门口的空地里,就能居高临下地看到知青站门口的事儿。 而知青站的前身,是一幢快要倒塌的房子,后来被人修修补补的,才勉强安顿下几个知青。 现在梁大壮、徐耀华、田勇、徐四海……还有几个人,看样子应该是县长田勇的秘书、或者政府工作人员,统共七八个大男人,都聚集在这小小的知青站门口。 而这个小小的知青站根本就装不下,所以门大开着,田勇和徐四海进去了…… 徐耀华也跟在父亲徐四海的身后,想要进屋。梁大壮却一个闪身,把徐耀华挤了出来,他倒是进了田雨秀的屋。 徐耀华站在知青站外头,有些气恼,也有些无奈。 村里人大多都站在祠堂门口的空地上,朝下打量着知青站里的动静;少数几个胆子大的村民则悄悄地走下了台阶,直接站到了知青站的门口,开始打探起消息来。 大家如此这般地盯着知青站,搞得傅楚窈……本来并不想太关注田雨秀的事的,可架不住当前的大环境,也开始观察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徐四海把梁大壮拉了出来。看样子,梁大壮还十分激动,嘴里还一直喊着,“……广阔天地炼红心,扎根农村志不移!田县长,小田是毛主席的好学生,她有着一颗红心,想在我们村大有作为,您可不能拖她的后腿啊……” 徐四海有点儿降伏不了梁大壮,徐耀华赶紧过来,帮着父亲一块儿把梁大壮给拉到了一边。 知青站的门,被人从里头关上了。 梁大壮猛喘粗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涎着笑脸,点头哈腰地给徐四海和田勇带来的那几个政府人员递烟。 徐四海摇摇头,没接。 这时,知青站里明显传出了田勇的吼叫声,“……田雨秀!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伴随着田勇的怒吼声,田雨秀的哭声也传了出来,她也又急又快地说了几句话,但毕竟是在屋里,外头的人也听不真切。 接下来,知青站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田勇才开门出来,一脸的疲倦。 梁大壮赶紧凑了过去,对着田勇点头哈腰的…… 田勇用阴鸷的眼神冷冷地盯着梁大壮。 但看得出,梁大壮虽然明显带有巴结意昧,可他在面对田勇的时候,也并不怎么害怕? 这一幕,傅楚窈也看到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看起来,这梁大壮似乎有些……有恃无恐啊! 傅楚窈暗自思忖。 很明显,梁大壮是想巴结田勇的,但梁大壮的反应……似乎田勇、或者说田雨秀有什么把柄落在梁大壮的手里? 田勇是县长,而且刚刚才到村子里,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把柄被梁大壮拿捏到。但田雨秀却是一直呆在村里的……梁大壮是生产队长,想要拿捏个小姑娘就跟拍死个蚊子似的,根本不必费劲…… 所以说,真是田雨秀有啥把柄被梁大壮给拿住了? 傅楚窈就想起了两天前的晚上,胖婶儿和二柱婶跑到家里跟奶奶嘀嘀咕咕也不知说啥的事儿了…… 田勇极度不悦,拂袖而去。 徐四海交代了儿子几句,也跟着急匆匆地走了。 结果众人刚走,许翠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想冲着那一众人大喊大叫? 徐耀华拉住了许翠,似乎用动作和眼神警告了她什么? 最终,许翠气呼呼地瞪了徐耀华一眼,动作亲昵地拉住了他的手臂,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傅楚窈大奇。 更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徐耀华的态度――他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田雨秀么?为何许翠对他做出了这么亲密的动作,他也没把许翠给推开? 许翠的动作、徐耀华的反应,不仅仅让傅楚窈感到诧异,也让现在所有的人都沸腾了起来! “说起来,还是他们城里人会玩啊……给人下兽药!啧啧……亏他们想得出来!” “脑子是个好东西!有空的时候要多用一用!人家是下乡的大学生,又是高干子女,懂个屁的兽药啊……这事儿明显就是被人下了套……” “你就胡说吧!田雨秀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村里哪个后生她没勾搭过的?!” “就是就是,他们不就是冲着田雨秀有个当县长的爹嘛!还是咱生产队长是个能人儿,我要是先知道这个啊,别说是下兽药了,就是下耗子药,我也要为了我家九斤,认下田雨秀这个儿媳妇!”九斤娘艳羡地说道。 九斤娘的死对头,狗剩娘不高兴了。 “有你什么事儿啊!以前田雨秀跟我家狗剩才是一对儿!我们狗剩啊,那是天天帮助小田同志,时时刻刻都把小田同志放在心上……”狗剩娘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九斤娘嗤笑道,“成啊,那田雨秀就让给你了!我们九斤可不跟你抢!你爱咋的咋的!” 狗剩娘一噎,突然想起……跟九斤娘争这个有什么用?田雨秀这个高干子女,也就只有梁大壮这个生产队长敢觊觎,她家狗剩怎么高攀得起啊! 这边九斤娘和狗剩娘头一回自觉熄火,可其他的村民们却交谈甚欢。 只是,他们的话题却转移了―― “真看不出来啊,徐耀华这小子,平时眼睛就长在脑袋顶上,啥时候跟许翠儿在一起了?” ------------ 第三十章田雨秀(八) 一头雾水的傅楚窈,被村民们的谈论搞得更加迷糊了。 她拉了拉二柱婶的衣角,不解地问道,“二柱婶,你们在说啥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二柱婶的神情有些紧张。 “没,没啥……呵呵,没啥,没啥!呵呵,阿窈啊,你先回去吧,回去帮你你奶奶整理下菜园子去,快去,听话啊!”二柱婶吩咐她道。 众人也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起来,“对对对,阿窈小孩子家家的,往这儿凑啥热闹呢,快回去吧!”,“来,带俩红薯回去给你奶奶吃,咱们还这有富余的。”,“阿窈快回去吧!” 傅楚窈没法子。 再不走的话,怕是要被众人赶走啊! 她有些生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抱了几个大红薯回去。 到了家,方氏一见她就愣住了,“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嗯,田雨秀的爸爸和徐耀华的爸爸来了……奶奶,我好像听到二柱婶她们在说什么兽药什么的,也听不真切,再问多两句她们就把我给赶了回来……奶奶,啥兽药啊?”傅楚窈嘀咕了起来。 听说田雨秀的父亲来了,方氏先是一怔。 结果,方氏就听到了傅楚窈后面说的那些兽药什么的…… 方氏勃然大怒! “……女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嚷什么兽药?这是你一个女孩子应该要问出口的吗?”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她呆怔怔地看着奶奶,不明白奶奶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盛怒中的方氏看着孙女儿懵懵懂懂的诧异模样,突然明白过来――孙女儿涉世未深,又是个未经人事的天真少女,她哪里知道什么龌蹉事! 方氏深呼吸、再深呼吸…… “好了是奶奶不好,奶奶不该发你的脾气,这兽药……唉,算了,咱们以后都别再提这事儿了。对了,刚才你说,田雨秀的爹来了?他有说要带田雨秀走吗?”方氏问道。 傅楚窈知道奶奶的心思――大约是,奶奶想借助田勇的力量去做一件事?只可惜后来出了丑丫的事,所以傅楚窈还没找到机会向田雨秀示好,奶奶想要做的事,当然没了着落。 想了想,傅楚窈答道,“田雨秀的爹,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她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一说与奶奶听,又道,“奶奶,您到底有什么事儿啊?说出来,我帮您办!” 方氏一怔,突然笑了起来,“没什么……” 说着,她伸出手,爱抚似地摸向了傅楚窈的头顶,摩梭着孙女儿的头发,幽幽地说道,“奶奶等着啊,等着我的小阿窈长大了,去外头帮奶奶办事,找人……” 找人?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奶奶,您要找谁啊?” 方氏明显已经陷入了回忆。 过了一会儿,方氏才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对傅楚窈说道,“你上丑丫那屋去吧,不是说想给她治脸?”说完,方氏便转身出去了。 傅楚窈看出了奶奶的异样,体贴的不再追问,去了丑丫那屋。 丑丫见了她,也觉得奇怪,“阿窈今天回来得好早!” 傅楚窈有些不开心,拿了本医书过来,坐在丑丫床边,嘟着嘴儿一页一页的翻看。 丑丫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我听到奶奶说兽药啥的……出了什么事?村里的牲口吃兽药吃死了么?” 傅楚窈赌气道,“我怎么知道!” 丑丫不敢惹她不高兴,垂下头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等傅楚窈平复了心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连忙对丑丫说,“对不起啊丑丫……我今天真是郁闷得不行!平时村里人对我都还可以……可今天,个个都把我当外人看,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重生前的傅楚窈和许翠是好友,重生以后,她坚决跟许翠拉开了距离,许翠很生气,联合村里的其他小伙伴们孤立傅楚窈。 其实在傅楚窈稚嫩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成熟的心,虽然也不想跟这帮小孩子一般见识,但是……毕竟还是觉得寂寞。所以丑丫一问,她就一五一十地把今天的见闻又说了一遍给丑丫听。 丑丫的见识,其实比傅楚窈还少。 两人凑在一块儿嘀咕了一阵,丑丫突然说道,“上回我下山的时候,正好遇到梁大壮去镇上,别人问他去镇上干嘛,他说去供销社买兽药,让公猪配种用的……” 傅楚窈愣了一下。 配种的兽药? 这,这,难道说…… 这不能吧! 傅楚窈不敢置信。 如果真是她猜想的那样……那么,村里的大人们想要避开像她这样半大不大、快懂事又还没懂事的孩子来交谈,才是最正常的表现吧? 傅楚窈又发了半天的呆,喃喃地说了句,“我的天……” 这种可能性,她连想都不敢,所以只好让自己赶快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事情上。 ――对了,徐耀华和许翠又怎么一回事? 但是徐耀华和许翠又关她什么事?而且这两个人也是讨嫌的,还是别管那么多了。 傅楚窈低下头,拿着药经继续翻,可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这村子……简直没法呆了啊,”她低声说道,“现在有人用这么卑劣的法子,难保以后会不会有人学着用更卑劣的法子来对付其他人……可惜啊,奶奶年纪大了,不方便去山上住着,不然咱们去了山上,恐怕还清静些。” 丑丫赶紧点头,“好,好好!咱们一块儿去山上住,我会打猎,大黄也会……我还会打蜂蜜,保证让奶奶和阿窈每天都吃好的。” 傅楚窈“卟哧”一笑,想了想,说道,“好好学本事吧,将来带着奶奶去城里住!咱们也可以住楼房,看电话,用抽水马桶……还能天天上茶楼去喝茶吃点心……去哪儿都坐公共汽车!” 听阿窈说起城市里的事儿,丑丫先是一脸的憧憬。但很快,她就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有些失望,便耷拉着头不说话。 “不过啊,想去城里立足,首先自己得有真本事!”说着,傅楚窈看了丑丫一眼,“我得先把你的脸治好才行……” 丑丫顿时又有些期待。 ------------ 第三十一章田雨秀(九) 过了几天,村里传出了消息,田雨秀和梁卫国马上就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简直把傅楚窈给吓了一跳! 想想前世的田雨秀与徐耀华之间的纠葛……傅楚窈笃定,徐耀华肯定不会看着田雨秀就这么嫁给别人的。 那么,田雨秀和徐耀华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想来想去,傅楚窈都觉得这两人会私奔! 可好几天过去了,却始终都没有传来任何有关于田雨秀的消息。 傅楚窈想法子去见了田雨秀一面,但梁大壮的老婆看守得很紧,几乎寸步不离田雨秀;就连田雨秀拉着傅楚窈的手,想跟她说几句贴心的话……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这不得不让傅楚窈觉得,恐怕对于这门婚事,田雨秀应该是言不由衷的。 田雨秀应该是被梁家人看管起来了…… 但徐耀华却是自由的啊! 他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嫁给其他的男人吧? 于是,傅楚窈决定继续看戏。 很快就到了梁家办喜事的这一天,一大早,她风风火火地就跑去(看)帮(热)忙(闹)去了。 一堆大孩子小孩子们都扒着里屋的门框往里看,傅楚窈也挤了过去,踮着脚尖往里看。 屋里贴着领袖肖像,还挂了两面红旗;窗户上贴着红纸剪的双喜,看起来……嗯,布置得挺热闹的。 但让傅楚窈不敢相信的是…… 田雨秀居然没有私奔? 只见屋里有两个人正并排坐在床上――梁卫国穿了一身崭新的、没有肩章的绿军装,胸前还绑了一朵用大红绸带扎成的大红花,表情有些局促不安,还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新娘子;田雨秀则穿了件大红的边扣衣裳,梳了两个辫子垂在耳边。 她眼神呆滞、形如槁木。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不太敢正眼看向田雨秀。 其实田雨秀长得挺漂亮的,但是……此时她瘦得厉害,皮肤苍白得就像死人一样,下巴也尖得像把锥子一样! 而她眼睛虽然大、却无神,眼白处布满了血丝,黑眼珠又盯着虚空似乎在发呆,眼窝下还挂着厚厚的黑眼圈…… 田雨秀的这副样子,有点儿像……后来傅楚窈进了城以后,在城里电影院里看到过的那些鬼片里穿着红衣的女鬼! 与田雨秀并排而坐的梁卫国有些局促不安。 他很快就看到了跟孩子们挤在一块儿、纷纷朝里挤着看热闹的傅楚窈,眼神复杂。 而傅楚窈觉得田雨秀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又吞了一口口水,跑到外头去了。 梁大壮毕竟是生产队队长,所以村里大部分的妇女都过来帮忙了。 傅楚窈找到了二柱婶和胖婶,卷起袖子给她们打下手。 妇女们一边忙着准备筵席上的菜,一边嘻嘻哈哈的。 平时方氏喜欢把孙女儿打扮得鲜亮活泼,就算是灰衣蓝衣,也总喜欢在衣角、领口、或者袖口处镶点儿花布或者绣点儿什么花卉上去。 但今天是田雨秀结婚的日子,傅楚窈又想着自己今天是来帮忙的,所以就穿了件奶奶的半旧衣裳。又因为那件旧依对她来说有点儿大了,穿着空荡荡的,所以她就拿了条彩绳当作腰带,给系在了腰间。 也正因为她穿着这件灰朴朴的衣裳,正在劳作的妇女们也没注意到傅楚窈和另外几个半大不大的女孩子也在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说了诨话。 “这梁家的吃相也太难看了……那事儿才过了多久啊,就急吼吼的要办喜事!”也不知是谁率先提起了这个话题。 立刻有人附和道,“就是,你们看,田雨秀那副样子就不像是恢复好了的……这梁家人,怎么下得了手哦!” “让个黄花闺女吃兽药,真是……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个田雨秀也是个可怜的……” “你晓得她是黄花闺女?” “哎,你这人,你甭管她是不是黄花闺女了,你说说,让个年轻妹子吃配种的兽药,是不是丧尽天良?” “这倒是……” “哎,你们听说了嘛,啧啧啧,那天晚上啊,梁卫国根本就搞不掂田雨秀,最后连梁大壮也赤膊上阵,这才……” “好了好了,没影的事儿别乱传!再说了,你亲眼看到了?” “我是没亲眼见着,可九斤家和狗剩家离知青站又不远……那天晚上田雨秀喊得那个浪哦,据说连声音都哑了,而且啊,不止九斤家和狗剩家的听到了,连我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你没去问问?” “哟!看你说的,问啥问啊?怎么问啊?那天晚上梁大壮的老婆、还有梁大壮的爹和娘,一个拿着把锄头守在路口,不让任何人接近知青站……” “啧啧,梁大壮的老婆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为了想攀上高干亲家,犯得着干这种阴损事?还把自己的老头子也赔进去么?这一家子啊,还真是……” “哎,我不明白了!这田雨秀不是跟徐耀华挺好的吗?那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徐耀华能不知道?他上哪儿了?”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徐耀华是被许翠这个小蹄子给绊住了啊!估计这两人也是不清不白的,不然……为啥徐耀华一晚上没回?” “原来是这个!难怪了……难怪这几天许翠儿像是当上了徐耀华的老婆似的,那个趾高气昂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当上了布厂厂长的老婆呢!” “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谁在人群中暗自咒骂了一句。 众妇女深以为然。 傅楚窈害怕被众人听出那最后一句是她说的,连忙借故溜了出来。 想不到,竟然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她不想再在肮脏的梁家呆下去了,便匆匆地朝自己家跑去。 ------------ 第三十二章田雨秀(十) 傅楚窈匆匆朝自家跑去。 自家的院子座落在村西头的半山腰上,所以她得先绕到村西头去。 不料,才跑到了半路上,刚刚才转了个弯,她就听到了许翠尖锐的声音,“……徐耀华!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跟你说过,我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 傅楚窈顿时停下了脚步。 许翠和徐耀华?什么同不同意啊? “许翠,我希望你可以理智一点,冷静一点……雨秀她不是外人!我跟你说过,我和雨秀的感觉已经超越了革命战友之间的范畴?她,她对我,就像家人一样!而且她爸爸和我爸爸、她妈妈和我妈妈……都是很好的朋友。再说了,你和雨秀,不也是好朋友吗?”徐耀华耐心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翠小小声嘀咕了一句,“谁跟她是朋友啊!” “这个份子钱,也不完全是我一个人出的……雨秀结婚,田伯伯工作忙、来不了,才让我爸爸转交给我,为的就是……在让雨秀婚礼上也体面些!再说了,雨秀身体不好,她也需要钱,不是吗?” “田雨秀她爸爸到底给了她多少钱?”许翠不高兴地问道。 徐耀华答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爸爸托人把钱带给我的时候,只说了在这一百八十块钱里,有田伯伯给雨秀的,也有我爸妈给的。所以我再加二十块钱进去,凑成二百块钱……那也算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不同意!”许翠怒道,“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徐耀华,你根本就是个书呆子!你,你不知道二百块钱到底值多少!还你的心意!田雨秀又不是你老婆,犯得着你来表什么忠心,展露什么心意!” “许翠!你……你干什么?” 听得出来,徐耀华被气了个够呛。 然而许翠也并没有给他继续开口说话的机会,噼呖噼啦地说了起来―― “这钱就这么着吧……这毕竟是田雨秀她爸给她的,咱们也不能昧了,喏,你拿一百块钱去凑份子去!就说这一百块钱啊,是田雨秀她爸和你爸妈、还有你、我……咱们一块儿给的!这剩下的一百块钱,正好我哥最近在说媳妇儿……五十块钱足够让他讨个老婆回来了!” 说着,许翠笑了起来,“剩下的五十块钱,先紧着让我和许碧一人做两身衣裳,剩下的钱我给你攒着,以后咱俩结婚的时候,怎么也得添个三大件儿!” “许翠!你,你怎么能这样?快把钱还我!还我!”徐耀华怒了,“……现在咱们都不知道田伯伯到底给了雨秀多少钱,你怎么能,怎么能……快把钱还我!” “不给!算了……跟你这种读书人根本就拎不清!这份子钱啊,还是我去给吧!”许翠道。 紧跟着,傅楚窈听到了凌乱的脚步声,像是许翠夺过了徐耀华手里攥着钱,然后夺路而奔似的! 傅楚窈连忙小小声地哼唱了起来,“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不去……”为了配合这首欢快的歌,她还像小学生那样,蹦着跳着朝这边走。 果然,许翠慌慌张张从转角处跑了过来。 “哟!许翠姐,你上哪儿去啊?”傅楚窈明知故问。 许翠一愣,打量了傅楚窈一眼,见她穿了件灰朴朴的旧衣裳,面上就有些得意起来。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这件崭新的小碎花棉布衬衣衣角,然后又摸了摸头…… 于是,傅楚窈就看到了许翠头上别着的漂亮塑料发夹。 “许翠,你快把钱还我……啊,阿窈?”徐耀华跑了出来,先是一把拉住了许翠,然后猛地看到了傅楚窈,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讪讪的,抓住许翠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 结果许翠不乐意了,反过来抱住了徐耀华的胳膊,示威似地瞪着傅楚窈。 傅楚窈暗暗好笑,垂睑一扫,笑道,“许翠姐,你买新鞋啦?” 许翠和徐耀华的视线同时落在了许翠的脚上。 ――今天许翠穿了身新衣裳,头上还别着镇上供销社里最新到货的塑料发夹,唯独脚下却拢着一双沾满了泥点子的破旧解放鞋,边沿处还露出了张大了嘴的鳄鱼嘴。 许翠顿时就有些生气! ――这傅楚窈什么意思啊?明明自己从头到……裤子,全部都是一身新,只有这鞋没换,她偏偏看不到自己的新衣裳新裤子?就盯上了这双鞋? 许翠就想回嘴,怎么也要好好讥讽傅楚窈几句才行! 可是…… 傅楚窈是穿得挺普通的。 一身还是灰朴朴的旧衣裳,腰间系了条彩绳,把那纤腰给掐得……几乎手可一握!傅楚窈的裤子很具有方婆婆的独特风格:一条很普通的蓝布裤子,可能有点儿短了,所以方婆婆给孙女儿接了一截蓝底小碎花的裤脚上去。 这么一看,灰朴朴的上衣,配了条蓝多红少的腰绳,下面穿着拼接了花布的裤子,再衬上傅楚窈白净姣美的脸和纯朴的表情……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在里头! 许翠张了张嘴,半天都挑不出傅楚窈的一星半点的不是。 “许翠,你,你……你把那个还给我,我,我得亲自去跟雨秀解释一下……”徐耀华有些着急,又向许翠追要那笔钱。只是,大约是当着傅楚窈的面,徐耀华始终有些不好意思,便吱吱唔唔的。 许翠来气,扭头就跑了。 傅楚窈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徐耀华难堪地朝傅楚窈点点头,准备去追许翠。 傅楚窈想了想,喊了一声,“耀华哥?” 徐耀华应声止步。 “为什么雨秀姐这么急着结婚啊?找个大伙儿都有空的时候不好吗?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呢,怎么雨秀姐一个人孤零零的……要是她爸爸没空来,难道她妈妈也没空吗?”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她还牢牢记着,奶奶想找田勇办事的事儿呢! 所以,能打听就打听吧!反正徐耀华和田家关系匪浅。 徐耀华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道,“雨秀的妈妈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后来,田伯伯续娶了一位妻子,姓王。王阿姨和雨秀的关系不太好,所以这次……她们没来……”他语焉不祥地说道。 傅楚窈恍然大悟。 她斜睨着徐耀华,心想前世她和徐耀华当了一辈子的怨偶,居然都不知道田雨秀的妈是后妈,而且关系还不好……徐耀华这么护着田雨秀,肯定爱她爱极了吧? 那么今生,田雨秀和别人结了婚,徐耀华……他心里是什么样的想法? 周末加更求打赏求收藏 打赏区有免费的爱心,求打赏 ------------ 第三十三章田雨秀(十一) 徐耀华看着傅楚窈,低声说道,“阿窈,雨秀性格倔强,但内心是非常脆弱的,所以……她从来都不喜欢让别人知道她和王阿姨的关系,请你……” 傅楚窈了然地点点头。 ——在奶奶还没有达成心愿之前,她当然要把田雨秀给当成祖宗,给好好供起来啊! 想了想,傅楚窈又换了另外一个法子来探听口风,“耀华哥,今天我看着雨秀姐,感觉到……好像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呢!唉,我呢,性子直,有什么话,我也不想藏着掖着的。所以耀华哥,我就直说了哈!” “雨秀姐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要嫁给梁卫国啊?上回遇到大蛇,她受的伤还没好完呢,难道不应该先上大城市里去治病么?现在急吼吼的结婚……这是为了什么?耀华哥,以后雨秀姐还会去北京、或者上海看病么?她爸爸会来接她吗?” ——傅楚窈的言外之意:田勇还会再来吗? 徐耀华看着傅楚窈,叹了一口气,和声说道,“阿窈,谢谢你!我替雨秀谢谢你!诶,雨秀太可怜,但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对她好的人……少之又少。以后你有了空,一定要多去看看雨秀啊!” 傅楚窈嘿嘿笑了两声。 “那,雨秀姐的爸爸,以后还会来接她去大城市看病么?”她紧张地追问道。 徐耀华苦笑着摇摇头,“这个,很难说……上次我听说,好像王阿姨怀孕了……所以,田伯伯也不一定走得开,要不,为什么这次雨秀结婚,他们俩都没来呢。” 傅楚窈心里一动。 田雨秀跟她家里的关系很差么?如果是这样,想通过田雨秀走田勇的路子……那可能就是行不通的;不如……直接去走田勇老婆的路子? “哎!你们俩!躲这儿偷偷摸摸的,说啥呢?”尖锐的女人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傅楚窈和徐耀华一跳! 转头一看,那人却是……方才已经跑开了的许翠! 只见她正满脸的不高兴,还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徐耀华和傅楚窈。 徐耀华的脸,“噌”的一下子就红了。 傅楚窈却大大方方地说道,“……许翠姐,我们在说雨秀姐的事啊!” “田雨秀有什么好说的?”许翠盯着傅楚窈,眼睛都快要喷火了! 她恨恨瞪着傅楚窈,气冲冲地走过去抱住了徐耀华的胳膊,示威似地看着傅楚窈,却对着徐耀华撒娇道,“耀华哥,你不是说……要跟人家一起去看雨秀姐的嘛?走嘛,走嘛!” 徐耀华有些不好意思,从她手里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对了,许翠啊,你,你把那个……那个,你把那个还给我……” 傅楚窈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事,不敢再跟这两人纠缠下去,便大声说了一句,“耀华哥再见!许翠姐再见!” 跟着,她一溜小跑地回了家。 一回到家,傅楚窈就看到丑丫坐在院子里的长条凳上,正在剥毛豆,身边还放着一把崭新的拐杖。 丑丫的伤,一直都是傅楚窈在料理的,方氏只稍微出声指点。一来是有方氏监管着,二来也是丑丫的体质好,所以养了这大半个月,伤势已经好多了。 方氏便托人做了个拐仗给丑丫使,所以现在丑丫已经能柱着拐杖下地儿走走了。 见了傅楚窈,丑丫很高兴。 “阿窈!刚大黄自己猎了只兔子,被它自己吃了一半,另外半只被它叼了回来……呆会儿等我剥好了豆子,晚上咱们做毛豆炒兔丁吃!” 傅楚窈一听,也高兴了,“真的?兔子在哪儿呢?我去收拾下……对了,奶奶呢?” “奶奶出门了,说去万三家了,让你回来以后去菜园子里把苦菜给收了,她回来要做腌菜的。那半只兔子被大黄扔在菜园子门口……跟着它就跑没影儿了,这会儿不知躲哪儿吃那另外半只兔子去了。”丑丫转述道。 “好咧!”傅楚窈应了一声,先去了菜园子里,果然看到菜园子门口像被扔了块破抹布似的,一团灰扑扑的染着血迹的灰毛兔子。 再仔细一看,估计兔头和内脏都被大黄给吃了,剩下的,被它极暴力撕扯了一大半下来…… 傅楚窈忍着恶心的感觉,先把兔子肉给收拾好,剥了皮又洗净了还斩成了一件一件的,然后又细心地把骨头和肉给拆开,把骨头多的那一份焯了水扔进砂锅里炖了起来,又扔了一把晒干了的野生小蘑菇进去,然后把肉多的一部分则切成了肉丁,最后淘米煮起了饭。 跟着,她又去了菜园子里,把苦菜给收了回来,洗净、焯水,然后晾在了院子里。 丑丫在院子里喊,说毛豆儿剥好了。 傅楚窈又赶紧去拿了毛豆过来,又顺手去菜园子里摘了条丝瓜和几个辣椒、一颗西红杮,去厨房里炒菜去了。 方氏回来的时候,傅楚窈都已经做好饭了。 嗯,三菜一汤。 毛豆炒兔丁、蒜香丝瓜、西红杮炒青辣椒,以及一锅兔骨蘑菇汤。 方氏有些稀奇,“哪儿来的肉?这什么肉?” “是大黄猎的兔子!它自己吃了一半,把另外一半拿家里来了。”丑丫笑道。 方氏一听,也很高兴,“哟,都说养狗护家,想不到大黄这么能干啊!它在哪儿呢?” “不知道,哪个晓得它上哪儿躲着去吃那半边兔子了!肯定吃完才会回来的。”丑丫笑道。 傅楚窈开始摆饭了,“奶奶您去洗手吧!咱们要开饭了!今天啊……托了大黄的福,咱们也开开荤!” 方氏正朝厨房走去,听了这话又停下了脚步,奇道,“对了,今天不是梁大壮家办喜事吗?你怎么没去吃喜酒?咱家送了分子过去吗?” 傅楚窈撇撇嘴,“上回的狼皮,我拿了一张去,托二柱叔去供销社换了回来。分子钱我送过去了,大家都送一块钱,所以我们家也是送一块钱过去。至于喜酒么……我不爱在他们家听人说闲话,就先回来了。” 方氏点头,“跟咱们无关的事,咱们少管,在自家吃饭舒坦得多。” ------------ 第三十四章田雨秀(十二) 傅楚窈、方氏与丑丫坐在炕床上,热热闹闹又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饭。 用来跟兔骨一块儿煲汤的小蘑菇是傅楚窈从山里捡回来的野生菌子,煲出来的骨头汤,香浓味鲜;兔丁炒毛豆肉质鲜嫩、被肉汤浸过的毛豆粉粉的,咬在嘴里满口都是鲜嫩美味的肉汁;蒜蓉丝瓜清淡解腻,西红杮炒青辣椒微酸鲜辣、实在是开胃得很! 三个人将整整一锅饭全吃完了,最后还把早上剩下来的三个大馒头也蘸着肉汁吃完了。 美美地吃完了一顿饱饭,三个人坐在炕床上闲聊。 丑丫心思纯良,所以傅楚窈也没想着要避开她,在饭桌上就把今天从徐耀华那里打听到的、关于田雨秀的家庭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方氏听。 方氏听了,沉吟半晌,这才说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以后你也不必总惦记着了。” 傅楚窈有些发懵。 她仔细打量着奶奶…… 方氏竭力想要扮出一副平静、无所谓的模样。 可是,傅楚窈还是看出了奶奶那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怅然若失与渴望。 傅楚窈不说话了。 前世她不理解奶奶,直到奶奶去世,她才明白过来,也许奶奶就是这世上最最疼爱她的人。今生在延续了前世的遗憾之后,她变得非常理解奶奶了。 慢慢的,理解,就转变成了解。 傅楚窈很了解奶奶。 奶奶绝不是不想去做那件事。 只是,奶奶心里肯定还有更大的顾虑。 所以在两相权衡之下,奶奶才会放弃了那件她一直想做的事。 傅楚窈暗自思忖——也就是说,奶奶心里应该有两件事,一件是她想做的,一件是她想躲的。可能是奶奶认为那件想躲开的事更危险,所以宁愿不去做那件想做的事。 “奶奶!”傅楚窈不赞成地喊了方氏一声。 方氏笑道,“好了,这事儿听我的……以后再不许提!” 丑丫看看方氏,又看看傅楚窈,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问,又不敢。 傅楚窈嘟着嘴儿不说话了。 她放在炕桌下的两只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这辈子,她非要让奶奶心想事成不可! 奶奶之前想算计田雨秀那当了官的爸爸田勇……这也就是说,奶奶想办的事儿,很有可能只有当官的,才能去办,或者说,更方便去办。 傅楚窈暗暗打定了主意。 奶奶是因为有了顾虑,所以才不想去做的;但自己可以啊!只要她想了法子去接近田勇和他那怀了孕的老婆,也许有机会得到田氏夫妇的青睐呢?等她和田氏一家搞好关系的时候,是不是奶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让田勇去帮忙办事了呢?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方氏下了炕床,去厨房里忙碌着做腌菜去了。 丑丫好奇地问道,“奶奶认识田雨秀的爹?” 傅楚窈摇头,“奶奶不认识……但是我认识。” 丑丫一呆,愈发觉得脑子糊涂得紧,更加不明白了。 傅楚窈看了她一眼,转移话题道,“你脖子上戴着啥呢?” 丑丫下意识地就摸了摸露在脖子外头的一截毛线,将那条毛线上的东西掏了出来,“阿窈你喜欢么?送给你!” 傅楚窈凑过去看了看。 嗯,一个金属牌牌? 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金属牌牌上应该雕刻着什么,但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已经模糊到完全认不出来了……只能看出是个八角型的形状,薄薄的,大小就跟呢子大衣扣子差不多。 “傻了吧你,拿根毛线串在身上戴着,你也不嫌硌得慌!”傅楚窈笑着把那金属牌还给了丑丫,又说道,“哪天等我有空了,去镇上的供销社走一趟,到时候给你淘换根红绳子回来,好好系上了。” 丑丫连忙摆手,“还花那钱做什么!这毛线挺结实的,还好看!我就要这个……” 傅楚窈知道丑丫是怕花钱,所以也就不多说了,心想红绳能值多少钱?五分钱至少也能换上三米长回来!到时候直接去买一根红绳回来就成,难道她买回来了,丑丫还能把红绳子给扔了? 这边傅楚窈下了炕床,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那边二柱婶和胖婶儿就端了几碗肉菜过来,说早上阿窈送了份子钱过去,却没在梁家吃喜酒,所以梁大壮的老婆让她俩些肉菜过来…… 傅楚窈谢过了二柱婶和胖婶儿,端着那两碗肉菜去了厨房里,先打了些井水出来,装在木盆里,然后又把那两碗肉菜连着碗放进了木盆里,最后在碗上盖了两个盘子,这才盖上了纱布的菜罩子。 ——希望明天吃的时候不要坏了。 跟着,傅楚窈洗净了手,又倒了三杯温凉的薄荷水……前几天她和二柱婶在密林边缘捡了好多野生山核桃回来,方氏耐心地一个一个敲开了,又炒香了,傅楚窈和丑丫都爱吃。今天来了客人,所以傅楚窈拿了个托盘,端了一小盘子炒核桃,连着那三杯温凉的薄荷水一块儿去了堂屋。 二柱婶和胖婶儿正说得起劲。 “……结果啊,许翠儿一屁股就坐在地上闹了起来,骂徐耀华没良心,睡了她就不认帐!还骂田雨秀是个狐狸精,自己都结婚了还想着勾引男人!最后又骂梁卫国是个绿帽子王……可把梁大壮的娘给气得哦……”胖婶说得绘声绘色的。 二柱婶见了傅楚窈,用胳膊肘儿拐了拐胖婶。 方氏看了孙女儿一眼,也笑道,“好了好了,说了这老半天,口渴了吧?来,喝口水!阿窈你过丑丫那屋去,看看她的药膏子要不要换……快去!把门带上啊!” 傅楚窈有些泄气。 哎,早知道她就在外头先听上一阵子再进来了,现在可好,八卦又听不成了! ------------ 第三十五章王莉(一) 过了几天,傅楚窈决定去县城看看。 不过,她并没有眼奶奶说实话,她只是告诉方氏和丑丫,说她要去一趟镇上的供销社。 方氏不疑有它。 这人要过日子,虽然她们住在山里,大多数东西基本可以自给自足,但手里头既然有了闲钱,当然还是能淘换些好东西更好。再说了,孙女儿现在慢慢大了,该添置的一些东西是绝对不能省的…… 方氏列了个密密麻麻的单子,让孙女儿去镇上的供销社将单子上的东西都好生淘换回来。 傅楚窈嘿嘿笑了几声,背着背篓跑了出去。 今天镇上赶集,二柱叔赶了个驴车,车上堆满了村里人寄卖的菜啊、蛋啊、鞋垫啊之类的小东西,统统做一车装了……二柱婶和村里的几个媳妇、连着傅楚窈一块儿搭着驴车慢慢到了镇子上。 到了镇上,摊摆赶集的人多了去了……她们村的媳妇们抢不到好位置,跟临村的媳妇们吵了起来。傅楚窈在二柱婶耳边说了句“二柱婶我去看看去,下午我再回来”,跟着就匆匆走了。 二柱婶忙着吵架,只来得及朝着傅楚窈的背影吼了一声“你别离开镇上”,然后就又回头跟邻村的媳妇们继续打口水仗去了。 傅楚窈循着记忆中的路,去镇上搭了班车,进了县城。 前世,田雨秀是傅楚窈的情敌,所以傅楚窈虽然认识田勇和王莉,却从来都没跟他们打过交道。 但是田勇是县长,所以他和他的妻子王莉理所当然是住在县委家属大院里。 一路问着人,居然也被傅楚窈找到了县委家属大院。 重生回来以后,看惯了乡下随处可见的破房子的茅草屋,陡然看到这砖瓦结构的四层楼……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居然就有些激动了起来。 再过几年,国家的政策就变会……她得抓住机遇、发家致富,让奶奶好好享受一把才行!以后,她也建个别墅,再请些佣人回来服侍奶奶――傅楚窈总觉得,自家奶奶就应该是个优雅高贵的老妇人! 胡思乱想了一通,傅楚窈这才鼓起了勇气,背着背篓走进了县委家属大院。 可是,王莉住哪儿呢? 以及…… 就算她找到了王莉又怎么样?她要用什么方式接近王莉?王莉会怎么看待她这个……只有十几岁的乡下姑娘? 傅楚窈围着县委家属大院走了几圈,最后有个穿工作服的女人看到她,问,“小姑娘,你来这儿干什么呢?” 傅楚窈连忙答道,“大姐,我这儿有鸡蛋,您买鸡蛋么?” 那女人皱了皱眉头,不客气地说道,“这儿是县委家属大院,可不能在这儿卖东西哈,你出去……大门口转左,往下走过二三百米,那儿有个菜市场,上那儿去卖鸡蛋吧!” 傅楚窈只得讪讪地往外走。 只是,她刚刚才走出了县委家属大院的门口,就看到了大约三十刚出头,穿着的确凉小碎花短袖衬衣,下穿蓝色百褶裙的王莉背着个挎包,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 傅楚窈大喜! 这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嘛! 她连忙迎了上去,一把就拉住了王莉的手,“大姐,大姐您买鸡蛋吗?我们乡下自家养的老母鸡下的蛋,全天然无污染,可有营养了,而且味道喷喷香,最适合您这样长得漂亮又富贵的……孕妇吃了!” 王莉被这个突然出现、不但拦住了自己的去路、而且还拉住了自己的手的人给吓了一跳! 只是,定睛一看,眼前这还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细看这小姑娘还漂亮,生得烟眉杏眼的,皮肤白、还挺漂亮。 王莉松了一气,决定不跟这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只是,她本来打算挣脱小姑娘的手的,可猛然间听到这小姑娘说破了她是个孕妇的身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孕妇?”王莉惊奇地问道。 ――她上个月没来月事,而且这个月还伴随着晨吐、恶心的症状,总觉得自己怀了孕…… 傅楚窈连忙松开了王莉的手,嘿嘿笑道,“那个,刚我不是摸到了您的脉像嘛!” ――其实并没有,虽然她刚才竭力将手搭在了王莉的脉门上,但姿势不对;而且全副注意力也都放在了用语言打动王莉上,所以根本就没有摸出王莉的脉门。 王莉上下打量着她,问道,“小姑娘,你多大了?你会诊脉?” 傅楚窈傲然笑道,“我奶奶会,她教过我,所以我也会。大姐,您买点儿鸡蛋吧,多吃点鸡蛋,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王莉欣然应允,“成啊!” 傅楚窈大喜,连忙放下了背篓,从里头拿出了一个用细竹篾编好的小巧篮子,篮子里装了大约二三十个鸡蛋。 “大姐,这些鸡蛋连着筐也一块儿卖给您!一块钱!”她热情地说道。 王莉有点儿不相信,“这么便宜?小姑娘你知道嘛,这鸡蛋啊,五毛钱一斤,你这儿都有三四斤了……只卖一块钱,不亏吗?” “大姐,我不想要粮票,不然我就去供销社换了……”傅楚窈期期艾艾地说道。 王莉恍然大悟。 “成啊,来……这是两块钱,拿去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漂亮又干净,王莉叹了一口气,掏出了两块钱递给傅楚窈,然后又接过了傅楚窈手里装着鸡蛋的小竹筐。 ――这个王莉,好像为人挺好的呢! 傅楚窈心想。 “大姐,您,您能让我再替您把一把脉么?”傅楚窈大着胆子问道,“其实刚才我也没摸清楚您的脉像……可能是我学艺不精吧……可是,我还想再试试……” 王莉一怔,笑了。 她把她的手递了过来…… 傅楚窈大喜! “谢谢,谢谢!”她连声道谢,然后一手小心地托住了王莉的手,另一只手扣上了王莉的脉门。 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王莉的脉像,傅楚窈突然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 第三十六章王莉(二) 傅楚窈看着王莉,犹豫了一会儿,认真说道,“大姐,实话跟您说,您这脉像……确确实实不是滑脉啊。” 王莉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傅楚窈咬了咬嘴唇,小小声说道,“……您没有怀孕。” 王莉又是一愣。 ――这怎么可能?她的例假停了一个月,而且也有晨吐、恶心、嗜睡的症状……而且昨天她都已经去医院检查了,只是,医院那边说,要三天才能出结果,也就是说,她得等到后天,才能知道准确的情况。 眼前这个小姑娘,生得唇红齿白又漂亮,而且为人又诚恳,说起话来爽利又干脆,实在让人心生好感。 可是…… “我已经有去医院做了检查,有没有怀孕,过几天就知道了。”话虽如此,但王莉还是有些不高兴。 毕竟她和田勇结婚已经快十年了,肚皮却一直没有动静……想想,田勇和他前妻生养了女儿田雨秀,就不应该是他的问题。那也就是说,她好几年没能怀上孩子,很有可能是她的原因…… 现在,好不容易才停了经,出现了怀孕的迹象,她简直就是欣喜万分! 可这个小姑娘却…… “好了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王莉的好心情被完全冲淡,甚至还有些不高兴,拎着鸡蛋就继续往前走。 傅楚窈叫住了她,“大姐,你体质湿热、肝气不疏……可能子宫方面有点问题,您最好……” 王莉更加不虞,拎着鸡蛋走得更快了。 “大姐?大姐……”傅楚窈又喊了王莉几声。 她叹了一口气,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 看得出来,王莉应该是很高兴她“怀了孕”的,但事实上傅楚窈替她把了脉以后……可以很肯定,王莉并没有怀孕!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在王莉最兴奋的时候浇一盆冷水下去,凭是谁都不爱听这样的话。但为了体现出自己的“神通广大”,所以这个“恶人”,傅楚窈还得硬着头皮继续当下去。 “大姐,我是说真的……你这样的体质,要是不调理的话,真不适合怀孕……”傅楚窈冲着王莉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可话还没说完,王莉就已经去得远了。 傅楚窈有点儿蔫蔫的。 可转念一想,这从县城回镇上的班车,可是两小时一趟的,她要是赶不上趟儿,回去晚了……首先二柱婶就得被急死! 她只得匆匆又赶回了县汽车站,一头钻进了汽车站旁边的供销社。 县城里的供销社陈列出来的商品,可比镇上供销社里的东西多多了! 傅楚窈将自己所有的粮票都拿了出来,抓在手上,然后将奶奶列的单子交给工作人员。那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她手里厚厚一迭粮票,飞快地拿着单子开始配起了东西。 这些粮票,几乎是傅楚窈过去一年里在生产队上挣到的所有工分。但傅楚窈并不心疼,因为上回她分到的那些狼皮值很多钱了;而方氏虽然一向节俭,却觉得孙女儿大了,就该添置些好东西了。 这么一来,祖孙俩倒是达成了一致。 很快,供销社里的工作人员把子上列的东西给配了个七七八八。 而布料什么的,傅楚窈则自己选了好些,有适合她和丑丫的粉色、浅绿、小碎花的,也有适合奶奶的灰黑蓝色的布料。 跟着,工作人员拿过算盘“噼哩叭啦”的一打…… 傅楚窈手里的粮票是最多的,布票其次,日杂票是最少的,但是粮票可以打折用来抵扣其他的商品。 这总帐一算……奶奶单子上列出的东西只配了个七七八八,还有些没配齐呢,居然已经把她的粮票、布票、日杂票给花用得差不多了! 这下子,傅楚窈有点儿心疼了。 可是…… 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挂在橱窗里的一件女式呢子短大衣,那是件暗红格子纹路的,袖口和领子是枣红色,扣子是包布的黑色…… 傅楚窈一眼就相中了这件大衣! 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件短大衣简直就是为奶奶贴身订做的啊! “姐,那件衣裳多少钱?”傅楚窈亲热地问那位圆脸的工作人员。 圆脸大姐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直白道,“你买不起!” “我买得起!”傅楚窈说道。 “你买不起……你看你现在买的这些,都要靠粮票来折,你买不起!”圆脸大姐摇摇头。 傅楚窈见四下无人,轻声说道,“姐,我确实没有布票,粮票也不多了……但是我有钱!早上我背了五十斤鸡蛋出来……卖到县委家属大院里头去了,再加上我从家里带来的钱……怎么样,这件衣服……八块钱能买下来吗?” 圆脸大姐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赶紧说道,“大姐你行行好,我奶奶快要过生日了,我想买这件衣服送给她!” “这八块钱可不成,买不到。”圆脸大姐摇摇头,“这可是进口的呢子料做的,这年头,进口的料子能有多少?不是我夸口,全县城,大约也就这么一件进口呢子衣了,标价十八块!” 现在这个年代,工人们每个月只能领到三十七八块钱的工资,十八块钱,几乎等于一个工人不吃不喝地工作半个月才能赚得到。难怪这衣服这么打眼这么好看,却一直无人问津呢! 不过,圆脸大姐也没把话给说死。 “你这么个小孩子买这么贵的衣服,到时候你家里人会不会来退货啊?”圆脸大姐一边替傅楚窈整理那些她已经付过帐的东西,一边试探着问道。 “姐!实话不瞒您,我家里……只剩我和奶奶相依为命了,我,我也是攒了好久的钱,才想着要送给奶奶一件最好的礼物,姐……要是八块钱买不到这衣裳的话,您给我个准话,回头我看看……我到底要省多久的晚饭钱才能省回来!”傅楚窈问道。 ------------ 第三十七章王莉(三) 圆脸大姐想了想,又看了看四周,小小声说道,“算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你再加两块钱吧!两块钱你有吗?” 傅楚窈大喜! “有有有,姐,两块钱我有的……这样吧,姐,我再给你三块钱……那种围巾再给我来三条,成吗?”她高兴地说道。 圆脸大姐看了一眼傅楚窈手指的方向,痛快地答应了。 ――这小姑娘虽然没有布票,但是,用十一块钱来买一件呢子大衣和三条围巾?要是能把这件衣服卖出去,也能算上她的绩效。再说了,这衣服虽然标价十八块,但这小姑娘愿意开价十一块来买,再加上她可以用积攒下来的特殊津贴和布票来倒上一回,这么一算,能赚上……差不多一块钱的差价呢! 这么一想,圆脸大姐打定了主意。 她走过去,把呢子大衣和三条围巾取了下来,给傅楚窈打包好。然后又从柜台底下拿了一双回力的帆布白鞋出来,低声说道,“这是处理品,鞋面上有个块污迹去不掉了……你要不要?要就送你,三十六码的。” 傅楚窈高兴坏了,连忙也小小声地说了声要。 圆脸大姐笑笑,把东西递给她,“赶紧回去吧,当心晚了没车。出去别跟人说这呢子大衣是用钱买的,我们这儿,只收粮票和布票,懂?” “明白,谢谢大姐!”傅楚窈把东西全部装进了背篓里,朝着圆脸大姐鞠了一躬,高高兴兴地走了。 肩上的背篓沉甸甸的,但傅楚窈很开心。 去汽车站买了票,进了站……最近一趟回镇上的班车半小时以后才开,傅楚窈就站在一旁等着。 这时,另外一个进站口突然骚动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 傅楚窈和其他等车的乘客们齐齐往那边看去…… 这一看,她顿时陷入了怔忡! 一队穿着军装、背着铺盖、打好包的铺盖下还吊着行军包的军人们列着整齐的队伍,从进站口走了进来。 在这个时候,军人的地位很高,也很受百姓爱戴。这队人一走进车站,正在等车的老百姓们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人人都盯着这支队伍。 傅楚窈也呆愣愣地看着他们。 在那支雄纠纠、气昂昂的队伍里,为首有个军官,看上去年轻而又英武、俊朗而又正气。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老武? 老武…… 他怎么会在这里? 莫名其妙的,眼泪就开始在傅楚窈的眼眶里来回滚动。 而老武神情冷峻,也根本就没有朝她所在的方向转过头……甚至是看上她一眼。 傅楚窈眼睁睁看着他带领着队伍,登上了一辆班车。 她黯然低下了头。 “妹子,能麻烦你往旁边挪一挪么?”有个背着大背篓、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中年妇女地问傅楚窈。 傅楚窈只得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条道给那中年妇女。 而她不知道的是…… 此时已经登上了班车的老武似乎突然有了心灵感应,扒着车窗朝外头傅楚窈所在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只是,那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背着大包小包的,手里还拎满了东西,正好越过了傅楚窈,并且将她那纤细苗条的身影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老武扒着车窗,探出头张望了一下。 可是,他并没有找到预期中的窈窕身影…… 他不由得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却是失落与迷惘。 班车启动,朝着南边缓缓驶去。 “连长,怎么了?”身旁的大兵好奇地问道。 老武摇摇头,坐回了座位上。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 “栖云镇!开往栖云镇的班车马上就要发车了哈,要搭乘班车去栖云镇的同志,请赶快上车,过时不候哈……”乘务员举着个大喇叭呜哩哇啦地喊了起来。 傅楚窈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再转头看看…… 老武他们乘坐的那辆班车早就已经没了踪影! 她背着背篓上了班车。 前世,她就跟老武有缘无份。 那今生…… 坐在车窗边的傅楚窈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地紧缩着,竟疼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前世,她和老武相处了近二十年,最终也没发生什么;那今生,她跟他还能有戏?他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一定很多吧? 班车出了站,然后朝着北边的栖云镇驶去。 傅楚窈将背篓放在自己的两腿之前,然后将身体趴在了背篓上,两眼失神地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心里也说不清此刻到底是什么滋味。 前世,老武一直陪着她,直到她死…… 但她一直都搞不清,老武对她……到底是有情呢,还是无情。 初认识老武的时候,她和徐耀华还没离婚,但已经分居了。那时候她深深地陷在徐耀华和田雨秀的三角关系中,痛苦、暴躁……对老武基本无感。 后来,她进城以后住的房子拆迁,所以不得不搬了家……就这么巧的,老武居然还是她的邻居!再后来,她跟徐耀华僵持了近十斤之久,才终于离了婚。离婚之后,她又搬了一次家;可这一回,老武却依旧还是她的邻居! 再再后来,她得了那种奇怪的病,首次病发时,也是老武头一个觉察到她的不妥,半夜破门而入,将她送进了干休所的医院里…… 再再再后来,她住了院……但没过几天,老武也跟着住进了医院,还跟她成为了室友。 只可惜,她的病,不但蹊跷,而且怪异,同时也来势汹汹。入院后不久,她就有些终日浑浑噩噩的,神智不清了。 清醒的时候,她也曾冲着老武开玩笑,“老武,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要是你再不向我表白,那我可要向你表白啦……” 每当这个时候,大男人武俊佑就会涨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还会假装恶狠狠地喝斥她,让她别乱说…… 回忆起往事,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又发觉自己再一次泪流满面! ------------ 第三十八章王莉(四) 班车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栖云镇。 傅楚窈情绪低落地背着背篓跳下了车。 只是,她才走到了镇上的供销社门口,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那人还急切地说道,“找到了!找到了!” 傅楚窈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二柱婶! “你这丫头,到底跑哪去了……我一个转身就不见了你!你说,要是你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奶奶交代啊!”二柱婶急得嘴皮子都干裂了。 傅楚窈连忙说道,“二柱婶,我上一趟县城……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嘛!” 二柱婶见她果然好端端的,这才放下了心,又埋怨她,“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上了县城,你上县城干啥去了?” “我来的时候,奶奶列了个单子给我……我是怕镇上的供销社配不齐我奶奶要的东西嘛,所以我就去了城里。这不,我奶奶要的东西,就连城里的供销社都配不齐!”说着,傅楚窈还把手里的单子扬了扬。 二柱婶看了一眼那张单子……可她也不识字,不知道单子上写了啥。 只是现在傅楚窈回来了,二柱婶便自觉责任轻了一半,便催傅楚窈道,“那你再去里头看看……”说着,二柱婶朝着镇上的供销社呶了呶嘴,又继续说道,“看看还能不能配齐你奶奶要的东西……不过,你得快些,看着这时候也不早了,呆会儿咱们就要回去了。” 傅楚窈应了一声,转身就进了镇上的供销社。 从供销社出来,她又去了街上,从街头跑到了街尾,终算是将奶奶的那张方子上列出来的东西给配了个八九不离十。 而这时,也到了二柱婶她们要回去的时候。 傅楚窈护着自己那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背篓,坐在摇摇晃晃的驴车上……直到天黑时分,才与众人一块儿回到了村里。 因为是出去赶集的缘故,所以大多数村里的妇女们都是兴奋的。 只除了傅楚窈。 她默默地背着大背篓,独自一人回了家。 方氏站在自家台阶上张望了好一阵了,远远地看到了孙女儿的身影,这才喜出望外,喊了一声,“丑丫!阿窈回来了……快,快摆饭!” 丑丫应了一声,戳着拐杖去摆饭去了。 方氏则朝着台阶下喊了一声,“……阿窈?” 傅楚窈一怔。 她咬咬牙,连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笑盈盈地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哎,好饿啊!还渴……累死我啦!” 三步两步地跑上了台阶,傅楚窈笑嘻嘻地看着一脸欣喜的奶奶,笑道,“奶奶!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我们阿窈带回来的啊,都是好东西!” 方氏笑眯眯地想要接过孙女儿的背篓,但傅楚窈不让――背篓太重了!她自己把背篓直接背进了方氏的房间,靠墙卸了下来。 “阿窈,先去洗脸洗手,咱们吃了晚饭再说。”方氏又招呼她道。 傅楚窈响亮地应了一声,跑出去洗了手洗了脸,然后坐在饭桌旁,惊喜地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奶奶!我不在家你们就吃好的!” 丑丫认真说道,“阿窈,不是的……我和奶奶中午只吃了煮红薯,奶奶说,这腊骨头炖土豆留给你晚上吃。” 傅楚窈已经挟了块肉最多的腊骨头堆进了方氏的碗里,“好好好!来,奶奶吃这块!”然后她又挟了一块腊骨头放进了丑丫的碗里,“……这一块,给丑丫!” 最后她又挟了一块最小的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我吃这块!谁也别跟我抢!” ――大钵里虽然盛着腊骨头炖土豆,可腊骨头却一共只得三块,其他的……全都是土豆。 方氏微微叹气。 丑丫则有些不安,“阿窈……我跟你换。”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想都别想!”她装模作样地啜着腊骨头,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的这块腊骨头啊,全是肉,谁也不许打它的主意――除了我以外!” 方氏没法子,挟了块炖得烂烂的土豆,堆进了孙女儿的碗里。 丑丫看了方氏一眼,低头捧住了自己的饭碗,也扒起了饭。 其实傅楚窈并没有什么胃口。 一碗杂粮饭只吃了大半碗就吃不下了…… 但为了不让奶奶担心,她还是狠狠心,将碗里的饭全部都扒完了。 吃完饭,傅楚窈又跑去洗了碗,然后擦干净手,回到了奶奶房里,把自己的大背篓给搬了过来。 “奶奶,这些都是您要的东西……”傅楚窈将背篓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头拿。 方氏坐在炕床上,拿起孙女儿买回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看,面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奶奶!您看这个……”傅楚窈将那件呢子大衣撑在了手里。 方氏一怔。 “这,这……”方氏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件呢子大衣。 傅楚窈看着奶奶,微微地笑,“奶奶!是不是很好看?” 方氏仍然回不过神来。 丑丫用力点头,“真好看!这颜色真好,一看就像是为奶奶贴身定做的一样。” 方氏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摸了摸那衣服料子。 “呢子的?”她皱眉问道,“……那得花多少钱!” 傅楚窈不乐意了,“奶奶!是我打的狼,得了狼皮换的钱……既然是我自个儿挣的钱,怎么就不能花在我奶奶的身上啦?哼,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你这丫头……” “奶奶!”丑丫见方氏满脸的不高兴,连忙劝道,“这是阿窈的一片心意……再说了,这钱嘛,以后还能再挣!” 方氏看看孙女儿,又看看这件呢子衣,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这衣料子。 “奶奶穿上试试。”傅楚窈歪着头,看向方氏。 方氏一笑,“嗯,试试!” ------------ 第三十九章王莉(五) 待方氏穿好了这件呢子衣,傅楚窈和丑丫顿时交换了一个开心的眼神。 “奶奶,您真美!要是在外头,不说清楚您是我的奶奶啊,别人会觉得您是我妈妈的!”傅楚窈由衷的说道。 丑丫老实说道,“奶奶,您一点儿也不像我们乡下人,倒是很像地主家的有钱太太……” 傅楚窈曲起手指,不客气地敲了敲丑丫的头,“……这话可不能说给外头的人听!” 丑丫吐了吐舌头。 方氏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奶奶的气质是真好,完全不像村里那些老妇,就算她平时穿着布衣,也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样子。现在穿着厚重、垂坠感极强的呢子衣裳,更觉得富贵、大气。 难得的是,这呢子短大衣的颜色还很衬方氏。 傅楚窈笑着将其他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 “丑丫,这是给你的……喏,围巾,还有这个……花布!咱俩各做一件一样花色的新衣裳!还有这个,解放鞋,奶奶让我给你买的。”傅楚窈笑盈盈地说 丑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我的……”看那条大红色的围巾和解放鞋,她陡然激动了起来。 傅楚窈看了方氏一眼,笑着解释,“这是县城供销社里的大姐送的……这呢子衣太贵,没人买得起,我买了……她就送了我三条围巾,还送了一双白鞋给我……” “哪有人这样好心!”方氏念叨道,“怕是你被人骗了吧?” 傅楚窈笑道,“这白鞋是处理品,您看……” 方氏和丑丫一看,果见那白鞋的鞋面上老大一块污渍。 “这还不简单,我给你绣个鞋面上去就成……”方氏拿过了那双鞋,仔细端详着,说道,“这事儿交给奶奶了,过几天,一定还你一双最好看的鞋!” “奶奶,你可别把鞋子弄得太好看,”傅楚窈开玩笑地说道,“鞋子太漂亮了,我可就舍不得穿了,以后每天睡觉都得抱着……” 方氏忍俊不禁,“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丑丫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打量着那双……据说是买给她的解放鞋。 傅楚窈解释道,“奶奶说,以后等你好了,上山下山的时候穿上这个,就不怕脚底打滑了。” 丑丫眼里噙着泪珠,眼看着就快要淌下来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正经穿过鞋呢!这,这可是她的第一双鞋! “谢谢奶奶,谢谢阿窈!”丑丫哽咽地说道。 傅楚窈笑眯眯的,“快看看这围巾……咱们一块儿戴上,喏,好不好看?这围巾啊还挺实用的,万一在外头做工的时候,下雨了能遮头上当把伞,装东西的时候还可以当成包袱皮……” “看把你能干的……”方氏嗔怪了起来。 傅楚窈嘻嘻笑。 “奶奶你看,还有这些……供销社里还有好多处理商品,这些扣子,我看着,觉得又大又漂亮,而且五分钱就有这么大一包呢!还有这些毛线头、这些碎布头……便宜得就像白捡似的……” 方氏连连点头,“嗯,这些都是好东西,你那些小了衣裳,用这些个碎布拼拼凑凑,也能倒饬出几件像样的衣裳来,丑丫也能接着再穿几年。” 丑丫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意床上抽抽噎噎了起来,“奶奶,奶奶……” 方氏看了一眼满面倦色的孙女儿,“好啦好啦,阿窈在外头跑了一天,也累了,早点儿洗了脚就歇着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傅楚窈确实累了,就应了一声,先去外头洗了脚,然后又倒了水进来,让丑丫把她那只没受伤的脚也洗了洗,跟着,两人就吹灯上床。 “哎哟!忘了件顶要紧的事儿!”傅楚窈突然又从床上蹦了起来,吓了丑丫一跳! 就连睡在隔壁的方氏也听到了动静,问了一声怎么了。 “没事儿奶奶,我起来喝口水。”傅楚窈应了一声,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墙边,悉悉索索地从背篓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然后又蹑手蹑脚地上了床。 “哎,丑丫!这个给你。”她悄声说道。 丑丫也小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红绳子!你不是有个护身符么?用这红绳串上!”傅楚窈轻声问道。 丑丫连忙从自己的胸口处摸出了那块金属牌牌。 傅楚窈帮着她换上了红绳子。 丑丫犹豫了半天,轻声说道,“阿窈,这个护身符,送给你吧!” 傅楚窈奇道,“平白无故的,做什么要送东西给我?” “你和奶奶对我这样好,我再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了。”丑丫轻声说道。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揶揄道,“这么说,丑丫还想跟我和奶奶撇清关系啊?” “不,不是这样的!”丑丫急了,声音也有些大。 隔壁的方氏敲了敲床板,扬声说道,“你俩……早点歇了,明天阿窈还要去生产队出早工呢!” “知道了奶奶!” “我们这就睡!” 两个女孩儿齐声说道。 “来日方长呢,你着什么急啊?”傅楚窈轻轻声用气音说道,“以后,咱们会过得和和美美的……” 丑丫激动得根本就不敢开口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的! “好了快睡吧,明天我还要出早工呢!”傅楚窈悄声说道。 丑丫轻轻地“嗯”了一声。 夜深了,睡在床铺另外一头的丑丫已经沉沉地睡去,并且发出了悠长绵久的呼吸声音。 可傅楚窈却眼睁睁地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她睁大了双眼,然而却看不清一切…… 脑海里出现了一张英俊的脸,只见那人穿着一身威武的军装,冷冷地扫视了她一眼以后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傅楚窈躲在被窝里的两只手狠狠地互掐了起来。 ――老武,老武! 今生,我会错过你吗? ------------ 第四十章王莉(六) 如今已到了秋收最忙碌的时候。 傅楚窈虽然不用下地干活挣工分,但前些日子去了趟县城,一下子就花掉了她一整年挣下的工分…… 尽管买的都是生活必需品,但傅楚窈还是觉得很心疼。 以前家里只有她和奶奶两个人,除去生产队上提供的那点儿饭菜,再加上平时她和二柱婶在密林边沿捡的那些山货,以及奶奶在菜园子里种的一些红薯地瓜之类的…… 祖孙俩想要吃饱、穿暖,问题真不大。 但现在,家里多了丑丫一个,顿时就有些捉襟见肘了起来。 为了不让手里空空,也为了能在过年的时候能让奶奶和丑丫吃香的喝辣的,所以这段日子以来,傅楚窈还是很拼的。 这人一忙起来吧,很多不切实际的问题就被抛到了一边。 ——比如说、老武的事儿;也比如说,田雨秀的后妈、王莉的事儿。 现在傅楚窈每天都和二柱婶一块儿,趁着给生产队打猪草的时候,顺便去密林边沿捡些山货回去。 也亏了现在正是丰收的大好时节,核桃、板栗到处都是,野生的杏子、杮子因无人摘采,更是压弯了树枝…… 有时候傅楚窈索性一天跑上两三回地往家里送东西。 慢慢的,家里的核桃和板栗堆满了仓;野生的杏子和杮子也被傅楚窈扛了回去,被方氏做成了杏干和杮饼。与此同时,傅楚窈还跟着二柱婶一块儿攒下了不少野生的小蘑菇和野菜干什么的…… 丑丫教傅楚窈设陷井的诀窍,傅楚窈也跟着二柱婶一块儿捣鼓了起来,在密林边沿地带设了好些陷井。虽然说,她们毕竟不是被逼成猎人的丑丫,有时也因为可能是选择设陷井的地方不对,大多数时候都逮不着猎物,但也有少数几次确实逮住了猎物。 但只要她们设的陷井一逮着了猎物,二柱叔就会半夜偷偷跑去取回猎物,趁着夜色收拾好猎物,再将收拾好的猎一分为二,将其中半边儿悄悄地投到傅家的院子里去…… 再加上今年雨水好,方氏悄悄在菜园子里种的那些红薯和土豆也丰收了,傅楚窈把这些都收在了地窖里,一个不大的地窖,倒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就这样,当天气也越来越冷的时候,家里的存粮也越来越多,傅楚窈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觉得今年冬天自家虽然多添了一个人,但口粮应该是足够的。 这一天,傅楚窈照旧先去生产队上了工,然后和二柱婶去了密林边沿地带,拾了些柴火什么的,然后回生产队还了镰刀,就背着柴火匆匆往家赶。 “小姑娘!” 傅楚窈才走过知青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切地响了起来。 她转过身,看到了两个人。 那是田雨秀的继母王莉,以及徐耀华的母亲沈丽琴。 傅楚窈愣了一下。 她眼珠子一转,冲着王莉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大姐?” 与此同时,她眼里还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仿佛不太敢确认自己看到了熟人似的。 王莉已经朝着傅楚窈急急地奔了过来,然后迫切地拉住了傅楚窈的一只手。 傅楚窈有些受宠如惊,用另外一只手单手卸下了背上的柴火,故作惊奇地问道,“大姐,您,您这是……上我们村来买鸡蛋吗?” 王莉笑了起来。 “我女儿在你们村里当知青……我过来看看她。对了小姑娘,我找你好久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你。真是踏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王莉抿嘴笑道。 沈丽琴追了过来,打量着傅楚窈,好奇地问道,“王科长,这位是……” 王莉朝沈丽琴笑了笑,眼神之中俱是防备。 傅楚窈看得真切…… 当然了,因为她经过过前世的原因,所以知道王莉和沈丽琴之间,压根就不怎么对付。 所以她连忙替王莉解围,热情地说道,“……大姐,我说得没错吧?我们家喂养老母鸡啊,从来都不喂食,全靠它自己捉虫吃。所以我们家的鸡蛋,那蛋黄都是鲜红鲜红的,可香啦!怎么样,上回卖给您的鸡蛋,您吃完了么?味道怎么样?” 王莉顺着傅楚窈的话往下说,“……就是啊,当时还有点儿嫌贵,结果后来吃着,那鸡蛋确实香,你家……还有多余的鸡蛋么?” “有有有!”傅楚窈喜气洋洋地说道,“您跟我一块儿去吧,我家不远,就在那儿!” 王莉朝沈丽琴笑笑,“要不要一起去她家买鸡蛋?” 一听说这小姑娘只是个卖鸡蛋的,沈丽琴已经没了兴趣,就呵呵笑道,“那您过去吧,我在这儿守着,万一雨秀有什么需求呢?” 王莉眉头一皱,随即又松开。 “小姑娘,走吧!”她竟然没有理会沈丽琴,而是直接转头对傅楚窈说道。 傅楚窈也仿佛看不到沈丽琴难看的脸色。 她面不改色地单手拿起了那捆柴火,重新扛在了肩上,领着王莉朝自家走去…… 田徐两家的关系,傅楚窈略知一二。 ——这田勇、王莉两口子都是机关干部。田勇是连城县委书记,王莉则是连城县委的上级部门、连城上级直属单位、桐家市委档案科的科长。 而田家和徐家之所以走得近,是因为田勇和徐四海是同学,徐家一直捧着田家的缘故。 但现在看来,大约关系比较好的,是两个男人,田勇和徐四海;至于沈丽琴和王莉么……很有可能只是面子情。 傅楚窈没管那么多。 对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王莉来到了村子里,而且还遇到了她!瞧王莉这么迫切的模样,有可能王莉已经确诊了……她并没有怀孕?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傅家走去。 见四下无人,王莉果然轻声问道,“小姑娘,上回你说……你奶奶懂得中医,是不是真的?” 傅楚窈认真点头。 “那,她现在在家吗?”王莉又问了一句。 傅楚窈转过头看着王莉,为难地说道,“我奶奶……她应该在家,但是,但是……” “怎么了?”王莉关切地问道。 傅楚窈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奶奶她,她从来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懂医术,大姐,您看……” ------------ 第四十一章王莉(七) 其实傅楚窈这么说,主要还是为了给自家奶奶造势。 她当然不能直说:哎哟太好了,我奶奶啊……就盼着能给你这样的国家机关干部治病,因为只有让我奶奶治好了你,才能差了你心甘情愿地去帮我奶奶办事啊…… 事实上,方氏一直因为某种原因而隐藏着自己精通医术的事实。 所以傅楚窈这么说,也主要是为了营造出一种“我奶奶可是世外高人,轻易不替人看病”的气氛。 果然,傅楚窈这么一说,王莉立刻就生出了一种……高人有些性情孤僻,不怎么好说话的感觉 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懊恼地说道,“这可怎么好?我也没想着在这儿能遇上你,所以手里头也没什么准备……你看,哎,我连点儿水果也拿不出来。” “大姐,我奶奶不计较这些的。”傅楚窈故意说道,“我奶奶啊,她就喜欢点儿花花草草,还喜欢喝茶吃点心什么的……到时候您见了她,只管先聊天,她会喜欢你的!” 王莉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这小姑娘的奶奶……能有这么大的孙女儿,估计也有五六十了吧?这……喜欢花花草草的,倒也不算什么,可是,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喜欢品茶? 现在这个年代,大多数家庭都还在温饱线上挣扎,供销社里的茶叶……那是长期缺货,普通的乡下村妇,家里能喝上茶叶的恐怕都没有几个吧?这小姑娘的奶奶,居然还喝得起茶?而且这小姑娘用的还是“品茶”二字? 就连她的丈夫田勇,贵为一县之长,也没有品茶的资格啊! 傅楚窈领着王莉回到了自己家。 一踏上台阶尽头,王莉就被惊住了。 这,这…… 这还真不像是寻常百姓家呢! 普通百姓家里,庭院里一般都挂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苞米、干辣椒,堆着草垛子、柴火什么的。可眼前的这个院子,却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仙气儿啊! 古色古香、又干净利落的小院子,角落里挂着白纱(其实是方氏见这两天天气好,催着傅楚窈赶紧把帐子给洗了,这会儿帐子可能已经晒干了,正随着微风一荡一荡的呢!),院子里置放着石桌石椅,而且院子里还置放着雅致的兰草,以及一些不知名、但造型却很好看的盆景。 王莉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大姐,您在这儿先坐一坐。”傅楚窈客气地招呼王莉,然后扛着柴枝往厨房后头走,大喊道,“奶奶!奶奶,有客人来了……” 这几日,家中菜园子里的活计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所以方氏的心思全都扑在了给孙女儿做衣裳的事情上。 听到孙女儿说家里来了客人,她不由得有些纳闷,便从厨房后头走了出来。 傅楚窈朝奶奶使了个眼色,“奶奶,上回我去县城里卖鸡蛋,这位大姐买了咱家的鸡蛋,直说好……今天她来了咱们村儿,说是她女儿在咱们村当知青呢,还想买咱家的鸡蛋!” 方氏看了看站拘谨地站在自家院子里,穿着的确良衬衣和百褶裙的女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县城里的一位大姐?她的女儿在这村里当知青…… 那还能有谁? ——田雨秀的妈呗! 不过,这田雨秀的妈,这么看上去这么年轻啊? 哦哦哦,想起来了,阿窈好像说过,这田雨秀的妈,好像是个后妈来着。 方氏狠狠地刮了自家孙女儿一眼,朝那女人走了过去。 “您好!”王莉连忙向这位“老神医”问好。 方氏微微一笑,“贵客请坐。” 也不知为什么,见惯了大场面的王莉突然觉得有点儿畏手畏脚地,就恭恭敬敬地朝方氏说了声“多谢”,然后拘谨地坐在了石桌前。 方氏客气又亲切地说道,“我年纪大了,孙女儿又冒失得很,唉,也没听清,您是……” 王莉连忙说道,“不瞒您说,我是村里女知青田雨秀的妈妈。这不,前段时间雨秀结婚的时候,我身体不好,也没能赶得上……现在总算是抽出了时间,就想着过来看看她,想不到,就遇到……小姑娘。我和小姑娘……呵呵,很投缘……” 方氏笑道,“阿窈挺淘气的。” 王莉这才知道那位漂亮的小姑娘原来叫做阿窈,心想能取出这么别致名字的人家,定然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三代贫农,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了起来。 “瞧您说的,阿窈可是个好姑娘!”王莉赞道。 傅楚窈过来送茶点。 茶叶是她从密林边沿的古茶树上亲手采摘回来的,然后由奶奶亲手采青、晒青的……知道奶奶爱茶,傅楚窈自己也喜欢奶奶制的茶,所以花了大力气,狠狠地忙了几天,背了几大背篓的茶芽回来,可奶奶最后也只做得了七八斤的样子,被傅楚窈全部收好了。 傅楚窈呈上的,就是方氏最新制出的秋茶。 ——淡黄色的清澈茶水,却飘出了浓郁的幽幽茶香,使人闻之精神一振! 王莉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虽然不知道这茶是什么极品好茶,但这样香浓的茶水,还真是很少见啊!她看向方氏的眼神就更加热切了些。 虽然明知王莉是有求而来的,但傅楚窈还是不敢随便露富。这好茶叶虽然奉上了,可家里最好的零食点心,如蜜渍的整朵儿玫瑰花苞、奶奶亲手做的山楂饴糖、甚至连糖炒板栗、蜜制兔肉膊这些的……她都不敢拿出来。 当下,傅楚窈奉上的茶点,是一小盘子的盐水花生,以及一小碟炒香的碎核桃仁,并小一盘子的杮饼。 “乡下人家,也没什么好招待的,雨秀妈见笑了,请喝茶。”方氏客气地说道。 王莉已经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浓郁的茶香气让她完全无法拒绝,便说了声“多谢”,然后捧起了茶杯,轻啜了一口茶水。 果然是好茶…… ------------ 第四十二章王莉(八) “雨秀好些了?”方氏关切地问道。 王莉一怔。 “不瞒您说,我,我并不是雨秀的亲生母亲,她的生母已经去世了好几年,所以……唉,说起来,当初雨秀要下乡,也是因为,她爸爸执意要跟我结婚的缘故。”王莉低声说道,“……再加上她结婚的时候,我又病着,连着她爸爸也没来……” “为了这个,雨秀根本就不愿意看到我。”王莉黯然说道。 方氏说道,“我老婆子倚老卖老的说一句,雨秀这孩子啊,确实不太稳重。” 王莉又是一怔。 “……虽然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都是四旧,应该要破除。可是,一个没有家人支持和祝福的婚礼,那叫什么婚礼!”方氏淡淡地说道。 王莉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就捧着茶杯,想再啜饮一口茶水的…… “雨秀妈,请恕我无礼,恐怕你不适合喝茶。”方氏突然开口说道,然后又转头喊了孙女儿一声,“阿窈过来,给雨秀妈换一杯桃花茶。” 傅楚窈应了一声,过来拿走了王莉手里的茶杯。 王莉有些诧异。 “方婆婆,我叫王莉,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说话之间,傅楚窈已经风风火火地换了一杯桃花茶过来。 只见雪白的瓷杯中,几片浅粉色的干花花瓣在清澈的温水中浮浮沉沉……虽然说也挺好看的,但这桃花向来媚而不香,哪及方才的茶水惊艳! “方婆婆,这是为什么?刚才那茶水……”王莉吞吞吐吐地问道。 方氏微微一笑,“你啊,平时是不是有些毛病?” “啊?”王莉有些不明白。 “比如说,妇人带下之症,白带黄稠、尿赤浊短?”方氏问道。 王莉一惊,“您怎么知道?” 虽然这位方婆婆仙姿道骨的,看上去确实很像世外高人……可她也没替自己诊脉不是?可是…… “你说得对。”王莉红着脸,轻声说道,“我和我爱人结婚已经好些年了,可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但是,他和他前妻生养了雨秀,可见得……这可能真是我的问题了,方婆婆,您……能帮我看一看么?” “这是你和阿窈的缘分,那就看看吧。”方氏说道。 跟着,方氏又扬声喊道,“……阿窈?” 傅楚窈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竖着耳朵听呢,知道奶奶叫她,她连忙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搬了出来…… ――托脉小木枕、纸和笔。 她拿着这些东西过去了,把托脉小木枕放在了石桌上,然后她坐在一旁,铺好了纸,又准备好笔。 王莉将自己的右手搁在了小木枕上。 方氏将手指搭在了王莉的脉门处,仔细听了一会儿以后,又叫王莉换了只手,继续听脉。 半晌,方氏问道,“行经时量少乱后,经前乳房胀痛?” 王莉默默地点了点头。 方氏摇摇头,“我老婆子倚老卖老的说一句……你这人啊,年纪不大,毛病倒不少。” 王莉欲言又止。 方氏抢先一步说道,“你身上的这些毛病,用现在大医院里的话来说,就是卵巢囊肿,外加输卵管阻塞。” 王莉惊讶地张大了嘴。 “对,对……我拿到的检查报告就是这么说的,您怎么知道?这,这可是……”说着,王莉面露难色。 可是,医院里的大夫们都说了,虽然可以查验出她怀不上孩子的原因,但以目前的医疗条件来说,想要医治卵巢囊肿和输卵管阻塞,现有的技术和诊治手段根本就不成熟。 王莉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很想要个孩子;但是田勇却已经有了田雨秀这个女儿,所以有没有孩子对他来说,并不像王莉那么渴求。 只是这么一来,王莉就更想要个孩子了。 眼下,听方婆婆把自己的病情说得这么准,王莉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问道,“方婆婆,求您了……您可有什么好法子?不瞒您说,我,我都已经三十多了……连做梦,都想要个孩子……”说着,王莉竟忍不住淆然泪下。 方氏没说话。 待王莉小小声呜咽了一场,终于平静下来以后,方氏才慢慢地说道,“你有没有子女缘,我真帮不上你……不过,帮着你调理一下身体,倒不是不行。” 说着,方氏转头吩咐孙女儿,“阿窈?” 傅楚窈连忙应了一声,准备好了纸和笔。 “赤芍、土牛藤、怀牛膝、大黄、桃仁、威灵仙、地龙、夏枯草、蒲公英、田七、桑枝、钩藤、蒲黄……” 随着方氏缓缓念出了一味一味的药方子,傅楚窈连忙工工整整地记在了纸上。 等她记完方子,方氏接过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点头,又把方子递给了王莉,“你拿着这方子,自个儿去抓药,再按着阿窈写在纸上的法子来煎药、服药。切记,这方子不能外传。” 王莉松了一口气,接过了傅楚窈递过来的药方。 “先照这个方子吃着,等到了月底行了经,若是有好转,你再过来一趟,让我再给你听一次脉,大约是要改方子的。”方氏说道。 王莉听出了方氏的话语中的送客之意,连忙站了起来。 傅楚窈更是乖巧地跑进了厨房,将准备好的一篮子鸡蛋拿了过来,递给王莉,“大姐……不,王阿姨,这篮子鸡蛋您拿回去。” 以前她是装傻才喊王莉做大姐的,毕竟王莉保养得极好,看着也像二十五六岁的人…… 可现在,傅楚窈都已经知道王莉是田雨秀的继母了,自然不好再喊王莉做大姐,所以连忙改了口。 王莉连忙从挎包里翻出了皮包,拿了一张十块钱的纸钞,放在了桌上,“来得太仓促,也没来及给您带点儿手信什么的,这点小小心意,请方婆婆笑纳。” 方氏摇摇头。 傅楚窈机灵地将那十块钱塞进了鸡蛋篮子里。 “先前说过了,我是看到你和阿窈有缘的份上,给帮着看看的……说到底,咱们以前也是素不相识的,你敢用我的方子,我倒还要多谢你……这诊金么,不如等到日后你怀上了孩子,又平安生下了以后再给,那也不迟。”方氏傲然说道。 王莉一怔。 “王科长,王科长?田县长要回去了呢!”傅家的台阶下突然传来了沈丽琴的声音。 “哎,来了来了!”王莉连忙应了一声。 方氏说了声“您慢走”,转身离开了。 傅楚窈乖巧地把王莉送下了台阶。 想着王莉和沈丽琴之间的隐约不对付,再想想方才王莉在奶奶面前说起自己求而不得的窘迫,傅楚窈笃定,王莉是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 于是,傅楚窈连忙大声说道,“王阿姨,要是鸡蛋吃完了还想要的话,您只管托人带个话来,我给您捎去!” 王莉很满意她的乖巧,说了一迭声的谢谢,然后拎着装满了鸡蛋的小竹筐,与沈丽琴一块儿离开了。 ------------ 第四十三章王莉(九) 送走了王莉,傅楚窈跑去找奶奶去了。 方氏坐在厨房后头的菜园子里的小凳子上,膝盖上放着针线萝,一手稳着布料,一手拿着针线……正在飞针走线。 “奶奶!”傅楚窈拖长了尾音,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方氏板着脸儿,一声也不吭。 “奶奶奶奶奶奶……”傅楚窈蹲在了奶奶身边,低下头,把自己的头直往奶奶的怀里拱。 方氏被吓了一跳,“哎哟”了一声,把傅楚窈也给吓了一跳! “奶奶怎么了?”她抬起头,睁着一双清澈明媚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问道。 方氏无奈,“我手里还拿着针哪!” 傅楚窈看懂了奶奶的神情,嘻嘻一笑,“我就知道,奶奶最好了!” 方氏瞪了孙女儿一眼。 “奶奶奶奶!我没绑她、也没骗她,是她自己找了来的……这能怪我嘛!”傅楚窈娇嗔道。 方氏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孙女儿的光洁的面颊上摸了一把,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也不知这个王莉,到时候会不会按方子捡药、服药……” 看着奶奶实在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傅楚窈劝道,“是啊奶奶,这些咱们就别管了,她要是信了咱们,倒是她的造化……至于她有没有这造化,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方氏笑了起来,“你一口一个造化的,你懂什么叫做造化!” “我傅楚窈最大的造化,就是让我托生在奶奶家,成了奶奶的孙女儿!”傅楚窈吐了吐舌头。 这时,外头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些动静。 傅楚窈连忙站了起来,朝外头走去。 “谁啊?”方氏也扬声问道。 傅楚窈看到丑丫以手遮面,跌跌撞撞地从台阶下面跑了上来,然后又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屋里…… “奶奶,是丑丫!”傅楚窈应了一声。 听说是丑丫,方氏不再理会,拿过针线萝,继续忙着为孙女儿做衣裳。 傅楚窈走进了屋里。 丑丫扑倒在床上,呜呜地哭着。 “你怎么了?”傅楚窈小小声问道。 丑丫不答,只是哭。 这段时间以来,丑丫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可以下地走动了。她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傅家因为多了她一个,最近方氏和傅楚窈都在拼命地攒粮攒工分…… 所以,丑丫觉得身体还行,也开始想法子四处去找吃的。 她自幼遭人遗弃,全凭本能才养活了自己,生活的本能把她逼成了一个优秀的猎人。所以丑丫出去找吃的,除了设陷捕获猎物以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那这是…… 傅楚窈打量着扑倒在床上,大哭的丑丫。 早上她和丑丫一块儿结伴儿出的门。丑丫的个子比傅楚窈还小,所以她身上穿着的,原本是傅楚窈的一件旧衣,方氏改了改,让丑丫穿了。 现在,丑丫身上的衣裳也破了,绑好的辫子也散了,不但从头到脚都是泥浆子,就连脚上穿着的鞋也不见了一只…… “你怎么啦?”傅楚窈坐在床边问道。 丑丫呜呜地哭,半天都不肯说话。 “我做晚饭去了啊,呆会儿你也过来帮把手。”说着,傅楚窈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现在这个点儿,要做饭……其实还早了点儿,但傅楚窈很了解丑丫。丑丫是个懂事又感恩的人,自己开口让她过来帮忙了,那她就一定来的。 果然,傅楚窈前脚才踏进了厨房,丑丫就抹着眼泪后脚到了。 傅楚窈也不问她为什么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让丑丫坐在厨房里的矮板凳上剥毛豆。 毛豆是胖婶送来的。 傅楚窈重活了一世,知道现在虽然是文革后期了,但一切还是公有化,自家想种点儿瓜菜什么的……要是人缘不好、又有几个仇人的话,那都能歪到“投机倒把”、“资本主义”的路子上去。 但是,如果一切真要靠生产队的话,像傅楚窈和方氏这样……家里没有劳动力,只有老人和孩子、而且两人还都是女性的家庭,那就真的只能被饿死了。再说了,就是家里有劳动力的,向往温饱生活的人,也不在少数。 家家户户都在想着法子的补贴自家的生活。 梁家村背靠大山,胖婶不知在山上的那个旮旯里开恳了一小块荒地,种了点儿毛豆、辣椒、香菜、蒜苗、香葱什么的。 这些都是香口菜,乡下人种了出来,把红辣椒晒干了磨成粉,炝香油拌成油辣子,再拌点儿酱、切碎的香葱和香菜……这样的一碗农家自制辣椒酱,简直是餐桌上的高级百搭菜,能送一切主食! 大约今年胖婶家的毛豆丰收了,所以今天胖婶去打猪草、经过傅家的时候,见四下无人,便偷偷摸摸地将一大把新鲜割下来的毛豆,扔进了傅家的院子里。 傅楚窈切了个红辣椒,决定炒个红椒毛豆,主食嘛……她从生产队里领了两个冷馒头回来,三个人吃俩馒头,就怕丑丫心里不好想,所以傅楚窈把馒头切成了片,放盘子里摆好,上锅蒸一蒸。 如今秋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可不好再吃冷馒头片,会坏了胃的。 可是,虽然那馒头挺大的,但三个人分食……也定然是不够吃的。 傅楚窈想了想,去地窖里摸了三个小巧的鸡蛋出来,顺便拿了几个红薯出来,洗净蛋壳上的污泥,也洗净红薯皮上的污泥,然后将鸡蛋小小心地滚进进了蒸馒头的锅里,又把红薯也放在了蒸笼上。 嗯,应该够吃了! 傅楚窈舒了一口气,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坐在了丑丫的身边,和她一块儿剥豆子。 半晌,丑丫突然来了一句,“阿窈,我,我想……我还是回山上去吧。” 傅楚窈一怔。 ------------ 第四十四章八斤老婆(一) “好好儿的,上山去做什么?现在一天冷过一天的,你的身体又没完全好……就呆这儿吧,好歹也等过完年。”傅楚窈劝丑丫道。 丑丫黯然摇摇头,低声说道,“我还是不要连累你和奶奶了。” 傅楚窈有心想再劝几句,可是…… 丑丫虽然长得丑,但是心地善、而且性格还有些敏感。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可现在却这副样子回来了,不用说,定是村里的那群熊孩子们又欺负、或嘲笑丑丫了。 “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那么计较做什么?”傅楚窈忍不住开口劝道。 丑丫摇了摇头。 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了女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只是……隐隐约约的,也听不真切。 丑丫脸色一变! 正在后头小院子里的方氏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傅楚窈就听到奶奶沉声问了一句,“八斤家的,你胡说些什么呢?” 八斤家的?许八斤的老婆、许翠的娘? 傅楚窈看了丑丫一眼。 丑丫双手握拳,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我设的陷井里,掉了一只野山鸡进去,本来想拿回来的……结果半路上遇到了许拥军(许翠的弟弟),许拥军和他们抢了我的野山鸡,还打我……”丑丫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淌,“许拥军说,那野山鸡是他家养的……” 傅楚窈站了起来,吩咐丑丫,“快把厨房收拾好了!”说完她就走出了厨房。 丑丫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站起身把毛豆给收好了,然后又揭开了锅盖,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把那几个鸡蛋给捞了出来,用碗装了、藏好了。 跟着,丑丫在厨房里忙着团团转…… 她先是把奶奶和阿窈惯爱用的水墨画的瓷碗给收了起来,然后翻箱倒柜地找出些几个奶奶和阿窈早就不用、还豁了口的瓷碗瓷盘子什么的,随意地搁在了灶上。 外头的叫骂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方婆婆,你说说……这么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把我家拥军给抓成了那样……我家拥军怎么了?啊?不过就是看那个野丫头鬼鬼祟祟的样子,随口问一句罢了……谁知道,那个死丫头,她年纪不大还搞资本主义咧!居然上我们家偷鸡去了!”八斤老婆骂骂咧咧了起来。 “八斤婶儿,你们家养鸡了啊?”傅楚窈“天真”地问道。 其实傅家也养了鸡,就养在厨房后头的菜园子里。只是,在这个一切财产归集体所有的时代,就是养鸡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 所以方氏为啥有事儿没事总呆在厨房后头的菜园子里? 不就是因为……那个小小的菜园子,几乎承载了祖孙俩所有的生存保障嘛! 方氏也养了七八只鸡,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她挖了个地窖把鸡藏在了地窖里……等白天大家都上生产队出工去了,方氏就把鸡放出来,放放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把鸡都赶回地农作物窖里藏着去…… 就这样,那七八只鸡虽然阳光见得少,个头也小小的,但好歹也下了蛋,不然傅楚窈从哪儿得的,用卖鸡蛋做幌子,最后钓上了王莉这条大鱼的呢? 这样的事,在乡下比比皆是。 许八斤还是分了家出来的,但家里还是人口众多――除去许八斤两口子,膝下还有许爱军、许拥军俩儿子和许翠、许碧俩闺女;另外许八斤的丈母娘也跟着他们,以及许八斤那死了丈夫的寡姐许七斤还带着个正在吃奶的外孙,也赖在他们家。 这么大的一家子,主要劳动力又只有许八斤和刚成年的许爱军父子俩,许家的压力可想而知。 所以说,许家在暗地里搞的副业……比起傅家乃至全村来说,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听了傅楚窈的话,以及她面上天真无邪的表情,八斤老婆一愣。 是啊,就算自家想要昧下丑丫猎的野山鸡,那也不能明说……那野山鸡就是她家的啊!不然的话,那搞资本主义的,不就成了她许家? 八斤老婆自知失言,额头上冒出了涔涔泠汗。 许翠越众而出,不慌不忙地说道,“哟,瞧阿窈妹妹说的……我们家怎么可能养鸡啊!那可是资本家才做的事儿!不过,丑丫到底是打哪儿偷来的鸡呢?啊,对了……丑丫这段时间以来,都住在方婆婆家!阿窈,丑丫肯定从你家偷了鸡出来……你啊,千万别被丑丫给骗了!” 说着,许翠就朝着傅家后院走去,还撸起了袖子,一边走一边说道,“阿窈妹妹,快让我帮你看看,丑丫还偷了你家什么东西啦?” 丑丫气愤地从厨房里冲了出来,“谁说我偷东西了?那,那只野山鸡,是我设了陷井抓的!那是我的野山鸡,被你弟弟抢了!” 许翠打量着丑丫,冷笑,“那是你的野山鸡?不好意思……一切财产全归集体所有!你搞小锅小灶的,就是搞资本主义小灶!这是欺骗人民公社的行为!” 丑丫长年累月地一个人居住,连话都说不太利索,还是这段时间在傅家休养,天天跟傅楚窈说话,这才把话说利落了……可现在一旦吵起架来,丑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憋了半天,丑丫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儿。 傅楚窈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许翠姐,虽然我和你是一个村儿的,可我还得讲句公道话!丑丫她并不是我们村里的人,怎么她捡到的野鸡,就属于我们公社呢?” 丑丫气得想哭,“就,就是!我,我住山上!我,我又不是……你们村的!而且,而且你们村,平时……也没管过我吃喝,我凭本事猎到的猎物,为啥归了你们集体?” 她下意识地又看了傅楚窈一眼。 见傅楚窈给了自己一个赞许的眼神,丑丫心下大定,喘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继续说道,“你要是想分我的野鸡,那,那也成,让我,让我归户到你们村儿……我,我猎的野鸡就能归,归……就归了你们生产队!但也不是就归了你家的!” 这话说的…… 都已经涉及到户口什么的,许翠不敢接嘴了,横着一双三白眼,恨恨地瞪着傅楚窈。 ------------ 第四十五章八斤老婆(二) 这时,生产队长梁大壮匆匆赶到了傅家。 原来方氏一向不喜争执,眼见八斤老婆来自家撒泼,连忙朝赶过来看热闹的二柱婶使了个眼色。 二柱婶会意,急忙去找梁大壮去了。 结果梁大壮一到,就听到丑丫在说什么户口不户口的,做为生产队长的自豪感一下子从他胸口处膨胀了起来…… 他皱着眉,十分为难地说道,“……丑丫啊,不是叔不收你哇,实在是……这国家有政策,我这个生产队长,是不是该听国家该听党的?呃,这个这个……你有困难呢,也可以用书面的形式向组织做汇报嘛,那个,我呢,也是一切都按着制度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丑丫茫然地看着梁大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傅楚窈心中暗笑。 “大壮叔,我们这儿打官司呢,您是我们的领导、是我们的上级!您来给我们评评理……”傅楚窈拍马屁道。 这话让梁大壮很是受用,便和蔼地问道,“阿窈啊,这是怎么了?” 傅楚窈老老实实地说道,“……上回丑丫伤了腿,一直在我家休养,可是大壮叔,我们家的情况您也了解,我奶奶年纪大了,上了不工,我呢……上一天工也只能挣到半天的工分,光是我们祖孙俩就已经吃不饱了,再加上丑丫……唉,这日子过得实在是艰难哪!” 这一番话说得……简直就是声情并茂,丑丫是眼泪汪汪的,梁大壮也连连点头。 “丑丫这人啊,心地好又感恩!她怕拖连我和奶奶,就想趁着身子才好一点儿,去密林里头设个陷井,逮点儿野味回来,至少也让我们吃一顿饱饭啊!可是,丑丫好不容易才逮到了一只山鸡,却被拥军半路截了去,还打了丑丫……大壮叔你看看,你看看啊!”说着,傅楚窈又指着丑丫沾满了泥点子的裤子和衣裳说道。 八斤老婆和许翠交换了一个眼神。 许翠连忙说道,“大壮叔,你可别听阿窈乱讲!这野鸡进了我们梁家村的地盘,就是我们村的集体财产,她们想独吞,这就是在搞资本主义!” 傅楚窈不慌不忙地说道:“大壮叔,您也得从实际情况考虑……丑丫她是我们村的人吗?如果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为啥她没在咱们村上工,登记过户口?而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自生自灭地住在山上?她住山上的时候,打了多少猎,吃了多少野鸡?为啥她饿肚子的时候咱们生产队没管她,她吃野鸡野兔子的时候咱们也没管呢?” 表面上,傅楚窈是冲着梁大壮说话;但实际上,她却毫不示弱地炝上了许翠。 许翠一噎。 但接下来,傅楚窈又笑着对梁大壮抛出了一句最最最具实用意义的话,“再说了大壮叔,许翠姐说,丑丫猎到的那只山鸡,只要进了我们村的地盘,那就属于我们村的集体财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雨秀姐的父母好像也拎了不少补品来?那……” “胡扯!”一听说高干亲家拎来看望他家儿媳的补品也要归了队上,梁大壮不干了! 再说了,丑丫猎到的那只野鸡能有多少?大队有百把户人家,恐怕一家一根鸡毛都分不到,何必去做那个恶人!更何况,今天亲家母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夸着方婆婆……在这个时候,他还要去得罪方婆婆吗? 于是梁大壮板起了脸,“丑丫本来就不是咱们村的人、也不是咱们生产队上的人,以前咱们可没管过丑丫的口粮,她的口粮一向是她自己挣的!八斤家的,你让拥军把野鸡还给丑丫……” 丑丫气愤地说了句,“我的野鸡进了他家,还能有呢?恐怕这时候都已经炖上了!” 八斤老婆和许翠都没吭声…… 看样子估计已经是炖上了。 “大壮叔,总不能让丑丫一直饿着吧?人家住山上靠山吃山都能活得好好的,没理由进了我们共产主义的人民公社里,反倒吃不饱饭,差点儿饿死吧?”傅楚窈连忙补了一刀。 “阿窈!”许翠恨得连脸都变了形,估计是咬牙帮子咬的。 梁大壮想了想,一锤定音,“这事儿我说了算!要是许家能在还给丑丫一只活野鸡,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要是天黑之前许家还不了活野鸡……阿窈明天你去队上跟我说,我扣许八斤两天工分,折成粮食给了丑丫!” 许翠吃自家没占到便宜,气愤地说道,“既然丑丫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凭啥住在我们村?” 傅楚窈也不干了,反问道,“丑丫吃了你的还是喝了你的?我和我奶奶都没计较,关你什么事?” “我们村儿可不养闲人!”说着,许翠气呼呼地转头去将梁大壮的军,“大壮叔,毛主席都说了,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今天你让丑丫继续住在村里,明天就会有更多的……” “对!”傅楚窈打断了许翠的话,称赞道,“许翠姐,你这话说的……简直不能再对了!我也很赞成……确实啊,不是咱们村户口的人,就不该在咱们村呆着!” 许翠和八斤老婆都愣了一下。 八斤老婆是被梁大壮所说的那句“扣两天的工分”给吓着了……自家人口多,全靠丈夫儿子挣工分回来,才能勉强换粮让全家吃个饱。 但梁大壮是生产队长,他讲的话,八斤老婆也不敢说什么……此时就是恨透了丑丫,心想要不是丑丫拎着野鸡进了村,又恰好让儿子拥军见了的话,拥军能抢她的野鸡么! 当下,八斤老婆就气愤地说了句,“对!把她赶走……这种人,统统都要赶走!一个都不留!” 许翠则警觉地盯着傅楚窈。 她当然不会傻到……认为傅楚窈真的倒戈,投向了她们这一边。 这时,许翠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暗叫了一声不好! ------------ 第四十六章八斤老婆(三) 果然,众人听到傅楚窈笑道,“可是,我们村儿……有多少没户口的人呢?呃,许翠姐,好像……你家阿婆也不是我们村的吧?” 八斤老婆和许翠顿时齐齐变了脸! 跟着,傅楚窈又转头悄声对梁大壮说道,“大壮叔,上回我去了县城,看到了县城门口贴着了知青返乡的规章制度,您知道这事儿嘛……” 梁大壮一愣,连忙朝傅楚窈使了个眼色。 许翠也听到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偏偏这时,八斤老婆不干了! ――凭什么啊!一个连爹娘不知道是谁的野丫头,要她个野鸡怎么啦?难道许家人口这么多,吃她只鸡,不行么……再一想,家里人口多,八斤又一向看重财物,这次拥军昧了丑丫的野鸡,刚她和翠丫出来的时候,家里都已经炖上了…… 本来这次带了翠丫出来,就是想着怕丑丫瞎嚷嚷,又想着方婆婆斯文、阿窈年纪还小,吓唬她们几句可能也就没事儿了…… 想不到,自家竟然一点儿便宜都没占到!吃了丑丫一只鸡,居然要搭进去两天的工分!这,这……掰着指头算一算,梁家村还算是地比较富,出产比较好的,这两天的工分算下来,值七八角钱呢! 到时候当家的发了脾气…… 想到这儿,八斤老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家的要是发起火来,可是会打人的呢! “翠儿,翠儿?”八斤老婆很是倚仗头脑特别灵活、为人特别能干的大女儿……可看到许翠明显魂不守舍的模样儿,她又有些不满意了。 这年头,到底靠得住谁哦! “哎呀……没天理了哦!这天生天养的野鸡,哪个不能吃啊,落到我屋里的灶上那就是我家的鸡!凭啥我家不能吃啊……没天理哦!这当官的不像当官的啊……尽忙着外人说话!”八斤老婆嚎叫了起来。 梁大壮脸都黑了,“八斤家的,东西乱吃可不要紧,话就不能乱说了啊!” 八斤老婆只顾着害怕丈夫,想着今天被扣了工分,自己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由得又惊又怕,尖叫了起来,说道,“我哪句乱说了?你讲,你讲!” “……要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啊,飞到你灶上就是你的?那你家灶膛穷得没顶了……那一整片天都是你家的了?”傅楚窈小小声地嘟嚷了一句。 围观的众人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 八斤老婆怒了,站起来就往傅家的厨房闯。 “谁家没藏点儿私?你还有脸笑话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家收着的东西最多!现在我就让大伙儿看看你的真面目……还有脸说自己是无产阶阶,我呸!”说着,八斤老婆气冲冲地冲进了傅家厨房,撸起袖子做出了要抄家的架势。 傅楚窈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连忙跟了上去。 在一旁围观的众人也连忙跟了过去! 八斤老婆已经揭开了灶上蒸锅里的盖子…… “瞧,我没说错吧!”八斤老婆举着锅盖,得意洋洋地说道。同时她还侧过了身子,以方便让大伙儿看到傅家的锅里,到底炖着什么样大逆不道的美食! 众人看看锅里,又用鄙夷的目光看看八斤老婆。 “娘!你就别丢人现眼了!”许翠急道。 八斤老婆瞪了女儿一眼,正准备拿着傅家锅里的吃食来说事儿的时候…… 嗯?蒸馒头片儿,还有三两个瘦瘦小小的蒸红薯? 这,这…… 这就是傅家三口人的口粮? 切,这方婆子整天装神弄鬼的,一副清高至上、谁也看不起的样子……装给谁看呢,其实家里还不是穷成了这样! 八斤老婆有些不屑。 “八斤婶,你闹够了没有?”傅楚窈已经很清楚地感受到身旁奶奶的怒火了。 她也很讨厌八斤婶、以及许翠一家子!所以她不介意当补刀少女。 八斤老婆看到了围观众人的指指点点,愈发觉得下不了台,心里却牢牢记着女儿许翠的话,知道方婆子手巧,会做很多零食……以前丑丫脚腿还没受伤的时候,去打了好多蜂蜜回来送给了方婆子,那时候阿窈和许翠要好,送给许翠吃过不少好东西呢! 所以这傅家啊,就不可能穷! 八斤老婆打定了主意,决意要揭开傅家这祖孙俩的真面目!于是,她像疯了似的,一个一个地开始翻找起傅家所有的橱柜来。 傅楚窈怒极反笑,“许翠姐,八斤婶敢来抄我家……你们许家也一定是清者自清喽?好,我们等着,等八斤婶先抄完我们家,看看我们家是不是资本主义……然后呢,我们再去你们家,也要看看……你们是不是也是资本主义啊!” 许翠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地淌了下来。 ――不说别的,最近她在跟徐耀华谈恋爱,徐家捎给徐耀华的那些好东西,可都在她家呢! “娘!娘……你发什么疯!别闹了!”许翠连忙上前,死命地拉住了八斤老婆。 八斤老婆还不服气,嚷嚷道,“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不是你说的,傅家藏了无数私,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么?” 许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偷偷地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之中多有讥讽之意。 许翠说道,“娘!你别发疯了,我们回去吧!”她牢牢地抓着母亲,语气之中多有恳求之意。 八斤老婆呆了一呆,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巴掌甩在了许翠的脸上,然后犹如战胜归来的大将军一般,雄纠纠气昂昂地往外头走。 许翠低头头,咬着嘴唇,一手捂着自己的脸,一边抬起头,恨恨地看了傅楚窈一眼…… 然而就在八斤老婆快要走到方氏跟前时,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倒了! 傅楚窈心里一动,微微侧头,看了方氏一眼。 方氏面上平静无波。 然而傅楚窈心里却欢呼雀跃了起来…… ――奶奶得手了! 这时,正好许翠也跟在后头出来了,见母亲差点儿跌了跤,连忙上前扶了母亲一把。 那母女俩一瘸一拐地相互扶持着,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 第四十七章八斤老婆(四) 等许翠母女俩离开了,傅楚窈才抓紧时间在生产队长梁大壮跟前上眼药。 “大壮叔,您看看吧!我们家一穷二白的,八斤婶还斗上我们家了……大壮叔,八斤婶她是我们村的干部嘛?她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能耐啊……”傅楚窈难过地说道。 唉,可惜了…… 她现在也哭不出来,不然的话,现在再声情并茂的掉几滴金豆子,肯定能加分。 梁大壮被气了个够呛!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感觉到自己这个生产队长的威严被彻底藐视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多想了……哪个,阿窈啊,明天你早点儿去队上……”说着,梁大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悄然说道,“把那啥……知青返乡的事儿跟我说说。” 傅楚窈仍旧委屈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我去八斤家看看去!”梁大壮抛下了一句话,匆匆离开了。 ――他也不傻,今天这事儿,摆明了就是傅家的老弱病残被欺负了。而许八斤家里么……跟他梁大壮一样,就算往祖上再数十八代……那也是贫民,谁怕谁啊! 但反观傅家…… 这一来,他可是听说了,他的亲家母王莉可是在连城县的上级单位、桐家市市委当档案科科长呢!这王莉跟阿窈和方婆婆都挺要好的,那他作为田勇王莉的亲家,也不能亏待了傅家祖孙俩,不是么?这二来呢,明天他不还得找阿窈打听这知青返乡的事? 所以说,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许家狠狠地打压,只有这样,才能替傅家挣回面子,那小阿窈才会心甘情愿地把知青返乡的消息告诉自己…… 唉,归根到底,还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啊! 梁大壮摇着头沉着脸走了,其他的人也都散了。 方氏沉着脸去外头,闩上了院子里的篱笆。 傅楚窈和丑丫则在厨房里一边收拾一边聊天儿。 “你还真机灵啊!”傅楚窈赞道,“……我没想到,你连碗也收拾了啊!刚才吓死我了……哎,要是许翠娘再多翻几个柜子门的话,恐怕会把咱们的蜜糖罐子给翻出来……” 丑丫吸吸鼻子,目露凶光,“她要是真敢!我就咬死她!” 傅楚窈笑笑,伸出手摸了摸丑丫的头。 “别那么紧张……有我在,不会真正让你和奶奶受委屈的……嗯,面子上可能会有些委屈,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只要咱们没有真正吃亏就好。”她柔声安慰丑丫道。 丑丫没说话。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 傅楚窈让丑丫去外头守着,她则快手快脚地在厨房里把辣椒炒毛豆做好了,鸡蛋、红薯和馒头片也热好了,再倒上了一小碟子的蜂蜜做蘸料…… 三个人围坐在炕床上,默默地吃着晚饭。 其实,这顿晚饭也不算差了,三个人吃饱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谁也没那么心思了。 “奶奶,阿窈姐,我,我……我还是想回山上去。”丑丫黯然说道,“在这儿和你们住在一块儿,虽然能过上好日子,可我……还是觉得不自在。” 傅楚窈不同意,“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山上可冷了!而且你还没好利索呢,还是过完年再说吧……” 方氏却一锤定音,“你是大孩子了,我们也作不了你的主,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回山上去也好,就是天冷了,回头我让你二柱叔给你送两床被褥子上去……” “奶奶!”傅楚窈有些不高兴。 丑丫破涕为笑,又拉了拉傅楚窈的衣角,示意她不要生气。 “谢谢奶奶!谢谢阿窈!”丑丫由衷地说道。 见丑丫不似生气的样子,傅楚窈叹了一口气,只得随她了。 吃完晚饭,傅楚窈收拾好碗筷,又烧了热水给方氏洗澡,然后偷偷地问,“奶奶,许八斤的老婆,今晚会犯啥事儿啊?” 方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傅楚窈讪讪的。 ――她不是不知道,奶奶正在生她的气。 因为奶奶一直想把她调教成为文静优雅的大家闺秀…… 但是,在这么个村子里,她和奶奶、以及丑丫三个人,还真就凑成了老弱病残的这么一家子。要是以后有了能力,能带着奶奶进城……她是一分钟就不想在这儿呆的。可问题就是,她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却又不想吃亏,少不得玩点心眼儿什么的。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屋。 丑丫正在屋里收拾东西。 见傅楚窈进来了,丑丫低头捣鼓了一下,然后将一样东西套在了傅楚窈的脖子上。 傅楚窈低头,认出那是丑丫一直带在身边的护身符。 “这……” “这个给你,”丑丫吸吸鼻子,说道,“……我太穷了,什么也没有。也许将来,我也能挣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买好吃的、好喝的和好玩的,也好好孝敬奶奶。但现在,我真没那能力……” 丑丫的声音有些哽咽。 傅楚窈也有些伤感,“其实你不必在意那些人说了什么的……” “我知道……”丑丫低声说道,“但我一个人在山上无忧无虑惯了,村里人多,反而觉得碍手碍脚的……” 傅楚窈心里一动,“许拥军还骂你……的皮肤了?” 丑丫没吭声。 “我会治好你的!”傅楚窈认真说道。 丑丫含泪笑道,“嗯嗯!我也会带着你给我捣鼓出来的药泥,去山上敷脸去……到时候这些用完了,我再下山来找你……” 傅楚窈见她去意已决,便不再劝了。 她帮着丑丫收拾好了行李,两人各自洗了澡,才上床睡了觉…… 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音…… 仔细听,像是村里的狗全都接二连三地狂吠了起来! 傅楚窈又坐起身…… 睡在隔壁的方氏敲了敲板壁,“这么晚了还不睡,到底要闹哪样?明天一早还上不上工了?”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又躺了下去。 她躺在床上默默的想…… 梁家村是个交通闭塞的小山村,就是白天,村里人想去镇上都得靠步行山路至少一小时以上,才能抵达县道;到了晚上,就更加不可能有生人进村来。 所以说,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八斤老婆出了事。 八斤老婆出了什么事?奶奶又是怎么暗算八斤老婆的呢? ------------ 第四十八章八斤老婆(五) 天刚亮,傅楚窈就早早起来了,先收拾好了自己,随便弄了些早饭吃吃,然后就跑到了生产队。 但奇怪的是,昨天让她一早来的梁大壮此时却不见人影。 挨挨蹭蹭的,胖婶和二柱婶她们也终于来了。 “二柱婶,大壮叔上哪儿去了?”傅楚窈奇怪地问道。 二柱婶看看四周,轻声说道,“别提了!昨天晚上出大事儿了!”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原来,昨天下午许八斤的婆娘一回去就捱了许八斤一顿打,到了半夜时分,许八斤的婆娘突然嚷着肚子疼,那个鬼哭狼嚎哦……许八斤怕老婆被自己打死,赶紧来找梁大壮,借了生产队上的一辆牛车,拉着她老婆去了医院。 结果去医院一查…… 好嘛,他老婆根本就没事嘛! 而八斤老婆又嚷嚷着说肚子饿…… 这是在外头,许八斤就是再心疼钱,也不好意思吼自家婆娘。没法子,怕丢人的许八斤去买了碗素面回来,让他婆娘吃了,然后又悻悻地用牛车把他老婆给拉了回来。 谁也想不到…… 许八斤刚刚才还了牛车,脚还没踏进自家家门呢,结果他老婆又满床打滚的鬼哭狼嚎,总之就是肚子疼!起初许八斤也怀疑他老婆可能是装的,但看到她疼起来用脑袋去撞墙的那股狠劲,感觉自家的屋子都快要塌了…… 许八斤只得又跑去找梁大壮,再借牛车。 这下子,梁大壮不爽了。 ――你丫的,是不是觉得我昨天下午批评教育你了,所以你就故意半夜来找麻烦是吧?牛车借了一借又趟?说你不是故意的都没人相信! 于是梁大壮就把许八斤给揍了! 最后,许翠披头散发地去梁大壮家满地乱滚着闹场子去了,梁大壮这才没了法子,亲自赶着牛车,把许八斤两口子一块儿拉到医院去了…… 直到现在,梁大壮和许八斤两口子都还没回来呢! 傅楚窈听了,只觉得神清气爽,干嘛都有劲儿! 她快手快脚地把生产队里的事儿忙了一遍,然后又跟着二柱婶去了一趟密林边沿,捡了好多野生的板栗回来。 想着自家的野板栗都已经堆成了小山……傅楚窈想了想,背着背篓去了知青站。 ――自从田雨秀和梁卫国结婚以来,田雨秀一直都不肯住到梁家去,而是继续跟女知青宋丽娟搭伙住在知青站的女生宿舍里。 “雨秀姐在吗?”傅楚窈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在,在!是阿窈妹妹吗?快进来!”屋里响起了田雨秀微弱的声音。 傅楚窈背着背篓进去了。 知青站是用一幢快要倒塌的旧房子翻建的,屋里的光线很暗。 刚进去的时候,傅楚窈还觉得有些不习惯。过了好一会儿,等她的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之后,才看到田雨秀正躺在床上,脸瘦得只剩下了巴掌大。 看到她,田雨秀很高兴,“阿窈今天有空啊?” “嗯!”傅楚窈点头,“雨秀姐,我捡了些野生的板栗回来,可甜啦!你让耀华哥……不,你让卫国哥给你炒熟了吃,可香了!” 说着,她把背篓一倒,带着毛刺儿的野生板栗堆成了一座小山。 “谢谢你。”田雨秀由衷地说道。 傅楚窈也不废话,直接就说道,“雨秀姐,前几天我去了一趟城里,看到城里贴着告示呢,说什么知青返乡什么的……那是啥意思啊?” 田雨秀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溜圆! “什么?知青返乡?这,这……这是真的?” 傅楚窈被田雨秀的表情给吓住了。 其实田雨秀还是长得挺漂亮的,只是……她卧病在床多时,早都已经瘦成了骨头架子,一双眼睛也大得突兀。而此时听到了这个对她来说犹如炸雷一般的消息,不由得整个人都惊住了。 “阿窈,阿窈?”田雨秀着急地又追问了一遍。 过了好半天,傅楚窈才……啊了一声。 “知青返乡?怎么个返法?”田雨秀简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傅楚窈茫然摇头。 “雨秀姐,我,我又不大识字……”傅楚窈故意期期艾艾地说道,“能认出那几个字就不错了……其实,大伙儿都围在那儿看,我也没看清那上面写了啥,就听人说,好像是……关于什么知青返乡的。” 并不是她不识字,而是……她压根儿就不想把这件事明明白白地告诉田雨秀! 田雨秀发了一会儿的呆,突然哭了起来,“你在县城里看到的?连你都在县城里看到了……那,那昨天我爸爸来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难道,又是因为她吗?” 说实话,看到田雨秀现在这么惨的样子…… 傅楚窈以为自己应该会很爽。 这也是她今天来这儿找田雨秀的实际目的。 ――前世的她,被这对渣男贱女给作贱了一世,真是分分钟都想死! 可现在,当她看到了田雨秀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以后,傅楚窈又觉得,似乎她并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快乐。 说到底,前世的她,自以为不离婚就是在惩罚这两个人……但其实归根到底,她不肯放过的却是自己。 “我也不知道,”傅楚窈心烦意乱地说道,“要不,雨秀姐你还是去问问耀华哥吧!” 说着,她就匆匆地拿着背篓离开了。 身后传来了田雨秀呜呜的哭声。 傅楚窈刚出了知青站,迎面撞上了梁卫国。 梁卫国手里端着个盛了黑色汤药的瓷碗,见了傅楚窈,十分惊喜,喊了一声,“……阿窈?你,你今天有空啊?坐,坐……再坐会儿?” “不了卫国哥,我得回去帮我奶奶干活去了。”傅楚窈闷闷不乐地往回走。 “阿窈……”梁卫国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 第四十九章八斤老婆(六) 傅楚窈刚刚才跑了两步,就听到了从知青站里传来了一声“咣当”的声音,似乎是瓷碗被摔得粉碎?而且还传来了田雨秀怒骂的声音,以及哭喊的声音…… 前世,是她被夹在田雨秀和徐耀华的中间,今生换成了梁卫国了吧? 嗯,还有许翠…… 这一锅乱炖的,啧啧。 傅楚窈背着背篓蹭蹭蹭地跑上了台阶,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徐耀华。 “耀华哥!”她也不打算跟徐耀华多扯,喊了一声就匆匆离开了。 “阿窈……你等等!”徐耀华叫住了她。 傅楚窈转头看向他。 “昨天……雨秀的母亲,去你家了?”徐耀华问道。 傅楚窈“哦”了一声,说道,“是啊,耀华哥你说巧不巧?上回我去城里,那么巧就遇到了王阿姨!昨天在村里遇到她的时候,我还不敢认呢!她去我家坐了坐,跟我奶奶说了一会儿的话就走了,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徐耀华扶了扶眼镜,笑着说了一声。 傅楚窈想了想,问他,“耀华哥,我在城里的时候,看到有人贴了大字报,还说什么知青返乡什么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徐耀华一听,顿时有些紧张,问道,“你,你没跟雨秀说这事儿吧?” “说了啊!”傅楚窈大大方方地说道。 徐耀华抚额,神情有些懊恼。 “耀华哥,这事儿……为什么不能说啊?这对雨秀姐不是好事儿么?她身体不好,难道不该早些回到城里去吗?”傅楚窈见状,好奇地问道。 徐耀华叹了一口气,“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合适!” “不适合啥?”傅楚窈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也不知为什么,要是对着其他不相干的人,徐耀华可什么也不想说的,可对着傅楚窈……他却有种莫名其妙的认可。 此时听她问起,他便老老实实地说道,“……雨秀她,她怀了孕,现在身体又不好……你在城里看到那个知青返乡通知,那其实是恢复高考的通知……确实,咱们知青可以通过参加考来实现离开乡村的这条路。可她现在这样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合适。” 傅楚窈“哦”了一声。 想了想,她又问,“耀华哥,那,你参不参加高考?” 徐耀华扶了扶眼镜,面色微红。 “这个嘛,得看情况……” 前世的傅楚窈从没得过他的好脸色,今生也不打算多了解这个人……只是,此时听了他的回答,傅楚窈觉得有点儿奇怪,心想回城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事么?怎么现在这么矜持了? 再想想,难道他害怕自己考不上,所以保守回答么? 有病! 他考不考得上,关她什么事啊! “哎!你们俩……耀华哥!你怎么又跟她在一起?”有人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一把就将徐耀华给拉到了一边。 徐耀华和傅楚窈都被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这人居然是……许翠? 许翠原本也算得上清秀佳人,长了副瓜子脸,眉毛淡淡的,眼睛小小的,嘴唇丰厚而显得有些性感。 但现在,许翠的脸……肿成了胖包子! 她那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因为脸庞的肿胀……变得更小了。面,而且不但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儿,而且眼角处还有破损、面颊上有於青,看起来像被人胖揍了一顿似的。 见这二人只顾着怔怔地盯着自己,许翠又羞又恼,更觉得心累,忍不住伸手就打了一下徐耀华,“……我就是一眼没看到,你就跟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妖精勾搭上了!” 傅楚窈顿时有些生气…… 转念一想,傅楚窈又扮出了一副无害的模样,问许翠,“许翠姐,八斤婶子怎么样了?” 徐耀华本来也挺生气的,但直到听傅楚窈说起了八斤老婆的事,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好像闹得挺凶的,连忙也问了句,“你妈怎么样了?” 许翠瞪了傅楚窈一眼,原本还有些很不爽的,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仰头对徐耀华说道,“耀华哥,你想法子去一趟县城吧!刚我家拥军捎话回来,说……早上梁大壮把我爹娘送进了镇上的医院。一到医院里,我娘好好的,然后大夫就给我爹包扎了一下……结果梁大壮刚领着他俩出了院,才走到半路,我娘又犯病了……” “现在梁大壮和我大哥一块儿,带着我爹娘搭班车去城里了……要不,咱们也进城吧,你在城里人脉多,找个好大夫替我娘看看吧!也不知道这到底遭了什么邪!”许翠气恼地说道。 傅楚窈倒不担心八斤老婆,毕竟奶奶只是出手惩罚她一下。她比较感兴趣的,是许翠脸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是啊耀华哥,你赶紧带许翠姐进城吧!你看,许翠姐都这样了……”傅楚窈“好心”地说道。 徐耀华终于后知后觉地问道,“……许翠,你,你你这是……” 许翠捂着脸看向傅楚窈,面上更添了几分恼怒,“我没事儿!昨晚上我娘发病发得急……我爹也着急上火,几句话不对付就……算了耀华哥,我们这就走吧?” 他们本来就站在知青站的外面说着话,还说了这么久…… 大约田雨秀在知青站里头听到了徐耀华说话的声音,便扬声叫道,“耀华,耀华?徐耀华……你进来一下!” 大约有人低声劝了句什么,田雨秀突然怒骂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梁卫国匆匆地跑了出来,面上好明显的一个巴掌印…… “徐耀华,那个……雨秀让你进去一下。”梁卫国低声对徐耀华说道。 徐耀华要往知青站里走,许翠不同意,死命地拉住了他,“我爹娘病着哪,你不管正事儿……专门理那些不正经的狐狸精干什么?” 徐耀华也有些生气了,使劲拉开了许翠扳着自己胳搏的手,怒道,“我和雨秀是革命同志!再说了,我也就是进去跟她说几句话,能碍你什么事儿?” 说着,他便挣脱了许翠的手,越过梁卫国,走进了知青站。 许翠气得掩面痛哭了起来。 梁卫国并不关心知青站里的事,他盯着傅楚窈,犹豫了好半天才喊了一声,“……阿窈?” 傅楚窈却背着背篓,说了声,“卫国哥再见!” ------------ 第五十章八斤老婆(七) 等傅楚窈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自家院门紧闭,扣门的五彩绳索被随意地搭在了扣环上? ――也就是说,此时方氏不在家。 推门进去,方氏果然不在,丑丫也不在,昔日热闹温馨的小院子如今冷冷清清的,静悄悄一个人也无…… 愣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才想起来,好像丑丫今天一早离了家? 她呆了半晌,在屋子里无意识地转来转去,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她把背上的背篓给卸了下来,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做了点家务,去菜园子里摘了些叶片已经发黄的老菜邦子,用柴刀三下两下剁碎了些,然后扔进了鸡笼里,然后转身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人一旦忙碌了起来,时间就很好打发了。 想着最近捡了很多山核桃回来,所以她别出心裁地想弄个盐烤核桃仁出来,佐粥! 先洗锅淘米,然后生柴火,大火将生米与水煮沸,取下,搁在一旁。再另取一口锅,烧水,快手快脚地去菜园子里摘了些苦麦菜的叶子回来,洗净……这时,正好锅里的水也煮沸了,将洗净的苦麦菜扔进沸水里焯一焯,菜叶子捞出来,再放两个洗净了的连壳鸡蛋进去。 跟着,她开始拌苦麦菜了。 盐要放一点儿、自家做的老酱也要放一点儿、再放点儿上回去镇上买回来的香醋,最后再淋上一丁点胖婶悄悄送来的香油…… 麻油苦麦菜就成了。 而这时,鸡蛋已经在焯过苦麦菜的水里煮了好一会儿了。 傅楚窈小心翼翼地用漏勺将鸡蛋捞了起来,放在一旁;然后将灶膛里的柴火抽掉了几根,转成了小火,又将架在灶上的锅撤下,重新换上了方才煮过米粥的锅。 此时,被煮沸过、又被置放在一旁的粥锅里的米粒儿已经被沸水泡得发了涨,白白胖胖的甚是饱满。 傅楚窈也不管这锅粥了,只是将锅盖稍稍错开锅沿,露出了一条细细的缝儿。 接下来,她用小筐去装了一筐子核桃出来,又取了碗、锤子和奶奶的一根铁簪子,坐在灶房门口敲核桃取核桃仁。 慢慢的,灶房里传来了浓郁的米香。 傅楚窈有点儿担心自家的米香气会传到外头去,引起别人的怀疑,便去将靠外头的窗户关了,然后将对着菜园子的那道门给大大的打开了。 等她将一小筐核桃尽数敲完时,已经有些头昏眼花,脖子发酸了。 傅楚窈跑到灶边看了看锅里熬煮着的白粥,发现已经煲煮得十分软烂了,便又用干布隔着沙锅的双耳,将砂锅端了下来,然后又架了个注满了水的水壶上去。 ――趁着灶膛里还有干柴未能燃尽,再烧壶开水用开水瓶装着。夜里喝水、以及奶奶要洗脚的话就不用再另外生火热水了。 忙完这一切,傅楚窈又去看了看自己的战果。 唉,真想不到!这么一筐子的核桃呢,剥出来居然只有这么一碗啊! 看着碗里的核桃仁,傅楚窈叹息,奶奶是真有耐心啊……她才弄了这么一点儿核桃仁,就觉得手酸脖子疼的,可在这之前,全都是奶奶在取核桃仁呢! 嗯,这核桃又称万寿果,对人体极有益…… 不如再多敲些核桃仁出来,再混上二柱婶悄悄送来的黑芝麻,用石磨子磨成核桃泥给奶奶吃? 傅楚窈打定了主意,索性又去翻了一筐野核桃出来,坐在厨房里继续敲。 当开水也烧好了、又灌进了保温瓶里以后,傅楚窈又趁着灶火的余势,架上了铁锅,快手快脚地炒好了盐烧脆核桃仁。 方氏终于回来了。 听到了声响,傅楚窈连忙迎了出去,“奶奶!你上哪儿去了?” 方氏拎着个篮子,面上笑盈盈的,“是你胖婶的表侄女儿要生孩子,那边突然来了人,说那媳妇子怕是不中用了,你胖婶急得和什么似的,哭着来我找,我就跟着一块儿过去去。嗯,走得急,赶不及写张纸条给你。” 说着,她把篮子递给了傅楚窈,“去,把篮子里的腊肉挂起来……” 傅楚窈奇道,“腊肉?” 在这个时代,一切财物都归集体所有……就拿傅楚窈自家来说吧,从表面上看,傅家只有祖孙俩,这一年到头的,只能花用别人家半个劳动力挣下的工分…… 可实际上呢,主要是因为方氏是个能干人,傅楚窈也是个有心的,所以祖孙俩过得真不穷,早已经达到了温饱,只要避开了人,还能吃点儿香的喝点儿辣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但是,胖婶的表侄女儿生孩子,家里能给得起……给宾客腊肉? 傅楚窈赶紧看了看篮子里,果然看到一块方方正正的,巴掌大的腊肉……以及,一个用糙纸包起来的纸包,一小捆用尼克绳捆好的茶树菇,以及用稻草捆好的七八个用洇湿了水的红纸点了红点儿的鸡蛋。 傅楚窈突然明白过来了。 “奶奶,您这是……给人接生去了?”她好奇地问道。 方氏笑笑,“也不完全是,我又没接过生……主要就是那媳妇子有点儿胎位不正,初时有些凶险,后来我给她揉了半天,这才慢慢纠正了胎位……要不然啊,那媳妇子可有苦头吃!啧啧,生了个八斤六两的大胖儿子下来……” 说着,方氏又问,“家里有什么吃的没有?来点儿热热的,要不给我沏杯茶也成……” 奶奶一向要强,可这会儿居然喊累喊饿! 傅楚窈心疼了起来,“您赶紧去屋里炕床上坐着,我熬了白粥,晚上咱俩吃白粥好么?” 方氏点点头。 傅楚窈先去把装着白继的砂锅给端到了炕床上的小桌处,然后又回厨房去,快手快脚地从泡菜坛子里取了些奶奶做的辣腌脆萝卜,跟着之前做好的麻油拌苦麦菜、盐烤核桃仁和煮鸡蛋一块儿端到了炕桌上。 见桌上的菜肴虽简朴,却样样都是自己爱吃的,方氏笑眯了眼,满意得直点头。 祖孙俩对坐而食。 喝了几口香浓软稠的米粥,傅楚窈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方氏,“奶奶,许翠的娘到底要不要紧啊?” 方氏笑笑,“我怎么知道?难道她不是被许八斤给打坏的么?” 傅楚窈顿时了然,抿嘴一笑。 ------------ 第五十一章八斤老婆(八) 香浓软稠的米粥配上炒香的核桃仁、再酸酸辣辣的腌萝卜…… 方氏与傅楚窈吃出了一身汗,都觉得又饱又暖。 傅楚窈又道,“不知道丑丫今天吃啥呢!” 方氏顿时有些不高兴,“她也大了,打小儿就靠这山混吃混喝,你担心这么多做甚?我倒要问你,打她来了我们家以后,你什么时候再摸过医案药书了?” 傅楚窈一愣。 听奶奶这么一说,她才惊觉,自己似乎……确实是有很久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看过医案药书了。 可她也没闲着啊! 家里多了一个人,原本的温饱生活顿时打了折扣,她每天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来做家务、花更多的时间和二柱婶她们去密林边沿地带捡些山货回来……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再看书了。 所以说…… 傅楚窈突然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那天丑丫说要走的时候,方氏并没有出声挽留呢!原来是有点儿怪上了丑丫,觉得她耽误了自己的学习! “奶奶,我跟村里的人都不怎么说得来,也就只有丑丫和我好……”她期期艾艾地解释了一句。 方氏叹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将来你有你的路要走,她有她的路要走……朋友虽然要紧,可也不能因为朋友而荒废了自己的前程啊……” 傅楚窈默然。 她突然想到了今天的事,连忙又对方氏说道,“奶奶,许翠好讨厌!今天我去看田雨秀的时候遇到她,她说话可难听了!” “对了奶奶,我听说,现在城里贴了大字报出来,说恢复高考呢,今天我去问了田雨秀和徐耀华……看样子,徐耀华是想考的,但是田雨秀……他们说田雨秀身体不好,不适合去高考呢!” 方氏一怔。 “田雨秀怀孕了?”她皱着眉头问道。 傅楚窈心想,奶奶好敏锐的洞察力啊…… 她老实说道:“我去看她的时候,她一直躺在床上……当时我也看不出来,后来离了知青站,遇到了徐耀华,我才知道田雨秀怀了孕。” “许八斤一家都是胡揽蛮缠惯了的,现在许翠儿又攀上了徐耀华……以后你离徐耀华远些,不是说咱们怕了许八斤一家,但跟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家来往,费力气不讨好也就罢了,恐怕还要吃亏。”方氏不高兴地说道。 傅楚窈用力点头。 顿了一顿,方氏又道,“下回你再去看看田雨秀,替她把一把脉,瞧瞧她是不是真的好。”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奶奶很关心田雨秀? 这念头刚冒出脑海,傅楚窈就暗骂自己一声笨! 这田雨秀,不就跟王莉一样嘛……她们都是田勇的至亲!要是能跟田雨秀打好了关系,以后奶奶要是真有什么差遣,相信只要不是太过分,田勇那边肯定是无法拒绝的。 可这么一想,傅楚窈就更好奇了。 “奶奶,到底有什么……是一定要田勇去做的呢?”她小心地问道。 方氏顿时陷入了怔忡。 半晌,她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这事儿啊……就算是田勇出面,也不一定就能办成。”方氏落寞地说道。 看着奶奶伤感中又带着些迷茫的神色,傅楚窈百思不得其解。 屋里沉闷的气氛,使她的思绪也有些放飞了。 “……阿窈?阿窈!” 傅楚窈突然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奶奶已经连叫了她好几声了。 “想什么呢?发了半天呆!”奶奶责怪道。 傅楚窈随口说了一句,“奶奶,您说……上学堂,是什么感觉啊?” 方氏一怔,情绪明显变得低落了起来。 “是奶奶不好,耽误了你……你都十五了,过完年就是十六的大姑娘了,居然一天也没进过学堂……”方氏低声说道。 “奶奶!”傅楚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又说道,“我虽然没上过学堂,但这又不代表我不识字儿!我的文化水平啊,也不比徐耀华他们差!甚至……他和田雨秀的字,还没我写得好呢!” 这是事实,也大约是前世徐耀华愿意娶她的原因之一。 但在傅楚窈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自己可以上个学,认真的、全面地好好学习一下。 她连忙压低了声音,悄声劝道,“奶奶,依我看,现在就是大伙儿最苦的时候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将来啊,我学好了本事,带着您进城去!我好好挣钱,让您吃好喝好穿好……要是有机会呢,我自个儿找个学校上学去。” 也许她进不了正儿八经的初中、高中和大学,但还有其他的学习方式嘛,比如说,函授、自考什么的,以及,她还可以进技术学校进修啊,应该是没问题的! 虽然并不看好今后社会的发展,但孙女儿是个志气的,方氏也只会觉得欣慰,就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傅楚窈去收拾了碗筷,然后又去拎了开水过来,倒在木盆里,又掺了些冷水进去,让方氏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脚。 傅楚窈帮奶奶倒掉了洗脚水,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木盆,先洗了脸,然后也泡了泡脚。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奶奶又因为倦怠而不想下床,傅楚窈便去院子里关上了柴门,然后又检查了一下篱笆…… 嗯,一切无恙。 当她正准备回屋里去睡觉时,外头隐约响起了喧哗声音和狗吠的声音。 傅家地势高,屋子建在半山腰上,所以村里和村口有啥风吹草动的,只要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清清楚楚…… 傅楚窈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依稀听出,那应该是从许家传出来的吵架声音。 “阿窈?外头做什么呢?”方氏在屋里问道。 傅楚窈连忙披着衣服进了屋,“不知道,像是许翠家有什么事……” “许翠家能有什么事?”方氏冷哼了一声,说道,“今天我乏了,先歇下,你把油灯拿到你屋去,再温一会儿书吧。” 傅楚窈连忙应下。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奶奶被累成了这样,索性过去服侍着奶奶躺下了,然后又细心地替奶奶掖好了被子,这才拿着油灯去了自己屋里。 ------------ 第五十二章八斤老婆(九) 清晨,傅楚窈照例早早起了床。 恐怕方氏昨天是被累狠了,睡到这会儿还没起来。 傅楚窈有点儿担心奶奶,就站在奶奶门口,细细地数了下仍处于沉睡中的奶奶的呼吸,听了一会,觉得奶奶应该没什么,就是很单纯地睡得熟了,这才放下了心。 她去厨房里轻手轻脚地做好了早饭――四五个蒸红薯、俩煮鸡蛋,再加昨晚剩下的半锅米粥……跟着,她随便吃了点,又将早饭煨在了盛满开水的铁锅里,这才蹑手蹑脚地离了家,下了山。 等她背着背篓,一溜小跑地跑到了生产队里的时候,正好看见生产队长梁大壮正拿着杆旱烟枪在广播室门口走来走去的,而且还一脸的焦急。 一见到她,梁大壮连忙喊道,“阿窈,这边儿,这边……你怎么才来,我等你老半天了!” 傅楚窈过去了。 梁大壮也不废话,直接问她道,“那天你说的那个,知青返城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天真的表情,“大壮叔,您昨天不是和许翠爹娘一块儿进了城吗?怎么,您没看到公告?” 梁大壮有些面红。 ――看到了又怎么样?他也不大识字,那盖了大红公章的布告,城里确实好几个地方都张贴着,可一个布告里千儿八百字的,他统共只认得三五十个字……哪里知道那上头写了什么! “那两口子都有病,”梁大壮一语双关地说道,“我哪儿还顾得上看布告!” 自打重生回来以后,傅楚窈在梁大壮手下做事也已经有半年了,怎会不知梁大壮的胸中文墨?她暗暗好笑,却也不点破,只装着天真无邪地样子问道,“那个布告啊,说是说知青返城……但是,得考上了才能返城呢!据说过完年就要考一场,那叫春季应试,然后明年秋天还会再考一场,那叫秋季应试……” 说着,她又问梁大壮,“大壮叔,雨秀姐参加考试吗?” 梁大壮顿时嚷嚷了起来,“她可不成!她……她怀上了卫国的孩子,那要怎么考?考不上就算了,那要是考上了呢?她挺着大肚子去大城市上学?娃儿怎么办?卫国怎么办?” 说着,梁大壮又嘟嚷了一句,“就算她想去考,我们也不能拦着……但起码,她得先为卫国生下这个孩子不可!” 傅楚窈福灵心至,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梁大壮好不容易才设计了田雨秀……当然了,梁家有没有设计田雨秀,傅楚窈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证据。但其实 而对于梁大壮来说,他好不容易才跟县长攀上了姻亲,可这才多久啊,居然国家就恢复了高考?田雨秀是知青,当然有高考的资格……可万一田雨秀考上了,她会甘心留在梁家村? 可要是田雨秀怀上了梁卫国的孩子呢? 这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就有了牵绊……只有这样,梁家才能用这个孩子,牢牢地绑住田雨秀! “大壮叔,还有事没?没事儿我就去上工了!”傅楚窈冲着梁大壮喊了一声。 虽然说,奶奶让她多关注田雨秀,但她却对田雨秀……并没有什么真心,现在也就是用看热闹的心态来看待田雨秀。同时,她也有些好奇――今生,田雨秀和徐耀华这对真命鸳鸯,分别遇到了梁大壮和许翠这两家麻烦精,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精彩事件呢? 但看别人的热闹,也得首先自己家变好才行。 所以傅楚窈决定先去干活。 梁大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傅楚窈跑去找二柱婶去了。 胖婶正跟二柱婶凑在一块儿呢,见了傅楚窈,连忙问道,“阿窈,你奶奶还好么?” 傅楚窈顿时皱起了眉头,“胖婶儿!你到底把我奶奶拉去干嘛了?我奶奶昨天一回来,就躺炕上不肯动了,我端饭送水的也就算了,后来她连起身去茅厕都没力气……以后啊,这种费力气的事儿,别再叫我奶奶了,她年纪大了……都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 胖婶顿时有些讪讪的。 “哎哟阿窈啊……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啊!我知道,我知道把方婆婆给累坏了,可是昨天我表侄女儿确实凶险……孩子卡在她肚子里已经四五个小时都下不来,我那表侄女儿哦,已经折腾了三天三夜了,看样子都已经……” “其实昨天啊,他们本来是来找我说这事儿……意思是表侄女儿应该救不了啦,来找我借点儿钱,我一听就急了,索性死马当成活马医,去求了你奶奶……没想到!哎哟阿窈啊,你奶奶可真是医仙下凡啊!帮着我那个……已经跟死人没什么区别的表侄女儿推拿了好久,嘿!她那腹中的孩子居然就调了个个儿!” “谢天谢地哦!连接生婆都说,从没听过这样的事……明明我那个表侄女儿都已经快没气了,血也淌得差不多干了……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母子平安!” 说到这儿,胖婶一脸的喜气洋洋,“后来从县城里专门赶来的医生到了我表侄女儿家里的时候,都不敢相信呢!” 傅楚窈连忙问道,“那你表侄女儿,现在还好么?” “哎!她都是一脚踏进了棺材的人,能好到哪儿去?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院呢!不过,接生婆和医生都说,依她这种情况,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自个儿还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奇迹了!只是,以后可能怀不上孩子了。这也没啥,她这一胎是二娃,前头是个姑娘……已经凑了个好字啦!”胖婶高兴地说道。 说着,胖婶又压低了声音,“哎,你们知道么?我表侄女儿昨天不是被送到县城里去了么?今天一早,我表侄女婿就从城里赶了回来,称了二斤苹果,托我送给方婆婆……然后,你们猜,我表侄女婿在医院里遇到了谁?” ------------ 第五十三章八斤老婆(十) 见胖婶儿故意卖关子,二柱婶白了她一眼,“你这人啊,天生吃不到说书人该吃的饭……你表侄女婿?她在医院里遇到了谁?你表侄女还能认识我们村的谁,还正好在医院里?你自个儿说说,除了许八斤两口子以外,还能有谁!” 傅楚窈捂着嘴儿笑了起来。 胖婶讪讪的,气呼呼地骂二柱婶,“你是包青天!你没见着你就啥都知道……那你说,说啊!后来怎么的了?说啊……” 二柱婶语结。 她悄悄地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胖婶儿的水桶腰…… 胖婶儿顿时惊呼了起来! “要死了,要死了!”气得胖婶儿追着二柱婶打了几下子,然后才又继续说了起来。 “他们啊,就是在医院里看到了许八斤两口子,许翠儿也在……许八斤不知道发什么疯,揪着许翠儿就往死里打,他老婆去劝,结果被他按着一块儿打!后来人家医院都报公安了……这才消停了下来。” “许八斤是不是得了精神病啊?”二柱婶好奇地问道,“以前也没见许八斤这么大火气啊,最多也就是小气了,怎么现在这么狂臊啊?” “就是你说的……”胖婶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还不都是为了钱!” “我表侄女婿听到许八斤在骂许翠是个赔钱货,好像是说,让许翠去找钱来,出他和他老婆的住院费……我表侄女婿和许家也不熟,又听不真切,好像说……让许翠去找她男人想法子,还说,她男人的老子不是在城里当什么大官嘛!” “也不知道许翠儿说了啥,然后许八斤就发了狂,开始打人……最后啊,闹得医院报了警,公安都来了……然后许八斤跟人公安说,说他在城里有人、有后台,让那些公安统统吃不了兜着走……最后许八斤和他婆娘,还有许翠儿,一块儿都被公安给带走了。” 说完了旁人不知道的八卦,胖婶儿一脸的得意。 二柱婶则恍然大悟! “我说呢,怎么昨晚上许家就闹成了那样!你这么一说,我就两头都对上了!昨天晚上,公安把许八斤、他婆娘,还有许翠儿……一块儿送回了咱们村,然后又叫了梁大壮过去,好像是……让梁大壮批评教育许八斤,让许八斤不能随便打人,就是自家的老婆孩子,那也不能想打就打……” “结果梁大壮刚刚才陪着公安走了,大约许八斤是心疼在医院里来回折腾花掉的那些钱,就又把他婆娘和许翠儿打了一顿……我家和许八斤家挨得近,听到许翠哭得……连声音都变了,也是可怜!”二柱婶叹道。 胖婶儿不乐意了。 “许翠儿可怜?她可怜个屁!就冲着她敢去勾引徐耀华,还一天到晚的算计着徐耀华的身家这事儿……她值得可怜?我呸!” 傅楚窈已经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八卦,对其他的也不感兴趣了……而且跟着两位婶子一起,一边聊天说话,一边劳作,倒是很快就把队上的事情给忙完了。 她去找了背篓,又问二柱婶,“婶儿,今天还去打猪草么?” “去,去!等我……”二柱婶连忙去找自己的背篓。 胖婶儿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你们等等我!唉,这马上就要立冬了哦,就是啥也不捡不到,捡些柴火回去也划得来啊……” “呆会儿你只捡柴火,其他的好东西,你就是遇上了你也别捡,都归我!”二柱婶呛她。 胖婶儿,“你想得美!” 傅楚窈笑嘻嘻的,跟着两个婶子去了密林边沿。 今天她们的运气实在好,在密林旁边的竹林里居然找到了一大片的冬笋! 三个人挖了不少肥肥胖胖的冬笋,将各自的背篓装得满满的,然后又打了些猪草放在背篓的最上头遮住,然后一边往回走,一边捡了些干柴。 傅楚窈回到家中,见奶奶已经起来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又见时候还早,她就把新鲜打下来的冬笋藏在了菜园子里,然后又去鸡圈里摸了几个鸡蛋出来,用稻草编成的草绳捆好了,依旧用她的背篓背好,跟方氏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她匆匆去了知青站,找到了田雨秀。 田雨秀正昏昏欲睡地半躺在床上,不住地打着呵欠。 见了傅楚窈,田雨秀的精神终于振奋了一些,连忙坐直了身子,面露喜色,“阿窈来了?昨天你过来……匆匆忙忙的,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傅楚窈先把背篓放下,然后从背篓里拿出了那扎被绑好的鸡蛋,放到了田雨秀的床头小桌上。 “听说雨秀姐你……我奶奶让我送点儿鸡蛋过来给你吃,”说着,她又小小心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道,“雨秀姐,你千万别告诉别人,这是我送你的鸡蛋……我和我奶奶悄悄地养了几只鸡,下的蛋虽然小,但也好过……要花钱去供销社买。” 田雨秀了然,看向傅楚窈的眼神,就露出了些许感激。 说是说,财产归集体,然后社员再共同分配……但谁没个私心啊?私底下自己种点儿菜、养点儿鸡鸭什么的……只要别在明面上被人发现,基本也没谁说啥。 傅楚窈定定地看着田雨秀。 她率先说出了“鸡蛋”的秘密,这其实是种心理暗示。大有“我已经把我的秘密说给你听了,所以……现在你也可以说出你的秘密了”这样的意思。 果然,田雨秀先是轻轻地说了声“谢谢,我知道的”,顿了一顿,又问,“……阿窈,你,你……你已经知道我,我怀孕了吗?” 田雨秀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其实已经很清楚――要不然,你送鸡蛋来干嘛呢? 傅楚窈用力点头。 “雨秀姐,你身体不好……既然现在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就得好好养着。”她认真说道,“昨天我奶奶去邻村的一户人家帮忙,那家有个孕妇要生孩子……据说是胎位不正呢!那孕妇吃了不少的苦头,我听说啊……那个孕妇流的血,都用盆子来接!接完一盆又流一盆的,可吓人人了!” 傅楚窈加油添醋地说道。 ――她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田雨秀应该知道她的潜台词了吧? ------------ 第五十四章八斤老婆(十一) 很遗憾…… 田雨秀并没有听出傅楚窈的言外之意。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复杂,苦笑道,“说起来,我倒宁愿……没有这块肉!唉,也是我作茧自缚!当初我怎么就不能忍一忍?非闹要着要下乡,当时我爸爸也劝,她也劝,可我就是不听……现在吃到了苦头,才晓得……只是,现在我倒是想回去,可是……” 见田雨秀不开窍,傅楚窈总不好直说:我奶奶会医术,我也会,快让我帮你看看,看看是不是梁家人诓了你……其实你并没有怀孕,万一怀孕这事只是梁家人想借故把你留下的借口呢? 毕竟田雨秀和王莉不一样。 王莉是不希望她那不孕不育的毛病被其他人知道,所以会自动自觉地为奶奶保守秘密。 但田雨秀么……那就不一定了。 在傅楚窈还没有搞清楚奶奶的仇人,或者说是敌人吧……总之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还是小心为妙,免得再像前世那样,只凭她一句无心之失,便生生地害死了奶奶。 既然不好替田雨秀把脉,那便只好望诊了。 只是这望诊么……一来是傅楚窈的望诊还学得不太到家,二来么,这望诊自然不如把脉精准,但毕竟田雨秀在短期之内,会一直呆在村里,所以要是今天找不到机会替田雨秀把脉的话,那就以后再说好了。 傅楚窈开始认真地打量起田雨秀来。 在她的印象中,从来也不觉得田雨秀有多美……只是因为个子瘦小,有种我见犹怜的味道,又因为是读书人,所以多了几分书香气质。 而算起来,自打上一回田雨秀遇到蛇,被傅楚窈救下,到现在为止……田雨秀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将近四个多月了! 田雨秀原本就瘦弱,在跟梁卫国结婚以前,傅楚窈也曾被方氏逼着,过来探望过她几次……知道田雨秀被蛇盘了以后,内伤外伤都伤得不轻,所以田雨秀是十分虚弱的。 可眼前的田雨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屋里的光线不太好的原因,印象中田雨秀那张腊黄憔悴的脸竟然变得白里透红,并且细腻到完全看不出毛孔与纹理?嗯,不得不说,眼前这副模样的田雨秀,愈发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儿,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 呃,她现在皮肤变得这么好,是因为她不需要外出劳作和晒太阳?还是说,梁卫国平时照顾她照顾得太好了? 傅楚窈的眼神慢慢滑下了田雨秀的面庞,然后顺着田雨秀修长的颈子,看到了田雨秀涨鼓鼓的胸脯…… 她有些无语。 再继续看下去…… 好嘛,田雨秀是半躺在床上的,小腹上又盖着毯子,而且她又瘦……傅楚窈根本就看不出,田雨秀的小腹处是不是已经隆起来了。 事实上,田雨秀跟梁卫国结婚也才一个多月,就算怀孕……好吧,就算两人是未婚先孕、奉子成婚的,那田雨秀最多也就怀孕了三个月?她又这么瘦,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傅楚窈承认望诊失败。 这时,田雨秀突然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等平复下来以后,她都有些习惯性地溢泪了。 “阿窈妹妹,我,我……”看起来,田雨秀似乎困得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了。 傅楚窈有些奇怪——田雨秀天天躺在床上不动,也能这么倦? 不过,既然田雨秀是这副样子,她再呆下去也只会让人觉得不懂事,傅楚窈便乖巧地站起身,“雨秀姐我先回去了,这鸡蛋你留着吃……” “嗯,啊……”田雨秀又打了个呵欠,猛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道,“对不住啊阿窈妹子,也不知怎么了,这些天我一直嗜睡,也没啥精神……过几天等我精神好一点,再跟你好好说说话。” 傅楚窈嘻嘻笑了两声,离开了。 快步跑回到家中,傅楚窈径直去了菜园子,一边帮着方氏将拔大头菜出来,为做腌菜作准备,一边问方氏,“奶奶,我今天去看到田雨秀,实在没找着机会给她把脉,所以我就替她望诊了……” 方氏先是一怔,然后好笑道,“望诊?你会哪门子的望诊?” 傅楚窈羞红了脸,“……奶奶!” 方氏越想越好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傅楚窈讪讪的。 但想着,自己也算是彩衣娱亲了,索性放开了,直道,“奶奶,我瞧那田雨秀的样子,怕是真有了呢!她皮肤好白,又嫩……比起我天天用您亲手做的面膜粉来敷脸来,恐怕她的皮肤不比我差呢!” “还有还有,她明明那么瘦,但她的那里,发育得好大!而且她还总犯困!我刚进屋子就看到她在打呵欠,后来只跟我说了几句话,她就又打起了呵欠呢……” 方氏没说话,笑容微敛。 傅楚窈抬头看了奶奶一眼。 “要是真怀上了,那就是她的命,该她留下来啊!” 方氏念叨了几句,转移了话題,“已过了冬至,一天比一天冷的,趁着还没下雪,你赶紧上山一次,给丑丫送点儿东西过去。一是她的伤药,二呢,给她捉两只下蛋鸡去,教她自个儿养着,万一大雪封山了,她还能吃上蛋,或者直接杀鸡炖了也行……还有你自己捣鼓出来的那些什么面膜什么的,也带些去吧!” 傅楚窈响亮地应了一声,准备东西去了。 第二天,她先早早去了生产队,上完工就急匆匆地回了家,将头一天晚上准备好的东西放进了背篓里,上了山。 傅楚窈连午饭都是在半路上吃的。 一直走到了两腿发酸,她才走到了丑丫住的废弃房子里。 看得出来,这房子被丑丫特意收拾过…… 但此时,丑丫并不在家。 傅楚窈将背篓里的东西卸在了院子里,然后把两只鸡的腿给绑住了,然后将鸡给放到了院子里的一棵歪脖子树上。 没能见上丑丫一面……有点儿遗憾,但她如果现在不赶紧往回走的话,大约天黑也赶不回去。 所以傅楚窈并没有多作停留,放下东西就走了。 ------------ 第五十五章护身符 傅楚窈背着个空背篓,急匆匆往山下走。 不料,走了大约一小时左右,她突然听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熟悉的狗吠声音! 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傅楚窈认出那是大黄的叫声,急忙欣喜地大喊了起来,“丑丫!丑丫……你在哪儿呢?” 远远的,山的对面也传来了丑丫的声音,“阿……窈!阿窈……” 傅楚窈大喜,连忙迈开步子朝着声音飘来的地方跑去。 果然,转过了一个弯,就看到了丑丫! 两人已经分开了好几天,此时陡然得见,都十分激动。 并排坐在了地上,丑丫抹起了眼泪,傅楚窈则将奶奶对丑丫的嘱咐一一转述给丑丫听。 丑丫更是眼泪汪汪的。 傅楚窈说道,“不如你跟我下山去,等过完年,开了春再上来?” 丑丫抹了把眼泪,摇摇头,“我在山上也过得挺好的。” 傅楚窈见说明不了她,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奶奶让我送东西上来给你,你不在,我把东西都搁院子里了,还有两只下蛋鸡也给你捎了过来,我给绑在树上了……奶奶说,再过几天可能要下雪了,你多拾些柴火回去,天冷了就别去外头找吃的,那俩鸡会下蛋的……” 她说一句,丑丫就呜咽了一声…… 傅楚窈心里也十分不舍,可眼见天色已经渐渐暮沉,她也不敢再在山上继续呆下去,只得抓紧时间说道,“我得下山去了,过几天要是下了雪,你就别出门了……等雪化了下山找我去,我还有好多事要找你帮忙!” 丑丫连忙点头。 “那我走了!”傅楚窈朝丑丫说了一声,朝着山下跑去,又大声说道,“我给你配的那些面膜粉,我也给你配好了,放在院子里了,你可一定要用啊……” 丑丫愣愣地看着她。 傅楚窈背着背篓朝山下狂奔而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丑丫突然喊她,“阿窈姐……阿窈!等一下,等一下……” 傅楚窈站定了。 她回过头,看着朝自己狂奔而来的丑丫,顿时大喜,心想难道是丑丫想通了,要跟她一起去村里过年么? 丑丫匆匆跑到了傅楚窈跟前,却从脖子上取下了她那条用红绳子绑好的金属圆片的护身符,套在了傅楚窈的脖子上。 “呆会儿就要天黑了,这个护身符会保护你的,快走吧!”说完,丑丫喊了一声大黄,带着狗匆匆地往山上走去。 “丑丫……” 傅楚窈大喊了一声。 丑丫回过头,朝她挥挥手,然后继续往山上走。 傅楚窈微叹了一口气,只得转过身,背着空背篓继续往山下狂奔。 还没等傅楚窈跑到山下,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并且开始下起了雪粒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丑丫给她的护身符真有用还是怎么的……这一路十分顺利,傅楚窈居然一口气就跑到了村子口! 方氏正站在台阶前不安地张望着,直到远远地看到了孙女儿奔跑着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掌着油灯去厨房里忙晚饭去了。 回到家,傅楚窈也舒了一口气,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奶奶屋里――因为奶奶屋里烧起了炕床,暖和。 只是,一进屋,傅楚窈眼尖地看到炕桌上放着茶具,以及来不及撤走的点心什么的。 她先除了鞋,上炕床坐着,又拉过了小被子捂了一会儿,将一双冷得已经失去知觉的脚给捂热了,恢复了知觉以后,这才又下了炕床趿了鞋,将炕桌上的残茶残羹什么的撤到了厨房里。 “奶奶,今天家里有客人啊?”傅楚窈问道。 方氏“嗯”了一声,说道,“今天王莉又来了,我给她换了张方子……她还带了好些东西过来,我都在地窖里了……其中还有藕粉,那可是好东西!明天你早起用开水一冲就能当早饭吃,又好吃又营养……啊,快去给我拿俩碗来,这面条差不多了。” 傅楚窈赶紧去拿了两个大碗过来,方氏将面条盛好了,祖孙俩一人捧了一大碗面条,进了方氏的屋里,上了炕床。 “今晚太赶了,吃点面条将就下,明天咱们煮腊肉吃。”方氏交代道。 傅楚窈应了一声,开始吃面。 时间仓促,方氏煮的面也只是清水挂面……不过就是在面条里放了几片自家种的青菜,又各卧了一个鸡蛋,然后起锅时,还洒了点儿香葱和香麻油,再各挖了一坨自家做的豆豉酱进去。 外头冷冷的,但屋里暖暖的,傅楚窈又累又饿又冷,捧着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啥也顾不上,嘶溜嘶溜地将面条连汤带汁吃得一滴不剩。 吃完面条,傅楚窈窝在炕床上满足地打了个嗝……却引起来了方氏的怒视。 傅楚窈嘿嘿笑了几声,赶紧坐正,又转移话题道,“奶奶,王莉的病……好了?” “好啥?她那是输卵管堵塞!你以为这是通坑渠吗?随便拿个捅子戳一下就好?”方氏没好声气地说道,“她这种……是需要长期的调理的,我跟她说过了,至少也得半年!” 说着,方氏又叹道,“要真说起来,我还有点儿不相信……没想到她还真相信我啊,上一回我开她的那方子,她是认认真真在服用的……跟我说月初行经时,色如墨、味腥臭无比……这样的话,反倒是好事!只要她再按着方子抓药煎服调养,再过段时间,应该能治好。” 傅楚窈又问了一句,“那这回,王莉是用啥名义来咱家的啊?又来买鸡蛋么?奶奶……咱家的鸡蛋可不多了呢,别卖了,咱留着自己吃。” 方氏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这回王莉来梁家村,主要是为了……田雨秀怀孕了的事而来的。田雨秀写信给她爸爸,说想回县城里的医院去住院,今天王莉本来是想接田雨秀回去的,但梁大壮不同意,没法子,王莉白跑了一遍……” 傅楚窈张大了嘴,愣了好半天才说道,“……田雨秀,她确实怀孕了么?” ------------ 第五十六章下雪啦(上) 夜里,方氏教孙女儿就在炕床上歇下。 而傅楚窈听足了一夜……天下雪砂子的沙沙声音,直到天快亮时,她才沉沉睡着了。 等她终于睡足清醒以后,扒着窗户一看,这才发现……果然是好大一场雪! 只见天地间一片白朦朦、雪茫茫,大朵大朵如柳絮一般的鹅毛雪轻飘飘地漫天飞舞,将窗子外头的山、树、院子等等一切景致都笼罩住,似乎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自打秋收以后,村里和生产队就默认下雨或者下雪天气,人民公社社员可以不用上工。 当然如果需要上工或者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需要人民公社社员们赶到生产队里去的话,生产队长梁大壮会用广播站的大喇叭来广播的。 出了被子的世界,是寒冷的世间! 傅楚窈懒在床上不想起来…… 直到她听到了奶奶在厨房里,也不知在忙碌着什么。 想着这么冷的天气,她舒舒服服地睡在暖和的炕床上,奶奶却在厨房里忙碌……傅楚窈一下子就爬了起来,三下两下地穿好了衣服,然后跑到了厨房里。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方氏看起来正忙着做饭。 傅楚窈过去一看,奶奶在包饺子? 方氏坐在灶前,灶上摆放着大晒筛子,筛子里洒着面粉,已经整齐地躺着一溜儿包好了的白胖饺子。而筛子的旁边,还放着擀好的面皮儿、小碗盛着的清水、筷子,以及一个装满了馅料的大钵钵,一看那馅料,就知道是白菜猪肉馅的。 “奶奶,咱家哪儿来的猪肉?” 看着大碗里的馅料,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昨天王莉捎来的……灶上有热水,用热水洗脸漱口。收拾好你自个儿,然后把我包好的饺子拿到外头去,让冻起来。”方氏交代道。 傅楚窈响亮地应了一声,赶紧过去洗漱。 等她这边收拾好了,把奶奶包好的饺子给拿到外头菜园子里去放着。 脚下踩在软绵绵雪地里的感觉真好啊!就是太冷了…… 傅楚窈觉得好玩,就使用蹬着脚,在菜园子里铺满了皑皑白雪的地面上踩来踩去,又扭过头去看自己留下的脚印子。 “阿窈,别闹了!当心把棉鞋踩湿了……冻坏了脚!”方氏站在厨房门口,笑盈盈地看着活泼娇俏的孙女儿在雪地里玩儿。 傅楚窈应了一声,在菜园子里跑来跑去地翻找了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被白雪覆盖住的菜刀,然后砍了一颗被雪打过的大白菜进来。 “奶奶,要是呆会儿有剩下的饺子馅,中午咱们就做个白菜粉丝汤吧!” 方氏看看那颗白菜…… “成,那你去把粉丝泡上!”方氏也笑了起来。 这孩子今年开了窍,性格大变,变得越来越乖巧懂事……而且家中存粮颇丰,即使遇到了寒雪天气,家里的存粮和柴火也应该足够让祖孙俩好好地过个肥年…… 再说了,认识了王莉以后……被方氏隐藏在心中多年,一直想做、又不敢去做的那件事,十有八九是会有眉目的。 眼下,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方氏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方氏心里头高兴,手里的包饺子的动作也越发麻溜了起来……小巧的圆形饺子皮摊在手心,包住了馅料以后,一捏、一抓……一个白胖可爱的饺子就成型啦! 傅楚窈当搬运工来回跑了几次,只来得及帮着方氏打了一会儿的下手,方氏就已经将所有擀好的面皮全部都给包上了饺子。 “奶奶动作真快,都不留一点机会给我!”傅楚窈嘟嚷着脸儿说道。 方氏笑骂,“得了便宜还卖乖!还不快去烧水下饺子去!” 傅楚窈嘻嘻笑着又去架锅烧水去了。 片刻,热气腾腾的饺子就煮好了。 祖孙俩盘腿坐在炕床上,一人捧着一大碗饺子,吃得香喷喷的。 方氏一边吃饺子,一边吩咐孙女儿,“下了雪,你就别去外头了,免得把棉衣裤和鞋子打湿了……就在家里好好温一下医案和药经,我得好好考一考你……前头落下了那么多,怕是忘光了吧?” 傅楚窈张嘴就来了一段汤头歌。 “……秦艽扶羸鳖甲柴,地骨当归紫菀偕。半夏人参兼炙草,肺劳蒸嗽服之谐……桂枝汤治太阳风,芍药甘草姜枣同;桂麻相合名各半,太阳如疟此为功……” 方氏微微一笑,“成了成了!先吃吧,呆会饺子都冷了。” 傅楚窈嘻嘻笑着,大口大口地咬着碗里美味的饺子。 吃完早饭,傅楚窈跑去洗了碗,然后回到了炕床上,和奶奶一起窝着……她背医案药经,方氏则捧着针线箩做起了针线…… “方婆婆在嘛?” “方婆婆、阿窈在嘛?” 外头响起了胖婶儿和二柱婶的声音。 傅楚窈看了奶奶一眼,连忙大声应道,“哎!胖婶儿、二柱婶儿,等一等!” 说着,她飞快地溜下了炕,把医书药经收好了,又把些旧课本和些旧报纸、铅笔什么的拿了出来,放在炕桌上,这才趿了鞋跑了过去,开了门,把胖婶儿和二柱婶迎了进来。 “二位婶子,你们知道我和奶奶在家吃好吃的,特意过来分一杯羹啊?”傅楚窈打趣道。 胖婶儿一愣,悄声问道,“你们吃啥好吃的了?” “有红枣红糖水、盐水姜片、还有糖花生馅的艾叶糯米粑粑!”傅楚窈也配合着胖婶的表情,扮出神秘兮兮的样子,还压低了声音说道。 “快!快去给我来份儿最多的!”胖婶儿朝着傅楚窈挤眉弄眼。 二柱婶笑道,“礼尚往来才有意思!阿窈啊,你胖婶儿家昨天做了盐水蚕豆……” 胖婶儿抱紧了怀里的小布包,嗔怪二柱婶道,“就你话多!我这还想着要给小阿窈一个惊喜呢!” “你们说啥呢!”方氏在屋里扬声问道。 众人嘻嘻哈哈地进了屋。 傅楚窈接过了胖婶和二柱婶捎来的几样小零嘴儿,去了厨房。 家里来了客人,开水肯定是不够用的,所以她得赶紧烧点儿开水。 趁着烧开水的空当,她去翻找了几个奶奶做的糖花生馅艾叶糯米粑粑出来,等水烧开了以后,先灌满了保温瓶,再用开水冲了几杯红枣红糖水,熄了社膛里的火,把硬绑绑的艾叶粑粑给放在灶上的铁架处,让灶火的余温来烤热艾叶粑粑。 跟着,她又从腌菜坛子里挟了些盐酸姜片出来,用小碟子盛好了,再把胖婶儿带来的盐水蚕豆和二柱婶带来的炒瓜子儿都用小竹篮装好了,一起端了出去。 ------------ 第五十七章下雪啦(下) 反正下雪天也无事可做,二柱婶和胖婶跑过来就是来唠嗑聊天的。 傅楚窈送了茶果点心过去,然后也上了炕床,盘腿坐在一旁,翻看着她从县城里淘回来的旧课本,跟着又拿出了墨水和钢笔,开始在旧报纸上练起字来。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上过一天学,但这并不防碍她向往学习。所以只要有空,她就抓住机会多看看书什么的…… 只是,在目前这个时代,看书读书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目前傅楚窈能淘到的书,还是上一回去县城供销社里的时候,淘到的一些旧高中语文课本。 二柱婶和胖婶赞了傅楚窈一回,然后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了起来。 “……阿窈,许翠请你去当姐妹没?”胖婶喝了一口甜津津又暖融融的红枣红糖水,不经意地问道。 傅楚窈眨眨眼睛。 她根本就不想跟许翠那样的人做姐妹好嘛? 可是,这“请”去当姐妹又是几个意思? “她没请你?”胖婶有些诧异,“我们这村里,比你还齐整的小闺女还有几个?她要是不请你……那可就真的,请不到姐妹了啊!” 傅楚窈突然福灵心至! “胖婶,许翠姐要结婚了?她,她也才十七岁吧?”傅楚窈失声问道。 胖婶不屑地说道,“十七怎么啦?你奶奶疼你,所以你十五了……还被宠得像个孩子一样!那许八斤两口子,是恨不得把许翠当成娘,最好他两口子啥也不干,就有个现成的娘来供养着他俩,让他两口子好吃好喝……” “胖婶,许翠姐……什么时候结婚啊?她,她,她是跟耀华哥结婚嘛?”傅楚窈期期艾艾地问道。 “嗯!那不然……她还能嫁给谁啊!她和徐耀华啊,就像田雨秀和梁卫国一样!也是先哪啥了……事儿都办了然后才说要摆酒!”说着,胖婶捧着杯子继续啜饮红枣红糖水。 二柱婶补充道,“昨天八斤老婆去我屋里说,冬月二十九在村里摆嫁女宴,正月里上城里去摆娶妇酒……到时候让我过去帮忙。老实讲,我是真不想帮她家的忙……前俩月梁大壮收媳妇的时候,我们去帮了忙还送了分子钱,人家大壮婆娘就回给我一块腊肉,还是肥肉多的那种!人家多会做人啊……” “看着吧,这回许八斤嫁女,肯定我们赔了分子钱不说,还要倒贴劳动力、外加吃不上好的!”二柱婶抱怨道,“不去又不好!到时候还说这乡里乡亲的,我又跟许八斤前后屋地住着!” 胖婶儿不像二柱婶和方氏能干,除了空有一身的蛮力,她是干啥啥不行,所以这村里人情往来的,也很少有人打过胖婶儿的主意。 于是胖婶就跟看热闹似的,问二柱婶,“哎,许翠她哥还没娶老婆回来吧,怎么就轮到许翠先嫁了?到时候,她那个未来的嫂子没意见吗?” 二柱婶白了胖婶一眼,“你以为许八斤不想先娶媳妇后嫁女?关键是……许家没有票子!没有票子,怎么娶儿媳妇?还不得先嫁了许翠,然后从许翠的婆家那儿刮层皮下来,然后才好风风光光地娶儿媳妇?” 胖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二来呢,许翠也等不得了……再等下去,恐怕肚子要显怀了!”二柱婶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一般的消息! 屋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啥?许,许翠也怀上了?”胖婶儿不可思议地问道。 方氏也大为诧异。 傅楚窈更是惊呼了起来,“许翠姐怀孕了?可是,可是前些天八斤婶住院的那段时间,八斤叔还把许翠姐打得那么狠……许翠姐她,真的不要紧么?” “那谁知道呢!”二柱婶叹道,“你啊,是托生到了好家庭里,有个这么疼你的奶奶……可许翠儿就不同啦,许八斤两口子你贪我浑的,他们哪里晓得什么教养子女,疼爱子女的道理?虽说乡下人养孩子不讲究,但这两口子也是太不讲究了!” 傅楚窈还是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尽管她一直都不喜欢许翠,但陡然听到才十七岁的许翠居然怀了孕,而且还挺着肚了被许八斤揍成了那副模样…… 许翠她,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傅楚窈心里还真有点儿不好想。 二柱婶和胖婶又把话题转到了“知青返城”上。 “瞧瞧阿窈这股子用功的劲头哦!”胖婶笑道,“……不如让阿窈也去考个,说不定啊,咱们村也能出个女状元呢?” 方氏顿时面上有些不虞之色。 ――没条件让孙女儿去上学,这是方氏心里永远的痛。 可造成这一切的,除了她身负血海深之外,当今的政局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十年前阿窈还只有五六岁,正是上学受启蒙的时候……可惜大小学校都停了课,没法子,方氏只得手把手地言传口教……只是,大约是她把孙女儿拘得太紧了,导致孩子生出逆反心,直到今年才懂事了些。 话虽如此,可阿窈这孩子越长进、越想学习,方氏心里就越难过。 二柱婶看懂了方氏面上的难受劲儿,拉了拉胖婶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 还在那儿一个劲夸傅楚窈的胖婶也觉察到了,赶紧硬生生地转换了一个话题,“话说,田雨秀和许翠都在这个节骨眼上怀了孕……恐怕就是冲着这恢复高考、知青返城来的吧?” “喏,田雨秀怀了孕,是因为梁大壮害怕田雨秀参加了高考以后,拍拍屁股就走了……那他的高干亲家就跟那煮熟了的鸭子似的,飞了!这许翠儿怀孕么,也是同样的道理……你们想想,徐耀华的爸,可是城里的织布厂厂长!徐家这样的家庭,能看得上一穷二白的许家?”二柱婶接过话题说道。 胖婶儿这才恍然大悟! “我说呢,一个二个的……怎么都是先上车后补票,原来都存着这个心思!恐怕梁卫国和许翠,都想着搭上这顺风车,进城安家吧?”胖婶儿说道。 二柱婶摇头、叹气,“你啊……怎么现在才知道!” ------------ 第五十八章嫁女酒(一) 这场雪,纷纷扬扬地下了四五天。 在这几天里,傅楚窈和奶奶都没有出过门,祖孙俩就是窝在家里的炕床上,吃吃喝喝,做做针线,又看书背书什么的……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这一日天放睛,出了大太阳,堆积了四五天的雪也开始渐渐地化了。 傅楚窈害怕冰雪化成水会湿滑了台阶,到时候奶奶在台阶上滑倒就不好了!于是,她拿了个竹扫帚出去,开始清扫自家台阶上的残雪。 头顶处虽有艳阳高照,但冷冽的雪风却毫不留情地刮着人的面庞,仍然觉得刺骨的冷。 台阶下有人大声叫着傅楚窈的名字。 傅楚窈转身,看到了……许翠。 她犹豫了一下,原本不想理会许翠的,可一想那天从二柱婶和胖婶的嘴里得知了许翠怀孕的事,又有点害怕许翠发疯,在自家的地盘上来个滑倒啊、摔倒的小动作的话…… 傅楚窈只得拿着扫帚走到了许翠面前,干笑了几声,“许翠姐,你上山去啊?” 结果,她一看到许翠的脸,顿时愣住了。 许翠和田雨秀都是孕妇。 田雨秀在怀孕以后变得细皮嫩肉的;可许翠却……看着嘴唇因为干裂而爆了皮、面颊上也似乎因为皮肤干裂而变得爆拆的许翠,在那一瞬间,傅楚窈突然心生“惨不忍睹”这四个字。 “阿窈,咱俩就打小儿一块长大的姐妹,所以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许翠看着几天不见,愈发出落得像朵娇花一样的傅楚窈,只觉得心脏正在一阵阵地缩紧着。 ――按说,这没爹没娘的傅楚窈才应该过得苦哈哈的!但事实却是,反倒是她许翠这个父母兄弟姐妹齐全的人,每天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瞧瞧,这才几天不见啊!傅楚窈她又漂亮了几分!脸上的皮肤,白得像雪一样,偏偏面颊处还透出了漂亮的粉红色!以及在这寒冷透骨的日子里,她虽然穿了一身臃肿的棉衣,却依旧掩盖不住她那纤细婀娜的身材…… 许翠看向傅楚窈的眼神里,便不可抑制地透出了明明白白的嫉妒。 而听了许翠的话,傅楚窈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许翠,该不是想邀请自己在她的婚礼上充当姐妹吧?不要不要,她才不想去呢! “……那个,阿窈啊,过几天呢,我,我要跟你耀华哥结婚了。这,这……主要是因为,这时间太仓促了,所以呢,嗯,我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准备……哎,现在,天气太冷了,什么也准备不了……”许翠期期艾艾地说道。 此时许翠多么希望傅楚窈能来一句:许翠姐,有话你就说吧!我们姐妹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可是,此时傅楚窈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不明所以地看着许翠,还一声也不吭的。 见傅楚窈完全不接话茬,许翠涨红了脸,只得开口说道,“我,我是来找你借东西的……” 傅楚窈恍然大悟。 “没问题!许翠姐,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傅楚窈露出了“天真”的笑道,说道,“先恭喜你和耀华哥哈!祝你们恩爱百年!放心吧许翠姐……到了你办喜事的那一天,我一定把家里的长条板凳都搬过去……到时候肯定会来很多客人吧?我懂!人来多了没地儿坐嘛,我知道……放心啊,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重活一世,她还能看不懂、猜不透许翠心里在想些什么? 许翠冷冷地盯着傅楚窈,心想这妮子是不是在装傻? 要借长条板凳,还用得着她亲自出面?直接上隔壁的二柱婶家里去拿就是了…… 但这么一来,许翠反而冷静了下来。 装傻是吧? 那好,我明明白白地说给你听,看你还怎么装! “阿窈啊,我跟你姐夫的婚事呢,办得急,你瞧瞧这天气……这么冷的天,好多东西也没法子出去办,所以呢,我就想找你借些东西……一是上回你得的那些狼皮,二呢,是上回你给你奶奶买的那件呢子大衣,三呢,我记得你有一套……小时候你奶奶给你打的银坠子的项链儿?对,那个也要……” “哦,还有啊,还有上回你买的那个大红的围巾也借我呗,新娘子出嫁嘛,穿得喜庆一点儿比较好。啊,对了,你奶奶手艺好,让她送我一双新鞋吧,最好是大红灯芯鞋面的,随便在上面绣点儿鸳鸯啊、牡丹花啊什么的就成……我都无所谓,不挑!”许翠面不红耳不赤地说道。 傅楚窈盯着许翠,“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前世,自己还真是眼瞎了,才会跟这种人成为好朋友…… “许翠姐,你这人……真好笑!”傅楚窈笑道,“……我的东西呢,就不劳你惦记啦!你啊,自己的嫁妆自己准备吧!” 说完,傅楚窈转身就走。 许翠急了! 这十里八乡的,条件比傅楚窈家还好的……真没什么人家了!如今她和徐耀华的婚期将近,家里却拿不出一分钱来办婚事,这当新娘子的一身行头只能落在傅楚窈的身上,而办婚宴酒席的肉、菜、酒等等,她还得再去别处想办法…… 可现在,傅楚窈直接拒绝了她? 许翠慌了! 她上前一步就抓住了傅楚窈的衣襟,“阿窈,你这样……不太好吧?好歹我们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你这点儿情面都不给?” 傅楚窈看着许翠,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许翠姐,是你爹娘嫁女儿,又不是我奶奶嫁孙女儿……你老打着我家的主意干什么?” “都说了是借!借!!!又不会昧了你的,就借我用一下也不成吗?”许翠差点儿崩溃了。 “借?” 傅楚窈失笑,“许翠姐,你借过我多少东西了?有哪一样,是你借走了以后,又还回来给我的?但凡只要你能说出一样你还给过我的东西来,那今天你说的这些东西,我统统都借给你!” ------------ 第五十九章嫁女酒(二) 听了傅楚窈的话,许翠一时语塞。 跟着,她又烧红了脸。 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做好了昧下那些东西的打算…… 她想着,到时候只要东西到了手,不还给傅楚窈又怎么样?只要她又带着这些狼皮、呢子大衣什么的去了城里的徐家,难道还怕傅楚窈上门去讨要不成!徐家可是高门大户! 而她只要带着这些东西嫁到了徐家,光是那几张狼皮就能值上百把块钱!有百把块钱的狼皮,还怕徐家看不起她? 只是,她打算得再好,也受不起……被傅楚窈直接拒绝的打击。 谁能想到,傅楚窈她居然翻脸不认人! 直到这时,许翠才开始暗恨自己,心想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没有好好哄着这个小贱人呢……要是当时哄住了她,这会子还用担心什么? 两人僵持住了。 许翠是色厉内荏,傅楚窈则神情淡淡的。 半晌,许翠眼珠子一转,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就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处…… 傅楚窈早就已经猜到了许翠想做些什么了! ——许翠这么理直气壮地上门找自己讨要东西,要是讨不到,恐怕是会借她的肚子来做文章。到时候假装嚷嚷着肚子疼,再把“流产”的原因归咎于傅楚窈的身上,到时候傅楚窈就只能被道德绑架……或许还会被逼着把那些狼皮、呢子大衣等物正大光明地无偿送给许翠! 傅楚窈早有准备! 于是,她笑着对许翠说道,“许翠姐,我听说……你怀了耀华哥的孩子了?” 许翠居然丝毫不以为耻,反而骄傲地挺了挺肚子,还反手扶腰,“是啊,我娘请了老中医来替我把脉,都说我肚里……可是个男娃娃呢!耀华哥的父母也叫我好好养胎……” 傅楚窈听了,连忙说道,“哎哟许翠姐,那你肚里这个宝宝,可真是金贵呢!对吧?” “那还用说!”许翠骄傲地说道。 ——许翠只跟徐耀华好了一次就怀上了,而且还怀的是个男娃娃,许翠的娘很以许翠为荣,在家里念叨地多了,许翠就觉得这是好事儿,值得光荣。 傅楚窈见坑已经挖好了,连忙引着许翠往下跳,“许翠姐,那,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你和耀华哥的婚事,还办么?” 许翠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我能出什么事?”她愤怒了,“……前几天还不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被我爹打了一顿……呃,那时候我受了伤都没事儿,我告诉你!现在我也好着呢,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嫁给耀华哥,风风光光地嫁到城里去的!” 傅楚窈忍着笑,说道,“既然许翠姐也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好了,许翠姐,你快回去吧!” 许翠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的目的还没达到——嫁妆没借到啊! 可傅楚窈却已经扛着竹扫帚,转过身踏上了台阶。 许翠脸一沉,心想今天不拿出点杀手锏出来,恐怕就拿不走东西了! 她伸出手托住了自己的后腰,“哎哟”一声喊了起来。 傅楚窈果然应声回头。 “许翠姐,你不舒服啊?”小妮子瞪着一双漂亮又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还扑闪扑闪的。 许翠正准备发作,突然就看到傅楚窈的神情一变,然后紧张兮兮地说道,“许翠姐,你是不是觉得肚子疼,喘不过气儿,总之就是……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许翠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傅楚窈…… 她已经预感到,好像傅楚窈识破了自己的心思? 果然,傅楚窈连忙跑到了院子门口,朝着山下的方向大喊了起来,“八斤婶!八斤婶……许翠姐身子不舒服!她不能跟耀华哥结婚了……八斤婶儿!” 这下子,许翠可被气得够呛! 她也顾不上刚才还在想着法子的想用“被阿窈气得肚子疼”来讹傅楚窈的东西当嫁妆……总之,现在她的肚子可是万万不能出任何问题的啊! “好了好了你闭嘴!”许翠面色一沉,喝斥道。 傅楚窈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许翠。 半晌,许翠才开口问道,“阿窈,你……你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吗?” 傅楚窈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 “不想借给你,就是不想借给你,还需要什么理由?”傅楚窈直白道。 许翠脸色一白,“可我是要嫁到城里去的,你就不怕将来有一天,你会求我?阿窈,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许翠姐,我跟你可不一样!”傅楚窈朝她笑笑,也不理会她,扛着竹扫帚慢悠悠地往台阶上走,“……你进城呢,靠的是嫁男人!而我,以后是要靠自己的……以后见了面啊,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跟着,傅楚窈又给许翠指了条明路,“雨秀姐才办完喜事,她和耀华哥又那么要好……你可以去找雨秀姐,她的嫁衣啊什么的,应该都还在。” 说完,傅楚窈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翠站在台阶下,恨恨地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走上了台阶的尽头,然后转进了篱笆门,消失了…… 她喘着粗气握紧了拳头,满脸的怒愤与不甘。 傅楚窈回到了院子里。 方氏站在庭院里,正定定地看着她。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 ——想必奶奶已经把方才她和许翠的对话全都听进去了吧? “奶奶,不是我小气啦……其实,其实我也有答应过,要借给她长条板凳的嘛……”傅楚窈连忙上前拉住了方氏的袖了,正准备撒娇。 不料方氏却微笑着说道,“干得好!对付这种人,就应该要这样。你给她留几分情面,她反倒以为拿住了你的短处……” 傅楚窈眨眨眼睛,得意地笑了。 ——以往在奶奶跟前背书默医案时,奶奶只会说她笨!这一次,还是奶奶头一回称赞她呢! “奶奶奶奶!咱们中午吃点啥好的?做个红糖红薯饼好不好?哎呀那个太麻烦,还不如直接吃杮饼呢……奶奶奶奶,咱们现,再做个腊排肉炖花生好不好?还有放点红枣进去……奶奶奶奶……” 傅楚窈快活得像只小鸟儿似的,在自家院子里跑来跑去。 ------------ 第六十章嫁女酒(三) 转眼就到了许家办嫁女酒的好日子了。 据住在许八斤家隔壁的二柱婶说,许翠好像跟父母大吵了一架,说不想请傅楚窈和方氏去吃酒,却被许八斤和他婆娘骂了一顿,因为只有请了傅家祖孙俩来吃酒,才能收份子钱啊! 所以到了这一天,傅楚窈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在家做完了家务,又和方氏吃了些零食、聊了一会儿天,直到山下传来了开席的鞭炮声音,祖孙俩这才携手下了半山腰。 走到了许翠家门口时,果然看到人山人海的,那副热闹场面,竟比起之前梁大壮收儿媳妇还要来得盛大和隆重些。 可等祖孙俩走得近了,才发现其实现场乱轰轰的! 到处都是或站或坐的来宾,但这些人的面色并不是很好,多少带着些不耐烦的神色。 正帮着宴客的二柱婶一眼就看到了她俩,连忙抽出空来,先把祖孙俩先迎到了迎宾台去交钱登记名字,然后又把她俩引到了胖婶那一桌。 “方婆婆!阿窈,这边这边!”胖婶豪气地说着,把自己的一双肥腿给挪开了,露出了两张方板凳,“快,快坐这儿……你俩怎么现在才来!我为了给你俩霸这凳子,快一小时没挪过屁股了,累死了!” 说着,胖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水桶腰。 心思活泛的妇人见缝插针地过来,想趁机搬走胖婶的凳子……胖婶连忙又一屁股坐了下去,骂那人道,“老娘的凳子你也敢抢!” 看着周围乱哄哄的环境,方氏直皱眉头。 傅楚窈悄声问胖婶,“今天好多人啊……这么多人,该摆流水席了吧?” 胖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来许八斤家吃喜酒,你还想吃流水席?做梦呢吧!喏,许八斤定了席位,只办十桌!” 傅楚窈吃了一惊! 只办十桌啊? 在正常情况下,吃喜酒么,大约十至十二人安排坐一桌,就算是十二个人坐一桌罢,十桌也只能装下一百二十人!可是……就光胖婶和傅楚窈所在的这一桌,大约就挤了三四十个人在! 旁边实在有人抢不到凳子,大约又累得慌了,索性直接坐到了大圆桌上去。 “什么时候开席啊?人这么多,我们随便吃点就走了!” “有没有搞错?四十人一席,坐都没有地方坐!” “我现在就想看看,到底许八斤搞出了山珍海味……嫁女只开十桌,请了四五百人?” “不是说,许八斤的女婿是大官家的吗?是谁啊?” 众人窃窃私语了起来,不满的情绪开始疯涨。 “各位,大家……”有人大声喊起了话。 现在终于安静了下来。 可傅楚窈与方氏、胖婶儿坐着,周围的人都站着……所以她们也看不到,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总得听着……反正也不像是许八斤的声音。乡下历来有舅公大过天的说法,所以许翠出嫁,这个出面主持大局的人,很有可能是八斤老婆的兄弟或者舅父之类的人物。 那人叽哩呱啦地说了一通,然后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傅楚窈与方氏、胖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很快,人群就骚动了起来! 傅楚窈她们又等了一会儿,才知道……开始上菜了。 原本计划坐十到十二个人一桌的,现在挤成了近四十人一桌,而且还延误了这么久才开席,好多人饿得两眼直冒绿光! 这第一道菜才刚刚上…… 傅楚窈和方氏、胖婶几个还没看清那大碗里装的是什么,然而那些没有凳子坐的人们已经一哄而上了! 那一大碗菜顿时就被抢得一干二净! 傅楚窈张大了嘴,看着那个白色的、锃亮的、干干净净的、一直在大圆桌上打转转的大陶碗,简直不敢相信……三秒钟之前,它会是一个装满了菜肴的碗! 方氏恨铁不成钢地埋怨胖婶,“你就只顾着抢凳子!连筷子也不晓得拿……我们怎么吃?” “婆婆别计较了,我们也没筷子,就用手抓吧,哎,想占点儿许八斤的便宜可真不容易!”说着,站在方氏身边的一个妇女舔了舔自己刚刚抓过菜的手,咂吧咂吧嘴,奇道,“这什么菜?我尝着……怎么那么像酸菜呢?” 另外一个人抱怨道,“可不就是酸菜!这许八斤搞什么,嫁女儿办筵席上什么酸菜啊!” “不能吧,是不是酸菜红烧肉啊?红烧肉被谁吃了?” “没吃到肉!” “没肉,我吃到的也是酸菜!” 众人纷纷嚷嚷了起来。 “上菜啦!” “当心!当心当心……” “哎,又来了一个菜,做好准备!” 这一次,依旧是菜碗刚放下,几十号人就冲了上去…… 跟上回一样,傅楚窈和方氏依旧没看清那碗里装的是啥菜肴。只觉得身边的人“轰”的一下了扑了过去,然后就是一阵乱七八糟的骂骂咧咧声音。 但这一次,胖婶儿发了威,并且仗着身材的优势,直接就把那第二道菜连菜带碗地给抢了过来……然后放在了方氏的面前。 傅楚窈与方氏呆呆地看着那碗只剩下了……些许残羹剩汁的菜肴。 ――这,这又是一碗炒酸菜? 众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起来。 “许八斤!你嫁女儿办喜酒只上酸菜啊?肉咧?酒咧?老子是凑了份子钱来喝酒吃肉的,你踏马上一桌子的酸菜是几个意思?” “就是!你那个大官女婿在哪?快拉来出让我们见识见识!” “我们要吃酒!我们要吃肉!!!” 乡亲们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 “各位!各位!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子姨母、兄弟姐妹们,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请听我说……”一个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 众人一滞。 傅楚窈突然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是许翠! 此时,她大约是站在了凳子上,所以无论是坐着的人们、还是站着人们,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虽然穿着一身的大红嫁衣,却满面泪痕的许翠。 ------------ 第六十一章嫁女酒(四) 傅楚窈坐在方氏身边,看着许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见许翠满面泪痕…… 再想想,她好像直到现在也没看到徐耀华露面? 那,这桩婚事……难道真出了什么问题么? 傅楚窈看到的,乡亲们都看到了;傅楚窈想到的,乡亲们也隐约猜到了……所以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许翠,不知她想说什么。 “今天,本来是我和耀华的好日子……”听得出来,许翠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大些,也变得正常些。但她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平时在村里还惯会吹捧自己的……所以现场人越多,她便越有些拉不下脸来。 顿了一顿,许翠才鼓起勇气说道,“但不巧的是,耀华哥,他,他有急事回了城里……他父母……不,我公公婆婆家,有事,所以他,他耽搁了……” 台下有人嘀咕了起来。 “才不是呢!我听说啊,是因为田雨秀今天肚子不舒服,所以徐耀华才送了田雨秀去城里的医院了?” “不能吧!梁卫国不还在那儿坐着吃喜酒?田雨秀身子不好,难道不是他这个当丈夫的陪着去医院,怎么反倒是徐耀华送她去医院的?” “嗨!这田雨秀和徐耀华都是知青,恐怕他俩才是一对儿吧?” “一看你就是个棒槌!这都想不明白?你想想,谁和谁不在,谁和谁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不明白么?” 傅楚窈听了乡亲们说的话,忍不住也朝着众人眼光所投向的地方看去…… 她果然看到梁卫国正面红耳赤地站在一旁,还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而此时,许翠仍然还站在长条板凳上,想要努力挽回颜面,“各位乡亲,今天……酒肉照常奉上!也欢迎……也欢迎大家,将来我们去城里摆酒的时候……再去喝一趟喜酒!” 许翠话音刚落,便有人骂骂咧咧了起来。 “酒肉照上?那你倒是上啊,上啊!让我们看看酒在哪儿,肉在哪儿?” “就是!咱们是给了份子钱的,凭啥让咱们吃一桌子的酸菜啊?” “许翠这小丫头还想诓咱们再去一趟城里吃酒!这来回路费不是钱?到时候再吃酒,这份子钱又得再给一次……真不愧是许八斤的女儿啊!真特么抠门!还会算!” 许翠十分难堪,看着满场子闹哄哄的局面,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许八斤的老婆、许翠的娘可不乐意了!她两手叉腰,以泼妇骂街的姿态开骂了,“哪个剁脑壳地说我家办喜事没有酒肉?等下上了酒肉你们别吃!谁吃谁是乌龟王八蛋!” 众人先是一愣,突然齐齐哄堂大笑! 傅楚窈也觉得十分可乐,不禁莞尔一笑。 ――八斤老婆的心思也很容易理解:虽然说,许家先上的这两道菜确实不是肉菜,有可能肉菜留到后面再上,但是八斤老婆用了个很卑劣的激将法!让前来吃喜酒的乡亲们不要吃肉?那谁吃肉?主人吗? 这时,傅楚窈突然收到了一道……锐利的目光! 她循着那道目光看去,却看到了一脸愤怒的……许翠? 傅楚窈一愣。 许翠干嘛用这副想吃人的眼神看着她?她有做什么吗? 怔了一怔,傅楚窈突然明白了过来…… 刚才她好像,笑了一下? 可是全场的人都在笑啊!甚至很多人已经开始公然调笑起八斤老婆来了,许翠不恨别人,为什么要把这种……恨不得刨了她十八代祖坟的眼神投向她? “上菜了上菜了!这回有肉!”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乡亲们都激动了起来,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想好好见识一下许八斤用来办嫁女酒的肉……到底长啥样! 这么一来,反而没人抢菜了…… 因为所有的人都想看看那道肉菜。 ……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这就是许家用来宴客的,最主要的一道肉菜? 一碗乱炒? 大菜碗里盛着些切碎了的菌菇丝、青菜头、白菜帮子、萝卜片、辣椒段,以及两三片拇指大小的肉片? 现场变得异常安静…… “哇!爷爷我要吃肉!”也不知是谁家的娃娃大哭了起来。 嘻嘻、哈哈、嘿嘿、呵呵地怪笑声音响了起来。 一部分人是真被逗笑了,但大部分人是被气笑的! ――乡里办喜事,那菜式都是约定俗成的: 办喜事一般是八菜一汤一主食,一共十道菜,三荤七素,寓言十全十美;办白事就是六道素菜,以豆腐为主,外加一主食,一共七道,寓言七道轮回。 然而在当下,其实大家都穷,办筵席都要靠赊帐。但一场喜事办下来,收了份子钱再去将采买菜品的钱付清,基本上还是很有一部分的盈余的。 只是,家境殷实些的,会在办喜事的时候,将那三道荤菜给办成全荤的;家境实在穷,连赊帐都赊不到的,也会咬牙把那三道荤菜给办成半荤菜…… 可谁也不像许家这样! 拿些杂菜胡乱配两片肉……还只办十席,这十碗肉菜里的肉,加一块儿够半斤吗? 这算几个意思啊? “许八斤我草泥马!”有人怒吼了起来。 许八斤拿着旱烟杆站在一旁,看着骂他的那人,目露凶光,“你再骂一句试试?你想吃吃,不想吃滚!老子还看不上你们这号人!” “哟,还真把自己当成城里大官的亲家了啊?”那人不甘示弱地回骂,“我说,你家许翠到底嫁了没有?要是真嫁了,把她男人拉出来溜溜啊!没准儿今天是你家许翠一个人结婚吧,啊?那个小白脸其实是跟他那个姓田的女知青一块儿逃婚了吧……” “你胡说!”一个尖锐的声音愤怒地响了起来。 ――许翠? 众人一愣,便见一个装着菜的菜碗朝着那人飞了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地捱了一下子,热辣辣的杂菜炒肉泼了他一头一脸! “马了个鸡!”那人勃然大怒,将圆桌一掀…… 只是,随着许翠一声尖叫,许八斤和许爱军、许拥军几个早就已经一拥而上了! 见这儿打起架来,胆子小些的、以及老人、女人和孩子们连忙急急地往外跑……胖婶儿也努力地护住了方氏与傅楚窈,带着她们往外头撤。 ------------ 第六十二章嫁女酒(五) 许翠和徐耀华的婚事出了乱子,还有人在婚宴上大打出手!方氏与傅楚窈啥也没吃到,只好饿着肚子回了家。 一进家门,傅楚窈立刻把所有的门窗全部都关了个严严实实! 厨房里的灶台上,中午的时候还剩了一坨冷饭。 都这么晚了,那就随便整个汤泡饭吧! 傅楚窈便去厨房里烧了一锅开火,打了四个鸡蛋下去,又摸着黑去菜园子里剥了几片菜叶子下来,洗净撕成一条条的,也扔进了汤里。 待锅里的蛋花菜叶汤大滚了之后,再加入盐和香油调味,最后抽掉柴火,使火势转小,再把那坨冷饭倒进锅里,做了个汤泡饭。 盛好了两大碗汤泡饭以后,把炒锅拿端下来清洗干净,再架上了烧开水的双耳锡锅。接下来,傅楚窈又从腌菜缸子里拿了些奶奶做的辣白菜什么的,还挖了几块自制的豆腐乳用小碟子装了,这才用个托盘,连着那两大碗香喷喷、热乎乎的汤泡饭一块儿端了,去了堂屋里。 此时方氏烧好了炕,说道,“今天咱俩就歇炕上啊,天气怪冷的,恐怕夜里又要下雪。” 傅楚窈应了一声,又道,“奶奶先吃饭。” 祖孙俩在半热不热的炕上对坐而食,各自捧着一个大海碗,嘶溜嘶溜地用勺子舀着美味的汤泡饭,呵着气的吃。 不得不说,肚子饿了,吃什么都觉得香。 溏心蛋鲜是鲜,但味道却淡了点。但是没关系啊,奶奶做的辣白菜又酸又辣又爽口。咬一口溏心蛋,再吃点辣白菜……这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啊,吃到了一口豆腐乳!赶紧再喝口淡味却又滚烫的菜叶汤,吃些被热汤泡得软软烂烂的饭粒儿,再配上一口辣白菜的酸辣……若是觉得味道不够,那再来一口豆腐乳的浓重咸鲜! 清淡的菜汤与重味的豆腐乳,倒也搭配得正好浓淡相宜。 大半碗汤泡饭落了肚,傅楚窈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吃完碗里的米粒儿饭,再喝下混了辣白菜和豆腐乳的白菜蛋花汤,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人生简直不要太完美好吗! 如果一定要添点儿遗憾的话,那么,就让我吃到撑吧! 方氏见一碗剩饭泡汤也让孙女儿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又是好笑、是心疼,但还是出声阻止孙女儿继续进食,“好了好了,若是白天吃撑了,走动走动克化一下就好;这大晚上的,现在都几点了你还吃这么多,当心积了食,一是毁胃,二是积肥!”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只是依依不舍地看了自己碗里剩下的半碗菜汤,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奶奶,许翠家摆嫁女宴,至于这么寒酸么?还不如咱家吃剩饭呢!”她嘀咕了一句。 方氏慢条斯理地用勺子舀了一勺汤泡饭,秀气地送进嘴里,待咽尽了嘴里的饭粒儿以后,这才来了一句,“许八斤乱搞!哪有人这样办喜事的?省了那几个钱,倒教村里村外的人都看不起,何必呢!” 傅楚窈又好奇地问道,“奶奶,跟许八斤他们打起来的那个人,是谁啊?以前没见过的?” “像是陈家村的,我也不认得,就觉得有些眼熟,”方氏答道。顿了一顿,她又说,“你想知道原委,明天你二柱婶肯定会上来的,只管问她就好了。” 傅楚窈眨了眨眼。 ――奶奶这是……同意她听八卦了? 吃完饭,祖孙俩各自洗了脸、洗了小澡、又烫了脚以后,方氏依旧考了傅楚窈好几个医案和好些草药知识,傅楚窈答对了十之八九,却还是答错了几个。 方氏板着脸儿训了她一顿,直到外头果然唰唰地下起了雪沙子,祖孙俩这才熄了灯,歇下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一早,当傅楚窈洗漱完了准备去厨房做个油茶当早饭的时候,二柱婶就冒着鹅毛大雪过来了。 不大一会儿,胖婶儿也到了。 傅楚窈赶紧又多做了两份油茶,还蒸了一大碟子的红薯,一块儿端到了堂屋里的炕桌上。 正好胖婶在问二柱婶,“昨天跟许八斤打起来的那个,是谁啊?” “哦,那个啊!那个是隔壁陈家村的,之前看上了许翠,托人来说亲,许八斤贪图人家彩礼给的多,就答应了!结果后来许翠攀上了徐耀华,那跟这个姓陈的不就吹了?但是许八斤不肯退彩礼钱!” “那个姓陈的就说,彩礼钱不退也可以,那他就娶了许碧去。为了这个,许碧要寻死……后来这个姓陈的怕闹出人命,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大概是昨天这人听说许翠结婚,过来看看,又想着许翠攀了高枝,却又不退彩礼钱给他,所以趁机闹事吧!”二柱婶答道。 方氏也问道,“那昨天……后来有没有什么事?” “那能有什么事?许八斤毕竟养了两个儿子,而且这事儿还是在咱们村里发生的……外地的来咱们本地闹事儿,虽然说许八斤也讨嫌,但要是真让许八斤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出了事,以后我们梁家村的人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后来,那个姓陈的被梁大壮劝走了!” 说着,二柱婶又摇头,“但是这么一来呢,许八斤有人撑腰,尾巴都翘到了天上去!这下子可就正大光明地昧了人家的彩礼钱不还啦!” “许爱军好像是说了亲的,那还算了……底下的许碧和许拥军两个,以后怕是难得找人家。”胖婶也摇头道。 傅楚窈连忙瞅空儿说了句,“奶奶,胖婶儿,二柱婶……快,趁热吃点早饭。” 二柱婶和胖婶见早饭是油茶和红薯,都有些羡慕。 ――油茶这玩儿费油,当然就金贵。可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整上一些,用来待客,这是最最体面的东西了。但这不还没过年呢,傅家就吃上了? 胖婶儿深呼吸,笑道,“婆婆家里的油茶都比我们家里的香一些!” 方氏笑道,“阿窈爱乱整,我也懒得管她。”话虽如此,可她话里话外都明明白白地透出了些许自豪之意。 傅楚窈抿嘴一笑,“我们家人口少,花销也少些,弄什么都方便。弄这油茶呢,主要是图方便……我们家还有点,呆会二柱婶胖婶都带点回去。” 二柱婶和胖婶儿喜得和什么似的,赞了傅楚窈几句以后,开始一边吃油茶,一边八卦许家昨天办的喜事来。 ------------ 第六十三章嫁女酒(六) 傅楚窈殷勤劝食。 二柱婶和胖婶儿吃了几口傅楚窈做的油茶,便觉得格外与众不同,连忙又停下来,仔细看那碗里的油茶。 “阿窈,你这油茶是怎么做的?吃着比我们家的好呢!”胖婶问道。 方氏看了孙女儿一眼,轻声说道,“阿窈这个吃货,也就只肯在吃食上花心思罢了。” 二柱婶连忙夸赞,“瞧您说的!要是我有个像阿窈这么心灵手巧又长得好看的女儿,肯定夜里做梦都会笑醒……可惜啊,一连生了两个都是带把儿的!这辈子没有女儿缘喽!” “阿窈,你在油茶里放了啥?”胖婶好奇地问道。 傅楚窈一笑,“也没啥特别的,上回您不是给了我奶奶一包白芝麻和落花生嘛,我先晒干了,再炒香,用瓶子装好了,吃的时候,直接倒点炒芝麻粒儿进去就好,花生粒儿要用擀面杖打碎,然后再加点香葱香菜就好……” “嗯,我看啊,这些佐料确实都差不多,那茶汤呢?茶汤怎么整的?”胖婶儿不愿意放弃美食这个话题,又追着傅楚窈问。 傅楚窈笑笑,“就是用茶叶梗,加上夏天收的炸香了的小鱼干儿、姜片和干紫苏熬出来的汤……茶汤不妨熬一大锅,早上冲油茶吃,中午还可以用来下面条。” 二柱婶赞道,“阿窈真会过日子!” 胖婶儿也恍然大悟! “难怪好吃,加了小鱼干熬的汤……有肉当然鲜!姜和紫苏又去腥!”胖婶儿咂吧咂吧嘴,又喝了一口油茶,说道,“……明年我就让小胖去河里摸点小鱼儿回来!跟你一样,晒干炸香了收着,给小胖爹下酒也是好的!” 一说到吃肉,二柱婶的话题忍不住又跑回了昨天的那场嫁女宴上。 “……唉,帮许八斤做事,本来就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要是不帮他们呢,毕竟是开口求过我的,以后难保我们没什么事要找上他们的,所以只能答应去帮助啰!结果呢,去给她帮助,就像在她家当长工一样,又累,讨不着好!” “这请了四百多人来凑分子吃喜酒,还只肯办十席,许八斤去了八两肉过来,自己割一半藏着吃,只剩下四两不到!我问你们,这是办筵席啊,就算只办十桌,四两肉,怎么做?” 胖婶“哈”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可见了二柱婶的气愤模样儿,胖婶又赶紧把笑声给憋了回去。 二柱婶继续吐苦水,“好嘛,许八斤嫁女,最后倒是我给他出了四斤酸菜,住许八斤家那头的梁珍给出了四斤酸菜……再加上许翠挺着大肚子去别人菜园子里偷来的几颗白菜帮子、顺了点人家晒在屋檐下的干菌子什么回来……这才勉强凑了这三个菜出来!” “说起来也可怜,许家这场嫁女酒啊,许八斤两口子硬是一分钱都没有出,所有的一切都是许翠自己张罗的!本来许翠手里有钱的,应该是从徐耀华那里搞来的,听讲也差不多有百把块,用来嫁女,其实是可以办得很风光的!” “但是许八斤怕那百把块被许翠当成嫁妆带到徐家去,就哄着许碧去把许翠的钱偷了出来……所以许翠确实可怜啊,一分钱没有,还要挺着大肚子操办婚宴……我听说,好像她身上的嫁衣,都是找田雨秀借的……” “唉,跟许八斤搭邻居也是烦,我骂柱子他爹好几回了,祖屋建哪不好,非要跟许八斤建在一块儿!你们看看……昨天到了后来,” “八斤老婆还说我和梁珍不会办!我是不想惹事,所以不作声了,梁珍不愿意忍,回嘴以后红事白事再也别找她,让八斤老婆自己看着办……” “好嘛,你看喽,今天早上我出来的时候,还听到八斤老婆正在她院子里大骂梁珍,说梁珍家连鸡都不正经,鸡毛飞过界,飞到了她许家!还说什么人就养什么鸡……你们说说,这八斤老婆骂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自己屋里的许翠?还没结婚就挺了个大肚子?难怪她女儿的男人要跑!”二柱婶气冲冲地说道。 胖婶没忍住,“哈”的一声就笑出了声音。 方氏开口问道,“昨晚上到底怎么回事?结婚这么大的事儿,徐耀华怎么没来呢?” 这一回,二柱婶说起了许翠和徐耀华的事儿。 “就是因为田雨秀啰!还不是许翠儿不作不死!”二柱婶鄙夷地说道,“确实昨天徐耀华没来,确实是因为,他送田雨秀去了县城里的医院!” “这田雨秀没有爱人哪?要让徐耀华送到医院去……这是几个意思?”胖婶儿不明白了。 二柱婶白了胖婶儿一眼,“你是不知道!这田雨秀动了胎气,是许翠造的孽!她跑去找田雨秀借嫁衣,田雨秀不肯,许翠就用上了她娘教她的泼妇手段,仗着她肚里有块肉,把田雨秀结婚时候穿的嫁衣给抢了过来……” “当时许翠儿去找田雨秀的时候,梁珍和狗剩娘她们都在,据说吧,许翠抢了嫁衣就走……厉害得很,而且跑得比没怀孕还快!田雨秀气急了想下床去追,跑两步就摔地下了,听说还见红了!” “后来田雨秀动了胎气,梁大壮过来找许八斤理论,徐耀华才不得不送了田雨秀去了县城!梁珍她们都在猜,怕是梁大壮不肯给田雨秀出医药费哦,所以徐耀华带着知青站的人送了田雨秀去了医院,梁家没一个人去!喏,后来许八斤摆嫁女酒,梁家人还不是……全都去了!” 胖婶听了,摇头道,“一屋的冷血动物!不!两屋子的冷血动物……怎么我觉得,这梁大壮家,其实很适合和许八斤家配亲家呢?都是一样的会算计,还冷血!” 傅楚窈没有想到,徐耀华没有出席婚礼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所以,昨晚上许翠看向她时,目光中隐含着的愤怒与记恨,是因为……她建议许翠去找田雨秀借嫁衣了?可她也没让许翠去抢啊!再说了,许翠凭啥觉得全天下都欠了她的,她想要啥,别人就要心甘情愿地给她? 如今许翠蒙受了这么大的耻笑,依着许翠的性格,恐怕会把一切都推到傅楚窈的身上吧? 傅楚窈暗地里摇摇头,心想以后还得时刻注意许翠这个定时炸弹才行。 但不管怎么说,从此以后,许翠和徐耀华的婚事就成了村里的一桩笑谈。 ------------ 第六十四章过年(一) 不知不觉间,又下了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 等雪化了以后,就进入了腊月,眼看就要过年了。 这几天,偏偏又开起了大太阳…… 趁着天气好,傅楚窈赶紧把家里的棉被、褥子、炕床上的小薄被啊什么的都拿出来晒晒,还把家中屋里屋外的被套、枕头套、床单、帐子什么的,也全部都清洗了一遍,把后院里弄得像张灯结彩似的。 紧跟着,她又把家里全都收拾了一遍,扫完地以后,还去拎了一桶水来,开始逐间房逐间房地擦洗地板、窗棂子什么的。 方氏见孙女儿忙得风风火火的,心中也极欢喜。 胖婶送了些剪纸窗花过来,她预备着等阿窈做完清洁了以后再把窗花贴上去……以及,她还利用一些碎到不能用的零星布头做了一副好看的门帘,到时候就挂在阿窈屋里,相信她一定会喜欢的! 就在方氏捧着针线箩坐在厨房后头赶制那最后的针线活时,突然有把声音响了起来。 “请问方婆婆在家吗?” 方氏一愣。 这声音…… 谁啊?听着也太熟悉了! 在院子里干活的傅楚窈也听到了,连忙应了一声,“在,在!我奶奶在家呢……请问,是哪位来找啊?” “哟,阿窈也在啊?快开开门,我是你王莉阿姨!” 傅楚窈匆匆跑去开了门,果然看到了穿着呢子对襟的格子大衣的王莉,以及……站在王莉身后,穿着笔挺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傅楚窈愣了一下。 “阿窈?方婆婆她……”王莉笑眯眯地问道。 “啊?哦,哦!王阿姨,快,快请进来坐……”傅楚窈终于回过神来,领着王莉和那个男的往院子里走。 ――那个男的,其实她也认识,就是王莉的丈夫、田雨秀的父亲田勇! 只是,王莉来家里还好说,可怎么连田勇也上门了? 傅楚窈把二人让到了正屋,又让二人上炕;王莉已经来过两次,有些熟悉了,当下便除了鞋子,依言上了炕。可田勇却只是笑了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傅楚窈也没强求,只是笑容满面地说道,“王阿姨,呃……您二位先坐一坐,我去请了我奶奶出来。” 说着,她就匆匆地离了正屋。 “……老田你瞧瞧,这方婆婆家里,是不是跟其他的农家不大一样?” “嗯,确实干净、整齐。不过,女人爱干净,这也是天经地义的。” “哎,你还是不信。呆会你见了方婆婆就知道了,普通的农家老太太可没谁像她那么高雅、又有气质的。” “小莉啊,不是人有气质她就会治病的……” “那你看看我!我就是全听方婆婆的,服了她的方子三个月,昨天医院那边出了结果,说……我这输卵管闭塞的毛病啊,好了!” “你……” 傅楚窈站在门口听了一耳朵,掩着嘴儿笑了起来。 正好方氏从那边屋里出来了,还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抚了抚梳得油光发亮的发髻。 傅楚窈一看,便知道奶奶换了一身衣裳,还重新梳了个头。 她冲着奶奶微微一笑。 方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挥手赶她,还低声笑骂,“快去!把新上的秋茶沏好了来,还有,把你做的艾草果子、炒核桃仁也端上来!”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去了厨房。 “王莉来了啊?”方氏笑着扬声说道,掀起门帘子进了屋。 正屋里的王莉顿时面上一喜,“方婆婆,我又来叨扰你啦!” 见王莉作势要起身,方氏连忙挥手,“你坐,坐……都来了婆婆家好几回啦,就把这儿当成你娘家一样,快坐着……哟,这位是……” “婆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田勇。”王莉也没多说,田骁是县长什么的。 方氏微笑着打量了田勇一番,突然笑容一滞。 “婆婆?”王莉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方氏面上的神色,好奇地问了一句。 方氏回过神来,“啊?哦……王莉啊,看起来,你好多了嘛……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婆婆吗?” 王莉面上一红,“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之前我和老田一直都没能要上孩子,后来我去医院查了,也确实是我的问题。可是,医院虽然能查出来……却没法子治,我还以为……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当妈妈的可能了。” “不瞒您说,之前……其实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思,想着反正也是治不好,不如”听听您的意见。想不到,我就是坚持用了您开的方子……整整三个月零一个星期,前几天又去医院复查了,昨天拿到的结果,说……之前输卵管闭塞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说着,王莉忍不住抿着嘴,面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方氏朝王莉探出了手。 王莉连忙将自己的右手给平放在小炕桌上,教方氏把住了脉。 听了一会儿的脉相,方氏笑道,“你要是肯再听我的呢,就先别忙着要孩子。你啊,身体底子太差,这才刚好一点儿就想要孩子……当心在妊娠期、月子里吃苦头。” 王莉一怔。 “可是,我今年都已经三十二了,再拖下去,就怕……”王莉期期艾艾地说道。 方氏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说道,“身子骨不好呢,你就是二十三就生,也一样毛病多!” 王莉一咬牙,“我听婆婆的!反正啊,现在距离明年春天也只有三四个月了!” “嗯,那再服用几帖药吧,好歹等过完了这个冬天,到了明年春天再说。”方氏笑着说道。 坐在一旁的田勇有些忍不住了,面上露出了些许不屑、以及不耐烦的神色。 方氏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角。 ------------ 第六十五章过年(二) 傅楚窈端了个托盘进来。 “叔叔、王阿姨、奶奶……快来喝点儿茶、吃些点心吧!”她将托盘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了炕桌上。 又因为田勇独自坐了一桌,所以傅楚窈为他单独准备了一份茶水点心。 “你田叔不好喝茶,把他那茶水给撤了……前儿丑丫送下来的蜂王浆,去兑了水来让你田叔解解渴。还有,隔壁村的陈家不是送了点荸荠过来?你去削了皮,送些过来给你田叔当零嘴儿吃。”方氏交代道。 傅楚窈应了一声,连忙将放放才放下了茶盏给收了,转身又去了厨房。 王莉奇道,“婆婆,他怎么不能喝茶呢?他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头坐着,喝下去的每一口水,可都是茶水啊!就算不在办公室里坐着,平时下乡啊什么的,这茶叶和茶水都是随身放着的……来的时候,我还和老田说了,婆婆您自个儿采制的茶叶啊,那叫一个香!他还等着开开眼呢!” “茶叶算什么?等他治好了前列腺炎,我送他一包就是了。”方氏答道。 田勇瞪大了眼睛看看方氏,又看看王莉……最后看向王莉的眼神带上了些许埋怨之色,似乎怪她将他的私事提前说与方氏听了? 不料,王莉的眼睛却瞪得比田勇更大! “婆婆,您怎么知道……您怎么知道老田得了前列腺炎的?这,这……咱们也是昨天才拿到的体检报告啊!”王莉诧异地说道。 田勇面色稍霁。 可转念一想,他投向方氏的眼神就有些热切了起来。 这位老中医看起来,很有两下子啊!也没问疹,也没把脉,居然就靠相面……就能看出他得了前列腺炎? 只是…… 唉,只可惜,这老中医竟然是个女的! 虽然她年纪大了,但这男人的病,让个妇人治起来总是不大方便,还不如去正规医院呢。 “婆婆,不如……”王莉看了丈夫一眼,期期艾艾地地欲言又止。 田勇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几子上,盛着碧绿色的……像是艾草糯米团一样的绿色东西,大约只有汤圆大小,挺精致的,每一只都用片新鲜薄荷叶子托着…… 他拈起了一只碧绿色的糯米团子,然后发现托在糯米团子下的那片叶子扯不下来,似乎粘得有些紧了,索性就将那叶片和糯米团子一块儿塞进了嘴里,嚼了起来。 田勇突然愣住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农家常见的艾草粑粑。 但是,这艾叶粑粑又跟他以前吃到的并不一样……首先,这艾叶粑粑是有馅儿的,而且那馅儿,是炒得香香碎碎、又被细心擀碎了的糖花生粒。其次,艾叶粑粑里的艾叶味道其实并不浓,然而托在艾叶粑粑下面的那片薄荷叶却能很好的将艾叶的腥气袪除掉,而且又在最大程度上解除了糯米的腻与糖花生馅的甜。 一个小小的糯米果子,竟然集齐了糯米的软糯、碎花生粒儿的脆香、薄荷的清爽以及艾叶独特的香气…… 田勇嚼着嘴里的美食,突然就舍不得咽下了。 “哎,哎……老田?你说句话啊!”看得出,王莉也不怎么能当得了田勇的家。 她似乎有心想让方氏替丈夫医治,可丈夫没表态她也不好硬开口,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看方氏、又看看田勇,恨不得立时替田勇开口求医,却又到底不敢…… 方氏笑笑,只装作不知,然后气定神闲地拿起了茶杯,朝着王莉说了声,“……请喝茶。” 田勇终于回过神来。 嘴里清甜、香脆、软糯的滋味还未散去,鼻端就闻到了淡雅清香的幽幽茶香…… 嗜茶如命的田勇顿时就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傅楚窈送了蜂王浆调的蜜水儿进来。 同时,她也将一小碟子刚刚才削了皮儿,而且还水灵灵、嫩生生的雪白荸荠肉给放在了田勇身边的小几子上。 蜂蜜的浓香将茶香尽数掩…… 田勇的注意力放在了前面的这一碟子荸荠肉,以及用个碧绿竹筒杯盛着的,浅黄色微微的浑浊蜜水上。 “小田啊,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这些都是自家做的,你尝尝!”方氏笑眯眯地对田勇说道。 田勇笑着应了一声好,先端起蜜水儿喝了一口。 这蜂蜜可是好东西! 而且刚才听这婆婆说,这还是蜂王浆?那简直就是比蜂蜜还好的好东西啊! 只是,蜂蜜一向甜得腻人……虽然说,现在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蜂蜜其实是属于有钱也搞不到的好东西,大约也就只有乡下人自己去树林里打蜂窝才有的…… 可田勇也一向不太喜欢这种除了甜以外,什会滋味也没有的蜂蜜。 但是,这小姑娘用新鲜的竹筒来盛蜜水儿,使这浓郁芳香的蜂蜜香气里,又隐隐带上了一丝清清的竹香? 好巧妙的心思! 田勇暗赞了一声,心想这老婆婆果然不是常人,光瞧着这小孙女儿为客人准备的茶点,就能看出这祖孙俩并非寻常庄稼农户。 傅楚窈也想亲眼看看、亲耳听听奶奶是怎么望诊的。 ——毕竟看田勇的这副模样,像是不大看得上奶奶这样的……三无老中医的。 不料,她刚刚才摸到了针线箩,准备捱在炕床边,一边做针线一边旁听时,却听到奶奶说了句,“阿窈,你去厨房里把午饭准备一下。” 傅楚窈一怔。 她不由得看了田勇一眼。 ——奶奶要支开自己的意图太明显。 所以说,要么,就是接下来奶奶和田勇、王莉的谈话……不太适合让自己听到? 奶奶都这么说了,不听也不好。 傅楚窈只得抱着针线箩出去了。 不过,她才不会真正跑开! 奶奶不让她当面听、当面看……但她是可以偷听的嘛! ------------ 第六十六章过年(三) 方氏不说话,只是端着茶杯慢慢地喝茶。 王莉虽然心急,可丈夫没说话,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田勇却已经打定了主意,所以也不急,就说了声,“婆婆太客气了……小莉过去麻烦了您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方氏朝他笑笑,“不过就是开了几个方子而已,也没费我老婆子什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三人喝的喝茶、喝的喝蜜水儿,没有一个人说话。 正屋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田勇才开口说道,“婆婆,有件事……还得求一求你。” 方氏笑而不答。 “不瞒您说,我女儿田雨秀……才结婚没多久就怀了孕,前些日子又因为受了些剌激,可能情况有些危急。所以我想,能不能请您去一趟县城,帮着看顾雨秀一段时间呢?”田勇开口说道。 王莉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田勇。 方氏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真是抱歉……毕竟我们家里还有个半大的孩子呢,而且我年纪也大了,并不想出远门。”方氏客气又委婉地说道,“再说了,其实雨秀这孩子呢,早在我家阿窈从蟒蛇的口中救下雨秀的时候,我就时不时地让阿窈去看看雨秀,所以呢,雨秀的情况,我老婆子还是知道一点儿的……” “什么?”田勇愣了一下。 方氏挑了挑眉。 “是,是您的孙女儿阿窈……从蟒蛇口里救下了雨秀的?”田勇皱着眉头问道。 方氏露出了诧异的模样,“这还能有假?当时全村人去了一半儿有多……我家阿窈为了救雨秀,险些自己也受了伤呢!” 田勇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冷峻了下来。 方氏心知有异,便不再提及此事,而是匆匆说道,“雨秀这孩子啊,其实她得的是心病,这心病还需心药医……您说是吧?” 说着,方氏又扬声叫道,“阿窈?阿窈?割块腊肉蒸了……办几个好菜留你王阿姨和田叔叔吃午饭!” 明眼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方氏在变相的送客了。 而田勇乍闻真相,心中隐隐生气,也顾不得做做样子,直接就站起身,“不了,我们就不打扰婆婆了,下回小莉有空再过来陪您吃饭……小莉?我们走了!” 王莉有些难堪,但田勇都已经走到了正屋门口了……她只得下了炕,面露不虞之色。 方氏从炕桌边翻出了傅楚窈用来练字的田字格本和铅笔,抓紧时间在纸上写了方子,然后又撕下了那一页,交给王莉,轻声说道,“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他有这个男女有别的想法,也不用强求。这他前列腺炎呢,也不严重,治起来也不怎么麻烦。就怕以后拖得严重了,不但影响平时的生活,对生育方向也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王莉吃了一惊! “快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方氏又道。 王莉咬了咬牙,低低地应了一声,见此时田勇已经出去了,这才轻轻地在方氏耳边说了一句,“……梁大壮一直都说,是梁卫国救的田雨秀!” “小莉?”田勇大约是有些不耐烦了,就在外头喊了一声。 王莉赶紧将方氏写好的方子叠好,贴身藏了;然后赶紧下了炕,穿好鞋,匆匆对方氏说了声“改天我再来看您”,然后就急急地走了出去。 田勇两口子走了以后,傅楚窈去院子里关了门,回来问方氏,“奶奶,这是几个意思?” 方氏沉吟道,“管他呢,横竖跟咱们也没关系……不过,我一早就觉得纳闷呢,明明是你把田雨秀从蟒蛇嘴里救了下来,怎么田勇两口子就跟不知道一样?” “这么说,田雨秀跟梁卫国结了婚,恐怕还是……梁大壮挟恩?可是,田雨秀是白痴吗?梁家人糊弄她父母,她不会开口拒绝?只要她说出真相,说她不想嫁,难道她爹还真让她……一辈子呆在农村?”方氏嘀咕道。 傅楚窈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可一想到王莉和田雨秀的关系…… “奶奶,您说……会不会是因为王莉的关系,所以田雨秀认为她爸爸就是站在后妈这边的,不管她说什么,爸爸也不会听,所以干脆不讲了?”傅楚窈揣测道。 方氏叹气,“如果真是这样,这田雨秀也算是蠢到家了……算了,这样的人,以后你就是再遇到,把她当成普通朋友就成,可千万别交心,免得被拖累。” 傅楚窈叹服地看着奶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奶奶看人可真准! ――现在想想,放在前世,田雨秀可不就是个谁沾谁倒霉的人? 想必今生,徐耀华还是会重蹈前世的覆辙吧? 而且这么一来,连带着田雨秀的丈夫梁卫国、以及徐耀华的妻子许翠……都有可能一辈子不得安宁的。 不过,这些跟她傅楚窈又有什么关系? “奶奶!刚您说,切块腊肉蒸来吃,是吧是吧?我已经切好了放锅里蒸上了,呆会儿咱们吃腊肉吧?”傅楚窈换了个欢快的话题。 闻言,方氏却狠狠地刮了孙女儿一记眼刀子! 傅楚窈已经欢天喜地的跑到了厨房里去。 今年不同往日。 以前还没重生回来的时候,她总跟着许翠儿一块躲懒。家里就奶奶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奶奶毕竟年纪大了,能顾得住两人的温饱已经很辛苦…… 但今年秋天的时候,傅楚窈重生回来,打定了主意就是要带着奶奶提前奔小康。所以,她倒变成了主力军,奶奶就自动退居二线了。 不得不说,年轻、身体又好的话,可真是大大的本钱啊! 家乡地肥山富的,只要勤劳一点,几乎每天都能往家里捎点儿山货,这日积月累的,到最后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若是托了人悄悄拿到镇上或城里去卖这些山货,一年算下来也不比强劳力在生产队里挣得少! 所以傅楚窈才敢……想蒸腊肉吃、就蒸腊肉吃啊! ------------ 第六十七章过年(四) 转眼就到了年关。 虽然家中只有傅楚窈和方氏两个人,但傅楚窈还是决定,好好儿地跟奶奶过个热闹年。 毕竟前世她跟奶奶关系不好,后来奶奶去了以后……那将近十年的时光,除了老武的陪伴之外,几乎都只有她一个人。 那时,老武虽然也待她极好,可毕竟不是亲人。 所以当傅楚窈重生回来以后,她还是非常非常想要亲近奶奶的。 到了除夕这一天时,似乎老天爷也想让她们祖孙俩正大光明地窝在空里偷懒。一大早,天空就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 方氏笑吟吟的,像变戏法似的,也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件……看起来既艳丽、又华美的……小棉衣?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这,这…… 这棉衣一看就是纯手工缝制的,定是奶奶的手艺! 粉红色的灯芯绒布料的面儿,镶着大片的毛皮灰领子,而且袖口也反镶着一圈灰色皮毛,连着棉衣的边襟也滚了一条细细的毛边儿。而棉衣两片对襟上,开着双排扣,每一粒扣子都被方氏用灰色的灯芯绒布料包着,看起起既大方又简洁,很像十几年以后的棉衣时装! 再细细一看,这灰色皮毛怎么这么眼熟? ——明明就是,这明明就是上回她打下来的那些野狼的皮毛嘛! “奶奶!奶奶……”傅楚窈高兴地又叫又笑! 奶奶还真是心灵手巧! 这件棉衣的样式,分明就是照着上回傅楚窈自作主张给方氏买下的那件呢子料的暗纹格子衣的样式来做的!连着双排扣的样式一样,只是还加做了一条灰色灯芯绒的腰带…… 这粉红与浅灰的组合,别说是放在七零年代看起来特别亮眼,傅楚窈相信,就是放到十几二十年以后的现代,也一样是个好东西啊! “奶奶!这是给我做的?您什么时候做的……怎么瞒着我呢……奶奶!这领子和这些滚边,真是您手工做的么?哎,这皮子这么硬,您是怎么穿的针啊?奶奶!奶奶……”傅楚窈简直激动得语无伦次。 方氏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进了厨房。 傅楚窈一怔。 ——奶奶不高兴吗?为什么? 她连忙抱着棉衣匆匆地追了过去…… 可刚一追到厨房门口,她就看到方氏别过脸去,正避着人用衣襟来擦拭眼泪呢! 傅楚窈愣了一会儿,这才哑然失笑,然后又抱着棉衣悄悄儿地出来了。 站在正屋里,她又捧着这件棉衣看了又看,很快,泪水就迷濛了双眼——真是苍天厚爱!让她重活了一世……才得到了这来之不易的亲情。从今往后,她可一定要努力!努力让奶奶过上好日子,身体永远健健康康的,永远地陪在自己身边…… 傅楚窈含着眼泪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家常旧棉衣,然后小心翼翼地换上了奶奶亲手做的新棉衣。 家里并没有全身镜,但这并不能阻挡傅楚窈的臭美…… 然后,她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觉得这棉衣非常合身,还将手伸进了衣服口袋里。 ——嗯?衣服口袋里有什么? 傅楚窈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对粉红拼灰色灯芯绒的袖套?奶奶手真巧啊!这对袖套拼凑得极有民族风,但又非常好看……想来,是奶奶觉得这棉衣的颜色太浅,怕不经脏,所以就又做了一对袖套、好拆洗? 她兴致勃勃地将袖套戴上,然后觉得自己更美了! 正好方氏端着一盆东西进来了。 “奶奶!快看我美不美!”傅楚窈中气十足地问道。 方氏看向孙女儿的眼睛里盛满了惊艳,“美!怎么不美!” 傅楚窈喜滋滋地说道,“要是头上还多一顶粉红色的毛线球帽子,再给我配条毛线织的袜子套,保准儿我会更美!” 方氏没好声气地说道,“帽子和袜子套,我托你二柱婶做好了,昨天才送了来。还有棉鞋,也让你胖婶儿给你做了一双遮脚脖子的……都放在你屋里了。不过,我可丑话说前头了哈,这新棉鞋就这么一双,明天初一,穿出去拜年的时候可别被雪水弄湿了,也别弄脏了……” 方氏还没说完,傅楚窈已经欢呼着跑回了屋里。 果然,她的床上,正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条用黑色灯芯绒做的手工裤子,而且方氏可能还吸收了知青们穿的运动裤上的流行元素,在裤腿靠外的两边给滚上了两条灰色的灯芯绒边…… 那双黑色的棉鞋则做成了矮帮子雨靴似的……可落在傅楚窈的眼里,却觉得这高帮棉鞋长得跟靴子很像好嘛!再一细看……嗯,这确实是胖婶的手艺。胖婶心眼实、力气还大。她做出来的鞋子就跟她的为人一样,又厚又实在! 傅楚窈试穿了那双鞋,然后在屋里踩来踩去,觉得舒服极了。 再看向床上,她看到了那团粉红色、顶头还镶着一大朵毛绒球的毛茸茸的毛线帽子,以及一双粉红色的、松松垮垮的毛线袜子套。 傅楚窈这回是真来劲儿了,连忙将所有的衣物全部都穿戴一新,然后就跑到了正屋里。 “奶奶奶奶!快看我!”她兴奋地在方氏面前转着圈圈。 方氏猛地看到了一个粉妆玉砌的漂亮女娃娃,忍不住又是欢喜,又是发愁。 ——欢喜的是,吾家有女初长生!发愁的是,眼看着孙女儿一天天的长开了,端的是个美人胚子,就跟当年阿窈她娘一样!不,阿窈可比她娘美多了…… 唉,这姑娘要丑点,像丑丫那样……倒是安全,但也太丑了。可姑娘要是太美了吧,又总担心会为她招来祸事…… 方氏又是欢喜又是发愁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等过完年,得好好教阿窈几手防身的功夫才是。 ------------ 第六十八章过年(五) 虽然家里只有两个人,但祖孙俩也追求着要过个肥年。 傅楚窈被方氏催着去烧了水,祖孙俩都洗过了头、洗过了澡、换上了新衣裳,然后就坐在炕桌上,准备吃年饭。 “奶奶!等一下!”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喊了一声,跳下炕床就朝外头跑去。 方氏皱起了眉头。 傅楚窈刚跑了出去,突然又跑了回来,“奶奶,我要放炮仗了,您可要捂着耳朵,别受惊了啊!”说完,她又跑了。 方氏一怔,半晌才笑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噼里啪啦……” 热闹的鞭炮声音如炸雷一般响了起来,并且与村里响起的远远近近、此起彼伏的炮仗声音相呼应。 方氏忍不住笑弯了嘴。 ――往年过年可没这么热闹!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阿窈这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放完鞭炮,傅楚窈笑眯眯地进来了。 因为激动、高兴,她那张雪白俏丽的小脸儿透出了健康的绯红色,像个熟得正好的水蜜桃似的,让人见了……几乎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方氏怜爱地说道,“这炮仗也忒厉害了些,快揉揉耳朵,免得不舒服。” “没事儿……奶奶,今年咱们炮仗买少了,要不是顾着还得留一挂大年初一的早上放,我可恨不得这两挂一会儿放了呢!”说着,傅楚窈饶有兴趣地问道,“……奶奶!能开饭了么?” “开饭开饭!”方氏笑道。 傅楚窈欢呼了一声,又对方氏说道,“那您先起筷!快嘛,快嘛……我都等不及了,肚子饿了呢!” 方氏被她闹得不行,只得拿了筷子,随便挟了块菜吃了,又赶紧对孙女儿说,“……你快吃!我啊,下午你做饭的时候,我试了几口,现在倒有些饱了……” “那可不成!今天是除夕,明天是新年,今明两天啊,咱们就得吃得饱饱的!这样呢,以后每一年、每一天……咱们都能吃得饱饱的,而且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过年那么好!”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着,同时还将桌上的菜,每一道都挟了一点,堆进方氏的碗里。 ――奶奶,以后可是个花花世界呢!所以您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要带着您到处去,咱俩好好见识见识这大千世界,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傅楚窈在心里默祷道。 可方氏却认为孙女儿这是在说吉祥话呢! 她不禁笑眯了眼,一边点头,一边挟起了刚才孙女儿的劝菜,细细品尝了起来。 原本方氏觉得,家里只有祖孙俩,年夜饭搞太多也是浪费。 但傅楚窈却很坚持――因为这是她头一回有能力报答奶奶,当然想让奶奶高兴高兴,所以非常坚持地要办出八菜一汤! 当然,她也不会做出浪费粮食这样的,会惹奶奶生气的事情出来。 所以桌上虽然林林总总地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肴,但主菜就是一道红枣当归杞子炖鸡汤、酸菜红烧肉,蛋皮包肉馅的饺子,还有一道怕菜式太油腻,所以清炒了一个大白菜。主食是清水煮的挂面,甜品是两碗用奶粉冲的花生糊…… 另外还有三个小碟子里盛着炒核桃仁、炒板栗和炒花生米,以及一盘子刚刚才从菜地里摘回来的野果儿――山泡子。 其实这山泡子原名三月泡,长得很像后来国人从国外进口的树莓。顾名思义,这三月泡本来应该是开了春才有的野果子,也是几年前方氏知道孙女儿爱吃这种酸酸甜甜的野果子,就特意从山上移植了几株下来,得闲时也常将些茶叶渣之类的倒在山泡子的根上。 不想后来便生得极好,今年进入腊月时就结出了累累硕果……只是可能因为天气太冷,熟的极少,傅楚窈蹲在雪地里,围着那几株山泡子树选了好久,才总算是摘下了这么一小碟子红艳艳又极度新鲜的山果子。 傅楚窈知道奶奶年纪大了,平时爱吃些软糯之物,就挟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奶奶碗里,说道,“奶奶你吃这个!要是怕腻,吃完红烧肉再吃点山泡子解解油腻……” 方氏笑眯眯地将那块红烧肉给吃了。 这年夜饭是傅楚窈一手张罗的,从晌进一直忙到天黑……她虽然饿得不行,但吃也要吃出花样来!先是用浓鸡汤来泡了一小碗面条吃,然后又用红烧肉酸菜来拌面条吃,最后又把蛋饺当成汤饺,浇了鸡汤来吃…… 方氏看着孙女儿忙得不亦乐乎,又好笑又好气。 祖孙俩亲亲热热地吃了个十成饱! 可傅楚窈却舍不得散席,就仍然还趴在炕桌上,用手拈着炒栗子吃。 “方婆婆?阿窈妹妹?” 外头突然响起了微弱的呼叫声…… 年节下的,村里人时兴在吃年饭前点炮仗,所以那人的呼喊声音时断时续的,也听不真切。 方氏和傅楚窈对视了一眼。 在这个时候,外头还下着大雪,谁会来串门子啊? 方氏一愣,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然后朝孙女儿使了个眼色。 傅楚窈会意,赶紧拉开了靠边的、炕床的抽拉柜,把还剩了大半罐的鸡汤、还剩了好些个蛋包饺没能吃完的、以及那两碗各吃了一半的牛奶花生糊全都放进了抽柜里,再关上门,把靠枕放了进去。 “方婆婆?阿窈妹妹?有人在家吗?” 外头那人似乎愈发地焦急了起来,开始拼命地拍起了外头院子的门。 傅楚窈快速地扫了一眼自家的炕桌。 ――被吃得只剩半碗的酸菜红烧肉、清炒大白菜、清水煮挂面、几样炒干果和一碟子野果子…… 嗯,应该差不多了。 这时,方氏又转过身,将之前为了清理桌子时,收到一旁的两碟子用来当零嘴儿的腌菜给放在了炕桌上,这才朝孙女儿点了点头。 傅楚窈这才大声应道,“哎!来了来了……谁啊这是?怎么大过年的,吃年夜饭的时候上人家家里来了?” “阿窈妹妹,我是徐耀华……真对不起打扰你了,能麻烦你开开门吗?我,我有急事要找方婆婆……” ------------ 第六十九章过年(六) 傅楚窈开了门。 “……阿窈妹子!”徐耀华果然站在门外,一脸的焦急。 看样子,他像是急得想要一头扎进门里来似的…… 可当他看清了眼前的傅楚窈之后,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阿,阿窈?”徐耀华结结巴巴地喊了她一声。 傅楚窈也同样瞪大了眼睛,不满地看着他,“耀华哥,什么事这么晚来找我奶奶啊?这天还没亮呢,要拜年也得明天大年初一吧?” 徐耀华看着眼前的粉衣少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阿窈长得挺好看的。 但在这以前,阿窈的扮相更偏向幼女些……所以徐耀华一直都把阿窈当成小妹妹看待,直到今天,直到现在……直到他真正看到了一个豆蔻年华的绝代美人! 只见她穿着件收腰的粉色棉衣,细腰却仍能掐成一手宽;且她明眸善睐、眼眉如画,又靡颜腻理、灿如春华。最最让人无法抵抗的是,她说话的时候,那把嗓子实在是如娇莺初啭一般……虽然是实打实地在埋怨他,却娇滴滴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旖旎之思…… 徐耀华一下子就闹了个大脸红! 傅楚窈奇怪地看着他,心想这徐耀华怎么别别扭扭的,难道说,他病了?上门来求诊? 可是,奶奶又不是个真正挂牌行医的大夫,何况今天还是大年三十儿呢,只要不是快死人,本来就不应该上门打扰别人嘛! 这个徐耀华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阿窈啊?是谁来咱家了?”方氏在里屋问道。 傅楚窈张了张嘴…… “姐夫!你怎么不进去啊?”从徐耀华身后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女孩声音把,傅楚窈给吓了一跳! 徐耀华明显也受到了惊吓,转头一看…… 许碧从徐耀华的身后探出颗头来,只看了傅楚窈一眼,就愣住了。 ――啊!傅楚窈这小贱人,怎么穿着这一身这么好看的衣裳……哟,还是镶毛领子的!是打哪儿得来的? 许碧看向傅楚窈的眼神,明显就变了。 徐耀华皱眉看许碧,“阿碧,你来干什么?” 许碧用热切地眼神盯着傅楚窈,却没好声气地应了徐耀华一声,“……我姐说,她也怀孕了!她也不舒服,你要是请到了大夫,不如先带着大夫上咱家去看看。” “阿窈?”方氏又在屋里问了一声。 “哎!奶奶,是耀华哥和许碧来了……”傅楚窈应了一声。 方氏在屋里回了一句,“这么冷的天,让他们进来吧,外头怪冷的。” 傅楚窈又应了一声,侧身让两人进来,然后才把院子门给重新闩好了。 “方婆婆,阿碧来给您拜年啦!”许碧嘴乖的大声说道。 傅楚窈却一点儿也不给许碧面子,“现在还没到拜年的时候呢,所以没有果子花生……明天才有!” 许碧没理傅楚窈,径自冲进了正屋。 “方婆婆好!您在吃年夜饭呢?”许碧笑眯眯地大声问道,“哟!您家的伙食真好啊!还有红烧肉啊?快我尝尝!” 说着,许碧直接就用手从碗里抓起一块红烧肉……吃了。 傅楚窈傻乎乎地张大了嘴。 ――说实话,前世今生……一共两辈子加起来,大约她也就只见过许翠许碧姐妹这么不要脸的人了!这两人都是直接上来就抢的! 许碧一口就吞了那块红烧肉,咂吧咂吧嘴,赞道,“方婆婆,你们家的红烧肉可真好吃啊!我再试个……” 傅楚窈不乐意了。 ――虽然说,之所以刚才没藏这碗红烧肉,是因为……其实碗里的肉也差不多吃完了,大约也就只剩三四块的样子。 但是,许家姐妹都不是啥好人!傅家的菜,就是拿去喂鸡喂鸭的,也不想让她们这群白眼儿狼吃了! “说得好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似的!”见许碧吃相凶残,傅楚窈嘟着嘴儿说道,“这大过年的,你家没肉吃?要特意跑我家来吃?你家不是俩壮劳力么?你娘你姐姐还各抵半个工分呢!” 许碧一噎,快速地将第二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嚼了起来,不服气地说道,“我爹说,是因为这次给大姐办了嫁女酒,家里才穷了的……我就不信了,难道你家每年过年都有肉吃?” 傅楚窈骄傲地挺起了胸,“那是当然!我奶奶说的,辛苦了一整年了,过年的时候当然要吃肉!” 许碧毕竟比许翠小上三四岁,暂时还没有许翠的功力,被傅楚窈一炝,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就讪讪地住了口。 “好了你俩别吵了,”方氏喝住了许碧和傅楚窈,又问徐耀华,“小徐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徐耀华这才说道,“方婆婆,我,我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过来麻烦您……不是时候。但是,雨秀她不舒服……我,我怕她有事儿,所以,所以……能不能请您下山去看看她?” 方氏冷冷地看着徐耀华,问道,“小徐啊,以前看着你,觉得你这人挺靠谱的。可是……” 说着,方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可今天一看啊,你瞧瞧你说的这话!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雪,你让我一个老人家下山去?万一我摔着、跌着了,你能管我一辈子吗?再说了,谁告诉你,我会治病的?万一我把田雨秀给治坏了呢?” 徐耀华一愣,瞬间满面通红! 傅楚窈却好奇地问道,“耀华哥,雨秀姐不是在县城住院的吗?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要是身体还没好的话,那么着急出院干嘛?” 徐耀华被方氏炝了一顿,早已羞得无地自容…… 而此刻傅楚窈提出的问题,却很好地搭了个台阶让他来下。 于是,徐耀华满怀感激地看了傅楚窈一眼,正准备张嘴说话时,却又看到了满脸兴奋、坐在炕床一角、正虎视眈眈瞅着傅家炕桌上摆满了菜碗的许碧…… 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尽数咽下。 ------------ 第七十章过年(七) 傅楚窈在脑子里迅速地盘算了一下,然后对方氏说道,“奶奶,我去看看雨秀姐吧?” 方氏当然不同意,“这黑灯瞎火的,外头下着雪,天又冷、地又滑……你去做什么?” 说着,方氏又转头对徐耀华说道,“小田得的是心病,你回去好好开那导一下她就成……要是明天还不见好,就让梁卫国送她去镇上的医院……” “方婆婆……”徐耀华看了许碧一眼,欲言又止。 傅楚窈说道,“奶奶,您说的没错,雨秀姐啊,她得的就是心病!不如让我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说不定……她就好了?”说着,她朝方氏眨了眨眼。 方氏盯着孙女儿看了一会儿,拗不过她,只得对徐耀华说道,“小徐啊,那,阿窈就跟着你去。记着,呆会儿要亲自送她回来,知道吗?” 徐耀华连连点头。 许碧亦步亦趋地站了起来,问了一声,“阿窈姐,这大过年的,你去看雨秀姐……不用带东西去,就这么光着手啊?” 傅楚窈笑笑,“瞧你说的!今天是除夕,又不是大年初一,你想要我带什么?还是说,你就想让我带点儿东西出门,呆会儿你好来抢?” 许碧涨红了脸。 “耀华哥,我们走吧!”傅楚窈招呼了一声,戴上了可爱的毛绒帽子,一马当先地朝外头走去。 徐耀华向方氏打了个招呼,跟在傅楚窈身后走了出去。 许碧舔了舔嘴唇,终是舍不得炕桌上那个大碗里的最后一块红烧肉。她仍然伸出手,徒手抓住了碗里的红烧肉,往嘴里一塞,含含糊糊地说了声,“方婆婆我也走了……你们家的红烧肉真好吃!” 傅楚窈回头看了一眼。 方氏不悦地对许碧说道,“用手抓多脏啊,当心肚子疼!” 傅楚窈微微一笑,扭头朝外头走去。 ――哼!许碧要肚子疼了! 三个人结伴朝山下走去。 徐耀华手里有个电筒,一会儿替傅楚窈照一照脚下的路,一会儿又替许碧照一照…… 很快,三个人就下了山。 “阿碧,你先回去。”徐耀华站在岔路口交代许碧道。 许碧撅着嘴不依,“不要!” 傅楚窈已经走开了老远…… 徐耀华害怕傅楚窈摔倒、滑倒,只得不再理会许碧,朝傅楚窈追去。 许碧轻轻地“哼”了一声,也追了上去。 傅楚窈径自去了知青站。 知青站里黑漆漆的,摸着黑走近了,才能看出屋里亮着一盏不甚明亮的油灯。 “雨秀姐?”她轻唤了一声。 屋里传来了带着浓重鼻音的女子声音,“谁?” 傅楚窈跨进了屋子,“雨秀姐,我是阿窈。” “啊,阿窈,快,快进来……” 走得近了,傅楚窈猛然看到了躺在床上如鬼魅一般面容青白、瘦骨嶙峋的田雨秀时,差点儿没被吓得尖叫起来。 顿了一顿,她才急急地走了过去,“雨秀姐,你还好吗?” 田雨秀摇了摇头,微微地啜泣了起来。 傅楚窈刚刚才在田雨秀的床沿坐下,徐耀华和许碧就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许碧顿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抽气声音…… 田雨秀斜着眼睛看向门口,不悦地说道,“许碧?你来干什么?” 傅楚窈有些诧异。 ――田雨秀一向不喜欢出头,无论有什么事都躲在徐耀华的身后,由徐耀华来替她出头。 像现在这样直接怼人,还真不是田雨秀的风格! 很显然,许碧可能也觉得田雨秀的模样有些渗人,不敢看她,也不应嘴。只是拿着一双三白眼,不住地在田雨秀屋里扫来扫去。 许碧突然眼前一亮! “雨秀姐!大年三十儿的,你也有红烧肉吃啊!” 许碧朝着那碗红烧肉扑了过去。 田雨秀嫌恶地看了许碧一眼,拉住了傅楚窈,“阿窈妹妹,这大过年,你上我这儿来干什么?外头冷么?” 傅楚窈看了徐耀华一眼,然后反手拉住了田雨秀的手,趁机替她把上了脉。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才松了手,对田雨秀说道,“耀华哥上我家去请我奶奶下山,可是……所以我奶奶就让我过来看看你。雨秀姐,你身体弱,但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心思重了点。为了肚里的孩子,你还是……凡事都往好的方向想一想吧。” 田雨秀捂着肚子哭了起来,“我恨!我恨……” “雨秀!”徐耀华连忙制止了她。 田雨秀抬起头,顺着他的提示,看了一眼正坐在旁边捧着大碗拼命吃红烧肉的许碧,恨恨地咬了咬牙,遂又低下了头。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她从衣服口袋里拿了一包……用手绢包好的,一小袋剥好了、又炒得香喷喷的核桃仁,亲手放在了田雨秀的手里。 田雨秀一怔。 傅楚窈朝她使了个眼色…… 田雨秀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许碧一眼,顿时了然,赶紧悄悄地将傅楚窈递过来的那包核桃仁藏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那红烧肉哪儿来的?”徐耀华问道。 田雨秀抽泣了一声,又死死地忍住了,然后没好声气地说了一声,“……还不是他送过来的!” 傅楚窈了然。 ――红烧肉定是田雨秀的丈夫、梁卫国送来的。 徐耀华叹了一口气,喝道,“阿碧!别吃了,那是你雨秀姐的……别吃了!” 许碧充耳不闻,头都已经快埋进了大海碗里。 “许碧!”徐耀华发怒了。 许碧大嚼特嚼着红烧肉……直到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叼进了嘴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田雨秀见那碗里,别说是红烧肉了,就连配菜的蒜粒儿都被许碧吃完了!方才还堆成小山、冒出了尖儿的满满一碗红烧肉,如今就只剩下个油光发亮的空碗…… 一向不喜欢吃红烧肉、但更不喜欢这种不问自取的形为的田雨秀忍不住皱眉说道,“许碧,你怎么不把碗也吃了?” ------------ 第七十一章过年(八) 许碧努力吞下了嘴里的最后一块红烧肉,打了个嗝儿,才说道,“哎呀,雨秀姐,你家的红烧肉啊……太好吃了!嗝,嗝……就是肥肉多了点儿、份量少了点儿!哎,大壮叔怎么只分这么点儿给你啊……嗝。” “雨秀姐,总之呢,你就别想太多了……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正经,我先回去,如果你哪儿不舒服,再让耀华哥……或者卫国哥去我家说一声,我走了。”傅楚窈说道。 田雨秀抿着嘴点点头。 傅楚窈也没理许碧,直接就走了。 “雨秀,我先送阿窈回去。”徐耀华也说了一声,匆匆跟上了傅楚窈。 许碧看了看瘦得像鬼、而且还满面怒容看着自己的田雨秀,干笑了两声,说了声,“雨秀姐,那我……也走了哈!” 三人离开了知青站,朝着半山腰的傅家走去。 许碧终于回过神来,一边走、一边追着问,“阿窈姐,你会医术?还是方婆婆会医术啊?怎么以前没听你们说过呢?你们是真懂医还是假懂啊……别是坑人骗钱的骗子吧?” 傅楚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许碧,一字一句地说道,“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就不要乱讲!记着,祸从口出!” 许碧愣了一下。 傅楚窈没理她,迈开了步子继续往前走。 许碧又打了几个嗝,突然想起了姐姐许翠的交代,连忙又追上了傅楚窈,“阿窈姐!我姐姐也怀着孕在,她也不舒服……你也去看看她呗?” 傅楚窈又站住了。 她转过头,看着许碧,“我从来都没跟你说过我懂医,你就不怕……我是个坑人骗钱的骗子?再说了,请人上门看病,是要给钱的,你有钱吗?” 许碧愣住了。 “可是,可是,你刚不也去了雨秀姐那儿?雨秀姐也没给你钱啊!”许碧急中生智,连忙反将一军。 傅楚窈打量了许碧一番,说,“前几天雨秀姐的爹娘上我家来了,他们本来就有拜托我奶奶帮着照看雨秀姐,我奶奶也同意了。你想让我和我奶奶也照看你姐姐?成,多少钱?你家给得起吗?” 许碧哑嘴无言。 傅楚窈挺着胸脯离开了。 只是,傅楚窈和徐耀华才走了两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卟”的可疑声音。 浓烈的臭气顿时弥漫开来。 傅楚窈疑惑地转过身,看向许碧…… 徐耀华也转过身,手里拿着的手电筒的光芒便落在了许碧的身上。 许碧有些难为情,涨红了脸,怒吼了徐耀华一声,“照什么照!有什么好照的?” 傅楚窈明白了。 ――许碧放屁,臭气薰天。 她没理许碧,继续匆匆朝家里走去。 徐耀华只得转过身,急急地追了上来。 傅徐二人才走了几步远,许碧突然带着哭音大喊了起来,“阿窈姐,耀华哥……不,姐夫,我,我肚子疼!” 傅楚窈没说话,跟在她身后的徐耀华恨恨地来了一句,“该!偷吃了这么多红烧肉,肚子不疼才怪了……” “哎哟,阿窈姐,姐夫……我,我要拉了!要拉了!快,快帮我找手纸……”身后,许碧的声音越来越痛苦,然后又是一阵可疑的响声响了起来……像是许碧蹲在路上直接拉了? 傅楚窈转头盯着徐耀华,“我先回去,你去我家拿点儿稻草给她吧……还有,这条道儿是我家的专属道。明天会有人来我家拜年的,所以,麻烦你……你们家的人,在我们家的路上拉完了屎,请把道路弄干净,不然……我们家也不是好惹的!” 徐耀华羞得无地自容,只得低低地应了一声。 回到院子里,傅楚窈拿了一大把干草递给他,看着他面红耳赤地抱着干草走下了山道,这才掩上了门,落了闩。 “阿窈回来了?”方氏在里屋问。 傅楚窈应了一声,先去厨房打了热水,自己洗了脸洗了手,又坐在小板凳上烫了脚;这才又端了一盆热水进屋,服侍奶奶也洗了一把脸。 祖孙俩窝在炕床上,傅楚窈就把方才的事一一说给奶奶听。 ――先说许碧拉肚子的事儿。 方氏听了,不以为然地说道,“她家穷惯了,平时都见不着荤腥,突然一下子吃那么多的肉,还都是肥的多,不拉肚子才奇怪!” 傅楚窈看着奶奶笑,“那也没有这么快就拉肚子的吧?她在田雨秀那儿吃的红烧肉,恐怕还没完全咽尽肚里去呢。” 方氏但笑不语,垂下的眼睑里却闪出了一丝慧黠的光。 傅楚窈嘿嘿笑了几声,把先前奶奶收进炕床边柜里的那两碗牛乳花生糊给端了出来,她和奶奶一人一碗,慢慢地说起了田雨秀病情。 其实田雨秀的病情呢,正如方氏所说的那样,田雨秀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就是心思太重了,疑神疑鬼、想东想西,又有些心有不甘、忿忿不平,所以一会儿一会儿的不舒服,这其实都是心病。 方氏对田雨秀的所作所为,是很不以为然的。 “她要是喜欢梁卫国的,那就留下,不该有什么怨言。要是她不喜欢梁卫国的,她都已经去城里住过院了,有的是机会引产,拿掉小孩……可她又偏偏不,最后还要挺着肚子回到这村里来。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优柔寡断的性格所造成的,怨不得别人。”方氏一针见血地说道。 可傅楚窈却已经陷入了沉思。 她突然想起来,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和徐耀华已经结婚了。但因为她才十五岁,个头也矮,所以奶奶不同意让她和徐耀华圆房。也就是说,前世的她在跟徐耀华举行了结婚仪式以后,仍是各住各的。 当时的田雨秀也生了重病,景况很不好。跟傅楚窈结了婚的徐耀华,一直住在知青站里照顾田雨秀…… 后来,徐耀华靠着跟傅楚窈结了婚,把户口落进了村里,挣下的工分才算是……勉强换成了钱,再买药请大夫给田雨秀看病、吃药。 再后来,又过了大半年,徐耀华参加了高考,离开了村子……也带走了田雨秀。 想起前世,傅楚窈觉得既难堪又难过。 但今生,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嫁给徐耀华的是别人,娶了田雨秀的,也是别人……这两个人,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不是吗? 接下来,她该要好好努力学习,大张双臂,做好所有的充足准备,以迎接即将到来的改革开放! ------------ 第七十二章过年(九) 大年初一。 傅楚窈早早起了床,跑到院子里看了看。 好大的雪啊!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像一幅密集的帘子,将远远近近所有的景色都遮挡住了…… 院子里也是。 石桌石凳上、篱笆上、篱笆脚下的植物上……到处都披上了一层极蓬松的雪白棉被,看着又像天边大朵大朵的白云浮在脚下似的。 傅楚窈来了兴致,跑回屋里去,拿着自己上回从县城供销社里买回来的大红色围巾,假装自己是仙女下凡,然后在雪地里挥舞着红围巾玩。 方氏失笑,站在门口看着童心未泯的孙女儿,嘴里“嘿嘿嚯嚯”的,手里挥舞着红围巾,把院子里的积雪全部都抽打得漫天飞扬。 “阿窈过来。”方氏笑道。 傅楚窈浑身一僵。 ——啊?那个,奶奶她……她,她那么早就醒了啊?那,那……岂不是自己发神经的样子,全被奶奶看完了? 傅楚窈红着脸、耷拉着头,拖着红围巾慢慢转过身,果然看到了一脸好笑的方氏。 “奶奶!”她被方氏笑得不好意思,跑过去抱住了奶奶,把头埋在奶奶怀里乱蹭。 方氏哈哈大笑。 可笑着笑着,方氏又笑不出来了。 ——孙女儿是个早产儿,打小儿就身体不好,发育也比其他的孩子差些。虽然说,这一年来,她也是想着法子的给孙女儿食补,可过完年,已经迈进十六岁的孙女儿不但葵水未至,而且身高……还只到了方氏的下巴处。 方氏有些发愁。 她一边抚着孙女儿的头,一边想着,不若……食补与健身双管齐下,或者会让孙女儿的个头蹿个个儿? 诶,阿窈今年都十六了,可看外表,还比不上十三四岁的许碧来得高挑窈窕。 方氏思忖片刻,拍了拍孙女儿的肩膀,示意她站到一边;然后走到一旁,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打了一套很简单的拳法。 傅楚窈立刻激动了起来,“奶奶!这是,这是绝世武功吗?可以,可以摘花飞叶,伤人于无形之中?” 方氏满头黑线。 “你想多了,这是五禽戏……你看你这么矮,连许碧都比你高,你还不好好锻炼一下身体!”方氏嗔道。 傅楚窈有些失望。 方氏好笑地说道,“你不是还想学拍穴?这拍穴的基础,不也得从头打起?从今天起,每日早晚各打三遍五禽戏吧!” 奶奶的话是一定要听的! 傅楚窈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哦”了一声,学着刚才奶奶的示范,把这套拳法给演练了一遍。 方氏指导了她几处错误的地方并且,将这套拳法的动作释意,即哪个动作代表着活动活泛着哪个部分的肌肉、筋骨与骨格……都细细解释与孙女儿听。 傅楚窈了然,问奶奶,“奶奶,如果我在练这套拳法的时候被外人看到了,要不要紧?这是我们家的传世武功吗?” 方氏失笑,“华佗老祖传下来的五禽戏,这是华夏全族的家传武功,可不是咱们一家的……”。 想了想,方氏又交代孙女儿,“在人前你还是避着点吧,现在除四旧太厉害了。虽然说,咱们就是贫下中农,再也没啥成分可批斗了,但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傅楚窈深以为然。 方氏让她又打了一遍拳法,确认孙女儿的动作都没有了问题,这才捧了针线箩,回屋里去炕上窝着做针线去了。 傅楚窈则跑去打开了院子门,然后扛着大扫帚去把门下台阶上的积雪都扫了扫。 ——还好,台阶上虽然有积雪,但在昨天许碧拉肚子的地方,却并没有看到……嗯,有大便的痕迹,想来徐耀华帮着清理掉了。 雪渐渐停了。 村里响起了零星的炮仗声音,以及小孩子们响亮的笑声。 傅楚窈赶紧地三下两下扫完了积雪,赶回了自家院子。 依着村里的规矩,孩子们呆会儿就要结伴,从村头跑到村尾的去拜年。所以家家户户都要在大门口摆上炒瓜子儿、炒花生什么的,小孩子们会自动自觉地跑到人家家门口,喊上一大段吉祥话,然后自己抓上一把炒瓜子儿、炒花生,再匆匆赶下一家…… 傅楚窈回到家里,先搬了个八仙桌,堵在了自家的门口,然后拿了一个干净的扁筛子出来,放在桌上,又把事先准备好的、托二柱婶去镇上的供销社里用粮票换回来的炒瓜子、炒花生堆在上面,然后又放了二三十个杮饼,和堆成小山似的炒熟了的山核桃上去。 她退后几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嗯,看起来热热闹闹的! 傅楚窈笑了笑,开始拿着扫帚收拾起院子里的积雪来。 外头响起了孩子们欢笑的吵闹声音。 没过一会儿,几个萝卜头果然出现在自家门口。 “啊!阿窈姐家里有杮饼!” “还有山核桃!” “阿窈姐,祝你新年好,新年发大财!” “还有方婆婆啊!快点,我们给方婆婆拜年!” “方婆婆新年好!方婆婆身体健康!方婆婆发大财!” 傅楚窈掩嘴而笑。 孩童们一人抓了一把瓜子花生,又一人拿了一个杮饼和两三个炒核桃,高高兴兴地走了。 把院子收拾好了,傅楚窈去厨房里煮了一锅油茶当早饭,然后端到了正屋里,上了炕床,跟奶奶一块儿吃起了油茶。 可是,祖孙俩刚刚才吃完油茶,就听到外头院子里响起了生产队长梁大壮的声音,“方婆婆过年好!” 傅楚窈和奶奶交换了一个眼神。 梁大壮? 他来干什么? ——这大过年的,虽然说,奶奶的辈份确实高出了梁大壮一辈,做为后辈,梁大壮来给奶奶拜年,这也说得过去……但这些年,梁大壮端着生产队长的身份,基本不怎么参与人情往事,这拜年啊、去别人家参加红白喜事啊,都是他老婆去的…… 那今天,梁大壮是来干什么的? ------------ 第七十三章特殊的任务(一) 听到了外头梁大壮的喊声,傅楚窈急忙应了一声,溜下了炕,趿了鞋子跑到了外面。 梁大壮正领着两个穿了绿军装的人站在她家的院子门口。 “大壮叔……”傅楚窈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目光滴溜溜扫过了那两个穿着绿军装的人,突然就愣住了! ――老、老武?武,武俊佑? “阿窈啊,你奶奶在家吗?这两位呢,是从北京军区过来的首长,他们有任务……阿窈?阿窈你干嘛呢?” 梁大壮本来只是想随便介绍两句,然后进屋再细说的;可阿窈这小姑娘……怎么盯着其中一位首长,眼睛瞪得这么大? 梁大壮看了看那位……跟阿窈大眼瞪小眼的首长。哦,原来她一直盯着那个姓武的军官啊,也确实哈,还这么年轻、军衔就已经不低了,以后前途无量啊!难怪阿窈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这么吃惊呢! “阿窈?阿窈……快去跟你奶奶说一声,”梁大壮喊“醒”了呆若木鸡的傅楚窈,又转头对两位军人说道,“来来,咱们进屋去,这小姑娘呢,您二位别看她年纪小,身手好得不得了……我家儿媳妇遇到了盘山子的大蟒蛇,全靠了这小姑娘才能脱身……” 傅楚窈浑浑噩噩地进了屋。 “还有谁来了?”方氏追问道。 傅楚窈瞪着一双杏仁眼,茫然地看着奶奶。 梁大壮已经领着那两个军人进了屋。 “方婆婆好。”梁大壮笑呵呵地朝着方氏打招呼。 “方婆婆好!” “方婆婆好。” 那两个军人也向方氏打招呼。 方氏疑惑地看看梁大壮,又看看那两个军人。 傅楚窈则一直失魂落魄地盯着年轻的军官武俊佑。 前世,当她遇到武俊佑的时候,她二十五,武俊佑三十二。那时候,奶奶刚去世不久,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才吹到了连城县的栖云镇……傅楚窈家的祖屋、连同耕地都被个药厂看中,给出了高价买了下来。 后来,傅楚窈拿着丰厚的补偿金进了城,偶遇了武俊佑……这才与他结下了后半生的不解之缘。 在那一瞬间,傅楚窈的眼泪几乎要喷薄而出了! 当年三十二岁的武俊佑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了。 但眼前这个……今年应该只有二十二三岁的武俊佑,身板还远不如记忆中那般雄壮伟岸,倒是略显得有些身材修长而又单薄;而他那俊美的五官,硬朗英挺的气质……相对于十年以后的他来说,眉宇间少了些温润儒雅,却多了些青涩的锐利。 “阿窈,快去倒些茶水来。”方氏吩咐道。 傅楚窈条件反射似的转过身,急忙匆匆离开。 ――再呆下去,恐怕她根本就忍不住,眼泪马上就要跌出眼眶了! 事实上也是。 身后传来了梁大壮满含歉意的声音,“……两位首长同志,真对不住啊,这小姑娘没见过世面……咱别跟她一般计较。” 傅楚窈不管不顾地奔进了厨房。 直到这时她这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胡乱地用手背抹着眼泪。 但不知为什么,她越是想止住心胸间汹涌澎湃的感情,眼泪就越不争气地疯狂地涌出眼眶,然后又一大颗一大颗地顺着面庞,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傅楚窈索性趴在了摆放杂放的小桌上,趁着四下无人,放飞自己,抽抽噎噎地哭了一会儿 哭了一阵子,她终于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了,这才起身收拾。 先打了一盆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沏茶,又拿出了小点心,装盘……她一向手脚麻利,很快就把茶点准备好了。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端着托盘出了厨房。 而正屋里,方氏正与梁大壮、以及那两个解放军军官说着什么。 “……我们村儿啊,就数阿窈这孩子能干!所以说,我的推荐不会错!”梁大壮信心满满地说道。 方氏皱眉,“可阿窈还是个孩子!” “阿窈身手好,体能也不错,遇事冷静又大胆,那一手弹弓射的……简直就是百发百中啊!上回要不是阿窈从蟒蛇嘴里救下了雨秀,我们雨秀早就已经没命了!现在首长们需要一个向导带着他们去山里执行任务,我想来想去啊,还是咱们村阿窈最合适!”梁大壮笑呵呵地说道。 年纪稍长一点的军官皱眉道,“可那个小姑娘,看着才十二三岁……” 梁大壮连忙解释,“哎!阿窈已经十六岁了!首长同志,你们别看阿窈年纪小,她可厉害啦!年前啊,她一个人大晚上的摸到了山上,结果遇到了狼群!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两个军官对视了一眼。 “……后来啊,阿窈这小小女孩子一个人干掉了十几二十头狼!连头狼都被她给伤着了!”梁大壮绘声绘色地说起了那回傅楚窈被儿狼群给困在山上的事儿,宛如亲见。 两个军官又对视了一眼,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方氏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梁大壮…… 是因为年前的时候,王莉和田勇上家里来,从方氏嘴里听说了其实田雨秀是被阿窈从蟒蛇嘴下救出来的这件事儿吧? 所以,梁大壮这是想法子公然报复吗? 方氏淡淡地瞥了梁大壮一眼。 梁大壮笑嘻嘻的,面上完全看不出其他的表情。 两军官似乎已经用眼神交流完毕,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 “我不同意!”方氏直白道。 众人一愣。 梁大壮的脸一下子就涨成了猪肝色! “方婆婆,你这可就不好了啊!解放军同志们是保家卫国的良兵强将啊,他们所做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国家为了党,也为造福我们老百姓啊,你,你这觉悟也……”梁大壮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要不是有俩军官在场,估计他能跟方氏吵起来。 这时,年纪稍长些的军官开口了―― “梁队长!我和武连长的意思,跟方婆婆一样。小姑娘再厉害,她也只是个小姑娘……这回咱们进山要执行的任务,恐怕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做到的。所以……” “奶奶!我,我想去!”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说道。 ------------ 第七十四章特殊的任务(二) 在正屋门口偷听了半晌,傅楚窈毅然决定开口,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不为别的,只要望能跟武俊佑呆在一块儿……无论是去哪儿、做什么,她都想争取。 方氏不赞同地瞪着孙女儿。 梁大壮笑嘻嘻地说了声,“看,我说了吧!还是阿窈的觉悟高……” 说着,他又扫了方氏一眼,眼中多有轻蔑之意。仿佛在说: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看看你孙女儿,还不是一看到了穿军装的男人就扑了上去? 傅楚窈放下了托盘,将托盘里的茶盏与茶点放在众人面前,说道,“……首长同志们,你们这是要进谷仓山吗?” ――梁家村的后山紧捱着原始森林,村里祖祖辈辈都流传着极严格的规矩:绝对不允许进入密林! 那密林,指的就是原始森林谷仓山。 梁家村之所以有这样的规矩,是因为谷仓山地势地形都很复杂。森林地势高、植被茂密,树冠浓密之处,会将阳光全部遮挡,有时大白天也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特殊的地理环境,造成了谷仓山常年多雨雾、又多瘴气的现象…… 就连不少动物,也会在谷仓山里迷失方向,最终死亡、腐烂,又加重了瘴气的毒性。 但谷仓山之所以被叫做谷仓山……其实这蜿蜒的原始森林与山脉的外表看起来,并不像圆圆的谷仓。但人们之所以把它叫做谷仓山,是因为这里土地,肥沃到……让人无可想像的地步。 这么说吧,春天的时候,二柱婶在密林的边缘随手洒了几把花生,然后就再也没管过;到了秋天,二柱婶就能悄悄地收获了一大堆粒粒饱满又肥肥白白的落花生,足足有百儿八十斤! 当然,后来二柱婶也偷偷摸摸地分了好些落花生给胖婶和方氏。 这也就是为什么平时傅楚窈总喜欢趁着为生产队打猪草的时候,跟二柱婶一块儿去密林边缘地带的原因――谷仓山地太肥,山货也足,随便捡一捡,发家致富谈不上,但解决家人温饱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个年长些的军官,打量了傅楚窈一番,犹豫地说道,“小姑娘,咱们可是要进谷仓山去的啊,这……这可不闹着玩的。” 傅楚窈正准备开口,方氏已经喝斥了一声,“阿窈!” “胡政委,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再说了,谷仓山虽然情况复杂,可咱们的任务也不是特别地要紧,我能应付得来。”武俊佑低声说道。 傅楚窈闭了闭眼,然后深呼吸…… 他的声音也还和当年一样! ――语调低沉,语速不急不慢,听起来莫名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那胡政委听了武俊佑的话,有些犹豫,斟酌着转头问向方氏,“方婆婆,您看……” 傅楚窈抢在奶奶开口前说道,“奶奶,您放心,我可以的!能为国家出一份力,这是好事啊!” 方氏不吭声了。 见状,胡政委也劝方氏,“老人家不必太担心了,咱们奉命上谷仓山……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看,而且这回带头的,是咱们武连长,您别看他年轻,却是个可靠人……他办事儿,就从没出过岔子!您放心,小姑娘跟着我们去,也就是带带路……” “别的咱们就不多说了,我也留在村里,陪您一块儿等。等她们回来再论功行赏,您看成吗?”胡政委笑问。 方氏没吭声。 傅楚窈连忙接过了话题,问道,“胡政委,你们想什么时候上山?上山的目的是什么?有没有什么计划?这样的天气上山,可不是件好事呢。” 胡政委一听,来了兴趣,问道,“来,小姑娘,跟我们说说,为啥这时候上山不妥当啊?” “下着雪呢!上山的路可不好走。不过,要是等雪化了,再带上足够的干粮,那倒是最好的上山时机。毕竟在冬天,大多数猛兽都要冬眠,而且山上的草木枯了大半,也比较容易辨认方向……若是夏天的时候想进山里去,那才是自寻死路呢!”傅楚窈随口说道。 胡政委笑着冲武俊佑说了一句,“瞧瞧,小姑娘还是真是行家!” 武俊佑没吭声。 胡政委又问,“小姑娘,你认得山上的路么?” 傅楚窈当然认得。 可她还得顾及到奶奶的感受…… 于是,她往奶奶的方向瞥了一眼,小小声说了句,“……不认得。” 这下子,不但胡政委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就连武俊佑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梁大壮现在就爱看方氏吃瘪,见方氏面色铁青,便笑呵呵地站起身,说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首长同志,你们先在村里住下来吧?一来等雪化,二来……这进山也得准备点行李干粮吧?” 胡政委笑笑,站起身对方氏说道,“老人家,您就别担心了。要不,您跟小姑娘再聊聊?您是小姑娘的家长,要是您实在不同意的话……我们还是会尊重您的意见的。我们就住在村里,有事儿,您只管去找我。” 胡政委与武俊佑在梁大壮的陪伴下,离开了傅家。 傅楚窈送了他们出去,然后倚在门边发呆。 而她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那个……身材修长又英挺的身影。 前世,她和老武认识得也不算晚。但在那个时候,她被困在那桩痛苦的婚姻里,体会不到老武对她的用心。直到后来,她跟老武无名无份亦无缘地相处了近十年之久……她才意识到,老武应该对她有情。 但在那个人们仍然过度重视名声的年代,或者是顾虑着她的名声,所以他努力对她保持着“纯洁的关系”,却又抑制不住对她的关心,所以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身后传来了方氏不悦的声音,“阿窈进来。” 傅楚窈一呆,随即苦笑。 她一脚跨进了院子,反手闩上了门,进了正屋。 ------------ 第七十五章特殊的任务(三) “我不同意你带着他们上山去,”方氏严肃地说道,“……你不知道谷仓山是多凶险的地方?由古至今,这附近有多少人死在了山里!你想都不要想,我不会同意的……晚些时候我就去找那个政委!他们要执行任务,那是他们的事!就算要找向导……村里的猎人这么多,怎么就轮到你去了?” “奶奶!”傅楚窈喊了一声,然后小小声说道,“之前您不是一直想接近田勇吗?但是田勇的性格……您也应该看出来了吧?他根本就……可能并不是值得托付的一个人。” “那现在,这两个军人,一个是政委一个是连长……难道您就不想跟他们拉近些关系?有时候,军方比地方……可能还更好办事。”傅楚窈隐晦地说道。 方氏一怔。 “奶奶,我向您保证……现在阿窈还小,但总会慢慢成长……将来,咱们不求人,自个儿就能把事儿办好了,好不好?”傅楚窈乍见武俊佑,心情比较激荡,说话的声音也比较大。 方氏久久地不说话,两眼盯着虚空处,陷入了怔忡。 傅楚窈也呆呆地坐在炕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直到夜幕降临,祖孙俩这才先后反应过来……哟,天黑了? 胃里隐隐传来了饥饿的感觉。 傅楚窈连忙掌了灯,然后去厨房忙碌着烧饭去了。 生火,煮饭。 奶奶总说,人要适当地吃点儿杂粮,对身体有好处。 那好,放个削了皮、切成块的红薯在饭锅里,一块儿焖吧! 架好了饭锅,傅楚窈打量着厨房,想着春节期间家里储备的粮食又多又丰富,她又还惦记着昨天晚上让许碧给糟蹋了的、那半那碗没吃完的红烧肉…… 于是,她索性去厨房门口的雪地里刨了一会儿,取了块用菜叶子和纸包好的猪五花肉进来。 但在这个时候,临时做红烧肉也不现实,那干脆做个蒜泥白肉吧! 跟着开始做准备功夫。 先将整块巴掌大、肥瘦适中的五花肉洗洗,然后准备佐料。先将一球蒜瓣剥好拍成泥切碎用小碗装着,再拌了辣椒粉和酱油、盐进去,调味备用。 跟着,她又去菜地里的地窖中取了一颗大白菜,又去厨房的蛋桶里摸了两个鸡蛋出来。 做蒜泥白肉要烧热油浇酱,而且呆会儿煮猪五花的汤水也可以用来打汤…… 所以她决定再做个蛋皮白菜汤。 快手快脚地把洗好的大白菜撕碎,再把磕了蛋壳,将蛋液打进了碗里,加了点儿香油和盐调味…… 很快,饭煮好了。 傅楚窈用布块将饭锅端了下来,然后架上了炒菜锅,放水,把一大块五花肉连皮带岗位给放进了锅里。 趁着这个空当,她先是将保温瓶里的水倒进了一个空锡锅里,又把盛着开水的锡锅给放到了外头的雪地里。然后她又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下院子和厨房。 过了好一会儿,她做好外面的家务,锡锅里的开水也凉透了,还有些冰冰的。于是,她把锡锅端进了厨房,然后拿根筷子戳了戳那块五花肉……嗯,筷子能戳透肉块了。 傅楚窈将那块五花肉给捞了起来,放进了锡锅,又把锡锅端到了厨房外头的雪地里。 接下来,她又把用来煮过五花肉的水给收到了一旁的空钵里。 重新涮涮炒锅,再重新加上炒锅,开始烧热油。 锅里冒出了青烟。 傅楚窈赶紧将热油浇在了拌好的蒜泥红油酱上,顿时,“滋啦”一声响……厨房里瞬间弥漫着浓郁的香辣蒜香味儿。 她不由自主地就舔了舔嘴唇。 炒锅里还留着少许油,傅楚窈扔了一把切得碎碎的蒜末进去,用锅铲翻炒了两下,赶紧把蛋液给倒进了锅里。跟着,她用锅铲将蛋液平摊在锅底,又迅速地用锅铲将蛋皮给切成了条状。 再把方才盛出来的,用来煮肉块的肉汤给倒回锅里…… 傅楚窈去厨房外头端回了锡锅,锡锅里的五花肉已经变得温凉。 她小心翼翼地将煮熟透了的五花肉切得薄透如纸,还颇费心思地将薄薄的肉片一片一片地卷起来,摊放在盘子里……雪白的肉片拼起来,看着像盘花儿似的。 傅楚窈又跑去菜园子里,扯了一小丛香菜回来,洗洗干净,放在了盘子的正中间。 嘻嘻,蒜泥白肉大功告成! 那边锅里的蛋皮汤已经咕噜咕噜地翻滚了起来。 她连忙将撕碎了的大白菜投了进去,又迅速从罐子里抓了几粒秋天的时候晒干的枸杞,也扔进了锅里…… 跟着,傅楚窈赶紧把白肉与蒜泥酱端了出去,又跑回来盛了两碗红薯饭端了出去。回到厨房里,她给蛋皮白菜汤调了味,用大汤钵盛好,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端了出去。 方氏看着桌上的一菜一汤――这两道菜看着简单,但是,这荤素搭配得当,而且还色香味俱全:白菜蛋皮汤汤色浓郁奶白,还配着金黄的蛋皮与红艳艳的枸杞,看着就勾人垂涎。而白肉看着腻,但实际上油水已经被煮进了汤汁里,所以白肉软嫩又带着点儿弹性,再蘸点儿红油蒜泥辣酱,味道简直不要太好! 干净整洁的屋子,暖暖的油灯,一桌子简单、但又营养丰富还美味可口的饭菜…… 纵是方氏想要再次开口阻挠或者责怪孙女儿今天的孟浪与不计后果,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说起来,其实阿窈也只是外表看着嫩。 可这大半年以来,阿窈办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可有哪一件是让方氏失望过、又不放心的? 这么一想,方氏心中委实困难。 一方面,她舍不得唯一的孙女儿去冒这个险;但另一方面……孙女儿说的,似乎又有些道理? 田勇这个人,心性儿小,难成大局。 所以说,之前走的王莉那条路,大约也只能是件善举。 眼下,能有机会接触军方的人,为何不试试呢? “奶奶,您吃啊!这白肉蘸着辣酱吃,不腻,可好吃了!”傅楚窈不知道奶奶在想些什么,一个劲儿的劝菜。 方氏依言挟了片白肉,又蘸了红油辣酱,送入了嘴里。 嗯,白肉煮的时间不算太长,所以肉不会太软烂,稍稍有些嚼劲儿,配上咸鲜的辣酱…… 看着自家能干又漂亮的小孙女儿,方氏抿嘴一笑。 ------------ 第七十六章特殊的任务(四) 大年初二。 一大早,傅楚窈就下了半山坳,去了生产队。 往年过年的时候,大伙儿都窝在自己家里;就更不用说今天还是年初二,按理说,那些嫁到外面去的本村姑娘们都要回娘家来拜年……正常情况下,应该大多数人都应该呆在家里,等着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子回来才对。 可今天,生产队的饭堂内外却坐满了人。 “阿窈?阿窈!这边这边!快过来!”胖婶一眼就看到了傅楚窈,连忙向她打招呼。 也不知为什么…… 今天好像所有的人,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傅楚窈的身上。本来还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聊天的人们,自打傅楚窈一出现,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胖婶性子耿直,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开口问道,“阿窈啊,我听说……解放军要进山,找你当向导来着?那个……报酬多少钱啊?”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委屈道,“没说要给钱啊!” “啊??”胖婶傻了眼,“没,没说要给报酬吗?” 傅楚窈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周围的村民们顿时像……被捅了一下子的马蜂窝似的,现场瞬间嗡嗡嗡地响起了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音。 “不给报酬还让带进山去,哪个傻了吧唧去啊!” “没准儿有,但是被梁大壮给扣了下来涅?方婆婆和阿窈老的老、小的小……不欺负她们欺负谁啊!” “哎,本来我还想着阿窈那丫头……又瘦又小的,她顶什么用啊!还不如叫我去呢!反正最近也没农活,跟着解放军走这么一趟又不耽误了挣工分……谁知道没报酬的啊!” 傅楚窈不动声色。 “你,你……那你奶奶真答应让你去啊?”胖婶儿急道。 傅楚窈连忙点头,“我奶奶说了,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党和国家需要我们去哪里,那我们就去哪里!” 方才还闹哄哄的现场,瞬间一片沉默。 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呀,那还不是……看着人家解放军同志又年轻、又有为的份上?不然,谁去啊?是吧,阿窈姐?” 傅楚窈转头看去,看到了许碧。 “阿碧,年三十儿晚上,你上我家吃了那么多红烧肉,后来又把卫国哥送给雨秀姐的红烧肉也吃得一干二净的……现在你还拉肚子么?”傅楚窈真诚地问道。 许碧的哥哥许拥军、弟弟许爱军,以及父亲许八斤……三个人一共六双眼睛,都目光灼灼地盯住了许碧。 许碧脸色一白。 傅楚窈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问,“啊,对了,许翠姐呢?” 这么热闹的场面,爱出风头的许翠竟然不在? “我姐姐肚子不舒服,姐夫陪着她县城看病去了。”许碧挺起了胸脯,特自豪地说道。 傅楚窈一怔,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知道底细的,都能理解……这许碧是在为了自己姐姐能上县城医院去看病而自豪;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她是在为了她那怀了孕的姐姐肚子疼而自豪呢! 许碧见她笑了,不由得有些疑惑。 直到周围的村民们嘻嘻哈哈地开起了许碧的玩笑―― “哟,许碧啊,你姐姐上医院你高兴个啥子哟?” “就是,你姐姐大过年的上医院,你们家不嫌晦气的啊?” “算了算了,这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 许碧这才回过神来,恨恨地瞪了傅楚窈一眼。 此时,正好梁大壮、胡政委和武俊佑路过下边儿的知青站,有人嘀咕了起了起来。 “快看快看!哎哟,那个年轻的……怕是只有二十出头吧?长得真俊啊!” “他是啥官啊?” “怎么有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好的军官呢?” “他娶了老婆了没有?” 村民们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使颈地往下瞅。 许八斤突然开了口,“这个军官好!他是什么官啊?排长连长还是营长?我看啊,他跟我家许碧很般配!” 傅楚窈用眼神扫了扫许八斤一家。 许碧羞得满面通红,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衣角。 许八斤在村里人缘不好,他一开口,顿时有就人抬扛―― “许碧不是已经许给隔壁姓陈的那家了吗?” “就是,许翠嫁不了姓陈的,你许八斤又不退彩礼,把你许碧抵过去天经地义啊!” “明明就是我先看上这个后生子军官的!我家兰花才配他哩!” 许碧顿时勃然大怒,“草你XX,你个死王八XX!你他马才许给隔壁村姓陈的了!大过年乱讲话,当心你下拔舌地狱去,滚刀山下油锅!” 众人齐齐惊呆。 谁也想像不到,这个只有十三四岁少女,骂起人来……居然嘴这么刁毒! 现场变得一片寂静。 傅楚窈转过身,突然看到胡政委与武俊佑就站在饭堂门口不远处的地方,而且两人还皱着眉头看向许碧…… 很显然,他俩也听到了许碧骂的那些恶毒的话。 众人也看到了这一老一少两个军官,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军人的精气神,就是好哇! 也不知为什么,反正看起来,就是比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乡下人强。特别是,那个年轻的军官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模样儿……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已经让村里的年轻姑娘们有些芳心乱跳了。 许碧呆了半晌,失魂落魄地垂下了头。 ――毫无疑问,刚才她那副泼辣的模样,恶毒的骂辞,已经被那个年轻的军官给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胡政委突然朝着傅楚窈招了招手,“小姑娘?阿窈……阿窈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众人的视线齐唰唰地朝傅楚窈射去。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朝胡政委与武俊佑走去。 众人再一次屏息…… 许碧朝着那道婀娜窈窕的苗条身影,投去了忿恨嫉妒的眼神。 ------------ 第七十七章特殊的任务(五) 胡政委找了傅楚窈过来,是为了和她商量,这进山的装备和行李要怎么带。 不过,这饭堂门口的老百姓也太多了,所以胡政委就带着傅楚窈与武俊佑去了生产队的广播室。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对胡政委说道,“武连长办事一向牢靠,相信要带些什么进山,不用我多说……我也没别的可交代,就是指南针多带几个、以防万一,以及武器是要带的,保障安全很有必要……再就是多带点儿吃的,其他的就没别的了。” 胡政委与武俊佑交换了一个眼神。 半晌,胡政委才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啊,咱们跟桐家市的气象局联系过了,确认从明天起,大约会有一周左右的晴天,所以……咱们这就定在明天一早出发,呆会儿你也回去收拾收拾吧!要是想带什么,手边也没有,大可以跟小武说说……” 说着,胡政委又对武俊佑说道,“小武啊,我就把阿窈交给你了啊!阿窈家的情况你是了解的,而且这一次,她又是来帮咱们的,所以……不管出了什么事,阿窈都不可以有事,明白?” “是!政委!”武俊佑立定,两只脚后跟一撞,立刻朝胡政委行了个军礼。 傅楚窈盯着武俊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好了,我先去交代一下其他的战士们。小武啊,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跟阿窈交流一下,然后归队!”胡政委对武俊佑说了一声,双手负在身后,离开了广播室。 武俊佑看了傅楚窈一眼。 她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她细细地看着他那双像长剑一般斜插入鬓的轩眉,看着他那微微眯起、似乎想要竭力掩盖住慑人的光芒、却又泄露出些许精光的一双凤目,还看着他那高挺的鼻梁、微微抿起的薄唇,以及宽颌的下巴…… 傅楚窈突然朝他微微一笑。 她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变得弯弯的,似有情意无限;粉润润的唇儿像春天里含苞欲绽的花儿似的,唇边的浅浅小梨涡也因为她的笑容而变得若隐若现。 好个媚态横生,艳丽无匹的美人胚子! 武俊佑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傅楚窈也不说话,只是含笑,定定地看着他。 直到有个大兵匆匆跑过来,又轻轻敲了敲广播室的门―― “连长?政委让你赶紧过去!” 傅楚窈这才意识到,嗯,已经十五分钟了? 她和他,两人就这么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没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分钟? 听了圆脸大兵的话,武俊佑“嗯”了一声,却僵着身体,没动。 圆脸大兵不由得有些好奇。 他看看屋里的妙龄漂亮少女,又看看自家明显比平时显得忸怩了好些的连长……隐隐有些恍然大悟? 这时,武俊佑终于用冰冷僵硬的语气喊了一声,“……阿,阿窈?” 傅楚窈朝着他甜甜一笑,娇声说道,“我先走啦!明天你去我家接我!” 武俊佑一怔,不自觉竟连耳根子都红了,却偏偏还要努力板起脸,又“嗯”了一声。 傅楚窈掩嘴一笑,离开了广播室。 “连长?”圆脸大兵看着自家明显有些呆傻了的连长,悄悄地又喊了一声。 武俊佑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圆脸大兵一眼。 圆脸大兵突然想起了自家连长的绰号,不由得滴溜溜地打了个寒颤,脸色神色一正,退后三步走……转身,再立正。 武俊佑冷冷地走出了广播室。 不远处,几个村里的女孩子正躲在一边,不但偷窥着武俊佑,还嘀嘀咕咕―― “哎,这个军官……真是很帅呢!比耀华哥还帅!” “是啊,真怎么这么帅啊!” “阿窈真是好福气呢,能跟这个长官呆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呢!” “怪你不会打狼!又不会打蛇!” “其实阿窈也很漂亮,很衬这个军官呢!” 武俊佑在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带着圆脸大兵走下了台阶。 傅楚窈回到家,跟奶奶说了一下,明天就要带这些战士进山的事儿。 方氏顿时有些担忧。 傅楚窈安慰奶奶,“奶奶别担心,他们有指南针,只要能辨别方向就不会有什么事儿;现在山里的野兽都在冬眠呢!而且他们还带着枪在。就算指南针不管用,我也认得方向……再说了,其实我和二柱婶进过谷仓山,也跟丑丫一块儿进去过……山里的情况我还是知道一点儿的。” 方氏念叨道,“那就把我配的仁丹、牛黄解毒丸多带一点去、家里的雄黄、米酒要带上,我晒干的田七草、老鹳草、散瘀草也带上,再带些白布、麻绳……” 傅楚窈一一应下。 方氏仍有些不放心,便去了后院捣鼓自己的药材,然后又去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傅楚窈则回了房,先去找了些旧布块出来,飞针走线地缝制了几个褡裢式的口袋,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简单行李,把那些简单的东西都装进了褡裢里去。 祖孙俩简单地吃了晚饭,方氏赶孙女儿去睡――从明天起,阿窈就得呆在密林里过夜了……而密林里的情况非常复杂,所以今晚让她拥有一个好的睡眠是很有必要的。 而傅楚窈见了奶奶这副围着围裙、还在厨房里亮起了好几盏油灯,又架了锅,还搬出了药臼、药杵,以及各种晒干了的药草什么的……便知道奶奶这是想要连夜熬制些成药丸。 当下,她也不矫情,跟奶奶说了一声以后,就回了房间。再一次仔细检查过自己的行李,便吹灯上床睡觉。 ――有机会跟武俊佑呆在一起,固然很好……可谷仓山也确实是个地势复杂又凶险的地方,还得小心谨慎为上。所以,她必须要保持好体力、才能让自己拥有清醒的头脑。 黑暗中,傅楚窈用力地挥了挥拳头,给自己打气。 不管前世怎么样,既然今生又让她再遇到了老武,那……她也就不想放弃了。 老武感情内敛、性格含蓄? 没关系,她主动一点……没关系的。 傅楚窈笑着抿了抿嘴,闭上眼睛甜甜地睡去。 ------------ 第七十八章特殊的任务(六) 天还没亮,傅楚窈就被方氏叫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诶,昨天夜里一直梦到穿着军装、帅气硬朗的老武,害她在梦里跟他说了一晚上的话……可他就是冷冷的,不愿意理她…… 方氏见孙女儿赖床不起,有些着急,就不住的催促着。傅楚窈只得起来了,穿好了前一天晚上事先准备好的衣裳。 ――要进入原始森林,再穿奶奶给她做的那套新衣裳不合适,要是衣裳被荆棘给挂破了,她会心疼的! 所以,她准备的是一套旧的棉衣棉裤。因为害怕进入山林以后,树枝与地面上的积雪会打湿她的棉衣,所以她还准备了一张狼皮,披在肩上,以遮挡雨水。 除此之外,鞋的保暖与防水也很重要。 之前奶奶给她做那身粉红色棉衣的时候,曾经拆过一张狼皮。于是傅楚窈找了些碎皮子出来,在皮子上凿洞穿上了棉绳,再把这些皮子绑在棉裤的裤脚处,做成了扎腿儿。 同时,棉鞋底也套上了木屐;另外,她还多戴了一双棉鞋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 傅楚窈穿戴好了,跑去厨房里打了点热水,洗漱过,方氏又拿着东西追到了厨房里……傅楚窈一看,是她昨晚上缝好的褡裢和一些随身要带的常备药材,以及……应该是奶奶连夜熬制出来的一小布袋成品药丸。 方氏打开了布袋子,向孙女儿一一解释着;傅楚窈便认认真真地听…… 外头院子里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音,熟悉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阿窈?方婆婆……阿窈?” “来啦!” 傅楚窈响亮地大喊了一声,吓了方氏一跳。 方氏怒瞪了她一眼…… 傅楚窈吐吐舌头,跑出去开了门。 这时候,天都还没亮透,武俊佑领着一众全副武装的兵蛋子站在她家门外,几个年轻的大兵手里还拿着火把。 火把跳跃着明亮的火光……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美丽又极具野性美的猎户少女笑吟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阿窈,回来拿早饭!”方氏在后头喊了一嗓子。 少女朝武俊佑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了句,“俊佑哥,不好意思啊,你等等我。”说完,她又蹦蹦跳跳地往院子里跑。 武俊佑被那声甜甜的“俊佑哥”给喊酥了半边身子,一时之间只是怔怔地看着少女的背影,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了。 而站在他身边后那帮兵蛋子们,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眼神都热切追随着少女健美的身影,直至不见。 “俊、俊佑哥,那,那我们早饭……吃啥啊?”圆脸大兵结结巴巴地问道。 众人偷笑。 武俊佑黑沉着脸,转过头用冰冷的眼神瞪视着圆脸大兵。 圆脸大兵低下了头。 没过一会儿,众人听到了少女甜润又清脆的声音,“俊佑哥,快过来帮我一把!” 大兵们不由自主地就想进入人家的院子。 武俊佑瞪视了左右一眼…… 众人顿时想起了这位冷面军神的种种传说,不禁脚步齐齐一滞。 武俊佑一脚跨进了院子。 原来,不忍心孙女儿捱冻受饿的方氏早有准备。 厨房里蒸了一满满蒸笼热气腾腾又香喷喷的腊肉糯米饭,蒸锅下面的开水里还滚着几十个婴孩拳头大小的红薯和玉米棒子。 “俊佑哥,这些都是我奶奶给大伙儿准备的。”傅楚窈脆生生地说道。 武俊佑皱起了眉头,“方婆婆,咱们军人有三大纪律,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赶紧吃了就走吧!别浪费时间。”方氏不耐烦的说道。 傅楚窈又可怜巴巴地来了句,“俊佑哥,我饿了……” 武俊佑思忖片刻,说了声,“谢谢方婆婆。”,跟着,他又侧了个头出去,朝外头喊了一嗓子,把他手下的兵都喊了进来。 按照冷面军神的作派,大伙儿得先急行军一段路,等到了时间点才让停下来吃点干粮以充作早饭的。 所以当大兵们听说,现在就有早饭吃,而且还是香喷喷的腊肉糯米饭,以及那么多的煮红薯和玉米棒子的时候……大兵们个个都眼冒精光、兴奋雀跃了起来! 当下,众人谢过了方氏,然后接过了方氏递过来的碗,一人一个地捧了;接下来,武俊佑让那圆脸大兵充当起伙头兵,给大伙儿分起了饭。 人人都眉开眼笑。 在这寒冷冬天的大早上,虽然没下雪,可这刺骨的寒意……并不是每个兵士都有棉衣穿的,有的穿着棉背心,有的只有件毛线衣,还有的……只有单衣可穿。 在这么冷的时候,能吃上一碗热热的早饭,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而且糯米饭里还有肉!!! 大兵们胃口大开,捧着碗抓着筷子就开始扒饭。 傅楚窈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也捧着一碗腊肉糯米饭大口大口的吃。只是,她虽然动作快,吃得也多,但奶奶对她的严格教养,还是使得她的姿态十分优雅、好看。 武俊佑也一边吃,一边用眼睛的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个与众不同的少女。 很快,大兵们将方氏准备的早饭一扫而光。 武俊佑吩咐大兵们打了水,帮着方氏涮了碗,然后跟方氏说了一声,说等完成任务了,他会把阿窈送回来,到时候胡政委会补贴些津贴给方婆婆云云…… 方氏不置可否,对着武俊佑的时候,也没啥好脸色;倒是对着孙女儿的时候,她一脸的担心,又不住地交代孙女儿,路上一定要小心。 傅楚窈吃完了早饭以后,就把自己惯用的弹弓带上,又带了一副备用的弹弓;还顺手把平时用来打猪草的平头铲刀给插在了身后的腰带上。 接下来,她上前抱了抱奶奶,温声软语地跟奶奶撒了一会儿的娇,然后率先走出了院子。 武俊佑率领着手下的兵蛋子们亦纷纷向方氏告别,跟上了傅楚窈。 ------------ 第七十九章特殊的任务(七) 傅楚窈背着个背篓朝院子门口的台阶走去。 她的棉鞋下边套着木屐,走在青石板上发出了“咯咯咯”的清脆响声…… 武俊佑领着大兵们,跟在她的身后。 傅楚窈年纪不大,体能却很好,动作也快。不大一会儿,她就领着众人走到了平时她总跟二柱婶来这捡山货的密林边沿。 “俊佑哥,你总得告诉我,你们去谷仓山到底想干什么吧?不然,你想让我把你们往哪儿引?”傅楚窈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武俊佑。 武俊佑的脸上居然现出了为难的表情。 “那,你就带我们在附近随便看看吧。”或者是她的美丽太慑人魂魄了,他一直都不敢当面正眼看她,便将眼神投向了他处,低声回答她。 傅楚窈奇道,“这怎么说,你也不知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那这算什么任务啊?出来溜哒一圈,观光旅游? 没想到,武俊佑居然“嗯”了一声。 傅楚窈愣了好一会儿。 “那,咱们随便逛逛?”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又“嗯”了一声。 傅楚窈突然高兴了起来。 真是出来玩玩的么? 前世,她认识了老武以后,先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来处理跟徐耀华、田雨秀之间的那些破事儿;后来总算跟徐耀华离了,却又病了…… 她还真没机会好好跟老武呆在一块儿,上哪儿逛逛玩玩的。 想不到这辈子,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不但她和老武的见面提前了十年,而且这一打照面,就能结伴去山里玩? 傅楚窈一边引着众人往密林里穿去,一边笑道,“我们谷仓山地富,就是冬天,山里的山货也多,又好玩,而且猛兽大多都冬眠了,比起夏天来,又是不同的玩法。” 武俊佑抿着嘴,不吭声。 圆脸大兵好奇地凑了过来,“小姑娘……阿,阿窈,这都冬天了,山里还有什么好玩的?” “呆会儿你就知道了!”傅楚窈抿嘴一笑。 武俊佑狠狠地刮了圆脸大兵一记眼刀子。 傅楚窈已经笑着跑开了。 她拿出了腰间的平头铲刀,一边前行,一边利用平头铲刀,将一旁的矮树枝上的枝条给扭成了特殊的麻花状。 “阿窈,这是在做记号吗?”圆脸大兵不怕死地又凑了过来。 傅楚窈笑着点头。 “那我们帮你啊!兄弟们,每走上三五步,就帮着阿窈妹妹做个记号啊!”圆脸大兵吆喝了一声。 跟在她身后的大兵们纷纷齐声应道。 武俊佑快步过来,把圆脸大兵给挤到了一边,陪在了傅楚窈的身边。 “密林里,有人住么?”武俊佑低声问道。 傅楚窈奇道,“要是密林里能住人,那梁家村早就已经搬进来了!这儿地富,人住在这儿啊……不用干活也能吃得饱穿得暖,可就是猛兽太多了!有时候,狼群、野狗群为了追狍子獐子,跑到了山下误伤家畜的事是常有的……” “狼群和野狗群是最最可怕的,因为它们一来就来一窝,一般人遇上了就是个死!除了这些难缠的,山里还有老虎、黑瞎子、豹子、蟒蛇这样的猛兽,哪能真适合住人!”她继续说道。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恰巧撞上了她那双瞳剪水的眼,吓得心肝儿如撞鹿,连忙又把眼睛给挪到了一旁。 “不是说,你一个人遇到过狼群?”他低声问道。 傅楚窈看着眼前尚有几分青涩模样的老武,忍不住又是抿嘴一笑。 ――真有意思啊!以前的老武可不像现在这样……以前的老武,总会用放肆到了极点、又灼热到快要燃烧起来的眼神看着她,激得她浑身都不自在!要是她不骂他的话,他能呆呆地盯着她,一整天连姿势都不换一下。 但是,现在的老武…… 嗯,他还是个有点害羞的年青人,远不像前世那么胆大妄为。 可这样青涩腼腆的他,又总让她生出了几分想要戏弄他的心思出来。 “是啊!狼群又有什么可怕?”傅楚窈歪头看向他,娇俏的小模样儿很有几分得意,一双桃花媚眼儿斜睨着他,又长又翘楚、还微微朝上卷起的浓密睫毛像羽毛扇子一样扑闪扑闪,“我身子轻,两下三下地爬上了树,那些狼再厉害,它们会上树么?” 她声娇语俏,宛如娇莺初啭,令武俊佑有片刻的呆滞。 “就算它们会上树,我也不怕!不就是狼么,它来一个、我杀一个!它来两个、我就杀它一双!”少女虽然软语含娇,可藏在话锋里的那股子狠劲儿……怎么听起来,就这么痛快呢? 傅楚窈一时说得兴起,倒忘了去观察身边的英挺男人。 而武俊佑却忍不住又看了看身边的英媚少女…… 他垂眸看向地面,借以掩饰他那瞬间变得深沉的眸色与欣赏之意。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怕死的圆脸大兵又凑了过来,细细打听那次傅楚窈遇狼的事儿。 听傅楚窈娓娓道来,那圆脸大兵叹道,“……我看,还是阿窈妹子心理素质好啊!要说到体能啊,阿窈妹子你肯定比不上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但要说是咱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像阿窈妹子这样,一个人遇到了一群狼……后果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傅楚窈微微一笑。 武俊佑又瞪了圆脸大兵一眼,转头问傅楚窈,“……密林里真没住人吗?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人,时常出入在这片密林里的?”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突然想到了丑丫。 但是,丑丫虽然住在山上,却并不是住在密林之中的。 再说了,要说频繁进出密林的,在这十里八乡的,恐怕就属傅楚窈和二柱婶、以及二柱婶的男人二柱他爹了。 武俊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面上的犹豫,追问道,“……怎么样?” 傅楚窈只得苦笑,“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我更频繁地出入过密林的了……真没有。不过,到了快入冬的时候,村里的生产队长梁大壮会组织大家进山围猎一次,打些猎物好过年。” 他打量了她一番,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 第八十章特殊的任务(八) 见了武俊佑失望的表情,傅楚窈的好奇心反而被激了起来。 “俊佑哥,你们这是……进林子里找人来了?”她斟酌着问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 “谷仓山里真没住人,连野人也没有。”傅楚窈认真说道,“我从小就住在这儿,从没听说过谁进了林子还能活着出来的……不可能有人住在林子里。” 武俊佑皱眉道,“那如果是,当年抗日战争的时候呢,会不会有老百姓为了躲避战乱,逃到了深山老林里避祸?后来又从林子里出来了?”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那你该在村里好好问问老人们……不过,据我所知,梁家村太偏僻,当年好像也没有遭到过日本人入侵。但也确实有很多人都跑到谷仓山附近来避祸……我奶奶说,那时候大伙儿都拖儿带女往谷仓山跑,想着万一日本人来了,就逃进山里去。” “可是,那些进了山的,以及在山边徘徊的,十之八九都被猛兽给拖进了林子里,吃了。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解放以后,村干部组织过人,进山拾枯骨……只是大伙儿也不敢进入太深,上百号人就在密林边缘拾了几天的骨,光是头骨就拾了近百副……可见得,当时有多少人死在山里的猛兽嘴里呢!”傅楚窈继续说道。 武俊佑听得入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等咱们在山里转上几天,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人居住过的遗迹,等出去了,你再带我去那个埋枯骨的地方看看。” 到此,傅楚窈已经很清楚了。 ――原来老武进山,是为了找什么人。 那么,他到底是在找谁?看他的样子,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既然也不知道准确的寻找目标,傅楚窈也就认认真真的……嗯,将这次密林之旅当成是和老武的游玩了。 虽然他总端着个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儿,但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妨碍……十年前青涩英俊、冷漠不爱说话的老武;十年以后成熟稳重、温文儒雅的老武,都是她的老武啊! 傅楚窈说说笑笑,领导着众人往密林深处走去。 不得不说,冬日里的密林是静谥而又荒凉的。头顶的树冠虽然已经枯叶落尽,但丛林之中高低密集的层叠枯枝,却仍然将大半的日光挡住。所以人们走在荒林里,仍然觉得有些暗沉。 既然武俊佑也并没有很明确的目标,所以傅楚窈就领着众人深入密林腹地大约二三十里地左右,然后开始横向行走,领着他们慢慢地往前行。 ――再往森林的腹地里走也没有意义,别说人迹罕至了,主要是很多地方连路都没有,野兽尚不能通行,何况是人呢? 晌午时分,武俊佑找了块地势平坦的地方,让大伙儿停了下来,准备吃点干粮。 傅楚窈不愿意。 “我奶奶说了,女孩子出门在外,就是条件再艰苦,至少也得喝上一口热水!要是就着雪水吃干粮,我会胃疼的!”她大大方方地说道。 武俊佑一怔。 圆脸大兵连忙吩咐其他的大兵们,“快快!快捡点儿枯柴回来,生火,给阿窈妹妹煮点儿开水喝喝!” 回头看了自家连长一眼,圆脸大兵又嘿嘿笑,“哎,我们吃了雪水和干粮,也会胃疼的呀!是吧连长!” 武俊佑没理会圆脸大兵,但也没出声阻止众人。 想了想,圆脸大兵又有些为难,“阿窈妹子啊,这个,咱们没带锅啊!怎么烧开水呢?” “我带了啊!”傅楚窈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双耳锡锅。 众人都有些惊喜。 大兵们都是体能彪悍之人,很快就人拾了枯枝过来,然后生了火,还把傅楚窈的锡锅拿到一旁去,在干净的枝头上取了些雪过来,很快就架上了锅。 篝火让人们感觉到温暖。 锅里沸腾着的开水,也让众人心里暖洋洋的。 还有什么能比……冒着寒风在雪地里转悠了大半天以后,喝上热开水更让人觉得舒服的事了呢? 傅楚窈让圆脸大兵用两根树枝挑起了锡锅的双耳,将沸腾的开水端了下来;跟着,她从褡裢里摸出了一小把自家采制的茶叶,扔进了双耳锡锅里。又让圆脸大兵将锡锅里的开水一一分装到众人的扁圆形军用水壶里。 茶水不够分。 但那也没关系,再烧一锅水就是了。 每个人都喝上了热茶水,虽然说,还是只能吃些干粮,但因为有了热茶水,而且还烤着火在……这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啊。 众人心满意足地吃了这进山以后的第一顿饭。 休息片刻,武俊佑吩咐队伍开始启程。 众人继续在山林间穿行。 傅楚窈背着背篓,手里拿着平头铲刀,不时地捡些果子、野草什么的,反手扔进了身后的背篓里…… 她甚至还挖到了一颗胖竹笋! 就这么渐行渐远…… 突然,傅楚窈猛地站定了身子,并且还露出了警觉的表情。 武俊佑立刻朝身后的大兵们一挥手…… 所有的人马上进入了警备状态。 傅楚窈凝神细听了一会儿,悄声说道,“熊!有熊……是熊瞎子,错不了!” 武俊佑立刻上前,长臂一挡,就将她揽到了自己的身后。 众人屏思静气,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四周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了细微的“吭哧吭哧”的声音。 枯枝乱摇,属于猛兽的独特气息悄无声息地弥漫于四周,使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捏了一把汗。 傅楚窈站在武俊佑身后,掏出了弹弓、又摸出了几粒小石子儿,朝着某个方向“嗖”的一声就射出了一粒小石子儿! 武俊佑阻止不及,面上勃然变色,怒吼了一声,“撤退!掩护!” “吼……” 随之而来的,却是不远处黑熊的怒吼声音! 只见白茫茫一片雪白世界中,一个肥胖的、巨大的黑色身影,慢吞吞地从密林深处挪了出来。 ------------ 第八十一章特殊的任务(九) 前世,后来傅楚窈也曾经在电视里看过动物世界的记录片。 其实谷仓山上的熊瞎子,个头比外国的那些棕熊、北极熊啥的要小得多。 但是,熊瞎子直立起来,也有一人多高! 而这头熊瞎子,直拉起来比人还高,体格还极健壮,一看就是头公熊。 在这个漫天飞雪的季节里,熊瞎子应该在冬眠才对,可却它醒着……这也就证明着,眼前这头熊瞎子一定是被饿狠了,才不得不暂时中止了休眠,出来找点儿吃的…… 在饥饿状下的熊,是非常凶残狂暴的。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傅楚窈从武俊佑的身后挤了出来,大喊大叫,“熊瞎子!快走开!走走走……” 武俊佑怒了,“有你这么招惹它的吗?闭嘴!躲我身后去!” 傅楚窈没理他,转头对大兵们说,“熊瞎子是顶顶聪明的,它看到咱们人多就会退开……咱们快点骂它,等它走了,咱们就有蜂蜜吃了!” 众人一看,这才看到……原来熊瞎子的怀里还抱着大半个蜂巢! 圆脸大兵低声对武俊佑说道,“连长,我们那儿也一样,熊瞎子可聪明了,跟狼群干仗的时候就知道对方人多,干不过它就跑……咱们,足有三十多人呢,应该可以把它吓走……” 武俊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低声吩咐了一句,“曹二蛋、马强、李建军!狙击手就位……” “是!” 立刻就有几人答应了,走到了队伍后的几个分散点。 “袁彬!带着兄弟们站成一排,冲着熊瞎子大吼……慢慢逼过去!”武俊佑又吼了一句。 圆脸大兵应了一声,果然与其他的大兵们排成了一列;众人皆持枪,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熊瞎子给挡在了外围。 而傅楚窈则被武俊佑一直挡在身后,他退一步,她就不得已、也跟着退一步…… 见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傅楚窈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凄厉的尖叫声音! “啊!!!” 众人一惊! 熊瞎子更是被吓了一跳,直接就把那半个蜂巢给抱在了怀里,然后矮下身子、四肢着地,冲着众人露出了凶狠的獠牙,还“吼”地朝着众人嘶吼了起来。 “大伙儿快吓它,它!”圆脸大兵袁彬大喊了一声,然后开始带起了头,“嗷!嗷嗷嗷……死熊瞎子!你还不快跑?你再不跑,咱们就要吃熊掌啦!!!” 也不知为什么,在这么危险的对峙时刻,众人竟然有些想笑。 但当下,也有些人跟着袁彬一块儿骂了起来,“死熊瞎子!走走走!”,还有人学起了老虎叫和狼叫,有人则捡起了地上的积雪,揉成雪球朝着熊瞎子扔了过去,还大声叫骂了起来。 熊瞎子见人多,果然畏缩了……它做出了一副想要攻击的模样儿,却突然一个转身,抱着怀里的半拉子蜂巢就狂奔而去! 众人只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一晃,很快,那熊瞎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来了一句,“没事儿,咱们快去捡蜂巢啊,里头有蜜的!” 武俊佑阴沉着脸,伸出了钢箍一样的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允许她离开他半步。 众人保持原本的动作,又僵质了一会儿,武俊佑才吩咐,“一班警戒,二班去前面查看,三班原地不动……” 众人依令行事。 过了一会儿,圆脸大兵袁彬跑回来了,“报告连长,没有其他的野兽了。那边的地上,有被熊瞎子咬坏了的大半个蜂巢,可香了!” 武俊佑松了一口气,亦松开了抓住傅楚窈的那只手。 傅楚窈蹦蹦跳跳地过去了。 大兵们已经把熊瞎子扔在这儿几块蜂巢捡了起来,递给她。 傅楚窈盯着那蜂巢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脏掉的部位掰掉,将一块相对完整的蜂巢连着蜂腊一块儿放进了自己的背篓里;然后用自己的平头铲刀将蜂巢外头的部分铲掉,露出了里头浅黄色的蜂胶……她一边吞口水,一边将这部分可吃的,给分成了平等分。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块带着蜂胶的蜂蜜…… 大兵们其实都是年轻人,年纪也都不大,而蜂蜜又是难得的好东西。这会儿一人分得了块半个拳头大小的含着蜂蜜的蜂胶,人人都兴高采烈的拿着舔。 武俊佑阴沉着脸,坐在一旁没说话。 傅楚窈拿了两块蜂胶过去,一块递给武俊佑,一块自己舔着吃。 他在生气,转过头去不理她。 “俊佑哥!”她甜甜地喊了他一声。 没人能拒绝长得这么甜美的小姑娘,何况她还用这么甜润润的声音喊着他,手里还拿着一块甜蜜蜜的蜂巢……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 一看到她娇俏俏的小模样儿,方才还满腹怒火的他,一下子就消了气。 “我答应过你奶奶,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儿伤害,可你……”想起刚才的凶险,他仍有些惊魂未定。 傅楚窈很痛快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俊佑哥,下回我听你的!你快吃嘛,这个很甜的!” 她都已经这么乖了,武俊佑还能说什么? 他叹了一口气,接过了她递来的蜂胶,学着她的样子,先轻轻地咬破蜂胶,嚼几下把蜂胶的甜味吮净,再吸食蜂胶之间、那些已经天然结了晶的蜂蜜…… 天都已经快黑了,武俊佑索性让大伙就在这儿燃起了篝火,就地宿营。 每个大兵都背着负重,负重里除了自个儿的口粮之外,还有行军毯等等。 而傅楚窈作为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儿,自然受到了特别照顾。 晚饭,大伙儿吃的是蜜糖开水冲压缩饼干,比起中午的热茶水来,好像又高了一个档次? 吃完晚饭,大兵们去捡了好多枯枝回来,大伙儿在篝火旁,用枯枝搭了个厚厚的“床”出来,然后又铺了几层行军毯上去,让傅楚窈上去睡。 傅楚窈就问圆脸大兵袁彬,“你们把毯子给我了,那你们怎么睡啊?” “你睡吧阿窈妹子,咱们是分班守夜的,总有一个班不能睡……轮流着躺一躺就好。”袁彬说道。顿了一顿,袁彬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阿窈妹子,你胆子大,身手又好,有没有想过……参军啊?” 傅楚窈朝着武俊佑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笑道,“要是你保证――我参军以后,就是在俊佑哥的手下当兵的话,那可以的呀!” 众人听了她天真无邪的话,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武俊佑背对着她,坐在一旁没说话。 傅楚窈歪着脑袋看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仿佛觉得,他好像连耳尖都红了? ------------ 第八十二章特殊的任务(十) 第二天,睡梦中的傅楚窈被大兵们闹出来的动静给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爬起来,睁开眼一看,武俊佑居然领着一群光着膀子的大兵们在不远处出早操? 大兵们正排着队、围着圆圈跑着步,精壮赤裸的上半身冒出丝丝热气,看得出,每一个人都汗流狭背的! 傅楚窈有片刻的呆滞。 不得不说,白天跟他们呆在一块儿的时候,感觉他们就像是同村的邻家大哥哥们一样,那么多年青人聚在一块儿,是挺朝气蓬勃的,但也并不觉得他们有多特别。 直到这会儿,她才对这些人有了些改观。 虽然年青,却因为是军人,所以还是比普通人还是多了点儿责任感与精气神吧! 以及…… 嗯,那么多年轻又健壮的男子凑在一块儿,而且还赤裸着上半身,简直食整个营地都雄性荷尔蒙爆棚啊! 傅楚窈朝那边偷偷地打量了一番。 她一眼就看到了老武! 不得不说,在众多或高或壮、或黑或瘦的年轻男子之中,唯有武俊佑的身材最为均称! 武俊佑的身高大约在一米八八至一米九之间,他人高腿长,赤裸着的上半身看起来,还不似前世她遇到他时的那般雄壮。 然而,带着兵士们做操练的他,此时正挥汗如雨,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他那粗壮的颈脖处凝出,然后顺着强壮又蛮横的胸大肌的形状,滚落于身下……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莫名就有些心悸。 她觉得浑身有些燥热,浑身上下都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心慌意乱。 傅楚窈垂下眸子,努力让自己不要过多的关注他。 可是…… 她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偷偷地打量着他。 ――他那身小麦色的肌肤,怎么就这么养眼呢?以及,他明明就不怎么壮,明明是修长精瘦的身材,怎么会有那么强壮的胸大肌?而且那两块胸大肌之下,还整齐地排列着六块鼓鼓囊囊的腹肌? 啊…… 诶,好想用手指戳一下他的胸大肌,或者是腹肌啊! 会是什么感觉? 嗯,应该很紧、很有弹力才对吧? 呆了半晌,傅楚窈突然清醒过来,瞬间面红耳赤!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在被窝里滚来滚去…… ――啊啊啊啊啊!傅楚窈你在想些什么啊?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犯花痴?呜呜呜,幸好他们都去操练去了,没人在篝火旁,不然的话……嘤嘤嘤真是丢死人了! 傅楚窈不敢再耽误下去,准备抓紧时间起来洗漱。 只是,起床以后,她还是忍不住朝那边投去了匆匆一瞥。 诶,老武是大个子,现在的身材又高又大,以后的他,身上的肌肉只会越来越强壮。倒是她,现在才一米五几……而前世,她最多也有一米六三,足足矮了他一个头不止! 她也要努力了! 从现在起,她也要努力锻炼身体,至少也要长到一米六八!到时候,她穿双高跟鞋跟他站在一块儿,身高才能般配,对吧?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去洗漱去了。 也不知是谁那么体贴,将她的小锡锅被放在篝火边,里头煨着热水;所以……她就有热水洗脸漱口了。 将小锡锅里的热水倒了出来,又重新装了干净的雪水进去,傅楚窈将小锡锅架在了火堆里。 做好了清洁整洁功夫以后,她去查看了一下昨天晚上放在篝火旁的那双已经完全被雪水打湿、但此时已经被篝火烤得干干暖暖的棉鞋。 穿好了干爽又温暖的棉鞋,傅楚窈捡起了被大兵们扔在一旁的各种军装、衣服,将这些衣服都一一晾在了篝火旁,然后跑进了一边的不远处。 过了一会儿,等她解决完以后,又急匆匆跑了回来。 那边,武俊佑他们也已经完成了晨练,大伙儿嘻嘻哈哈地过来了。 刚才傅楚窈去方便的时候,发现了一株沙棘果树,因为无人采摘树枝上的果实,所以果子都干在了树枝上。傅楚窈去喊了圆脸大兵袁彬过来,爬到树上去,折了好几枝带着累累干果的沙棘枝条下来。 跟着,傅楚窈将沙棘果采下,用雪水洗干净了,扔进小锡锅里煮了一会儿,然后又端下了锅子,连锅带水的放在了雪地里降温,等沙棘果水稍微冷却了些,她又赶紧调了些蜂蜜进去…… 于是,大伙儿都喝上了酸酸甜甜、又温温热热的沙棘果汁。 傅楚窈偷偷地打量着武俊佑。 看得出,武俊佑一直在避免与她眼神相撞。 但傅楚窈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其实他也一直悄悄地用余光打量着她,还时不时就有些……嗯,耳尖发红? 傅楚窈的心情很愉悦。 众人收拾好了行李,铲了些积雪将篝火塌灭……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们也即将踏上全新的征途。 只是,这一天,众人在傅楚窈的带领下,在林子里转悠了一整天,可到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这大冬天的,深山老林里不可能有人出没,也没有动物。除了他们这一队人马之外,所见之处、所到之处,基本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傅楚窈有些沮丧。 但众人的兴致显然很高…… 当夜幕降临以后,大伙儿生起了篝火,围坐在篝火旁,一边分食干粮,一边聊着天。 圆脸大兵袁彬似是看出了傅楚窈的失落,笑道,“……阿窈妹子别担心,你这才出来了一天,垂头丧气的干嘛呢?咱们这都出来了大半年啦,附近几个县市的深山老林,咱们都可踏遍了……不瞒你说,在这半年里啊,就数跟阿窈妹子在一块儿的这几天……最高兴!最开心了!” 傅楚窈一怔。 “你们在附近县市的深山老林里,已经转悠了大半年了?”她追问道。 袁彬点点头,“上级也没有明确的指示,其实呢……连咱们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找什么人呢!”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 他低着头,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 她忍不住就想起了,年前她在县城长途班车站等车的时候,就曾经见过老武的背影…… ――到底是谁让武俊佑他们出来找人的?以及,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人呢? ------------ 第八十三章特殊的任务(十一) “上级有命令,这事儿不能声张。”武俊佑终于开口了,“咱们是军人,这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说实话,一连两天都毫无收获,对傅楚窈来说,确实有点儿难过与失落。 可袁彬他们说的也没错,他们都出来大半年了,连过年都在外面,而且一直都没有什么收获……那她做为局外人,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再说了,之前进入谷仓山的时候,她就打着……可以好好跟老武亲近一下的目的来的,至于老武的任务,如果她能想法子帮他完成任务,那当然最好。但如果没办法的话……只要能跟他呆在一块儿,那也足够了。 这么一想,傅楚窈又觉得浑身是劲。 她起身,去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了那双备用的棉鞋,然后换下了脚下那双已经被雪水打湿的棉鞋,把湿棉鞋搁在篝火旁烤干。 收拾了一会儿,傅楚窈早早睡下。 这情绪低落的一天已经过完,她要好好休息,明天迎接新的一天! 清晨醒来,武俊佑领着大兵们又在不远处晨练。 傅楚窈趴在被窝里,美滋滋地欣赏了一会儿猛男,然后起了身,洗漱过后就拿着弹弓和小石子儿,去附近溜达溜达。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出来好好玩一玩了,不如稍微走远一点,能猎到些小动物最好……她已经好几天都没吃过肉了;猎不到也没关系,采摘些野果子回去改善一下生活也好。 信步走去,没过一会儿,男人们呼呼喝喝的晨练声音渐渐收小,附近陷入了一片寂静。 傅楚窈打小儿就在村里长大,重生前,她的身体就对这片森林无比的熟悉;重生以后,长了心眼儿,就喜欢接近这片森林――为了更好的生存,她当然想捡到更多的山货,打到更多的猎物了…… 所以,她并不是猎人,却有着堪比猎人的敏锐直觉。 冬天里的森林,寂静又显得了无生气。 但其实不然…… 喏,傅楚窈已经觉察到,不远处传来了细微的动静,而且还断断续续的? 她屏息静气,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手里则慢慢地摸出了弹弓与小石子儿。 ――如果没有猜错,这附近就有猎物! 只是,那会是什么呢? 不大一会儿,远处终于有了些细微的动静。 一团灰扑扑的东西正俯在地上……跟着,灌木丛轻微地摇动了起来。 傅楚窈大喜! 啊!那是一只兔子!一只肥肥的灰兔! 想着昨天正好挖到了一颗大冬笋……这冬笋焖兔子肉,可是绝佳的美味呢!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她拉满了手里的弹弓,半眯着一只眼,冷静地瞄准了那只正在灌木丛下觅食的灰兔。 灰兔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到来,只是仔细又谨慎地用细细短短的前肢,不知扒拉着草丛里的什么玩意儿,一下又一下地往自己嘴里塞着…… ――就是现在!!! 傅楚窈连发了三四粒石子儿!颗颗都带着在破空而来的劲风…… 只听到“噗噗噗”的几声闷响,那几粒石子儿几乎全部命中目标,兔子受惊吃痛,狂奔了起来! “阿窈?阿窈妹子……” 远处响起了袁彬大声喊她的声音。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扯着喉咙大喊了起来,“俊佑哥!俊佑哥……” 几乎是她一喊话,立刻就有人飞快地朝她疾奔了过来! ――来人果然是武俊佑! 他还赤裸着上半身……可想而知,他们应该是刚刚才结束了晨练,他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就听到了她的“惊呼声”,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武俊佑的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个气喘吁吁的大兵。 男人们个个都赤裸着上半身……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武俊佑首先奔到她的跟前,着急地问道。 傅楚窈朝着兔子逃跑的方向指了指。 武俊佑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把自己身后一带…… 他用力之猛,令她完全没办法站稳,双手下意识地一抓,自然而然地就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这才令她避免了……一头栽倒、脸朝下的遭遇。 大兵们已经朝着她手指的方向奔了过去。 “连长!有情况!” “血!有血……” 众人纷纷惊呼了起来。 傅楚窈由后往前抱着武俊佑的腰…… 哎,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摸到了他的胸大肌了吖! ――呃,鼓鼓的,硬硬的,肉很紧,而且……嗯,还很有弹性。 “阿窈?” 傅楚窈听到了他轻唤自己的名字,声音低沉又富含磁性。 她那只……正在他腹肌处揉揉按按的小手顿时一滞。 “连长!兔子!有只兔子!咱们有兔子肉吃了!”前方传来了袁彬和其他的大兵们欣喜若狂的声音。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跟做了贼却又被人捉了个现行似的,不但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还退开了几步,两手赶紧放在身后,然后看看天、看看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武俊佑转过身看向她,眸色深沉。 他的注视,令傅楚窈的面颊羞得透出了艳粉色。 也不知为什么,此刻她就是觉得……嗯,有些口干舌燥;而且胸膛之下的那颗心儿正怦怦狂跳……羞涩与慌乱使她不自觉低低地垂下了头,露出了一截粉嫩嫩的雪白颈子。 袁彬拎着死兔子喜滋滋地跑了过来。 “连长!连长……快看,阿窈妹子,这是你猎的兔子?咱们,咱们……咱们现在就吃吗?”袁彬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跟在他身后的大兵们,也都盯着他手里的死兔子,两眼直放光。 ――哎哟这都出来多久了!好些天没能吃上肉了! 武俊佑已经冷静了下来,沉着脸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吃?快收拾收拾咱们赶紧上路了,这兔子……留着中午再吃吧!” ------------ 第八十四章特殊的任务(十二) 傅楚窈一直低垂着头,无精打采地站在武俊佑的身边。 虽然说,这大早上的……确实饮食宜清淡,但她还是很想吃肉啊!再说了,她这么辛苦(嗯,好吧,其实也不怎么辛苦)才猎到了一只肥兔子,为什么不吃呢?中午和晚上,她可以再继续猎其他的动物啊! 她都已经好久都没吃过肉了。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 “俊佑哥,我头晕……”她用手绞着自己的衣角,弱弱地说道,“我奶奶说了,饿着肚子是不可以走远路的,因为我会头疼、会胃疼、会全身都没有力气的……” 武俊佑抬眼,冷冷地看向她。 傅楚窈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却正好看到了他俊美严峻的正脸! 她连忙扬起了娇俏俏的小脸儿,朝他露出了灿如春花一般的绚丽笑容,一双波光盈盈的眼儿还弯成了缝儿。 武俊佑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家伙! 可他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她眼儿媚媚、笑意暖暖的模样……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觉得心如擂鼓! 圆脸大兵袁彬拎着死兔子,好奇地看了看红着脸娇俏俏的傅楚窈,又看了看明显有些情动的冰山连长,突然不怕死的嘟囔了一句,“俊、俊佑哥,要是没有兔子肉吃的话,我,我也头晕……” 一旁的大兵们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起来,两步三步就跑得远远的,免得被这个二百五给带累了。 傅楚窈咬着唇儿低下了头。 武俊佑甩给了袁彬一记可以活活冷死人的刀子一般的眼神。 “给你们四十五分钟,如果还吃不上烤兔子的话……那你们就拿着生肉在路上啃吧!”他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他遂又停下来,冲着傅楚窈冷冷地说了一句,“……还不走?” 傅楚窈用纤细的手指掩住了自己的嘴儿,浅浅一笑,跟在他身后朝营地走去。 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的袁彬突然明白过来了! 一向有冷面战神、说一不二的武连长……居然改变了主意?他同意让大伙儿马上烤兔子吃了? 袁彬一阵狂喜!!! “嗷嗷嗷!连长说了,咱们可以吃烤兔子啦!四十五分钟!只要咱们在四十五分钟之内收拾好,把兔子烤熟了,咱就能吃上兔子肉啦!!!嗷嗷……”说着,兴奋的袁彬拎着死兔子狂奔了起来。 傅楚窈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有些甜蜜蜜,又有些羞涩涩的…… 陡然被袁彬吼了这么一嗓子,吓得她猛的一下子就蹿到了武俊佑的身后,然后悄悄地露出了一只眼,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袁彬。 袁彬正满心欢喜地沉浸在能吃肉的这个喜讯上,什么也顾不上了,拎着死兔子就一边狂喊、一边朝前跑去! 大兵们听说连长许他们吃肉,瞬间爆发了!都大笑着朝营地的方向狂奔而去…… 很快,四周就变得静悄悄的。 傅楚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抬头,看到他正看向自己,连忙松开了……抱住他胳膊的两只手,跟着又退后了一步,将两只手儿背在身后,面儿红红地垂下了头。 “嗯,呃……走吧。”武俊佑有些气息不稳地说道。 两人慢慢的,一前一后地走回了营地。 大兵们为了能吃上兔子,也不耽误行军的时间,所以一半儿的人在打包行李;另一半的人在为了烤兔子而做准备功夫。 傅楚窈凑了上去,对袁彬说道,“袁大哥,留几块大一些的兔子骨头,中午咱们吃骨头炖冬笋汤!” “好咧!”袁彬响亮地应了一声,又转头招呼兄弟们,“阿窈妹子要吃骨头炖冬笋汤……大骨头留下两块来,咱们中午又有好吃的啦!” 众人哄堂大笑。 傅楚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兵们的动作很快。 不大一会儿,这一边营地里已经被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都打上了包;那一边袁彬他们已经把兔子弄好了,去皮拆骨,还把兔子肉给片得薄薄的。 薄薄的肉片很快就被烤熟了,洒上些盐末之后……山林间顿时飘满了浓郁的烤肉香气!傅楚窈又拿了一小块蜂腊出来,在每串烤好的肉串上涂抹了一下子,烤肉终于大功告成! 只是最最简单的盐与蜜糖这两样调味品,便将这鲜嫩的烤肉推上了人间美味的颠峰之作!被烤得有些焦脆的烤肉,肥肉嫩、瘦肉紧,咸淡正相宜,还透着极致的咸鲜,又伴着点儿甜蜜蜜的蜂蜜浓香…… 这烤肉简直不要太好吃! 只可惜,兔子虽然肥嫩,大约也只有八九斤重左右,杀了以后去皮去骨去内脏……可到底也有三十多个人来分,一人也就分到了两三块薄薄的烤肉。 但这已经很好了! 众人在武俊佑要求的四十五分钟以内,搞定了烤肉,也搞定了现场的收拾…… 围着篝火吃完了烤肉,众人又铲来了积雪,将尚未余烬的篝火尽数塌熄,这才又背上了各自的行李,继续朝密林深走去。 中午时分,众人依旧是一无所获。 走了四五个小时以后,傅楚窈选了个露营之地,大伙儿燃起篝火,用她的小锡锅分批煮了几锅兔骨炖冬笋…… 众人的兴致都很高。毕竟早上吃了烤肉,中午又能吃上带着热汤水的鲜冬笋;这哪像急行军啊,简直就跟出来游山玩水似的! 傅楚窈却面含忧色。 她看了看天色,又仔细了辨认了一下林子里的情况,然后把武俊佑给拉到了一边。 “俊佑哥,咱们吃完了午饭就赶紧赶路吧……瞧这天气,夜里恐怕要下雪了……不,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要下雪砂子了!我认得这里的路,往东走,有个废弃了多年的小屋子,咱们应该能赶到那儿去避一避。” 武俊佑一怔,反问道,“你不是说,林子里不可能有人住么?” “是没人住呀!那是一所空房子,残旧的很,至少也空了几十年了……不过,有时候进山打猎的猎人们会在那儿暂时休息一下。”傅楚窈解释道。 武俊佑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点了点头。 ------------ 第八十五章特殊的任务(十三) 果然就如同傅楚窈所预料的那样…… 众人刚吃过午饭,就开始了急行军;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雪砂子。 雪砂子就跟小型的冰雹子似的,一粒粒地从天而降,击打在光秃秃的树桠间,又随便任意的四处蹦哒,声音也沙沙沙的,密集得让人连自己的脚步声音都听不到了。 傅楚窈很清楚,在下漫天大雪之前,这雪砂子都是来先行铺垫的。 换句话说,这雪砂子下得越大越厉害,后头的大雪就越纷扬,而且下雪的时间也会更长…… 她背着背篓,踩着脚下的木屐,循着记忆中的路,一声不吭地往前疾冲;众人也不说话,纷纷跟在她的身后,一心一意地赶着路。 雪砂子越下越密,而且一连下了两三个钟头,压根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傅楚窈心中暗暗叫苦…… 照这趋势,这场大雪怕是要下个三五天才会停的吧? 但不管怎么说,先找到栖身之所才是最最重要的!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众人又疾行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俊佑哥?俊佑哥!”傅楚窈突然下了脚步,转过头,焦急地朝身后喊道。 武俊佑怕手下有人掉队,所以他一直押后……此时听到了小姑娘的叫喊,他急忙赶了过来,问道,“阿窈?怎么了?” “俊佑哥,天太黑,我认不出路了!”傅楚窈也不瞒着众人,大声说道,“但是我知道,这儿距离那所房子已经不远了,最多不会超过三里地,咱们,咱们现在怎么办?” 武俊佑直接发号施令,“所有人,集合!” 已经疲惫不堪的大兵们立刻排成了方块队伍,人人都屏息静气的。 “一班班长曹二蛋!” “有!” “你们班往东边去探路,每走五百步就安排两人留守,剩下的人继续前行探路,走到尽头如果没有发现目标,立刻回来!” “是!” “一班班长马强!” “到!” “你们班往东北方向走,同样是每走五百步就安排两人留守,剩下的人继续前行探路,最后两个人走到尽头以后,如果没有发现目标的话,也马上回来!” “是!” “三班班长李建军!” “到!” “你们班往西北方向走,同样是每走五百步就安排两人留守,剩下的人继续前行探路,最后两个人走到尽头以后,如果没有发现目标的话,也马上回来!” “是!” “警卫袁彬!” “到!” “你和刘冒、贾森陪着阿窈在原地待命!剩下的,跟着我往西边去探路!” “是!” 见武俊佑干脆利落地就安排好了一切,又见众人都有条不紊地按照他的指令四处散开,丝毫不见有半分慌乱…… 傅楚窈的焦急心情似乎也受到了些许的安抚。 武俊佑领了几个人,匆匆朝西边走去…… 但他很快就又走了回来。 “阿窈,你就呆在这儿,什么也别做,哪儿也别去,乖乖等着我回来就好,嗯?”他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傅楚窈,一字一句地问道。 傅楚窈涨红了脸。 ――他什么意思啊! 她怎么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乖,别调皮别闹事,我很快就回来”的意思?问题就是,她什么时候闹过事、不听话啦? 见她久久不答,他又冷冷地从鼻腔里喷了个……明显带有质疑意昧的“嗯”字出来。 傅楚窈撅起了小嘴儿,把头扭到了一边,忿忿不平地“嗯”了一声。 武俊佑神色一松,转头对袁彬说道,“看牢了她,不能让她出一点差错……否则,你们几个,就等着军法吧!” “是,连长!保证完成任务!”袁彬与另外两个大兵立刻朝他行了个军礼。 武俊佑领着人匆匆离开了。 袁彬见傅楚窈有些不开心,劝她道,“阿窈妹子,我们连长……他这是紧张你、爱……爱护你的意思,你别不开心了!” 傅楚窈耷拉着头,不说话。 一路疾行了这么久,她的腿又僵直又麻木,而且已经冷得没了知觉。 “这场雪砂子下得这么大……怕是要下大雪,大雪封山喽!”旁边一个大兵咕哝道。 另一个大兵也道,“是啊,最好能找到那个房子,不然的话,在雪地里捱一夜冻的滋味可不好受。” 傅楚窈在原地走来走去,不住地跺脚,想让自己这双被冻得麻木的双脚恢复一些知觉。 “嘘……”圆脸大兵袁彬突然示意大伙儿不要说话。 傅楚窈与另外两个大兵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安静了下来。 天地之间一片漆黑。 袁彬手里拿着个火把,但漫漫从天而降的厚重雪砂子……却令本就微弱的火把的光芒,显得更加跳跃、晦涩无华。 众人屏住了呼吸,可眼前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黑黑乎、模模糊糊的树木影子;耳边听到的,也只是从天而降的雪砂子沙沙落地的响声。 突然…… 远方似乎确实传来了些许动静? 傅楚窈与众人均是面色一肃,不由自主地就交换了一下眼神。 众人继续侧耳倾听。 雪砂子沙沙地下,寒风呜呜的吹。 但在这其中,众人听得真切,似乎从远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似狼嚎、又像狗吠的动物嗥叫声音。 “是不是狼啊?”一个大兵紧张了起来,转头看看四周。 众人继续聆听。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出,那东西似是朝着他们直奔而来? 那东西的嗥叫声音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在这静谥的夜里,这不确定的因子使人莫名就有些心慌意乱。 袁彬急道,“阿窈妹子,你会爬树吗?要不咱们先上树躲躲?” 傅楚窈思考了几秒钟,依言爬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而袁彬则将手里的火把插在了地面上,然后与另外两个大兵相继爬到了临近的大树上。 大兵们拉开了枪栓,将手里的步枪上了膛,并且对准了地面……被火把的光芒所映照出来的范围之内。 而傅楚窈也摸出了自己的弹弓和石子儿,暗中戒备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更加清晰的、如狼嚎一般嗥叫声音在附近响起……只是,因为雪砂子一直沙沙地下,所以傅楚窈也分辨不出,那到底是狼还是野狗、抑或是猎人的猎狗所发出的嗥叫? 一个黄色的影子突然毫无征兆地从黑暗中轻巧地蹿了出来!!! 众人齐齐一惊! ------------ 第八十六章特殊的任务(十四) 话说傅楚窈与袁彬他们听到了野兽的嗥叫声,便避到了大树上。 众人屏息静气…… 突然,一个黄色的影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伙儿齐齐一惊! 那,那是狼吗? 不料傅楚窈一看清,却大喜过望! 她直接就喊了一声“大黄”,也顾不上袁彬他们的阻止便一跃,跳下了大树。 ――那是大黄!是丑丫的大黄狗!大黄在这儿……那也就是说,丑丫也在! 相对于傅楚窈来说,丑丫更像一个合格的猎人。所以,即使是在冬天,丑丫会出现在森林里……那也是意料中事。 大黄亲热地蹭了蹭傅楚窈,蓬松的大尾巴在她小腿处扫来扫去,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她那被冻僵了的手。 “大黄,丑丫也在?那边屋子里吗?”傅楚窈蹲下身子,摸了摸狗头。 大黄呜呜地低叫了两声。 “袁大哥,快,快让俊佑哥他们回来!”傅楚窈转头朝袁彬所在的藏身之后喊了一声。 袁彬跳了下来。 大黄顿时有些警觉,立即上前几步,不但朝着袁彬的方向摆出了攻击的眦牙姿态,而且大尾巴还不停地抽着傅楚窈的小腿,似乎在说“他是不是坏人啊?阿窈你快点后退吧,让大黄来保护你”…… 傅楚窈连忙安抚大黄,摸着狗头说,“大黄不怕啊,他是咱们自己人,不怕不怕。” 袁彬见状,连忙收起了手里的枪支。 大黄顿时停止了喉间的呜呜低鸣声音。 “下来吧,没事儿!这是家养的猎狗,挺通人性的。” 袁彬招呼了一声,另外两个大兵这才从树上一跃而下。 聪明的大黄并没有感受到人们的恶意,便乖乖地呆在了傅楚窈的身边。 “快!快叫俊佑哥他们回来!这狗是我好朋友的养的,她也熟悉这儿,而且现在就在那个小屋里……等俊佑哥他们回来了,咱们跟着大黄去。”她又催了袁彬一次。 袁彬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套弄了几下,然后将那东西套在了他的枪管上,然后对天发射了一枪…… 一粒如星子般耀眼的东西直直冲上了天空,将附近的景致给照得一亮! 大黄被吓了一跳!冲着那天空里响亮的东西就嗥叫了一声,然后用大尾巴直扫傅楚窈的小腿,意思好像在说“这是什么情况啊,快跑快跑”…… 这下子,连那两个大兵也笑了起来,“好聪明的狗啊!还忠心耿耿的!” 袁彬发出信号以后,很快,出去寻路的人们都陆续回归。 武俊佑也很快回来了。 听傅楚窈说了一下大黄的情况,又等了一会儿,当所有的人全部都回来了以后……傅楚窈摸了摸大黄的狗头,发号了施令。 大黄顿时就像离了弦的箭一样,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众人则紧紧地跟着大黄身后跑去…… 确实就如同傅楚窈所说的那样,其实那个小木屋已经距离他们不远了。 但傅楚窈还是有点担心,此刻正在小木屋里避雪、而且不知情况的丑丫会对大黄领去的大批人马而感到害怕。 远远的,当众人看到了小木屋以后,傅楚窈叫住了大黄,然后解开了自己棉衣最上方的两粒扣子,将早先丑丫赠与她的那个金属护身符掏了出来,又将系着护身符的红绳子套在了大黄的身上。 “大黄,快去……告诉丑丫,是我来了,让她别害怕!”傅楚窈拍拍大黄的狗头。 大黄叼着那块金属牌,朝着小木屋飞快地奔去。 站在一旁的武俊佑神色怔忡,眼里似乎闪耀着莫名的光。 众人继续朝着那小木屋急奔而去。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一个女孩儿焦急的地呼喊声,“阿窈?阿窈……是你吗?” 傅楚窈大喜,回应道,“是我!是我……” 那人果然是丑丫。 但也如同傅楚窈所预料的那样,当丑丫看到来人不仅仅只有阿窈一个,而且还有大批背着枪支和负重的大兵们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武俊佑与手下的大兵们见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儿以后,也是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还是个女孩儿? 只见这女孩的面上,全是重重叠叠、深红浅红的疤痕……而她似乎也很惧怕生人,一见众人,便一直躲在傅楚窈的身后,而且还低着头,似乎想要努力遮住自己的脸。 傅楚窈很郑重地向武俊佑介绍,“俊佑哥,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别看她年纪小,还是个女孩子,但她是我们这儿……十里八乡最厉害的猎人了!她叫丑丫。” 武俊佑盯着丑丫看了一会儿,说道,“你好!” 丑丫畏畏缩缩地抬头看了武俊佑一眼,然后又深深地垂下了头。 “丑丫,咱们先进去吧!唉,在雪地里走了一整天,我的脚都快废了……”傅楚窈抱怨道。 丑丫终于恢复了自然,“快进去,里头生着火呢!” 众人跟在两个女孩儿的身后,蜂涌进入了这小小的屋子。 屋子并不大,跟普通人家的屋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也分东厢和西厢。东厢有个残旧的炕床,但炕床已经坏了,此时炕床上生着一堆明火;西厢有灶台,灶台旁边也堆着不少干柴枯枝什么的。 这屋子其实已经很残旧了,屋顶也有些透,不时地有雪砂子从破了洞的屋里飘下来……但不管怎么说,总能稍稍遮一遮风雪,比直接呆在雪地里硬捱的强。 丑丫招呼着傅楚窈上了东厢的炕床,两个女孩儿窝在了一块儿,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见状,武俊佑便让手下的大兵们都去西厢房生起了火堆,准备大伙儿挤一挤,再做点儿热食吃一吃……还要烤一烤被雪砂子湿透了的衣服和鞋。 ------------ 第八十七章特殊的任务(十五) 傅楚窈把湿得透透的棉鞋和袜子脱了,又把搭在棉衣外头的狼皮脱了下来。虽有狼皮护着,身上的棉衣并没有湿,可袖子的部分也已经湿得潮潮的。 所以她把棉衣棉裤都脱了,只剩下贴身的毛衣和秋裤了。 正当傅楚窈准备从背篓里找出另外一双替换的棉鞋和袜子出来的时候…… “阿窈你烤火!我去用雪水给你把袜子搓一搓!”丑丫突然喊了一声,拎着傅楚窈刚刚才脱下来的湿袜子就跑了出去。 傅楚窈一愣,连忙制止她,“丑丫!丑丫你回来!” 洗袜子这种事,怎么可以交给别人! 可丑丫已经跑了出去,她又还光着脚…… 武俊佑在外间听到傅楚窈大喊,不由得伸头过来一看―― ――好个娇俏甜美的小姑娘! 除去了身上臃肿棉衣棉裤的阿窈小姑娘,上身穿着大红色的修身毛衣,下身穿着条蓝底二条白杠的运动裤,脚下还赤着足…… 武俊佑有些挪不开眼。 她修身的毛衣将她那正处于青春期要发育又还不曾发育的身材……一展无遗地显露在他的面前。 原来,阿窈这么娇小玲珑的吗? 她个子不高,那纤腰儿却细得可怜……恐怕他一只手就能完全掐住!然而她的腰虽然细得手可一握,但胸脯处微微的鼓起、以及臀部浑圆的挺翘……无不在向他昭告着,眼前的女孩虽然还只是颗生涩的青梅,但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变成一只让人觉得垂涎欲滴的蜜桃! 武俊佑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傅楚窈有些惊诧。 今生自遇到老武起,直至现在……他就没有正眼看过她。怎么现在,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这么赤裸裸了? 不过…… 这种感觉好像挺不错吖?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 前世的老武,大约也出于保护她的心态,所以虽然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边,却一直都没有向她表白过…… 今生的老武,在最初的那几天里,也莫名的对她有些冷遇。 现在,他终于开始正视她了么? 武俊佑的眼神突然定格在她那又白嫩又纤细的莲足之上。 他的眼神太过于炽热,令傅楚窈有些不安,便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自己赤裸的双足。 ――那纤细、弧度优美的雪白玉足之上,几粒圆圆的、小巧的脚趾头微微曲起,并且还因为主人的局促不安,两只可怜兮兮的足尖略微交叉,似乎想要努力掩藏住自己…… “阿窈,大黄昨天猎了一只獐子,我们已经吃了半边,还剩半边,不如……把那半边炖个汤?”丑丫嚷嚷着,兴冲冲地跑进了东厢。 武俊佑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赧然。 他与丑丫猛地打了个照面……似想要解释一下,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最后摸了摸头,逃似的走了。 丑丫诧异地看看这个俊美的军官,又看看娇俏的阿窈…… 傅楚窈突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问你,这冰天雪地的,你跑进林子里来,干嘛呢?”她朝丑丫伸出了手,又补了一句,“……快把袜子还我!” 丑丫把用雪水搓洗过的袜子还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将湿袜子摊开,搭在湿棉鞋上,挨近了火堆。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蹲在火堆旁大喊了一声,“……俊佑哥?” 几乎只过了一秒钟的时间,武俊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什么?” “丑丫那儿有半只獐子,你让他们炖了汤,大伙儿吃点热乎的汤水吧!怪冷的。”傅楚窈喊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去西厢房里吩咐人去了。 傅楚窈蹲在火堆前忙碌着,把自己湿掉的棉衣棉裤都摊在火前烤着;然后又觉得有点儿冷,赶紧穿好了干爽的棉袜和棉鞋,又把掸过表面上沾了雪珠的狼皮给披在了身上…… 她突然发现,丑丫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眼神中还带着些促狭的笑意? “看什么呢?”傅楚窈娇嗔道。 这小破屋不大,西厢房里的大兵们说话,她俩在东厢房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可想而知,她俩在这边说话,那边的大兵们也肯定能听得一清二楚。 丑丫顾及着傅楚窈的面子,也不直接问“你跟那个俊佑哥好像很好的样子哦”,只是望着她,嘻嘻的笑。 傅楚窈的脸红了。 “你还没说呢,这么大雪天的,怎么跑到林子里来了?”傅楚窈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年前我和二柱婶儿不还送了些东西上去给你吗?你省着点,怎么也能撑到二月间吧?” 说起这个,丑丫顿时有些郁闷。 “别提了,腊月二十五那天,我去山下陈家村淘换香油,让大黄在家里守着,结果我回来的时候,许爱军在我家呢,还被大黄给咬了……我家大黄最通灵性,也认得许爱军。你说说,大黄怎会无缘无故地咬他?”丑丫气鼓鼓地说道。 傅楚窈皱眉道,“他上你家顺东西去了?” ――这许家怎么回事啊?怎么最近感觉到许家事儿很多?按理说,许翠嫁了徐耀华……对许家来说,这该是件好事儿才对,怎么感觉许家越过越穷了?年三十儿晚上许碧抢肉,现在又出了许爱军上丑丫家顺东西的事儿? 许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或者说,他们到底穷到什么地步了啊?居然上丑丫家去顺东西? 要知道,丑丫家可在山上!从梁家村出发,到丑丫家,这一来一回的要花上近四五个小时呢! “……他应该是没能得手,然后被大黄给咬了,然后他就赖地撒泼,说我纵狗咬死了他,还说我要是不赔钱赔东西给他,他就下山去领了人来拆我的房子,还要捉了我的大黄去做狗肉火锅!我这不是没法子嘛,就分了点儿东西给他……”丑丫郁闷地说道。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 第八十八章特殊的任务(十六) 傅楚窈与丑丫聊了一通,知道丑丫这次进林子里来,其实收获还是挺不错的。 除去丑丫和大黄吃掉的那半只獐子以外,丑丫还猎到了两只极肥的兔子、挖到了四五个大冬笋、一大堆的野生魔竽球、还捡了好多树上干的杮儿饼什么的。 傅楚窈与丑丫正聊得兴起…… 只见黄影一闪,大黄狗悠悠闲闲地进来了,趴在了丑丫的身边。 丑丫摸了摸大黄油光发亮的毛皮,从它脖子上取下了金属牌。 她将金属牌递还给傅楚窈,傅楚窈不肯要,笑道,“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快收着吧!” 顿了一顿,傅楚窈又笑道,“可别说,你这护身符还真是个好东西,没准儿下一回,它又会把好运气带回给你呢!” 丑丫笑眯眯地摸了摸那个金属牌,果然戴回了自己的颈脖上。 西厢那边,大兵们将那半边獐子骨肉分离,肉被片得薄薄的,用来烤;骨头则用来与冬笋块一块儿炖了,又放了些压缩饼干扔进汤里一块儿搅拌了…… 炖好的骨头汤因为有了碎碎的酥饼干碎而变得极度浓稠,还泛着奶白色,并且也有了压缩饼干独有的咸鲜味儿。 武俊佑用傅楚窈的小锡锅送了满满一锅连着骨头带着冬笋块的热汤过来,以及一些烤熟的獐子肉片,还有两个在西厢那边找到的,豁了口的两个粗陶碗。 他突然看到了丑丫胸前挂着的那个金属片。 想了想,武俊佑坐在了她们身边,问丑丫道,“小姑娘,你就住在这山里吗?” 他天生带有一股不威自怒、生人退避的冰冷气息,所以丑丫有些怵他。 听了他的话,丑丫低头“嗯”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楚窈正在分汤的动作,连头都不敢抬。 “你家里人呢?”武俊佑继续追问丑丫。 丑丫低了头,一声也不吭的。 傅楚窈小小声解释道,“丑丫……她一生下来就没有父母,她被人放在我们村的村口……后来靠吃百家饭长大……她小的时候受过很多苦。” 武俊佑长久地没有说话。 傅楚窈分好了骨头汤,将一碗推到了丑丫面前,一碗放在自己面前,然后把还剩了半锅的骨头汤推到了他面前,“俊佑哥,你吃这一份吧,他们人多,半头獐子恐怕不够分呢!” 武俊佑“嗯”了一声。 丑丫端着陶碗开始啃骨头喝汤…… 武俊佑一直盯着丑丫,突然开口问道,“小姑娘,你父母……从来也没有找过你?” 正在喝汤的丑丫被他的声音给吓得差点儿就打翻了汤碗。 “小姑娘?”武俊佑追着问了一句。 丑丫本就低着的头,此刻又矮了几分……看得出,她努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且不愿意回答武俊佑的提问。 “没有。”傅楚窈替好朋友回答道,“如果有家人来寻她,她又何必在大冬天的跑进林子里来找吃的?” 她用责怪的眼神看向他,似乎在埋怨他,不应该用这么尖锐的问话来对待她的好朋友。 武俊佑看了看傅楚窈,眼神有些愧疚,可他却并没有放弃追问,而是选择将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一些,继续问丑丫,“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丑丫的眼泪终于一颗一颗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又砸进了碗里。 她飞快地摇了摇头,然后捧着碗匆匆离开了东厢。 忠心的大黄跟着主人蹿了出去。 东厢房里只剩下了傅楚窈和武俊佑二人。 “俊佑哥!你不要太过分了啊!明知道丑丫是被父母遗弃的,还问这么细……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吧,丑丫和我一起长大,她的事儿,我全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傅楚窈嗔怪地说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 刚才丑丫还在的时候,武俊佑尚能保持镇定;可现在东厢房里只剩下了他和她两个人,看着她姣美又略显得有些生气的模样,以及因为生气而有些微微嘟起的粉嫩唇儿时…… 武俊佑突然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 傅楚窈见他半天没吭声,又怕他呆会儿还跑去当着丑丫问她那些伤心事儿,索性就把丑丫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 ——丑丫应该比傅楚窈小几个月,她被人遗弃在梁家村村口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皮肤就已经是这样了。从来也没人来找过丑丫,说是她的父母亲人什么的;丑丫后来长大了,也曾经在附近几个村子里问过人,想打听十几年前谁家扔过一个小闺女什么的,但最终还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她的声音柔媚甜润又好听,再加上语速不紧不慢,让人听了便心生愉悦。 武俊佑又是半天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来了一句,“她挂脖子上的那个铜牌,是哪儿来的?” 这个么…… 傅楚窈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不知道。” 顿了一顿,她又反问,“那是铜的吗?看着不像铜啊,铜不应该是像金子那样,黄澄澄的么?” 武俊佑想了想,说道,“有点儿像被磨平了的徽章……” 徽章? 傅楚窈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哪怕是在前世,她见过的徽章也很有限,所以并没有什么概念。 “所以说,那个小姑娘,她……也有可能就在这附近出生的吧?有没有可能,她就是住在这个林子里的?”武俊佑又问道。 傅楚窈想了想,低声说道,“她肯定也是这儿附近的人就对了。我奶奶说过,丑丫被遗弃的时候,应该刚过百日……我和丑丫都是在最苦最苦的那三年自然灾害里出生的,所以大伙儿都在猜,她可能是有皮肤病的原因,或者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家里太穷吃不上饭的原因才被家里人给抛弃了的……” 武俊佑又是半天没说话。 傅楚窈打量着他,带着几分好奇问道,“俊佑哥,丑丫……是你要找的人吗?” 武俊佑的面上明显现出了几分迟疑。 ------------ 第八十九章特殊的任务(十七) 这场雪,果然没日没夜地下了三天两夜。 丑丫是个合格的猎人,即使是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她也照样儿带着大黄、以及几个大兵们出门打猎 不得不说,这片林子能被当地人称之为“谷仓”,足以可见这山的富庶。 在这大雪封山的时节里,居然也会有跑出来觅食的山鸡、兔子……最最令人吃惊的,是众人合力擒获了一头足有二三百斤重的大野猪! 但也这能从侧面说明,这谷仓山虽然富庶,但猎人想要在这儿生存下去,条件也是很苦的――真是很有可能分分钟遇见猛兽,然后丧生于猛兽的口中! 众人猎到了那只大野猪以后,便关上门,在那小小的方寸之间过上了衣暖肉饱的好生活。 这一回,大家终于能吃肉吃到饱! 大兵们行军远足时,炒米盐末就是他们的行军标配;而傅楚窈却有半路上从熊瞎子手里夺下来的蜂腊,丑丫是猎人,也有随身带着调味品的习惯…… 于是,众人吃到了传统的盐末烤肉、蜂蜜味的烤肉、果酱烤肉、花椒辣椒烤肉等等等等。 丑丫在村里受尽了所有人的白眼和欺负,但大兵们也就是在刚开始看到她的时候有些拘束,到了后来……大兵们大都也都是些十七八的年轻人,大家的年纪都不大,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看着大兵们恣意笑骂的样子,丑丫很是羡慕,有一回拉着袁彬问,“大袁哥,你们部队还招女兵么?” 圆脸大兵袁彬听到丑丫喊他做“大袁哥”,不由自主地就摸了摸自己的脸,耿耿于怀了一会儿,奇道,“怎么不招女兵呢?我们部队里的女兵可舒服了!她们的伙食比我们的要好!每个月逢一逢五还有加餐呢!有时还吃肉的!” “我,我能去吗?”丑丫一听就高兴了。 “能!”袁彬大声说道,想了想,他又说,“不过,每天都是秋季征兵,你要是想参军,到了秋天,去找你们村支书报个名儿呗!” 丑丫犹豫了一会儿,“可我不识字,而且,而且……我长得丑。” 说着,她有些失落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阿窈调配了好几种不同的草药泥,让她抹脸、抹身体。这半年来,她脸上皮肤的疤痕印记已经淡去了好些,但身上的那些印记却还留着。 阿窈说过,这些药泥分为好几种,有除皮肤增生的、有去死皮的、还有养肤的、防过敏的……若想要彻底将她身上的这些印记祛除,得花上好些天、甚至几个月的时间,将这些药泥整日或者整夜敷在全身、包括脸上,按阿窈说的疗程来弄才行。 但她是个靠天吃饭的猎人,谷仓山已经对她很宽容了……她长那么大,能一定活着已经很不错,哪儿能真的什么也不干,天天就呆在家里涂抹药泥? 诶,今天不劳作,明天没饭吃。 丑丫也是见大兵们随和,而且感觉到他们并不是很在意她的长相,嘻嘻哈哈地对她,与对待阿窈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才起了参军的念头的。 可是,她一没文化,二又……长得丑,够资格参军吗? 不料袁彬听了她的话,奇道,“不识字?这有啥稀奇?俺们部队里好多人都不识字儿!不过,部队上会教的。喏,俊佑哥就教过我们识字……一天至少要认十个字,还听写、还默写!写不会的话……大祸临头!一天要听写四五次,还要抽听,错一个字儿就围着操场跑五圈……有一次,那天我跑了整整二十五圈!” 说起痛心疾首的往事,袁彬简直想哭了。 但丑丫却两眼熠熠生辉,惊喜地问道,“真的?参军管饭吃?还教认字儿?那,那……我,我真能成吗?我能参军不?” 见袁彬猛点头,丑丫又不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我长得丑……” 听了她的话,袁彬一愣,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不丑,真不丑!你不就是……面上有疤么?曹二蛋比你丑,他是罗圈腿……” 这小屋子只有巴掌大。 那边的大兵曹二蛋已经听到了袁彬的话,怒骂道,“袁大头你才丑!你瞅瞅你那包子头!咱们军营饭堂里的包子都没你脑袋圆……” 袁彬讪讪地不敢再说了。 过了一会儿,袁彬又劝丑丫,“……你别管你们这儿的人瞎说啥丑不丑的,主要他们没啥见识,大多数人都没有离开过镇子或者县城……到了外头你就知道了,这世上,真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你绝对不丑!” 傅楚窈坐在东厢房里,手里正飞针走线着。 横竖外头大雪封山,啥也做不了。关于打猎么,老武怕她有事儿,总拘着她,不让她离开屋子……她无事可做,想起随身带着针线包,又看到有些大兵们的衣裳破了,便教他们都拿了过来,她一边烤火一边做针线。 武俊佑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 这边,傅楚窈听着袁彬和丑丫聊天,见大兵们不歧视丑丫,丑丫也变得开朗活泼多了……心里不觉十分高兴。 可她又不由自主地关注着武俊佑。 他正拿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 她悄悄地瞅了一眼…… 只见那半垂下来的书本封皮上,用油墨体印着不甚清晰的“七七届高等考试数学选题集”的字样。 傅楚窈心里一动。 啊,连老武也要参加高考吗? 在那一刻,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心中充斥着些淡淡的失落。 她所认识的那些小伙伴们,不管是她喜欢的、还是她不喜欢的……其实大家都为了各自的前程而努力奔走。比如说,丑丫想参军,老武想参加高考…… 所以,她也不能落后太多了呢! ------------ 第九十章特殊的任务(十八) 又过了一天,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了。 算算时间,众人进山刚好到了第六天的时候,也就是说,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明天就得下山回梁家村去。 武俊佑让大兵们陪着丑丫又出去打了一次猎。 有了丑丫和大黄的带领,再加上了大兵们的精壮体力,以及雪停了以后,不少小动物也跑出来找吃的……所以这一天,大伙儿毫无疑问地,又是满载而归! 夜里,众人又饱餐了一顿,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准备离开。 在出发之前,武俊佑听从了丑丫的建议,让兵士们将小破屋里的水缸注满了雪水,捡回来了不少干柴火,还丢了些从林子里挖回来的山药、红薯什么的堆在小破屋的门口,临走时还把些带刺儿的荆棘放在小破屋的外围,防兔子、山鸡什么的,过来偷吃山药和红薯。 ――据丑丫说,这是山里的猎人们约定俗成的规矩。 一般猎人们能走到这儿,大都也已经到了体力透支的时候,能有个栖身之所,生些柴火、喝点儿热水再烤点儿山药红薯什么的吃吃,也算得上是个庇护所了。 众人离了小破屋,武俊佑张罗着往回走,并且执意要先送丑丫回去。 等到了丑丫家,大兵们看到了被丑丫当成家的这幢破房子……看上去比他们在林子里寄居的那个小破屋还要残旧。 武俊佑也没说什么,直接下令,让兵士们替丑丫收拾房子,破的地方补一补,再去林子边缘砍了几棵竹子过来,做成篱笆围个院子出来。 ――人多力量大。 这话可不是盖的,三十几个精壮大兵齐心协力,只花了小半天的功夫,就帮着丑丫把漏水的屋顶给修好了,漂亮的篱笆也扎好了…… 丑丫眼泪汪汪地看着大兵们,她低下头看向地面,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向了地面。 武俊佑又让兵士们把猎到的猎物统统都堆在了丑丫的院子里。 丑丫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对他说道,“首长,这可不行……这些,这些猎物,是你们打的啊!就算是……见者有份,也不该我拿这么多,不行不行。” 武俊佑没说话,看了傅楚窈一眼。 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傅楚窈朝丑丫微微一笑,“你就收着吧,要不是你带着他们去打猎,他们也猎不到这些……托你的福,让咱们好好吃上了几天的肉!前几天他们跟着我的时候……不好意思啊,只有干粮吃。” 丑丫对傅氏祖孙一向言听计从,既然阿窈都这么说了,那她是一定要听的…… 只是,丑丫低头看着自家新院子里堆成了小山似的兔子、豪猪、山鸡什么的猎物,心想不如等收拾好了,再送到山下去给方婆婆、二柱婶和胖婶一家一份儿。 见丑丫不再反对,武俊佑淡淡地说了一声“走”,然后拨腿就走。 傅楚窈朝丑丫挥挥手,“天气好些了就下山来找我玩儿!” 丑丫吸吸鼻子,也朝她挥了挥手,“……好!” 离了丑丫家,天色已经隐隐有些擦黑了。 傅楚窈心里有些着急,心想奶奶肯定有些担心自己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武俊佑似是知道她心中的焦急,默默地拿过了她的背篓,他背着,好让她松快些。 众人急行军,走了一个多小时……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武俊佑让众人停下,燃起了火把,然后继续往山下走。 傅楚窈太心急…… 再加上天色暗沉,火把的光不甚明亮,她走得太急,一脚踩在石子上,“哎哟”了一声,整个人面朝下,往地面栽去! 武俊佑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只是,他过高地估计了她的体重…… 傅楚窈被他猛地一下子拉进了他的怀里! 一个是没想到自己突然温玉抱满怀,另一个是没料到自己平时撩汉撩惯了,这下子居然反被撩……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傻眼。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居然都没有放手。 “俊佑哥,阿窈妹子……你俩没事吧?”圆脸大兵袁彬凑了过来。 ――袁彬是武俊佑的警卫员,两人的年纪还差不多,所以挺熟悉,还特别的不怕死。自从听到傅楚窈喊武俊佑做哥,从此以后,他也就插诨打科地跟着傅楚窈朝武俊佑喊起了哥。 傅武二人这才如梦初醒,两人均像是摸到了烙红了的铁块似的,猛的收回了手。 只是,两人这么一松手…… 傅楚窈惊呼了一声,再一次直挺挺地朝地面栽去! “俊佑哥!” 武俊佑再一次接住了她。 她面露痛苦,说道,“快快快,让我坐下……好像是崴了脚了!” 袁彬连忙去前头喊停了大部队,武俊佑则扶着她坐在了一旁。 傅楚窈坐在地上活动了一下脚踝,可不管她怎么放松、怎么活动……脚踝处还是钻心似的疼。可是,想着这儿距离家里其实也只有不足二里地,她又咬着牙站了起来,“俊佑哥,没事儿,咱们走……再过二里地咱们就到家了……” “很疼?”他注视着她的表情。 傅楚窈咬唇,“回到家就没事了……再不走,我怕奶奶担心。万一她想上山去找我,又跟咱们错过了……那怎么办?” 武俊佑不再坚持。 他喊了一声袁彬曹二蛋……那两个大兵立刻过来了。 武俊佑将自己的行军负重与傅楚窈的背篓交给了他们,然后在傅楚窈的身前蹲了下来。 傅楚窈有些发愣。 他这是…… “阿窈?”他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傅楚窈有些面红,却努力让自己变得大方点,双臂一抄,环上了他的脖子。 他轻轻巧巧地背起了她,带着她朝山下走去。 傅楚窈把自己的脸俯在他的背上,闻到了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听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心里头暖暖的…… ------------ 第九十一章特殊的任务(十九) 武俊佑背着傅楚窈,与众人一齐继续朝山下走去。 夜色如墨,弯月如钩。 黯淡的月光映着地面银白的积雪上,纵然人们手里的火把不甚明亮,但也能将附近山体与树木的影子照耀了个七七八八。 而路面上积着厚厚的雪,众人又急速下山,不少大兵们因为下山时冲势太猛,哎哟哎哟的跌倒了一大片。幸好地上积雪够厚,跌了跤也不疼,站起来拍拍就好了。但大伙儿都是十八九岁的年青人,见有人跌倒了,不免哈哈大笑,亦有人骂骂咧咧的…… 傅楚窈俯在武俊佑的身后,趁机用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 想了想,她又把自己的脸儿贴上了他的脖子那儿…… 他像是完全不知道她的小动作似的,只是迈开了大长腿,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背着她往山下又快又稳地走。 身边的小伙伴们,不住地“哎哟哎哟”滚倒在雪地里一个、然后又吭哧吭哧地爬起来一个……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幕让俯在武俊佑身后的傅楚窈就是觉得又好笑又心安。 又走了个把小时,走前队伍最前头的大兵们突然叫喊了起来,“连长!连长……快看!” 众人连忙伸长了颈子去看,果然看到前头山下树林子间隐约有跳跃的火光出现,并且还能断断续续地听到有人大呼小叫的声音。 傅楚窈趴在武俊佑的身后,伸长了脖子仔细听…… 半晌,她喜道,“是奶奶!奶奶来接我们了!俊佑哥,奶奶喊了人来接我们回去!啊,我听到二柱婶的声音了,还有胖婶儿,还有二柱叔……” 她兴奋地直踢腿儿。 “阿窈?”武俊佑无奈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知道奶奶来接自己回家了,傅楚窈有些兴奋地控制不住自己,声音也变得娇滴滴的,一声又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俊佑哥,俊佑哥!” 她纤腿儿乱踢,柔软的小腹紧贴住他坚实的后背,那一荡一漾的节奏……很容易让人想歪。 “阿窈!你乖一点儿行不行?”武俊佑低喝了一声。 傅楚窈一愣,感受到了他隐忍的怒意,不由得有些奇怪。 ――有人来接应他们了,他为什么不高兴? 想了想,她突然抿嘴一笑。 呃,难道说,他也有点儿舍不得……现在他背着她、这样亲密的姿势? 傅楚窈伸出手臂,重新环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自己的脸儿贴近了他的后颈,冲着他的脖子轻轻吹气,还娇声说道,“好嘛……俊佑哥,你别生气,我会乖乖听你的话……” 她不说话还好。 一开口,她那娇滴滴、甜润润又妩媚柔婉的声音……便让他起了一身细细密密的疙瘩。 武俊佑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不但猛的喘起了粗气,而且还觉得全身的血液都集中着朝某个方向狂涌而去! 特别是,她说她会乖乖听他的话? 这,这简直就是天下间最大的诱惑好么! 傅楚窈当然感觉得到他的变化。 ――他不但喘起了粗气,而且呼吸短促、全身发热,原本背着她还可以大步流星、一步三尺地迈开脚步的他,也不知怎么的,身形突然就有些踉跄了起来? 哎呀,说起来,他背着她已经走了快两小时了,他也该累了吧? 傅楚窈乖乖俯在他背上,再不敢动了。 山上的大兵们已经看到了山下人们举着的火把,山下的人们也一样,不由得纷纷欢呼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两队人马顺利会师。 只是,方氏见孙女儿被个军官背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连忙上前询问,“阿窈?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楚窈连忙解释,“奶奶,我崴了脚!俊佑哥背了我一路……大伙儿这才耽误了时间!” “你……”方氏听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孙女儿一眼,直接抓过了搭在武俊佑胸前的傅楚窈的手,扣着脉门仔细地听了一回脉。 “下来吧,让你胖婶儿背你,小武长官背了阿窈这一路,辛苦了!”方氏说道。 胖婶过来了。 武俊佑却道,“方婆婆,我没事,就让我背着阿窈吧,大伙儿也早些下山,这天气怪冷的。” 说着,他便背着傅楚窈,轻轻松松地朝前走去。 众人一怔。 武俊佑已经背着傅楚窈去得远了…… 众人这才又连忙追上。 武俊佑背着她一口气走到了她家院子里,先是吩咐大兵们在外头等一等他,然后背着她进了屋,这才将背上的人儿放在了炕床上。 他看向她,目光沉沉。 方氏跟着进来了,急忙问道,“哪儿崴了?快让我看看。” 傅楚窈也没避讳武俊佑,直接就把自己的鞋和袜子脱了…… 方氏一看,果然见到孙女儿的脚背上,乌青了一大块,而且还高高地肿了起来! “你这孩子!”方氏埋怨了一声,急急地出了正屋,去自己房里找药油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武俊佑与傅楚窈两个人。 今生的老武跟前世很不一样…… 大约是因为前世他俩认识起不久,她就罹患怪病的缘故,所以老武待她既体贴又温柔。 可今生的老武看上去冷冰冰的,似乎习惯戴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情面具? 但此时,傅楚窈却觉得……前世的那个老武似乎回来了?不然的话,怎么解释他现在这副模样? ――此刻站在炕床前的武俊佑正用饿狼寻到了美味猎物一般的饥渴眼神,聚精会神地盯着她的脚! 傅楚窈顿时有些心慌慌,忍不住缩紧了自己的脚丫子。 那纤细小巧如花瓣一般洁白如玉的莲足立刻微微地弓起,几粒嫣红又浑圆的脚趾亦微微曲起,正楚楚可怜地想要贴合住脚心…… 武俊佑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 第九十二章特殊的任务(二十) 知道孙女儿崴了脚,心急如焚的方氏去找了药油出来,也顾不得武俊佑就杵在一旁,当下坐在了炕床边,先倒了些药油在自己手心里搓得匀了,然后一把抓过了孙女儿的脚,开始了大力的揉搓按摩…… “奶奶!” 傅楚窈被突如其来的疼痛给惊得……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方氏不理会她,只是用力地替孙女儿推拿着已经肿起来的脚背。 “啊啊啊啊啊……呜呜,啊,啊,不要不要……奶奶!疼,疼……啊啊……” 傅楚窈竭力想要忍着疼痛…… 可是,奶奶的力气好大! 傅楚窈实在忍不住,像只受尽了欺负的小兽一样,委委屈屈地呜咽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武俊佑忍不住握紧了双拳。 他知道他不应该…… 但是,她那如浅吟低唱一般的哼哼声,却莫名让他的身体紧紧地绷了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她吟哦的节奏喘起了粗气。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只觉得自己的脚被奶奶揉搓得发疼、继而失去了知觉,然后又开始发烫发麻…… 既然伤脚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她也就停止了呼痛。 直到这时,几乎失去神智的武俊佑这才慢慢缓过劲来。 他失神的看了傅楚窈一眼,疲惫地闭了闭眼,开始喘起了粗气,复又无力地睁开。 傅楚窈已经注意到,平时总是笔直地挺着腰杆的武俊佑,此刻竟然无力地靠在墙边,而且还满脸的疲惫? “俊佑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她连忙问道。 方氏继续替孙女儿按摩着脚背,并且抽空转头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呆呆的,不想说话。 傅楚窈连忙替他解释,“奶奶,我们刚离开丑丫那儿,我就崴了脚,是俊佑哥一口气把我背下山来的……您看他那副样子,肯定累坏了。不如,今晚让他就歇在我屋里,我跟您挤挤?” 方氏一愣,问道,“你们去丑丫那儿做什么?” “连长?连长?阿窈妹子?” 圆脸大兵袁彬在外边的院子里低喊了起来。 武俊佑回过神来,拖着步子朝外头走去。 他,他刚才…… 所以现在,他有些不舒服,走路的姿势就有些怪异,还走得慢。 在方氏的印象里,这个年轻的军官一向都是很有精气神的,包括刚才他背着阿窈进屋的时候,都还稳稳当当的,现在…… 再想想,从丑丫那儿回到村里,就是年轻人也得走上将近三小时呢! 他就这么背着阿窈走了三小时? 哎,那怎么吃得消? 方氏扬声开了口,“你们连长今儿歇在我们家,你们自个儿回村里吧!” 武俊佑呆了一呆。 方氏没理他,倒是追问起傅楚窈来,“……你们不是去山里吗?怎么还绕路去丑丫那儿了?” “我们在林子里遇到丑丫了,她正好出来打猎,所以就一块儿了……”傅楚窈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听祖孙俩说起丑丫,武俊佑突然心里一动。 “袁彬,你们自个儿回去吧!”他低声朝外面说了一句。 听到了武俊佑的答复,袁彬才在外头应了一声,领着其他人离开了傅家的院子,自下山去不提。此时夜已深,胖婶她们见傅楚窈无事,都急着回家去,便也在外头喊了一嗓子,跟着大兵们一块儿离开了。 傅家院子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傅楚窈撒着娇问奶奶,“……奶奶我饿了!” 方氏笑着白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会饿!在外头捱了几天冻,难受吧?奶奶给你炖了鸡汤,再去给你俩下点儿面条……” 说着,方氏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奶奶,等一下!”武俊佑突然喊了方氏一声。 方氏与傅楚窈俱是一怔。 武俊佑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口误,简直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不,不……方婆婆,我,我帮您干活去吧!” 方氏笑笑,和蔼地说道,“你也辛苦了,在炕床上坐着暖一暖吧,家里有现成擀好的面条,煮熟就成,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快,坐着!” 方氏去了厨房。 正屋里只剩下了傅楚窈与武俊佑两人。 傅楚窈根本就不知道武俊佑刚才对她生出了旖旎之思…… 她大大方方地朝着他笑,说道,“俊佑哥,你的鞋肯定湿了,快脱下来贴着炕床脚放着,明天一早就能烤干。” 武俊佑犹豫了一会儿,依她所言,脱下了已经完全湿透的解放鞋和袜子,竖放在炕床脚。 对他来说,其实不光是鞋是湿的,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最外头的军装被雪水打湿了,最里面的白衬衣被汗水打湿了,也就是夹层的毛衣还是干的…… 这会儿屋里烧着炕床,让人觉得温暖如春。 方才在外头的时候,他还不觉得冷,可一习惯屋里的温暖,身上的湿衣顿时就让他打了个寒颤。 坐在炕床上的傅楚窈,好奇地用乌溜溜的慧黠眼神一会儿看看自己光洁秀气的白嫩脚丫子,一会儿又看看他那古铜色粗糙大脚,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下子,她和他都变成了光脚的。 傅楚窈的甜润笑声,莫名就让屋里的温度飙升了好几度…… 武俊佑觉得浑身臊热,耳尖也开始隐约有些发红。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打量起这所小小的房子来。 其实上一回,他跟胡政委来过傅家,但当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傅楚窈的身上,所以并没有好好观察过她的家。 正屋很宽敞,屋里的家具物什儿并不多,但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外头冰天雪地的,屋里因为烧着炕床而变得极度温暖。 正屋门口的顶上垂着好看的彩色珠帘。 武俊佑认得这种珠子,那是乡间常见的彩利子树结出来的果子。这种果子就只是好看,并不能吃。果子初结成时是青绿色,然后会慢慢变成黄色、继而变成白色、然后会变成蓝色、青紫、紫红、大红、最后变得乌黑乌黑的……最终落地腐烂。 但这种果子,只要定时采摘下来,先去除果核,再及时晒干果实内的水份,就能变成颜色鲜艳的天然木珠。 要时刻紧盯着彩利子的颜色,而且还要及时采摘、去核、晒干、再穿珠……想来,方婆婆应该不用有耐心弄这样一副彩珠门帘出来。 那就只有可能是阿窈弄出来的? 武俊佑的唇角莫名就含上了一丝笑意。 他继续转头看看。 只见炕床临窗的窗台之上,放着一溜长长的,被纵剖成一半的粗型竹筒;竹筒里培着浅土,里头种着一水儿嫩绿的葱苗。 除此之外,炕桌上、门口的五斗柜上、靠里的墙角角柜上,一共放着四盏油灯,所以即使是夜里,但这屋里还是亮堂堂的,就连窗口处的那抹绿葱也显得格外养眼。 能把屋子收拾得这么干净舒服又养眼的女孩子,肯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 武俊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傅楚窈已经兴致勃勃地观察了他很久了。 见他始终看向自己,傅楚窈很高兴,连忙朝他绽开了一朵绚丽姣美的笑颜…… 武俊佑顿时一呆。 ------------ 第九十三章特殊的任务(二十一) 方氏端了热腾腾又香喷喷的红枣鸡汤进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去拿了碗筷、以及端了一锅煮好的白胖筋斗的面条进来。 傅楚窈非拉着奶奶一块儿吃,完全不听奶奶说她已经吃过了…… 方氏没法子,只得又添了一副碗筷,盛了半碗鸡汤,陪着两个小的吃面,她则慢吞吞地喝汤。 傅楚窈很兴奋地把她和大兵们在林子里的遭遇说了一回给奶奶听。 武俊佑趁机插嘴,“方婆婆,丑丫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村里?后来她的父母有出现过吗?您知不知道……她家里可能还有哪些人?” 方氏奇怪地打量了武俊佑一番,斟酌着说道,“那是六一年的冬天,一个夜里,丑丫被人放在村口的。我记得那时候,阿窈才几个月大。诶,那个年代呢,就是后来他们说的三年自然灾害……但是丑丫的运气还算好,六一的冬天,大家的情况已经慢慢转好,稍微有了些口粮,不然,丑丫早死了。” “那后来,一直没人来认回丑丫吗?”武俊佑又追问道。 方氏摇了摇头。 “那,您有没有印象,当初您捡到她的时候,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或者什么可证明她身份的物件之类的?”武俊佑继续问道。 方氏再次摇头,“可不是我捡到她的……当年我还带着阿窈住在山上,是她们捡到了丑丫,背到山上去找我,看看这孩子能不能活的……我看到她的时候,她都已经被二柱家的养活了几天了。” “您以前也住在山上?”武俊佑的眼睛突然一亮。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感觉到奶奶立刻起了防备之心。 “嗯,丑丫住的那屋子,就是以前我带着阿窈住着的。后来我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才搬回了村里……没想到过了几年,丑丫大了,在村里住着不痛快,就上山住进了我那破房子里去。”方氏淡淡地说道。 武俊佑斟酌着又问,“那您……是梁家村的本地人吗?当年,为什么要搬到山上去住呢?” 方氏淡淡一笑,“那时候躲日本人呢,多少人往山上跑!我也跟着男人往山上走,后来在山上住惯了,也就不想下来了。” 见武俊佑还想问些什么,方氏有些不虞,说道,“好了,今天晚了,阿窈好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早点睡吧!那个,小武你过来,我带你去阿窈的房间。” 说着,方氏站起身,顺手拿了一盏油灯,走到了正屋的门口。 想了想,她先出了正屋,很快就拎着一双草绳进来了,放在了武俊佑的面前,“我们家里也没有合适你的鞋,这双将就着穿穿吧,明天等你的鞋子烤干了,再穿回你自个儿。” “谢谢方婆婆。”武俊佑起身,又看了傅楚窈一眼。 她冲着他甜甜的笑…… “既然来家里歇,好好洗个澡再睡吧!”说着,方氏引着武俊佑去了厨房,告诉他热水怎么用,又告诉他厨房后面的小浴室在哪。 接下来,方氏又去孙女儿的屋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武俊佑洗完了澡,又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回到了正屋里。 ――正屋里,方氏不顾傅楚窈想要自己去打水洗脸洗脚的想法,坚持去打了一盆热水来,让傅楚窈洗漱…… 所以武俊佑站在正屋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正披散着长发、穿着贴身的秋衣,曲腿儿坐在炕床上,拿着毛巾擦脸。 傅楚窈看到了他,又是抿嘴一笑。 她模样儿姣美,被屋里的朦胧油灯的灯光映照着,显得眉儿淡淡、眼波盈盈,弯弯翘起的樱唇儿也是粉润润的…… 武俊佑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她,亦是微微一笑。 方氏见了孙女儿的模样,转过身,看到了武俊佑。 “来,过来这边儿,阿窈的房间在这边。”方氏引了武俊佑去正屋后面的西厢房,那是傅楚窈的房间。 刚才方氏进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将孙女儿的东西捡到了一边,又放了一盏油灯在房里。 “桌上有热水,想喝水自己倒;夜里要起夜的话,茅房在你刚才洗澡的旁边……”方氏交代他几句,转身离去。 武俊佑打量着这间不大,家具并不多,但却布置得温馨又暖意融融的屋子。 不过只是一张床、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一个不大的衣柜,仅此而已。 但对他来说,这里可能是他所见过的,被布置得最美焕绝伦的房间了! 窗子前垂着用碎布头拼凑起来的、呈几何图案的漂亮窗帘,边缘还饰有彩色木珠装饰。旧书桌上放着几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书册。 他走过去看了看,唔,一本线钉本的《灵枢十五脉》?以及,小学语文?还有描红练习册? 武俊佑微微地笑了起来。 翻开描红册看了看…… 她的字写得既工整又娟秀,很好看。 他把那本《灵枢十五脉》放到了最下面,然后把语文书和描红册压到了那本古医书的最上面。 接下来,武俊佑继续打量着这间屋子。 椅子与衣橱看起来中规中矩的,也无甚出奇之处,但她的床…… 他趿着草鞋过去,坐在了看似柔软篷松的床上。 坐下去才知道,她的床,本就像他所看到的那样,柔软而且篷松的。 粉红底色印小红花的床单,粗白棉布底钉缝着大红缎面的被子,枕头上还铺着个有“幸福”字样的枕巾。 看起来,她还是很受奶奶的宠爱的。在这个……乡下大多数人只是草草铺张席子就当床的年代里,她的床上居然铺着用柔软篷松的蒲草编的厚实垫子,草垫之上,垫着两床厚实的棉胎? 难道这床这么软。 嗯,软得…… 也不知怎么的,武俊佑就想起了他背着她,一路下山……后来她见着了方氏,满心欢喜时不住地踢腿的节奏,以及,刚才方氏替她按揉脚背时,她所发出的那似怨似泣的呻吟声音…… 他顿时觉得身体一紧。 忍了半晌,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保温瓶,倒了一大杯水饮下,犹豫了一会儿索性灭了油灯,摸着黑除了军装,穿着贴身的衣物上了床,又拉过了棉被盖上。 不得不说,她的被子与枕头透着一股熟悉的柔软馨香,就跟着她身上的美好气息一样。 武俊佑躺在她的床上、枕着她的枕头、盖着她的被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属于她的甜美气息所包围…… 他想睡觉,却在黑暗中瞪大了眼。 耳畔突然再次响起了她方才那细细碎碎的呜咽声音。 这可真是……要命啊! 武俊佑突然咬紧了牙关。 半晌,直到身下传来了滑腻冰凉的湿滑感,他才无奈地松了一口气。 那小丫头才十五岁啊,这可怎么得了…… 黑暗中,武俊佑无奈地苦笑了起来。 ------------ 第九十四章特殊的任务(二十二) 第二天一早,武俊佑刚睡醒,就听到了外头院子里的动静。 他连忙起来了,穿好衣服又趿着草鞋出了房间。 院子里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傅楚窈正洗头。 她坐在矮凳子上,盛着水的木盆被放在高一些的条凳上,身边还放个热水瓶。 “俊佑哥,早!”傅楚窈垂着头,让乌溜溜的秀发垂在木盆里,一双如白玉雕成的纤细小手不住地搓洗着长发,还抽空和他打招呼。 她的声音实在是甜润好听。 武俊佑忍不住也朝她说了一声,“……早。” 见她活动自如的样子,他又问了句,“你的脚,好些了么?” “已经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崴了一下,昨天奶奶给我抹了药油,化了於就好了。” 顿了一顿,她又笑盈盈地说道,“俊佑哥,你赶紧先去正屋炕床那儿换上鞋,厨房里有热水,粉红色的盆子是我的,粉红色的毛巾也是我的,你拿去洗漱……家里没有准备多余的牙刷,你折个柳枝蘸点牙膏将就一下吧!奶奶在厨房后头喂鸡呢。” 他应了一声“好”,朝厨房走去,果然看到方氏正准备把鸡赶回到地窖里。 武俊佑冲着方氏喊了一声,“方婆婆早上好。” 方氏被吓了一跳! 武俊佑转身进了厨房,问道,“婆婆,家里需要挑水,或者做些其他的活计吗?” 方氏用系在腰前的围裙搓了搓手,然后站在厨房门口,朝正在院子里洗头的傅楚窈狠狠地瞪了一眼。 傅楚窈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 方氏这才对武俊佑说道,“不用挑水,咱家有水井。” 武俊佑点点头,拿了个粉红色的搪瓷盆子和一条粉红色的毛巾,又自去打了热水洗脸…… 见武俊佑行动自如,方氏便知,定是孙女交代过他了。 看看漂亮娇俏的自家小孙女,再看看这个英挺俊朗的年轻军官…… 方氏没吭声,转身又去了菜园子。 等武俊佑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傅楚窈已经洗好了头发,还用干毛巾搓了个七七八八,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用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着长发。 武俊佑看着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傅楚窈朝他笑笑,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交代他道,“俊佑哥,厨房的灶上热着鸡汤在,你连锅一块儿端到正屋的炕桌上去,再拿三副碗筷……等奶奶忙完了,咱们就吃油茶。” 他默默地转身又进了厨房。 灶上的锡锅里,果然煨着一锅昨晚上剩下的鸡汤,鸡汤里还浮着三个白胖的荷包蛋;灶上一旁还放着个垫了干净白布的竹篮子,里头盛着被油炸过的糯米米饼。 武俊佑将这些东西、以及碗筷什么的,都端到了正屋的炕桌上。 方氏关上了茶园子的矮篱笆门,在门口舀水洗了洗手,见灶上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便直接朝正屋走去。 才跨出厨房,见孙女儿还坐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梳着头发,便又喊了一声,“阿窈,吃早饭了!” 傅楚窈应了一声,也进了正屋。 武俊佑闻到了从她头发上所散出的淡淡药香。 三个人围坐在炕床上,分食着美味的油茶。 也不知为什么,这安静的农家小院、简单但美味的食物、以及这种……跟家里人坐在一块儿悠闲吃早饭的生活,让武俊佑有种……好像他已经成家立业的错觉? 仿佛他的身边,就坐着他的小娇妻,以及一位家中长辈? “你多吃一点,我和阿窈都吃饱了。”方氏突然开始说道。 武俊佑一怔。 方氏和傅楚窈面前的碗里已经空了,筷子也已经放下了。 可锅里……还有小半锅鸡汤,以及竹篮子里也还有两大块糯米饭饼。 “俊佑哥你吃吧。”傅楚窈说着,又体贴地帮着他拿过了糯米饭饼,掰成了小块堆在他的碗里,又浇了热鸡汤上去。 油茶其实就是事先将糯米饭煮熟再摊成饼,在太阳底下晒干,晒干以后再下油锅炸,将炸好的米饼沥尽了油以后就可以储存起来。吃的时候用热汤一浇就成,要是没有热汤,冲点儿开水再放点儿糖,也是极美味的。 而今天早上用来冲油茶的,是昨天晚上剩下的鸡汤,自然是十分美味的了。 老实讲,这么美味的早饭,武俊佑也确实没吃够,他索性大方说了声“谢谢”,捧着碗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三人刚用过早饭,院子外头响起了警卫兵袁彬的声音,“连长?阿窈妹子!你们在吗?” 武俊佑匆匆说了声,“我出去一下。” 傅楚窈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 她一直看着他,从他离开了正屋,去了院子里;她又透过正屋的窗子缝隙,继续看着他开了门和袁彬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转身匆匆朝正屋走来。 傅楚窈突然收到了奶奶射过来的警告眼神。 好啦好啦,奶奶又在警告她,觊觎他人可不是淑女所为! 可是……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 这时,武俊佑进了正屋,说道,“奶奶……不,方婆婆,阿窈,胡政委找我,我得赶紧下山去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十块钱的纸纱,双手捧着,递向方氏。 “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在麻烦方婆婆,这些是小小报酬,奶奶……不,方婆婆不要嫌弃。至于阿窈为我们做向导的报酬,到时候胡政委会亲自过来跟奶奶说一声,并且交付的。”武俊佑说道。 方氏摇头,“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昨天要不是你,阿窈还要吃苦头。说起来还是我们阿窈拖累了你……” 武俊佑把目光投向傅楚窈。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朝他扬了扬手。 他把那十块钱递了过去…… 方氏刮了孙女儿一记眼刀子。 傅楚窈也知道,不能随便拿别人的钱。 但老武是别人吗? 她倒是巴不得和他之间多些纠葛…… “十块钱啊,正好可以买一盒雪花膏!还能买上几个好看的发卡子。”说着,她笑眯眯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钱,又补了一句,“剩下的钱还能存起来,留到以后……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再花,对吧?” 最后这声“对吧”,她明显是冲着武俊佑说的。 ――留到以后,等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再花……这,这,这岂不是暗示着,她和他的以后将会是漫长又而纠缠不清的一生? 武俊佑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耳尖又有些微微地发红。 倒是方氏对这个……被孙女儿的玩笑话给逼得露出了几分窘迫的年青军官生出了恻隐之心,因此便说道,“好了你有事就先忙去吧!” 武俊佑应了一声,目光根本就不敢看向傅楚窈,逃似的匆匆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傅楚窈抿着嘴儿偷偷地笑。 这个老武,冲着她的奶奶……奶奶奶奶的,还喊得挺溜嘛! ------------ 第九十五章特殊的任务(二十三) 武俊佑走了。 方氏盯着傅楚窈,面色不虞。 “怎么,你看上他了?”方氏冷冷地问道。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 方氏一怔。 孙女儿坦荡荡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可你才十五岁!”方氏不悦。 傅楚窈娇嗔道,“奶奶!我会长大的……又不是以后永远都是十五岁!” 方氏皱眉道,“可你是贫下中农,他却是个军官……他只有二十出头?已经当上了连长?以后他的路子只会越来越好!可你呢?” “我也会越来越好的!”傅楚窈认真说道。 方氏又是一怔。 打量了孙女儿半晌,她终于开口,“丫头,这回……你是认真的?” 傅楚窈看向奶奶,眼神清澈,目光坚定。 “奶奶,我是认真的,”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他以后变得多有出息,我绝不会沾他的光!我只会让他锦上添花……” 方氏心情复杂。 其实孙女儿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小武这孩子……也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如何,但就他个人条件而言,确实是极好的。不但个子高长得还好、而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出息,当上了连长?且他虽然沉默寡言的,但说话行事很可靠,瞧着比村里的那个知青徐耀华强多了。 可是,这小武家里……是什么成分呢?他和他的父母,看得上阿窈这样的农家女孩吗?以及,他也已经二十出头了,那……他家里会不会已经给他相中了媳妇儿? 傅楚窈倒是没有奶奶想得那么多。 对于武俊佑的家世,她还是知道一二的。 他也是个孤儿,从小被个丧了妻的老红军收养。当他的养父在世时,也是个在部队里军衔不低的军官,但后来,老人在抗美援越战争中不幸牺牲了…… 武俊佑再一次沦为孤儿。 据说,他也是在养父去世以后就从了军的。 前世傅楚窈遇到武俊佑的时候,两人都孤零零……大约也正因为这一点,所以两人都挺渴慕亲情,也都理解彼此的痛苦与对家庭的向往,最后才走到了一起的…… “说得好听,怎么个锦上添花法?”方氏低声说道。 傅楚窈一怔。 是啊,他是军官,年轻有为;而且看起来……他似乎还会参加高考?这军官,还能参加高考,以后的前途只会不可限量吧? 那她呢?她怎么做到……像他一样强大?甚至比他更强大? ――她也去参加高考?用知识来改变命运? 真不可能,她虽然识字,但从来也没上过一天学,要在短短两三年里学会各科知识、并且达到有能力高考的地步……恐怕比学医难多了。 傅楚窈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子! ――想要成长为像他一样的强者……甚至是超越他的强者,真没必要他高考、她也高考啊!把行医这件事好好继续下去,她也不会就真的比他差。 想到这儿,傅楚窈挥了挥自己幼细地拳头,“我会成为全华夏国最最优秀的医者,没有之一!我会让所有的人都尊敬我!还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 她如宣誓一般,铿锵有力地说道。 方氏不由得叹了口气,满脸的忧色――说起来,还是她拖累了孙女儿啊!为了避祸,带着孩子躲在乡间几十年……如今早已改朝换代,想来,那些旧事也不打紧了吧? “这都过完年了,十五元宵节之前,我可要考一回你,要是有错误遗漏的地方……那就要受罚了。”说着,方氏拿过了一旁的针线箩,一边做针线一边说道。 说起来,她除了将一身本领 傅楚窈响亮地应了一声,也从炕床旁的抽柜里拿出了自己平时看的医书,开始一页一页翻看了起来。 下午时分,胡政委带着武俊佑来了傅家。 胡政委先是跟方氏拉了一会儿的家常,又赞了傅楚窈一通,最后放下了一百斤粮票和二十块钱,说是给阿窈的报酬,还很客气地跟方氏说了一大通阿窈这孩子怎么怎么好的…… 胡政委与方氏聊了一通,便起身告辞。 方氏送了胡政委出去。 傅楚窈与武俊佑并排走在自家祖母(领导)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看出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 这时,胡政委告诉方氏,“……咱们明天还会在村里多呆一天,后天一早走。以后有了机会再来梁家村,我再来跟您唠唠嗑!请您哪,好好保重身体!” 闻言,方氏看了身后的孙女儿一眼。 傅楚窈顿时陷入了怔忡。 老武他…… 后天就要走了吗? 她抬眼看向他。 他也正好用意昧不明的眼神看向她。 这时,方氏已经把胡政委给送出了院子。 傅楚窈只得默默地让开了一条道,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武俊佑根本就受不了她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他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后鼓起勇气问道,“呃,阿窈,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嗯,风景好的地方?明天我,我也没啥事儿,你,你……” 傅楚窈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惊喜地看向他! 她那双灵动又慧黠的漂亮大眼睛此刻正闪着如宝石一般熠熠莹润的光,甚至还隐隐浮出了朦胧的水雾气…… 武俊佑微微一笑。 也不知为什么,她的情绪仿佛可以感染他。 她不快活,他便觉得有块巨石堵在心口,难受得他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而她快活了,他便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仿佛也与那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喜鹊一般,心情轻快得像要飞起来似的。 “明天一早,你到我家来,我领你出去转转!”傅楚窈快活地说道。 看着她灿若艳阳般的笑颜,武俊佑的耳尖又有些发红。 “明天见!”他匆匆抛下一句话,又向方氏道别,这边急急地追上了前头的胡政委。 走下了傅家门前长长的台阶,武俊佑突然回头张望。 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仍然守在院门旁,见他转身,她立即朝他招了招手。 武俊佑忍不住笑了起来。 ------------ 第九十六章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了(上)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早早起来,好好打扮了一番。 所以,当武俊佑过来找她的时候,看着眼前的漂亮女孩,他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穿了件粉红镶灰色狼皮的棉衣,头顶束了个高高的马尾;再加上她面庞红润,两眼灿若星子,红唇粉莹莹的……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出了健康活泼的神采飞扬,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奶奶!我们出去了!”傅楚窈背着她的标配――小背篓,拉着武俊佑的手朝外走去。 她快活得好像刚刚才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儿一般! 方氏追出来喊了一嗓子,“小武啊,天黑之前要送阿窈回来啊……” 武俊佑只来得及应了一声,便被傅楚窈给笑着拉住了手儿,两人朝山上奔去。 今天是出来玩的,所以武俊佑没穿军装上衣,下身倒还是穿着军服裤子和解放鞋,身上换了件半旧的蓝色夹克。 要说梁家村能有什么风景优美、又好玩的地方? 自打傅楚窈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再美的风景……前世也看了二十几年,并不觉得这谷仓山有多美。 不过,她可以带着他去密林边沿走走。 那里人迹罕至,是个好说话的地方。 前世,她和他是十年以后才相遇、并且认识的。但这一世,她和他的相遇提前了十年。 ――这是老武和她之间的缘分,她不想抹杀。 而且,她也不想再放手了。 所以…… “这儿是你小时候经常来的地方?”武俊佑突然开口问道。 傅楚窈看了看附近,点点头。 “俊佑哥,我带了绳床,呆会儿咱们找个地方把绳床系好,坐在上面就跟荡秋千一样!我带了些干粮,还带了小锡锅……呆会儿咱们得拾些柴火,生个火烧些开水吃……啊,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往山林里走走,说不定还能猎只兔子?”她兴致勃勃地说道。 武俊佑已经见识过这片森林的威力。 但他又无法拒绝她的提议,便道,“就在附近看看,不能去远。” 傅楚窈解下了身后的背篓,将背篓架到了距离不高的树桠杈上,然后掏出了弹弓和装着小石子儿的布包,拉着他朝密林深处走去。 她的手指纤细而有力量,这么冷的天,她也没戴手套,但手儿就是干燥而又温暖,而且还很有力――她正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武俊佑跟着她走了几步…… 傅楚窈看了看四周,随便走了几步,开始仔细打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悄声笑道,“咱们今天可能又能吃上烤兔子肉了……过来!咱们在这儿躲着。” 他被她拉着,两人蹲在一处灌木丛里。 时间仿佛停滞了。 此时,他与她捱得极近……近到他能看到她面上细腻到完全看不到毛孔的脸,近到他能嗅到她发间的浅淡药香,近到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呼吸……她那甜美的气息尽数扑打在他的面上,让他心底隐隐生出了些疯狂的想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 傅楚窈突然一动。 武俊佑定定地看着她。 只见她嘴角含笑,从容地拉开了弹弓,然后微微眯上了一只眼。 他不由得有些呆滞。 平时的她,娇娇俏俏又活泼可爱,但这会儿安静了下来,那股强大的冷静、自信、胸有成竹的气场顿时散发开来…… 阿窈她,她怎么这么多面化? 更要命的是,无论是她嘻嘻哈哈,还是俏皮活泼,抑或是现在的冷静稳重……每一个她,都甚得他心。 傅楚窈突然咬住了唇儿。 ――她那洁白如贝壳一般的细齿咬着莹润润、娇嫩嫩如花瓣一般的樱唇…… 武俊佑不由自主地就舔了舔自己因为莫名的上火,而变得有些干燥的嘴皮子。 傅楚窈右手猛地一松,几粒石子儿顿时弹射了出去! “啾……卟!卟!卟!” “嗖!” “哗啦哗啦……” 石子破空弹射出去的声音响起…… 一颗颗的石子儿尽数没入肉体的的声音响起…… 猎物受尽了惊吓,慌不择路的逃跑的声音响起…… 草木被猎物压倒的声音响起…… 傅楚窈侧过头,得意朝他一笑,“搞定!” 她站起身,蹦蹦跳跳地朝着猎物逃跑的方向走去。 武俊佑也站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那是一只受了伤的肥兔子。 因为受了伤,肥兔子并没能逃得太远,所以两人很快就过去了。 武俊佑捡起了兔子,两人又一块儿结伴出了密林。 “这兔子真肥!够我们吃两顿的!”傅楚窈冲着他笑。 他没说话。 两人走到了先前她放背篓的那儿。 武俊佑脱了外套,又撸高了袖子,接过她递过来的柴刀,开始处理兔子;傅楚窈则拿出了绳床,在附近找了两棵间距合适的树,绑好了绳床,然后去附近捡了些柴火回来。 等她生好了火堆,他也已经处理好了兔子。 之前在密林里相处了几天,武俊佑已经有些了解她的饮食喜好――她喜欢吃点儿连汤带水的。所以,兔子肉最肥美的地方就用来烤,骨架多的地方就用来煮汤好了。 他动作麻利,她也是心灵手巧的…… 两个都是能干人,很快,烤肉熟了,双耳小锡锅里的骨头汤也咕噜咕噜地滚了起来。 傅楚窈一直看着他笑。 她是真高兴。 前世,她刚认识他的时候,还没跟徐耀华离婚呢,所以也就刻意的与老武保持距离;可后来她跟徐耀华离了婚以后,不知是什么原因,老武似乎又有些退缩了…… 再后来,她得了怪病。 自打她生了病以后,老武带着她到处求医,但得到的答复都说――这种病我们没法治,真对不起…… 他只好把她安顿在连城县的干休所里。 最后,他也假装身体不舒服,也往进了干休所,而且还跟她住同一间病房。 他虽然寸步不移地陪了她几年,但说实话,两人还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你平安、我健康的一块儿出来玩玩。 武俊佑亦感受到了她的注视。 四周无人。 他温柔地朝她笑笑,将一串烤好的肉递了过去。 ------------ 第九十七章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了(中) 傅楚窈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烤肉。 他片出来的兔子肉,半肥半瘦,表皮被烤得金黄焦脆,佐料也极其简单,只是面上洒了些盐末罢了……但是为烤肉咬在嘴里,表皮酥酥脆脆的,内里却富含油脂与肉汁,再加上恰到好处的咸味儿…… 这烤肉简直不要太好吃! 傅楚窈一口气吃了三四块烤肉,倒并不觉得很饱,但有点儿被肉给腻住了。 她找出两个小碗,各盛了一碗骨头汤,一碗给他,一碗给她。 刚才去拾柴火的时候,傅楚窈挖了两截山药出来,所以这是一锅骨头山药汤。虽然煲煮的时间不算太长,骨头里的鲜味儿还不曾渗进汤里,可这样清淡的汤又正好符合她的要求。 傅楚窈捧着汤碗,一口气喝了两碗汤,又吃了好几块煮山药,饱得不行。 她放下碗、站起身,开始围着篝火慢悠悠地转着圈子。 “俊佑哥,你家里有几口人啊?”她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武俊佑慢条斯理地吃着烤肉,“……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你有女朋友了吗?”她又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这一回,他长久地没有说话。 傅楚窈挑了挑眉。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有人捷足先登,已经相中了他? 前世的他,根本就是一辈子没有结婚。怎么到了这一世,生出了什么变故吗? 见他始终不答话,傅楚窈看着他,眉头轻蹙,又轻唤了一声,“俊佑哥?” 武俊佑依旧老神在在地吃着烤肉,并不吭声。 傅楚窈有些着急了。 她凑过去,坐在他的身边,侧着脸儿看向他,“……哎,你说话啊!”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说,他真的已经有了女朋友,或者已经有了中意的对象?那她怎么办啊? 武俊佑终于吃完了烤肉。 他突然递给了她一样东西。 傅楚窈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看,这,这…… 薄荷叶? “俊佑哥……”她欲言又止。 他打断了她的话,“吃完食物嚼一嚼薄荷叶,对牙齿有好处。” 说着,他便拿起了另外一小丛薄荷叶,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傅楚窈只得将那几片薄荷叶也塞进嘴里嚼了几下,遂又吐了出来,追问道,“你真有女朋友了?是谁?” 他越是不肯正面回答,她就越着急。 可武俊佑却只是嚼着嘴里的薄荷叶,明显陷入了怔忡…… 看起来,他走了神,根本就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傅楚窈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抓住了他的袖子,“俊佑哥……” 就在她抓住他袖子的那一瞬间,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的手腕一扣、再一拉…… 两人本就并排坐在地上。 武俊佑突如其来的迅猛动作,令毫无防备的傅楚窈像个轻飘飘的布娃娃似的,整个人都被他环进了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两人的脸只离了三公分不到!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一团浆糊。 “有没有人告诉你,女孩子不能太主动?”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话,喷出了带着薄荷清香的气息,尽数喷打在她的面上。 可是……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他不喜欢她主动?他觉得,她不是一个端庄正派的女孩子吗? “女孩太主动……” 也不知从何时起,武俊佑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他紧紧地盯着她,看着她面上那由白皙变得透粉的肌肤,看着她失神的大眼睛里映出了他霸道又不讲道理的模样,还看着她微微轻启的朱唇。 “……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终于艰难地说完了一整句话。 他和她的脸,已经贴合得太近太近…… 她清丽柔媚的脸,被他抱了满怀的软玉温香……这一切都令他丧失了理智。 武俊佑低下头,吻上了那片芳香又柔软的唇瓣。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两人都没有经验。 四片唇儿哆哆嗦嗦地捱在了一块儿…… 可两人却只能感觉到对方狂乱的心跳、与粗重的呼吸。 武俊佑开始无意识地用自己的嘴唇来碾压她的柔唇…… 她齿间有薄荷的清香,又软得……令人心醉! 在最初的无措过去以后,武俊佑突然无师自通地用舌头撬开了她的牙关,然后强势入侵…… 傅楚窈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只能任他欲予欲求。 也不知过了多久,武俊佑终于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两人已经从并排坐在地上,变成了并排躺在地上。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被层层叠叠树桠切割成几何图案的天空,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刚才是在逗她吧?如果他有未婚妻、或者是有结婚对象了,又怎会……强吻她?而且,他那生涩的吻技,也足以说明他……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 傅楚窈突然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将自己的身体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然后恶狠狠地对他说道,“武俊佑!你,你……你记着,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武俊佑明显陷入了呆滞。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你的…… 他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傅楚窈的脸,烧得通红通红的。 说起来,她也知道什么女孩子要矜持啊、要含蓄啊、要端庄稳重啦……这些道理她都懂,但是,她是真被他方才的逗弄给吓坏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和他的关系定下来再说…… 武俊佑发出了愉悦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才十五岁。” “十五岁怎么了?我会长大的!”她嘟着嘴儿说道。 他没说话,眼神却不经意地扫向了她的胸部,嘴角也弯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下子,傅楚窈的脸彻底红透了。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终于意识到危险,连忙退到了一旁。 ------------ 第九十八章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了(下) 武俊佑好笑地看着傅楚窈像只身手敏捷的兔子一样,远远地逃开了。 这小丫头可真有意思! 不过,在当着外人的面的时候,她好像也还算挺矜持的,怎么一对着他,就像只故作凶狠的小老虎一样? 但这么可爱的小老虎,还真是……甚合他的心意。 傅楚窈站在不远处警惕地看着他,但又舍不得远离他…… 武俊佑笑笑,慢悠悠地坐起身。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阿窈她未经人事,什么也不懂。 但他却知道,这已经是,已经是第三次……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 第一次,是他把她从山上背到她家里,她奶奶帮着她揉搓脚背的时候,阿窈不过是哼哼地呼痛……那娇娇媚媚的声音居然让他完全失控! 第二次,是那天晚上,他睡在了她的床上,嗅着她床第间的温馨暖香,竟然…… 这是第三次,他初尝到她唇瓣间的美妙滋味,就有些支持不住了! 胯间湿滑又粘稠,也不知呆会儿会不会显露出来。 武俊佑苦笑了起来,坐在篝火旁,打开了双腿――这样烤火有用么?能把里面那条湿掉的裤子烤干么?那要是烤不干的话,呆会儿会不会露出什么痕迹来? 傅楚窈远远地观察了老武好一会儿。 见他一直默默地坐在篝火旁烤火,她不禁觉得……刚才她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所以他生气了?应该不会啊,老武的气度才没有这么小,那,那他怎么了? 傅楚窈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想了想,她找了个比较安全的话题,“哎,你现在……在哪儿当兵呢?” 武俊佑没理她。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 ――他真生气了? “哎,我说……你,你到底在哪儿当兵呢?”她又问了一句。 他还是没理她。 “俊佑哥?”傅楚窈扬高了声调。 她刚刚才把这“俊佑哥”三字喊出口,他就答了句,“……首都军区。” 傅楚窈一怔,突然明白过来,这个老武,是想让她喊他俊佑哥?所以刚才她喊他哎的时候,他故意不理她? 这人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武俊佑转过头,意昧深长地看了看气嘟嘟撅着嘴儿的傅楚窈一眼,然后一字一句地将他服役的部队地址和番号一一说与她听。 傅楚窈默默记下。 可她心里却有些疑惑。 ――他在首都军区服役,而且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连长了,应该可以说……他是前途无量的吧?那为什么,前世的他,却跑到了连城县这么个小地方来,一呆就是十年呢? 他……他该不会是为了她,才特意从首都军区来到了连城县的吧? 傅楚窈有些受宠若惊。 但也不大可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他才从首都来到了连城县这个小山城吧?她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诶,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不过,他肯把他现在的部队所在地址,编号和他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她…… 这就证明着,他是认可她的? 而且他认可的,是她,她和他的关系么? 傅楚窈面上一红。 深呼吸、再深呼…… 她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俊佑哥,嗯……我知道,我说这些可能有些不切实际。我今年十五岁,什么也不会……但我会成长的……你,你等我四年好不好?四年!四年以后我长大了,会去首都找你的。在这四年里,你,你不能谈婚论嫁……” 说到这儿,傅楚窈双颊绯红,窘迫到……简直快要说不下去了。 她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他坐在篝火旁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平静得可怕,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当然了,如果四年以后,嗯,你,你不喜欢我的话,那也没关系……那你,你就……毕竟,毕竟……” ――毕竟恋爱自由,我也不能强求你什么。 也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她根本就说不出口。 甚至连想一想都会觉得心窝子像针刺一般的疼。 “好。” 武俊佑那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一呆,诧异地抬起头看向他。 “四年?”他微微侧头,挑眉看向她。 她傻乎乎地点点头。 他侧头,似乎在考虑这桩交易到底划不划算。 沉吟了一番,武俊佑冷冷地说道,“成交,但在这四年之中,你不能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不准喊别的男人做哥,不准娇滴滴地跟别的男人说话,也不准让别的男人触碰你……懂?” 顿了一顿,他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等你四年,但如果你在这四年里违反了约定的话……我不会管你成年不成年,只要我听到了任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我不会顾虑你奶奶,直接把你带走,从此把你绑在家里,不让你见人,也不让你出门……”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残酷。 傅楚窈的脑子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见她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他又低声追加了一个字。 “……懂?” 傅楚窈傻傻地张大了嘴。 ――这,这…… 这还是他吗?是老武吗?老武他,他明明是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男人……好吧,他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其实也基于她前世生了病以后,他对她的体现。这一世的老武,根本是个沉默寡言、像冰山一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 但现在,眼前这个霸道、小气、眼神还阴狠的他,真是老武? 傅楚窈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她明明就想找回前世那个守护了她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忠犬男人,但眼前的这个老武……似乎跟她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他根本就是头恶狼啊! 她,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傅楚窈在这边神情恍惚着,浑然不觉武俊佑已经逼近…… 直到他霸道又大力地强势将她拥入怀中,用有力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再一次气势汹汹地吻上了她的唇,并且胡搅蛮缠地与她的小舌抵死缠绵! 可苦了傅楚窈! 她才一米五几的身材被搂在怀里,足尖被迫踮得高高的,下巴也抬得高高的……纵使如此,她都已经这么辛苦了,可她却还是有些够不着。 武俊佑一时兴起,索性扶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继续深吻…… ------------ 第九十九章窗户别上栓 这一天,傅楚窈被武俊佑给吻得迷迷糊糊的,直到天色擦了黑,他才收拾好了东西,背好了她的背篓,又将她抱了起来,带着她往山下走去。 傅楚窈情窦初开,又被他撩拨得云里雾里的,一双腿儿酸酸软软,连路都走不动了。 直到他抱着她走到了半山腰处,傅家的院子已经隐约可见了,傅楚窈这才挣扎着想要下地儿自己走。 武俊佑不肯放手。 “你,你是军官啊,能这么……抱着个女孩子出现在人前吗?”她劝他放她下来。 武俊佑无所谓地说道,“我今天没穿军装。” 他抱着她继续走。 傅楚窈无语。 “可是,我才十五岁……你这样,让村子里的人看了,以后肯定会说三道四的!”她试图再次说服他。 武俊佑还是无所谓,“不然他们怎么知道,你已经是有主的人了?” “什么有主啊?”她生气地涨红了脸,嚷嚷道,“就算是有主,那也是你有主了!是你,名……名草有主了!” 武俊佑看着她,突然展颜一笑。 他仍然稳稳当当抱着她继续朝山下走去。 傅楚窈是真害怕了。 她可以不在乎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但她很在意奶奶的想法和看法…… “俊佑哥!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武俊佑!”她拼命地踢着两条腿儿,还不住地捣乱。 他丝毫不理会她的反抗。 傅楚窈实在没法子了,眼看着家里的院子已经越来越近,万一被奶奶看到她是被他抱下山来的……奶奶会怎么想? “唔……俊佑哥!”她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胸膛处,然后发出了类似于抽泣的声音。 武俊佑见不得她哭,顿时停下了脚步。 傅楚窈心里一动! 她将自己的脸紧紧地贴住了他的胸膛,然后还蹭了几下,假意娇滴滴地“哭”了几声。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下来。 傅楚窈的双脚终于踩到了夯实的地面。 她松了一口气,立刻推了他一把。 只是…… 他高大的身材稳如泰山,她那点儿力气,根本就没办法撼动他半分。 傅楚窈傻了眼。 武俊佑眯着眼睛看向她…… ――他那戏谑的眼神仿佛在说,阿窈又不乖了哦,是不是该……再调教一番? 他朝她逼近了一步。 傅楚窈的小心肝儿怦怦直跳! 如果说,今天上午和中午的时候,她跟他还做了点事,比如说生火、猎兔子、烤肉什么的……可过了中午以后,他几乎,他几乎一直吻她! 他从最初的生涩,连吻都不会……到后来,舌根子灵活得让她……哎,那些脸红的事儿可别再提了! 总之,眼前的这个武俊佑可是个危险人物…… 他眯着眼睛看向她,又逼近了一步。 傅楚窈无路可退,突然急中生智地喊了一声,“……奶奶!奶奶我回来了!” 院子里立刻响起了方氏的回应声音。 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快速地转头看向他。 武俊佑有些无奈,又有些懊恼。 傅楚窈见了,掩嘴儿一笑。 院子门“吱呀”一声开了…… “奶奶我们回来了!”她欢叫了一声,准备越过他,赶紧逃进自家的小院里去。 可就在她越过他身边的那一瞬间,却清楚地听到了他细如蚊蚋的一句话―― “晚上我来找你。” 傅楚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他。 “快进来啊!”方氏站在院子门口,见这对小儿女愣愣地站着,不由得有些奇怪,说道,“小武也来家吃饭吧,我炖了腊排骨……” 说着,方氏匆匆朝院子里走去。 “奶奶!”武俊佑叫住了方氏,“……明天一早队伍就要离开了,晚上我得回去听政委的指示,明天我就不过来告别了。现在跟您说一声吧……” 方氏站住了脚跟,转头看向他。 “奶奶,我,我喜欢阿窈。但是,阿窈太小了……她才十五岁,我想,请您多照顾她几年,等她成年了,我会回来娶她,风风光光的大娶!”他鼓起勇气对方氏说道。 傅楚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这个老武!这,这……这是她跟他之间的私事,他怎么能现在就跟奶奶说呢? “奶奶……”此刻傅楚窈心急如焚,她盼望着奶奶不要立时发火,只要先打发走老武,她可以慢慢跟奶奶解释的。但是拜托了,奶奶一定不要当场发飙,也不要用定穴法暗算老武啊! 方氏上下打量了武俊佑一番,问道,“你家是哪儿的?家里几口人?” “我是孤儿,从小被养父收养……后来养父去世了,我就参了军。全身就我一个光棍,以后我挣到的,都是阿窈的。”武俊佑恭恭敬敬地说道。 “我家阿窈宝贝着呢,二十岁以前不考虑婚事!”方氏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就给了武俊佑一个后胸勺,然后匆匆朝厨房走去。 走了两步,方氏又转头对傅楚窈道,“阿窈,送客、关门!咱们也要吃晚饭了!” 方氏离开了。 傅楚窈与武俊佑面面相觑。 他俩都不傻,能听得出方氏的言外之意。 ――方氏虽然并没有正面答应武俊佑的求婚,但也点明了,在阿窈满二十岁之前,她是不会把阿窈许配出去的。 所以说,这其实也是……变相的答应了? 武俊佑的面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傅楚窈刚抬头看向他。 他朝她微微一笑。 “晚上留个窗户别上栓……”他低声说道。 她面上一红,“不成的,惊动了奶奶可不了得。” 他低头看向她,说道,“……四年。” 即将到来的长时间分别,让傅楚窈有些难过。 她咬着唇儿轻轻地“嗯”了一声,拎着背篓走进了院子,然后狠狠心关上了院子门。 傅楚窈心乱如麻。 她想让他早点儿走,夜里才好早点儿来…… 叹了一口气,她努力扮出了快活的模样儿,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奶奶我饿了!快开饭吧!” ------------ 第一百章夜半无人时(上) 傅楚窈与方氏坐在炕床上吃着晚饭。 因为预料武俊佑有可能也会在这儿吃,所以晚饭很丰盛――腊排骨清炖白萝卜、剁辣椒蒸竽头块、煎蛋饼和素炒大白菜。 傅楚窈明显有些魂不守舍…… 明明不怎么能吃辣,却一个劲儿的挟剁辣椒蒸竽头块,碗里都堆满了她都还没反应过来。 方氏看不下去了。 “阿窈!”她低喝了一声。 傅楚窈如梦初醒,“……啊?” 等她看清楚自己碗里全是剁辣椒蒸竽头块之后,下意识地就说了句,“奶奶,我吃不了这么辣……” 方氏没好声气地说道,“我让你吃这个了?” 傅楚窈一怔,看了看自己筷子上沾着的竽头痕迹,嘿嘿干笑了几声,说道,“……奶奶做的饭菜最好吃!就算是剁辣椒蒸竽头块,也一样好吃!” 说着,她就低头咬了一口剁辣椒蒸竽头块。 因她不怎么能吃辣,所以方氏在做剁椒的时候,总会费多一道工。别人做剁辣椒就直接把红辣椒剁碎再加盐加酒腌好就成,但方氏会先把红辣椒先煮熟,然后再晒得半干,然后再剁……这样做出来的剁辣椒,酸辣咸鲜味儿足,但也不会太辣。 被蒸得粉烂烂的淡味竽头配上了浓郁酸辣的红剁椒,咸淡得恰到好处,鲜辣得别有风味。 也不知为什么。 碗里的剁辣椒蒸竽头块刚一吃完…… 傅楚窈的眼泪就毫无征兆的哗哗地往下淌。 “奶奶,这个,这个……好辣……”她抽抽噎噎地说了一声,然后再也装不下去,趴在桌上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方氏捧着碗,看着趴在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女儿,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这盘中美食便如嚼腊一般。 她也曾经年少轻狂过…… 在属于她的那个青葱岁月里,她也曾对某人一见钟情。 但是,她所背负的沉重家族恩怨,以及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所有的承诺,都有可能是一句空谈。 经历了那么多风浪,她终于勉强挣扎着活了下来。 也为了当年那人的一句承诺,教她等了一辈子。也可以说,生生地毁了她一辈子…… 方氏怔怔的,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如今看来,阿窈不过也只是与那军官相处了短短几天便已情深。那军官说得好听,让阿窈等他四年?谁又知道四年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万一,万一这个小武也跟当年的那人一样……那阿窈这一辈子,岂不是跟她一样,也毁了? 方氏本有千言万语想说与孙女儿听,可到底如鲠在喉。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扒起了碗里的饭。 祖孙俩草草用过饭,方氏见孙女儿也没什么精神,便让她赶紧去洗漱了,早点儿上床休息。 傅楚窈拖拖拉拉地去洗了澡,回到房间里,她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把窗床的插捎给插了,然后又小心地推开了一条细缝儿。 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的呆。 方氏在隔壁催她吹灯,让她早点儿睡。 傅楚窈无精打采地吹熄了油灯,翻身上床。 她其实是睡不着的。 一想起他这一走就要离开四年,她心里难受…… 可是,她刚才大哭了一场,现在只觉得眼皮子生涩得紧,仿佛只有闭上眼睛才会觉得舒服些。 不知不觉的,傅楚窈沉沉睡去。 ――她梦到了前世的画面。 前世,依旧是在干休所的病房里。 傅楚窈和老武住的病房,大约是整个干休所里,光照最好的一间屋子了。住院住得久了,她已经换过好几次病房了,但唯有这间房,她躺在病床上就能看到窗子外头湛蓝蓝的天、绵白白的云。 梦里的老武,正为了她的病情而万分着急。好几次她烧得迷迷糊湖,朦胧中听他骂过护士、还听说他掐过医生的脖子…… 可当他对着她的时候,却永远都是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 梦境中,傅楚窈看到了童颜白发、雪肤赤瞳的自己静静地躺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子外头的天空。 半晌,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躺在隔壁床上的老武突然低叫了几声她的名字。 瘦弱女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老武慌了,翻身下床,单膝跪在女人的床前,捧着她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的手,仿若珍宝似的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 强壮又高大的男人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他一遍一遍地大哭,抽抽噎噎地说道,“楚窈?楚窈……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有来生,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会好好保持你,不让别人伤害你……永远永远对你好,永远永远……只对你一个人好……” 只可惜,女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见了这一幕,睡梦中的傅楚窈只觉得痛彻心菲! 她亦含泪想要伸手去抚摸他的脸,让他不要再难过、再伤心了。 可她的手却像烟雾般,一次又一次的落了个空。 “老武,老武……我也不想死,我也不想死……可是,活着太痛苦了啊!我疼,我浑身都疼啊,全身的骨头都像碎了似的,动一动就觉得断骨刺得全身都疼……而且我全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像煮开了的沸水一样,烧得我……太痛苦了,老武,我疼,我疼啊……” 傅楚窈一想起前世得的那种怪病,就有种忍不住的心惊胆颤,睡梦之中亦忍不住喃喃低语了起来。 “老武,你别哭……死,对我来说,是解脱……如果有来世,我,我会好好珍惜你,好好对你……如果你有什么顾虑,不敢接近我的话……没关系,我会主动一点的……”睡梦中的她,不安地低声说道。 耳边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叹息声音,似有人在无奈又心疼的低声叹气。 ------------ 第一百零一章夜半无人时(下) 傅楚窈沉沉睡着…… 也不知为什么,其实重生回来以后,也就是在最初的几天里,她还会梦到前世的事。但这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已经可以接受现实,所以不再梦到从前的事了。 可在这一天晚上,她却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满满的都是前世的事…… 她梦到了前世的他。 ――前世的他,因为她的死而痛苦万分。 她还梦到了前世的她自己。 ――前世的她患上了怪病,那难以言喻的病痛就像狰笑着的恶魔似的,它永无止境、不分日夜的折磨着她,简直让她分分钟生不如死…… 老实讲,前世的她,到了最后那段弥留时刻,真是为了老武才勉强撑下去的。 要不是她可怜老武也跟她一样是个孤零零的人,两人虽然无名无份的,却已经相依为伴了许久……要是她有个什么万一,就怕老武也想不开的话,她早就自杀了! 睡梦中的傅楚窈变得极度不安。 那令人恐惧的病痛折磨宛如历历在目,使她不由自主的,浑身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突然有人在她耳边轻唤了一声,“……阿窈?” 男人的声音低沉、轻柔而又真切。 ――那并不是她在睡梦之中听到的那种,像是隔了一层塑料薄膜在听人说话。 如果这也是梦,那他的声音…… 也太真实了。 睡梦中的傅楚窈一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别怕,是我。” 熟悉的低沉声音果然响了起来。 傅楚窈一惊。 ――武俊佑?他就在她的身后! 而横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沉重的手臂很清楚地让她明白过来,他是与她并头躺着的……只是,他睡在她的身后,还将他的大手揽在了她的腰间。 傅楚窈大羞,却又有生气。 这人!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潜入了她的房间的啊…… 这倒也算了,但从他紧紧地抱着她、两人还好好地盖着被子、以及从被窝里透出的阵阵暖意来看,他应该已经来了很长一段时间? 否则,为什么他身上并没有带着夜行冒着风雪的寒气? “俊佑哥……” 她轻喊了他一声,立刻闭上了嘴。 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满面泪痕?而且还,还,声音嘶哑得这样难听? 武俊佑紧了紧手臂环成的圈儿,一声也不吭。 傅楚窈也沉默了下来。 时间像小河似的,一分一秒地流淌着…… 两人静静相拥,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平静而又绵长的呼吸声音。 但是,她和他又很肯定,对方并没有睡着。 也不知过了过久…… 武俊佑低声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傅楚窈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被子的一角,松开、又攥了……松开、又再次攥紧。 “我会写信给你,你暂时不用写给我,下半年可能我会挪地儿,去上军校。”他将他的脸埋进了她的后颈窝里,感受着她柔嫩而富有弹性的肌肤,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暖香,低声说道,“你说过……许了我的,不能再变卦……不然,我疯起来,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事。” 傅楚窈没吭声。 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溢出了眼眶,又顺得面庞砸进了枕巾上。 “阿窈,我……” 他欲言又止。 傅楚窈小小声抽泣了一声,死死地控制着自己马上就决堤崩溃的伤心,呜咽着说道,“你走吧……趁我还没哭出来,也趁奶奶还没发现你……快走。” 武俊佑沉默了一会儿,悉悉索索地起来了。 他小心地替她掖好了被子。 “阿窈……” 他又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不愿意回应,也不愿意侧头看向他。 武俊佑无奈。 可要是……就让他这么走了,却总是心有不甘。 犹豫了一会儿,他走过来,抚摩着她的头发,生着粗茧子的大手触到了她温热又软嫩的面庞。 武俊佑俯下身去,亲亲地吻住了她的额道。 “阿窈,我的小姑娘……咱们,咱们四年以后再见。”他轻声说道。 他狠狠心,轻轻地推开了窗子,纵身跳了出去,然后又轻轻地合上了窗户。 傅楚窈躺在被窝里,哭得不能自已。 天地间一片寂静…… 她忍不住就想起了方才的那个梦。 ――她梦到了前世,自己死去以后,一向坚强的大男人老武居然哭成了那样……现在的她,感受着老武的离去,也总算是体会到那种、被抛弃、如剜心割肺一般的痛苦! 傅楚窈大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用棉被罩住了自己的头,然后躲在被窝里嚎啕大哭。 很快,外屋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只听到“吱呀”一声,傅楚窈的房间门被人推开,摇摇晃晃的昏暗灯光也亮了起来。 “阿窈怎么了?”奶奶关切的声响了起来,“阿窈?阿窈快醒醒……是不是做了噩梦?别怕别怕,奶奶在啊!阿窈?” 方氏揭开了孙女儿的棉被,看到孙女儿整个人都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双手还捂着脸,哭得像只被遗弃的小兽…… “阿窈……”方氏叹了一口气,又轻唤了孙女儿一声 方氏是个过来人,孙女儿在这个时候哭成了泪人儿,这还能说明什么? ――因为明天,那个小武就要走了啊! 哦,不,不对,不是明天……是今天,大约再过一两个小时,他们就要走了。 方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再也忍不得了。 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抱住了方氏,“……奶奶,奶奶!”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远处响起了军人们隐隐约约嚎唱起来的军歌。 傅楚窈一呆,忙不迭地松开了抱住奶奶的手,光着脚丫子匆匆朝门外跑去。 她一口气跑到了院子门,打开了门,朝山下眺望。 天仍是黑沉沉的…… 在一片宁静、亦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里,远远的,一排跳跃着的火把,正均匀地散布在远方,并且朝着出村的田间小路往更远的地方行去。 傅楚窈忍不住扶着门框,“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她哭着告诉自己―― ――傅楚窈!只许你哭这么一回…… 老武说的没错,现在的分离,只为了将来更好的团聚。他本是就是军队里的佼佼者,还立志要考军校,将来只会前程无量。 而她,也必须要加快成长的步伐……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与他势均力敌的另外一半! ------------ 第一百零二章不速之客(上) 武俊佑他们离开以后,梁家村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傅楚窈变得不爱出门,每天除了去生产队上应个卯之外,其他的时间基本上都呆在家里,大多时候,她都会一边干活做家务,一边背诵和默记药理药,当然有时也会跟二柱婶去密林边缘捡些山货回来,改善家里的伙食。 日子就这么平静如水的过下去。 到了二月初,徐耀华突然领着他的母亲沈丽琴找到了傅家。 看到了徐家母子,傅楚窈一怔。 不知为什么,原本也能算丰神俊朗的徐耀华最近黑瘦了好多,也不怎么爱修边幅了,头发长得盖住了耳朵,下巴上的胡子茬也冒了出来? 最近傅楚窈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对村里的事儿不怎么上心,更加不在意……在她心中已经沦为路人甲的徐耀华了。 所以,当看到眼前的徐耀华时,傅楚窈显得有些吃惊。 “阿窈妹子,这,这是我母亲……请问,方婆婆在家吗?”眼前漂亮又娇俏的女孩子让徐耀华根本就挪不开眼,却又有些不敢唐突佳人,只好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 “徐阿姨好。”傅楚窈冲着沈丽琴打招呼。 沈丽琴吃惊地打量着眼前的漂亮小姑娘。 ――哟,这穷乡僻壤的,居然还有长得这么齐整,气质还这么好的小姑娘? 傅楚窈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奶奶!耀华哥和他妈妈来咱家了。” 方氏在厨房后头的菜园子里应了一声。 傅楚窈侧过身子让开了道,“徐阿姨您快进来,屋里坐。” 她引着徐家母子俩进了正屋,又把俩人让到了炕上。 沈丽琴打量着这间屋子。 ――对于家里只有祖孙二人的傅家来说,这屋子显得有些太大了。 可是,这屋子虽然大,家具又不多,却也并不显得特别空旷。 因为屋里摆了好些绿色植物,而且随时可见一些既精致又奇巧的小摆设…… 这屋子看起来,只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 方氏进了屋。 徐耀华连忙起身,“方婆婆好,这是我妈妈,她今天特地从县城赶过来……” “方婆婆好!”沈丽琴笑得如沐春风,“……早听耀华说起您了,前头几次过来,总是太忙,也没空跟您唠唠嗑……怎么样,最近您身体还好吗?” 方氏打量了沈丽琴一番,吩咐孙女儿,“快去沏了茶水过来……等等,家里不是有黄米面吗?蒸点儿黄米糕给徐阿姨吃吃。” 傅楚窈也打量了沈丽琴一番。 沈丽琴脸色腊黄,眼白处布有血丝,面颊靠近鼻子的地方还生了个大疔疮……一看就是阳盛阴虚、久不得眠、久泄胃弱之相。 傅楚窈应了一声,去了厨房。 就在她走出正屋的时候,听到沈丽琴笑道,“方婆婆,我姓沈,您叫我小沈吧!” 傅楚窈进了厨房,找出一袋干红枣,又翻出那袋磨好的黄米面,开始现做黄米蒸糕。 红枣去核撕成不大的丝,稍微用开水泡一泡;黄米面加入开水用筷子搅成絮状。然后灶膛生火、架锅、放上蒸屉,将拌好的黄米面混好了红枣丝,上锅蒸。 接下来,她开始沏茶。 沈丽琴那副模样嘛,一看就是肝火旺盛的,喝绿茶是不对的,不如调沏壶红茶好了。 但是红茶要焙制和发酵,比生晒绿茶的工艺要难得多;而且傅楚窈和奶奶想吃茶,就必须依靠傅楚窈走上十几里地上深山里去采茶,再背回来让奶奶处理…… 无论是红茶还是绿茶,傅楚窈摘采回来的茶芽都是纯天然、野生的;而奶奶制茶的手艺也好,无论是红茶还是绿茶,都是清香幽远的。 所以…… ――家里的茶叶都是傅楚窈的宝贝。 无关人员等,傅楚窈真是一点都不想让她们尝试自家的宝贝茶叶。 可是,沈丽琴是什么人,傅楚窈还是很清楚的。 这个女人……太会钻空子了,那简直就是捧高踩低惯了的。所以说,她突然跑到了家里来,肯定是什么事。 想了想,傅楚窈把红茶又收了起来,只取了一小撮,单独给沈丽琴沏了一杯红茶,然后给奶奶沏了一杯绿茶,又给徐耀华冲了一杯薄荷叶的温水。 至于送茶的点心,傅楚窈给找了些去年秋天在林子里捡回来的一些晒干了的野生葡萄干,用小碟子装好了,又装了一小碟炒香了的核桃仁、一小碟腌好的剁椒泡姜,用托盘一块儿装好了,端了出去。 正屋里,沈丽琴正与方氏聊得兴起。 当然,方氏内敛,不大爱多说话,所以基本上都是沈丽琴在说。 什么红星织布厂评标兵,大搞织梭比赛,几个劳模简直就震动了京城,这不,那些人已经被专列接到了京城去接受进步思想的教育,这其中就包括沈丽琴的小妹;又说红星织布厂给染出了七彩颜色,这多亏了沈丽琴日夜刻苦钻研…… 方氏但笑不语。 陪坐在一旁的徐耀华,则一脸的尴尬。 傅楚窈端了茶水点心进来,方氏笑着对沈丽琴说道,“说了半天,小沈也该口渴了,尝尝我们农家的茶水点心吧!” 沈丽琴冲着傅楚窈笑了两声,注意力突然被托盘里的茶点给吸引住了。 腌泡姜不稀奇,但这葡萄干?核桃仁? 沈丽琴又开始打量起这傅家祖孙俩来,心想……葡萄干和核桃仁可是好东西啊!一般城里人都难得吃上! 莫非这祖孙俩是投机倒把的? 傅楚窈只看了沈丽琴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阿姨,您也尝尝我们乡下人自己做的葡萄干和炒核桃仁啊,这些都是去年秋天,我和许翠姐从山里捡回来的……那个时候许翠姐就说,要晒好了葡萄干给您送去呢!怎么,您没收到么?”傅楚窈一边撇清自己,还一边不忘给许翠上眼药。 一说起许翠,沈丽琴面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 她也没应傅楚窈的话,伸手拈了几粒葡萄干吃了,又吃了几瓣核桃仁,最后喝了一杯茶水,突然瞪大了眼睛。 ------------ 第一百零三章不速之客(下) 沈丽琴抿了一口茶水,两只眼睛就开始滴溜滴溜地转了起来。 “这,这……好茶啊!”她赞叹道。 方氏一笑,面上隐约带上了几分自豪的模样儿。 沈丽琴话风一转,问道,“方婆婆,家里还有这种茶叶吗?能匀个十斤八斤的么……” 方氏一怔,脸色一僵。 “唉,不瞒您说,过几天……不是耀华要办喜事儿嘛,我们家,也没点儿像样的茶叶……到时候,只怕又有人会说我,对这门婚事不上心!可是孩子们都大了,他们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还想着全靠我和老徐啊?” 沈丽琴抱怨道,“再说了,我和老徐一个月也就那么点儿死工资,又能办多大的场面啊?” 徐耀华一脸的尴尬,“妈,您别说了!” 傅楚窈笑吟吟地说道,“沈阿姨,真对不起,我们家呢也只剩这最后一点茶叶沫子了,全给您沏了这一杯茶水了……要不,我给您捎点儿薄荷叶,你带回去?就是耀华哥喝的这一种,也很清香的!而且薄荷好养活,我折一枝给您,您往土里一插,三不五时的浇点儿水,它就能活。” 沈丽琴看了儿子的茶杯一看,面露鄙夷之色;然后又打量了一番方氏的茶杯,顿时眼睛一亮! “方婆婆!我的好婶子!您杯里的是什么?绿茶么?绿茶我也用得上的!就看您舍不舍得了……”沈丽琴笑着将了方氏一军。 傅楚窈掩嘴笑道,“沈阿姨,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沈丽琴一怔。 “我来猜猜,沈阿姨为什么就喜欢我家的茶叶呢?难道说,您知道这绿茶……是许翠姐亲手采摘的么?”傅楚窈貌若天真的说道。 ――许翠懒得要死,怎么可能上山采茶呢? 是去年秋天的时候,有一回傅楚窈摘的茶芽太多,方氏来不及焙制,傅楚窈就索性将茶芽背到镇上去卖掉。那一回,恰好她在镇上遇到了悠逛的许翠,后来许翠眼红傅楚窈的那筐新鲜的茶芽卖了五毛钱,就拉着她妹妹许碧也上山采了一大筐茶芽,下山倒卖。 可最后大约是嫌辛苦,又赚得不多,所以也没有后文…… 但许翠采过茶,这是千真万确的!而且依着许翠那种手里明明只有一分钱,却偏偏要把自己吹嘘得和个万元户性的性子,要是别人问起她会不会制茶,她是必定挺起胸脯说会的! 所以傅楚窈不怕穿帮! 一听说傅家的茶叶居然是许翠弄的,沈丽琴的脸色愈发有些铁青,竟然当场就咬牙咬得咯咯响…… 徐耀华急急地说道,“阿窈妹子,那麻烦你,呆会请你折一枝薄荷给我,谢谢,谢谢了!” 傅楚窈看向他。 ――徐耀华的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而且还一副窘迫到无地自容的模样。 方氏笑道,“阿窈去折一枝薄荷来,交给小徐同志吧!小沈啊,你放心,到时候小徐和许翠儿在城里办酒呢,我会带着阿窈一块儿去的……好了,我知道,你们家呢,还有个孕妇在呢,所以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请吧!” 方氏开门见山地要送客,沈丽琴只得站了起来。 徐耀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傅楚窈则先一步跑到了厨房后头的菜园子里,折了一枝薄荷下来,又匆匆地跑到了院子里。 此时,她又见到沈丽琴笑吟吟和奶奶打着招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傅楚窈不禁为沈丽琴的厚颜而感到无耻。 她将薄荷递给了徐耀华,徐耀华低低地跟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垂头丧气地跟着沈丽琴走了。 母子俩一前一后地走下了台阶。 隐隐约约的,傅楚窈听到沈丽琴在数落徐耀华,“……她家的茶叶,我只要喝一口就知道,比特供的还好!要是能讨一点来,去送给郑主任,没准儿你爸爸进商业局的事儿就搞定了!可你倒好,要了这几枝破草回来……有屁用啊!” 徐耀华应了一句什么,傅楚窈没能听清楚。 然后沈丽琴又来了一句,“许翠会制茶?哼,她也总算有点儿用!你跟她说说,现在不正好开春吗?让弄个十斤八斤的春茶出来,我们也好留着做人情啊……” 傅楚窈掩嘴一笑,合上了院子门,本来准备回正屋的,突然想起厨房里还蒸着黄米糕在呢,连忙又转进了厨房里。 揭开锅盖,用筷子试了试黄米糕的粘度,知道黄米糕已经成了,便端下了蒸锅;又抽去了灶膛里的柴火,架了一锅冷水上去,用余火来烧开水。 傅楚窈端着黄米糕进了正屋。 方氏已经完全忘了黄米糕的事,见孙女儿端了一大盘子香喷喷的黄米糕出来,不由得埋怨道,“客人走了你才端出来……刚你也不提醒我!” 傅楚窈笑道,“故意不说的!我家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好的,凭啥便宜了白眼狼啊!” “你这孩子!”方氏嗔怪了一声。 傅楚窈嘻嘻笑,用筷子挟了块黄米糕,吹得半凉了,让给方氏吃,“奶奶您吃,这黄米糕我没放糖,只用了红枣来提甜……您多吃几块也没关系的!” 方氏笑笑,果然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吃了。 被撕得碎碎的红枣丝儿混在黄黄的篷松米糕里,深红配着浅黄,光看着就很养眼。吃进嘴里……嗯黄米糕没有放糖,但天生就有种微微的甜,再加上浓郁的红枣香气与微甜…… 这黄米糕简直不能再好吃了! 方氏一口气吃了三四块,笑道,“好了,午饭也不用做了,吃这个已经够了,下午也用这个抵饿吧,大不了晚饭早点煮了。” 傅楚窈也吃黄米糕吃得得眉开眼笑的,闻言拼命地点头,又问,“奶奶,徐耀华的妈妈来找您……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 第一百零四章嫁衣与茶叶(上) 听了傅楚窈的问话,方氏面上现出了奇怪的表情。 “徐耀华的妈妈……她过来,是为了请我去城里吃徐耀华和许翠的喜酒的。”方氏说道。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 她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还是能没能想明白,问道,“咱们在村里不是已经吃过他俩的喜酒了么?” 方氏道,“许家在村里办的,那叫嫁女酒。下个月呢,是徐家在城里办娶妇酒!” 傅楚窈还是有些不明白。 “徐家下个月才办娶妇酒啊?那许翠怀孕都四五个月了吧?那肚子怎么藏得住啊……”她奇怪地问道。 方氏没吭声儿。 许翠和徐耀华未婚先孕,这本来就是见不得人的丑事。再加上……看沈丽琴的样子,也并没有把许翠这个儿媳妇放在心上,又怎会顾及到许翠是不是挺着大肚子参加婚礼? 傅楚窈仍在那儿喃喃自语,“可咱们跟徐家也不熟,怎么突然……请咱们去城里吃酒啊?” 这次,方氏微微一笑,答道,“……这个嘛,因为王莉怀孕了。” “啊?”这下子,傅楚窈的眼睛瞪得溜圆,而且还一脸的惊诧。 方氏慢悠悠地说道,“徐家和田家关系密切,王莉多年来没怀上孩子,来我这儿吃了几剂药就怀上了,你说说,徐家能不知道这来龙去脉吗?” 傅楚窈恍然大悟。 “本来我也觉得有些奇怪的,之平时从不往来的,怎么突然就说要请我去吃喜酒……但后来这么一看啊,这沈丽琴还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方氏笑道,“你想想……咱们去吃喜酒,总不能两手空空吧?凑个分子至少也封上两块钱!然后呢,说不定她又让我‘偶遇’一个像王莉那样长年不孕的,把我这个‘神医’介绍给对方,对方怀不上,那是我的招牌不亮,跟她没关系;可要是对方怀上了,那她沈丽琴的功劳……得有多大啊!那简直就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呢!” 傅楚窈一怔,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奶奶你想太多了!” ――不过,奶奶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想想许翠和沈丽琴这对婆媳……两人的性格还挺相近的,都是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的主。这凑到了一个窝里,以后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不过,这些本来也与傅楚窈无关。 想了想,她又问方氏,“奶奶,那我们去城里吃喜酒吗?” “去!为什么不去啊?哎呀,说起来,我都已经有……嗯,差不多三四年没去过镇上了,至于县城嘛,恐怕十来年都没去过喽!出去走走也好!”方氏说道。 傅楚窈顿时高兴了起来,“咱们在城里住吗?” “嗯!在城里住,好好玩个三五天再回来……”方氏笑道。 傅楚窈大喜,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围着方氏跳了起来,“奶奶奶奶!我们去城里买好吃的,好穿的,还要去玩好玩的!我们去照相馆拍照好不好?奶奶……我俩还没照过合影呢!” 见孙女儿高兴得像个孩子,方氏的脸上绽出了由衷的笑容。 “去城里之前呢,你得先把家里的事儿安顿好……还有,你在沈丽琴的面前上了许翠的眼药,还不去把咱家的茶叶都藏起来?免得许翠儿又来闹……”方氏交代她道。 傅楚窈嘟起了嘴儿,“真希望许翠可以早一点去城里啊,她不在,这个世界都是清静的,美好的!” 方氏没理会她,去菜园子忙碌去了。 后来,果然印证了方氏的猜想。 过了几天,许翠挺着大肚子,阴沉着一张脸儿来到了傅家。 她开门见山地对傅楚窈说道,“是你跟我婆婆说,我会采茶、制茶的?” 傅楚窈扮出了一副惊诧的模样,“……没有啊!” “你还狡辩?”许翠恨得牙痒痒的,“她让我给她弄几十斤茶叶……我上哪儿给她弄去?茶叶可是稀罕货,就算有粮票也不一定能淘换得了的,你……” “许翠姐!真不是我说的,是耀华哥说的呀!”傅楚窈打断了许翠的话。 许翠一愣。 “……什,什么?谁,谁说的?”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傅楚窈一脸的无辜,“那天沈阿姨来我家,喝了我家的茶,说茶水好……然后耀华哥立马就跟他妈妈说,‘许翠儿是个能干人,她也会!’……许翠姐,你听听!耀华哥可是真心向着你啊!” 说着,她又打趣许翠,“许翠姐,本来我还觉得,耀华哥是城里人,他妈妈看起来……也好厉害啊!真怕你吃亏!不过,耀华哥这么护着你,你还真是……马上就要去城里过好日子了吧!” 这一番话说得,许翠的一颗心儿顿时开出了一朵花! “真是他说的啊?”许翠期期艾艾、又满怀期待地问道。 傅楚窈用力点头。 许翠面上顿时显出了一抹绯红。 “阿窈,不瞒你说,眼看着我和耀华马上就要去城里摆酒了,可我……唉,我家里又是这副样子,外婆、姑姑都在家里住着,壮劳力又只有我爹和我大哥两个……上回我家在村里摆的嫁女酒,到现在都还是个笑话……” 许翠的声音变得忧伤而又低落,“……可我却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傅楚窈顿时有些警觉。 果然,许翠凄怨地看了她一眼,委委屈屈地说道,“阿窈,我俩一向要好,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的生分了,我晓得,你心里……肯定还在怪我吧?” 傅楚窈嘿嘿干笑了几声。 “如今我要嫁到城里去了,恐怕以后……咱们也很难再在一块儿了,你就当,最后再帮你许翠姐一把好不好?” 许翠殷切地拉起了傅楚窈的手,满怀期盼地说道。 ------------ 第一百零五章嫁衣与茶叶(中) 其实傅楚窈已经猜到许翠想要说些什么了。 她大大方方地说道,“许翠姐你有话就说吧,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这结婚,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呢!咱俩谁跟谁啊!我能帮得上,那肯定会帮你的啊!” ――并不,帮谁也不会帮你这个白眼狼! 傅楚窈心里暗暗想道。 许翠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阿窈啊,是这样的……你看,后天我就要去城里当新娘子了,可是呢,唉,我还没套像样点儿的新衣呢!我寻思着,过年的时候,方婆婆给你做的那件粉红色灯芯绒滚狼毛边的那件棉衣挺好看,不如,你就借给我?” 虽然说,傅楚窈早就已经猜到许翠在打自己那件棉衣的主意了,可许翠这么堂堂正正地说出了口,还是让傅楚窈感觉到挺诧异的。 不为别的…… 就看着许翠那圆滚滚的腰身,怎么挤得下她那件收着小蛮腰的棉衣? 果然,许翠胸有成竹地又开了口,“……阿窈,你行行好,帮你许翠姐帮到底!我看看我这身子……你那件棉衣呢,就是我穿着,恐怕也系不上扣子,你再央你奶奶帮着放一放腰身吧?” 傅楚窈笑笑,“许翠姐,别的都好说,可这衣裳嘛……真不好意思,这两天不是转暖了嘛,我把棉衣给洗了……喏,早上才洗的,这会儿正滴着水在呢!哎,这么厚实的棉衣,也不晓得后天能不能干啊,我看够呛!” 说着,她指了指院子角落里的晒衣架。 许翠一愣,顺着傅楚窈的指点往那边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件粉红色的棉衣正架在竹杆上,下方的夯土地上还积了一滩水…… 再一细看,不但傅楚窈的粉红色棉衣被洗了,而且方氏那件暗纹呢子大衣也被洗了,此刻就挂在粉红棉衣的旁边,衣角袖口处同样滴滴答答地往下水呢! 乡村里的初春季节,气候温暖而又湿润。 看样子,傅楚窈的棉衣和方氏的呢子大衣是今天刚洗的,依着现在的天气而言……一两天之内根本就干不了。再说了,这天气一天暖过一天的,大多数人都只穿两件衣了,就是她强行把傅楚窈的棉衣要走,用火烤干了……那也不太妥当。 ――难道说,到时候去城里摆酒的时候,满场子的人都穿着单衣,就她一个孕妇穿着不合身、还镶着毛领子的棉衣? 许翠眼珠子一转,又拉着傅楚窈的手,诚恳地说道,“阿窈啊,我记得……年前的时候,胖婶送了一块红面缎子给你?你奶奶的手艺这么好,要不,你跟你奶奶说说,这两天赶一赶,把那块红面缎子裁成嫁衣?” 这下子,傅楚窈是真有些吃惊了。 许翠一向喜欢惦记着别人家的好东西,这不稀罕,可是…… “可是许翠姐,那块红缎子是被面啊!而且已经被我奶奶缝到了被子上啊……我都已经盖了这一整个冬天了!”傅楚窈有些不敢相信,许翠居然还打起了被面的主意! 那是被面,并不是能做成衣裳的衣料子啊! 许翠果然面色一僵。 傅楚窈知道,许翠这种人,今天上了门,讨要不到好处是肯定不会罢休的。与其见招拆招,还不如速战速决,那块红缎子做成的被面……说起来她都已经盖了两个多月了,除了它是大红的之外,也不是什么稀罕货,不如就给了许翠吧! “许翠姐,那块红缎子你要,我就去拆下来给你。不过,那红缎子我都盖了一整个冬天了,你要拆下来做成嫁衣,恐怕也得先洗一洗吧?”傅楚窈说道。 虽然没能要到棉衣,但能要到一件新嫁衣……虽然布料是从棉被套上拆下来的,但方婆婆的针线功夫一向很好。相信凭着方婆婆的手艺,自己肯定能穿上一件美美的嫁衣! 许翠顿时变得神采飞扬起来。 “那就辛苦阿窈啦!那红缎子拆下来以后,烦你给洗洗,再跟方婆婆说一声,帮着缝件嫁衣。我呢,要求也不高,就是想掐一下腰……另外啊,我记得方婆婆做的盘布扣子特好看,给我弄些盘布扣子呗!啊,还有……最好能在衣裳的对襟上绣对龙凤,这才喜庆嘛!”许翠喜滋滋地说道。 ――把被面做成衣裳?还绣龙凤?还要做盘布扣子? 傅楚窈笑了。 这许翠还真是…… 装不了一时半会儿的,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 “许翠姐,你放心吧!明天我就给你送去!”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许翠高兴坏了,拉着傅楚窈的手,亲热地说了一声,“那就劳烦阿窈妹子啦!” “许翠姐你慢点儿啊,小心脚下的台阶,我就不送你了啊!”傅楚窈扬声说道。 许翠心愿得逞,笑眯眯地走了。 傅楚窈也笑眯眯地回了屋。 午饭时分,方氏回来,看到孙女儿正在里屋拆被面,奇道,“这种天气,拆被面干嘛?洗了又干不了,先放着,过几天等回南天过了以后再洗。” 傅楚窈就把上午许翠过来要衣裳的事儿说了。 方氏面如寒冰。 “……我当时是害怕,万一她在我们家撒泼呢,好歹她又挺着个肚子,您说是吧?所以先用这块被面许了她,打发她走。回头我把这被面送下去给她……放心,她盘算得这样好,算计着您用这几天的功夫就能给她剪裁出一件嫁衣来……那她自己的外婆,针线功夫也很了得啊!想必也只有更快的吧?”傅楚窈笑盈盈地说道。 方氏一想,也对,便不再管了,又问,“那吃完午饭你就送下去吧!对了,午饭做了没?” “午饭已经做好了!在灶房里温着呢,您先去吃吧!这块红缎子的被面我已经拆好了,可我的被子也不能就这么散着吧,我先缝上那块拼布的被面,很快就能好。”傅楚窈说道。 方氏去了厨房。 她把孙女儿做好的午饭端到了正屋里,随手拿起了针线,不紧不慢地做着,一直等到傅楚窈忙完了屋里的活计,走到了正屋里…… 傅楚窈嗔怪道,“奶奶!您怎么不先吃啊!” 方氏笑着将手里的针线活放下,说道,“我这不也在赶工吗?好不容易带着你进一趟城,我年纪大了,无所谓,怎么也得把你收拾得妥妥当当才行!” 傅楚窈朝着奶奶刚刚放到旁边去的那件格子布料投了一眼,好奇道,“我看您捣鼓这衣裳好久了,是给我的吗?” 方氏神秘笑笑,“保密!” “奶奶!”傅楚窈不乐意了。 方氏收住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吃完饭你就把那红缎子送下山去……早点儿解决了这个大麻烦才是。” 傅楚窈应了一声,想着呆会下去跟许翠交涉,恐怕又是件麻烦事……所以,她得吃饱一点儿啊,呆会儿才有力气不是? ------------ 第一百零六章嫁衣与茶叶(下) 吃过饭,傅楚窈拿着那块红缎子的被面下了山,找到了许八斤家。 许家人正在吃中饭。 八斤老婆一见傅楚窈,脸上的表情就不怎么好…… ――她家人口多。两口子生养了四个孩子,再加上八斤老婆的老娘,许八斤的寡姐也带着个女孩子住在许家,这一共九个人,却只有许八斤和许拥军两个壮劳力。 老实讲,许家的日子过得……那是紧巴巴的! 现在傅家这个小丫头逮着饭点过来了,真是喊她吃饭呢,家里人自己都吃不饱,不喊她吃饭呢,这面子上又过不去。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八斤叔好!八斤婶儿,我过来找许翠姐,她在嘛?” “在在在,碧儿啊,去喊你姐姐出来!”八斤老婆先招呼了许碧一声,转头又问傅楚窈,“阿窈啊,那个,你吃过饭了嘛?” “谢谢八斤婶儿,我在家吃过了!”傅楚窈答道。 八斤老婆顿时松了一口气。 傅楚窈趁机看了一眼许家的饭桌。 ――用竹箩盛的蒸南瓜,一大锅稀稀的、可以和豆子水媲美的杂豆粥,一碟子腌菜,仅此而已。 再看看许家人全围坐在饭桌上埋头苦吃,除了八斤老婆跟她搭了句话、许碧不高兴地去厨房喊许翠之外,所有的人都在大吃特吃,没一个人理她。 许翠拿着个竹箩从厨房里出来了。 竹箩里装着十几个蒸熟的豆渣团子。 那应该是住在许家隔壁的梁珍家送的,梁珍会做豆腐,要是能弄到黄豆就三不五时做点,剩下的豆渣会拿来送人。 傅楚窈以前吃过这种豆渣。 老实讲,这种豆渣吃着割喉咙,谁也吃不下……但是方氏曾经想过法子把豆渣晒干,再用铁锅炒到脆得发焦,下面条的时候在汤里放点儿倒是很香。但这也太费功夫了,所以后来梁珍再送豆渣来的时候,方氏就婉拒了。 只是,傅楚窈和方氏都不肯吃的豆渣,在许家人眼里,恐怕还是什么不得了的美食。 许翠刚刚才把蒸好的豆渣团子放下,围坐在饭桌旁的许家人就开始哄抢起来! 许翠抢了两个豆渣团子,匆匆走到了傅楚窈面前,拿着一只热乎乎的豆渣团子吃了起来,将另外一只豆渣团子递给傅楚窈,“……你怎么来了?喏,吃吧!” 傅楚窈笑着摇头,“许翠姐你自己吃吧,现在你可是双身子呢,得吃饱一点儿。” 许翠皱着眉头打量着傅楚窈,目光落到了傅楚窈手里拿着那块红缎子上。 “许翠姐,我给你把这块被面拆下来了……这几天我奶奶腰腿不舒服,做不了针线活。我也怕耽误了你的功夫,所以就把这块被面送下来了……你外婆和你姑姑的针线活,可比我奶奶强多了!而且你们又住在一块儿,量身定做才方便啊!来,许翠姐,这缎面子你拿着吧!” 见许翠两只手里都拿着豆渣团子,傅楚窈索性将那块大红色的缎面放在了一旁的矮凳上。 许翠的外婆张阿婆听到自己被点了名,过来凑热闹,见了那块大红的被面,奇道,“啥?这是啥?被面?” 傅楚窈点头,“许翠姐后天不是要进城了么?她的嫁衣还没着落呢,我家也没啥好东西,总归有这么一块大红的缎子,所以就送下来给许翠姐做件嫁衣……” “用被面?做衣裳?”张阿婆嗤笑道,“……也就是你们这种屁事都不懂的小孩子才想得出来!用被面怎么做衣裳?啊?你教我!这被面啊,看正面是大红底儿的,还绣了花、鸳鸯……看着热闹,是不?你们长长脑子看看背面啊!这种布只要一剪开……线就全散了!” 方氏针线功夫了得,连着傅楚窈也懂得些浅显的常识。 所以上午许翠一开口,向她讨要这块缎子做嫁衣的时候,傅楚窈就已经知道不可行了。但她当时并没有拒绝许翠,因她知道,凭着许翠的性格,都已经上了傅家的门,不占点儿便宜是不会离开的! 与其让许翠继续惦记着自家的好东西,还不如就答应了把这块旧缎子送给她呢! 傅楚窈偷偷打量着许翠。 许翠一声也不吭的,然而却脸色铁青。 傅楚窈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问,“真的?这种被面不能剪开的啊?” “当然不能了!”张阿婆不屑地说道。 “……那要是不能剪的话,能不能,能不能用这块被面做条裙子呢?这一头缝上松紧绳,那一头绞边,不就是一条裙子了吗?”傅楚窈似是“挖空心思”地在为许翠想办法。 张阿婆又嗤笑了起来,“那又怎么样?难道别人看不出来,这是用块被面改的?快瞧瞧这被面啊!这儿有皱褶、这儿还有一团污印子!” 傅楚窈连忙扮出了窘迫的模样,急急解释道,“我,我……本来我也想洗干净以后再送过来的,但我这不是,怕耽误了许翠姐的好日子嘛……” 许翠的姑姑许七斤也阴阳怪调的来了一句,“我们许翠呢,可是要嫁进城里去当大官家的儿媳妇的,怎么看得上你这块被面?还是旧的!” “你们少说几句行不行!”许翠气得脸都红了。 傅楚窈觉得差不多了,反正许翠找她讨要的就是这块被面,她也已经给了许翠,许翠应该不会再打她家的主意了吧? 再说了,许七斤和张阿婆的奚落,不正好给了她一个下台阶的机会?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我真是一心为了许翠姐好,你们,你们……”傅楚窈一副扁着嘴儿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最后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身后传来了许翠气急败坏的叫喊声,“……哎,阿窈!阿窈?不关你的事啊……你别多想!” 傅楚窈跑远了。 远远的,她听到了许翠正在怒骂许家人―― “你们是不是见不得我好?我在徐家丢了脸,你们又能捞着什么好?啊?说!说啊……” 傅楚窈抿嘴一笑,一口气跑回了家。 ------------ 第一百零七章进城(一) 回到家,傅楚窈渴得不行,直接回了正屋,抓起炕桌上的茶壶,连续倒了三杯茶水都是一口气喝完。 方氏盘腿坐在炕床上,手里捧着件衣裳,正飞针走线。 就在傅楚窈进来的那一瞬间,方氏下意识地就想藏好手里的针线活…… 可她的动静却早就已经引起了傅楚窈的注意。 当下,傅楚窈就瞪着一双杏眼,好奇地打量着方氏手里的衣料子。 方氏见已经晚了,索性也就不再躲着孙女儿,继续飞针走线了起来。 傅楚窈一口气喝完了三杯茶,这才喘了一口气,盯着方氏手里的白底浅灰色的格子布料直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奶奶,这,这……这是给我做的?裙子?” 方氏笑了起来。 “嗯!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不过,你既然提前知道了,那就知道吧!只记着,千万别嘴多,免得又被许翠儿把这条裙子给讹了去。”方氏交代孙女儿道。 “不会的奶奶,我不是已经把被面送下去了嘛!许翠又不蠢,她都已经谋到了咱家的东西,就是想再打歪主意,也肯定不会再把目光瞅准了我们的……” 说着,傅楚窈凑过去看了看奶奶手里的针线活。 咦?这是,这是……百褶裙? “奶奶,您还会做百褶裙啊?”她朝方氏竖起了大拇指。 方氏抿嘴一笑,“隔壁的陆庄有电视,前几天我特意过去看了几天,电视里放新闻,说啥啥外国亲王来咱中国了,然后有俩小学生捧着花去欢迎……我就看中了那小姑娘身上穿着的背带裙,其实想想呢,这背带裙应该也简单,就是在百褶裙上安两条背带就成……” “除了这裙子,我还给你做了的确良的白衬衣!又托你二柱婶去镇上的供销社给你买白袜子去了……到时候呢,你就穿着这白衬衣、背带裙、白袜子新布鞋进城里去……啊,这几天你胖婶儿也在给你赶做鞋子呢!”方氏笑笑着说道。 “奶奶,那您穿什么去城里吃喜酒呢?”傅楚窈问道。 方氏奇道,“我?我跟你这样的小姑娘……能一样嘛!我一个老太婆,穿啥还有讲究?” 傅楚窈盯着奶奶手里的布料,有些感慨。 “奶奶,不如……咱们提前去城里吧?就当是去城里散散心,或者就当是躲一躲许翠这样的小人也好啊!”傅楚窈再次提议。 ――奶奶为了自己四处张罗,可自己制衣的手艺却不行,做不到像奶奶那样亲手做衣裳给奶奶穿。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带点钱进城去,在城里买几套体面衣裳给奶奶穿! 方氏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这样的话,咱们明天一早走,在城里玩上四天,吃完了喜酒就回来……呆会子你先去你胖婶和二柱婶那儿走一趟,去拿白袜子和新鞋,回来的时候去跟梁大壮说一声,就直说咱们要进城去吃许翠儿和徐耀华的娶妇酒,让他每天都上咱家门口看看门锁……”方氏交代道。 傅楚窈响亮地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她先去了二柱婶家。不过,她特意绕了弯路避开了许翠家门口,从梁珍家旁边穿过去的。 二柱婶听了傅楚窈的话,立刻拉着她进了屋,先把崭新的白袜子交给了她,又摸了些钱出来递给傅楚窈,小声交代她,让她进了城以后,给自家捎点儿东西回来。 傅楚窈认真记下,又去了胖婶家。 胖婶正在做鞋,听说傅家祖孙俩明天就走,胖婶拍胸脯道,“……放心,这鞋已经差不多做好了,吃过晚饭我给你送过去!” 离了胖婶家,傅楚窈又去了一趟梁大壮家。 梁大壮的儿媳妇是田雨秀,田家与徐家又是密不可分的伙伴。但这一次,田雨秀怀着孕在,所以田雨秀不会进城去吃喜酒,倒是梁大壮和他儿子梁卫国会去。 听说傅家祖孙俩也要去城里吃喜酒,梁大壮有些惊诧,但也没说啥,倒是认真应下了方氏的托付。 傅楚窈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 方氏大约已经做完了针线活,这会儿正在厨房后头的菜园子里忙活着。 ――这一走要走上个四五天的,其他的都好说,就是菜园子里的地窖下养着的那些鸡得管理好,不然回来以后,要不就被焖死了、要不就被饿死了…… 见孙女儿回来了,方氏吩咐她赶快进屋去收拾行李。 傅楚窈依言回了屋。 收拾行李么,倒是快得很。 可是…… 傅楚窈从柜子底翻出了一个布包,布包里装着自家所有的家底。 她打开布包往里头瞅了一眼,心里有些犯愁。 虽然谷仓山地富,想吃饱穿暖很容易,想赚点儿小钱也不难。可是……光靠着偷偷摸摸地捡些山货发家致富?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年前的时候傅楚窈还进过一次城,那次进城就已经把上回打狼的钱给花用了一半儿了。 这一次她们要在城里住上四五天……总得给奶奶买两身像样点儿的衣裳吧? 还有,奶奶在家里叹过好几次气,想配些成药的,可她们一直呆在村里,能找到的药材实在很有限。这回进了城,奶奶是肯定要去中药铺看一看的,要是看到了需要的药材,不得花钱买吗? 以及,到时候去吃喜酒还得随份子钱…… 傅楚窈一边算计着,一边数着手里的票子。 这么一算啊,去城里一趟,这钱还是够花的。但问题就是,回来以后,那家里可就真是一穷二白了。 傅楚窈整理好行李,又收好了钞票,坐在屋里想了想。 ――这回去城里,可不能只带着票子去花,怎么也得想个进项才是。 可是,要做些什么,才能在短期内赚到一笔钱,以应付眼前的难关呢? ------------ 第一百零八章进城(二) 第二天天还没亮,祖孙俩就起来了。 傅楚窈简单地弄了点早饭,与方氏草草吃过,又将没吃完的煮鸡蛋给打包好放在了自己的背篓里…… 祖孙俩收拾妥当,出了门,方氏拿出锁链,将门环栓好,落了锁。 傅楚窈穿着普通的衣裳,背后依旧背着她的背篓,里头装着祖孙二人的换洗衣物;方氏则挎了个布包,两人沿着石阶下了山,慢慢出了村口。 祖孙俩站在村子口等了一会儿,搭上了一班过路的长途班车,先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才八点多。 傅楚窈知道,镇上每天只有两趟车去城里,她去了汽车站,买了两张上午十点半发车的早班车,然后就跟奶奶坐在一旁的供销社门口,无聊地等起了车。 供销社里的工作人员过来开了门,吭哧吭哧地从里头搬了几个纸箱出来…… 没过一会儿,工作人员又将块写了毛笔字的纸箱也拿了出来,搁在先前堆出来的纸箱上。 傅楚窈照着纸箱喃喃念道,“……处理的确凉裙子,八角一条。” 八角钱一条裙子?还是的确良料子的? 呃,那倒是挺便宜的。 她跑过去看了看。 纸箱里装着不少小碎花的裙子,连衣裙和半身裙都有。 再仔细一看…… ――哦,难怪了,虽然这些裙子的料子确实是的确良的,但花色很老气,大花大绿的,样式也不怎么样,而且看起来像是堆压品,很有可能是去年没能卖出去的。 傅楚窈翻看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就是堆压品,并没有质量问题。 “阿窈?”方氏坐在一旁,皱着眉头唤了孙女儿一句。 傅楚窈想了想,先回去跟方氏嘀咕了几句。 方氏听了,眉头紧皱。但想了想,她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大喜,连忙跑进了供销社。 她先在供销社里的柜台那儿,买了针、线,好些漂亮的扣子,又让工作人员裁了些布料,还扯了好些松紧绳什么的…… 跟着,她话风一转,“姐姐,外头的那些的确良裙子,要是我多买几条的话,能再优惠点儿给我吗?” 年过三旬的女工作人员被她喊成了姐姐,心里正受用呢,就随口说了句,“买五条以上,给你优惠七角钱一条。”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假装伸出手指算了半天,歪着脑袋问,“姐姐,买五条就是七角钱一条,那买十条就是六角钱一条?买十五条,是不是就是五角钱一条?买二十条就是四角钱一条……” 工作人员“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买大白菜也没有这个砍价法!” 傅楚窈跟着嘻嘻笑了起来,又问,“姐姐,那我要是买四十条呢?你能再优惠点儿给我吗?” 工作人员打量了她一番。 傅楚窈赶紧解释,“姐姐你放心,我有钱,我奶奶就在外头等着呢!” “你真要买四十条啊?”工作人员又问了一遍。 傅楚窈认真点头。 这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我们柜组长说了,你要四十条呢,就六角钱一条给你,这是最优惠的价格了。不过,我们这批处理的裙子呢,一共才一百十几条,如果你全要了,就给你五角钱一条。不过,你真能做主吗?要不要再问下你奶奶啊?” 傅楚窈点点头,朝供销社外头跑去。 她跟方氏低语了几句。 方氏皱眉道,“一百多条?到时候倒卖不出去怎么办?这些裙子连我都看不上,城里人会稀罕?” “奶奶放心!”傅楚窈笑着说了一句,又跑回了供销社。 她对那个工作人员说道,“姐姐,我奶奶同意了……但是,我们也没准备,所以手头上只有四十块钱……能全拿下吗?麻烦你帮着说说情吧,事成以后,这裙子我送给姐姐两条!” 那工作人员想了想,说道,“你等着,我再去问问。” 她匆匆离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成!”工作人员爽快地对傅楚窈说道,然后又压低了嗓子,“你再多给我两条,我好送给我们柜组长。” 傅楚窈兴奋地点了点头。 工作人员拿了牛皮纸和尼龙绳,去了外头,先把处理商品的牌子给撤了,然后又把裙子给叠好,用牛皮纸包了,再用尼龙绳捆好。 傅楚窈则是先抽出了五条花色看起来稍微洋气点的裙子,给放到了一边儿…… ――这几条是送给供销社工作人员的。 然后,趁着工作人员打包的时候,她数了一下,一共有一百二十四条裙子。 四十块钱,买一百二十四条成品裙子……每条裙子才三毛二,真心便宜! 等工作人员打好包,傅楚窈把四十块钱和那五条裙子递了过去,“姐姐,谢谢你,这儿一共有四十块钱,还有五条裙子,你拿着吧!” 那工作人员顿时有些惊喜,“不是说好了四条吗?” 傅楚窈朝她眨了眨眼。 那工作人员了然,笑了笑,拿着钱和裙子走了。 傅楚窈喜滋滋的,吃力地抱着两大包打包好的裙子走到了方氏身边。 方氏看着这么大两包裙子,还是发愁,“卖不出去可怎么办啊!” “奶奶!这么算下来……这一百多条裙子,进价才三毛多一条,就是咱们不改进,直接转手卖,一块钱一条也肯定有人要……再说了,咱们要是稍微再改得好看一点儿的话,卖上三四块钱一条不成问题!”傅楚窈信心满满地说道。 “改上一百多条?”方氏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那要改多久?” “奶奶放心,只做点儿小改动,保证一天就能改完的。”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奶奶我们去车站吧,已经快十点了,差不多也要进站候车了。” 方氏没法子,只得站起身,和孙女儿一块儿,一人抱了一大包打好包的裙子,吭哧吭哧地进了汽车站。 ------------ 第一百零九章进城(三) 祖孙俩坐着班车进了城。 到了县城的汽车站,从未离开过梁家村的方氏开始东张西望,觉得看啥都稀奇。 傅楚窈让奶奶就在汽车站看着行李,她则跑出去找招待所。 一路问价格比房间看配套设施……最后傅楚窈终于选定了一家小招待所,先是拿出了从梁大壮那里开的介绍信,开了个双人间,然后又跑回了汽车站,背着行李,带着方氏来到了这家小招待所。 祖孙俩进了房间,这才松了一口气。 傅楚窈又跑出去花了一块钱在招待所打了两份带肉的饭菜,又找招待所工作人员要了两壶开水,回了房间。 用茶杯沏了两杯从家里带出来的茶叶,方氏喝了一整杯茶水,这才觉得缓了过来。 这会儿都已经中午一点多了,祖孙俩不免饥肠辘辘,将两份饭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傅楚窈去招待所食堂还饭盒,又交代奶奶先睡上一觉,她要在附近逛一逛…… 方氏坐长途汽车有些晕车,虽然自己掐了脉,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就依言睡下歇午觉,任由孙女儿在附近走走。 傅楚窈在附近转了一圈,一是为了熟悉地形、寻找热闹些的地头,二是为了观察街上的县城女性们的穿着。 等她回到招待所,方氏已经睡醒,精神也好了许多,此时正将那两大包的裙子拿了出来,还按样式给分好了,全部都堆在了床上。 “奶奶醒了啊!”傅楚窈笑笑,将手里的塑料袋展示给方氏看,又把从招待所工作人员那儿借来的剪子给放到了一边。 方氏看了那把剪刀一眼,又看了看孙女儿手里的塑料袋,“买了桔子啊?” 傅楚窈剥了个桔子,递给方氏。 “我怕酸,不要。你自己吃。”方氏道。 傅楚窈不由分说,掰了一片桔瓣就塞进了方氏的嘴里。 “不酸,我试过的!”她笑着对奶奶说道。 方氏一笑。 她接过了孙女儿递过来的桔子吃了起来,酸酸甜甜的桔子还真是开胃又好吃。 傅楚窈见奶奶已经将裙子给分好了类,便上前查看。 嗯,这么多的裙子,其实一共只有种款式:短袖连衣长裙与半截短裙两种。但颜色就是固定的四种:靛蓝底染黄花、枣红底染绿花、白底染墨绿花、以及黑底染暗褚色花纹…… 傅楚窈看得直叹气。 在这个年代,成衣裙子、而且还是的确良料子的,会买成衣裙子穿的,只会是城里的时髦姑娘。 可是,这么老旧的颜色和裙子样式…… 谁买啊! 但这批裙子吧,还是有优点的。 比如说,它没码数,是均码的,腰身全是松紧绳的。 ――这大约是因为,在这个年代,民间根本就没有胖子的缘故吧!而且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选择衣服也多以自己买布请裁缝做为主,成衣其实还是少。 傅楚窈用房间里的衣架,将这两种样式各四种颜色的裙子全都挂在了衣帽架上。 “这些都已经是成衣了,还能怎么改?”方氏问道。 傅楚窈笑笑,先是翻出了之前在供销社买的那堆布料,先用剪刀裁剪了一块白色的确良的布料下来,一叠、一折,然后开始穿针、引线…… 很快,一个白色的蝴蝶就做好了。 傅楚窈还在蝴蝶结的中心,配上了一颗很好看的金属扣子。 接下来,她将那个白色蝴蝶结往那件枣红色底染绿花的连衣裙领口上比划了一下…… 方氏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这暗沉沉又老气横秋的裙子,衬上了这个白色蝴蝶结以后,马上就显得洋气了好多! 傅楚窈将蝴蝶结钉在了连衣裙的领口处,然后除去了自己的衣裳,又换上了这条裙子。 方氏又皱眉,“还是不好看……虽说加了这蝴蝶结以后,是显得颜色搭配得洋气了一点,但这样式是老旧,不好看不好看!” 傅楚窈抿嘴一笑,“奶奶帮我啊!” 接下来,她让方氏把连衣裙的两只宽松短袖给缝上了松紧绳,原来根本就没有型的裙子顿时就变成了领口有蝴蝶结、还有泡泡公主裙的漂亮裙子! 方氏有些惊讶,不太敢相信……只是做出了这么简单的修改,这裙子的风格立马就变得不一般了! “奶奶,照这个改法,蝴蝶结全归我做,您只管给两只袖缝上松紧绳……您估算一下,一整天能做完吗?”傅楚窈问道。 方氏抬头看了看招待所房间天花板上的电灯,答道,“夜里灯光好的话,一晚上我就能全部做好!对了,那,这些短裙怎么办呢?” 傅楚窈的目光转向了那四种颜色、老气横秋的半身短裙。 思忖片刻,她拿起了剪子,拿过了一条半身短裙就剪了起来…… 方氏吃了一惊。 不过,刚才孙女儿已经把连衣裙给配得很好看了,所以方氏也就忍着,想看看这一回,孙女儿又要怎么搭配。 傅楚窈顺着车缝线把短裙裁开,然后又把布料给裁成了布条,最后又用布条做了个蝴蝶结。 方氏有些诧异。 要说刚才那个吧,老旧颜色的裙子配个白色的蝴蝶结,看着确实洋气了好多。 可现在,阿窈怎么做了个同色的蝴蝶结? 这要往哪儿缝呢? 傅楚窈胸有成竹。 墨绿色的蝴蝶结做好以后,她又裁下了一块白色的确良布料,做了一个大号的蝴蝶结,然后用漂亮的扣子,把墨绿色的蝴蝶结缝在大号的白色蝴蝶结上。 这么一来,这个双层蝴蝶结就很漂亮了。 傅楚窈脱下了身上的连衣裙,去自己的行李里,把奶奶给自己做的的确良白衬衣穿上了,然后又穿上了并没有任何改良的半身短裙,再把那个蝴蝶结给系在了白衬衣的领子上。 方氏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还真别说,这半身短裙看起来土土的,但配上了白衬衣和蝴蝶结以后,档次一下子就上来了啊! “奶奶,好看么?”傅楚窈问道。 方氏点点头。 “那奶奶您只管连衣裙的袖子,蝴蝶结由我来扎……要是今天咱们能完工,明天就去摆摊儿,刚我在外头转了转,离这儿不远就有个街市,人还挺多的呢!”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方氏心里欢喜,面上却淡淡地道,“那赶紧的吧!” ------------ 第一百一十章进城(四) 方氏的针线活极好,平时做件简单的单衣,只需要花费大半天的功夫就能成。现在,她只需要在袖子里缝上松紧绳就好,这对她来说,几乎没有技术活…… 所以,方氏赶在晚饭前,就把几十条连衣裙的袖子给加工了大半。 祖孙俩的晚饭,依旧是傅楚窈去招待所食堂打的饭。 吃过晚饭,祖孙俩继续忙碌,刚过九点半,两人就已经把所有该做的活给全部做完了。 傅楚窈去还碗,顺便又拎了两壶开水上来,祖孙俩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觉。 要说这招待所吧,昨天傅楚窈还是对比了好几家,才找到了这家性价比比较好的。但招待所的条件还是不如自家舒服,傅楚窈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了。 第二天,方氏早早醒了,唤醒了孙女儿,“阿窈?快醒醒……昨天你不是说,今天要赶早出门去卖裙子吗?” 傅楚窈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来赖床,然后懒洋洋的起来了。 起来一看,方氏都已经把昨晚处理好的裙子给打包好,看样子是等着傅楚窈洗漱了,两人就能出门。 “奶奶,您昨天那么辛苦,今天也不多睡会儿!”傅楚窈娇嗔道。 方氏愁道,“睡不着,恐怕得亲眼看着你这裙子全卖完了以后才能睡着了……” 闻言,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您就放心吧!肯定能卖出去的!” 她快手快脚地洗漱好,然后随便奶奶打包好的两大包衣服里,各抽了一套连衣裙和短裙出来。 接下来,她非要让方氏穿上连衣裙,方氏不愿意,却架不住孙女儿撒娇弄嗔的,最后只好穿上了。 而傅楚窈自己则穿了条半身裙,又换上了白衬衣,还把蝴蝶结给系在了白领子下,跟着,又穿上了白袜子和黑的系带新布鞋。 接下来,傅楚窈还照着城里姑娘的习惯,把一头长发给梳成了两条辫子,再将辫子末梢挽到发绳里,还系上了两条自制的蝴蝶结。 一个洋气又漂亮的城里姑娘就出现在方氏眼前。 方氏看着漂亮又有气质的孙女儿,满心欢喜,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孙女儿一番,说道,“今天咱们把这些裙子给处理了,明天奶奶去给你买双黑皮鞋。” 傅楚窈笑笑,也打量了奶奶一番。 说起来,奶奶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但奶奶的出身应该是错,天生有种悠闲淡然的气质。她身上的这条裙子,花色本来就很衬她这年纪的人,而样式看着又大方洋气,愈发把奶奶衬得……像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妇女一般。 “奶奶,您身上这条裙子咱不卖,您穿着太合身了!估计到了外边儿,不会有人以为您是我奶奶的,她们肯定以为您是我的……姐姐!”傅楚窈本来想说妈妈的,但根据她对奶奶的了解,只要她一说妈妈这两个字,奶奶又会不开心…… 所以她给及时把“妈妈”改成了“姐姐”这两个字。 方氏果然笑着轻捶了她一下,笑骂,“没大没小!快走吧……” 祖孙俩一人抱着一包衣裳,傅楚窈还把招待所房间里的衣帽架给扛了,两人一块儿下了楼。 刚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招待所工作人员张大妈看到她们,先是一愣,然后叫住了傅楚窈。 “傅小妹,你们这是……去哪儿啊?招待所里的东西,那个衣帽架可不能拿出去哈!” 傅楚窈停了下来,笑着朝张大妈打招呼,“张大姐,这个衣帽架借给我用用,成吗?收摊的时候我会拿回来,而且保证不会搞坏的……我和我奶奶准备去街市买裙子呢!喏,您瞧瞧,就是我奶奶和我身上的这两套……白衬衣是我自个儿的,好看么?” 她嘴巴甜,看到婆婆奶奶级的人物就叫阿姨婶子;见了大妈大婶级的人物就叫姐,总能把女性逗得心花怒放。 而这张大妈,昨天明明看到这傅小妹就是个乡里妹子打扮,怎么今天一看,哟,这身打扮,倒像是那些在机关单位里上班的机关人员啦! 特别是这傅小妹的奶奶,这身裙子可真洋气啊! “好,好看!你们这裙子,多少钱一件啊?”张大妈打听道。 傅楚窈笑笑,“连衣裙五块一条,半身裙买一送一,买条半身裙就送个蝴蝶结,三块钱一套,但是……” 说着,她看了看张大妈,似乎思考了一下,才轻轻地说道,“我和我奶奶来到城里,也就和您投缘,您看,昨天中午要不是您帮忙还给我们留了中饭,我们祖孙不得饿肚子了嘛!这样吧,您要是每介绍一个人去我那儿买裙子,我就给您介绍来的朋友便宜五毛钱,再给您三毛钱的回扣,您看怎么样?” 张大妈顿时瞪圆了眼睛! 一条连衣裙要五块钱?半身裙买一送一,买条半身裙就送个蝴蝶结,三块钱? 这,这…… 有点贵了哦! 但是,这傅小妹开出的条件好诱人啊!每卖出一条裙子,就给她三毛钱的回扣?要知道,她在这招待所上班儿,一个月也就三十几块钱的工资!只要帮着傅小妹卖出四条裙子,就能挣回一天的工资啊! 张大妈在心里迅速盘算了起来。 傅楚窈见张大妈低头沉思,想了想,又丢出了一个深水炸弹。 “要是您能帮我卖出十件裙子,无论是连衣裙还是半身短裙,除了回扣照给之外,我再免费送您一条裙子!不过呢,给您和您亲友的回扣,得等到我收摊回来再给……”她笑吟吟地说道。 张大妈立刻又看了一眼穿着连衣裙的方氏,眼神变得热切了起来。 ――的确良的连衣裙,供销社里能卖到两块多、三块多一件,但这祖孙俩的裙子,样式是极好的,卖五块钱一件确实有点儿贵,但也值得…… 再说了,如果帮着她们卖出去十件,她就能挣上三块钱,外加一条裙子……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而且这个季节,不就是换季要买裙子的时候么? 张大妈不动声色的来了一句,“那你俩先过去吧,呆会儿等我下了早班再过去看看你们。” 傅楚窈笑着应了一声,想了想,又找张大妈要了块纸板和半截粉笔,然后跟方氏一块儿,抱着大包袱走了。 ------------ 第一百一十一章进城(五) 路上,方氏有些不安地问傅楚窈,“阿窈,咱们开价是不是太狠了?这拿货才三毛多一件,你开价卖五块钱一件?其实开到两块钱一件已经很合算了,咱们能赚一百多呢!” “奶奶您就听我的吧!”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祖孙俩去了街市。 县城里的街市十分热闹,再加上地段还靠近汽车站,更是旺上加旺。 傅楚窈跟在摆摊小贩的龙尾处,占了个地儿,把衣帽架放好,又把两个大包袱打开,拆出了连衣裙和半身短裙的样版,用衣架挂好了,挂在了衣帽架上。 跟着,傅楚窈又拿着粉笔在纸板上写出了广告词―― 长裙五元,短裙送蝴蝶结三元,长裙短裙一起买七元。 写完,傅楚窈把纸板搁在了衣帽架的前面,跟方氏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跑向了街市。 ――她得为蝴蝶结配上别针啊! 等到傅楚窈买到了别针,又气喘吁吁地跑回自家摊位的时候,自家摊位前已经围满了女人,她们还朝着挂在衣帽架上的那几条裙子指指点点的。 方氏生平没有做过买卖,这也还是头一回进城,就被这么多人围观,不由得有些紧张。 傅楚窈却高兴得很。 “各位阿姨婶子、姐姐们,你们快看看啊,这是今年最最最新款的裙子了……瞧瞧,这些花色一点也不挑人,成熟一点的女性穿着就很好,比如说我奶奶穿着就好看,对吧?还有,我身上这套也好看……”她大大方方地向围观的众人显示着自己身上的裙子。 “是怪好看的,她们真是祖孙俩吗?看着好像母女俩……” “是呀,感觉这裙子挺洋气的。” “就是贵了点,一条裙子要五块钱啊,供销社里一条连衣裙三块钱就能买到了呢。” 傅楚窈连忙说道,“大姐,您上供销社去问问,看看今年的新款裙子到货了没有?您也别嫌我家的裙子贵,五块钱一条,您嫌贵了,那就买一长一短两条裙子吧,两条裙子七块钱,折了一条也才三块五,是不是也跟供销社里的裙子一样价?” “您再看看咱们这裙子的布料,这样式,这蝴蝶结,这泡泡袖……供销社的裙子,能有这么好的么!”她继续劝说。 周围的人明显有些意动。 可是毕竟是五块钱一条的裙子呢…… 众人还是有点儿舍不得钱。 这时,招待所的张大妈挤了进来。 “大嫂,你看看,这裙子好看不?你再看看,这是傅小妹的奶奶!瞧她穿着多显年轻啊!”张大妈拉了个中年妇女,对那中年妇女说道。 那中年妇女是张大妈的娘家嫂子。 她飞快地扫了傅楚窈写下的那块纸板一眼,心中飞快地盘算了起来――连衣裙加半身短裙,一共七块钱,小姑说,一条裙子还能再悄悄地折五毛钱。那也就是说,买两条裙子一共只花六块钱? 嗯,这连衣裙的料子不错,关键是样式好、洋气,在机关单位上班,穿这样的连衣裙,显得庄重别致。这短裙么,买了给家里的大女儿穿也正好,大女儿是知青,今年要参加高考…… 中年妇女下定了决心。 “成啊,给我来两条吧,嗯,连衣裙我要蓝底儿黄花的,半身裙嘛,我就要你身上这套绿底红花的……” 傅楚窈心花怒放,响亮地说了一声,“好咧!” 她示意奶奶收钱,然后按照那中年妇女的要求,拿了件蓝底黄花的连衣裙和一件绿底红花的半身裙出来,还配上了同色系的蝴蝶结和别针,小心地装进了塑料袋里,递了过去。 傅楚窈朝着张大妈心照不宣的笑笑,张大妈笑眯了眼,一个劲儿地夸她嫂子会挑衣裳,姑嫂俩拿着裙子离开了。 这有人开了个头,立刻就有人跟风…… 很快,就有人掏钱买裙子了。 张大妈则特别卖力,一会儿带个亲戚过来,一会儿又领个邻居过来的,而在她的极力游说之下,基本上她领来的人,都在傅楚窈这儿买了裙子。 一来是因为这会儿其实还是春天呢,供销社里换季的裙装并不多;一来是因为傅家祖孙俩本来就都是气质出众的人物……与其说,她们身上穿着的裙子显得特别洋气,还不如说是本身的气质使裙子看起来更洋气了…… 所以,这裙子的畅销程度,远远超过了傅楚窈的预期。 刚过晌午,这一百二十条裙子就被抢售一空了。 祖孙俩给累个够呛,这才发觉两人到了现在,连早饭都还没顾得上吃…… 当下,傅楚窈把剩下的两条连衣裙和两条半身裙给收拾好了,放在奶奶的布包里,她则扛起了衣帽架,两人去了街市上的一家面摊,各要了一碗红烧肉哨子的面条,然后捧着汤碗大吃了起来。 热辣辣的一碗汤面落了肚,饿得发酸的胃终于舒服了。 然而祖孙俩还是被累得够呛,就慢吞吞地往招待所走。 只是,两人后脚才跨进了招待所的院子,就听到了张大妈的声音,“哟,你俩这么快就回来了?这,这是……裙子都卖完了?” 傅楚窈立刻笑脸迎人,“是呢,托您的福,都卖完了!” 张大妈身边还站着个一脸沮丧的中年妇女。 “哎呀,这么快就卖完了啊,这是我隔壁邻居家的嫂子,听说你们有新到的裙子,也想看看呢!”张大妈说道。 “有有有,既然是您的朋友,那我也就只好把自留的这一套给您了……”说着,傅楚窈连忙示意奶奶把剩下的那两条连衣裙和两条半身短裙给拿了出来。 那中年妇女复又一脸喜气,二话不说就挑了一条连衣裙和一条半身裙,付了钱以后,又跟张大妈说了几句话,这才喜滋滋地走了。 张大妈送走了那中年妇女,然后笑盈盈地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会意,笑道,“张大姐,我和我奶奶先上楼去,呆会儿麻烦您给送两壶开水过来。” 张大妈响亮地应了一声。 ------------ 第一百一十二章进城(六) 祖孙俩回到了招待所里。 傅楚窈扛着沉重的衣帽架走了一条路…… 饶是她平时在家里干惯了农活,却也被累得够呛。直到她回了房间,放下了衣帽架,又先喘了几口粗气,这才放下了心,然后又找方氏要了十二块钱。 屋里突然响起了轻轻叩门的声音。 傅楚窈知道是张大妈来了,连忙过去开了门。 张大妈果然满面春风地拎了两壶开水进来。 傅楚窈把她让了进来,关上门,又请她坐在了椅子上。 “张大姐,真是多谢您……要不是您帮衬着啊,我们家这生意还真够呛!可这生意好吧,刚也把最后留给您的裙子匀给您朋友了……现在只剩一套了。”说着,傅楚窈将仅剩下来的那长连衣裙递给了张大妈。 这裙子对张大妈来说,本来就是白赚的。所以她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最后一套,也不在乎颜色啥的,只是看向傅楚窈的眼神,变得愈发热切了起来。 傅楚窈又拿出了十二块钱,递给张大妈。 “张大姐,这十二块钱您收好……您一共领了八个人去我那儿买裙子,除了其中一位只买了一条之外,另外七个人都买了两件裙子,我照给您退八块钱……另外,剩下的四块钱就当是您的辛苦费了,多谢您一趟一趟地领着人去关照我……” 张大妈直勾勾地盯着那十二块钱,满脸的不敢相信。 直到傅楚窈将那十二块钱放在了桌上,她才一把抓了过来,再三的确认了。 “哟,小傅妹妹,你太客气了!哎,我想打听打听啊……这一趟,你们赚了多少啊?”张大妈在街市上亲眼看到了这祖孙俩的火爆生意,有些心痒痒的。 ――这祖孙俩是外地人呢,还能把这生意做得这么红火,让她这个本地人情何以堪啊! 傅楚窈笑笑,“开诚布公、一五一十”地算帐给张大妈听。 “不瞒您说,我和我奶奶呢,做的就是南货北卖的生意。我们这边儿气候还算凉快,可南方已经热了啊,那边的夏装上得早,所以呢,我们去南边儿供销社里拿的货,长裙两块五一条,半身裙两块钱一条……” “再倒过咱们这边儿来,去掉来回路费、两边的住宿,嗯,这一趟还算是顺利的,去掉本钱,大约能赚五十多块吧!唉,这还是咱们没门路啊!所以就只能赚点儿辛苦钱。” 说着,傅楚窈还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 张大妈的热情顿时被冷水浇灭了。 原来这批裙子是从南方贩到北方的啊? 这一来一回的,不得折腾大半个月?而且这还是祖孙俩一块儿赚的……这要是分摊到一个人的头上,那……也就是一个人一个月三四十块,就跟她在招待所上班一样嘛! 那照这么看,她还是老老实实的上班挣工资比较好,至于这种外快嘛,有得挣就挣,这就够了。 这么一想,张大妈的面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 傅楚窈耐着性子和张大妈聊了一会儿的天,其间又诉了无数苦、哭了好几回穷,又热情地苦劝张大妈继续坐下来聊天,最后张大妈有点儿捱不住了,这才再三告辞而去。 张大妈一走,方氏立刻关紧了门窗,垂下了窗帘,这才把傅楚窈叫到了靠里的一张床上。然后,方氏又把藏在手绢里的钞票给统统倒在了铺了包袱布的床上。 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堆成了小山。 祖孙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两人的脸上都浮着喜悦又不敢置信的笑意。 方氏将钞纸一一抚平,又按面值、一张一张地叠好,细细地数了一遍,才将所有的钞纸递给了孙女儿。 傅楚窈接了过来,又细细地数了一遍…… 这一趟,除去成本和给张大妈的回扣,她们一共赚了三百一十五块钱! 方氏悲喜交加,她从没想过……这么容易就能赚到这么多的钱。 傅楚窈也抿着嘴儿笑。 “奶奶,咱们得低调……您看,那个张大姐就眼红咱们了。咱们来投宿的时候,不有个介绍信吗?如果她真是个有心人,只要顺着咱们的介绍信一查,就知道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哄她的……” “所以这种生意呢,有机会咱们才做,不然的话,就怕有心人会眼红咱们,给咱们扣上投机倒把的大帽子。”傅楚窈认真说道。 闻言,方氏白了孙女儿一眼。 这其实也是方氏心中最担忧的事…… 可这样的叮嘱,却被孙女儿给抢先开了口。 方氏并不觉得生气,反观从昨天到今天……她亲眼看到了孙女儿断地从在镇上供销社里果杀价、拿下这些堆压了好几年的滞销品;到做出细微的修改,以使陈旧的衣裳变得有新意;再到想出了搭配出售、许人回扣的方式来倒卖…… 这一切,都无不说明了孙女儿的聪明、大胆与沉着冷静。 方氏越看孙女儿就越觉得喜欢。 哎,还是自家的孙女儿好,长得漂亮还能干,小小年纪的,做什么都是像模像样的,倒比她这把老骨头还要见多识广! “奶奶,您赶紧把钱收好,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贴身收藏……下午咱俩哪儿也别去了,就呆在这儿休息吧,明天咱们在城里逛一逛,多找几家中药铺子看看?或者咱们也去逛逛供销社,二柱婶交代过我,要给她捎点儿东西回去呢!”傅楚窈提议道。 这个提议很合方氏的心水,当下就点了点头。 只是,方氏心中也有打算。 现在手里有钱了,就不能再委屈阿窈,毕竟是个小姑娘,好看的衣裳得买上两身,皮鞋也要买一双…… 祖孙俩用张大妈送上来的热水各自洗了个澡,又换了睡觉的衣裳,然后就在房间里睡起了午觉。 ------------ 第一百一十三章进城(七) 昨天睡了一下午,傅楚窈与方氏吃过晚饭以后又继续睡…… 今天一早,祖孙俩都是早早就起了床,洗漱好了以后就携手出了门。 今天依旧是张大妈的早班,因为昨天收了傅楚窈卖裙子的折扣,所以张大妈的态度特别好,笑容满面地和两人打招呼。 傅楚窈就趁机问了下张大妈,这附近哪儿有比较大的中药铺子,说想买点儿常备药材回家备用。 张大妈立刻说了几个地名儿给她。 傅楚窈谢过,和方氏一起出了门。 祖孙俩先在招待所不远处的街市上吃了早饭。 一大碗的菜肉小馄饨只要三毛钱一碗,其实馄饨里的肉并不多,但汤汤水水的一大碗,吃起来很容易让人觉得有种温暖饱足的幸福感。 祖孙俩吃完小馄饨,这才信步往附近的公交车站而去。 一路上,方氏好奇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像个孩子似的,对什么都觉得感兴趣。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 “奶奶,以后……以后要是有机会,咱们搬到城里来住,好不好?”她轻声问道。 方氏直摇头,“连在城里住招待所都要开介绍信……还搬到城里来住呢!你以为进城这么容易吗?看看田雨秀和徐耀华他们……他们本来就是城市里的人,脑子抽了才去乡下,现在知道下乡的苦?哼,想回城,多难啊……还得先考上了大学!” 傅楚窈当然不好说,再过几年就要改革开放,以后的政策只会越来越好……田雨秀和徐耀华他们想回城,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回城的指标,那些是要占用国家职务分配资源的,当然难。 但她说的进城,是靠自己的双手与技能勤劳致富,又不占用国家资源,有什么难不难的! 可这样的话,却不能跟奶奶明说。 所以她只好说道,“奶奶奶奶,可我就是想住在城里嘛!等再过几年吧……再过几年,等我学好了您教的功夫,年纪也现大些,就带着您搬到城里来,好不好?” 方氏低头走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奶奶?”傅楚窈不满意奶奶的走神。 方氏“嗯”了一声,又问,“……什么?” 傅楚窈撅起了小嘴儿,“我说,等我学好了本事,就带着您搬到城里来。” 方氏一笑,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声“好”。 傅楚窈有些诧异,认真看向奶奶。 方氏却低下了头,继续一边发着呆,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虽然不知道奶奶的心事,但奶奶同意了自己的建议……这还是让傅楚窈十分高兴。 两人很快走到了公交车站。 方氏还没坐过公共汽车,觉得有些稀奇。 过了一会儿,一辆残旧的公共汽车徐徐驶到了站台。 傅楚窈领着方氏上了车,掏钱出来买了车票。 祖孙俩去了张大妈所说的那个地儿,果然找到了两家中药铺子。 不得不说,县城里的中药铺还是比较正规的,往两家中药铺子各走了一遍,方氏就知道,这药铺里的常备药材大部分都是备齐了的…… 方氏先去打听了一下各种药材的价格,然后买了好些药材,直把傅楚窈的背篓给塞得满满的。 接下来,祖孙俩又去了供销社。 方氏给孙女儿挑了一件长袖白衬衣和一件短袖的白衬衣,还给孙女儿买了一双黑皮鞋,还扯了三四种不同颜色的布料。 傅楚窈也没闲着,也为奶奶挑选了两件的确良的长袖衬衣、一件小碎花和一件白的,以及两条西服料子的长裤、一条黑色一条浅灰的;然后还挑了一件薄的深蓝色开衫毛衣,与一件驼色的薄毛线背心,同样也给奶奶挑了一双黑色的皮鞋。 祖孙俩只顾着低头各忙各的…… 等到工作人员算帐的时候,祖孙俩这才惊觉―― 原来她们彼此为对方挑选了那么多东西啊! 方氏有些不虞,正待要拒绝的时候…… 傅楚窈不依了。 “既然我受了奶奶的好意,那奶奶也要受我的好意才行!这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更何况……”说着,傅楚窈还俏皮地朝方氏眨了眨眼。 方氏了然。 被孙女儿省略掉的那半句话的意思是――更何况,咱们靠着卖裙子赚了一笔钱呢,难道不该花用在自己身上么? 再看看孙女儿为自己挑选的那几身衣物…… 老实讲,孙女儿的眼光确实好,光是那颜色搭配,看起来就觉得很舒服! 思忖片刻,方氏默许了。 傅楚窈这才露出了快活的表情。 付完帐,祖孙俩背着大包小包地往回走。 方氏有些心疼,面上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了。 ――刚买的那些药材,再加上这些衣裳裤子什么的……也就是半天的功夫,居然就花出去七八十块钱了!!! 其实傅楚窈心里很清楚奶奶的想法。 她当然很想提醒一下奶奶,昨天她们一天就赚了三百多呢,现在虽然花出去七八十块钱了,但至少也把她们最最需要的东西给买了回来,不是吗? 但傅楚窈也不会真傻到……在奶奶的气头上说这些。 想了想,她决定转移奶奶的注意力,“奶奶,咱们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您说,咱们直接带回招待所里去么?” 方氏一怔。 想了想,她觉得孙女儿的顾虑是对的。 昨天那些裙子卖得有些太热销了,那个张大妈其实已经很眼红。而且昨天阿窈跟张大妈说了她们只赚了三四十块钱……可今天她们就背回去这么多的药材,难保张大妈不起疑心。 “不背回招待所去,那还能放在哪儿?”方氏果然皱眉问道。 傅楚窈答道,“我记得汽车站就有行李寄存,不如咱们直接把药材给寄存了?衣裳啥的也不占地方,带回招待所倒也没什么。” 方氏一想,觉得孙女儿说得有道理,而且汽车站本来就在她们落脚的招待所附近,去寄存也是很方便的。 当下,祖孙二人就又搭乘公共汽车,回了汽车总站。 ------------ 第一百一十四章进城(八) 傅楚窈与方氏先去了汽车站,把采买好的中药材先打包寄存了,然后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傅楚窈想了想,觉得肚子饿、又正好是饭时,就向奶奶提出要求,要去街市上吃好吃的。 昨天才赚了一笔钱,虽说今天已经花用了不少,但吃上一顿饭又能怎样?再说了,花用在孙女儿身上的钱,方氏一向不心疼,而且阿窈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 当下,方氏便答应了孙女儿的要求,两人一块儿走过了招待所,继续往街市的方向走去。 傅楚窈的心情是快活的。 到了街市,她千挑万选的找了家看上去还算是干净卫生的小饭馆。 祖孙俩坐下,傅楚窈仔细地看了看菜牌,点了一份红焖猪蹄、一份家常豆腐、一份白菜粉丝蛋皮汤,以及两碗米饭。 方氏看向孙女儿,满眼含笑。 她又怎会不知,孙女儿点的这两菜一汤,其实就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点的呢? 饭馆的老板娘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人物。 此时正是饭点,小饭馆里座无虚席,但傅楚窈点的这几个菜还是很快就被送了上来。 祖孙二人对视一笑,捧着饭碗开始扒饭。 不得不说,能在县城里人流最密集的街市上开饭馆,这厨子的手艺就不能马虎了。 这红焖猪蹄被焖软糯至极,可以说是入口即化,味道鲜咸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辣,微微的甜意又很好的吊出了红焖的鲜,浓得流不动的汤汁浇在米饭上,那才是最最最送饭的啊! 家常豆腐被煎得两面金黄,再配上西红柿、肉片一块儿爆炒了,煎豆腐的香、西红柿的酸甜,再配上肉片的鲜……味道鲜得不要不要的! 白菜粉丝蛋皮汤清淡可口,跟味道香浓的红焖猪蹄比起来,正好解腻…… 傅楚窈先啃完了一块红焖猪蹄,又用汤汁浇饭,用家常豆腐来送,很快就吃完了一整碗饭。她觉得意犹未尽,又见奶奶的饭碗也空了,便又叫了两碗饭,继续吃。 两个中年妇女骂骂咧咧地从外头走进了小饭馆,坐在了傅氏祖孙俩身后的桌子上。 “有没有搞错啊!昨天传得那么神……说什么汽车站附近有今年最新款的连衣裙卖,害我今天倒了几趟车才赶过来。结果你瞧瞧!那是哪门子的最新款?明明就是去年的旧款式!而且花色又老气……难看死了!” “最离谱的是,就那样的旧款式,还卖六块钱一件!这些人真是想钱想疯了!就该好好调查下,这些人到底是不是投机倒把了!” “就是啊,害我今天还特别倒了班儿才过来的。这倒好,最新款的裙子没买到,回去还得上连班!好烦啊!” “唉,我就不相信了,就这样的旧裙子,也好意思说是最新款?昨天买这些裙子的人……眼瞎了?看不出来这是去年的款?就这种款式的裙子,我们厂里还积压了一堆呢!” “好了好了别说了,赶紧的,咱们随便吃点就回去吧,下午还得回去接班呢!” 那两个中年妇女气呼呼地说了一通,叫了老板娘过来随便点了两个菜…… 傅楚窈却与方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今天还有人在这儿卖“今年最最最新款的连衣裙”? 祖孙俩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一老一少,居然也把这两菜一汤给吃得光光的,而且每人还添了两碗饭,连饭碗里的米粒儿也吃得光光的? 不得不说,要是每顿都有肉有菜有汤就好了…… 吃饱喝足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 最后傅楚窈掏钱付帐,居然只花了八毛钱! 祖孙俩站起身,往街市的方向走去。 当她们行至昨天摆摊的地方时,果然看到一大堆的中老年妇女正围在一块儿,还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祖孙俩也不愿意挤进去,就在一旁看热闹。 人群密集深处传来了属于女人的尖锐叫卖声音―― “快来看一看啦啊……今年最最最新款的连衣裙了啊!昨天第一批已经全部卖断货,今天这是厂子加班加点赶出来的啊……六块钱一件!自己穿、年轻十岁,送人穿、倍儿有面子!快来看一看选一选啦啊……” 傅楚窈与方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堵在祖孙俩前头的两个妇女正在嘀咕,“昨天不是一件连衣裙加一件半身裙才六块钱吗?怎么今天六块钱只有一件了?” 另一个说,“主要是今天的裙子好丑啊,跟昨天的简直不能比……我们还在这儿凑啥热闹呢?这么丑的裙子,还这么死贵,人有病才买呢,走走走!” 那俩妇女转身,推开了傅氏祖孙俩,骂骂咧咧地走了。 傅楚窈与方氏终于有了个缝隙,可以看到在人群的最里面,果然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在摆摊。 只是,傅楚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 这两个人,要不要模仿得这么像啊? ――原来,这两人也是扛了个衣帽架,然后用衣架把连衣裙给挂在衣帽架上,并且卖衣服的也是俩女人,一个大约五六十岁,另一个大约三十几岁,两人的身上也穿着后面挂在衣帽架上的同款连衣裙! 最最搞笑的,就是…… 这两人摆卖的连衣裙,赫然就是跟昨天傅氏祖孙摆卖的那些裙子属于同一批。 但那些裙子的袖子并没有经过加工,领口虽然也配了蝴蝶结,但一看就知道,那蝴蝶结并不像傅楚窈那样,是花了心思自己配的,而是……应该就随便在这街市买来,然后别在上面的,所以蝴蝶结显得廉价,还特别的不搭配。 这样的裙子显得格外老旧,穿在那一老一少两个……不怎么有气质的女人身上,更显得有些猥琐。 周围俱是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 方氏有些生气,傅楚窈则啼笑皆非。 她早就知道国人的模仿与跟风能力超强,但是……要不要像到这个地步啊? ------------ 第一百一十五章进城(九) 傅楚窈与方氏挤在人群里看热闹。 那两个卖连衣裙的女人还在很卖力地吆喝叫卖着。 但是…… 很明显,周围的老百姓们只顾着围观,真正愿意花钱去买裙子的人却很少。 不经意的,里头那个正卖力吆喝的三十多岁的女人突然从人群里看到了傅楚窈。 她一怔,连叫卖都顾不上了。 傅楚窈见状,笃定这个假冒她的女人,昨天肯定有在自己的摊位上买过衣服,所以才会知道露出“你怎么在这儿”的表情。 可是,昨天来买裙子的人也多,傅楚窈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了。 想了想,傅楚窈拉住了方氏的手,转身离开了街市。 身后的叫卖声音消失了。 祖孙俩沿着街道,朝着招待所的方向慢慢走去。 方氏板着脸,一声也不吭。 傅楚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咱们本就在镇上的供销社拿的货……镇上供销社是从连城县供销社拿的货,这也正常……县城里供销社的货,很有可能就是本地的服装厂子做出来……不稀奇。但这批货太丑了,所以当年没能卖出去,就堆压了下来……” “肯定是昨天有知情人看到我们卖这批衣服了,而且还看到我们销得不错,也起了心思,去弄了同款的裙子来,想跟一回风。但是……” 方氏皱眉道,“活该!贪心不足蛇吞象!” 傅楚窈在心里迅速盘算了起来。 ——奶奶虽然年长,却一直隐居在乡间,反不如她,前世见多了险恶人性的嘴脸。 所以…… 得靠她来保护她们祖孙二人。 祖孙俩默默地走到了招待所门口。 张大妈正好坐在招待所门口打毛衣,见二人回来了,眼珠子一转,热情地问道,“……哎哟小傅啊,你们回来了?” 傅楚窈微微一笑。 她“急急”上前,扮出了吃惊地样子,对张大妈说道,“大姐您知道嘛,我和我奶奶刚刚从街市回来,看到有人在卖……跟我们差不离儿的连衣裙呢!而且,人家卖六块钱一条!哎,您说……我们昨天是不是卖亏本了啊?” 张大妈一滞。 “对了,说起这事儿,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呢,小傅啊,我想问你,你那批货,到底是从哪儿拿的?”张大妈仔细地盯着傅楚窈面上的表情,开口问道。 傅楚窈欲言又止。 “小傅啊,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呢,就跟我说说……谁教咱们投缘呢?”张大妈谆谆诱导道。 傅楚窈似是下定了决心,愁道,“不瞒您说,您看,我和我奶奶老的老、少的少,让咱们赶几百里路去南方拿货,我能捱得了这个苦,可我奶奶年纪大了呀!所以,前天在进城的时候,半路上看到个贩子想脱手这批裙子的时候,我们就动了心” “说到底,我和我奶奶呆在乡下啊,诶,挣回来的工分还不够我们吃饱肚子的,有这么个……可以改善生活的路子,我们也不想错过,您说是不是?所以啊,我们到处借钱,才拿下了这批货的。”傅楚窈继续说道。 张大妈眼神闪烁,“可是……嗨,我也是听说的啦!这批裙子啊,其实就是我们连城本地的红星织布厂的……只是呢,被堆压了好些年都卖不出去……” “啊!”傅楚窈惊呼了一声,打断了张大妈的话,“……这么说,我们真被骗了啊!” 张大妈笑笑。 傅楚窈则一脸懊悔。 ——但在她心中,却很敏锐地抓住了张大妈所说的,这批裙子是红星布厂的产品? 过了一会儿,张大妈又问道,“小傅啊,依我看呢,昨天你们卖的那批裙子呢,还是跟三年前红星布厂的那批货……有点儿差别的,那是你们自个儿改的吗?我记得,昨天你还从我这儿借了把剪子。” “是!”傅楚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既然知道这批裙子是红星织布厂的,而且徐耀华的父亲徐四海,又正好是红星织布厂的厂长,所以傅楚窈也就不想藏拙了。 张大妈眼珠子一转,说道,“傅家小妹还真是心灵手巧呢!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空,再帮着改一批呢?这工钱嘛,好说,好说!” 傅楚窈心里一动,顿时明白了过来。 ——今天在街市上继续卖连衣裙的那两人,其实就是张大妈一伙的吧! 张大妈见傅楚窈不吭声,忍不住又笑道,“其实呢,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吧?你们都是利害人物,一晚上就改好了百把件……相信这三五百件呢,对你们来说,应该也不成问题吧?这个工钱嘛,改一件一毛钱,怎么样?” 傅楚窈闻言,抿嘴一笑。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张大妈又抢着说了一句,“但这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傅小妹你说,是吧?总之我们谁也不想被当成投机倒把的,可就是害怕有人会出去乱说……你是,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方氏柳眉倒竖! 傅楚窈微微一笑,“张大姐帮了我们这么多,那当然……您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对吧?” 张大妈顿时得意地笑了起来。 “可是……” 傅楚窈话风一转,为难地说道,“可咱们这回进城来,那也不是来玩儿的!连城县的田县长和红星织布厂的徐厂长是老同学,张大姐,您知道这事吗?” 张大妈一愣。 她倒是不知道这个。 但是,田县长和徐厂长都是官儿,这官儿认识官儿,也很有可能啊! “再过两天,徐厂长家就要办喜事了,他的儿子要娶媳妇儿啦!所以田县长的夫人王莉特意去了我家,请我奶奶进城別喜酒呢!喏,明天我们就准备先去田县长家里拜访一下县长夫人,毕竟这后天就是徐厂长家办喜事……到时候人太多,好些体己话也不方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张大姐,您说……是不是啊?”傅楚窈也笑眯眯地反问道。 张大妈顿时有些惊疑不定。 再看看这对祖孙俩…… 这身气度似乎也不是能装出来的。 “所以呢,实在不好意思了张大姐!我们很想帮帮你,可又实在没时间……不如,明天我们去见县长夫人的时候,替你说说这件事儿,看看怎么解决才好,你看……怎么样?”傅楚窈扮出了一副热情的模样说道。 张大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管这对祖孙俩是真认识田县长还是假认识……要万一她们真认识呢?那,等于是投机倒把这个罪名,套她们是套不住的,倒有可能会套住了自己! 最终,张大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傅家祖孙俩优哉游哉地上了楼,回了房间。 ------------ 第一百一十六章进城(十) 方氏与傅楚窈回了房间。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方氏怒道。 傅楚窈笑笑,“放心吧奶奶,她不敢怎么样的……咱们本来就是贫下中农,她却是个有工作有铁饭碗的人,这顶投机倒把的大帽子啊,她比我们还害怕!” 方氏心情郁闷,不想吭声,坐到靠里的那张床上生闷气去了。 傅楚窈则笑眯眯地打开了房间门,趴在走廊上的扶手,朝楼下喊了一句,“张大姐,麻烦您再给送两壶开水过来吧!” 过了一会儿,张大妈果然送了两壶开水过来。 傅楚窈笑眯眯地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装满了开水的热水瓶,又将两个空的热水瓶递回给张大姐,两人还不冷不热地打了哈哈…… 张大妈一走,傅楚窈这才关上了门,笑着对方氏说道,“您瞅瞅……她要是真敢赌,哪儿还敢对咱们这么客气?再说了,您本来就是王莉的贵人、又确确实实是沈丽琴亲自去请来喝喜酒的……这就证明了,沈丽琴也肯定是有求于您的……所以您还这么担心干嘛?” “依我看,您还是担心到时候到了婚礼上以后,沈丽琴到底想求您办件什么事儿吧!”傅楚窈又笑道。 听孙女儿说了一通,方氏心情好了些,便答道,“左右不过就是看病诊病的事了,这些我倒不怕……反正我老婆子也就是瞎说几句,她们都是达官贵人,自然会自己上医院去看看的。” 傅楚窈应了一声,将热水瓶里的开水倒了一半进脸盆里,等晾凉了一些以后,就拎了一把毛巾,侍候奶奶洗脸。 等方氏洗完脸擦完手,傅楚窈换了水,也洗了一把脸,这才觉得浑身舒服了。 祖孙俩就开始商议了起来。 “奶奶,不如明天我们就去一趟王莉那儿吧?”傅楚窈提议道。 方氏想了想,摇头说道,“不好不好,直接摸到人家家里去,倒让人觉得咱们急着想去贴他们……” “这样啊,那……明天我找个公用电话,先打个电话到王莉家里去,要是她方便,咱们就去她家里看看她,如果她不让,那就算了。按理说,后天她应该也要去徐家吃喜酒的。”傅楚窈又道。 方氏想了想,说道,“你现在就去打这个电话,如果王莉明天有空,而且愿意见我们,我们就过去一趟。如果她没空就算了,明天我还想带你去新华书店逛一逛呢。” ――去新华书店? 傅楚窈眼睛一亮,点点头,“那我这就去给她打电话!” 说着,她便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阿窈,等着!”方氏叫住了她,然后从贴身的衣袋里翻出一个小纸片,递给了她。 傅楚窈接过来一看,那是一串数字。 应该是王莉家的电话号码。 她拿着纸片出门、下楼。 走到院子里,看到张大妈还坐在院子里织毛衣,傅楚窈笑眯眯地问道,“张大姐,您这儿有电话吗?” 张大妈有些吃惊,“啊”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有,有有!有电话……来,我领着你去。” 张大妈领着傅楚窈进了传达室。 传达室里就放着部电话。 只不过,这电话被个残旧的小木箱给锁了起来,拨盘的部分被收在了木箱里。 张大妈掏出贴身的一把小钥匙,打开了小木箱上的挂锁,终于露出了电话机的拨盘座身。 傅楚窈将奶奶给的小纸片儿展开,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傅小妹啊,你这电话……是长途啊?你这都加区号了,这是桐家市的区号……”张大妈凑在一旁看着那个电话号码说道。 傅楚窈没理她。 很快,电话那头有人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王科长在吗?” 那边接电话的人告诉傅楚窈,说这段时间王科长身体不太舒服,请了长假,让傅楚窈打电话去王科长家里。 傅楚窈又趁机问了王科长家的电话号码,还说自己是连城县栖云镇梁家村的人。 电话那边的人是王莉的同事,自然也知道王莉的继女田雨秀是个知青,被下放到栖云镇梁家村那儿。当下,那人就把王莉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傅楚窈。 傅楚窈记下了电话号码,谢过那人,才挂掉了电话。 她一边按着纸片上的记录拨着电话号码,一边对张大妈说道,“张大姐你不知道吗?咱们连城县的县长夫人,是桐家市市委档案科科长!” 张大妈讪讪的。 电话终于接通了,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疲惫的声音,“喂?” 毫无疑问,那就是王莉的声音。 傅楚窈笑道,“喂,请问是王阿姨吗?我是梁家村的阿窈,傅楚窈。” “啊,阿窈!阿窈啊,你好啊……怎么样,方婆婆还好吗?”王莉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热情了起来。 “谢谢王阿姨关心,我和奶奶都挺好的。是这样的,后天不是耀华哥和许翠结婚吗?沈阿姨就请了奶奶过来吃喜酒……我奶奶想着,反正我们也进城了,也不知道王阿姨您最近怎么样,要不要我们过去和您聊聊天?” 电话那边有片刻的安静。 “王阿姨?”傅楚窈轻唤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王莉如梦初醒,“啊”了一声。 顿了一顿,王莉才说道,“阿窈啊,这几天我不太舒服,所以多谢你和你奶奶对我的关心。明天呢,你们别来我家了,我也想好好歇一歇。后天徐家摆酒席,不如我过来接了你俩再一块儿过去?” 傅楚窈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好。 王莉又问她住在什么地方,傅楚窈一五一十地说了。 两人约好了时间,傅楚窈这才挂了电话。 抬起头,傅楚窈看到了张大妈不敢置信的表情。 “傅家小妹,那啥……刚你真在跟县长夫人通电话啊?”张大妈期期艾艾地问道。 傅楚窈笑笑,“是啊,她还说,后天会过来接我和我奶奶去徐厂家吃喜酒呢!”说完,她蹦蹦跳跳地往楼上走去。 ------------ 第一百一十七章进城(十一) 招待所工作人员张大妈看着步履轻盈的傅楚窈上了住宿楼,又进了屋,不自觉地磨了磨后槽牙。 这时,一个瘦削的、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老旧款式的连衣裙偷偷摸摸地躲在招待所的院子外头,伸了头往门卫室的玻璃窗那儿瞅,还小小声喊道,“二姐?二姐……你出来一下!” 张大妈瞪了这女人一眼,又朝楼房的方向看了看,确认傅楚窈已经上了楼进了屋,她才蹑手蹑脚地出来了。 “二姐啊,不成啊!根本就没人来买我们进的这些衣裳,你快想些法子啊!”中年女人急道。 张大妈正心烦呢,就低吼了一句,“都是同一批货,人家为啥就能卖出去?你就一件都销不掉?我能有什么法子!” “哎,二姐啊,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啊!也是你说这东西值钱,我们才倾家荡产地去进了货来的,足足三百多件,一件进价就是一块三哪!这可是我嫂子给侄儿准备的结婚彩礼钱……要是女方为了这个不同意结婚了……二姐,你的罪过就大了!” 张大妈怒道,“我就是告诉了你一个赚钱的门路,怎么,帮你介绍了一个老婆还要包生崽吗?这事儿能怪到我头上?” 中年女人又急又气,可想了想……昨天张大妈拿回来的那条裙子,她家大嫂就是红星织布厂的工人,所以一眼就看到,这就是几年前红星织布厂里出的那批裙子! 可是…… 为啥昨天那两个乡巴佬就能把这裙子给一售而空,可到了今天,裙子还是那批裙子,为啥一件都卖不动了? “二姐!这两批裙子真没差太多!你也知道的……要不,要不,要不这样吧!你,你找找刚才那个小妹,让她给帮着想想办法?我们给她个十块八块的?还有啊,二姐,这批货要是能顺利卖出去,我和我大嫂也不会忘了你的好哇!”中年女人急得快哭了。 张大妈一想,这事儿还确实跟自己脱不开干系。毕竟也是她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娘家妹妹,就是没想到,这个妹妹的胆子居然那么大,一下子就盘下了四五百块钱的东西! 要万一这些裙子卖不出去,以自己这个妹妹缠人的性子,自己以后可没好日子过;再说了,要是能把这事儿解决了……一来这是长面子的事儿,二来么,也能有点儿实惠的收入啊! “你去,拿几条裙子过来,其他的事儿呢,由我说了算,懂?”张大妈瞪了中年妇女一眼。 中年妇女急忙说道,“听听听,都听你的!我现在啊……只求能把这批货销出去,至少能包住我大嫂的娶儿媳妇钱就够了!” 说着,她匆匆跑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拿了几条裙子急急地跑来了。 张大妈收下了那几件裙子,“你先回去,继续卖裙子去……我这边有了信儿就过去找你。” “哎!”中年妇女忧心忡忡地走了。 张大妈拿着那几件裙子翻来覆去的看。 最终,她深呼吸一口气,抱着那几件裙子,上了楼,敲开了傅楚窈的门。 门一开,傅楚窈看到了张大妈,以及被张大妈抱在怀里的那几件裙子…… 她眼珠子一转,什么都明白了。 张大妈则被臊得满面通红。 “傅家小妹啊,这,这……唉,不瞒你说,我们家的日子呢,那也是过得紧巴巴的。所以,所以昨天看到你们那么厉害……才半天的功夫就卖掉了百把件裙子,我,我这不就……动了心思嘛!” 傅楚窈笑笑,让张大妈进来了,然后关上门,又请她坐在窗下的会客椅那儿。 张大妈继续说道,“可是……不瞒你说傅小妹,这裙子,我娘家妹妹她们进货进了三百多条过来,可这一上午了,一条也没卖出去……能求你想想法子么?” 傅楚窈沉默不语。 张大妈急了,“小傅啊,这个……要是你能帮着把这三百条裙子给销出去,我给你开回扣,这回扣多少钱呢,你做主!” 傅楚窈微微一笑,“大姐,这批货,你们拿货多少钱呢?” 张大妈眼珠子一转,答道,“唉,一块五一件呢!一共拿了三百五十件……这可怎么办哟!” 傅楚窈低头思忖了一番,说道,“大姐,那我就想法子帮一帮你吧!别的暂时先不说,你把这几条裙子留在这儿吧,然后给我多找些碎布料子、扣子、松紧绳儿、和针线过来……我先看看能不能改一改这些裙子。” 张大妈千恩万谢地去了。 方氏从里屋走出来,皱眉道,“你理这么多事做什么?到时候还要惹得一身骚。” 傅楚窈笑道,“奶奶,咱们不惹事儿,不代表咱们怕事儿。行得稳立得正……该咱们赚的钱,又为什么不赚?总之您别管了,这事儿交给我。” 方氏摇摇头,又回了里屋。 没过多久,张大妈拎着一包东西又来了。 傅楚窈也没含糊,先把那几条裙子用衣架撑着,挂在了衣帽架上;然后又将张大妈拿来的那些辅料、碎布和扣子、针线、剪子什么的,统统都倒在地上,然后去拿了纸笔过来,又蹲下身子,开始寻找合适的搭配。 张大妈就在一旁看着。 其实傅楚窈也没别的什么窍门。 只是,她比别人多经历了十几二十年,已经拥有比较独立的审美观了。但在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老百姓们的审美,大多还建立在跟风上。 傅楚窈蹲在地上,捡起了好些碎布料子,一块一块地和那几条裙子比划着……还不时用纸笔画一画什么的。 张大妈就在一旁默默地看。 最终,傅楚窈拿定了主意。 “大姐,差不多成了,你把你妹子她们叫过来吧!”她对张大妈说道。 张大妈眼珠子一转,“小傅啊,你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吧!” 傅楚窈微微一笑。 “就凭您一个人,能改三百五十条裙子?”她扬了扬眉。 张大妈面露难色。 ――这倒是,可是……她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还要借着这个乡巴佬的名号,再抠一部分的回扣来呢! 这,这…… 傅楚窈也不说话,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坐在椅子上,闲闲地喝起了茶水。大有“你要是不叫她们来,我就不继续合作”的意思。 最终,张大妈一咬牙,“……成,我去叫她们来!” “慢着!”傅楚窈又喊住了张大妈。 她冲着张大妈,笑眯眯地说道,“再让她们带五十块钱来!” 张大妈有些疑惑,但还是匆匆地走了。 ------------ 第一百一十八章进城(十二) 不多时,张大妈领着两个女人来了。 这两个女人,正是傅楚窈中午在街市上看到的那两个,拿着存货裙子在叫卖的女人。 ――大约三十多岁的那个中年妇女叫张桃子,是张大妈的娘家妹妹;年纪长的那个叫吴桂花,是张桃子的婆家大嫂。 傅楚窈直接问道,“五十块钱带来了吗?” 张桃子和赵桂花对视了一眼…… 最终,张桃子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钞纸,堆在了傅楚窈身边的桌子上。 傅楚窈认真地数了数。 她数出了三十五块钱,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示意张桃子把桌上剩下的钱收起来。 “……我不会帮你们做任何事,就是看在张大姐的份上,替你们想想法子。你们这批货,共有三百五十件,一件我抽成一毛钱,三百五十件,那就是三十五块钱,这帐……算得对不对?”傅楚窈问道。 张桃子猛点头,抢上前去,先把桌上的钱给收好了。 吴桂花却皱眉说道,“你什么也不做?那怎么帮我们呢?” “我教你们怎么搭配和改进这几身裙子……放心,保准比昨天我的裙子还要好看!只不过,改裙子的事儿,还得你们自己动手……张大姐是知道的,这明天后天啊,我们都没空……”傅楚窈说道。 张大姐生怕傅楚窈说出她与县长夫人、红星织布厂之间的关系说出来,张桃子和吴桂花会越过自己,连忙打圆场,“就是就是,其实小傅都没啥空,今天她把这些事儿交代好了就行,其他的,你们都听我的!” 傅楚窈笑笑,捡起了自己放到一边的碎布块,拿到了裙子旁边一边比划、一边详细地解说了起来…… 不多时,四款连衣裙的加工方式已经说给张桃子和吴桂花听了。 吴桂花沉吟道,“这么改,是好看……但费的工也多吧?又是加领子、又是加腰带的……还要改袖子,这得花多少功夫啊?” 傅楚窈笑道,“你们雇几个人,有的只改领子,有的只改袖子,有的专门做腰带,有的专门裁布……一个人改三百件裙子,那要做到什么时候去?但如果一个人只是改三百件裙子的领子,而且还是用缝纫机改的话,估计也就是两天的功夫就能改好了。” 说着,她又来了一句,“至于工钱么,你们不妨算一算,织布厂里的正式工,一个月的工资多少钱?这一个月三十天,摊到一天,工资多少钱?这一天能改多少件领子……不就全算出来了么?” 在这个年代,工业还没有细分化。 傅楚窈所提出的方式很简单,其实就是计时计件工。 但她的主意,还是让吴桂花非常震惊。 她看着傅楚窈,默默地点了点头。 “要是还有不懂的呢,现在赶紧问,明天我和我奶奶要出门,可没空了啊。”傅楚窈又回了一句。 吴桂花想了想,问道,“那,如果我们按着你的改了,以后还要再给你钱么?” “……哎哟她大嫂,这事儿你问我就好了……”张大妈连忙说道。 傅楚窈笑道,“不要了,刚我不是已经拿了三十五块钱了么?够了……再说了,我也就是给你们出了个点子,至于你们改得好不好,能不能卖出去……我可就顾不上了哈!” 张大妈急得在一旁拼命地跟傅楚窈打眼色。 傅楚窈恍若不觉。 吴桂花咬咬牙,说道,“成!小妹子啊,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哈!桃子啊,咱们走吧!” 说着,吴桂花指使着张桃子,把那几身裙子连同配好了的布块,傅楚窈给她们画的样子图,以及一地布头给收拾了起来,转身就走。 傅楚窈把她们送到门口,开门送走了众人以后,又关上了门。 只是…… 门外隐隐传来了吴桂花的低骂道,“张梨子你这个贪心鬼!刚这个傅小妹红口白牙的说了,她给我们出主意……只收一件一毛钱的回扣,刚你是怎么说的,啊?” 张大妈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不是……她大嫂,你听我解释……” “呖,你解释,解释啊!刚你怎么说的,啊?你说这小姑娘要收我们一件一块钱的回扣?再加上你的一件五毛钱的回扣……张梨子,你还真是会算啊!赚钱赚到亲戚家来了?你也不看看我吴桂花是什么人?”吴桂花愤怒地嚷嚷了起来。 这招待所是张大妈的工作地方,她当然不愿意在这个地方跟人吵架。 可是,当面被拆穿的羞愧,还是让张大妈感觉到既难堪、又愤怒。 她两手叉腰,慷慨陈词,“我怎么了?不是我,你们知道这裙子能赚钱吗?巴巴的进了几百件裙子回来……我让你们拿这么多货的?啊?昨天这俩乡巴佬卖裙子,一上午就脱销了,你们也看到的……怎么轮到你俩去卖裙子的时候,就一条也卖不出去了?” “最后你们还不是要靠我?不是我帮你们找到这个小姑娘,让她想法子给你们改裙子……你们这几百件裙子,能销出去?”张大妈继续低骂道。 “大嫂,二姐……”张桃子简直快要崩溃了。一边是婆家大嫂,一边是娘家姐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吴桂花喘了几口粗气,“成!张梨子你不仁,可我吴桂花却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说一不二!一件五毛钱的回扣,我给你!但除了这五毛钱以外……其他的一毛钱也别想!还有!必须要等到我们卖完了裙子以后,才能给你回扣!” 说着,吴桂花气冲冲地走了。 张桃子冲着张大妈说了一声,“二姐!你还是我二姐嘛……哎,大嫂,你等等我!”说着,她也咚咚咚地跟上了吴桂花,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 傅楚窈匿在门后继续听。 半晌,张大妈才“呸”了一声,小小声嘀咕道,“……有钱赚,谁不赚啊?不赚那是傻子!这乡巴佬才是个傻子呢!要是从了我,她一块,我五毛……我至少也要分她三毛一件啊……现在倒好,她只要一毛钱!倒让我生生亏了九毛!算了算了,三百五块件,一件五毛,那我也能赚上……五五二十五,三五一十五……哎哟,我能赚上一百七十五啊!发达了发达了……” 张大妈顿时又意气风发了起来,哼着小曲儿走了。 傅楚窈摇摇头,转身进了里屋。 ------------ 第一百一十九章娶妇酒(一) 转眼就到了徐耀华和许翠摆喜酒的这一天。 傅楚窈和方氏都换上了新衣裳。 方氏穿着深蓝色底印粉红色小花的衬衣,外头罩了件薄薄的开衫毛衣;下身穿着杏色的女式西裤,一双崭新的黑皮鞋,头发也梳得光光的,在脑后挽了个发髻。 傅楚窈则穿着长袖白衬衣,配上了西装料子布的白底浅灰格子百褶背带裙,裙长过膝,裙下两条幼细又白嫩的小腿尽头,穿着白袜子,蹬着黑皮鞋。 方氏是想让孙女儿像上回那样,梳两个辫子再挽起来,显得清爽又天真。但傅楚窈却力主要将一头长发披散,再用个从街市上买回来的塑料发夹子在脑后别了个公主头。 还真别说,她披散着一头长发的模样,少了几分天真幼稚,倒是有些婷婷玉立的少女模样儿了。 方氏便不再阻拦。 祖孙俩下了楼,张大妈依旧坐在院子门口打毛衣。 见这气度不凡的祖孙俩今天穿得格外光鲜隆重,张大妈满面热情地向她们打招呼道,“……今儿一早,喜鹊就不停地叽叽喳喳叫!原来这日子好啊,连鸟儿它都知道!小傅妹子啊,方大婶儿,你们这是,要上徐厂长家去吃喜酒吧以?” 傅楚窈笑笑,“是呢!” 说着,她又转头对方氏说道,“奶奶咱们就在这儿等吧,王阿姨说过,今天会过来接咱们一块儿过去的。” 站在一旁的张大妈听了这话,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毛衣,一边去搬了两个凳子过来,一边招呼傅氏祖孙俩,“哎,来来来,婶子坐这儿,坐这儿!” 傅楚窈陪着奶奶坐下,又跟张大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 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停在了招待所的门口。 傅楚窈、方氏和张大妈顿时停止了交谈。 司机下了车,绕到了这边…… 这城里也不是没有这种四人座的小汽车,但张大妈从来都没机会这么近距离地见识过。所以她激动地“蹭”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就冲着司机过去了。 那司机见张大妈迎了过来,连忙上前握住了张大妈的手,客气地说道,“方婆婆您好,您辛苦了,我们……” “方婆婆在这儿呢!”傅楚窈觉得有些好笑,提醒那个司机道。 那司机一愣。 “方婆婆,快上车吧!”王莉坐在车后座,从车窗里探出了半张脸,对方氏说道。 司机立刻嫌恶地摔开了张大妈的手,先朝着方氏鞠了个躬,向方氏道了个歉以后,就把方氏请到了车后座,跟王莉一块儿坐着。 傅楚窈自动自觉地坐上了副驾座。 “王阿姨好!” 一上车,傅楚窈就朝着王莉打招呼。 “你好你好!哎哟这才几个月不见啊,阿窈变成漂亮大姑娘啦!”王莉的心情显然很好,还冲着傅氏祖孙俩开玩笑。 说着,她又吩咐司机赶紧开车。 车子缓缓启动、离去。 留下了一脸艳羡的张大妈,仍然朝着车子的背影深情凝视。 “诶,梁家村儿不通电话……这也太不方便了,我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婆婆说,可惜,最近总是不太方便。”也不知为什么,王莉今天的表情……似乎太热情了些。 方氏拍拍王莉的手背,然后将手指搭在王莉的脉门上。 王莉垂下了头,笑眯眯的不说话。 半晌,方氏面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好极,坐胎坐三……这差不多也快三个月了吧?” 王莉笑道,“是呢,再过一星期就刚好满三个月了。” 方氏但笑不语。 王莉说道,“……哎呀梁家村不通电话呢,也太不方便了,我呢,本来想亲自去一趟,给您也报个喜的,可这又不方便。想打电话呢,电话又打不通……” 坐在前排的傅楚窈能听得出来,王莉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 不过方氏也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路城并不大,很快,汽车就驶到了红星织布厂。 徐家在织布厂的家属大院的篮球场那儿摆了四五十桌酒席,不过这时候还没入场,大多数人都三三两两地坐或站在外围,看起来在聊天。 司机把汽车直接开到了徐四海家。 徐四海之妻、徐耀华的母亲沈丽琴闻讯,连忙从屋里赶了出来。 见王莉陪着方氏和傅楚窈来了,沈丽琴冲着王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您来了啊!……知道您身子有些欠佳,上回我们喊了您一回,您也不愿意动弹,所以我们也就没勉强……今天这真是……” 王莉笑吟吟地拉住了沈丽琴的手,一双眼睛冒着精光,笑道,“……我这不也是刚刚才知道,方婆婆和阿窈会来?所以,我想着呢,她俩也是头一回上县城,怎么说我也要陪着她们过来一趟嘛……” 沈丽琴磨着后槽牙笑了起来。 傅楚窈跟在奶奶身后,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两个女人斗法。 说起来,这俩女人说话行事都十分亲热;但不知为什么,就是给从这两人的说话行事中,体会到无形的硝烟味儿来。 沈丽琴扶着王莉,带着方氏和傅楚窈进了屋。 一踏进徐家,傅楚窈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前世,她跟徐耀华纠缠了一辈子,徐四海和沈丽琴对她这个儿媳妇恍若不闻,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有踏进他家一步过。 今生,她作为旁观者,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徐家? 现在看看…… 徐家这套房子,是由两套二居室的小小房子给打通成一套的,所以看起来特别宽敞;并且由于是两套房子打通成一套的,而且还是在一楼,所以有个特别大、特别漂亮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些山茶花、茉莉花之类的。 穿过院子进入徐家的屋子,傅楚窈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大红衣裳,正端着个圆托盘、四处与人说笑的许翠! ------------ 第一百二十章娶妇酒(二) 傅楚窈和许翠的眼神一下子就撞在了一起! 让傅楚窈感到有些吃惊的是,许翠居然还就真的……将傅楚窈送给她的那块大红被面给穿在了身上! 傅楚窈有些吃惊,眼神不免在许翠的身上流连了一会儿。 许翠还是很会收拾自己的。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将那块大红被面一裁为二。一半做成了半身裙,另一半做成了无裙的大红马甲,里头配件长袖的白衬衣,穿起来倒也像模像样的,挺喜庆。 只是…… 看着自己盖过的被子,被人穿到了身上,而且还是个这么隆重的场合…… 傅楚窈有些忍俊不禁。 但她还是死命地忍住了笑。 许翠也不错眼地盯着傅楚窈。 刚才猛的一眼看过来,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一个穿着整齐圆领白衬衣、将扣子系到白衬衣最上方,还配了条格子背带裙,穿着白袜子黑色皮鞋,披散着一头瀑布般青丝的漂亮女孩…… 可定睛一看,这么有气质的女孩子,居然是傅楚窈? 看着傅楚窈身上的白衬衣、格子裙、黑皮鞋……许翠忍不住就喘起了粗气! 这个小蹄子!她能耐啊!自己穿得这么好,倒把个破被面打发给她?瞧她的白衬衣,那定是簇新的!还有她的格子裙……哎,这样白底浅灰格子的裙子最最淡雅,还有她的皮鞋!天哪,要是这一身穿在许翠自己的身上…… 越这么想,许翠就觉得心里越难受! 傅楚窈已经朝着许翠招了招手。 许翠磨着后槽牙,阴沉沉地盯着她。 沈丽琴理也没理许翠…… 当然,王莉也看不上纯粹农女出身的许翠…… 于是沈丽琴直接就把王莉和方氏给引进了内室。 傅楚窈看了许翠一眼,跟在奶奶身后,也跟着进了内室。 许翠被气得直喘粗气! 那间内室,徐家人说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徐耀华还特别过来交代她,让她别靠近那个房间。 而在不久之前,徐四海恭恭敬敬地引了一个穿着十分历练的……年纪有点儿大的中老年女人过来,好像还喊她邬老师什么的。 许翠心有不甘。 徐家之所以宴请这么多的宾客,那是因为,今天是她和徐耀华的婚礼啊! 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正眼看过她一眼。 倒是有人招呼她了…… 可是,这些人招呼她的原因,就是“哎我这没开水了给我续一杯呗”,或者“哎过来收下垃圾吧看我这瓜子壳都堆成山了”之类的…… 这种鸡毛蒜皮儿的小事,找她干嘛? 这些人,到底还懂不懂得尊重啊?她是徐家的儿媳妇,又不是服务员! 可许翠到底也没敢放肆。 ――徐家自己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但也没人为她引见,万一她得罪的,是惹不起的什么人呢? 所以许翠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 最终,她还是努力挤出了一副笑脸,继续端着盘子在众宾客之间来回穿梭着,并且想着法子的凑到了那间……徐耀华交代过,让她不要靠近的屋子。 话说傅楚窈跟着奶奶进入了那间屋子。 屋外一派热闹,可屋里呢,却是非常安静。 屋子里也被布置得整洁大气,徐四海正陪着一位上了年纪的、但保养得当的老妇人聊天。 也不知那老妇人是什么来路,总之让傅楚窈觉得,徐四海非常的小心翼翼,而且看起来还十分拘谨。 倒是王莉一见那老妇人,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冲着老妇人喊了一声,“邬老师?” 邬老师也打量了王莉好一会儿,才笑着喊了一声,“哟,这是……王莉?” 王莉上前拉住了邬老师的手,亲热地说道,“老师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跟我或者田勇说一声呢?” 邬老师笑道,“这不是听说你们家有了喜讯,我也不敢打扰你么?本来想着今天来四海家吃了喜酒,明天再去你家,给你和田勇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今天你也来了啊?” 王莉陪着笑,先不动声色地看了沈丽琴一眼,复又对邬老师亲热地说道,“行!就这么说好了啊,明天老师就去我们家,让我和田勇也陪着您好好说说话……” 沈丽琴则有些懊悔,却依然赔着笑脸陪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王莉才说道,“哎哟,老师您看,我一看到您啊,心情十分激动,也忘记了向您引见一个人……方婆婆,请您到这儿来。” 傅楚窈扶着奶奶过来了。 王莉从傅楚窈手里,扶过了方氏,又对邬老师说道,“老师,这位是方婆婆。方婆婆可是位能人啊……她是个民间药理能人,这回呢,要不是方婆婆,我也……”说着,王莉羞涩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哦?”邬老师顿时对方氏产生了兴趣,“……老姐姐,请过来这边坐。” 方氏过去,坐在了邬老师的身边,两人开始聊起天来。 邬老师自称芳之,方氏便果然称呼她为芝之。 过了一会儿,方氏问道,“芳之,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邬老师点头苦笑道,“是白内障,医生说了,目前也无药可救……只能等着膜体完全乳化了以后才能手术摘除。” 方氏点头。 王莉连忙说道,“白内障多辛苦啊……我妈也是白内障早期,成天见风流泪!她还有个青光眼,还疼呢!” 邬老师苦笑,“我也是青光眼外加白内障的……是挺讨嫌的,看不清还眼睛疼,有时还升级为头疼头晕……” 王莉又笑,“就是不知道这病啊,方婆婆能不能治。” 方氏沉吟道,“芳之还是上医院看比较好……白内障到了晚期,是一定要动手术的。治我是能治的……但一来,我替你治,这要动针,用针灸;二来呢,我动了针以后,青光眼能治,但白内障只能缓解……你自个儿想想清楚。” ------------ 第一百二十一章娶妇酒(三) 王莉怂恿邬老师,“老师,您就试试吧,白内瘴不好治,把青光眼治好也成啊!” 邬老师似有些意动,转头看向方氏。 方氏不吭声。 ――傅楚窈能够理解奶奶的为难。 这事儿对奶奶来说,应该问题不大。可要是奶奶主动呢,就怕人家看轻了奶奶,觉得奶奶是想巴结这个邬老师……好吧,虽然不知道这邬老师是什么来头,但从王莉和沈丽琴、徐四海这么紧张她的样子可以看出,这个邬老师肯定并非是等闲之辈。 可要是应下来的话…… 这时,沈丽琴却突然持不同意见了。 “哎呀老师,还是算了吧!要动针的呀!那,那……毕竟人体穴道又多又复杂,万一出点什么乱子……”沈丽琴突然唱起了反调。 现场的气氛突然一滞。 傅楚窈有些诧异,但细细想来,也能明白――沈丽琴是早就算计好,这个得了白内障的邬老师会来,所以才会去巴巴地请了方氏来吃喜酒的。但是,这阴差阳错的……明明就是沈丽琴请来的方氏,居然被王莉给截了胡? 所以现在,沈丽琴也是满心的不爽,自然不想让王莉讨了好去。 王莉抚着自己小的腹,笑眯眯地道,“邬老师,不瞒您说……我和田勇结婚快十年了,真是什么状况都遇到过,也是方婆婆帮着看了大半年,又给我调理了这半年,我才怀上的……要我说呢,白内瘴还只是有点儿眼睛不舒服、看不清,青光眼才是真正难受的,您还不如……” “这可说不好呢!视神经多精贵多细啊,这治眼睛,少不了在头上、在脸上动针!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呢?”沈丽琴咄咄逼人。 方氏面上有些不好看。 邬老师打圆场,“好了好了,今天是耀华的好日子,咱们不说这个了,咱们说点儿喜庆的。王莉啊,你看你这身段还挺苗条的,你要是不明说,我还真看不出来呢……满三个月了吗?有什么反应吗……” 话题被拉到了一边儿,沈丽琴却坐在一旁生闷气。 外头许翠的大嗓门响了起来,“爹……爸!爸爸,家里又来客人了!” 徐四海朝沈丽琴使了个眼色,起身向邬老师告了个罪,出去了。 接下来,邬老师有意引导话题,又有王莉捧场,很快,就连方氏也兴致勃勃地跟她们聊到了一块儿。 不多时,徐耀华推门而入。 今天他是新郎倌,穿了件白衬衣,袖口被卷起,胸口还别了一朵大红色的绸子花,戴着一副黑边眼镜,倒也显得格外精神、帅气。 “妈,邬老师,王姨,方婆婆……阿窈妹子,外头差不多了。要不,妈您,陪着邬老师先去上座吧?”徐耀华进来打招呼道。 邬老师笑容满面地朝徐耀华招招手,“耀华快过来……哎呀,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啊!以前你爸爸带着你去北京上课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点大呢!来,这个拿着……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呆会儿外头随份子钱,我就不凑热闹了啊!” 说着,邬老师就将个红包塞进了徐耀华的手里。 “哎呀,邬老师您太客气!”徐耀华连忙推让,“……只是请您过来吃杯水酒而已,您来,就是给我们面子,还这么客气,这怎么敢当,怎么敢当!” “要的要的!”邬老师笑道,“哪有有来吃喜酒不带红包的!你要是不收下,那我呆会就净饿肚子,不吃你家的大餐了!” “收下收下,这是邬老师对你的一片爱护,懂吗?”沈丽琴适时的出来打圆场。 徐耀华收下红包,朝着邬老师鞠躬,“谢谢老师的爱护……” 邬老师拉着徐耀华站起身。 她眼神不太好,徐耀华不敢怠慢,就一直扶着邬老师朝外头走去。 一路上,邬老师不住地问起关于徐耀华要参加高考的事儿,徐耀华都恭恭敬敬地回答了。 傅楚窈则上挨在了方氏的身边,祖孙俩也跟着一块儿往外走。 徐家是在家属大院里的篮球场上摆酒席。 所以从徐家走到篮球场上去,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来徐家吃喜酒的人们纷纷结伴往篮球场走去。 一路上,傅楚窈不住地听到有人问―― “今天到底谁结婚啊?” “徐四海收儿媳妇啊,这还用问?徐耀华结婚!” “我当然知道是徐耀华结婚,我是问……女方是谁啊?”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田雨秀了!” “你大豆吃多了,屁从嘴里出来?一开口说瞎话!你看看,穿被单的那女的,她是田雨秀吗?” “哎你……怎么骂人呢?” “别说了,徐耀华还真不是跟田雨秀结婚。田雨秀年前就嫁了人,嫁在她插队的那个村里。” “啊啊啊?完了完了,我还在红包上写着‘祝徐耀华田雨秀白头到老!’,丢人丢大发了,你们谁还有多余的红包,借我个呗……” “哎,穿红被单那个?那个是……真徐耀华他老婆?真的假的?我还以为她是徐四海家的保姆呢,刚还使唤她点火递烟来着。” “就是啊,她是乡下人吧?不然谁穿红被单啊?我们城里,结婚都不兴穿这种衣裳……” “还有,她那是,怀孕了吧?肚子挺那么大?” “真是世风日下哦!想不到啊,徐耀华那小子看着挺清秀的,竟然做出先上船后补票的事,而且他怎么会看上这种村姑?长得一脸刻薄相,比田雨秀差远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傅楚窈朝奶奶吐了吐舌头,张望了一下周围。 ――还好,许翠不在。 依着许翠的性子,要是听了这些城里人这样毫不客气地议论她,还不知道要被气成什么模样呢! 等众人走到了篮球那儿的时候…… 傅楚窈看到了熟人。 ――许八斤两口子、许翠的妹妹许碧、以及许拥军、许爱军、还有许翠的姑姑许七斤,张阿婆她们都在。 见到傅氏祖孙俩也在,且这周身的打扮和气度都不俗,更是被几个官太太给围在了中间,许家人看向傅氏祖孙俩的眼光也有些不一样了…… ------------ 第一百二十二章娶妇酒(四) 方氏带着傅楚窈与许家人点头示意。 今天是徐家人摆娶妇酒,当然徐家人才是主角。 当下,就有人在篮球场上设了礼金台,还把登记簿也拿了出来。 傅楚窈上前排队,手里攥着已经准备好的、装了钱的红封,跟在众人身后去登记了,缴了红封,然后领到了一包用手绢包起来的糖果瓜子儿和花生。 做完了这件事,她才朝奶奶那桌酒席走去。 ――沈丽琴把方氏和傅楚窈安排在贵宾席上,与徐四海两口子,邬老师、王莉、徐耀华的远房堂奶奶,并红星织布厂的党委书记的老婆坐在一席。 只是,傅楚窈被许碧给叫住了。 “阿窈,你上这儿来干嘛了?我姐请你了啊?你随了多少份子钱啊?”许碧不太高兴地盯着傅楚窈身上的白衬衣、裙子和黑皮鞋说道。 傅楚窈看了看许碧。 ――许碧还穿着平时在家的旧衣服,肘部和膝盖都缝着补丁…… 傅楚窈笑道,“你姐虽然没请我们,但沈阿姨请了我们啊!对了许碧,今天是你姐姐的好日子,你怎么不打扮漂亮点,也好给你姐姐点脸啊?” 说着,她还故意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 许碧被气得牙痒痒的,却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哎,刚你给他们的那个红包,到底随了多少钱的份子?” “你问我奶奶去啊,我怎么知道!”傅楚窈笑着,捧着手里的喜糖跑了。 她跑到了奶奶身边坐了下来。 回头一看,却看到许家人都凑成了一团,似乎正在嘀咕什么。 傅楚窈把全副注意力放回到奶奶身边。 邬老师自打一离开那间屋子,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而蒋四海两口子又要四处宴客,所以席间的气氛全靠王莉撑着…… 再加上傅楚窈也口齿伶俐地跟王莉一唱一合的,贵宾席这边的氛围还算是好。 过了一会儿,大约是人齐了,徐四海请了红星织布厂的党委书记来当主婚人。主婚人把徐耀华和许翠喊到了贵宾席旁边的空地里,开始了一番热情洋溢的演讲。 不得不说,徐耀华和许翠并排站在一处……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文质彬彬又儒雅有气质的徐耀华,因为怀孕而变得有些肥胖、挺着大肚子,穿着两片大红半旧被单的许翠…… 这两人站在一块,怎么看就怎么不般配。 而且徐耀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许翠一眼…… 倒是许翠,总是抿着嘴儿偷偷地笑,还不住地用情意绵绵的爱恋目光,一直瞄着徐耀华。 慢慢的,众人开始议论起许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许翠自然也觉察到了,面上的表情有点僵。 场面开始变得有些失控,主婚人都有点儿镇不住场子,最后匆匆说了声“祝贺二位新人”,就结束了谈话。 接下来,婚宴开始了。 之前许家在梁家村里办的嫁女酒,简直就跟过家家似的,不但寒酸,败坏了许家人的名声,而且还是场笑话。 现在这场徐家人办的婚宴,那才是场实打实的婚宴。 一席坐八到十人,三荤三素的六个菜,一个汤一道主食外加一份甜品。 每席上的是片片都有巴掌大的一大碗红烧肉、半只白切鸡、半只琵琶鸭、一盘子热汤油浇锅巴、一盘子凉拌皮蛋、一盘子竹笋炒香茹。主食是汤面,甜品是甜酒酿。外加每一席还上了两白酒和一瓶叫做巧克力香槟的汽水儿。 贵宾席这桌,老的老小的小,也没个真正能吃的人。再说了,徐家办宴席还是很厚道的,菜的份量特别多。 傅楚窈把桌上每道菜都试了一遍,独爱那道锅巴和巧克力香槟。 邬老师见她爱吃,亲手给她挟了好些锅巴,又教训她,“再吃两口就不吃了,这玩意儿吃着香香的,到时候嘴里会起泡,可疼啦!” 说着,邬老师又和方氏聊天,说自己也有个和阿窈差不离年纪的孙女儿…… 两个老太太聊到了一块儿,还越聊越投机。 很快,徐四海两口子就领了徐耀华和许翠儿过来这边敬酒。 许翠低眉敛目的,像个乖巧的小媳妇。 但看得出,徐四海是不大看得上这个儿媳妇的,基本也只是把许翠当成背景板,他只向邬老师和其他宾客隆重介绍了徐耀华,然后就举杯敬酒。 徐四海两口子领着一对新人敬完酒,就去了另外的酒席上,给其他的客人敬酒。 傅楚窈她们便又坐下来……奶奶和邬老师开开心心的继续聊天,她则开开心心地继续吃。 大约吃了一个多小时,傅楚窈吃得太撑、什么也吃不下……而且主人家也已经酒过三巡,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王莉笑问邬老师,“老师,我有车,要送您么?” 邬老师摇头,“我就住在他们厂的招待所里,条件还不错……” 王莉趁着徐四海两口子不在,连忙又问,“那明天,您去我那儿吗?正好明天我要请方婆婆吃饭,您也赶一块儿吧?” 邬老师看了方氏一眼,笑道,“成啊!反正我和老妹妹也是一见如顾!” 王莉放下了心头大石,说道,“这样,那我先送方婆婆和阿窈回去……毕竟还是有点儿距离的,早点儿回去了,咱们都放心……” 邬老师点头。 “那明天,我来接您么?”王莉又小心翼翼地问。 邬老师又点头,报了个房间号给王莉。 王莉喜极,客气地请了方氏和傅楚窈一块儿离席。 众人去跟徐四海两口子打了招呼,准备离去。 王莉的司机去拿车,于是傅楚窈和奶奶就跟王莉一块儿站在篮球场的旁边等着。 这时,酒席已经吃得七七八八的,大约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经向主人家告辞离开了。 “哎,你这人!你,说的就是你,你站住!站住……” 突然有个女人尖叫了起来。 ------------ 第一百二十三章娶妇酒(五) 话说傅楚窈与方氏、王莉正站在一块儿等车呢,突然听到酒席上有人喧哗了起来。 这人一多,事儿就多,更何况喜宴上还有酒……有的人吃多两杯酒,闹起事来也是有可能的。 王莉怀着孕在,当下就下意识地往人少的地方站了站。 “你干嘛?快把那挎包给我!”一个女人愤怒地尖叫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傅楚窈站在外围,被围观地众人挡住了,根本就不知道包围圈里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儿。 只是,她听到了许拥军的声音―― “都是自己人,我帮你拿嘛!” ――毫无疑问,这个确实是许拥军的声音! “谁要你帮忙?快还我,那里头装的全部都是礼金,还有登记簿……我要交给徐厂长的,快还我!”女人急道。 许拥军吊儿郎当的声音响了起来,“反正我们跟徐厂长是一家人,这个包包,我帮你拿,等一下……我也帮你交给徐厂长……” 说着,傅楚窈就听到了众人纷纷惊呼了起来―― “站住!你站住!” “喂你什么意思,抢了礼金包就跑?” “快挡住他,挡住他!” 随着众人的惊呼声音,傅楚窈看到许拥军果然挎着个帆布军用书包,飞快地跑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十分错愕。 因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装有礼金的袋子被人抢走了?而且还是新娘子的家里人? 所以全场一度陷入了极度的静谥之中。 过了一会儿,徐四海两口子才反应过来。 沈丽琴沉着脸走到许翠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冷冷地说道,“去找你哥哥,让他把包包交回来。记着,包包里头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许翠满脸通红,低低地说了一声“是”,又努力为兄长辩解,“娘,我哥他……没啥坏心,他就是,就是……就是有点儿……那啥,哦!可能是,可能是他好心办了坏事儿……” 沈丽琴根本就不关心许翠说了什么。 她狠狠地瞪了许翠一眼,然后满脸堆笑地去招呼客人去了。 许翠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只好打发许碧去找许拥军。 这时,司机开了汽车过来。 王莉才不耐烦看这种热闹,就招呼傅楚窈和方氏上了车。 众人上了汽车以后,司机开着车,缓缓朝厂门口驶去。 可就在车子即将驶出红星织布厂门口的时候,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 “哎哟!”王莉一下子没防备,整个人都朝前排飞去…… 幸好方氏够警醒,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王莉,这才消除了她的冲势。 王莉惊魂未定,责怪司机,“小孙!你怎么开车的?吓我一跳!” 司机小孙的冷汗都飙了出来。 坐在副驾座上的傅楚窈却看得分明―― 刚才司机是为了避开一个蹲在地上的人,才猛的踩下了刹车的! 而那个蹲在地上的人……正是许翠的哥哥许拥军! 此时他正蹲在地上,将那个装礼金的包给倒扣在了地上。所以,地上堆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还有各种红纸封和本子什么的…… 对于迎面驶来的汽车,许拥军根本就不管不顾! 任凭司机小孙猛按喇叭,许拥军仍然老神在在地蹲在地上数着那些钞票。 司机小孙忍不住了,伸了个头从车窗那儿往外骂,“喂,你不要命了?快走开!走开走开……” 许拥军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还没数完的钞纸又拢回了挎包,然后拎着挎包走了。 汽车超越了许拥军,慢慢驶出了红星织布厂。 直到这时,许拥军才注意到,坐在汽车副驾座上的人,是傅楚窈。 他眯着眼缝儿,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傅楚窈亦冷冷地扫视着他,直到汽车慢慢越过了许拥军。 王莉不关心徐家礼金的事儿,问也没过问一句,让司机先开车将傅氏祖孙俩送到了县城汽车总站旁边的招待所,又跟祖孙俩约好了明天过来接她们的时间,这才离开。 这边祖孙俩刚下车,招待所的张大妈立刻笑容满面地围了上来。 “哟,傅小妹你们吃完喜酒回来了?哎哟这一身酒气哦!来,你们先回屋歇着,呆会儿我送些茶水桔子上去给你们醒醒酒!” 就在这时,张桃子和吴桂花两人扛着衣帽架、搬着纸箱子进来了。 傅楚窈示意奶奶先上楼去休息。 张桃子和吴桂花满面笑容。 见了傅楚窈,她们更是高兴,先把东西都堆在了招待所的传达室里,就匆匆过来了。 “哎呀傅家小妹,真是多亏了你!今天啊,我们一下子就卖了两百多条裙子出去!按这个趋势呢,应该明天就能全部卖完!”吴桂花高兴得连嘴都合不拢,“要是这批裙子能顺利卖完的话,我,我再给你一点儿……回扣!”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吴桂花陡然压低了声音。 张大妈端着茶水和几个桔子过来了,冷不丁地听到了吴桂花的提议……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溜圆! 傅楚窈笑笑,“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那些裙子能卖出去,那是你们自己的功劳,至于后头的回不回扣什么的,真不需要,谢谢啦!” 吴桂花和张桃子一愣,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年头,还有人……连送钱上门不肯要? 张大妈急得挖心挠肝的,“她大嫂,桃子!你们先回去!先回去……小傅妹子她们才回来,这不累得慌么!以后你们有什么事跟我传达就行,我啊,保证误不了你们的事儿,而且呢,我还保证完成任务……” “她二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吴桂花冷冷地说道,“……这做人呢,还是知足点吧!你拿得够多了,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嫌碗烫?难道也不怕被撑死么?” 张大妈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只是碍着傅楚窈在场,不好跟吴桂花争吵。 傅楚窈笑笑,转身上了楼。 ------------ 第一百二十四章邬老师(一) 回到了招待所的房间里,方氏已经自顾自地倒水洗了脸,坐在一旁休息。 傅楚窈将脸盆里的残水倒进痰盂,又重新倒了一壶热水,好好的洗了一把脸,这才觉得自己清爽了。 张大妈过来送开水,还顺便提了一袋桔子过来。 “傅小妹啊,不是我说,你啊……还是太年轻!别不把钱当成一回事儿……你听我一句话,我妹子和她大嫂的事儿,由我来出面,你啊,只管等着美美的收钱就是!”张大妈趁着将开水瓶和桔子递给傅楚窈的空当儿,抽空说了一句。 傅楚窈微笑,“谢谢大姐的桔子了,麻烦把痰盂也收一收吧!” 张大妈一滞,无可奈何地给房间里做了下卫生,端着痰盂出去了,又换了个干净的进来。 “谢谢大姐,回见!”傅楚窈“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方氏嘀咕道,“我一早就说,这种人不用理的……” 傅楚窈笑了笑,过去问道,“奶奶,那个邬老师是什么人啊?” 方氏道,“不知道,看王莉和沈丽琴的样子,怕也是个身居高位的老师吧。” “您有把握治好她的眼睛么?”傅楚窈又问。 方氏反问,“你不能?” 傅楚窈干笑了两声。 白内瘴、青光眼……这些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奶奶的医经和医案上明明白白有写出来治疗的法子。而且医案还不少,能用药疗,也能靠食补。奶奶之所以说用针灸,其实是选用了最快捷、最能立竿见影,也是最最凶险的一招。 当然,这大约也是因为奶奶颇有几分傲气的原故――要么你就相信我,要么你就别信我! 但是从王莉的角度来看,她还是很愿意巴结这位邬老师的;而看来那位邬老师,似乎也对奶奶所说的针灸治眼病,很感兴趣。 方氏交代孙女儿道,“明天看情况,倘若那芳之想让我给她医眼睛,恐怕王莉会接我们过去,住在县委大院的招待所里……依着王莉的性格,我给芳之医了眼睛以后,她们势必还要去一趟大医院,好好检查一番,才能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治好了芳之的眼睛的……” “所以你把行李收拾好,咱们这一趟出来已经五六天了,再耽搁几天,这前前后后的就去了七八天、八九天,该回去了。” 傅楚窈连连点头。 第二天一早,昨天王莉的司机小孙果然开了汽车过来接了傅氏祖孙俩,往县委大院去了。 邬老师已经呆在王莉家里了,并且看起来还跟王莉聊得很开心。 见方氏带着傅楚窈到了,邬老师很亲切地跟方氏聊天。过了一会儿,王莉则提出,要请方氏为邬老师治眼睛。跟着,王莉又提议说,既然邬老师和方氏一见如故,不如让方氏也搬进县委大院的招待所里来,两位年纪相仿的老人也好聊聊天什么的。 ――看,事情果然如同方氏所预料的那样。 当下,方氏便大大方方的答应了,让王莉派了司机小孙回汽车站招待所去取行李和退房。 接下来,方氏便让孙女傅楚窈开始做起了针灸手术。 方氏有一套祖传下来的金针。 这次进城,她已经猜到沈丽琴对她必有所谋,所以这套金针,她就随身带着。 傅楚窈接过了奶奶递过来的布包,向王莉提出了要求:要消毒用的酒精、要两件消过毒的白大褂、要消过毒的大量医疗纱布、消过毒的橡皮手套等等。 跟着,傅楚窈又拿出纸笔写了两道方子,让王莉派人去依着药方抓药回来煎药。 王莉虽然挺着大肚子、家里又有客人,行动不方便,但她是县长夫人,一个电话打到了县委旁边的县医院里,立刻就有俩小护士过来了。 王莉让傅楚窈亲自将要求说给俩护士听,那俩护士听了,很快各就各位,不大一会儿就按着傅楚窈的要求,把消毒要用的东西和中药什么的都抓了来。 接下来,傅楚窈让护士开始煎其中的第一幅中药。 方氏不急不慢地跟邬老师聊天,大约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傅楚窈见时间差不多了,去炉子上端下了药煲,将药煲里的药汁倒进了碗里,又端着汤碗回了屋。 方氏指着孙女儿手里的汤药碗,对邬老师说道,“芳之饮下这个,然后躺到床上去。王莉你找个台灯过来。” 邬老师与方氏聊了这么久的天,两人越聊越投机,邬老师已经对方氏言听计从。听了方氏的话,她连忙接过了傅楚窈手里的汤药,吹了吹,痛快饮下。 跟着,护士上前,将邬老师扶到了王莉用来当做临时病房的客房里的单人床上,方氏又交代,让邬老师躺在床尾处。 另一人护士把台灯搬了过来。 方氏坐在床尾,傅楚窈则让护士将消毒器械拿了过来。 她细心地将奶奶珍藏的布包打开,露出了细如发丝的金针。跟着,她又小心翼翼地先递了手套给刚刚洗过手的奶奶。 方氏戴上手套和口罩,又接过孙女儿递过来的酒精棉涂了涂左右两只手的手指。 “芳之害怕的话,就闭上眼,其实睁着眼也不碍事,就是我施针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动……要让护士按着你么?”方氏问道。 邬老师微笑着摇了摇头。 方氏亦微微一笑。 她接过了傅楚窈递过来的、已经消过毒的金针,动作轻柔又迅速、完全不假思索地将金针扎在了邬老师的眼眶周围! 方氏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王莉和那两个护士还没明白过来呢,方氏就已经扎下去了好几针!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奶奶下针的手法。 老实讲,为了掌握这门针灸,奶奶没少往她身上扎针,傅楚窈也自己扎过自己……但亲眼看到奶奶是如何给病患治病的,这还是头一遭呢! 等到王莉和那两个护士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氏都已经停了针了。 邬老师果然还一动不动的,尚睁着眼…… 只是,她眼眶周围的穴道上,已经插上了好几根颤颤巍巍、细如毫发的小金针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邬老师(二) 王莉突然就觉得有些腿软,连忙问道,“邬老师,你,你还好么?” 邬老师笑道,“有一丁点儿像蚂蚁咬似的微微的疼,但也不是很疼……然后觉得眼睛热热的。” 方氏沉默不语。 “方婆婆,这针……要一直插在老师的眼睛周围吗?”王莉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方氏还是没搭理她。 傅楚窈解释道,“王阿姨您别着急,奶奶还要配合时间的长短来捻针……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不会超过一小时。” 果然,过了一会儿以后,方氏就开始逐一不时地捻一捻那几根仍然斜斜插进方氏眼窝周围的细针。 又过了好一会儿,邬老师突然开口了。 “老妹妹,我想打个呵欠,成吗?” 闻言,方氏微微一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邬老师这才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傅楚窈连忙捧了个盛满了酒精的小碗过去。 只见方氏手法纷飞,两下三下就将扎在邬老师眼窝周围的毫针给尽数拔掉,扔进了傅楚窈捧着的小碗里。 “这,这……就成了吗?”王莉不可思议地问道。 方氏嗯了一声,用棉签沾了一下酒精,将先前为邬老师扎过针的地方涂了点儿酒精消毒,然后吩咐王莉,“把台灯关了,让芳之睡上一觉。” 王莉更觉得不可思议,“邬老师睡着了?” 傅楚窈插嘴道,“先前邬老师喝的那盅药,就是宁神药……我奶奶给邬老师扎完针以后,让邬老师好好睡上一觉,大约会睡两小时左右。等她再醒过来,视力就会有很大的改善。” 王莉半天都合不拢嘴,“不,不需要……复诊吗?这么一次,就能治好?” 傅楚窈笑笑,“不如等邬老师睡醒以后,您亲自问问她的感受?” 王莉默默地点点头。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阿窈刚才不是一共写了两个方子吗?一个是安神药,另外一个呢?” 傅楚窈笑道,“另外一个有点儿麻烦,从今天晚上起,将我方子上列的那些东西全部都用水煮沸十五分钟左右,然后要让邬老师用干净的帕子遮住脸、闭上眼睛,用水汽来蒸眼睛……至少每天要的早中晚三次,次数越多越好。” 说着,她将方子递给了王莉。 王莉接过来一看,喃喃念道,“白术、菊花、金银花、桑叶……” 那两个护士见忙得差不多了,就提出要回去。王莉谢过了她俩,给她俩一人抓了一把糖果,那两人笑着离开了。 傅氏祖孙俩则继续呆在王莉家里。 差不多到了快十一半钟的时候,邬老师悠悠醒转。 王莉一看时间,惊觉邬老师果然正好睡了两个小时! 这下子,王莉看向方氏的眼神,就变成了真正的钦佩。 而邬老师睡醒以后还有些不好意思,“……大约我年纪大了,精神不好,这治个病啊……居然睡过来了,你说你们也不叫叫我。” 王莉连忙解释,“老师,这就是方婆婆为了配合治疗,所以让您喝下了安神汤药呢,您的眼睛怎么样?” 邬老师正有些诧异,听了王莉的提醒,连忙眨了眨眼睛,奇道,“咦,王莉啊,我是觉得你家屋子亮堂了好多……而且我眼睛也没那么难受了,觉得润润的,很舒服啊!” 说着,她又抬头仔细地看了看方氏,突然笑道,“老妹妹,你……昨天看到你,还不曾把你看得这样清楚呢,哎哟现在我都看到你耳朵上的痣了!” 方氏微微一笑。 “王莉,你把阿窈开的那个方子交给芳之,让她每天多蒸几次眼睛……这是护眼的方子,平时要是忘了也没什么打紧,但最好还是在有空的时候呢,多蒸几次眼睛,对自己有好处的。” 王莉连忙将方才傅楚窈的嘱咐一一说给邬老师听。 邬老师看着傅楚窈,直点头,“好,好好!这么个漂亮小姑娘啊,是把你奶奶的真本事给学到了手啊!真能干!” 傅楚窈还没怎么样呢,方氏却最喜外人夸赞自己的孙女儿,听邬老师这么说,不禁带着几分骄傲说道,“……阿窈聪明,就是幼时太懒、还怕吃苦。她若勤快些,早就能出师了……” 傅楚窈有些面红。 邬老师哈哈大笑,“老妹妹,你对阿窈也不要太严格了!女孩子嘛,还长得这么漂亮……不瞒你说,我也有个跟阿窈差不多大的孙女儿,外头的人是说,要让孩子多吃点苦头,孩子才能懂事。可我呢,偏偏就看不得孩子们吃苦……” 这话简直说到方氏心坎里去了,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傅楚窈更觉窘迫。 这时,王莉站起来解围,“老师,方婆婆,你们看……这也到了饭点儿了,我呢,大着肚子就拿一回乔,不在家做饭了,咱们下馆子去吧?那个,县委旁边就有个餐馆,咱们就过去将就一下?” 邬老师站起身,拍了拍傅楚窈的肩膀,“好!呆会儿看看阿窈爱吃什么,咱们多点些阿窈爱吃的,好不好?” 方氏虽然明知这位邬老师说的这些话,都是投自己所好;可她一心所系,确实也就是自家孙女儿,当下不由得笑眯了眼,不住的点头。 四人结伴出了王莉的家。 走在街道上,邬老师发现自己的视力变清楚了好多,十分的惊喜和不敢置信。 王莉见老师高兴,心里只有更欢喜的,对着傅氏祖孙俩又添了几分尊重。 四人热热闹闹地在馆子里吃了一顿饭。 吃完饭,王莉就问邬老师,今天下午和明天怎么安排。 方氏很清楚王莉的言外之意――她肯定是要安排邬老师去一趟医院,用现代化的手段再检查一遍眼睛的。 见邬老师露出了沉吟的模样儿,方氏便抢先一步说道,“呆会儿呢,我去招待所休息,阿窈说她想上新华书店去看看……明天看你们的安排,要是没别的事儿呢,我和阿窈后天就回去了。” 王莉与邬老师面面相觑。 ------------ 第一百二十六章邬老师(三) 下午,傅楚窈奉奶奶之命,去了一趟县城里的新华书店。 七零年代的新华书店还是柜台式销售,所有的书都被锁在玻璃橱柜里,想看哪一本,得让工作人员拿出来…… 傅楚窈在书店呆了一下午,挑了《现代中草药知识大全》,《棒针编织一百法》,《庄稼防虫害知识大全》等等,还有一些初中的语文数学课程什么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书,还买了好些本子、铅笔、钢笔和墨水什么的,准备回家练字去。 等她坐了公共汽车回到县委大院门口的时候,看过市场门口有人在卖新鲜的苹果,价格很公道就是样子长得丑点……于是她就称了二斤,回了招待所。 方氏刚睡醒午觉。 见孙女儿提了一摞书回来,方氏便拿过来翻看。 傅楚窈去洗了苹果,祖孙俩盘腿坐在床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看书。 方氏翻了翻两本药经和两本医案,不住地点头,“嗯,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虽然跟咱们的家学总有些不同,但多看看别人的经验,还是很有好处的……” 跟着,方氏又翻看了一下《棒针编织一百法》,然后左盼右顾道,“毛线呢?棒针呢?” 傅楚窈一怔,突然笑了起来,“我明天就去买!” 祖孙俩说说笑笑的翻着书本聊着天…… “咚咚咚。” 有人过来敲门。 傅楚窈与方氏对视了一眼。 方氏示意孙女儿去开门。 傅楚窈应了一声,“……请等一等。” 她下地趿了鞋,跑过去开了门。 不出意料,来人正是邬老师。 “邬老师好!”傅楚窈甜甜地喊了她一声。 邬老师笑容满面,“哎,阿窈真乖!你奶奶呢?” 傅楚窈让了让…… “芳之快进来!”方氏在屋里喊道。 邬老师笑眯眯地进来了,“哟,你们祖孙俩这是在……学文化?” 方氏笑笑,示意孙女儿把新买的书都收起来。 邬老师随手翻了翻,见都是些农业种植、初中课本和棒针编织什么的书籍,不由得笑了。 “你们祖孙俩,还真是……又务实,又懂得生活呢,哎呀我听王莉说起你们家,都觉得很羡慕。那分明就是世外桃源啊!” 傅楚窈乖巧地说道,“那欢迎邬老师去我们家做客!” 邬老师哈哈大笑了起来。 寒暄了一阵,邬老师言归正传了。 “老妹妹啊,不瞒你说,刚才王莉陪我去县医院检查眼睛去了。真的是很神奇啊……明明我刚到连城的时候呢,就因为眼睛不舒服,去看过一次病的,就在三天前!三天前医生还告诉我说,我的青光眼已经很严重了,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我要是在这儿治上了眼睛,可不就耽搁回北京的时间了?” 说到这儿,邬老师话风一转,“没想到啊,下午我再去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我的青光眼已经好了!老妹妹,想不到……你可真是妙手回春啊!” 方氏矜持地笑笑。 邬老师继续笑着说道:“王莉这孩子呢,心思周到……其实我也算是客居连城了,所以呢,这孩子的意思,就是今天晚上置办一场宴席,把沈丽琴两口子也叫来……咱们热热闹闹的吃顿饭,怎么样?” 方氏点头,“也好,这样的话,明天我们祖孙就回家去了。毕竟这一趟也出来了六七天,也该回去了。” 说着,方氏有意无意地看了看邬老师。 邬老师笑意盈盈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方氏放下了心。 其实到了这个点儿,也差不多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邬老师和方氏聊了一会儿的天,很快,王莉就过来了。 “邬老师,方婆婆……怎么样?咱们这就过去餐饭用餐?徐四海和沈丽琴已经到了。”王莉爽快地说道。 傅楚窈问了句,“王阿姨,田叔叔呢?” “你田叔叔不在连城,去市里汇报工作去了……咱们不管他,走吧?”王莉笑着说道。 方氏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带着傅楚窈,跟着邬老师和王莉一块儿走了。 不同于中午那餐饭的随意…… 这顿晚饭,完全可用“晚宴”来形容。 王莉给安排在县委招待所高档餐厅里的一个包间里,包间里铺着厚厚的大红地毯、天花板上吊着明晃晃的水晶灯,房间的正中摆着大圆桌,桌上铺着大红桌布,上面摆着玻璃转盘,玻璃转盘上放着水晶玻璃杯,洁白的餐布被折成了飞鸟的模样,被插在了杯子里。 徐四海和沈丽琴已经等候在包间里,见了邬老师,连忙迎上前来。 “老师,您感觉还好吗?”沈丽琴亲热地问候邬老师,完全无视方氏与傅楚窈。 傅楚窈“天真无邪”地问道,“沈阿姨,耀华哥和许翠姐怎么没来呀?” 邬老师也拉着沈丽琴的手,问道,“小沈啊,那天走的匆忙,我也没来得及问……后来我听说,好像有人在耀华的婚礼上闹事?要不要紧?” 沈丽琴的面色有些僵,忍不住拉着邬老师的手,念叨道,“我真是被徐耀华给气死了!这孩子……以前倒也很懂事,可自从他下乡插队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非要娶那个女的……哎,算了,他们自由恋爱,我们当父母的也没什么好说……” “可您看看那一家子的素质!那天办婚宴,连客人都还没有全部离场,结果许翠的家里人就拿着饭盒和塑料袋,把我们家的客人从酒席上全部赶走,他们……他们还说什么不能浪费,要节约粮食……然后就把还没吃完饭的客人都赶走了!把那些酒菜全给打包了!” “除了这个,许翠的哥哥许拥军,那天还把我们家用来装礼金的袋子给抢走了!您说说,这像什么话,这,这简直就是犯罪嘛!” 尽管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两天,但一说起来,沈丽琴还是很生气。 “那个许拥军,抢了我们家的礼金袋子,直接就跑了!我气得要去派出所报警,老徐拦着我,许翠也哭成那个样子……我,我还能怎么办?我跟许翠说,让她哥哥把礼金袋子和登记簿拿回来,我就不追究这事儿……可您猜猜,许家人怎么说的?” ------------ 第一百二十七章邬老师(四) 包间里,沈丽琴的情绪很激动,所以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听她继续说道。 “许翠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就坐班车回了乡下,结果晚上的时候,她倒是回来了……可她是两手空空的回来的,我问她,礼金呢?登记簿呢?你们猜猜,她是怎么说的?” 说到这儿,沈丽琴更是生气。 “她说,‘妈,我和耀华已经结了婚,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吗?那这笔礼金是放在谁的手上,不一样么?再说了,人家宾客也是来吃我和耀华的喜酒的,我要是没跟耀华结婚,谁稀罕来我们咱吃喜酒?还随份子钱?’” “邬老师您说说,王莉,你也来评评理……有这个么道理吗?” 说着,沈丽琴的胸脯剧烈的起伏了起来。 “说是说,客人们是因为徐耀华结婚才来的,可谁不是冲着我和老徐的面子呢?就凭他俩,谁认识他俩啊?再说了,礼金登记簿是无论如何也要还我们的吧?这客人们来我们家吃了喜酒、随了份子钱,难道以后人家家里办喜事,我们不用回人情吗?” “而且我和老徐的人脉也不算差,那天晚上婚宴的排场,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么几十桌人,还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份子钱加起来,少说也有千把块钱啊!许家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昧了去?”沈丽琴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王莉劝了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你好好跟许翠讲讲道理不就成了?许翠太年轻,你多指点指点她……” 沈丽琴一听这话就更激动了! 她直接打断了王莉的话,“我指点她?我就是说了她两句……她就满屋子打滚说肚子疼,说要喝鸡汤、去医院住院保胎、还要给她请护士、特别护理照顾她……我呸!” 见妻子愤怒到几乎失态,徐四海劝解道,“好了好了,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在老师面前说这么多干什么?咱们今天,是为了庆贺老师病体初愈的,你就少说几句吧……” 沈丽琴被气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邬老师怜惜地拍了拍沈丽琴的手,拉着她去一旁坐下,又安慰她道,“清官也难断家务事……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耀华也大了,应该要有独自撑起一片天的能力,你啊,管好你和小徐自己就成,凡事宽宽心,别想太多……” 沈丽琴微微地啜泣了起来。 王莉见邬老师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沈丽琴的身上,她便如沐春风一般地关照着方氏与傅楚窈,一迭声地吩咐着服务员,一会儿让送热毛巾过来给方氏擦脸,一会儿让送些果味儿汽水过来给傅楚窈喝…… 那边邬老师劝解了沈丽琴好一会儿,沈丽琴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她是个在人情场上惯会滚刀子的人物,虽然对王莉截胡的做法很不爽,但她很明白……方氏能治好连医生都手足无措的、邬老师的眼疾,那可是积年旧症呢!所以,方氏是个能人,万万不能得罪,说不定哪天就要求到方氏那里呢! “方婆婆,真不好意思,我被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给气晕了头,要是怠慢了您,您可千万别恼我……”沈丽琴客气地说道。 说着,她还站起来,给方氏倒了一杯茶。 方氏笑笑,接过茶水,浅抿了一口。 王莉早就已经点好了菜。 不大一会儿,服务员就开始列队上菜了。 王莉、沈丽琴和徐四海都是邬老师的学生……他们很快就把聊起了当年在北京上学,听邬老师授课的事。 傅楚窈旁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这个邬老师是北京党校的老师,王莉、徐四海和田勇、以及田勇的亡妻,大约十年前,都曾经在北京党校进修过。 席间,邬老师说起了他们当年那个班的学生。谁谁谁在哪儿哪儿的当市委书记,谁谁谁又在哪儿哪儿当了什么部长……听起来,像是那个班上的学生,到如今人人都能手遮天的样子。 他们也就聊了一会儿,后来就把话题给转到了当下。 邬老师能在北京党校当老师,给人的感觉就是……她自己的级别就应该不低,但这位邬老师的为人还挺好的,跟方氏聊起家常来头头是道,又有王莉和沈丽琴等着捧着…… 这场晚宴可以说是规格相当之高,而且宾主间一派祥和。 用过晚饭,方氏便与王莉作辞,说明天就带着孙女回栖云镇梁家村去了。 王莉十分苦留,说等过几天她身体好一点,再陪着方氏在县城里到处转转……沈丽琴也人精儿似的,争着抢着说要再请方氏吃饭。 方氏一一婉拒。 最终,王莉和沈丽琴只得无可奈何的应下。 临别之际,邬老师也拉着方氏的手,说道,“老妹妹,我也不留你啦,明天你带着阿窈回你家去,我也要回北京了……来,拿着,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要是以后你有啥事儿,觉着我能帮上你忙,就打这个电话……” 见了方氏淡然的模样,邬老师十分坚持,“我虽然认识老妹妹你只有几天,可你的性子,我也有些知道了……所以我不提这个‘谢’字,更是一分钱的谢礼都没有……可这个电话号码,你得收下。就算以后你没事儿找我,等以后条件好了,梁家村通了电话了,你打个电话给我,咱们唠唠嗑,那也好啊!” 方氏这才收下了那张小纸条。 王莉和沈丽琴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邬老师,“老师,明天……您就回北京了?” 邬老师“嗯”了一声,笑道,“我这都出来了好几天了,再不回,你们秦老师该着急了!” 众人听了,都笑。 方氏便带着傅楚窈先行一步,回了招待所。 ------------ 第一百二十八章错过(上) 傅楚窈和奶奶在招待所里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祖孙俩收拾好行李,退了房间,坐了公共汽车来到了县汽车总站。 结果祖孙俩刚下了公共汽车,站路边整理了一下行李,傅楚窈刚跟奶奶说了句奶奶我去买票…… “傅小妹!方婶子,你们在这儿……哟,这么多行李啊?你们这是,要回乡下了么?”有人热情地朝着她们打着招呼。 傅楚窈定睛一看,是前几天自己帮着出主意、帮助她们把堆压的过季裙子给销掉的张桃子? 再一看,张桃子还穿着县汽车总站的工作制服? 傅楚窈朝张桃子点点头,“是呢,我们这都出来好些天了,该回去了。” 张桃子拉着傅楚窈不让走,还冲着某个方向大喊,“嫂子!嫂子……快过来!” 很快,吴桂花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哟,傅家小妹啊,啊,方婶子好!”原来吴桂花也是长途汽车站的工作人员,身上也穿着制服呢! “婶子,这才来了县城几天啊,就回了?”吴桂花热情地跟傅氏祖孙俩打招呼。 方氏不爱搭理陌生人。 傅楚窈就带着笑脸跟这对娌妯俩聊了一会儿,随口问了问,后来那批裙子卖得怎么样了。 吴桂花压低了声音,“……托了你的福,总归是全都卖了出去!我和桃子一人赚了一百多,又分给桃子的那个二姐、张梨子分了一百多块!哼,她倒是贪心,什么也不干,也要分走我们一百多块!” 傅楚窈笑笑,张桃子听到婆家嫂子骂自己的娘家姐姐,便站在一旁左脚踩右脚的,老大不自在。 吴桂花又问傅楚窈,是不是要回栖云镇,傅楚窈点点头。吴桂花连忙朝着张桃子使了个眼色,张桃子会意,匆匆离开了。 吴桂花就继续拉着傅楚窈聊天。 方氏有些着急,催孙女儿去赶紧去买票;傅楚窈也想赶紧先去买票……可却被吴桂花给笑盈盈地拦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张桃子拎了两个大大的布袋过来了。 “傅家小妹啊,方婶子,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帮,本来我嫂子说,要再给点儿回扣给傅小妹的……可傅小妹又不肯要!喏,这些你们拿着吧,都是城里最近时兴的糕点、糖果,哦,这一包呢,是刚刚才市场买的新鲜葡萄和苹果,也拿着路上吃吧……”张桃子热情地说道。 傅楚窈和奶奶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看出了奶奶面上的不虞之色,便摇了摇头。 殊不知,这却更加引起了张桃子和吴桂花的好感。 “拿着拿着,快,别耽搁了……去栖云镇的车子马上就要开了!”吴桂花突然说了一声。 方氏本来就有些着急,这会儿听说车快开了,更着急,连忙拿了行李就要进站,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喊了孙女儿一声,“阿窈,你先去买票啊!” 吴桂花笑道,“不急不急,方婶子,有我我和桃子在,咱们先送您二位进站,进站以后再补票也不要紧……” 说着,这妯娌二人又帮着祖孙俩拿了行李进了站。 方氏一看到了挂着“栖云镇”牌子的班车都已经关上了车门,并且都已经驶离了站台……顿时有些着急了起来! ――这县城里,一天只有两班车开往栖云镇,要是错过了这一班,可要等到下午了! 若是下午才回到栖云镇,再找车回梁家村,那可不容易! 方氏急了…… 吴桂花拿出挂在胸前的哨子,“哔哔”的吹了两下。 张桃子挥着个小红旗,冲着那班车就跑了过去。 那班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又打开了车门。 吴桂花把傅楚窈和方氏送上车,连同刚才张桃子提回来的那两个大布袋子也一块儿塞进了车里。 方氏正待要拒绝,吴桂花示意她别说话,然后又冲着班车上的售票员说道,“哎,这是我家亲戚,你好好照顾下啊……她们行李多,老人家晕车,又带个孙女儿,你给匀个前排座儿出来吧?” 跟着,吴桂花又掏出了一块钱,递给售票员,“喏,车钱我给了……” 方氏再次想拒绝…… 吴桂花和张桃子跳下车,示意班车赶紧走,又朝傅氏祖孙俩招招手。 直到这时,方氏见这吴桂花与张桃子这两人明显跟势利的张梨子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再加上班车已经关上了门,而且都已经开走了……再拒绝她俩送的东西,难道从车窗扔出去? 方氏只得朝着窗子外的妯娌俩微笑点头。 有了吴桂花妯娌俩的关照,那班车上的售票员给她俩安排了车头前排的座位上……而当班车摇摇晃晃地抵达栖云镇时,已经过了中午。 祖孙俩到了镇上,在镇上随便找了家小面馆吃了碗面,然后去了集市。 今天镇上赶集,梁家村也有人来镇上摆卖东西,见了傅家祖孙俩,众人相互打了招呼……然后傅家祖孙俩就坐在一旁等着。 约莫到了下午三点多,村里人卖完了山货,这才驾着牛车往村里赶。 傅氏祖孙俩便搭了顺风车回去。 当她们摇摇晃晃地坐着牛车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渐渐西沉了下来。 想着都这个点儿了,家里冷锅冷灶的,这一天赶了一天的路,实在累得慌……方氏当机立断,带着傅楚窈直接去了二柱婶家,准备先蹭一顿晚饭。 二柱婶正在家里做晚饭呢,猛的看到了傅氏祖孙俩,不由得一怔。 她神情凝重地先是冲着许八斤家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朝傅氏祖孙俩招手,让她俩赶紧进屋…… 二柱婶的这副作派,让傅楚窈与方氏面面相觑。 突然黄影一晃! 一只大黄狗从一旁轻巧地跑了过来,亲热地捱着傅楚窈的小腿,篷松的大尾巴扫了扫她的鞋子。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 ――丑丫的大黄狗怎么在二柱婶家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丑丫今天也下山了,并且也呆在二柱婶家里? ------------ 第一百二十九章错过(下) 二柱叔帮着傅氏祖孙俩把行李都给搬进了屋里。 二柱婶交代她男人,“……菜我都已经弄好了,你再下锅面条,去后面菜园子里摘俩西红柿和辣椒回来,切碎了炒个酱辣子,也好送饭!你弄完了饭就赶紧带着小柱子去那边吧!” 二柱叔应了一声。 说着,二柱婶就把方氏和傅楚窈给迎进了里屋。 大黄狗亦步亦趋地跟着傅楚窈。 看着二柱婶紧张兮兮又神秘兮兮的样子,傅楚窈有些疑惑。 二柱婶把傅氏祖孙俩迎进了屋,又去打了水来让祖孙俩洗脸洗手。 方氏让傅楚窈找出了毛巾,祖孙俩擦了一把脸,又坐在炕床上歇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舒服了好些。 “我说,你干嘛呢这么鬼鬼祟祟的?”方氏问道。 二柱婶叹道,“哎哟您不知道!这几天您不在家……许八斤两口子上了一趟县城,听说是他亲家家里摆娶妇酒!结果呢,他们从城里一回来就变成了疯子,不管谁从他们家门口过,都会招来一顿骂,而且还逮谁骂谁!我和梁珍都快被烦死了……” 傅楚窈和奶奶对视了一眼。 得到了奶奶的示意,傅楚窈这才将在县城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二柱婶。 二柱婶呆了半晌,咋舌道,“乖乖!他们昧了徐耀华父母……千把块钱?我的天!千把块钱!!!千把块钱呢……要是淘换成飞鸽自行车,那能摆上十几辆了!啧啧……他家还真够狠的,居然连人家的礼金都抢!难怪呢……现在他家放了那么大的一笔钱,那肯定是看谁都觉得像贼了啊!” 傅楚窈忍不住问道,“二柱婶,丑丫的大黄,怎么会在您家里呢?” 卧在她脚边的大黄被点了名,大尾巴顿时摇了起来。 一说起这个,二柱婶连忙起身,在炕床里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傅楚窈。 “过年的时候,咱们村不是来了一队解放军?后来阿窈你不还给他们当向导去了嘛?前两天他们又回来了,然后去了山上,把丑丫找了下来……说是,送丑丫去北京当兵啊?”二柱婶说道。 傅楚窈愣住了。 “老武……不,那个,武俊佑,他来了?他亲自来的?”她紧张地问道。 二柱婶点点头。 “那他人呢?他现在在哪儿?”傅楚窈急了。 “走了啊!他让人上了山,去把丑丫叫了下来……然后在村里等了几天,后来有人拍电报给他,让他赶紧回京城呢!还是梁大壮去领的电报,才给了那个武连长!武连长没法子,才来了我家……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等你啊!” 二柱婶叹道,“你说说,怎么就这么不巧呢,偏偏你跟你奶奶才去县城,他就又领着一队大兵来了……这他昨天才走,你今天就回!噢,对了,丑丫留了话给阿窈,说让大黄以后就跟着阿窈,等她当完三年兵,再回来……” 傅楚窈呆呆地坐在炕床边沿,手里攥着那个信封,心肝儿像被人用钝刀子来回扯着割似的,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在抽抽。 方氏也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二柱婶犹豫了一会儿,小心地问道,“阿窈啊,你,你是跟在那个武连长……你俩,在处对象吗?” 傅楚窈茫然睁大了眼睛。 此刻她情绪极度低落,脑子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道二柱婶在说些什么。 二柱婶又犹豫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说道,“……不光丑丫跟着他们走了,许八斤的小女儿、许碧儿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方氏皱眉道,“什么?许碧也去当兵去了!” “不,不是!”二柱婶又犹豫了一下,索性全盘托出―― “那个许碧啊,也是个不知羞的!一天到晚地粘着那个武连长……其实那个武连长已经很不耐烦她,可她呢,一口一个武哥哥的,还天天围着他转!昨天武连长带着丑丫和大兵们走的时候,许碧追了去,后来说晕倒了还是怎么的,要武连长抱她……” “这是在村口发生的事儿,我没亲眼见着,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也是听人说的……听说啊,好像武连长带了她和丑丫一块儿走了!”二柱婶说道。 傅楚窈脸色苍白。 屋里的气氛像被冰块给冻住了一样…… 半晌,方氏才淡淡地说了句,“能吃饭了么?我们都饿了……二柱和他爹呢?” “他俩去了他表舅家……我去外头看看饭好了没,今晚就咱们仨吃饭!”说着,二柱婶去厨房看她男人烧饭去了。 方氏见孙女儿仍是呆呆的,不由得眉头一挑,低声说道,“凭他是什么事儿,回去再说,把你的东西收好喽!” 傅楚窈定了定神,低头看了看被攥得紧紧的信封。 ――那信封薄如蝉翼,看着像是个空的,里头什么也没有?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信封收好了。 二柱婶端了饭菜进来,三个人简单地吃了点晚饭。 吃完饭,二柱婶说要帮着祖孙俩把行李也拎上去。 傅氏祖孙俩谢过,又推辞了,自己拎着行李、带着大黄狗回了自己家。 家里的院子好几天没管理过,蒙上了一层灰,还冷冷清清的。 方氏吩咐孙女儿去厨房烧点儿水,也打点儿水浇浇院子,粗略扫扫去去尘…… 傅楚窈心不在焉地干了一会儿家务活,等烧了热水,祖孙俩相继洗了澡,她这才掌着油灯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只是,刚坐上自己的床,她就愣住了。 枕头旁边,赫然放着一只漂亮的蝴蝶结发夹? 傅楚窈下意识地就看了看窗子。 果然…… 窗子那儿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儿。 再看看她的枕头,枕头旁边还落下了两根短短的头发! 傅楚窈闭了闭眼,拿过来二柱婶转交给她的信封。 打开信封一看,里头倒并不是空的,有一张洁白的信纸呢! 她深呼吸一口气,取出了信纸。 信纸上只写着龙飞凤舞的寥寥数字―― 七月考军校,尚不知能不能考过,所以不知去留。具体的通信地址,七月底才能明确。记着,每月十号前,去镇上邮电局取我的信。 信纸里还夹杂着好些粮票,以及好些大面额的钱钞。 细细数数…… 真看不出,原来老武还身家不菲啊! 傅楚窈看着那些粮票和钱,突然笑了起来…… 老武本来就不是一个浪漫的人。 更何况,在这个物质和资金都极度匮乏的年代,还有什么比得上……让一个男人将他的全副身家都奉上给她,而更浪漫的事? 傅楚窈抱着信封笑了。 可她笑着笑着,突然又笑不出来了。 ――老武怎么会突然返回梁家村?他回来,就是专门为了去山上接丑丫下来,再送丑丫去北京当兵? 但是,不是只有每年秋季才是参军入伍当兵的报名时候吗? 现在是春天,而且这个时候,他又这么急急忙忙的,这是送丑丫去当什么兵呢?怎么就值得他一趟又一趟地从北京往返于梁家村这么个偏僻的小村庄? 再说了,许碧……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就缠上了老武呢?据二柱婶说,昨天许碧就跟着老武走了?直到今天也没回?许碧去了哪儿?她真的跟着老武回了北京? 傅楚窈咬住了嘴唇。 ------------ 第一百三十章许碧呢? 傅楚窈一夜没睡。 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抱着枕头沉沉睡去。 然而村里已经开始了春耕。 一大早,村里的大喇叭广播就开始来回播放运动员进行曲…… 傅楚窈揉揉眼睛,起来了。 外头,方氏已经扎着围裙去厨房后面小菜园子里的地窖那儿管小鸡去了,见孙女儿脚步发虚的模样,方氏有些心疼,说道,“今天就别去了!” 傅楚窈摇摇头,“昨天咱们回来的时候,梁大壮老婆都看到咱们了,我今天还不去上工……不太好。”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她想去打听一下许碧的下落。 虽然不知道老武为什么要回来接走丑丫,但许碧要跟着老武走,而且还成功了?这也太扯了吧? 哼!不相信! 傅楚窈匆匆洗漱过,背着背篓匆匆去了生产队。 徐耀华和许翠在城里摆的喜宴,整个梁家村也就去了傅家祖孙俩和许八斤一家,而许家人还是因为姻亲的缘故去的。 为着傅家祖孙俩才是唯一受到邀请的人家,村里人不自觉对这祖孙二人就高看了一眼,就连今天傅楚窈上工迟到了,生产队上的人也没啥意见,还小心翼翼地问她,去城里怎么样了。 傅楚窈按着性子和众人打了招呼。 很快,众人领了农具,结伴出工去了,傅楚窈则留下来跟二柱婶交接好帐簿什么…… 傅楚窈趁机问了下二柱婶,许碧的事儿。 没想到,二柱婶看了看四周,把傅楚窈给拉到了一边。 “许碧儿?许碧儿的事儿不知道……没听说有她的消息儿,倒是昨晚上徐耀华回来了,然后在许家闹了一夜……我恍惚听着,像是在闹礼金份子钱的事儿。哎你说,徐耀华怎么又回来了?”二柱婶问道。 傅楚窈道,“徐耀华还是咱们村的知青啊!他就是回去结婚……这结完婚了,他不得再回村里吗?他要想正大光明地离开村子,只能靠高考!不然的话,现在城里都是有编制的国家工,人人都是铁饭碗……他没有名额,回去了又能怎么办?” 顿了一顿,傅楚窈又在心里估算了一会儿,喃喃说道,“算起来,应该这两个月就要开始高考了吧?” 二柱婶一愣,满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呢!那,那要是徐耀华要是考上了,许翠儿能跟着进城吗?” 傅楚窈摇头,“这个够呛!许翠要想去城里,首先得有个单位愿意接收她当正式工……不然,她就算是跟着进了城,那也是个闲人。” “可徐耀华他老子不是织布厂的一把手么?那要接收许翠的话,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二柱婶说道。 傅楚窈再次摇摇头。 “别的不说,就光这次……许拥军干出了抢人份子钱的事,二柱婶您说,徐耀华的父母还愿意帮许翠弄工作调动的事?何况现在正式工都是有指标的……到时候徐家人只说按照国家政策来,许翠能有什么法子?再说了,就连徐耀华想回城里去,那也是靠他自己的本事,并没有沾他自己父母的光啊!” 二柱婶终于彻底明白了,“搞了半天,都是许翠自己瞎说的啊……我还真以为她要进城里去当干部了!” 傅楚窈莞尔一笑。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问二柱婶,“婶儿,昨天晚上,徐耀华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许翠跟着回来了吗?” 二柱婶想了半日,说道,“……昨晚上呢,我也没见着徐耀华,就是听到许家吵翻天,听到了徐耀华的声音……不过呢,依着许翠泼辣的性子,她要是也回来了的话,应该也会跟着嚷嚷的吧?可昨天晚上,我确实没听到她的声音,可能没回来吧……” 傅楚窈没吭声。 徐耀华回来了,许翠没回来? 那,老武会把许翠往哪儿带? 她歪着头想了想…… 前世,她和老武相处了近十年,当然很了解老武。老武是个标准的行动派,但他绝不是个不靠谱的人。 他要带走丑丫,必须就要先去连城中转…… 如果许碧缠着他不放? 嗯,所以说,为了不耽误事儿,他很有可能会先带着许碧一块儿走,然后在连城中转的时候,再把许碧留下。 ――毕竟许碧的亲姐姐许翠就在连城县城里啊! 这么一想,傅楚窈心下稍安。 做完生产队上的活计,她想了想,去知青站找田雨秀去了。 田雨秀的肚子已经大得很明显了。 见了傅楚窈,田雨秀很是高兴,一迭声地喊她坐下。 “听说你去了城里,怎么样?城里……热闹吗?”田雨秀期期艾艾地问道。 傅楚窈很清楚,其实田雨秀最在意的,应该就是她父亲田勇,以及徐耀华的婚礼怎么样了。 “田叔叔不在连城,听王阿姨说,他去市里汇报工作去了……王阿姨,好像也怀上小宝宝了……耀华哥和许翠姐的婚礼,是在织布厂的家属大院里摆的,挺热闹的……只是,听说后来好像许拥军怎么怎么了……我跟奶奶走得早,也没听真切。” 傅楚窈简洁地说道。 田雨秀顿时蹙紧了眉头。 “她也怀孕了啊?”田雨秀轻轻地来了一句。 傅楚窈没吭声。 半晌,田雨秀勉强笑笑,又问,“那你耀华哥结婚,他应该……应该也挺高兴的吧?” 傅楚窈老实说道,“他高不高兴我真不知道,那天人太多,他也没空招呼我……不过,听说他昨晚上回来了,没准儿呆会儿就会过来,雨秀姐你还不如自己问他呢!” “他昨天晚上回来了?”田雨秀狐疑地问道。 傅楚窈点点头。 “雨秀?”外头有人喊着田雨秀的名字。 可不就是徐耀华的声音嘛!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田雨秀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傅楚窈笑问,“雨秀姐,你看……我和我奶奶走了这么些天,家里的事儿都没顾上,我得回去了。” 说话之间,徐耀华已经推门进来了。 猛地看到了傅楚窈,他有些措手不及,俊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阿,阿窈也在啊!” 其实傅楚窈心里是真觉得奇怪――按说年轻男女结婚以后,两口子肯定好得如胶似漆的。 可徐耀华却把许翠扔在了城里的父母家,他反而是火急火燎地赶回了梁家村? 是他太挂念田雨秀?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跟许翠在一起……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于是傅楚窈朝他笑笑,“耀华哥、雨秀姐,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问徐耀华,“对了耀华哥,许碧在你家吗?” 徐耀华“啊”了一声,说道,“在呢!前天傍晚的时候,有个军官把许碧送到我家里……然后许翠说她不舒服,我家……诶,我父母也没空照顾许翠,所以就让许碧就住我家里,暂时照顾一下许翠吧……” 傅楚窈顿时放下了心,朝着徐耀华嫣然一笑,“谢谢耀华哥!” 她转身就离开了知青站。 ------------ 第一百三十一章我要上医学院 知道老武果然把许碧送到了城里许翠那儿,傅楚窈真正放下了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很清楚,老武即将参加高考。 前世,她跟老武相处了那么长久的岁月……虽然说,她可以肯定,就算老武爬得越高,他也应该不会有看不起她这样的心态存在。 但也正因为,傅楚窈有过一段比别人更多的人生阅历,所以她也太清楚,相差太远的两个人勉强结合在一起,那将会是对这两人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她希望自己与老武能够势均力敌。 而老武之所以要跟她约定这四年之约…… 他的心思也很好猜。 ——他上军校需要三年时间,等他军校毕业以后重新分配,再用一年的时间来稳定……这三年加一年,岂不是刚刚好?再说了,她今年十五岁,四年以后就是十九二十的大姑娘,谈婚论嫁也正是时候。 傅楚窈下定了决心。 她也要在这四年里努力充电、勤学苦练,争取将来也要让他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 那么,她要怎么做,将来才能与他肩并肩? 傅楚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她想起了今生与前世不尽相同的经历。 前世的她,说白了……到了最后,她手里除了钱以外,啥都没了。所以她自暴自弃,成天大手大脚的花钱,也没啥理想……呃,可能唯一的理想就是混吃等死吧。 也不对,她并不是没有理想的。 但前世的她被许翠给带歪了,不爱学习、斤斤计较,可她还是很羡慕那些常年被电视新闻广而告之的人物。 ——谁谁谁从小没上过一天学但靠着自学居然把大学里的教材也看懂了,最后人家飘洋过海地去美利坚国留学去了,归国以后还带回来一个洋女婿,两口子一起在大学里当教授,连带着她的孩子后来也成了个很有出息的人…… ——某某某是个彻头彻尾的女文盲,大字不识一个,她丈夫是个浑人,喝了酒就天天拿大棍子打她和孩子,最终这女的带着孩子逃走了,在城里做点儿小买卖为生。但人家就是天天读报学习后来自修法律专业,最后当上了律师。跟着她就回去跟丈夫离了婚还把孩子也带走了……可真是体面啦! ——另外还有一个谁谁谁,从小父母双亡,才七八岁的她要拉扯四五岁的弟弟和两三岁的妹妹。但她就是偏偏不肯认惨,牵着弟弟背着妹妹在城里的一所小学旁边安了家,白天的时候她就抱着弟弟妹妹坐在教室外头听老师上课,小学放了学她就去要饭、晚上捡垃圾……就这样,她勉强养活了自己和弟弟妹妹,后来自学成才开了家大公司,遭遇婚变、公司破产之后二次崛起,成为了经济学家,被国外一流大学招收为教授还开班教学NBA课程…… 除此之外还好多那谁谁谁和某某某的,她们都…… 综上所述。 这些让前世的傅楚窈曾经羡慕过的、原本都是草根出生、但到了后来全都拥有体面的社会身份的女人们的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知识改变命运!!! 再想想,也对啊! 在前世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傅楚窈是在干休所的疗养院里渡过的。 不得不说,其实那段时光才是她直接喜欢的——如果没有病痛的话。 疗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是有文化有修养的人,而在疗养院里住院养病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有时候傅楚窈在身体情况尚可的时候,也会被老武抱出去,跟大家聊聊天。 大家的文化程度都很高,大约是因为年龄和见识的关系,并不会把病发以后雪发赤珠的傅楚窈给当成妖孽,反而还会很豁达的和她聊天,开导、劝慰她,并且还会在他们身体情况尚可的时候,过来她的病房看看她,聊聊天什么的。 再想想,如果她不学习,一辈子呆在农村种地,也不是不行……那是另外一种形式的鲜活生存方式,可总归不是她想要的。 那么,想要融入那样的圈子,首先自己就得成为圈内人。 看来这学历与知识还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但这也没什么,她还年轻,因为重活了一世,也对前世荒废掉的时光感到内心有愧。所以说,学吧!只要是她喜欢的、想学的……既然都已经重来一次了,为什么不学? 可现在在出门去城里住个旅舍还要凭介绍信的年代,显然带着奶奶一块儿出门去上学……这样的念头也是不切实际的。 所以…… 傅楚窈想了想,专程去了一趟城里,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县城里的图书馆。重点在于大学、专科学校、党校和政府机关单位附近的图书馆,又借阅了不少报刊……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也真是托了时下恢复高考的福,她果然从那些报刊中,发现了好些个大学、中专、大专、技校什么的,都在登报招录函授专业生。 函授在七零年代末还是个新鲜名词儿。 对于傅楚窈这个……前世活到了九零年代末的人来说,函授这种远程教育方式就很好理解了。 只是,如果不是现在亲眼在报刊上看到了这些函授招生广告的话,傅楚窈还不敢相信……原来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函授了啊! 当下,傅楚窈就用纸笔,把每一份报纸上的招生信息给记录了下来。 回到家,她开始一一筛选,只留下了医学院的地址,然后又写了无数封信到这些学校去询问函授课程什么的…… 十几封询问信被同时寄了出去。 从此,傅楚窈每天都昐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回信。与此同时,她也非常关注这些函授和自考什么的。后来有一次在镇上赶集的时候,她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官方的说法是,为提高公民素养,国家开始推行并实施首届函授与自考,希望各单位安排人员踊跃参与什么的。 可在这个时代,人们大多数还挣扎在温饱线上,鲜少有人问及这些函授啊、自考啊、远程教育什么的。就算有,也是因各单位接受了上头委派下来的任务…… 所以傅楚窈很快就收到了十几封来自全国各地不国医学院的回信,那些负责函授的工作人员都在信中很详尽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最终,她择定了首都医学院的中医学专业,跟着她就跟对方一位姓米的老师开始了书信联系,以信件的形式报名、以汇款的方式购买了课本,开始了自学生涯。 米老师在信中告诉她,现在傅楚窈是遇上了最好的时候—— 函授一度中断了十年,去年才刚刚开始恢复……原本学院开放的函授教育与考试,所针对的目标学历都是大学程度的,所以要求学员至少要有高中学历。 但介于去年根本没人报名,所以首都医学院考虑到学员们的实际情况(即学员多有可能是乡村的赤脚医生,别说是高中文化了,连小学文化都不一定有)上报到教委,最终教委放宽了条件—— ——只要是报考医学系的学员,无论学员有无学历都可以参加函授考试,只要能通过最终考试,医学院就可以承认学员的成绩并颁发学历证书。 这可让傅楚窈欣喜若狂! 要知道,她可是连一天学堂都没上过的人哪! 那这个医学院的函授考试……岂不是专门为了她而量身打造的? 这可是她唯一能赶上老武的机会啊! 只是…… 老实讲,以傅楚窈现有的知识量,要看懂专业医科书籍……确实有些难为她了。 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再说了,中医知识本就是互通的。 她已经重来过一次,做不到这一世再耽误自己……所以,书本看不懂,专业名词看不懂,那有什么关系?她可以专门坐了车子去县城买字典、词典,或者再去图书馆查资料嘛! 习惯了书本里的理论知识,看懂了专业词汇以后,再有了奶奶这个现成的老师……说到底,虽然每一门功都很难,想要彻底搞清楚这些知识,有时候有了奶奶的指导和专业工具书,可还是不够。 但傅楚窈不怕困难,也不怕麻烦! 她把平时遇到的问题集中起来,隔一段时间就用信件寄到北京的医学院去。 对方那个米老师,应该也挺重视她这个乡下姑娘的,总是她信件寄出去不超过半个月,他会有回音;甚至有时候,米老师还会给她邮几张油墨卷子过来,告诉她说,这是这学期医科大学里的大学生们的考试卷子,或者又寄几张剪下来的医学报刊和旧书纸张过来…… 傅楚窈很感激米老师,学习的劲头也就更足了! ------------ 第一百三十二章蜈蚣卵(一) 接下来,傅楚窈开始了白天劳作、夜晚学习的连轴转的生活。 为了孙女儿的前程着想,方氏前思想后,觉得再把大力气放在生产队上……划不来。 ――投入一整天的时间与精力去队上做工,却只能换回男人们的一半工分,赚不多也就算了,可时间却是无价之宝。 想了想,方氏放了话出去,说愿意接诊。 只有这样,才能解放了阿窈的时间,同时也能给家里带来经济收益,不教社祖孙俩饿肚子。 很快,二柱婶和胖婶儿很快就堂而皇之地领着自家亲戚们上门看诊来了。 乡下人大多一辈子忙于劳作,长时间的干农活容易引起体力透支,引起关节病疼痛、以静脉曲张等病症。 且乡下人又舍不得吃喝,不定时吃饭、再因为饮食习惯的原因很容易引起胃病;且大多数农家人都是直接饮用井水的,所以结石病症也特别多……以及大多数农家人习惯吃腌菜,高盐分的腌菜也容易引起高血压。 所以说,关节病、肠胃病、结石症、高血压以及小孩子常犯的寄生虫病等,都是农村常见病症。 随着上门求医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来求医的人们也多数都会犯这些共同的病症。 傅楚窈不可避免地就对这些病症有了实例可循。 关节炎分为风湿性关节炎、类风湿性关节炎、骨关节炎、痛风性关节炎等等,古代中医称之为痹证。 而现代的胃病、肠病、结石病与高血压……等等这些病证,其实古中医学里都有,只是名称不同而已。 傅楚窈一边看书,一边跟着奶奶接诊、和整理医案什么的。 不得不说,以前奶奶让她背的那些药名和医案什么的,到现在就有用武之地了。 跟着奶奶接诊了不过十几天,傅楚窈就用手抄本整理出了一整本的医案。 后来她想想,这医案还是分类比较好,方便以后记录与查阅…… 于是她又捣鼓着,把医案给分类登记管理。 不得不说,自从跟着奶奶接诊了一段时间以后,傅楚窈的经验与眼力也跟着渐涨。但凡只要有病人上门,还不曾开口说哪儿哪儿不舒服……傅楚窈就能根据她以前看过的医案中,大约地看出病人哪儿不舒服。 这一天,胖婶带了两个远房亲戚过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面色腊黄,双眉紧皱,手不时地放在小腹处,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另一个是半大的女孩子,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儿。 “阿窈,快请方婆婆出来给我这表舅满叔看一看……哎!可不得了啦!”胖婶叫嚷道。 傅楚窈连忙把人让到了院子里坐下,先是各倒了杯温水给胖婶和满叔,然后又进里屋去请奶奶去了。 方氏出来了。 一见方氏,胖婶便嚷道,“方婆婆快给我表舅满叔看看,他,他肚子疼!” 傅楚窈拿出了小木枕,放在八仙桌上,示意满叔将手托放在木枕上。 满叔似是忍着痛楚,将手搁在了木枕上。 傅楚窈立刻伸手,扣住了他的脉门,仔细地听了起来。 满叔一脸的错愕,他看看傅楚窈、又看看方氏,有些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傅楚窈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的脉,不觉得有些奇怪。 半晌,她松了手,对奶奶说了声,“……是沉脉。” ――沉脉无力,主邪郁于里,气血阻滞而阳气不畅。 方氏点头。 这一回,换了方氏替满叔诊脉。 须臾,方氏收回了手,神情自若地问满叔,“是哪儿不舒服了?” 满叔一脸的懊恼,一手捂着小腹,想说什么、却又开始干呕了起来。 然而他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什么来,只是他“嗬嗬嗬”的,呕吐的动静大得很,简直惊天动地吓死人! “阿窈,去切片生姜来给你满叔含着。”方氏吩咐道。 傅楚窈去了。 不大一会儿,她就切了几片生姜,用开水泡着,还在开水里洒了些盐以调味。 说来也怪。 刚才满叔还呕得要生要死,一闻到这生姜的气味便觉得好了些,然后又依方氏之言,含了片生姜在舌下,顿时就止住了干呕。 满叔喘了两口气,张了张口,大约是无力说话,于是就吩咐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春、春妞儿啊,你,你给说说……” 春妞急忙说道,“方婆婆,是这样的。前几天我爷爷上山去放牛、也顺便打柴,就带了俩糍粑当午饭。中午的时候,我爷爷就生了堆火,把那俩糍粑烤熟了吃吃。但糍粑没味儿不是?所以我爷爷他,就扯了几根酸汤草,擦了擦就生吃了……吃完以后,他还采了一大把的酸汤草回去。” “直到爷爷背着柴火和酸汤草回到家,想让我奶奶把酸汤草洗了,晚上烧菜吃的时候……哎哟,从那捆酸汤草里蹿出了一条好肥好大的蜈蚣啊!吓死人了!” 说着,春妞面上尤有惊恐之色。 傅楚窈与方氏对视了一眼。 “最最可怕的是,在那捆酸汤草上,还有一大片蜈蚣蛋!全都是绿色的,小小粒的、还亮晶晶的……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好可怕啊!”春妞害怕地说道。 傅楚窈的目光就落到了满叔的身上。 ――所以,满叔中午放牛的时候,已经吃下了带有蜈蚣卵的酸汤菜嘛? 果然,春妞说道,“我爷爷就想起,中午他在就着生酸汤草吃糍粑的时候,是觉得有点儿味道不同,但也没在意……现在想想,怕是把蜈蚣蛋给吃了下去了……怎么办啊方婆婆,我爷爷他,会不会被毒死啊?” 说着,春妞哭了起来,“婆婆,婆婆救命!我爷爷不能死啊!” 这时满叔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干呕…… 方氏沉思片刻,又让满叔伸了舌头出来看看,最后吩咐满叔道,“……这病别治了,你回去吧!” ------------ 第一百三十三章蜈蚣卵(二) 听方氏说这病不用治了…… 满叔、春妞,以及胖婶儿齐齐一愣。 满叔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就急促地喘起了粗气…… 春妞更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胖婶也想哭了,“哎呀婆婆,满叔是不是没得救了?可,可他是我的表舅啊,他爹和我外公可是亲亲的表兄弟,婆婆我求求您,您可一定要救他的命!我表舅可是他家里的顶梁柱,谁有事儿也不能是他有事儿啊……” 这回轮到方氏和傅楚窈齐齐一怔了。 可是…… 想了想,方氏拉长了脸,说道,“也罢,既然这样,那我就看在胖丫(胖婶)的份上,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你们先回去,用红籼米、白米与黄小米这三样,等分熬粥,熬得浓浓烂烂的给他吃,先让他吃上两天,等他止住了呕泻再来我这儿……” 顿了一顿,方氏又道,“要是这几天捱不过去,就直接埋了吧!” 众人被唬得脸都白了…… 春妞急道,“婆婆,那蜈蚣蛋,毒性很强么?” 方氏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记着,这两天什么也别给他吃,就只给他吃浓粥……两天以后,要是你爷爷还活着,再带了他来找我。在这两天里,要是你们给他吃了别的东西……那就算两天以后他还活着,也不用来我这儿了。好了,你们走吧!” 听方氏讲得这样严重,满叔一脸惨白,两条腿都打起了摆子…… 最后还是胖婶儿给把满叔给背走了的。 待胖婶背着满叔、带着春妞走了以后,傅楚窈一边收拾院子,一边埋怨奶奶,“……您干嘛无故吓人?满叔分明就是个沉脉!脉像歌都说了――沉潜水蓄阴经病,数热迟寒滑有痰,无力而沉虚与气,沉而有力积并寒,寸沉痰郁水停胸……” “奶奶!这个满叔啊,他根本就没有中毒嘛!”傅楚窈嘟嚷道。 方氏微微一笑,“没错,他确实没有中毒。蜈蚣卵这种东西,就算被他生嚼了吞了下去,难道还能在他肚里孵化了不成?” 傅楚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恍然大悟,“……原来奶奶你是吓他们的啊!” 方氏又是一笑。 “我就说呢,红籼米、白米、黄小米这几样,明明就是滋补养身的吃食,什么时候能当成药了?”傅楚窈嘀咕道。 方氏不同意她的说法,“万物皆生阴阳……只要是食物,便有相生相克一说,平时我们看着觉得很普通的食物,也能做食疗。”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方氏不知她心里的想法,继续说道,“……我教他熬了那三米粥,他吃上两日便会止了腹泻,到时候,你去山上寻些刚孵化的蜈蚣卵出来,咱们作戏吓一吓他就是!” 傅楚窈回过神来,不由得苦了脸,“啊?还要我上山去寻蜈蚣啊!” “嗯!”方氏认真说道,“蜈蚣也能入药!快去快去!” 傅楚窈苦了脸,只得背了背篓、拿着平头铲刀、弹弓与装小石子儿的布袋什么的,急急地出了家门。 她一边走,就一边捡起些小石子儿装入布袋之中,还折了好些草枝,编成了几个密封的小草笼子。 春天的时候草木茂盛,像蜈蚣、地鳖虫、红娘子虫、九香虫等这样可以入药的虫子简直满山都是!所以,她可以借着捉蜈蚣的机会,看到什么就收点儿什么吧! 不得不说,密林边沿还真是个好地方。 傅楚窈在这儿呆了大半天,共采摘了七八种草药,捕了蜈蚣在内里的六七种可入药的虫子! 除此之外,她还采了一把嫩嫩的野生荠菜、一小捆新鲜的春笋、还捡到了几棵肥肥的猴头菇! 傅楚窈高高兴兴地往回走,心想今天可有口福了……野荠菜、春笋和猴头菇可都是时令的好东西! 野荠菜用来炒鸡蛋是最最好吃的东西了!春笋这么嫩,灼水之后清炒就很好吃!猴头菇么,用淘米水泡泡就能洗去腥气,然后用来清蒸!猴头菇本身就很清甜,只需要加一点点姜葱和盐末调味……既有营养又美味还滋补! 傅楚窈心里头快活,一边往家走,心里就一边想―― 啊,今天奶奶还提醒了她一件事呢! 那就是,食补、食疗! 傅楚窈很清楚,国家很快就会放开政策,经济也会越来越好……人们有了钱,就会有物质上的追求。 而有钱人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简单的食物,可能还就真的不能满足要求了。 那,要不要开间药膳菜馆? 傅楚窈越想越觉得……这法子真的很可行呀! 所以她就更高兴了,哼着小曲儿地就往家赶。 只是…… 远远的,傅楚窈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许碧? ――许碧不是去了城里么?这,这才一个月不到,她怎么又回来了? 再想想,许碧还肖想老武? 方才还心情很美好的傅楚窈,好心情一下子就飞走了! 哼!而且还很不高兴! 傅楚窈当即停下了轻快地脚步,带着几分负气地走了过去。 对面,许碧背了个背篓,正没精打采地正朝傅楚窈这边走来。 许碧也看到了傅楚窈。 她眼珠子一转,上前热情地说道,“阿窈姐,你也出来捡菌子啊?捡了多少我看看!” 傅楚窈不笑反问,“……阿碧,你不是去了城里么?怎么又回来了?” 许碧面上的笑容一滞,恨恨地磨了磨牙。 ――傅楚窈这个小妖精,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想了想,许碧阴阳怪调地说道,“武大哥他们呢……是过来征女兵的!他们还说,这征女兵就得征丑丫那么丑的,我嘛,长得太标志了他们说我成分不行……呃,不不,不是成分的问题,就是,就是我太漂亮了条件不符啦!” “阿窈姐你不知道,武大哥他……生得好,个子又高……他还对我好得要死!你知道嘛,他带着我去找我姐的时候,还特意交代我姐,让我姐好好照看我呢!”许碧娇滴滴地说道。 傅楚窈冷冷地盯着许碧,突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 第一百三十四章蜈蚣卵(三) 听到许碧胡言乱语、还信口开河的,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武他们突然折返回来带走了丑丫,这件事情本来就很可疑……再说了,现在又不是征兵的时候,大约只是老武打出来的幌子而已。所以傅楚窈在想,老武带走了丑丫,还真有可能因为――这本来就是老武一直在执行的任务。 老武带着这支队伍,频频在连城附近转悠了大半年,应该就是在找什么人。 丑丫,很有可能就是老武他们一直在找的人。 基于前世对老武的了解,所以傅楚窈相信,他一定不会做任何对丑丫不利的事…… 所以,许碧的胡诌简直就让人笑掉了大牙! 大约就像许碧自己说漏了嘴那样,老武拒绝她也想去“当兵”的借口,应该就是说她成份不好――有了个未婚先孕、最后挺着大肚子去结婚的姐姐……成分能有多好? 至于老武交代许翠,让许翠好好关照许碧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好好看好你妹妹,别再让她跑了”的意思嘛! 亏了许碧还好意思拿出来夸她自个儿…… “哟,许碧,你也想当兵啊?”傅楚窈忍笑问道。 许碧白了傅楚窈一眼,嘟嚷道,“当兵怎么不好了?一人当兵、全家光荣!我就是想去当兵啊……” 傅楚窈笑笑,“能去当兵……那当然好啦,只是,去得了么?” 在这个年代嘛,当然最最最好的出路就是去当兵啊!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征兵的名额一向都是十分抢手的。男兵的名额都要靠抢,基本分到市、县的时候,已经被有能力的人给截走了一半儿;这剩下的一半儿名额,能够真正落到乡里村里的,那就真是抢得头破血流了。 男兵的名额这么抢手,女兵的名额就更紧张了! 老实讲,前世加今生,傅楚窈连一个活女兵都没见过! 这想当女兵得有文化的、有文艺特长的才行吧? 所以…… 别说许家根本就不可能拿到当女兵的名额,就算有机会拿到名额……可许七斤一大家子在村里已经混到了神憎鬼厌的地步,而且许拥军爱偷爱抢、许翠又未婚先孕的,许碧既被家庭成分所累,本身还没文化又没文艺爱好和特长,当然不可能当得上女兵! 傅楚窈的话,再一次踩中了许碧的痛脚。 许碧几乎就要暴跳如雷了! 可傅楚窈这个臭丫头可是战胜过一群狼的、她还砍杀过比人腰还粗的大蟒蛇! 这,这…… 现在周围又没人,跟她干上了也是自己吃亏! 许碧喘了两口粗气,歇了下来。 她假装没听见,也避而不谈去城里的事,却笑嘻嘻地说道,“阿窈姐,咱们都是好姐妹,快让我看看……今天你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伸出手去,想攀住傅楚窈的背篓。 傅楚窈大惊失色,连忙闪身避开了…… “哎哟,不成不成!阿碧啊,可不能……”傅楚窈很不自然地说道。 其实傅楚窈心里也有点儿举棋不定。 她很清楚,依着许家人……雁过也要拔根毛的尿性,许碧肯定想翻看她的背篓,非要占点儿便宜不可! 但是,一来她可不想那些嫩嫩的春笋和新鲜的猴头菇被许碧抢走;二来么,她今天可捉了好些毒虫,要是误打误撞的伤了许碧可就不好了。 毕竟……要是许碧真被蜈蚣什么的咬伤了,傅楚窈可是不想治她的! ……可不治好像也不太好吧? 傅楚窈胡乱想着……不自觉的,她面上就带出了几分犹疑与慌张。 许碧自然看到了。 一见傅楚窈这副作派,许碧高兴坏了!她几乎可以断定,傅楚窈的背篓里肯定装着什么好东西!这怎么能放过呢? 要知道,若是得了傅楚窈背篓里的好东西,她就不用再去捡什么菌子了!多累啊…… “阿窈姐,让我看看你得了什么好东西嘛!”许碧自认为拿住了傅楚窈的短处,急忙抓住了她的背篓,还用力一扯。 而傅楚窈也没真心想要避开她,只是顺势一转身…… 于是,吊在她背篓后头的、那几个装着毒虫的小草篓子就“乒乒乓乓”地全部撞在了许碧身上! 许碧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那几个……编得还挺好看的小草篓子,随手拈起了一个,还仔细地打量着,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说着,她还伸手捏了捏这个小草篓子。 好死不死的,许碧摸的就是傅楚窈用来装蜈蚣的那个草篓子! “小心啊,里头装着蜈蚣!”傅楚窈好心提醒她。 啊?什么…… 许碧又是一愣。 蜈蚣?傅楚窈这个小妖精!她捉蜈蚣干嘛?别是骗人的吧?是不是她背篓里藏着什么好东西不让别人知道啊? 许碧下意识地捏了捏那个软趴趴、圆滚滚的草篓子…… 一只黝黑的、硕大的虫子从变了形的草篓子的缝隙里努力钻出了半截身子,张望了一会儿以后,大蜈蚣炯炯有神地盯住了许碧?! 啊,啊……蜈蚣!!! 许碧的眼睛都直了! 她陡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再然后……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转头就跑! 傅楚窈看着许碧那副……来时萎靡不振、跳跑时却蹿得比兔子还快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只是,她只笑了一声,就赶紧停了下来,把背篓解下,又折了根小树枝,把那只肥肥壮壮、被卡在了草篓缝隙间、此刻正在死命挣扎着想要逃走的大蜈蚣给重新塞回了草篓子里。 接下来,傅楚窈悠哉悠哉地背着背篓,慢吞吞地回了家。 今天的收获不小呢!早点回去,把这些好药材整理一下,再美美地做顿饭吃! 以及,她虽然也弄了些蜈蚣卵回来,却不知道能不能在两天之后,也就是满叔上门来的时候,正好孵化出呢! ------------ 第一百三十五章蜈蚣卵(四) 隔了一天,胖婶果然又领着满叔、满婶子一块儿过来了。 一进门,满婶子就一脸忧色的双手合什,“方家菩萨啊,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老头的命啊!” 傅楚窈又打量了满叔一番。 不得不说,被三米粥给滋养了两天以后,其实满叔看起来,精神也不是不好……就是眼圈发黑,估计是被活吞了蜈蚣卵这件事给吓着了。 “这菩萨二字也能亵渎?再这样叫我、我也不给你们医了!”方氏有些发怒。 胖婶瞪了她表舅母一眼,连忙上前哀求方氏,“婆婆,我表舅母这是心急……烦您赶紧再替我表舅看看吧!这几天他已经止了泻、也止了呕,就是一直肚子疼,还隐约觉得肚子里好像有虫子在乱爬……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那窝蜈蚣蛋已经在他肚子里生了出来!” 傅楚窈想笑,却被方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死命地忍住了。 她连忙去端了小木枕过来,示意满叔把手搁在小木枕上。等满叔把手腕架了上去以后,傅楚窈开始听脉。 满叔和胖婶儿已经不当回事了…… 但是满婶儿看到年纪轻轻的傅楚窈居然也会号脉,不由得有些惊讶。 傅楚窈听了一会儿脉。 很好,满叔的脉像平缓有劲,根本没事。 她放下了手,朝奶奶点点头。 方氏这才伸了手,搭上了满叔的脉门。 片刻,方氏缓缓点点头,“是时候了!阿窈……去调一剂催吐剂来。”说着,方氏又转头对满叔说道,“呆会儿我给你扎上一针,刺激一下你肚子里的脏东西,你把那些东西都呕出来就没事了。” 傅楚窈应了一声,跑去准备去了。 满叔则有些忐忑不安的。 傅楚窈跑去厨房,先拿出了一杯泡过土茯苓与紫莠草的水,然后又准备了一个事先已经埋好了刚刚才孵化出来的蜈蚣崽,又在上面撒了一层薄土以做掩饰的炭盆。 接下来,她把那杯水和炭盆端了出来;跟着,她又跑去将方氏的针包也拿了出来。 傅楚窈先把炭盆放在了满叔的脚边,然后让满叔饮下了那杯水,最后把针包递给了方氏。 因为不知道方氏会怎么治疗,所以众人都挺紧张的。 只见方氏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一根粗细和绣花钱差不多,但却要长得很多的针,毫不犹豫地就刺向了满叔的左手虎口处…… 她取针的动作倒是慢悠悠的,可刺向满叔时的动作却是异常的快速凌厉! 满叔压根就反应不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 满叔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满婶子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东问西。 方氏皱眉道,“喊什么?四五十的大老爷们了,被个蚊子叮了也就只有这么疼……怎么,忍不得了?” 满婶子不高兴了,“她方婆婆,人家医生看病,号脉是有的,谁拿根针乱戳啊……” 满叔连连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是我不好……确实不疼,就是没防备被吓了一跳,婶子莫见怪,我,我……呕,呕!”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大呕了起来。 傅楚窈连忙用脚把炭盆挪了过去。 大约满叔在来的时候是吃过了三米粥的,所以这么一呕,几乎呕了满满一盆子的污秽之物! 而且傅楚窈在那杯土茯苓水里掺了紫莠草……这两种其实都是温胃的药物,但紫莠草遇到胃酸会散发出恶臭…… 所以,当满叔呕出来以后,众人都嫌恶的捂上了口鼻,方氏更是直接就转身回了屋! 满叔呕了个天昏地暗。 他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呕吐。 傅楚窈站得远远的,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指挥胖婶,“胖婶,你让满叔漱漱口……我们院子门口有锄头,你拿着锄头去外头远一点儿的地方刨个坑,然后把这盆东西倒进去,再掩上土……不然的话,哎呀太臭了!” 就算被傅楚窈指使着去干体力活,胖婶也不会在意。 但问题就是…… 太臭了啊! 胖婶也不想动,就对满婶子说了声,“表舅妈,咱俩搭把手吧?” 毕竟是自家老头子呕出来的污秽之物,满婶子也没推脱,连忙说道,“放着放着,快让我来,让我来……” 说着,满婶子就屏着呼吸端着那个炭盆急急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跑回来,取了放在傅楚窈家门后的锄头。 很快,不远处响起了满婶子用锄头刨坑的声音…… “哎哟我的妈呀!” 在外头刨坑的满婶子突然惊呼了起来,“哎哎哎……你们快来看,快!老头子把那些蜈蚣崽子都给呕了出来……啊啊啊,那些蜈蚣崽子快要爬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满叔和胖婶儿一听,拔腿就跑了出去。 傅楚窈嫌恶心不想去,但也还是慢吞吞地去了。 满叔、满婶子和胖婶儿围在一个浅坑旁,也不嫌臭了,指着那浅坑指指点点的。 众人都是一脸的欣慰。 傅楚窈也挪过去,远远地看了一眼,又跑了回来,高喊了一声,“胖婶儿,烦你帮着把坑填了啊!再把我家的炭盆拿到外头洗干净了再送回来吧!” 这一回,胖婶儿还没答应呢,满婶子先是兴奋地高声应了一句好。 于是,胖婶陪着满叔又重回了傅楚窈家的小院子,请了方氏出来;而满婶子则一脸喜气地端着那个炭盆,跑下山,去山下的小弯河边洗炭盆去了。 满叔本就没事,但方氏还是装模作样地让傅楚窈开了一副宁神安身的方子,郑重交代让满叔再歇上几天,几天后再来复诊一次也就没事了。 不大一会儿,满婶子送了被擦得锃亮的炭盆回来,两口子对着方氏千恩万谢的,临走又放下了十斤粮票以示感谢。 傅楚窈推辞不要,奈何满叔两口却一定要留将粮票留下…… 本来两口子还想当面再谢方氏一次的,可方氏不耐烦见他们,就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再加上胖婶儿也劝,最终满叔两口子只好谢过了傅楚窈,这才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方氏嫌外头院子里太臭,死活不肯出来,一迭声地教孙女儿快快提了水洗地…… 傅楚窈心里暗笑,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打了水过来,把院子洗刷了一遍,又去菜园子边上采了一篷野花过来,铺在了院子里…… 直到院子里的水迹慢慢干了,也弥漫着野花的香气,方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屋里出来了。 ------------ 第一百三十六章从城里回来的许碧(上) 过了几天,满叔果然又过来复诊。 方氏怕他有想法,索性不告诉他真相,只是又装模作样的给他号了脉,又将满叔的情况说得很严重,末了还给满叔开了张方子,教他去镇上的药店里抓药煎来吃…… 满叔被唬到了,唯唯诺诺地应下。 当然,这事直到过了半年以后,方氏才把真相告诉了胖婶――满叔腹里根本就没有孵化出来的蜈蚣崽!一切,不过是满叔的心理作用罢了!而她只不过不医好了满叔的心病,当初开给满叔的那些方子,也根本就不是治病的方子、而是养身的方子…… 与此同时,方氏也让傅楚窈将那十斤粮票退还,胖婶这才恍然再悟! 后来胖婶将那十斤粮票退还,还把方氏的话如实转告……满叔还不信,特意拿了当初方氏给他开的那两张方子去县城中药铺里的伙计认了,确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除虫的方子,只是普通的宁神养身方子以后,这才明白了过来。 当然这半年来,满叔强壮的身体已经是最好的证明办法,所以满叔又领着家人、带着山货礼物等来酬谢方氏,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现在正值春耕,而且整个梁家村里,识字的也没几个人。所以即使方氏已经跟梁大壮说过孙女儿不会再去上工了,但梁大壮却离不开傅楚窈这个好帮手…… 隔三岔五的,傅楚窈还得去生产队应卯上工。 在上工的时候,傅楚窈的背篓里总会放上一本医科专业书,一个手抄本和两枝笔。平时做农活的时候,哪怕是中途停下来休息五分钟,她也要拿出书来好好看看。 她也没避着人。 但是村里人也都清楚傅楚窈的底细,大伙儿知道她没上过一天学,大约也就是方氏手把手的教她认过几个字……现在,她居然也学着村里的那些知青们,连做农活上工也要捧着书看? 村里人开始了冷嘲热讽。 但是傅楚窈无所谓。 哼,自学这么难,老实讲,她真是分分钟都坚持不下去……然而村里人的讥讽,对她来说却是效果最最最好的推动剂! 村里人越看不起她、越是看轻她,她就越是倔强地想把这件事做好做强,将来她的成功才会变成巴掌,狠狠地呼在这些曾经嘲笑过她的人身上。 这一天,傅楚窈依旧背着背篓,带着平头铲、书本和手抄本、笔什么的去生产队上工去了。 村里人对于傅楚窈的“装”已经见怪不怪了,偶尔也有些说酸话的,但大多数人还是不怎么吭气的。 除了许碧以外。 其实傅楚窈也理解许碧的想法。 ――许碧当初跟着老武他们走了……现在却灰溜溜地回来了,村里好多人都在议论她呢! 所以许碧只要一看到傅楚窈就会冷嘲热讽! 其实也不为什么,只是许碧觉得,她这么做,可以转移村里人对她的关注吧。 这一天,妇女们都凑在一处劳作,中场休息时,大多数妇女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许碧身上。 ――毕竟当初许碧跟着解放军走了,后来又听说是去了城里她姐姐的婆家、也就是徐耀华家……理由就是,许翠快要临盆了没人照顾,所以让许碧去照顾一下的。 但是,许碧进城的时候,许翠怀孕也才五六个多月,到现在……许翠怀孕七八个月了,许碧不是要照她姐姐的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村里的男人们都下田耕作去了,妇女们都在山上拾柴火打猪草什么的,因为这会儿也没有汉子,妇女们的荤段子就开得有点大了―― “哎许碧,你不是跟着解放军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碧儿啊,你咋一个人回来了?没跟你姐多学上几招?套个城里女婿回来?” “你懂个屁!还多学几招呢,人许翠只会一招锁龙精!这一招就够了,一个回合就能怀上!多的那都是徐耀华白费功夫!” “呸,那叫白费功夫吗?人徐耀华不知多喜欢这种白费功夫!” “上回来咱村里的那军官,才二十出头就当上了首长,能看上许碧?我看哪,许碧能在城里找个工人就已经是她老许家祖上烧了高香了!” “瞎说,老许家祖上烧的高香,都应在了许翠的身上,许碧?她又没她姐生得好,我看够呛!” 许碧被气得够呛! 这些长舌妇! 但许碧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她还真别回嘴……村里的这帮婆娘们嘴碎得很,她越是回嘴、她们就笑话得越厉害…… 可许碧也不甘心就这么被取笑。 她眼珠子一转,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捧着书本的傅楚窈。 许碧走了过去,一把就抽过了傅楚窈手里的书本,本来想讥笑一番傅楚窈不识字还要装模作样的,可她抽走了傅楚窈的书以后,看了看封皮儿…… 许碧不识字,也不知道这书的封皮上写着啥字,就是想取笑也不知道怎么取笑法。 “哟,阿窈姐这是要当女状元啊?怎么,不识字还要自学啊?以后还想当大学生、当干部?阿窈姐,这些字,你认得几个啊?”许碧只好忽略掉自己不识字、不能精准打击傅楚窈的想法,改为讥讽。 傅楚窈一把就抢回了自己的书,笑道,“我识不识字、考不考大学、当不当干部,那都是我的事儿,跟你有什么相干?倒是你,你知道我看的这是什么书吗?封皮儿上的字,你认得吗?哎,也不用你认得其他字,你自己的名字你会写么?” 许碧一怔。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说了一句,“……许碧不需要识字,她识字儿也没用!反正她爹娘也钻进了钱眼儿里,识字儿不识字儿有什么要紧,将来把她配了人,能换回一大笔彩礼就成!” 有人搭腔,“就是就是!许翠嫁了个有出息的城里人……许碧啊,上回那个军官,你勾上了没?” 听到有人说起了这个,傅楚窈心里有些不爽。 而许碧也有些心虚地看了傅楚窈一眼。 妇女们继续打趣许碧,“哎,碧儿啊,你爹有说过,想说你这门亲,讨你当老婆的话,要花多少钱?” 许碧还没答话,便有人笑道,“她爹给她论斤卖!贵过大米就好说,贵得过猪肉就是金龟婿!” 众人顿时轰堂大笑! 见众人说得粗俗,饶是对许碧本就存有偏见的傅楚窈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正在这儿,胖婶儿突然用肘拐子戳了戳傅楚窈,“阿窈啊,我问你个事儿……” ------------ 第一百三十七章从城里回来的许碧(下) 胖婶听到傅楚窈说起了名字,就凑了过来,“阿窈啊,你识字你就教教你胖婶儿,我的名字陈金花!这三个字儿到底咋写啊?” 傅楚窈不再理会许碧,拿了个小树枝,在泥地上将“陈金花”三个字一笔一划地写了下来。 胖婶儿聚精汇神地盯着傅楚窈的笔划,也拿了根小树枝,在一旁临摹着自己的名字。 村里的妇女们大多数都不识字儿…… 听了胖婶的话,大伙儿也顾不上取笑许碧了,纷纷将傅楚窈围了起来,还都嚷嚷上了―― “阿窈,杜招娣怎么写?” “阿窈阿窈,王四妹怎么写啊……王和四我会,但是妹字不会写,你给教教呗!” “阿窈,你教教我写李久香三字儿怎么写,成嘛?” “阿窈你教会我写我全家人的名字,我做双鞋子送给你!” 见傅楚窈没有被人讥笑,反而被成了众人巴结的中心;而自己却沦为了被取笑的话柄,许碧站在一旁,气得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你们相信一个连一天都没上过的人识字儿?哼!那还不如去求我姐夫教一教你们呢!免得啊,有人不识字儿还装做识字儿,教些错字给你的话……那不是,以后让那些真正有文化的人给笑死了?”许碧阴阳怪调地说道。 傅楚窈笑笑,拿着树枝在一块石头上写下了“傻碧”二字。 胖婶好奇地问道,“……这是谁的名字?” 傅楚窈看了看许碧,笑眯眯地没说话。 可身边的妇女们却已经猜出了傅楚窈的用意,纷纷嚷了起来,还称赞道,“哎,碧儿啊!这是你的名字!你瞧瞧……‘许碧’,哎,你们看,阿窈妹子的字,写得还真好看!” 傅楚窈笑笑,又低下头,继续教其他妇女写自己的名字。 许碧咬着嘴唇看了看那块石头,心想呆会儿无论如何也要把那石头弄到手不可。 见众人都围过去傅楚窈写自个儿的名字,许碧假装不经意地走过来、又走过去……然后趁人不备,捡起了傅楚窈写了她名字的那块石头,悄悄地走了。 傅楚窈耐心地一一给众妇女们写下了她们的名字。 每一个人都挺认真地拿个小树枝在地上虚划…… 突然有人问道,“咦,许碧呢?” 眼尖的妇女答道,“她顺了阿窈写了她名字的那块石头,早走了!” 当下,众人就议论纷纷―― “许碧不是进了城?我听拥军说,许碧还在徐耀华他爹的那个厂子里当上了工人!怎么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进厂子当工人?她是那块料?当工人那都是铁饭碗,是国家包分配的,连许翠自己都没进成织布厂,能轮到许碧?别开玩笑了!” “那她怎么回来了?按说,依着他许家见了钱就不要命的性子,能攀上这么一门亲……许碧没找着人家,怎么可能回来啊!” 这时,一个名叫黄四嫂的妇女就洋洋得意地说了起来,“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你懂?”有人反问。 黄四嫂眉飞色舞,“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嘛!” “哟,你还真知道啊!还说来听听!”那人催促道。 一见有人催,黄四嫂反而不讲了,一副“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说你们快来求我啊”的小人模样儿。 二柱婶看了黄四嫂一眼,“你倒卖起关子来了?爱说说,不说不说!” 众妇女们面面相觑,都憋着笑,收住了话篓子。 这黄四嫂最是嘴碎,本就是卖关子来着,恨不得被人追着问……不料现在大家一下子都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起来―― “哎!是这么回事儿!我家海平的姑父的大哥的儿子,不也在红星织布厂上班儿嘛!他告诉我的,说徐厂长安排许碧在织布厂的饭堂里帮工,一个月二十块钱!其实也没啥重活,就是洗洗菜、拖拖地儿什么的……” “但是呢,许碧眼光可高!人家看上的,是来织布厂视察工作的市局领导!”黄四嫂说道。 这下子可是成功地勾起了众妇女们的兴趣。 众人不由得纷纷催促道,“……怎么勾引的?快跟我们说说!” 黄四嫂道,“他们在饭堂里开会,那个领导也在,许碧去倒茶,把人家一条裤子给泼湿了。那个领导当场脸就绿了!不过呢,人家是大领导,也没发火,就跟许碧说‘小同志、不要紧’什么的,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可谁知道呢,后来开完了会,这领导去上茅房……许碧去厕所里堵人家去了!” 黄四嫂这句话,还真像重磅炸弹一样,旁听着的人们顿时就掀了锅―― “领导脱裤子了嘛?” “茅房!!!噗……许碧不嫌臭的嘛!” “哎哟许碧的胆子也太大了……” “后来呢?后来呢???” 众人一急,黄四嫂还卖起了关子! 最后被人摁着狠狠地挠了两下胳肢窝,直把黄四嫂给笑得鼻涕眼泪一块儿流,这才老实招了供―― “后来?后来徐四海被那个领导点名批评了呀!那个领导都三十多了,有老婆有孩子的!而且人家老婆家里人的官儿可比他大多了!这个许碧啊,想攀高枝其实也没啥,主要就是吃相是太难看!” “听说徐四海要把许碧赶走……许翠儿挺个大肚子去拦着,徐四海的老婆就说,不如你带着你肚里的野种,和许翠一起滚!许翠这么没法子,让许碧给回来了的……” 听了黄四嫂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说道,“哎哟哟,这徐四海两口子骂起人来也厉害啊……野种?许翠怀的是野种啊……” 傅楚窈不爱听这种八卦,收拾收拾书本,起身走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田雨秀生娃了(一) 傅楚窈回到家,还没进门呢,就看到了院门上的铁链虚搭着…… 咦?奶奶不在家啊? 她进了院子,才放下了背篓,还没来得及倒杯温水喝喝呢,就听到有人在她家院子外头大喊了一声,“方婆婆!方婆婆……” 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拍门声。 傅楚窈一怔,听出来人是梁大壮的老婆? 但她还是先倒了杯温水喝了,然后才去开了院子门。 梁大壮的老婆果然站在门外,一脸的焦急,“……阿窈啊,你奶奶呢?” “我奶奶不在家,去外头给人看病去了。”傅楚窈看了看桌上的字条,答道。 ――桌上放了张纸条,奶奶在字条上写着“我和你秦婶去张庄给张大桥的老父亲看病”这样几个飘逸的字。 梁大壮老婆急坏了,“哎哟!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去了外头……我家雨秀可怎么办哟!” 傅楚窈一愣。 想想……好像是哦,田雨秀好像就是这几天的预产期?难道说,田雨秀她…… “大壮婶子,雨秀姐怎么了?我跟你去看看。”傅楚窈说道。 梁大壮的老婆上下打量着傅楚窈――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她怎么懂得接生啊??? 可是…… 想着田雨秀已经在家里疼晕了几次过去…… 梁大壮的老婆一咬牙,“走!快跟我一块儿去……” 傅楚窈喊了声“等等”,转身进屋拿了几件东西,这才跟着梁大壮的老婆一块儿离了家。 两人急匆匆地去了知青站。 梁卫国正焦急地在知青站外面走来走去…… 梁大壮则蹲在地上抽着旱烟。 几个知青守在门口,好些乡亲也围在知青站旁边嘀嘀咕咕的。 傅楚窈直接就进了知青站,又问了句,“徐耀华呢?” ――依着徐耀华与田雨秀之间的亲密关系,田雨秀生孩子他不可能不在。 女知青宋丽娟答道,“耀华他去镇上喊医生去了……” 果然呢! 傅楚窈进了屋。 屋里有两人,田雨秀躺在床上,嘴里发出了像杀猪一样凄厉的叫喊声音……本村的接生婆兰花嫂正在一边急得团团转。 傅楚窈问道,“兰花嫂,雨秀姐怎么样了?” “已经见了红,可孩子胎正不正,脚朝下呢……你瞅瞅,一只脚丫子已经探了出来!怕是不好了……”兰花嫂急道。 躺在床上正在死命挣扎的田雨秀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嗬嗬吼声…… 傅楚窈过去了。 田雨秀的下半身是赤裸着的,只是在小腹与腿那儿搭了条薄被子。 她掀开了薄被子,果然看到了田雨秀的下身处血迹斑斑,一只极小的小脚丫已经探了出来…… 就算傅楚窈再怎么不喜欢田雨秀这个人,可救死扶伤是医者的职责! “田雨秀!你给我闭嘴!从现在开始,就算疼死了你也不许哼哼一声!”傅楚窈恶狠狠地说道。 田雨秀一愣。 “鸡汤,鸡汤有没有?热水!干净的帕子,剪子!快叫梁大壮进来帮忙!” “啥?”兰花婶愣了一下,“……女人家生孩子,让男人进来……他不怕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个屁!”傅楚窈怒骂道,“他老婆快死了他不进来看着?要是连他都不管他老婆的生死,那田雨秀的生死又关我什么?关你兰花嫂什么事?快叫他进来!让他看看,他老婆是怎么为了给他生孩子受苦的!” 兰花嫂喘了两口粗气,终是一跺脚,出去了。 片刻,兰花嫂领着梁卫国进来了。 梁卫国一看到躺在床上的田雨秀,都有点儿不敢正眼看。 “你,先倒水,我要洗手,你也洗个手……鸡汤呢?你给我倒完了水就去端了鸡汤里,喂雨秀喝鸡汤!她要是喝不下去,你用嘴渡也要渡给她!还看着我干嘛,快啊!”傅楚窈见梁卫国不动,忍不住催促了起来。 梁卫国被她一骂,一个激灵就回过神来,连忙照做。 接下来,他赶紧去倒了水过来,给傅楚窈洗手。跟着,他又端了鸡汤过来,一口一口地喂给田雨秀吃。 田雨秀面色腊黄,用充满了恨意的目光、木然地盯着梁卫国。 梁卫国急道,“雨秀,雨秀你吃一点啊……” 田雨秀死死地咬着牙关,丝毫没有想要张嘴吃东西的意思。 “雨秀,我求你,你吃一点点吧!没有力气怎么生孩子……”梁卫国试了几次,田雨秀都不肯张口吃东西,不由得急哭了。 傅楚窈过来看了她一看,大声说道,“你想死?你想死我不拦着你!可你的孩子都已经出来了一半儿……你是想把你孩子也活生生害死?” 田雨秀一怔。 “或者,我也可以不顾你的死活,直接剖宫取子……反正你也不想活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孩子打小就没了娘,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田雨秀我问你,你把生下孩子下来,就是为了给他找个后娘么?”傅楚窈大声说道。 田雨秀张了张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快喂她吃东西!”傅楚窈又喝了一声。 梁卫国连忙一勺一勺地喂田雨秀喝起了鸡汤。 这边傅楚窈已经洗干净了手,然后跟兰花嫂商量起了应对办法。 如今孩子都已经出来了一条腿…… 这是非常凶险的! 所以傅楚窈的法子,就是用针灸给田雨秀止疼、与止血……然后由她下剪子,剪开会阴处,然后由兰花嫂把孩子拖出来,再然后,傅楚窈会帮着田雨秀再把伤口缝上。 兰花嫂觉得这过程实在很凶险…… 但是,现在田雨秀和她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可以说已经是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母子二人但凡只要有一个能保持性命,那就是梁家祖宗显了灵…… 所以兰花嫂点点头,出去跟梁大壮和他老婆说了声。 事到如今,梁家人也是没法子了,只得点了点头。 傅楚窈长长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像田雨秀这样的情况,她以前跟着奶奶出诊的时候曾经遇上过一次。 但是,她还没有亲自处理过。 现在田雨秀的情况…… 傅楚窈不由得又看了田雨秀一眼。 只见田雨秀虽然正在勉强吃东西……但她显然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吃上一口就要呲牙咧嘴好半天,再喘半天的粗气,才能勉强再吃上一口。 傅楚窈一咬牙,拿出了自己的针包。 ------------ 第一百三十九章田雨秀生娃了(二) 傅楚窈掀开了搭在田雨秀腰腹间的薄被子。 梁卫国不由自主地就朝那儿看了一眼…… 田雨秀有些羞愧难当。 兰花嫂急忙推搡着梁卫国,说道,“自古以来就没有男人进产房的道理,你快出去……” “让他留下!”傅楚窈说道,“不让他亲眼看看他老婆是怎么受的苦,他还当女人生孩子就是件随随便便的事!” 兰花嫂见傅楚窈态度坚决,梁卫国也杵在这儿不动…… 最后她也不管了! 傅楚窈稳稳当当地吩咐着梁卫国,“把开水拎进来,呆会儿你就给我打下手,我让你拿什么你就拿什么,懂?” 梁卫国紧张地点了点头,过去拎开水去了。 傅楚窈将呆会自己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拿出来,铺在一张白纱布上,然后将自己要用的针与剪子,反复用开水冲洗。 “你俩,一人抱住她的一条腿,让她别动!”傅楚窈低喝道。 兰花嫂立刻上前,牢牢地抱住了田雨秀的一条腿;梁卫国犹豫了好一会儿,也上前,抱住了田雨秀的另一条大腿。 田雨秀羞愤难当…… 可她被兰花嫂和梁卫国两人拉住了腿,却又无法动弹…… 就在她两腿大张之际,傅楚窈、兰花嫂和梁卫国看到了从她身下探出来的婴儿的小腿丫,看着似乎已经有些发紫了。 梁卫国瞪大了眼睛…… “哎哟可不得了啦,再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兰花嫂急道。 傅楚窈不敢再耽误,拿着针就在田雨秀的双腿间,以及大腿根部扎了下去。 很快,田雨秀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慢慢变小…… “雨秀姐,我已经刺中了穴位,呆会儿你会觉得疼痛的感觉越来越轻,你要保持体力,要是兰花嫂让你用力,你就要按着她教你的节奏,使劲用力……知道吗?”傅楚窈问道。 田雨秀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知、知道了!” 傅楚窈伸手过去,在扎了针的地方摸了摸,然后拿起了剪子…… 她深呼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拿着剪子就小心翼翼地沿着那婴儿小脚丫的地方剪了一刀! 鲜血疯狂地狂涌了出来…… 但是,一包血涌出来之后,似乎很快就停了下来。 傅楚窈用白纱布蘸干净刀口周围的血迹,然后又剪了一刀。 “兰花嫂!”她轻喝了一声。 兰花嫂连忙过去,将手探了进去,还叫道,“雨秀你用力!用力!快……我摸着孩子的屁股了……用力,用力啊!” 田雨秀紧紧地抓住了梁卫国的手,死命地用力…… “好!好好好……继续用力,继续用力!对了,我摸到孩子的肩膀子,加油!加油……快,快啊!”兰花嫂拼命大叫! 田雨秀拼命地“啊”了一声,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男孩儿!”兰花嫂托住了从产道处滑出来的孩子,忍不住喜极而泣,竟然哭了起来。 田雨秀晕了过去。 “啊……啊啊……哇,哇……” 微弱的婴孩哭声响了起来。 这一回,不需要傅楚窈交代了,兰花嫂手脚麻利地从田雨秀身下一把就拽出了胎盘,然后拿过剪子替孩子剪断了脐带,又打了结,就抱着孩子去一旁料理去了。 而傅楚窈也好奇地打量一下这个新生婴儿。 她只看了一眼就怔住了! 在这个小婴儿的额头上,居然有个位置跟前世一模一样的疤痕? 只是,大约现在孩子也小,所以他额头上的那个疤痕看着也小,也就是一粒米那么大…… 傅楚窈心情复杂。 她忍不住看了梁卫国一眼。 想不到,梁卫国也是一脸的怔忡,还表情复杂地看向傅楚窈。 傅楚窈看看梁卫国,又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田雨秀…… 她则咬着牙,开始替田雨秀用针线缝合伤口。 梁卫国一直盯着她看…… 傅楚窈瞪了他一眼,“你看着我干嘛,快拿纱布过来给我!” 梁卫国回过神来,连忙递了块白纱布过来。 傅楚窈小心地替田雨秀缝合伤口。 老实讲,缝合伤口这种事……傅楚窈也觉得好残忍。 但要是不缝合的话,田雨秀以后会更惨。 所以…… 傅楚窈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也好在她本就手巧,虽然第一针、第二针扎下去,扯到棉线的时候,田雨秀顿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但当她扎到了第三针、第四针的时候…… 傅楚窈已经有些自如。 她快手快脚地替田雨秀缝合了,这才将之前扎在田雨秀腿根处的钢针给拔掉了。 接下来,傅楚窈又抓过了田雨秀的胳膊,替她把了一回脉。 听了一会儿脉象,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傅楚窈俯到田雨秀的枕头边,笑道,“恭喜你啊雨秀姐,母子平安……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赶紧把身体养好,就能跟小宝宝在一起了。” 田雨秀呜咽着哭了起来,“让我看看孩子,快让我看看孩子……”她的声音虚弱到比只小奶猫还小…… “兰花嫂正在给他洗澡呢,呆会儿洗完了澡,给他穿上了小衣裳,就给你送过来。”说着,傅楚窈只觉得心胸间气血翻腾,不由得又说了句,“我,我先出去一下,给大壮叔和大壮婶子报个喜……” 傅楚窈匆匆跑到了外头。 她一出屋子,梁大壮就紧张地凑了过来,“……生了啊?男的还是女的?” 傅楚窈皱眉看了他一眼,再回想起产房里那血肉模糊的一团…… 她低头“哇”了一声就呕吐了起来。 这都已经过了饭点了,傅楚窈也哎不出什么来,光呕了一滩黄胆水。 等她呕了个天昏地暗,梁大壮老婆才过来了,“阿窈你要不要紧哦?雨秀怎么样了,我能进去看她了么?” 傅楚窈这才喘了两口气,说道,“雨秀姐她……生了个男娃娃,婶子你进去帮把手吧!” 梁大壮在一旁听了,喜道,“是个带把儿的!” 梁大壮老婆则急急地进了知青站。 傅楚窈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复又进了知青站,找出纸笔开了张方子,递给了梁卫国,说道,“你去镇按这方子抓药,一天煎两剂给雨秀服用,这药方,能帮着她愈合伤口。记着,她在服药的时候,不能给孩子喂奶,以免把药性过给了孩子……” “……要是怕孩子没奶吃,村里细妹嫂子的娃娃也才四个月大,去求求她吧!”傅楚窈疲倦地说道。 梁卫国默默地点点头。 ------------ 第一百四十章田雨秀生娃了(三) 傅楚窈回到了家。 奶奶依旧还没回来。 这会儿都已经快下午三点多四点了。 傅楚窈被累得够呛,又被饿得不行…… 她快手快脚地生了火,先架了个盛满了冷水的锡锅到灶上,然后就把家里所有的开水瓶拿了过来,将瓶中的开水倒入浴桶,先洗了个澡。 洗完澡她换了身衣服……总算觉得萦绕在鼻端的那股子血腥气终于散了! 傅楚窈用刷子将浴桶刷干净了,又把换下来的衣裳拿到了一边…… 等她忙完了这些,灶上的水也烧开了。 傅楚窈又连忙架了个小锅,从锡锅里倒了些开水到小锅里,然后又洒了把面条进去。趁着煮面条的空当,她又将锡锅里的开水重新注入到开水瓶里,这样,呆会儿奶奶回来就有热水洗澡了。 她去菜园子里掰了几片青菜回来,洗干净撕碎了扔进了面条锅里,又打了个鸡蛋,用筷子搅了几下。 “阿窈?” 院子外头有人喊她? “谁啊?”傅楚窈大声反问了一句。 “……是我,我是徐耀华!阿窈你开开门。” 傅楚窈喊了声“等等”,又把鸡蛋搅了几下,快手快脚地将面倒进了大碗里,又洒了点儿盐和香油进去;见灶膛里还有柴火燃着,她索性又架了一锅冷水上去。 想了想,她又放了俩生鸡蛋在锅里。 忙完了这一切,傅楚窈这才匆匆跑了出去,打开了院子门。 门外果然站着一脸焦急的徐耀华。 “耀华哥,怎么了?”傅楚窈问道。 徐耀华急道,“阿窈妹子,我听说,是你帮雨秀接生的……我从镇上请了医生过来,他们也刚到,想请你再走一趟,跟他们说说情况。” 傅楚窈爽快地答应了,“成啊,耀华哥你等一等……啊,对了,你吃过饭了么?”她想把那碗面条吃完,就顺便问了徐耀华一句。 徐耀华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不饿。” 傅楚窈转头进了厨房,把那碗面条给分成了两碗,端了出去。 “耀华哥,你也吃点。”她递了一碗面条过去。 很明显,徐耀华深深地闻了闻这碗香喷喷的香油鸡蛋面,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傅楚窈被饿坏了,也懒得理徐耀华,将那碗面放在桌上,然后捧着自己的这碗面大吃特吃了起来。 老实讲,徐耀华为着田雨秀的事儿跑了一整天,到现在也没吃东西。当下见傅楚窈吃得香,他也顾不上不好意思,端起碗来就吃。 傅楚窈煮的面,很简单,基本没有佐料,只是用盐调味,另外有点儿滴了点儿香油而已。 可是,滚烫微香又绵软的面条却十分抚慰他饥肠辘辘的肠胃…… 一碗面条下了肚,徐耀华仍然有些意犹未尽。 但傅楚窈已经站起身,一副要收碗的样子……徐耀华只好讪讪地站起身,将碗里的最后一口面汤饮尽,这才依依不舍地将空碗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收了碗,动作麻利地洗了碗,见灶上的开水烧开了,连忙将灶膛里的柴火给抽掉,塌熄了。 ――锅里的两枚鸡蛋能被开水慢慢泡熟,这样,要是奶奶回来也跟她一样肚子饿的话,就能马上吃到热乎乎的鸡蛋了! 傅楚窈跟着徐耀华急匆匆地出了门。 果然有个穿着白大褂、背着医疗箱的中年女医生已经呆在知青站里。 傅楚窈过去,跟女医生说了几句田雨秀的事。 女医生听了很是惊讶,“产妇的伤口……我已经看过了,下刀又狠又准,缝针也缝得相当标准。就是我这个当了十几年的产科医生,大约也就是这水准了。”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不瞒您说,您还没来的时候,可把我给吓坏了。但雨秀姐的情况很紧急,所以当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对了,还得烦您再给雨秀姐开点儿消炎的药膏,当然我也给她开了点儿消炎去火消肿的中药方子……” 女医生看着傅楚窈,赞许地点了点头。 要说之前村里人虽然知道傅楚窈在学医、还在学认字儿……但众人在潜意识里,当然觉得像方氏和傅楚窈这样的“赤脚医生”,肯定比不上正规大医院里的医生啊! 但是,现在女医生的意思…… 傅楚窈这个小妹子很行、很厉害? 围观着的村里人纷纷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傅楚窈。 傅楚窈又跟女医生交谈了几句,二人不由得越谈越投机……最后女医生还告诉傅楚窈,她姓颜,以后傅楚窈要是有机会去镇上玩,倒是可以去找她。 两人说了几句,颜医生就离开了。 徐耀华跑去送颜医生。 傅楚窈也就慢慢地往家走。 说实在的,跑了这么几趟,她实在是被累坏了,就一步一步慢吞吞的往回走。 身后有人匆匆跑了过来,“阿窈?阿窈等一等!” 傅楚窈回头一看,见是梁卫国。 梁卫国的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他三步两步追上了上来,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她,“阿窈,今天……多亏了你,这些,这些都给你……” 傅楚窈看了一眼。 篮子里装着满满的鸡蛋、一块腊肉、一把笋干什么的。 “这些我不要,你拿回去给雨秀姐补补身子吧!”她转身就走。 梁卫国一急,伸手拽住了傅楚窈的胳膊,“……阿窈,你拿着!这是你雨秀姐让我给你的!” 傅楚窈回头看向梁卫国。 梁卫国的脸涨得通红,鼻尖上还冒出了汗。 想了想,傅楚窈站正了,她打量了梁卫国一番,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问了句,“……雨秀姐肚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梁卫国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 傅楚窈一见他这模样,便知这其中有猫腻…… ――这么说,田雨秀刚刚生下的孩子,还真有可能不是梁卫国的? 那,那…… 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得顿时一个激灵! ------------ 第一百四十一章田雨秀生娃了(四) 傅楚窈与梁卫国面面相觑。 她盯着他,一声也不吭。 可梁卫国却低了头,有些躲躲闪闪的。 半晌,他突然低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对待雨秀姐,我,我会把她当成妻子的,孩子,孩子……总之,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俩。” 说着,梁卫国把那个篮子往傅楚窈手上一塞,转身匆匆离开了。 傅楚窈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呆立了半晌,终于明白了过来! 可是,可是…… 一想到她还当着梁大壮的面,把梁卫国给叫进了田雨秀的产房……以及梁卫国全程目睹了田雨秀生产的过程……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会这样啊!!! 傅楚窈觉得自己就像吃了一头苍蝇似的,恶心得不得了! 她本想直接扔掉手里的篮子的…… 可转念一想,这篮子也没得罪谁吧! 于是,她只好气冲冲地拎着篮子回了家。 方氏已经回来了,而且连晚饭都已经捎上了。 干净整洁的院落,方氏在厨房里忙碌而弄出来的叮叮咚咚的响声……以及飘满了饭菜香气的小院…… 这才是家的感觉嘛! 傅楚窈舒服的透了一口气,把篮子扔在了院子里的八仙桌上,又高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 “好!先去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啊!”方氏说道 傅楚窈去了厨房,果然看到奶奶已经做好了饭菜。 “奶奶!你怎么去了一天……张大桥他爹,怎么样了?”傅楚窈顺口问了一句。 方氏道,“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这回能救过来,下一回就够呛……对了,你不是去给田雨秀接生去了?她怎么样?” 傅楚窈犹豫再三。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把那件事儿告诉奶奶。 “她啊胎位不正,生产的时候,孩子的一只脚都已经出来了……后来我用针给她封穴止血,用剪子给她剪开了……接生的兰花嫂说,孩子没事儿!田雨秀么,肯定是要吃苦头的,但性命能保住。”傅楚窈说道。 顿了一顿,她吐了吐舌头,又道,“奶奶,动剪子、还有缝合伤口的时候……真的好吓人!特别是用剪子一剪刀下去……以及,缝针时候的棉线抽动的声音……后来我还呕了呢!” 闻言,方氏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胆子也还算大,头一回就敢下手!” “不然怎么办,看着田雨秀活活被痛死,一尸两命么!”傅楚窈洗了手,又用干净的毛巾擦干,然后就把奶奶做好的饭菜给端了出去。 方氏把最后一个菜炒完了,涮了涮锅,也出去了。 祖孙俩就面对面的一块儿吃起了晚饭。 吃过饭没多久,就又有人来敲门。 傅楚窈听出了徐耀华的声音。 她今天已经很累了…… 但她还是皱着眉头过去开了门。 果然,徐耀华就站在她家门外。 “耀华哥,这天都已经黑了……你还不回去啊?”虽然不知道徐耀华这么晚了还过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但傅楚窈还是很不客气地说道。 “阿窈妹子,我……” 徐耀华欲言又止。 “阿窈,是谁啊?”方氏在院子里问了一句。 徐耀华连忙说了句,“方婆婆,是我,徐耀华。” 方氏“哦”了一声,顺便问了句,“……小徐啊,你吃饭了嘛?” “还没呢!”徐耀华朝傅楚窈笑笑,闪身进了院子。 傅楚窈怒视着他。 方氏正在收拾残局呢……其实她刚才也只是随便问了句,没想到徐耀华还真来了句“没吃”? 方氏有些下不下台,看看还有点儿剩饭剩菜什么的,就又问了句,“……那,那,这……” “可以可以,谢谢方婆婆了!”徐耀华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的,眼睛都冒绿光。 方氏只得说道,“阿窈再去添副碗筷。” 傅楚窈气呼呼地去了。 等她拿来了碗筷,方氏便将家里所有的剩饭和剩菜都给添在了一个碗里,递给了徐耀华。 今天是因为方氏也出门一整天料理病人去了,回来以后也觉得累,所以也懒得炒菜,不过就是在自家菜园子里摘了两粒辣椒、又扯了几根长豆角一块儿切碎炒成了炒粒粒,以及一盘子泡腌菜、一碗丝瓜蛋花汤而已。 而米饭呢,方氏一向喜欢用杂粮搭配大米来煮……以增加饱腹感又适合养生,所以今天的米饭里混着香糯软腻的地瓜块…… 徐耀华三口两口吃完了饭,然后将空碗和筷子放在了八仙桌上,恭恭敬敬地对方氏说了句,“谢谢方婆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徐耀华是个读书人,礼数也算是周全…… 方氏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傅楚窈看都没看徐耀华一眼,开始帮着收起了碗筷。 这时,徐耀华开口了,“方婆婆,虽然冒昧得很……但我还是想跟阿窈妹子说几句话,不知……” 傅楚窈与方氏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见这祖孙二人都没反应,还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徐耀华有些脸红了。 “方婆婆,我,我想单独跟阿窈妹子说几句话。”徐耀华继续吱吱唔唔地说道。 方氏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友好了。 “有什么话是我这个老婆子不能听的?”方氏冷冷地说道。 傅楚窈也很不高兴。 ――谁愿意跟他来这套偷偷摸摸的? 徐耀华涨红了脸,说道,“……方婆婆,不瞒您说,是,是……是雨秀托我带几句话给阿窈妹子的,您,您不要生气……真的,只有两句话。” “耀华哥,我奶奶也不是外人。”傅楚窈不高兴地说道。 她本来很想说――爱说说,不说快走的…… 可方氏却闷声不响地端起了碗筷,朝厨房走去了。 傅楚窈看着奶奶笔直的背景…… ――徐耀华拉住了她的胳膊、而且眼里还流露出了恳求的神情? 她瞪了他一眼,烟眉紧蹙。 ------------ 第一百四十二章田雨秀生娃了(五) 徐耀华轻声说道,“阿窈,求你……我说完了就走。” “说吧!”傅楚窈没好声气地说道。 徐耀华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雨秀肚里的孩子,是,是……梁大壮的。” 傅楚窈一怔,呼吸一下子就变得粗重了起来!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 但是,这事儿真跟她没关系啊!所以她是真不想听! “好了耀华哥……”她本想打断徐耀华的话。 可徐耀华却反过来打断了她的话,“阿窈!谢谢你!其实这些日子以来,雨秀她……真的很苦,几次三番都想寻死……她是真不想活了,毕竟她自己的家庭是那样,然后还吃了这么多的苦……” “直到你白天给她接生的时候,朝她吼出来的那句话……雨秀她虽然已经了无生趣,可她不想她生下来的孩子落得跟她同样的下场,所以……” 说到这儿,徐耀华压低了声音,“……所以,她托我向你说声谢谢。她说,命运虽然对她不公,但她也应该要为了孩子振作起来!阿窈,谢谢你!” 傅楚窈看向他,神情复杂。 ――田雨秀前世的孩子……毫无疑问,就是今天她生的这个孩子! 因为孩子的额头上都有块与生俱来的胎记! 那么,前世田雨秀的孩子,也是……梁大壮的? 那徐耀华到底有多爱田雨秀,才愿意罔顾他与傅楚窈的婚姻,从来也不愿意触碰她一下……却一心要守护在田雨秀母子的身旁? 只可惜,让徐耀华不顾一切爱护着的、田雨秀的那个儿子却并没啥出息,最终还因为傅楚窈手里有了钱而跑去“认母”,简直把傅楚窈给恶心坏了! “我知道了,你走吧。”傅楚窈皱眉说道。 徐耀华突然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 少女靡颜腻理,淡眉微蹙,红润润的嘴儿微微嘟起,显得那秀挺的鼻头格外可爱。 徐耀华怦然心动。 他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再抬头看她。 “阿窈,谢谢你!雨秀她性格柔弱,所以不管做什么,她都特别被动。这还是她头一回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事……阿窈,你不知道,我和雨秀从小一块儿长大……她、她的家庭情况是这样,其实我也不比她强到哪儿去。所以,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 “老实讲,我为了她,还真是操碎了心。现在,现在……看到她终于愿意拼一把,我真是,真是很开心。”他越说声音就越低,语速也越慢…… 但是傅楚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耀华哥,天都已经黑了,你早点儿回去吧!雨秀姐还在等你呢!”见暗示无用,她索性挑明了送客的意思。 她今天已经忙了一整天田雨秀的事,都快被累死了!所以现在她就希望他赶紧走,他走了以后,她就能用热水泡个脚,好好纾解一下疲劳了。 可徐耀华却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只是,傅楚窈都已经站起来,并且已经朝着大门外走去了……徐耀华没法子,也只得站起身,跟着她走到了院子门口。 傅楚窈手拉着门,准备等他一出门,她就好立马关上门的。 可是…… 徐耀华虽然已经走出了她家的院子,却在她想要关上门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挡住了她想要半上院门的举动。 “阿窈,我还有句话想对你说!”徐耀华似是鼓足了勇气说道。 傅楚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看着她晶莹明澈又带着几分好奇的漂亮大眼睛,徐耀华脑子一热,说道,“阿窈,我,我……我喜欢你!” 傅楚窈顿时呆若木鸡。 …… 这又是哪一出? 徐耀华似是害怕自己失去勇气,便急急地说道,“我,我……如果不出意外,我、我应该能考上今年的高考,然后我,我应该可以离开这儿,你,你愿不愿意……” 还没等他说完呢,她直接就硬绑绑地说了句,“不愿意!” 陡然听到了她冷漠的拒绝,徐耀华一愣,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 傅楚窈不悦地盯着他,冷冷地说道,“耀华哥,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结过婚了?你老婆是许翠,而且许翠也很快就要生孩子了!” 徐耀华张大了嘴。 像有盆冷水泼得他……从头到脚都透心凉! 他急喘了几口粗气,连声解释,“……阿窈,你听我解释!我跟许翠……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不是……我跟她之前根本就没有感情!是她,是她……哎,总之,我会尽快处理完,但首先……孩子是无辜的,我得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啊。阿窈……” “你跟她离了你也配不上我!”傅楚窈冷冷地说道。 徐耀华一怔。 “你是知青,高考以后……也许你会上个很好的大学,毕业以后也会很有出息!但我也不差啊!我会医术,以后……”说到这儿,傅楚窈留了一手,也没说自己已经报名参加了函授考试,就说道,“……以后我可是要靠自己的!你好与不好,与我无关!” 顿了一顿,傅楚窈又傲然说道,“我讨厌许翠,所以我也讨厌许翠的男人……就算你离了婚,我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再说了,你离了婚就是二手货,还带个孩子,你凭啥配得上我?” 徐耀华张了张嘴。 “阿窈……”他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砰!” 傅楚窈看也没看他,直接关上了院门。 关上院门,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奶奶!我好累啊……有没有热水?我要好好地泡个脚!” 说着,她快步朝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徐耀华站在门外,面对着阿窈家院子门上的冰冷铁扣,听看阿窈清脆好听的声音,以及她轻快地脚步声音…… 他不由得陷入了怔忡。 ------------ 第一百四十三章田雨秀生娃了(六) 徐耀华走了以后,傅楚窈去了厨房。 方氏已经烧好了开水,见她进来了,就示意她赶紧泡个脚。 傅楚窈连忙把自己和奶奶的泡脚木盆给端了过来,又去院子里端了两个小木凳过来,以及又拿了她和奶奶的洗脚巾。 祖孙俩一边泡脚一边聊天。 方氏就问孙女儿,刚才徐耀华是啥意思。 傅楚窈隐去了后一截,只把徐耀华所说的田雨秀的事儿给说了…… 方氏被惊着了。 “想不个这梁大壮还真是猪狗不如!”方氏骂道,“……为了攀高枝儿,连个黄花大闺女也要祸害!亏他还是个生产队长!真是、真是……” 顿了一顿,方氏又骂道,“这个田雨秀也是窝囊!亏她爹还是个县长!哪怕她亲爹其实是个后老子呢!闺女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他能忍?所以这田雨秀好歹也吱一声啊,她又扭扭捏捏地不说,又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她委屈……难道个个都是她肚里的蛔虫,就跟徐耀华似的?” 听到奶奶把徐耀华比成了蛔虫,傅楚窈“卟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方氏白了孙女儿一眼。 “……以后不管你受了什么委屈,瞒着谁也不能瞒着奶奶,懂?”方氏说道。 傅楚窈抬头,看着奶奶,眯眯笑,还用力点头,“嗯嗯!不过奶奶,一般我也不怎么受委屈,因为我有仇当场就报了!” 方氏笑了起来。 傅楚窈想到几天前的事,连忙跟奶奶商量,“奶奶,上回我跟您商量的药膳的事儿,您说成嘛?我想着,反正现在田雨秀也是病着,干脆……我弄点儿药膳给她,就当是做实验也成啊!” 方氏听了,有些犹豫,“寻常人家连药都吃不起,谁还吃得起药膳!何况……你要是搞了这个,还怕人家扣一顶投机倒把的大帽子过来,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傅楚窈解释道,“放心吧奶奶!上回咱们在城里卖连衣裙,不也没事?好嘛那次咱们确实是偷偷的卖,但是奶奶你要相信我嘛,你看现在连高考都已经恢复了!连我这个没上过一年学的人,可以直接考试大学的函授……所以以后啊,只会越来越好!” “但愿如此吧!”方氏叹道。 傅楚窈得了奶奶的默许,心下暗喜。 夜里睡觉的时候,傅楚窈躺在床上忍不住想起了徐耀华对她说过的话…… 按着徐耀华的说法,他对田雨秀还就真的只有“兄妹之情”? 呵呵…… 所以说,这“兄妹之情”四个字,过去在他的心中,完完全全超的越了他对于妻子、对于家庭的责任? 再想想徐耀华对待许翠的态度…… 好吧,也可以说是许翠咎由自取。但徐耀华所说的,等许翠生下孩子就离婚的说法,也未免让人感到……不那么地道。 以及今天,在听到徐耀华向自己表白的那一瞬间―― 其实前世的傅楚窈在一开始,对年轻有为的徐耀华也是有过好感的、有过渴望的;但到了后来,当她明白过来,他与田雨秀之间的感情是任何人、与任何事都不能超越的以后,就一直念念不忘…… 她希望有一天,徐耀华能够以卑微匍匐的姿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后再被她狠狠地抛弃,教他也试一试这种狼狈的滋味! 这就是她前世死活不愿意与徐耀华离婚的原因。 可以说,今天徐耀华对她的表白,其实已经达成了她前世的夙愿 但不知为什么,傅楚窈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她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努力想要看清隐约可见的帐子顶,心想――她的未来应该是与这些人无关的,所以……干嘛要想这些啊! 还是想些实际的事情比较好。 嗯,田雨秀是她帮着接生的,所以她对田雨秀的身体情况很了解。不如,明天就给田雨秀做点儿简单又普通的药膳送过去? 接下来,傅楚窈就想了好几道药膳,准备过几天等田雨秀的身体稍微好一点的东西,就送去给她吃吃,再静观效果…… 诶,还有老武……也不知他怎么样了,距离今年的高考只剩下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准备好了吗?怎么也不给她写信?看来,她得去镇上看看了…… 傅楚窈打了个呵欠,沉沉睡去。 从第二天起,傅楚窈每天如常劳作、学习、有时帮着奶奶照看一下那些上门来求诊的村里人,当然有时大家有点儿头疼脑热的,就直接找傅楚窈给看看…… 与此同时,傅楚窈有时就在家里做点儿简单的药膳给田雨秀送去。 慢慢的,田雨秀的情况也渐渐转好。 出了月子以后,她下身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可以慢慢扶床下地走动…… 傅楚窈根据田雨秀的情况,用简单的药材给她做了些滋补的药膳。又过了一段时间,田雨秀恢复得更好了一点,傅楚窈觉得她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在征得了奶奶的意见之后,就开始给田雨秀吃喝些利于下奶的药膳。 很快,田雨秀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有时候,她也能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知青站的门口,晒晒太阳、与村里人聊聊天什么的。 而傅楚窈也注意到,虽然梁大壮有意无意地会守在田雨秀的身边,但梁卫国与徐耀华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俩从不让田雨秀落单,徐耀华不在的时候、梁卫国必定在;梁卫国不在的时候,徐耀华就一定在…… 当然,傅楚窈虽然也觉得梁大壮挺恶心的,但田雨秀、梁卫国与徐耀华之间的事,她也完全不想参与。所以,即使是有时候,她会给田雨秀送些东西去,也是话一说完就马上走,从不肯呆多一刻。 ------------ 第一百四十四章精虫上脑(一) 这一年到了春夏季节交替的时候,天气时冷时热的……不少人都时患伤风感冒,不停地打喷嚏咳嗽,严重的还开始头痛发热了起来。 可是,当初经历了九死一生、差点儿死于难产的田雨秀与她的儿子小石头,却在傅楚窈每日一剂的药膳照顾之下,不但没有感冒,而且还被养得面色红润,娘儿俩都肥了一圈。 这流行性感冒,用方氏的话来说,或者从中医角度来说,就是时行性疠气。 只不过,乡下人即使是患上了流行性感冒,大多数也都是死扛。所幸乡下人终日劳作,体格也算是强悍,很多人不用治疗也能痊愈。 又因方氏祖孙俩的医术之名越传越盛……所以也有些病体沉疴之人找上门来。 隔壁陈庄的一个叫做陈建民的人患上了流行性感冒,初时只是发烧、咳嗽,觉得有些捱不住了,他老婆就自己上山挖了些野生板蓝根回来,煲水给他吃了。 不料过了几日,他这病症却越来越严重,醒着的时候会咯血,咳到厉害的时候竟然还昏迷了过去…… 陈建民约莫四十几岁,正是家里的顶梁柱,平时身体倍儿棒,从来也没有病成这样过。 他这么一倒下,一家老小都慌了……又听说方氏医术高超,连忙送了他过来,请方氏帮着看看。 但凡是来家里求诊的人,方氏一般都让傅楚窈出面接待。 于是傅楚窈给陈建民诊了脉,又察看了舌笞、眼睑以后,认定他这是毒热内陷、内闭外脱、毒热壅肺所导致的,所以才会这样胸腹灼热、四肢厥冷,口唇爪甲紫暗。 老实讲,陈建民的情况是比较危急的。 但也并不是无可救药。 当下,傅楚窈开了方子给陈家人,吩咐他家人定要严格按照方子去镇上的中药铺里抓了药,一日两剂,三天以后定要回来复诊。 老实讲,陈家人看到傅楚窈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虽然性子看起来很是沉静稳重,但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子……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他们心里虽然犯着嘀咕,却还是带着奄奄一息的陈建民、与傅楚窈开的方子一块儿回去了,并且也去镇上抓了药,回来侍候陈建民饮下。 傅楚窈原本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最近因为季节变幻,所以上门来求医的人很多,傅楚窈需要一边做医案、一边劳作、一边看书学习、以及还要顾着田雨秀母子俩…… 所以三天以后,她压根儿就把陈建民这人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这一天,有人打了上门来! “喂!那个小姑娘你给我出来!你个庸医啊!我问你……你啥也不懂的就乱开方子!现在我爹气儿都没了!你讲讲,你要不要拿命来陪?”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依稀觉得这两人有些面熟,再一想…… 可不就是前两天来求医的那个陈庄的陈建民的俩儿子? 见他二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傅楚窈迅速回想了一下当时陈建民的病情,以及她给开的方子。 想想,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点。”傅楚窈皱眉道。 陈家的大儿子陈大牛嚷道,“……你还有脸要让我们说清楚点?你害得我爹就快死了你知道吗?小妹子我跟你讲,别以为你是个小姑娘,我们不好拿你怎么样……要是我爹真有什么万一我会要你给她偿命的。” 傅楚窈看了陈大牛一眼,转头问陈二牛,“你说,你爹怎么样了?” 陈二牛不像他哥那么莽撞,便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不是开了三天的方子吗?前两天还真就越来越好了,昨天是第三天,白天的时候也还成,夜里睡觉前还说今天要过来再给看看……结果到了今天早上……” “我爹他昏死在床上,怎么叫也叫不醒!而且枕巾上……一滩血啊!”陈二牛气愤地说道,“肯定是我爹他呕出来的!”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她转身进了屋。 陈大牛与陈二牛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丫头是想逃? “哎哎小姑娘!不带你这样的啊……你医死了我爹,你,你做不了主的话,叫你奶奶出来啊!咱们商量一下后续怎么办,你们赔我们多少钱……”陈大牛高声嚷嚷了起来。 陈二牛愣了一下,“哥,咱爹还没死你就这么说……” “你傻啊!”陈大牛骂了他兄弟一句,“……先这么说着,总之咱不能吃亏,是吧!” 陈二牛想想,觉得也对,就跟着大声嚷嚷了一句,“就是啊,小姑娘你躲起来是没用的!还是快点把你奶奶叫出来……” 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呢,傅楚窈就从屋里出来了,肩上还背着个医药箱。 她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背着医药箱走到了院子门口。 见陈氏兄弟还杵在院子里,她回头一看,不高兴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上你们家看看你们爹去。” 陈氏兄弟对视了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三人匆匆赶到了陈庄的陈建民家。 在陈建民的家门口,一个穿花衣的女人正坐在一把竹靠矮椅上,身边还蹲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远远地看到有人来了,花衣女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大哭了起来,还将那孩子给揽到了身后…… 傅楚窈三步两步赶到陈家门前,看了那护着孩子的妇女一眼。 陈建民已经四十六岁了,他大儿子陈大牛二十四五,二儿子陈二牛二十一二……但这个妇人看着也就三十岁不到。而且她身材丰腴,面若圆盘、目含秋波的,着实生得年轻漂亮;但她身边却有个七八岁大的男孩? ――所以这花衣女人,到底是陈建民的老婆,还是陈大牛的老婆? ------------ 第一百四十五章精虫上脑(二) 傅楚窈打量着这个只会干嚎、可干嚎了好久却不见一滴眼泪的花衣女人…… 然而陈氏兄弟也没有向傅楚窈介绍花衣女人是谁,那花衣女人也只是将那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护牢了…… 所有的人,都用带着防备的眼神看向她? 可她是他们请来的大夫,不是么? 傅楚窈的心头闪过了奇怪的感觉,皱眉问道,“病人呢?” 花衣女人不由自主地看了陈大牛一眼。 傅楚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她克制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转头看向陈大牛…… “让小虾去外头!”陈大牛不高兴地说了句什么。 花衣女人的哭声一收,然后低声向那个七八岁的男孩说了句什么,似乎是打发他去别人家讨个什么东西的…… 男孩小虾看了傅楚窈一眼,撒开脚丫子跑了。 花衣女人抹了一把泪(其实这眼泪并不存在),这才对傅楚窈说道,“你跟我来!” 她扭着腰儿带着傅楚窈走进了陈家。 傅楚窈打量着四周。 这个家也真是够穷的……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个家,恐怕还高攀了。 这家人的房子都快塌了! 从外面看,土墙上尽是一道一道的裂缝,最宽的有二指宽;屋顶是用稻草压着石块砌成的;院子里晒着几件衣服,每一件衣服上都打着重重叠叠的补丁…… 傅楚窈跟着花衣女人进了屋。 只见陈建民正仰面躺在里屋的床上,一动也不动的,身上随便搭了个毯子……他双目紧闭,嘴巴大大张开,双颊有不自然的红晕,枕巾上确实淌了一大片已经干涸了的紫红色的血。 除此之外,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酸腐难闻的气味…… 傅楚窈皱眉打量着躺在床上、如同死人一般毫无反应的陈建民。 她的眼睛顺着他的脸、看向他的脖子、再看向搭在他胸腹处的毯子,以及他的两条腿、两只脚、与随意散落在地上的两只破布鞋…… “看!我爹快死了!小姑娘你就说吧,你打算赔给我多少钱?”陈大牛恶声恶气地说道。 傅楚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吭声。 她指挥陈二牛,“去给我搬张椅子来。” ――这家可真够穷的,屋里除了床之外,只有一只木箱;但木箱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能坐啊! 陈二牛老实,听了傅楚窈的话,他赶紧去外头搬了一把竹背矮凳进来了。 傅楚窈看了看,感觉这把竹凳有点儿像刚那个花衣女人坐着的那把。 所以说…… 这家人连凳子也只有一张? 要不要穷成这样? 确实在这个年代,全国大多数人都不富裕。但梁家村、陈庄、张庄所在的这一带却与众不同。 原因无它,只因这一带村庄靠近土壤肥沃、物产富饶的谷仓山。但凡只要村民勤快一点,愿意多往密林边走一走,捡点儿山货什么的……发家致富虽不至于,但养家糊口是没问题的。 所以,陈家人怎么会穷成这样? 傅楚窈坐在了竹凳上,抓出了陈建民的手腕,将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了陈建的手腕上。 ――陈建民的身体都已经有些冰冷了。 但他并没有死。 可是,他虽有脉象、但从脉象来看,也是洪脉盛亢而革脉不继,表象邪盛火亢、内里又阳虚有湿? 再仔细观察了一下陈建民枕巾边的那滩血、以及他嘴边的血迹…… 傅楚窈突然转过头,盯着花衣女人。 花衣女人被吓了一跳!她看了看陈大牛,然后垂下头,正准备悄悄溜走…… “你们的爹……没救了,死定了!”傅楚窈冲着陈氏兄弟斩钉截铁地说道。 花衣女人被惊得……一只正准备跨出院子的,可听了傅楚窈的话之后,那只脚就停滞在了半空中…… 陈二牛被吓得张大了嘴! 而陈大牛的面上却闪过了一丝喜色…… 然而,他很快就收住了面上的表情,神色凌厉地盯着傅楚窈,“……既然这样,小姑娘,那我们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傅楚窈站了起来,咬着嘴唇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你爹是伤风热咳,我给开了方子祛热退邪,就该好了的。再说了,你们不也说了,他昨天明明就已经好了的……” 说着,她仗着身形矮小又灵活,一个转身就闪出了屋子。 “哎……喂!你害死了人还想跑?站住!”陈大牛急了,连忙追了出去。 傅楚窈当然不会跑。 她只是不想站在那样逼仄、破旧、又脏又臭的屋子里。 而且…… 这个陈大牛可不是什么好人! 有什么话,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清楚比较好。 所以,她在陈家的院子里站住了。 陈氏兄弟与花衣女人从屋里追了出来。 陈大牛一见这小姑娘没逃,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飞快地跑到了院子门口占据了优势地段,以阻止这小姑娘外逃…… 然后他才开始发难。 “小姑娘!这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道理,难道你不懂?你看你把我爹给医得只剩下了一口气……这可咋办?我跟你说,这事儿要是理不清,我也不管你是不是个小孩子,总之我跟你没完!你啊,最好就把你奶奶叫过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傅楚窈看了看四周。 陈庄并不大,村民们住得也比较散开,所以除了住在陈建民家旁边的两户邻居好奇地走出来察看情况之外,并没有人路过此地。 于是,傅楚窈发出了害怕的尖叫,“……不关我的事!” 高亢尖锐的女孩子的声音引起了一波臊动…… 住得稍微远一点儿的人家也听到了。 陆陆续续有人围了过来。 “不关我的事!明明我已经医好了你爹的!你爹变成这样,是你们自个儿整的,你们,你们想讹我!”傅楚窈再次尖叫了起来。 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陈大牛。 ------------ 第一百四十六章精虫上脑(三) 听了傅楚窈的话,陈大牛桀桀怪笑。 “我们讹你的?小姑娘……你是说,我用我爹的死,来讹你这个黄毛丫头?”陈大牛瞪着铜铃大的牛眼,一边上下打量傅楚窈,一边不怀好意地问道。 “你知道我爹有多能干嘛!这么跟你说吧!在咱们大队上,别人一天只能挣七八个工分,厉害的能挣到十二三分,可我爹他一个人,一天就能挣到十五个工分!!!小姑娘,现在你知道我爹的厉害了吧?”陈大牛傲然说道。 闻言,傅楚窈又认认真真地看了看这家的破房子、以及晒在竹竿上打着补丁的破衣服。 ――所以,陈建民这么能干,他家居然还穷成了这样? “现在我爹死在了你手里,你就说说吧……这事儿怎么了?”陈大牛眯着眼睛看向傅楚窈。 傅楚窈看了看院子外头。 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老百姓围了过来。 到了这时,她才说道,“既然你想好好说道这件事儿,那就把村干部和大队长都叫来,咱们当着村干部和大队长的面,盆是盆、碗是碗的策清楚!该是我负责任的……你别看我年轻,我也是能承担责任的!” 陈大牛听了,又打量了傅楚窈一通…… 见她生得身段婀娜、肌肤如玉,陈大牛顿时就起了邪门心思。 “老二,去,把村干部和队长叫来!这小姑娘也是个爽快人……那咱们就、好好把这帐算一算!”陈大牛盯着傅楚窈青涩的、略微有些鼓起的胸脯,色眯眯地说道。 陈二牛走了。 傅楚窈也不怵。 她打量了一会儿这个院子,然后走到了一个小矮凳旁坐了下来。 很快,陈二牛就领了几个村干部和生产队长过来了。 当然这些人一到,围观的村民就更多了! 傅楚窈见时机成熟,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一个戴着蓝色工作帽的村干部皱着眉头,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傅楚窈,又问陈大牛,“大牛,你爹咋了?昨天不还挺好的嘛,怎么二牛又说……你爹死了?” 陈大牛看了傅楚窈一眼,嚎了起来,“六叔,你得给我爹做主哇!” 六叔喝道,“有话好好说!大老爷们的,怎么说哭就哭的?” 陈大牛假惺惺地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这才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他爹陈建民真是命不好哇!陈大牛兄弟俩还小的时候,老娘就病逝了,陈建民是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二人给拉扯大了……后来好不容易把这个家给撑了起来,眼看着俩儿子也大了,陈建民这才娶了个寡妇,又想着将来给儿子讨了媳妇、分了家以后,他也算是忙到了头。 可没想到,陈建民还没来得及给俩儿子说媳妇儿呢,就这么倒下了。 直到这时傅楚窈才明白,原来那个花衣女人本是寡妇,孩子也是跟前夫生的,只是后来丈夫死了,她才带着孩子嫁给了陈建民的。 陈大牛继续往下说―― 前几天他爹感冒咳嗽了,本原请了个胡大夫看着,倒也还好,可这些天不是换季么,忽冷忽热的……所以他爹的病情也跟这天气一样,反反复复。他爹性子急,听说邻村的方婆婆医术高超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找方婆婆看病去了…… 没想到哇! 方婆婆不肯出手替他爹看病,却让个小孙女给他爹看病,还开了莫名其妙的方子?他爹倒是很认真地按着方子去镇上抓了药煎来服用,没想到…… 今天早上,陈建民的老婆花秀莲才发现,陈建民已经喊不醒了!而且枕巾上还呕出了一大滩的血! 花秀莲这才急了,连忙去告诉了陈大牛,然后陈大牛才带上兄弟去了方婆婆家。 现在方婆婆的孙女儿傅小妹也过来看过了陈建民,也承认陈建民确实不好了…… 所以,现在这事儿怎么收场?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了傅楚窈的身上。 傅楚窈听了这话,也是一怔。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在她替陈建民诊治之前,已经有其他的大夫替陈建民看过诊了吗? 想了想,傅楚窈问陈大牛,“……那你想怎样?” 陈大牛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胸有成竹地开了口,“小妹子我来给你算笔帐吧!” “你看,我爹可是个能干人啊!他一个人,一天能挣十五个工分……你们别吵!我爹就是挣过一天十五个工分的!别吵!哪,小姑娘你算一算哈,这一天挣十五个工分,那一个月就是……三五一十五、十五加三十等于四十五……嗯,他一个月挣上五六十块钱,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再看看,我爹他还正年轻,对吧!以他的身子骨,起码能再干三十年!这一个月六十,一年就是七百二,三十年就是……二万一千六!怎么样,这帐我没算错吧?”陈大牛得意地说道。 傅楚窈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大牛。 ――每天挣十五个工分?而且陈大牛还打算让他爹干三十年?这是把自己的亲爹当成黄牛来使的意思? 陈大牛看着眼前漂亮的小姑娘,心里这笔帐越算就越高兴! “小姑娘,我再跟你算算……我爹这么一死啊,这出殡入葬要不要花钱?做白事请人情要不要花钱?啊?这些七七八八算下来,怎么也得三千块钱吧?慢着……还有呢!” “……还有哇,我爹这么一死,我和我兄弟、还有我爹新娶的媳妇儿、以及她带进门的那个小兔崽子……我们还要不要生活?现在虽说我爹他一个月能挣到四五十个工分一点问题都没有,唉,可我们家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啊!”陈大牛开始倾起了苦来。 傅楚窈怒极反笑。 她突然明白了,为啥这个家……会穷成了这样。 陈大牛又道,“所以,除了那二万一千六,还有那三千,我和我兄弟,花秀莲和她的那个小兔崽子,我们生活……不得花钱啊?就打一人两万块钱吧!我们四个人,那也要八万块钱啊……这加在一起儿,至少也得陪我们十三万块钱吧?” ------------ 第一百四十七章精虫上脑(四) 听到陈大牛狮子大开口,围观的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 但很快,众人就将目光纷纷投向了站在陈大牛家院子里的这个漂亮少女。 啧啧,这陈大牛可是个五毒俱全的人哪!这么水灵的小妹子沾上了他家的麻烦,还脱得了身嘛! 傅楚窈也觉得这个陈大牛挺有意思的…… 十三万? 生产队出工、务农,靠的记工分,到了月底年底才有粮食分。普通老百姓平时连粮票都难得一见,就更别说是钞票了!且就算见着了钞票,也是一分两分和五分的居多,能见到十块面额钞纸的人都算是见过大场面的…… 现在陈大牛说十、十三万??? 不得不说,也许这个陈大牛不识字儿,但他还是很会算帐的嘛! 只是,…… 十三万这个数字,大多数村民们连想都不敢想! “我家没有钱。”傅楚窈低了头,老老实实地说道。 陈大牛看着少女光洁的额头,水汪汪的杏仁眼,那形状优美又红润的嘴唇、以及瓷白细腻的肌肤……忍不住贪婪地吞了一口口水。 “你家没有钱?”陈大牛看着动人的少女,两眼迸出了饥渴难奈的火花。 他桀桀怪笑,“没有钱……那也不要紧!就、就要看,你家什么最值钱了!” “没有钱,就把你的房子赔给我!你奶奶不是会医术嘛,让她去当游医,挣钱还我!你么,就留在我家……给我当几年媳妇,再给我生几个娃娃……等到你奶奶什么时候把欠我的钱给还清了,你想走也成!” 顿了一顿,他又色眯眯地说道,“嘿嘿,我就怕啊,到时候你知道了我的好……我赶你走、你也不走呢!” 围观着的众人见他表情言辞下流,不由得纷纷议论了起来。 傅楚窈勃然大怒! ――原来这人竟存了这样的龌蹉心思! 只是,想着这一家子爹不爹、娘不娘、儿子不像儿子的……傅楚窈忍不住就看了陈建民的老婆花秀莲一眼。 花秀莲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周围旁观的村民们也议论纷纷了起来―― “哎哟这个小妹子要糟!被陈大看上了她还能脱身嘛……” “陈大牛这小子当年他害死了他娘,又祸害了他爹一辈子,现在又想来祸这个小妹子!” “但是话说回来,建民要是真被这小姑娘给医死了的话,怎么看都是她理亏嘛!” “可惜了这个小妹子,长得这样好,诶……” “大牛的娘也是他害死的啊?” 旁边有个老人一边抽旱烟,一边说道―― “嗯,你们年轻,不懂……二十年前吧,陈大小时候皮,跑到密林里去玩,引来了一群狼,他就逃嘛……然后把狼群引到了村东头陈金福家,结果他逃了,陈金福的那个又老又病的娘就被狼活活咬死了。” “陈金福是出了名的孝子,为了侍候他那病了几十年的老娘,四十多了还没说媳妇儿,结果老娘被狼群给啃得只剩下了一堆骨头!他不跟陈建民拼命啊?你们别看建民壮实,当年金福可比他壮实多了!那几拳头砸下来,陈建民差点儿死了……” “最后没法子,陈建民的原配老婆四香就跟陈金福说‘我跟你走,你娘得了个媳妇儿,你娘地下有灵也不生气了’……陈金福一听,也对啊!” “就这样,四香就跟着陈金福走了。过了好几年,好像是陈金福死了吧,四香就抱着个小孩儿回来了。本来陈建民还挺高兴的,想着老婆回来了,虽然带了个野种回来,可老婆总是原配的好嘛……” “谁知道,陈建民没说啥,陈大却不乐意了,嫌他娘给他爹戴了绿帽子,又嫌他娘带了个拖油瓶回来……就一天到晚地在家闹,最后把他娘和他那异父弟弟给逼走了。前些年,不是有人说在密林边上看到了被狼咬坏的人头嘛,估计就是四香的……” 老人摇头说道。 有人骂道,“真是个畜生啊!他也不想想,当年他娘是在替他赎过!” 也有人附和道,“呸!有娘生没娘养的,说的就是陈大牛这种人!” 还有人提出了疑问,“……咦?不对啊,他嫌弃他亲娘带了个拖油瓶回来?可花秀莲嫁给他老子,不也是寡妇带着个拖油瓶吗?那陈大牛咋就不嫌弃了呢?” 这人将心中疑问一说出口,周围的众人立刻就嘿嘿哈哈嗬嗬地怪笑了起来。 老人淡定地抽了口旱烟,意味深长地说道,“后生仔啊,等你娶了媳妇儿你就懂了……” 听到这儿,傅楚窈心里已经有数了。 可陈大牛却并不准备放过她。 “小妹子,这事儿可就这么说定了哈……从现在起,你就不能再离开这儿一步了!只要我爹一咽气,你就先跟我圆房,怀上了我的娃娃再说……免得你心思大,要是怀着我的娃娃跑了的话,我上哪儿找你去?”陈大牛色眯眯地看着傅楚窈。 “陈大!你怎么说话的?”村干部六叔皱眉道,“你爹还没死呢……你就想着讨媳妇儿?” 听了这话,陈大牛不干了,“嘿!六叔!我爹他是真不行了啊!他吐血吐得哇哇的……至少也有六七碗血!你们说说,人的肚子里……能有多少血?啊,都吐了六七碗那么多出来了,还能活着?除非是现在赶紧上天找王母娘娘要个蟠桃,或者向太上老君要颗仙丹来……不然,没得救!” 六叔训道,“破四旧立四新才是党的方针政策,封建迷信的话你少说!” 陈大牛一愣,这才讪讪地闭了嘴。 可他却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傅楚窈,开始细细打量了起来。 殊不知,他越看她,就越觉得……自己怕是要发达了。 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要是归了他,恐怕夜里他都舍不得睡了吧? 陈大牛快活得笑出了声音。 ------------ 第一百四十八章精虫上脑(五) 见陈大牛笑得猥琐,众人皆用同情的眼光看向了站在院子里的傅楚窈。 傅楚窈却不慌不忙地说了句,“你所做出的一切猜想与假设,都建立在……你爹已经死了的基础上。可我想说一句,如果陈建民还没死,你就想要追究我的责任,会不会早了点?” 见六叔等几个村干部想要开口说话…… 傅楚窈举起手,示意他们噤声―― “陈建民的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我把他给医死了的……不如让陈建民自己醒过来跟大家说一说,怎么样?”傅楚窈问道。 村干部与围观的村民们齐齐一怔。 陈大牛怒道,“小丫头!你还狡辩个啥?我爹躺在屋里已经快要死了……他哪还能说话?” 傅楚窈的目光扫过了以六叔为首的一众村干部。 “陈建民是不是被我医死的,还有他的病其实另有隐情……六叔,各位叔叔伯伯,要是陈建民真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人命案子了,你们就不怕被上级调查?”傅楚窈沉声问道。 六叔等人面面相觑。 “这事儿必须要调查清楚!”六叔一锤定音。 顿了一顿,他又问,“小姑娘,依你看,怎么个查法?” 傅楚窈微微一笑,“我不是说了么,让陈建民自己说出来啊……” “我爹快死了!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你想逼个死人开口说话?”陈大牛气呼呼地说道。 傅楚窈说道,“六叔,他们那屋子我看过了,太窄,也容不下这么多人。我的意思,把建民叔给抬到这院子里来,然后我让他开口说话,让他亲口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成吗?” 六叔与众村干部对视了一眼,均点了点头。 “狗剩!瓜皮子、小满、南瓜仔,你们几个进去,把你们建民叔给抬出来。”六叔说道。 几个大汉应了,朝陈家里屋走去。 傅楚窈连忙又来了一句,“直接把他家床板子抬出来就成!”陈家穷得叮当响,陈建民的床,其实就是一副床板,上面铺了些稻草而已。 不大一会儿,几个大汉果然把床板上的陈建民给抬了出来,给放在了院子的最中间。 陈建民仍然处于昏迷之中。 傅楚窈放下了一直背在肩上的小药箱,从里头拿出了自己的针包。 她抽出钢针对准陈建民头顶的神聪穴,一针就扎了下去…… 众人顿时屏息静气! 哎哟哟,用针戳啊…… 这,这…… 片刻,陈建民突然“唉”了一声。 众人齐齐瞪大了眼睛! “建民叔,我是方婆婆的孙女儿阿窈……你还记得我嘛?”傅楚窈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且还一边说,一边轻轻转动着那几根插在陈建民头顶上的毫针。 陈建民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傅楚窈把毫针一一收回。 陈建民缓缓睁开了眼睛。 围观着的众人不由得纷纷惊呼了起来…… 而陈大牛却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同时脸色煞白。 陈建民的老婆花秀莲也被吓得一个激灵!她惊恐地喘了两口粗气,想要趁机溜走…… 可傅楚窈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花秀莲。 花秀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挣脱…… 傅楚窈虽然尚未长成,可长年的劳作使她体格强健,又因为平时的运动量大,所以她不胖,个子也不高……看起来就有些文弱。 但她手下的力气可不小。 被傅楚窈这么一拉、一拽的…… 花秀莲“啊”的惊呼了一声!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花秀莲给吸引住了。 就连刚刚才悠悠醒转的陈建民也被陈二牛给扶了起来,愕然地盯着她。 也不知为什么…… 现场一片寂静。 于是,所有的人都听到陈建民用虚弱到了极点的声音,愤怒地骂了一声,“……狗男女!贱人!” 众人一看…… 陈建民用手指向花秀莲的方向,手指还不停地抖,显见得是被气坏了。 而花秀莲的脸则一阵红、一阵白的,当时就咬着下唇哭了起来,“……你,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还不是……” 可她只说出了这几个字,就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给打断了! “爹!我的亲爹啊……原来你还活着呀!我以为你死了哇!爹啊!你可不能死啊……以后我还要给你养老送终的哇!”陈大牛嚎啕大哭了起来,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陈建民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一呆。 他那方才还愤怒地指向花秀莲的那只手,此时无力地瘫放了下来…… “你,你们,你们……”陈建民看看花秀莲、又看了看陈大牛,突然猛喘了几口粗气,“哇”的一声,又呕了一滩血出来。 傅楚窈暗恨陈大牛对自己的觊觎与龌蹉心思。 从发现花秀莲想逃开始,她就一直抓住了花秀莲的手。 而在这期间,花秀莲一直都想挣脱傅楚窈,就拼命地用指甲去掐傅楚窈的手…… 傅楚窈虽然力气大,但被花秀莲这么一折腾,手疼也是一回,关键是吃力。再加上之前陈大牛的所作所为也让她很不高兴…… 于是,傅楚窈一手强行掰住了花秀莲的手,另一只手则准确无误地搭上了花秀莲的手腕……接着,她便凝神皱眉听了起来。 见了傅楚窈的举动,花秀莲明显觉得有些不妙,便颤声问道,“……你,你干什么?” 众人又齐齐看向了傅楚窈与花秀莲二人。 半晌,傅楚窈看了花秀莲一眼,突然扔开了她的手。 “你们!还有谁和她行过房?”傅楚窈沉声问道。 花秀莲的脸先是一红、继而一白…… 围观着的众人皆尽惊呆! 花寡妇一向风评不好,大家都知道。 可是,傅楚窈这个小妹子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肯定还是个黄花闺女。 但一个黄花闺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行房”二字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 众人皆尽石化! 一些围在人群里的小孩子们纷纷好奇问了起来,“……啥是行房啊?” ------------ 第一百四十九章精虫上脑(六) 话说众人已经被傅楚窈所问的那句“你们还有谁跟花秀莲行过房”的话给惊吓住了。 年纪大点儿的、见多识广的……大都已经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而年轻一些的,不懂世故的,则竖起了耳朵还一脸的好奇。 虽说医生能断人生死,但这小姑娘的医术也太神奇了吧?把个脉,就能知道人得了什么病? 可众人也不会医术…… 这小姑娘说得这样笃定,难道说,她真的诊断了出来? 而众人傻站了半日也无一人说话。 除去一方面是觉得这小姑娘可能真有两把刷子之外,众人也害怕自己一开口,就等于间接承认跟花寡妇行过房…… 于是,包括陈家父子仨在内,久久的,无一个人吭声…… 大家就那么傻傻的看着傅楚窈。 半晌,陈大牛才吭哧吭哧地开口问道,“我娘她……她咋了?是,是有啥病吗?” 傅楚窈斜睨着眼睛,用厌恶的眼神打量了陈大牛一眼,反问,“……你说呢?难道你还不知道?” 陈大牛一呆。 听了傅楚窈的话,他反而有些镇定了。 “我咋了?我关心我娘的身体,问一句又怎么了?”陈大牛理直气壮地说道。 傅楚窈微微一笑,“你这么关心你娘,那你不知道你娘有啥病?” 陈大牛一滞。 围观着的众人不怀好意地嘿嘿哈哈笑了起来。 “陈大这声娘可喊得顺溜!比喊他爹亲热多了!” “就是,花寡妇也就比陈大牛大两岁,他也好意思喊娘!” “嘿嘿你不懂,那个的时候,喊起娘来才带劲儿!” “你说啥,那个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惟妙惟肖的学了起来,还气喘吁吁地说了声,“啊,啊啊……我滴娘,娘啊……你救救儿啊……” 众人顿时轰堂大笑! “好了好了!谁让你们说这个的,这成何体统!”村干部六叔出来主持公道了。 众人这才平静了下来。 而陈建民父子仨却垂头丧气的,一声也不吭。 花秀莲却浑身抖糠似的,指着傅楚窈,惊慌失措地说道,“……胡说!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们自个儿知道!陈建民之所以会咯血,都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跟我说过这档子事儿……所谓人分男女、药有阴阳,也难怪陈建民拿着我开的方子去抓药吃了,可方子里的药物却坏了他的身体……”傅楚窈信口胡诌道。 可围观着的众人却一脸的恍然大悟! 有人为了显摆自己聪明,便着急地说道,“也就是说,好比老陈一共得了俩病儿,一是伤风高热,一是花柳病……可老陈去看诊的时候,只跟这小姑娘说他得了伤风高热,却没说他得了花柳……” 另一人急急地打断了此人,说道,“所以!这小姑娘开的药方子,虽然能治好老陈头的发热,却催发了他的花柳病?” 见众人如此上道的脑补,傅楚窈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点头。 众人便再一次嘿嘿哈哈吼吼、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笑了起来。 这个中由头,还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陈二牛老实憨厚,此时已经忍不住了,便开口说道,“大夫,那,我们还有救嘛?” 此言一出…… 众人又是震惊、又是好笑…… 陈二牛的这句话,岂不就证实了陈氏父子仨都跟花寡妇有染? 而陈建民、陈大牛与花秀莲已经摇摇欲坠了! 虽然很丢人,可陈二牛更担心地还是自己的性命,只得又加了一句,“……那个,我,我也没几次,一共,一共三次!” 花秀莲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傅楚窈看了陈大牛一眼。 她虽然讨厌这个人,但也不愿意砸自己的招牌,当下便说道,“你们误会了,花秀莲并没有什么花柳病……” 花秀莲顿时长长地轻了一口气。 而一颗心刚刚才放下,花秀莲又盯着傅楚窈,眼睛里泄露出了阴狠的光…… ――既然她没得那种脏病,那这小姑娘为什么要引导众人误会她? 傅楚窈指着陈建民,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得的本是热感伤寒,虽然病情拖得有些久了,但也不能什么疑难之症,我给他开了方子,他认真按着方子抓了药、煎药服下……三天就能扭转乾坤……陈建民我问你,昨天直到晚饭后、睡觉前,你应该感觉好了很多才对的。” 陈建民无法否决她的话,只得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继续说道,“可是,你睡到了半夜,就跟你妻子行了房……而且还不止一次,我有没有说错?” 陈建民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而且还不止你一个人跟你妻子行了房,另外还有一个人……他,他……”说到这儿,傅楚窈有些说不下去了。 但要为了证明陈建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她的医术出了问题…… 傅楚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他还将他那一裤头的坏水,全部射在了你的枕巾上!”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 “所以,你并不是被我给医坏了的!你是被……气得闭过了气去的!”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二牛傻乎乎地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哥,然后又看了看花秀莲,问道,“爹!哥,昨天晚上你们……” “闭嘴!”陈大牛怒喝了一声。 秘密被揭穿,陈大牛愤怒异常,“你造谣!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傅楚窈冷冷地说道,“你为什么不看看你爹的枕巾?那上头不全是证据吗?还用我看?” 她这么一说,围观着的众人“呼啦”一下子就把陈建民都围了起来。 众人果然看到陈建民的枕巾上有已经干涸了的血迹,以及大块的精斑干涸的痕迹…… 想想也对啊,如果那脏东西是陈建民自己的……那,那也角度不对吧? “你们干嘛?干嘛?走开走开!”陈大牛恼羞成怒。他一边推搡着最靠近他爹的村民,一边忙不迭地将他爹的枕巾抽了过来,直接塞进了他自己的裤腰里。 陈大牛的举动…… 毫无疑问,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完美诠释。 很快,众人看向陈氏父子仨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同了起来。 ------------ 第一百五十章精虫上脑(七) 见这场面变得有些不可开交,村干部六叔出面了。 “好了好了,既然不是人家小姑娘把你给治坏了的,那就不关人家的事!”六叔一锤定音。 然后六叔又转头对傅楚窈说道,“傅小妹啊,既然没事你就赶快回去吧,免得你奶奶担心。” 傅楚窈看了看陈氏父子,皱起了眉头。 她隐约觉得,陈氏父子的事儿……可能还真没这么简单,于是说道,“六叔,不管怎么说,建民叔也是我替他诊病在先的,现在他的病还没好,我还是替他把病治好吧!免得他留个病根……以后有了什么事儿还来赖我。” 闻言,六叔与围观的众人都打量了这个小姑娘一番。 这小姑娘的人品,与方才陈氏父子的人品一比较,那可真是立见高下啊! 几个古道热肠的村民们看不下去了,纷纷劝说了起来―― “小妹子,他家父子仨都不是好货色,你还是不要再趟这混水了!” “是啊陈大刚才还打你的主意呢,小妹子你长点儿心吧!” “这一家子可都是白眼狼啊,能离远点离点儿……” 傅楚窈微微一笑,说道,“那就要请大伙儿替我擦亮了眼睛……今天我能医好他,将来大家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我也一样能给大家看看啊!” 众人听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只好纷纷说道,“你要这样,我们当然也不好说什么,以后你要是再来给这家人看病……叫上我们吧,好歹有人给你做个伴,千万别自个儿一个人来了,免得被陈大牛给……” 傅楚窈谢过乡亲,然后又走到回陈建民身边,先是给他把了一回脉,又看了看他的舌笞与眼睑,最后开了一张方子。 只是,她想了又想,却将那单子交给了六叔。 “六叔,要不这事儿还得麻烦您!您尽管让人拿了这方子去镇上的中药铺里抓药,或是问问中药铺里的伙计,看我这方子是不是有问题……以后我治好了陈建民,大家相信我,我也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嘛!”傅楚窈说道。 梁家村、陈庄、张庄这一带又远又偏,平时村民们病了,只能等游方的赤脚医生偶尔来到村子里时,才能用土方子给看看病;要是上镇上的医院,那又得花不少钱…… 所以,凭是谁也不愿意得罪会医术的人。 于是六叔满口应下。 这事儿一了,傅楚窈背上自己的医药箱,转身就走了,压根就不肯多看陈家人一眼! 可等她回到家里,奶奶又不在。 灶上温着奶奶专门留给她的饭菜,旁边还有个字条,上面写着“我和你胖婶去西山采点儿草药,晚饭你做”的字样。 傅楚窈趁着余温吃了午饭,然后就回屋里去看书温功课去了。 再过一个月就要考试了…… 老实讲,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傅楚窈都没有正正经经地学过文化,所以她还是很紧张的……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考试。 但是,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她计划要考试的四门专业课里,还有一整本没看过呢! 所以她是真着急了。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要认认真真地看下书…… 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是心里憋屈,捧着书本却看不进去! 傅楚窈拿着书翻过来、翻过去…… 最后她还是拿出了纸笔写起了信。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给老武听。 于是,她把那憋了一肚子的气,全部都释放在笔尖上,然后将今天在陈家遇到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写了。 直到写完了这封信,傅楚窈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她泡了一杯茶,开始心无旁骛地看起了专业课书本。 这一用功……就到了要做晚饭的时候。 傅楚窈只觉得脖子僵硬,眼睛也涩涩的,这才丢开了课本,去准备晚饭去了。 奶奶出去采药了,那肯定很累……所以晚上就做个南瓜粥吧!南瓜弱清润香甜又绵烂,所以佐粥要用清淡爽口的小菜。 今年菜园子里的南瓜大丰收,南瓜就结了好几个,南瓜藤和南瓜叶、南瓜花也生得极茂盛……那就来个瓜藤瓜叶炒瓜花?嗯,菜园子里还结了几根嫩黄瓜,最大的那个已经可以摘了!所以,再来个脆脆的清炒黄瓜片!以及,再煮俩鸡蛋补充她和奶奶的营养吧! 这边傅楚窈在厨房里忙碌着,刚刚才炒好了清炒黄瓜片呢,那边方氏就推开院子门进来了,还喊着,“阿窈快出来接一把!” 傅楚窈赶紧把炒锅拎到了一边,拎了个注满了冷水的单嘴锡锅给架在了灶上烧开水,这才急匆匆地出来了。 方氏背着个装满了东西的背篓,而且两手还拎得满满当当的……她一手拎着只血淋淋的、也不知是鹿还是獐子的、已经去了皮的后腿;一手拎着用草绳系好的一大丛植物…… 傅楚窈大奇,连忙问道,“奶奶你这是上哪儿搜刮去了?” 方氏白了傅楚窈一眼,说道,“邻村张大桥的儿子正好带着几个人在山上遇到了獐子……我和你胖婶正好路过,就分给我们一条獐子腿儿,我想着咱俩也吃不了太多,就把上庄给了你胖婶……” 说着,方氏又交代孙女儿,“快,还新鲜着哪!今天夜里咱俩就弄熟了吃了,免得走漏了风声被别人知道就不好了!” 傅楚窈点头,连忙接过了奶奶递过来的那半只獐子腿儿,拿到厨房去处理去了。 想了想,傅楚窈用菜刀把獐子腿上的肉给剔了下来,大骨头给剁碎了放在陶罐里煨汤;獐子肉则被她切得薄薄的,把铁锅烧热了以后也不放油,就直接把肉片放进了锅里,用锅的热度把半肥半瘦的肉片给煎熟、再洒了点儿盐…… 接下来,她弄了一点儿奶奶做的泡白菜,花了点儿心思把泡白菜给撕得碎碎的,再把酸酸辣辣的泡菜丝儿给裹在了烤好的肉片里,再把煎肉片给卷了起来。 至于那罐大骨头汤嘛,今天肯定是吃不了啦,明天早上用来下面条吧! 吃晚饭的时候,看到桌上摆着绵烂的南瓜粥、两样清爽的佐粥小菜,还有一盘子好看又好吃的泡菜丝卷煎肉片…… 方氏的兴致很高。 傅楚窈再三犹豫,最后看到奶奶吃饱喝足了、还放下了碗筷……她这才将今天在陈庄遇到的事儿告诉了奶奶。 方氏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 第一百五十一章精虫上脑(八) 听说孙女儿在陈家庄吃了憋屈,刚才还满心欢喜的方氏,一张脸儿顿时拉得老长。 “我传给你的那些功夫……虽然你也炼得不怎么样,可就算是三脚猫的功夫,也应该够让那一家吃些苦头了……怎么,你不敢?”方氏心中不悦,便斜睨着孙女儿。 傅楚窈笑道,“嗯!是不敢!” 亲耳听到孙女儿如此坦坦荡荡地回答“不敢”二字…… 方氏一怔。 按说,孙女儿可不该是胆小怕事的人啊! “奶奶,我是担心我这手功夫……一来我还没有真正用在外人身上,就怕不知深浅把陈家父子仨给弄死了……毕竟陈建民还病着在呐!二来,能用脑子解决的事儿,我就不想动手了,毕竟这门功夫是奶奶教我的保命法子,越少人知道越好!”傅楚窈笑盈盈地说道。 方氏这才面色稍霁。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方氏嘀咕了一句,又埋怨孙女儿,“你说你还搅那趟混水干嘛?那种人脏得要命,救他我都觉得脏了我的手!” 傅楚窈微微一笑。 她虽然觉得那陈氏父子很有些不对劲,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她也不愿意跟奶奶说太多…… 祖孙二人吃完饭,又凑在一个屋里,一个做针线、一个继续看书学习。 直到夜深,两人这才各回各房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起来,先去看了看昨天夜里熬煮的那罐大骨汤…… 嗯,不错不错! 骨汤只剩下了大半罐乳白色的汤汁,而且闻起来真是特别特别的香! 她连忙煮了把面条,然后又去外头的菜园子里掐了几片白菜叶子回来,洗净、撕碎,扔进了面锅里。 面条煮熟了以后,捞出盛在碗里,再把已经被煲煮成乳白色的汤汁也浇在了面碗里――被煲煮了一夜的大骨头汤,正好只够两碗面汤的。 接下来,傅楚窈又洒了一点儿盐末在碗里。 两碗鲜美的骨汤面就做好了。 傅楚窈与奶奶捧着面碗,吃完了美味的骨汤面,仍有些意犹未尽…… 吃完早饭,傅楚窈就跟奶奶说了一声,准备去一趟城里――她在家里看了好几天的书,书上有些专业名词她看不懂,所以她得去一趟城里的书店,找点儿工具书来看看。 方氏听说孙女儿要去城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小心点云云。 于是,傅楚窈背着背篓,拿上了她给老武写的一迭信与写给首都医学院米老师的一封信,又揣了三十块钱,这才出了门。 在镇上转车的时候,她先去了一趟供销社。 之前老武还没走的时候,就跟她约好,以后他的信会寄到供销社这儿来…… 傅楚窈去取信,果然发现了两封信! 一封是老武寄来的,另一封是首都医学院米老师给她的回信。 傅楚窈高兴坏了! 她先拆开了老武的信,一看,里头就只有一张信纸,上面只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五十块钱汇款已寄出,记得去取钱。平时看书,拉练,你? 就这么几个字啊! 傅楚窈看着信上的字,不乐意地嘟起了嘴儿。 过了一会儿,她又笑了。 老武他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那、好吧,只好由她多说些什么了。 傅楚窈仔细地把他的信收好,然后又拆开了米老师的来信。 米老师在信里解答了上回傅楚窈提出的几个问题,然后又告诉她,如果她想要彻底解决问题的话,应该要买些工具书。接着,米老师还在信里列出了这些工具书的全称、出版社以及价格。最后米老师在信尾还告诉她,如果经济上有困难,这些书不买也可以,但可以选择去摘抄一些内容回家,慢慢消化即可。 傅楚窈默默地算了算帐,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找书,然后再摘抄吧! 接下来,她去了邮电局,找营业员买了信封和邮票…… 女营业员一看到她,就说,“小妹子你先把你的信拿过来给我称一称!” 傅楚窈笑眯眯地把寄给老武的一叠厚厚的信纸递了过去。 她给老武写信,都是利用零碎时间写,有时会累积到二三十张信纸,然后再一起寄。 所以她来邮电局寄了几次信以后,女营业员都已经认识她了。 女营业员接过傅楚窈递来的信,放在天平秤上称了称,说道,“小妹子你这信又超重了哈,四分的邮票可不够,你得买八分钱的邮票!” “成!姐啊,能让我选个邮票吗?”傅楚窈问道。 女营业员,“看柜台,第一层的第二排,全都是八分的邮票。” 傅楚窈扫视了一眼柜台,要了张八分钱的花卉邮费。因为看到柜台里还摆放着一整套漂亮的大红底色主席诗词邮票,与一整套生肖邮费…… 她一口气就买了下来。 这下子,傅楚窈带在身上的二十块钱就花掉了十七块五! 但她也无所谓。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一次,这些邮票又漂亮又有纪念意义,将来只要收好了这些邮票,放个几十年……那可都是钱呢! 收好邮票,又寄出了要给老武和米老师的信,傅楚窈又急急忙忙地去储蓄所取了老武邮过来的五十块钱,这才急匆匆地搭上了去城里的班车。 到了县城汽车站,傅楚窈又特意去车站找了一下吴桂花和张桃子。但不巧的很,这姑嫂二人这会儿还来没轮班。所以傅楚窈给车站工作人员留了话,让这姑嫂二人下午过来轮班的时候,一定要等一等她。 办完这一切,她急奔新华书店。 一到书店,她先是央求售货员把她要的专业书和辞典从柜子里拿了下来,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抄本和铅笔,快速地查阅起专业书、并且做起了笔记。 售货员对傅楚窈这样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是买不起这么贵的工具书的。 所以只要那两本书没有离开柜台,而且傅楚窈手里拿着的也是铅笔……售货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傅楚窈趴在柜台上差不多摘抄了一小时,才终于将自己要找的专业点给抄齐了。 她的手酸软得都快要断掉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精虫上脑(九) 从新华书店出来,傅楚窈掐着时间回了汽车站。 但在去找吴桂花和张桃子之前,她先去了一趟汽车站附近的集市。 找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挑了个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餐馆。 她刚坐下,老板娘就拿着两张菜牌过来了,“小妹子吃饭用粮票还是用钱?” “用钱呢!”傅楚窈答道。 老板娘就把其中一菜牌递了给她。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又问道,“那要是用粮票呢?” 老板娘压低了声音,“用粮票,便宜,但是是大锅饭,味道没那么好;用钱,贵一点点,但是是现炒的小菜,新鲜、还好吃点。” 傅楚窈点点头,扫了一眼菜牌,“要份炒嫩白菜,要一份蒸肉丸,够了……等等,阿姨,有汤吗?” “有,有的啊!喏,有西红柿蛋花汤、丝瓜汤、还有三鲜粉丝汤!”老板娘说道。 傅楚窈又问,“有没有一碗一碗的汤卖啊?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一盆子……而且我想喝点儿黄芪麦冬乌鸡汤什么的,有吗?” 老板娘直摇头,“没有没有,哪有那些啊!” “那好吧,谢谢阿姨了,不要汤。”傅楚窈笑眯眯的,也没生气。 老板娘去了后厨。 没过一会儿,一份炒青菜、蒸肉丸和一碗白米饭就被送了上来。 与此同时,老板娘也用碗添了一碗丝瓜汤过来,“小妹子,喏,这碗汤送你喝,反正我家自己家也要喝的。” 傅楚窈连忙道谢,“谢谢阿姨。” 一顿饭吃完,傅楚窈付了帐,就背着背篓在集市里逛了一圈。住在乡下虽然吃喝不愁,但物质还是很匮乏的。 所以傅楚窈买了些山里吃不到的水果,看到有处理的布匹,就又挑了两三块布,最后又给她和奶奶各买了一双塑料雨靴和两双布鞋……直到口袋里剩下的钱只够回去的车票了,她这才背着满满当当的背篓,绕开了张桃子所在的招待所,去了县城汽车站。 张桃子就守在车站门口呢,远远地见了她,高兴坏了,朝她拼命地招手,“阿窈!阿窈这边,这边……” 傅楚窈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今儿上城里来啊?哟,就你一个人?方婆婆呢?”张桃子问道。 傅楚窈笑道,“我奶奶没来,我一个人来的……吴家婶子呢?” “在在在,她在里头呢,来,跟我来……你这个重吗?要不要我帮你背?”张桃子热情地问道。 傅楚窈连忙谢过,“不用不用,谢谢了,不重的。” 两人进了车站调度室。 吴桂花见了傅楚窈,跟身边的同事说了几句就出来了。 “阿窈来了?” 吴桂花也笑眯眯地跟傅楚窈打招呼,又把她带到了另外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办公室,三人坐了下来。 双方寒暄了几句,傅楚窈便压低了声音、直接说道,“桂花婶,您看现在的政策……高考已经恢复了,眼下也不兴什么批斗活动了……所以以后啊,政策只会越来越好!我有个赚钱的门路……可你们也知道,我奶奶年纪大了,我得陪在她身边,所以……” 说到这儿,她就停顿了下来。 而吴桂花和张桃子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 ――这个傅楚窈虽然年纪小,可她心思活泛、脑瓜子聪明、反应还快!最重要的是,她还认识田县长、又跟县长夫人的关系那么好。 能跟着她做点儿小生意,赚到钱……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吴桂花也就顺着傅楚窈的话,往下问,“……哎哟阿窈啊,这有了发财的路子,你可不能忘了我俩啊……那个,说来听听?” 傅楚窈就把自己想开个药膳馆的事情说了。 吴桂花与张桃子面面相觑。 “阿窈啊,这,这药膳……我懂,封建时代的那些皇帝啊、娘娘啊,她们都吃这玩意儿。可是,真有用吗?会不会吃坏人啊?”吴桂花问道。 傅楚窈从斜挎包里拿出了一个手抄本。 “桂花婶,这个你拿好……这里头呢,都是我摘抄下来的药膳方子。有说清楚哪种对应的病症要用哪种方子,你或家里人要是有点儿头疼发热、抑或是腰酸背痛的……就按着这方子自己整点儿药膳吃吃,然后再告诉我,景况怎么样。”傅楚窈笑道。 吴桂花接过了这个本子,翻开看了看,见里头用正楷小字抄着的方子里,要用到的食物也基本都是可不太贵、也不是很难找的药材与食物,不由得顿时松了一口气。 “成!我俩先试试!”吴桂花说道。 傅楚窈又交代,“这个本子可得收好了,要是流落了出去,被人抢了先机,想要后发制人的话,那就很被动了。” 吴桂花认真点点头。 傅楚窈见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便说要回去。 吴桂花连忙拉住了傅楚窈,又朝张桃子使眼色。 张桃子飞快地跑了,过了一会儿,她拿了两个纸包,又匆匆地跑了进来,“阿窈你拿着,这两包啊,一包是糖果,一包是果脯蜜饯,你拿回去给你奶奶尝尝!” 傅楚窈连忙推辞,奈何对方直接就把这两个纸包给扔进了她背在身后的背篓里…… 她只得作罢。 吴桂花和张桃子把傅楚窈给送上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班车上,傅楚窈想了想,打开了吴桂花和张桃子送的那两个纸包。 她没动装着果脯蜜饯的那个纸包――蜜饯上有粘粘的蜜糖汁,把手粘得黏黏乎乎的可不好! 所以她就打开了装着糖果的那个纸包,果然看到了里头用塑料玻璃纸包着的好看糖果。 傅楚窈微微一笑。 她拆开了一粒糖果的外包衣,将那粒小小的水果硬糖给含在了嘴里。 糖果很甜很甜…… 但香精味儿也重得很。 嘴里含着糖果,连呼吸也变得香甜起来。 傅楚窈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心想……以后,她和奶奶、还有老武的生活只会越来越甜,越来越甜! ------------ 第一百五十三章精虫上脑(十) 班车终于抵达了梁家村路口。 傅楚窈背着背篓下了车,又走进了村子。 远远的,从二柱婶家的方向急急走来一个人…… 近了一看,可不就是二柱婶? “二柱婶!”傅楚窈赶紧打招呼。 二柱婶一脸的焦急,“阿窈你赶紧去隔壁的陈庄看看!你前几天医的那个陈建民……怕是不行了!今天你去了城里,不在家,陈大牛兄弟俩过来闹你奶奶!现在你奶奶还在陈家呆着呢!快去看看吧……” 傅楚窈一听,眼睛都瞪圆了! 她连忙解下了背上的背篓。 “二柱婶,我这背篓先寄存在你家,等陈家那边的事儿搞完了我再回来找你拿……谢谢二柱婶,我就这去陈庄!”说着,傅楚窈将背篓递给了二柱婶,拔腿就跑了。 她一口气跑到了隔壁的陈庄。 村子里都没啥人…… 有可能是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大家都回去做饭或吃大锅饭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都上陈建民家看热闹去了。 傅楚窈心急如焚,快步走到了陈建民家。 果然,陈家已经被村民们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有人扭头看到了傅楚窈,连忙叫喊了一声,“……那个小妹子来了!” 众人整整齐齐地转头一看,然后“呼啦”一声,又整整齐齐的、自动自觉地给傅楚窈让出了一条道。 傅楚窈喘了两口粗气,这才一步一步地走进了众人的“包围圈”。 那个包围圈的缺口又自动自觉地闭合上了。 傅楚窈就看到,她的奶奶正坐在陈家的院子里,手里还捧着个杯子,正悠悠闲闲地喝着茶;而村干部六叔和几个年纪大点儿的长者则坐在方氏的身边…… 在方氏的脚边,放着一副门板,面如金纸的陈建民正双目紧阖地躺在这块门板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陈建民的老婆花秀莲拉着个七八岁大、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男孩子,站在一旁,见傅楚窈来了,陡然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陈大牛和陈二牛则一见傅楚窈,就气愤填膺地过来了。 “喂!傅小妹!你也太过分了吧?昨天还假惺惺地说要负责到底,把我们爹给治好什么的……可今天你看,你看看啊……我爹他吃了你给开的药以后,就这样了!” 傅楚窈冷冷地盯着陈氏兄弟俩,走到了奶奶身边。 “奶奶,你要不要紧?”她轻声细语地问道。 方氏朝她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只是捧着茶杯又啜饮了一口茶水。 见奶奶精神还好,傅楚窈放下了心。 她蹲在了陈建民的身边,拿过他的手,替他诊脉。 半晌,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昨天给陈建民看诊时,尚能觉察出洪脉为虚而革脉不继,由此可推断出,其实陈建民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可他在元气尚未完全恢复的时候,与女体行房数次而泻阳精,可能还被儿子给气倒了,所以才会背过气去…… 昨天她给开的方子,本就是以补气补精为主,怎么到了今天,陈建民的脉象,竟然显示着此人已经到了生机永绝的地步? 脉如雀啄、又如弹石……散乱无序! 傅楚窈想了想,转头问六叔,“昨天我给开的方子,是哪一位去买的药材?” 六叔还没答话,陈二牛便说道,“……是我啊!” 傅楚窈皱着眉头盯着陈二牛。 陈二牛也不是真蠢,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你,你怀疑我?你,你有没有搞错啊!他是我爹!我,我会害他?” 傅楚窈盯着陈二牛,问道,“你是怎么抓的药,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陈二牛看看他哥,然后才答道,“那我还能怎么抓药?不就是、不就是走路走到村口,然后搭了顺风车去镇上,在镇上的中药铺里买了药,回来以后把药材交给了六叔,六叔喊人煲好了药,让南瓜仔送过来,我娘给喂的药……” 说着,陈二牛又补充了一句,“我爹喝了汤药以后,没多久就说困了……谁知道睡着睡着,咱们就喊不醒他了!去找你,你不在,就把你奶奶给……给、给请了过来!” 傅楚窈已经看到了陈建民的左眉心上正扎着一支毫针在。 不消说,这是奶奶的手法。 可奶奶也没治陈建民…… 傅楚窈一看到奶奶的手法,立刻就明白过来――其实奶奶是在记恨着昨天陈家人对她的无理,才就故意拖着陈建民的病情不肯治的。 而且看看奶奶这副悠悠闲闲的样子,陈建民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 以陈建民的脉像来看,他好像确实已经没救了? 傅楚窈开始仔细回忆起昨天陈建民的脉象、她开的方子、以及现在陈建民的肪象…… 过了一会儿,她抬头问六叔,“六叔,我想看看药渣子。要是他喝剩的药汁还有,也拿来给我看看……” 顿了一顿,傅楚窈又交代道,“我一共开了三天的剂量,就算今天的药已经煲煮了,应该还有两天的量,快让人把剩下的药材也拿来我看看。” 六叔想了想,喊道,“南瓜仔,你去我屋里看看还有没有药渣,再把剩下的药材都拿来。” 傅楚窈站起身,“要不还是我跟着一块儿去吧。” 说着,她朝奶奶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方氏颌首。 傅楚窈跟着那个叫南瓜仔的后生走了。 六叔家还是很气派的。 比傅家还强些,方方正正的屋子、齐齐整整的院子……当然,现在六叔正在陈建民家,所以屋里只有六婶在。 “六婶,六叔喊我带这个小妹子过来看看给建民叔抓的药、还有早上他喝剩下的药渣子。”南瓜仔嚷道。 六婶打量了傅楚窈一眼,说道,“进来吧!为了建民的事啊……你六叔忙了一天又一天的,今天到还归不归家,归不归家,啊?” 看起来,这个六婶的脾气可不太好。 傅楚窈假装没有听到六婶的抱怨,只说了声“六婶好”,然后就跟着南瓜仔进了六婶家的灶房。 “给,这是剩下的两包药材……”南瓜仔手脚麻利地将搁在灶台吊篮里的两包药材拿了出来,递给傅楚窈,又主动解释道,“早上建民叔喝的那药,是六叔喊我给他煎的。” 跟着,南瓜仔又去门外的炭渣堆那儿看了看,叫道,“药渣么,嗯,都在这儿呢!” 傅楚窈匆匆地跟了过去。 ------------ 第一百五十四章精虫上脑(十一) 傅楚窈先是打开了药包,仔细地开始检查起纸包里的药材…… 直到她一一确定这些药材无误。 既然药包里的药材没有问题,那,已经煎过药的药渣会不会有问题呢? 傅楚窈把注意力放到南瓜仔所指向的、灶房外的小土堆上。 这里大约就是六叔家的临时垃圾堆了。 乡下人家都这样,生活食物残渣都放一处堆一段时间,等发了酵以后,可以当成肥料土再转移到菜园子里去。 但是,因为那药是上午煎的,所以已经有些其他的、乱七八糟的生活垃圾给覆盖在那些药渣的上面了。 “南瓜仔,烦你帮我摘几片大叶子过来,我装一装这一些药渣。”傅楚窈说道。 南瓜仔应了一声,很快就弄了几片大叶子过来。 傅楚窈蹲在地下,用小树枝扒拉着那堆药渣。 黄芪?没问题…… 青蒿?嗯,这个也没问题。 大小蓟?嗯,这个同样没问题。 牡丹皮,牡丹皮…… 嗯???牡丹皮? 不,不对!这不是牡丹皮!这是白鲜皮! 傅楚窈动作一滞。 她觉得,她应该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在她开的方子里,有一味药是牡丹皮,这是一种清热袪风的药。但不知为什么,牡丹皮被人调换成了白鲜皮…… 要说这牡丹皮与白鲜皮,二者的外形还是很像的。但牡丹皮是和血消於的、白鲜皮是清热解毒的……另外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傅楚窈的方子里,还开了一味黄芪,而这黄芪与白鲜皮可是相克的! 但真是很奇怪!刚才她去检查那两包还没未煎饮的药包里,里头的药材分明就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为什么这些药渣里的白鲜皮、却变成了牡丹皮呢? 傅楚窈想了想,小心地将这些药渣全部都收集好,再一次回到了灶房里。 南瓜仔跟着她一块儿又进了灶房。 “南瓜仔我问你,今天早上你是用什么锅给陈建民煲的药啊?”傅楚窈问道。 南瓜仔听了,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想问什么,但还是指向了灶上的一个铝锅,答道,“我就用的这个锅……” 傅楚窈看了那个铝锅一眼。 ——原本应该是锃亮的金属铝锅,此时内里简直黄得发黑。 南瓜仔解释道,“我知道煲药要用砂锅,但是不巧的很,六婶家的砂锅被花寡妇借走了,还被她给摔坏了……我这不是着急嘛,只好先用铝锅给建民叔煎药了。” 跟着,南瓜仔又嘀咕道,“……我把六婶的铝锅给弄成了这样,花寡妇又把六婶的砂锅给砸坏了……害得一向好脾气的六婶如今也没了好脾气,今天一整天都黑着脸呢。” 傅楚窈默然。 过了一会儿,她示意南瓜仔把那个铝锅也带走。 两人走的时候,跟六婶打了个招呼。 六婶见两人要把自家的铝锅带走,心里老大不高兴的,念叨道,“……怎么个个都惦记上了我家的锅呢?你们谁家没锅的,自个儿上镇上买去啊……” 傅楚窈没吭声,跟着拎了锅的南瓜仔一起回到了陈建民家。 众人见她回来了,又“唰”的一声主动让开了道儿,让她进去了。 傅楚窈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六叔,查出来了,都是这锅惹的祸!” 众人齐齐一怔,眼光全部聚焦在了南瓜仔拎着的这只铝锅上。 方氏只看了孙女儿一眼,就晓得……她已经知道了。 所以方氏也没吭声。 “是这样的,煎药呢,一定要用砂锅或者陶罐。但六叔家里又没了砂锅,南瓜仔只好用铝锅煲煮了中药……你们看看,这锅里已经上了色儿,你们看这颜色……” “煲煮中药可不能跟铝锅和铁煲煮,当然也不是全部都不能用铝锅,有些药材跟铝锅、铁锅是不犯冲的,但为了保险起见,以后大家煎药还是用砂锅吧!”傅楚窈解释道。 花秀莲持怀疑态度,“哪有这样的道理呀,一样的药,用砂锅煲就是好药,用铝药煲……就是毒药?那要害人的话,岂不是易如反掌?” 傅楚窈不答反问,“你找六婶借砂锅做什么?” 花秀莲一愣。 “关你什么事啊?”她叉腰,做出了泼妇骂街的架式,“我们当家的身子弱,我借个砂锅回来煮点儿白米粥给他吃吃……这也有错?” 傅楚窈皱眉打量着花秀莲,“从这儿到六叔家,一共会经过七八户人家,你为什么非要去六婶家借砂锅?这几家都没有砂锅吗?” 见傅楚窈一直在强调砂锅,花秀莲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我哪儿知道这几家有没有砂锅,总之,六婶家是有砂锅的!” 傅楚窈深深地看了花秀莲一眼,突然说道,“那你煲的白粥呢?” 花秀莲努力佯装平静,答道,“……在灶房里呢!” “我去看看。”说着,傅楚窈带了南瓜仔,走进了陈家的灶房。 花秀莲脸色大变,连忙也跟着过去了。 陈家的灶房、如同陈家的正屋一样……一穷二白!灶上的铁锅里放着俩冷透了的煮红薯,仅此而已。 南瓜仔一眼就看到了六婶家的砂锅,连忙指着说道,“这个,这个就是六婶家的砂锅!” ——这锅不是好好的嘛?为啥又说破了? 可是,还没等傅楚窈走过去仔细检查一下这个锅呢,花秀莲就从后面抢了过来,冲上前去将那砂锅一扒拉…… “咣当!” 砂锅掉在了地上,锅没事儿,但锅盖……碎了。 花秀莲咬牙,呵呵笑道,“这个锅嘛,碎了!摔碎了!” 这下子,傅楚窈基本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陈建民反复的病情……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跟陈氏兄弟有关,但一定跟花秀莲有关! 她盯着花秀莲看了半天,突然开口问道,“那你熬煮的白米粥呢?在哪儿?” 也不知为什么,花秀莲只觉得头皮发麻。 ------------ 第一百五十五章精虫上脑(十二) 半晌,花秀莲才艰难地吐出了一句,“白米粥……白米粥,呵呵,呵呵……那不是,白米粥,没借着米啊,所以,呵呵,就没煲成粥……” 傅楚窈上下打量了花秀莲一番,出了灶房。 直到傅楚窈离开,花秀莲这才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也不知从何时,她竟出了一身冷汗…… 傅楚窈回到了陈家的院子里。 “六叔,虽然这是一个意外,但我还是那句话……陈建民是我收诊的,我一定会治好他。所以,我想把他带到我家里去,由我亲自守着他,直到他好起来为止。您看,成嘛?”傅楚窈连看也没看陈氏兄弟俩,直接问六叔道。 六叔跟那几个村干部、以及村里的长者们商量了几句,然后点点头。 “那就要劳烦六叔了,先让人把陈建民安顿到我家去……另外,我家里也没有多余的住的地方,而且我和我奶奶也不好照顾他,不如,让南瓜仔也跟着一块儿去?”傅楚窈又问。 南瓜仔是陈庄的孤儿,被六叔收养…… 再说了,陈庄和梁家庄一样,一个村就是一个大姓氏聚集地,村里人都或多或少沾亲带故的;南瓜仔是六叔的远房亲戚,陈建民也是啊! 再想想这方氏与傅小妹,确实她二人又是女流…… 所以六叔又点了点头。 于是六叔就招来了几个壮汉,直接把陈建民给抬到了傅楚窈家里。 远远的,傅楚窈就看自家的大黄狗摇着尾巴,站在石阶上,盯着这些闯入自家院子的壮汉们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嘴里还发出了呜呜的警告声、似乎准备随时要攻击这些大汉。 自从丑丫离开以后,大黄就在傅楚窈家里安了家。 但是,大黄应该是村里的土狗与野狼交配生下的混血狗。所以白天的时候,大黄喜欢自己出门找吃的,有时候它捕到的猎物太多吃不完还会往家里拖…… 所以,今天大约是它回到家里以后,看到祖孙俩都不在,就站在台阶上张望着。 傅楚窈连忙喊了声大黄,上前摸了摸大黄的狗头。 大黄看到了小主人,竖得高高的尾巴一下子就放松了,然后围着小主人的脚走了几圈,又好奇地打量着那个被人抬着的、生死不明的陈建民。 傅楚窈招呼着那几个壮汉,请他们先把陈建民给放在院子里,然后又让他们把自家的一间堆杂物的房子给收拾了出来,让陈建民和南瓜仔住在里面。 忙了这一通下来,天都已经黑了…… 傅楚窈谢过那几个壮汉,就掌了油灯,去杂物间里照看陈建民去了;方氏则去厨房做晚饭。 其实陈建民的症状是从上午喝了药以后就开始昏迷不醒……但方氏为了惩罚他,也不出手救治,只是在他的眉心处扎了针,让他的情况有所缓和而已。 傅楚窈先去端了个炭盆过来,然后让南瓜仔把陈建民翻过来,变得俯卧的姿势,再把陈建民的头托出了床板外…… 接下来,傅楚窈拿出了毫针,戳了陈建民的虎口几下。 没过一会儿…… “呕!呕……” 陈建民大呕特呕了起来! 傅楚窈逃似地跑到了屋子外头…… 南瓜仔懵懵懂懂的,有些不知所措。 “喂!等他呕完了,你帮着把屋里收拾一下,把炭盆里的脏东西拿到院子外头,挖个坑埋了……再去打点儿水来把屋里的地板洗一洗。”傅楚窈交代了一声就跑开了。 南瓜仔这才恍然大悟,开始按照她的话,忙碌了起来。 傅楚窈则跑到了厨房里,洗过手,从自家储存的各种药材里捡出了几样,清洗了以后用药罐子装了,加水放在了灶膛旁,然后跟奶奶说起了自己的怀疑―― “奶奶!昨天我去陈家的时候,就听说陈建民在上咱家来求诊之前,已经找游方医生看了好几回了……一直反复,最后是陈二牛听说了奶奶你的名声,才想着过来看一看的。” “今天我在六叔家检查药渣子的时候,一共三剂药,另外两剂还没煲煮的,里头的药材是对的。可今天陈建民喝下去的那汤药里,却有一味牡丹皮、被人给换成了白鲜皮……” “奶奶,这事儿不简单。肯定后头有人也想坏我们的名声……花秀莲这个人有问题,陈大牛也有嫌疑……” 方氏没说话。 半晌,她才交代孙女儿,“你去外头给大黄上了绳子,这几天就别放大黄出去了。” 傅楚窈深以为然,急匆匆地出了厨房。 她找了条绳子,向大黄走去。 安详地卧在一旁的大黄见小主人过来了,不由得甩了甩毛茸茸的大尾巴。 傅楚窈蹲在大黄跟前,把绳子的一头系在了大黄的脖子上。 大黄疑惑地盯着小主人手里的绳子…… 傅楚窈又摸了摸大黄的头,示意它起来。 大黄乖乖地起来了。 她把它带到了陈建民住的那间屋子门口,然后将绳子的两头,一头虚系在大黄的脖子上,一头虚系在陈建民住的那间的窗棂下…… 其实只要大黄轻轻挣扎一下就能挣脱。 大黄十分聪明。 它试探着把头一偏,系在它脖子上的绳扣就开了…… 想了想,大黄低头闻了闻那绳头,然后又衔了起来,将绳头交回给傅楚窈。 傅楚窈又给大黄顺了一会儿的毛…… 其实大黄一直都吃得很好,所以它这身皮毛也是油光滑亮的,还挺温暖。傅楚窈越给它顺毛就越欢喜,而大黄也十分享受。 过了一会儿,南瓜仔端着已经清洗干净的炭盆回来了。 傅楚窈这才又将绳头在大黄的脖子上虚系了一个绳扣,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她回头看看,见大黄仍然温驯地躺卧在陈建民住的那间杂物间门口,这才放了心。 方氏已经做好了饭菜。 傅楚窈去了厨房,趁着奶奶腾出了炉灶,赶紧把药罐子架到了炉灶上。 ------------ 第一百五十六章精虫上脑(十三) 方氏做好了饭菜,招呼南瓜仔过来一块儿吃。 南瓜仔有些腼腆,说道,“婆婆,阿窈姐姐……你们吃,吃剩的给我就好,我在外头吃。” 闻言,方氏和傅楚窈都打量了南瓜仔一番。 南瓜仔是个后生,看起来身高体重与普通的汉子没什么两样,但面容却稚嫩得很。 方氏问道,“你多大了?爹妈呢?” 南瓜仔有些不安地答道,“婆婆,我十五岁了。爹早死了……娘,后来疯了,就不知跑哪儿去了……我跟着六叔长大的,有时候也去别人家里讨点吃的。” 方氏没吭声。 “你就坐在这儿吃。”傅楚窈说道。 南瓜仔看看方氏、又看看傅楚窈,低头说了声,“……谢谢婆婆,谢谢阿窈姐。” 因为预着南瓜仔要在这儿吃饭,所以方氏准备的晚饭虽然不算太丰盛,但份量是足够的。 ——考虑到陈建民是病人,要吃点儿软烂的粥,所以她煮了一大锅滚了南瓜块的白米粥、一小筺煮熟了的红薯、外加三个煮鸡蛋、以及两个炒素菜,还有一盘子炒腌菜。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 南瓜仔的饭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一开始他还不怎么吃,就拿了个煮红薯,慢慢的舔。 等到方氏和傅楚窈吃饱了以后,又让南瓜仔留出了一碗粥,准备等他吃完了就去喂陈建民…… 南瓜仔这才确定,方氏祖孙俩是真不吃了。 他这才开始了大清除。 短短几分钟之内……他就把一大锅南瓜粥、一小筐煮红薯,以及所有的炒素菜、腌菜什么的,全部吃光光! 方氏愣了好一会儿…… 傅楚窈也感叹到了前世总听人说起,但今生直到见了南瓜仔才能体会到的一句话—— 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南瓜仔吃饱喝尽,这才看到了方氏和傅楚窈诧异的表情,不由得讪讪地说道,“……婆婆,我,我会找吃的。我会抓鱼,我可会抓了!明天建民叔没事的时候,我就下山去河里抓鱼!还有,我知道哪儿有野生的芋头,明天、明天我一定找吃的回来!” “好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你赶去喂你那个建民叔喝粥吧!”方氏交代。 傅楚窈笑笑,收了碗。 可她才到了厨房里,刚刚才卷起袖子,就看到南瓜仔端着个空碗进来了。 “不是叫你去喂他吃粥嘛?”傅楚窈觉得很奇怪,心想怎么这么快?难道粥洒在半路了? 南瓜仔点头,“嗯,喂他吃完了……阿窈姐你放着,我会洗碗我帮你。” “不用不用!” 南瓜仔想了想,又提议,“要不你去看看建民叔?” 傅楚窈一想…… 还真是应该去看看。 不过,她先走到了灶台前,看了看药罐子里正在咕噜咕噜翻滚着的汤汁,又交代南瓜仔,“我去看看他,呆会儿你把碗洗了就好了。” 南瓜仔响亮地应了一声。 紧跟着,傅楚窈用抹布把灶上的药罐子拿了下来,又架了上烧开水的铝锅上去——总要烧开水,呆会睡觉前要洗脸洗脚的嘛! 接下来,她又找出了一个空碗,摆放在药罐子的旁边,想等药汁冷却一点儿再倒出来…… 做好了这一切,傅楚窈这才去了杂物屋,查看陈建民的情况。 屋里的陈建民,大约是呕出了满腹的污秽物以后,又被南瓜仔给喂了一碗粥吃,这会儿已经熟睡了,还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声…… 傅楚窈又给陈建民把了一次脉。 很好,这一次,他的脉象稳定多了。 其实陈建民的病情并不复杂……但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各种办法来暗害他…… 虽然傅楚窈也挺讨厌陈家这一家子的,但她总不能生生地毁掉自己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那么一丁点的微薄好名声吧? 再说了,这也是个一战成名的好机会啊! 陈建民已经两次濒临死亡了,如果她能把他给治好,还像从前那么活蹦乱跳的……那才建立大好名声的好时机啊! 这边傅楚窈刚刚才替陈建民把好了脉,那边南瓜仔已经洗好了碗、收拾好了厨房,还把药罐子里的药汁倒进了空碗里,又端着空碗走进了杂物间。 傅楚窈很是惊诧,厨房里的事……他这么快就做好了? 接下来,她又亲眼看到了南瓜是怎么喂陈建民喝药的…… 不得不说…… 虽然南瓜仔的一切作为,看着也确实没啥稀奇的,但他的动作真是少有的麻利。 傅楚窈自认为自己做起活计来,也算是手脚勤快、动作麻利的了;但跟南瓜仔比起来……可能还真没优势。 当下,傅楚窈看向南瓜仔的眼神就变得热切了好多。 嗯,虽然南瓜仔太能吃了,他一顿的口粮,很有可能比她和奶奶一整天的口粮还要多。但做事情这么快的人,家里还是很需要的呢!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等到南瓜仔给陈建民喂了药以后,傅楚窈就领着他在自家院子里转悠了起来,还一边转悠、一边给南瓜仔讲规矩:正屋可以进,但是东屋西屋不能进,厨房、菜园子可以进,但菜园子的东角不能靠近…… 她一边讲、南瓜仔就一边点头。 安排好了这一切以后,方氏已经收拾好了一套枕头被褥铺盖,从里屋抱了出来,又招呼南瓜仔,“这个你拿去,就在那边屋里打个地铺吧!” 南瓜仔顿时受宠若惊,“不不不!不用了婆婆,我不用的,就靠在床架边歇一宿就成!” 看着南瓜仔,傅楚窈忍不住就想起了以前的丑丫,心里不由得有些心酸。 “既然来了我们家,就要听奶奶的话!懂?现在奶奶让你拿着铺盖去那边屋里打地铺,那你就快去吧!”傅楚窈说道。 南瓜仔低头愣了好一会儿,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会儿,这才从方氏的手里接过了枕头被褥铺盖,慢吞吞地去了陈建民那屋。 ------------ 第一百五十七章精虫上脑(十四) 夜里,傅楚窈跟着奶奶挤进了一个被窝。 “奶奶,这个南瓜仔,做起事来……好麻利啊!奶奶,我想留下他,你看,现在我也忙你也忙,家里的事儿,总得有人打理吧?可是,他的饭量也实在是太大了……”可说着说着,傅楚窈彻底没了底气。 可谁也不知道南瓜仔真正的饭量有多大,所以,她还真没把握,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他啊! 没想到方氏竟然“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傅楚窈大感意外…… 因为在这之前,奶奶对丑丫的接受程度,好像还不如对南瓜仔的接受程度呢! 那这是为什么呢? 想了想,傅楚窈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奶奶,你说……丑丫现在怎么样了呢?她去参了军,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写信问武俊佑了,可他又说不知道丑丫现在的情况……现在啊,我就盼着丑丫能在部队上赶紧学会写字,然后写信给我……” “放心,她不会有事儿。”方氏淡淡地说了一句。 呃…… 为什么她总觉得奶奶有些抵触丑丫啊? 黑暗中,傅楚窈呆了一呆,轻声问道,“奶奶……” “睡吧!”方氏打断了她的话。 看起来,奶奶很不喜欢聊这个话题。 傅楚窈“哦”了一声,只好中断了聊天,闭上了眼睛。 不大一会儿,祖孙俩就沉沉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汪汪!汪汪汪汪!!!嗷嗷嗷呜……” 睡梦中的傅楚窈,被大黄所发出的愤怒地叫喊声给吓醒了! 她一下子就从床上直接跳了下来,一把就抄起了摆放在床头柜上的弹弓与装了石子儿的布袋,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院子里。 也亏得今天是月中,一轮银盘般的圆月挂在天际,明晃晃的月光照亮了整个院子…… 南瓜仔光着脚丫子站在了院子里,一副没睡醒、又不知所措的样子,见了傅楚窈,不安地喊了一声,“阿窈姐?” “大黄呢?”傅楚窈急问。 南瓜仔摇头,“……不知道,我一听到它叫就出来了,正好看到大黄从墙头跳了出去……” ――大黄追出了院子? 这,这…… “阿窈,快把鞋穿好!再把衣裳穿好。”身后传来了方氏的声音。 傅楚窈扭头一看,奶奶披着件衣裳就站在正屋门口,一手提着自己的布鞋,一手掸着件自己的衣裳……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穿了件运动裤和秋衣就出来了。 傅楚窈这才连忙朝奶奶走了过去,接过奶奶递来的衣裳和鞋,回正屋穿戴好了。 她好了弹弓与石子儿,走出了正屋,开了院子门准备出去看看,“南瓜仔,你在家里守着奶奶,我出去看看。” “阿窈姐,你呆在家里吧,我出去看看。”南瓜仔不同意。 两人站在门口僵持不下…… 他们突然听到了大黄发出的呜呜叫声。 在清亮月光的照映下,一团淡黄色的影子一晃…… 大黄轻松地跃进了院子,先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扫了扫傅楚窈的脚面,然后将嘴里的东西轻轻地放到了一边。 傅楚窈立刻掩上了院子门,又回头喊了一句,“奶奶,烦你点个灯过来。” 南瓜仔蹲了下去,捡起了大黄叼在嘴里带回来的那样东西―― “是只破鞋!” 南瓜仔惊呼了一声。 片刻,他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太妥当,便又解释了一句,“……是只破了的,嗯,鞋子!好臭啊……” 说话之间,方氏已经回了屋,掌了个油灯出来。 三个人、一只狗,就着那盏油灯,把大黄带回来的那只破旧的鞋子给翻来覆去的看。 “哎,这鞋子真是好臭!”傅楚窈忍不住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方氏直接问南瓜仔,“……这是谁的鞋子?” 南瓜仔摇头,“不知道,是大黄带回来的……可能是,是,是想来偷东西的贼的?” 傅楚窈虽然往后退了一步,可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只破鞋。 她不会记错。 ――她第一次去到陈家的时候,那时陈建民躺在床上、人事不省。而这双鞋,就随意地洒落在床边…… 乡下人衣裳裤子鞋子破了,缝缝补补的并不出奇。只是,这鞋已经破得不行,鞋头处用两种不同颜色的布丁给缝了补巴,所以她才特别有印象。 想了想,傅楚窈又问南瓜仔,“你建民叔家里富裕嘛?呃,我的意思是……他的鞋,他俩儿子会穿吗?” 南瓜仔不解地看着她。 ――看得出来,南瓜仔对这件事儿可能并不上心。 “算了,把这鞋收好吧!”傅楚窈作罢。 她蹲下来,陪大黄玩了一会儿,又认认真真地给大黄顺了半天毛,以表彰它刚才的勇猛表现。 大黄很受用。 接下来,傅楚窈就随便把那只鞋给扔在了院子里,反正院子里也有大黄镇守,不怕。 众人去洗了手,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天,因为头一天晚上来了这么一出,所以傅楚窈睡过了头。 等她起来的时候……奶奶已经起来做好的早饭、南瓜仔已经去河边捉了两尾大肥鱼还去山边挖了一筐的芋头、以及陈建民也已经醒了过来。 傅楚窈赶紧起来了、又洗漱过,先去给陈建民把了一回脉。 不得不说,陈建民的体质是真的好。 他被折腾了这么几次,可以说,已经是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两次……可就是昨天吃了对症的药、又好好歇了一晚上以后,现在他的情况比昨天来,真是强太多了。 傅楚窈给陈建民把完脉,离开了杂物间。 就在她离开杂物间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陈建民嘀咕了起来,“他娘的这些小兔崽子昨天送老子来的时候,把老子的鞋丢哪了……怎么这儿只有一只?” 傅楚窈回头看了陈建民一眼。 此刻,昨天晚上被大黄叼回来的那只鞋,正好就拢在陈建民的脚上。 傅楚窈冷冷一笑。 ------------ 第一百五十八章精虫上脑(十五) 方氏招呼众人在院子里吃早饭。 陈建民没鞋,但他一咬牙,干脆光着脚,慢慢走了过去,也坐在了院子里的八仙桌上。 方氏准备的早饭,就是一小筐削好皮的南瓜块、红薯块和芋头块的合蒸,然后一锅稀稀的米粥,一盘子炒青菜、一盘子腌菜,仅此而已。 傅楚窈和方氏一人喝了一碗稀粥,吃了两块蒸芋头和南瓜块,也就差不多饱了。 当然,方氏还是害怕孙女儿营养不够……所以她早上煮了鸡蛋,已经悄悄地放进了孙女儿的房里,呆会儿只要避着人的时候,再吃掉那个鸡蛋,就应该差不多了。 祖孙俩吃剩下的早饭,被陈建民和南瓜仔给分吃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南瓜仔洗碗,傅楚窈去煎药,方氏照看菜园子,而陈建民则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发呆。 傅楚窈忙好了煎药的事,这才去了院子里,坐在了陈建民的身边。 “其实你的病真不严重。” 傅楚窈说道。 陈建民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傅楚窈继续说道,“不是我说……一个根本就不严重的伤风感冒,你看看,昨晚上,也就是给你喝了碗稀粥、吃了药,又让你好好睡了一觉,今天你不就已经好多了?那为什么你在自个儿家里,三番五次都差点儿丢了性命?” 说到这儿,傅楚窈又拖长了声音,“……这回是你命好,遇到了我!” 陈建民呆呆地坐着,恍若不闻。 “我不会留你太久的,你这么能吃,我家可供不起你。三天吧,也只需要三天,你的身体就能好……你健健康康地走出了我家院子门以后,再有什么闪失,那可就与我无关了哈!”傅楚窈又道。 陈建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突然大喊了一声,“南瓜仔!” 南瓜仔应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喊了一声,“建民叔?” “你去一趟我家,把我的另外一只鞋子拿来。还有,我屋里灶房里的靠窗户那里有个橱柜,橱柜门那里有个缝儿,里头我放了几张纸在那儿,你也去拿了来……但要机灵点,别让你大牛哥和婶子看到了。”陈建民说道。 南瓜仔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傅楚窈皱着眉头看向南瓜仔的背影。 见陈建民还在发呆,她转身去了厨房,把煲煮好的中药给倒了出来,用碗装了,放在了陈建民的面前。 她也没管陈建民喝没喝药,就转身进屋拿了医案本出来,把陈建民的病案给记录了下来。 很快,南瓜仔就回来了。 他带回了一只鞋,以及几张纸片。 “他们知道你拿了这些吗?”陈建民问南瓜仔。 南瓜仔直摇头,“家里没人,连小虾都不在。” 小虾就是花秀莲和她前头的那个死鬼丈夫生的半大孩子。 陈建民“嗯”了一声,先拢上了那只鞋,然后接过了南瓜仔递过来的纸片,仔细看了看,他把其中一张纸递给了傅楚窈。 “小妹子你给看看,这方子有没有问题?”陈建民问道。 傅楚窈只瞄了那张方子一眼,就开始不断地摇头。 “乱来乱来……你这伤风感冒,本是因为贪热而着了凉,表象为热、实为寒咳,怎么还能以热咳来治?你自己想想,你已经很冷了,再用药带走你身体里的热……若你身体还健康,当然短时间里是看不出来的。但你病着啊,怎么承受得了!”傅楚窈不悦地说道。 陈建民呆若木鸡。 他喃喃说道,“难怪了!以前胡怀典开了方子给我,我有空就服上几剂,当时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吃了药反而还难受些……有时候偶尔忘了煎药,情况又好上几天?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方子并不对症?胡怀典他……干嘛要害我?” 顿了一顿,他似是陷入了回忆,也不知是说给傅楚窈听的呢,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秀莲一天到晚地在我耳边说,为啥我老不好,所以她天天煎了药给我吃?我,我还以为她关心我呢,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想不到……” 傅楚窈说道,“后来,陈二牛陪着你来找我看病,我给你开的方子,你服用了才好了的,对吧?” 陈建民摇头,喃喃说道,“好了,是好了……其实吃了按你开的方子抓的药,第二天我就觉得已经好了。但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二牛提醒我要来你这儿复诊……当天夜里,秀莲她就……我、我,我被她和大牛给气得发晕……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院子里,你,你……” 傅楚窈接口道,“嗯,那是前天的事儿。但是昨天,你知不知道,你又去了两趟鬼门关?” 陈建民目光茫然,恍若不闻。 傅楚窈道,“因为昨天上午的时候,你的药,被人换了!所以你吃了那药以后,差点儿就死了!也亏得你那俩儿子来找了我奶奶,我奶奶动了针,才救活了你……以及,昨天半夜,你到了我家以后,我家半夜就遭了贼,幸好我家的大黄警觉,才把贼赶跑了!” 说着,她又看了看陈建民脚上的这一双鞋子,说道,“你知道么?昨天你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穿鞋!你是在昏迷之中,被抬到了我家来的,哪儿来的鞋子?” 听了她的话,陈建民低下了头,看向自己的鞋子。 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昨天半夜有人上我家来了……不过,我家狗一般白天不着家,夜里才回来,所以这个贼虽然也来过我家,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家有狗。昨天他来的时候,被我家狗给赶了出去……你右脚上的这只鞋子,是我家狗去追贼的时候,叼回来的。” 听到这儿,陈建民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摇摇头,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 第一百五十九章精虫上脑(十六) 傅楚窈看了看悲愤莫名的陈建民一眼。 她低下头去,继续翻看自己做的医案记录,并且将游医胡怀典的方子也收录在了医案之中。 而陈建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喃喃说道,“我那两个儿子……小的时候,大牛闯了祸,他娘不得不跟了陈金福走……我一个人又当爹来又当妈,总算才把他俩个给拉扯大了。可我为了养活他俩,白天往死里干活,夜里……哪儿还有精力管教他俩?” “所以,我把他俩给惯得……又馋又懒!他俩这都二十好几了,也不肯出去干活,就靠我一个人上工挣工分……后来我想着,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总归是要老的,我老了,干不了活的时候,这家里谁干活?谁养活他俩,谁来养活我?” “六叔跟我说,得分家。反正他俩也大了,都二十几了,把他俩分出去,各住各的、各吃各的,他俩就得自然而然地出去找钱、找吃的。我一听,觉得这话正经啊!所以我就跟他兄弟俩说了……” “我说我在生产队挣工分,几年下来攒了五百斤粮食。咱们爷仨就把这五百斤粮食给分了,家里也正好三间屋,正好一人一间,咱们爷仨以后就各过各的……” “当然,我也没有全掏底。除了寄在生产队粮仓里的五百斤大米之外,这些年我还挣了些粮票,二十市斤的粮票我就攒了五十多张!这些,其实也不是特意想瞒着他们兄弟俩的。主要是,我晓得他俩的德性,这不是放着以后以防万一嘛!” “以前我是不知道哇,一直以为这事儿我瞒得好好的……现在想想,应该是花寡妇把我有粮票的事儿说了老大听……诶!” 说着,陈建民露出了怅然的表情。 傅楚窈这也才恍然大悟! 现在市场上的大米,要是用钱买,差不多一毛五一斤。陈建民有五十多张二十市斤的粮票,那就是超过了一百五十块钱…… 难怪陈氏兄弟眼红。 所以,陈建民,他应该知道了他自己的处境? 这是好事。 陈建民有了提防,也就不至于再中招,到时候陈氏兄弟就没法说陈建民是被傅楚窈给医死了的。 傅楚窈把医案整理好,站起身,准备把医案放回屋里去…… “傅小妹,我想求你一件事。”陈建民突然开了口。 傅楚窈站住了,回头看向他。 “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安排我……死一回?你看,我,我不是差点儿死了两回吗?不都是你把我给救活了的?所以,你也一定有办法让我假死一回,是不是?”陈建民结结巴巴地说道。 傅楚窈已经隐约猜到陈建民想干什么了。 可她却皱起了眉头,“……你家那两个儿子也太会闹腾了,我家庙小,可得罪不起。”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和陈建民非亲非故的,不想沾上这些麻烦。 “小妹子,我不会亏待你的,事成之后,我给你一百斤的粮票!再说了,你行医救人,本就怀着一颗慈悲心啊!不如救人救到底……至于你说的,我那俩儿子太会闹腾了,这事儿不怕,我会让六叔出面的。你只要对外说救不活我,就成了!”陈建民苦苦哀求道。 傅楚窈还没说话呢…… “好吧,这事儿我们答应了。” 身后传来了方氏的声音。 傅楚窈转头一看,奶奶正站在正屋门口,估计是把二人的对话都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奶奶!”傅楚窈不赞成地喊了一声。 陈建民已经松了一口气,冲着方氏说了一迭声的谢谢。 接下来,陈建民又让南瓜仔跑了一趟,去把六叔给叫了过来。 两人躲到了昨天晚上陈建民和南瓜仔住的那间屋子里,嘀咕了老半天…… 最后两人商量好了以后,六叔这才出了屋子,找到傅楚窈,对她说道―― “小妹子,劳烦你……咱们也不想在你这儿闹这事儿。这样吧,呆会儿我回去就跟人说建民已经快不行了!明天一早,烦你找几个人把建民抬回去。但也别让建民装死,装死反而不好……你就说,建民没救了这就够了……” “我跟建民商量好了,到时候就说建民想在活着的时候,主持一下让他兄弟俩分家。这样,就算他们闹事儿,那也是在我们村里闹事儿,闹不到你家来……你看,怎么样?” 傅楚窈撇了撇嘴。 那她还能怎么样?那当然是……不上她家来闹事是最好的了! 她只好点点头。 六叔又打量了陈建民一番,再问傅楚窈,“小妹子啊,建民他,他真没事儿了吗?” “您看看他,像是有事的样子嘛?”傅楚窈没好声气地答道。 陈建民也讪讪地说道,“六叔啊,我真没事儿!我自个儿的身体、难道我自己不知道?确实没事儿了……你放心,等我这一摊子破事儿一了,我马上就回队上出工去!” “哎呀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身体吧!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我,我先回去布置一下!”说着,六叔便走了。 傅楚窈又给陈建民把了一次脉,感觉到他的脉象似乎又强了几分,不由得为此人的强悍体格而感到暗暗咂舌。 这一天并没有其他的事。 只是,大约方氏也知道,明天陈建民要回家处理俩儿子的事儿,所以中午晚上都煮的是掺了南瓜红薯和芋头块的干饭。 陈建民也不客气,与南瓜仔两个人如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傅楚窈与方氏吃剩下的饭菜。 吃过晚饭,陈建民又服下了一盅傅楚窈煲好的汤药……大约是一连吃饱了两顿饭,他整个人都焕发出了健康的神采,尤其是脸色,十分红润…… 晚饭后大家各忙各的,便早早歇下。 ------------ 第一百六十章精虫上脑(十七) 第二天一早,陈建民和南瓜仔倒是早早起来了。 他带着南瓜仔,把傅楚窈家的这个杂物间给重新收拾了一下……大约是得了方氏的指点,又把一个旧木箱给改造了一下,给大黄做了个狗屋…… 傅楚窈这才起来了。 方氏已经做好了早饭,四人沉默着吃完了。 跟着,傅楚窈依旧给陈建民把了一次脉,确认他的病症已经好了。只是,出于巩固病情的角度,她还是又开了个方子记录在医案里,然后又煲煮了一次药汁,让陈建民饮下。 等一切准备就绪了,方氏就去找了二柱婶,二柱婶又帮着找了几个人回来…… 当然,二柱婶也没忘记把昨天傅楚窈寄存在她家的那个背篓给带了过来。 而陈建民见众人都来了,赶紧把当初自家的那个床板给扛了出来,然后踢开了鞋子,赤脚躺上了上去。 方氏去菜园子里摘了几片瓜叶过来,递给陈建民,“你把这叶子揉揉,挤出汁水来涂在脸上,不然……” ――不然你那脸色也太红润了,凭谁见了,也不会相信你是个行将就木的人。 陈建民应了一声,又坐起身,把菜叶子揉巴揉巴,挤出汁水涂在了自己的脸上和手上。 在这空当里,梁家村的几个大汉已经有点儿明白过来,这是一场做戏了……当然了,二柱婶找来的人,当然也都是偏着方氏这边的,当下众人就议论纷纷了起来,还商量起了紧急应对方式…… 不大一会儿,陈建民涂完了茶汁,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床板上,又梗起了脖子朝那几个大汉说了句,“辛苦众位大兄弟了!等这事儿了了,我去山上打只狍子下来,多谢各位!” 梁家村的大汉们纷纷应了一声,过来抬起了床板。 傅楚窈连忙招呼南瓜仔,“快,你先行一步,跑回去……记着,要一边跑一边喊,就说六叔不好了,建民叔他不行了……这样,懂吗?” 南瓜仔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傅楚窈又交代奶奶,“奶奶你就别去了,省得闹得人心慌。” 方氏不同意,“万一他们欺负你年纪小呢?这个时候我不出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欺负我家孙女儿?” 傅楚窈想想,觉得也对,只好答应。 于是,众大汉抬起了躺在床板上的陈建民,傅楚窈和方氏、以及二柱婶陪在一旁,一众人等慢慢朝陈庄走去。 大约是南瓜仔在前头报了信儿…… 众人一进陈庄,已经有不少村民堵在了陈庄门口。 而陈建民紧紧地闭上了眼扮死人…… 起先方氏教他用菜叶汁水染面,可陈建民涂得也不均匀,所以一张脸乌漆墨黑的,还隐约透出些绿色儿……看起来觉得他脸色难看极了,跟死人也没啥区别了。 不断地有人上前询问―― “建民这是怎么啦?” “建民死了么?” “我的妈,前几天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死了?” “这就是马上风啊,死在女人肚皮上啧啧……” 但凡有人问及陈建民是不是没救了、是不是死了的时候,傅楚窈就不吭声,只是微微摇头…… 陈氏兄弟已经得了信儿,双双奔了过来,还隔着老远的,他俩就嚎了起来―― “我的爹啊!爹啊……你怎么那么命苦!儿子还没让你老人家享上几天福,你就……” “爹啊爹!你怎么就……” 他们朝着傅楚窈就一头冲了过来…… 傅楚窈冷眼旁观,果然看到陈氏兄弟二人在奔跑的时候,很明显陈二牛看起来完全没事;但陈大牛的脚像是受了伤还是怎么的,所以跑起来一瘸一拐的。 正好这时,南瓜仔领着六叔和几个村民赶了过来。 见陈氏兄弟朝着傅楚窈冲了过去,六叔眼疾手快地一手一个抓住了陈大牛和陈二牛兄弟俩的衣领子! “小妹子,听说建民不行了……这是咋回事咧?我昨天过去看,不还听你说……是有机会救得过来的?”六叔佯装不明真相,假意问道。 傅楚窈只得顺着他往下演戏,“……不成了,之前太反复了,救不了。现在……他也就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的话,那赶紧的吧!” 陈大牛与陈二牛一听……先是齐齐愣了一下。 他们爹还没死啊? 可是,连傅楚窈这个小妹子也说,他们没救了?让快点儿交代后事? 陈大牛眼里就闪过了一丝喜色! 他不由自主地就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虽脸色木然却衣旧姣美动人的傅楚窈。 一想到这个娇滴滴又俏生生地小姑娘总算是把他爹给医死了,从此以后,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把这个小姑娘要到手……将来,他可一定要日日夜夜地压在这个小美人儿身上! 想到这儿,陈大牛开始急促地喘起了粗气…… 陈二牛却突然发出了悲怆的哭声,“爹啊爹!你咋就不行了呢?爹啊……这几天你不在家,我们几个都没饭吃啊……爹!你快点儿好起来啊爹……” 这边陈二牛一直在抹着眼泪哭,那边陈大牛却眼珠子一转,上前朝着傅楚窈就冲了过去,还想要拽住她的胳膊。 奈何六叔却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 急得陈大牛一边拼命地朝着傅楚窈张牙舞爪的,一边又拼命地冲着傅楚窈喊爹爹爹的。 陈庄的村民们都皱着眉头看着这场面,可抬着陈建民的那几个梁家村的大汉却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底细的。 见此时陈大牛冲着傅楚窈喊爹…… 一个梁家村的村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四哥你快看,他管我们阿窈叫爹哩!” 当下,不少人……包括陈庄的人全都没忍住,嘿嘿哈哈嘻嘻的笑了起来。 六叔见不像样子,便招呼众人,“走走走!堵在这儿像什么话,先回建民家去再说!狗蛋,扶好你大牛哥,春生,把你二牛哥也扶好了……走,咱们上建民家去!” 于是,六叔在前面开路,方氏和二柱婶把傅楚窈给护在了中间,梁家村的大汉们抬着陈建民……陈庄的村民们、以及陈氏兄弟跟在后头,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陈建民的家里。 ------------ 第一百六十一章精虫上脑(十八) 梁家村的大汉们,将抬着陈建民的门板给放在了地上。 陈建民两眼紧阖、还一动也不动的,兼之面有菜色,看起来也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陈大牛呜呜地哭了起来,“六叔,我爹可不能就这么白死了啊……你要为我做主哇!这,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六叔,我还没讨媳妇呢……这个傅小妹不能走,不能走……” 他一边哭,一边还抽空看了傅楚窈一眼。 哎哟,小美人冷若冰霜的样子真好看……越是天真纯洁、又美丽无双的女孩子,陈大牛就越想要占有…… 于是,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偷偷摸摸地看着傅楚窈;到了后来,他的目光索性就粘在了她的脸和胸上。 面对着丑态百出的陈大牛,傅楚窈除了面无表情以外,还能怎么办? 可方氏却怒瞪着陈大牛,手心里已经暗自扣住了一枚细微的毫针,准备找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癞蛤蟆! 六叔道,“……你慌什么慌?你没听傅小妹说嘛,你爹还没死!还不赶紧弄醒了他,问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六叔,我是爹是小妹子害死的……” “你爹还没死!” “我要小妹子给我当媳妇!” “你先把你爹弄了醒了,问问他还有没有话说……” “六叔,不能让这小妹子跑了……” “你爹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媳妇媳妇的?” 六叔被陈大牛给搞烦了,懒得理他,转头对陈二牛说道,“二牛,你把你爹叫醒!” 陈二牛跪在陈建民身边,真心实意地哭了起来,“我滴个爹啊……爹!亲爹啊!你怎么就丢下儿……死了哇!爹啊爹,你死了儿吃啥啊……这都饿了两天了我的爹啊……” “你嚎嚎嚎,嚎个啥子丧哟!”陈建民吼了一声。 众人被吓得齐齐一个激灵,目瞪口呆地看着陈建民直挺挺地从门板上坐了起来。 “妈呀吓死人了,刚才还躺着跟个死人似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这么生猛了?” “别是诈尸了吧?” “建民这样子,不像是快死了的样子哇,精神挺猛的不是?” “怕是回光返照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直到这时,陈建民才意识到,他现在可是个病得快要死掉的人呢! 于是他连忙喘了几口气,又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我怕是不行了!我要是真死了……大牛二牛,你俩可不许找傅小妹的麻烦……我的病,根本不关她的事,都是胡怀典……算了,现在讲这个也没用了……” 陈大牛原本也被自家老爹的“死而复生”给吓了一跳!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呢,爹就说,他的病跟小美人无关?那怎么成!!! 只是,陈建民根本就没有给为兄弟俩喘气的机会。 他直接转头对六叔说道,“六叔,我要是有啥万一……这七八年了,我不是还有七百斤粮食存在队上嘛?再加上我手里的粮票,就这么分……” 此言一出,村里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不出来啊! 陈建民家这么穷,原来他攒了这么多粮食和粮票…… 但转念一想,陈建民这个家,十几年都没有添置过任何东西,他能存下这么一笔粮食和粮票也在情理之中…… 陈建民继续说道,“大牛和二牛兄弟俩,每人分二百斤粮食和一百斤的粮票,我这屋子也留给他兄弟俩;花寡妇跟了我几个月,分她一百斤粮食和五十斤粮票;还剩下三百斤粮食和三百斤粮票,全部都给南瓜仔……” 他刚一说完,众人便齐齐一愣。 傅楚窈也有些诧异。 陈建民分家产,怎么还有南瓜仔的份? 围观的村民们也抱有同样的疑问。 当下,众人开始嗡嗡嗡地议论了起来。 “建民叔分家产,怎么还要分给南瓜仔啊?” “唉,你们年轻不晓得!南瓜仔的爹,不就是陈金福嘛!” “陈金福是谁?” “喏,当年大牛淘气,把狼群引下了山,还把陈金福的老娘给吃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嘛!后来金福要找建民拼命,大牛娘为了赎罪,就跟着金福走了……后来金福大概是死在外面了,大牛娘就带着南瓜仔回来了。但是大牛又不让她们娘俩儿进门!后来,大牛娘好像也死了,南瓜仔就被六叔给捡了回来……” “哦哦,原来南瓜仔和大牛兄弟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那为啥建民叔留给南瓜仔的东西,比留给大牛二牛的还多啊?” “你傻,建民叔可不傻!他要是傻,能挣下那么大的家产?” “就是就是!他以前是被花寡妇给迷住了!谁还不晓得啊,花寡妇本来就是先跟大牛勾搭上的!” 这时陈大牛已经回过神来了。 什么??? 老头不让他找傅楚窈的麻烦,而且还把大部分的家产留给了南瓜仔? 那他还搞个屁啊! 陈大牛本就打好了如意算盘:等他爹一死,就能用“医死人”的借口,把傅楚窈拴在身边当媳妇;至于花寡妇嘛,也可以以“娘”的身份,继续呆在他家啊!等他拿了爹的那六七百斤的粮食和粮票,再让二牛和花寡妇的儿子出去干活,外加傅楚窈的奶奶方氏也能给人看诊赚钱…… 看看,这死了爹的小日子,是不是能过得红红火火? 特别是他不用干活就能来钱,而且还能左妻右妾的! 这快活似神仙的舒心小日子可真是……让人想想都觉得激动啊! 但现在,老头不许他找傅楚窈的麻烦,还想把大部分的财产留给了那个小杂种? 呸! 陈大牛不干了。 “爹你老糊涂了吧?”反正老头也快死了,所以陈大牛索性也不装了,恶声恶气地说道,“……算了算了反正你也快死了,我不跟你计较!总之,各位听好了啊!我才是陈家长子,我爹死了,这所有的家产就都是我的!我说了算!爹,你就安心去吧!” ------------ 第一百六十二章精虫上脑(十九) 听到陈大牛口如此出妄言,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虽然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但千古年来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观念还是牢牢盘据在人们的血脉之中。 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孝”。 可是,现在陈建民还没死呢,陈大牛就这样……翻脸不认人了? 陈建民被气得浑身哆嗦。 “六叔!你看,你看看啊!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啊!当初他从山上引了狼群下来,害死了金福的老娘……金福的老娘也是我堂婶子啊!金福要跟我拼命,我老婆四香才不得不跟了金福去!她走的时候,还让我好好顾着孩子们……” “过了几年,金福死在了外头,四香带着南瓜仔回来了,我心里头快活着哪!总算是一家人又在一起了……多个南瓜仔有啥关系?金福那一支,也只剩下南瓜仔一个了,我有的是力气,我能养活他!” “谁知道大牛这个死崽子,就是跟四香和南瓜仔过不去,他也不想想,当初他娘为啥要跟金福走?还不是因为他造的孽!现在他娘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呢,嘴巴上叨叨就算了,有好几次背着人,他还想弄死南瓜仔!” “他是野种!凭啥吃我家的用我家的!”陈大牛怒吼了一句。 陈建民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说道,“……没法子,四香只好又带着南瓜仔离了家,后来……她遇上了狼群,为了保护南瓜仔,她,她也被狼群给吃了!” “六叔啊,算上金福的老娘和四香,陈大牛的手里可已经有了两条人命哪!”陈建民气愤地说道。 “胡说!她俩是我弄死的?明明都是被狼吃了的!”陈大牛也脸红脖子粗的嚷道。 陈建民恨恨地盯着陈大牛,说道,“她俩虽然被狼吃了,但也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如果没有你,她俩也不会死,你可以不认,但大伙儿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心也不瞎!” 老一辈的村民们都不住的点头。 “好,就算她俩的死,不是你亲手害的……那,我呢?你是不是要害了我?是不是要害了我???”说到这儿,陈建民忍不住就狂吼了起来。 陈大牛愣了一下。 “没,没……没有!你是我爹,我害你干嘛?”陈大牛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陈建民嘿嘿冷笑,“花寡妇呢?” 众人面面相觑。 六叔早有准备,说道,“……去把花寡妇带出来吧!” 有人把花寡妇母子俩带了过来。 花寡妇搂着儿子,哭哭啼啼的,一上来就说,“六叔,我没有!不关我的事……我,我一个妇道人家,我能做啥主啊,六叔……啊,建民,建民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嗯?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花寡妇哭成了这样,还一口一个不关我事、救救我? 傅楚窈也有些诧异。 虽然已经猜到花寡妇很有可能跟陈大牛是一伙的,但此刻花寡妇喊冤,还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她忍不住就看向了陈大牛。 果然,陈大牛一看到花寡妇,脸色就变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不是让你昨天就走的吗?” 花寡妇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你你你,你又没给我钱,我一个子儿也没有,昨天一天我们母俩连饭都吃不上!我,我能去哪儿啊?” 陈大牛顿时暴跳如雷,“那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花寡妇期期艾艾地没答话。 “说啊!你上哪个野男人家过夜去了?”陈大牛疾声厉色地喝问道。 花寡妇低头,偷偷看了他一眼,抽泣了几声,没吭声。 倒是她的儿子小虾小小声嘀咕道,“……我们去哪儿关你啥事儿啊!” 陈大牛大怒! “你个小兔崽子……”他做势要打…… “好了好了!”六叔出面阻止,皱眉说道,“大牛啊,你别扯旁的事,让你爹把话说完!” 陈大牛一愣。 他刚才被花寡妇给气得够呛,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 陈大牛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秀莲,你老老实实的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你不过就是想给你自个儿和小虾找个依靠。你好好待我,从前的事儿我不计较,以后咱俩还能过了明路……你要是不站我这边只寻思着要害我,我当然不能饶你!你自个儿说吧!”陈建民沉声说道。 花寡妇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一个妇道人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自从小虾爹死了以后,她和儿子就没了依靠,光靠着她和别的男人睡觉,得点儿吃的娘俩儿才能裹腹。 可是,她毕竟不年轻了啊……也不能总这么下去。 说到底,还是找个本本分分的男人嫁了,好好的过日子才是…… 但她的名声早就坏了,除了陈建民,还有谁肯要她啊? 再说了,陈建民也就是年纪大了点儿,但他身体好,又会做农活,一年干到头,也能赚不少…… 想到这儿,花寡妇清了清嗓子,说道,“建民,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陈大牛的面色顿时一白! “你个破鞋!!!”他急了,连忙转头对六叔说,“六叔啊,花秀连是个破鞋!她作风有问题啊,你你你……她说的话,你相信?” 六叔皱眉看着陈大牛,“只要她说的是真话,为啥不能相信?” 花寡妇为了向陈建民表忠心,不管不顾地说了起来,“……这事儿也怨我!那回我不是翻到了建民你攒下的粮票了吗?然后、然后我就嘴碎,告诉了大牛二牛兄弟俩!当时我不也想着是一家人嘛……” “谁知道后来,大牛听到建民你和六叔在商量着要分家,大牛他怕你把他给分出去,又怕二牛分走了你那些粮票,就,就喊了胡怀典过来……他,呜呜呜,他让我跟胡怀典睡觉,然后捉了胡怀典的把柄……” “胡怀典就教我,让我那几天晚上,找你、找你多要几次,然后夜里睡觉的时候不让你盖被子!没过几天,你果然咳嗽了不是?你一咳嗽,大牛就找了胡怀典过来,叫他正大光明地给你开了方子,又抓了药、煎来给你喝……” 听到了花寡妇的话,众人不由得傻傻地张大了嘴。 而陈建民的一颗心也瞬间沉入了冰谷。 ------------ 第一百六十三章精虫上脑(二十) 花寡妇看了陈建民一眼,低下头继续说道,“……你吃了几天药,效果怎样难道你自己还不晓得么?总之就是,越喝药就越不好。” 傅楚窈忍不住看向了陈大牛。 这个陈大牛还真是聪明透顶啊! 瞧他这无本买卖做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害死老爹,然后坐收家产与继母?而且他还是用别人的枪戳别人的马……就算将来事情败露,那也是花寡妇和游医胡怀典勾结起来谋财害命的,真没他陈大牛什么事啊! 而围观着的村民们听了,也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有些实心眼儿的人还不明白,便有旁人轻声细语的一一解释…… 众人细碎的议论声音让陈大牛无地自容,继而大怒! 他指着花寡妇,大骂道,“呸!最毒妇人心!我什么时候这么干过?你找胡怀典来对质!” “胡怀典他本来就是个游方医生,我去哪里找他?”花寡妇哭道,“……我就问你一句,我为什么要害建民?我、我……我年纪大了,又带着小虾,好不容易……建民他不嫌弃我们,肯收留我们娘儿俩,我狼心狗肺才会害了他!我害了他,对我有啥好处?” 陈大牛一愣。 围观着的村民们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对啊,如果是花寡妇想要谋害陈建民的话,那她的动机是什么? 花寡妇作风不好,所以即使她还算年轻,长得也还挺好看的,却没有适龄的人愿意娶她……原因无它,有谁愿意娶个带着拖油瓶的破鞋啊? 所以说,其实陈建民就是花寡妇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归宿了。 那花寡妇为啥还要谋害陈建民?她害死陈建民,对她有啥好处?将来她还能找到比陈建民条件更好的? 见众人的眼神像利箭一般,齐齐往自己身上射…… 陈大牛急了! “爹啊,六叔!不关我事啊……难道我还要害死自己的亲爹?”陈大牛也唱起了撞天屈,“……明明就是花寡妇和胡怀典干的好事!我哪里晓得?怕是胡怀典唆使的花寡妇吧?” 这时,傅楚窈突然冷冷地问了一句,“……你的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大牛一愣。 众人的眼光齐唰唰地就往陈大牛的脚上聚焦。 ——他穿了条又破又脏的裤子,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但裤子一看就是短了一截的,所以露出了一大截的脚脖子。然而就在他那裸露在布料之外的脚踝处,赫然印着几块很明显的牙印、以及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狗咬的!以前我也被村里的狗给咬过。” “哎哟,陈大牛的脚,看着像是被狗咬了!” “有的人,被狗咬了以后就死了呢……” “可不是么!狗连屎都吃,那牙有多毒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了起来。 傅楚窈淡淡说道,“我要说,你的脚肯定是被狗咬了……你肯定不服。” 陈大牛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的,却死咬着牙,一声也吭。 傅楚窈继续说道,“那就当作……你没被狗咬吧!就是我在这儿啰嗦几句……刚才乡亲们说的你也听到了,好多人都被狗咬过,有人没事,但也有人死了……我只能劝你一句,别人家养的狗,我可不晓得。但要是……你被我家狗咬了话……” 说到这儿,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家的大黄一向都是自己去外头找吃的,它是蛇也吃、蝎子也吃的……可毒着呢!要是你被它咬了,恐怕不太好我劝你,要么就赶紧找胡怀典!要么你就等死吧!”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反正你也不是被我家的狗咬的,我才不会管你呢!” 众人面面相觑。 帮忙抬了陈建民来的那几个梁家村的大汉是知道底细的。 闻言,他们纷纷帮着搭上了腔—— “大黄可厉害!上回我在密林边上,亲眼看到它咬死了一条眼镜蛇!” “大黄啥都吃吧,有一回我看到它在吃毒娘子!毒娘子这种虫,可毒得很呐!” “吃多了毒物,怕是牙上也沾着毒吧?被它咬中那不就完了?” “还说给他爹送终呢,我看,他还是先交代他自己的遗言吧!” 陈大牛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你……你家狗咋这,这么毒?”他惊恐地看着傅楚窈,语无伦次地说道。 早在傅楚窈说起被狗咬的这件事时,方氏已经朝着二柱婶使了个眼色。 二柱婶一向聪慧,收到了方氏的示意之后,立刻就悄悄地退出了人群,匆匆回了梁家村,然后把大黄给带了过来。 而傅楚窈听到了陈大牛的话,笑问,“我家狗毒不毒,关你什么事?你去我们村打听打听!我家大黄是凶了点,但从不轻易咬人!梁四哥,二十六叔,你们说,是不是?” 梁家村的大汉们纷纷应道,“当然!大黄认得我们,而且我们也不上阿窈家去偷去抢的,大黄咬我们做什么!” 说话之间,众人只听到了一阵狗吠…… 一个淡黄色的影子悄然挤入了人群! 傅楚窈心里一喜。 大黄来了? 陈大牛则一愣。 而当大黄看到了陈大牛以后,也愣了一下! 只见大黄狗立刻摆出了攻击的姿势——它全身紧绷,狗头微微低低,两只凶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大牛,而且嘴巴张开、露出了它锋利尖锐的牙齿,还不住地朝着陈大牛呜呜低鸣…… “卟嗵!” 陈大牛被吓得一下子就软倒在地…… 傅楚窈则连忙蹲下,开始替大黄顺毛。 大黄却不肯放过陈大牛,依旧保持着警戒和攻击的姿势,朝着他“汪汪汪嗷嗷”的狂叫了起来! 陈大牛面色惨白,两眼都有些发直了。 他瘫坐在地上,浑身不停地颤抖……很快,众人就闻到了一些异样的味道。 “这大狗怎么对大牛这么凶啊?又也不见它对别人凶?” “狗很聪明的,它认得人!要么就是大牛欺负过它,要么就是大牛干过啥事儿被它给记恨上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凶。你们看着吧,今天是有它主人在,要是它主人不在的话,恐怕它就直接扑上去了!” “大牛被吓得拉了屎……” “他还拉了尿!你们看!” ------------ 第一百六十四章精虫上脑(二十一) 看着眼前这只凶狠程度不低于野狼的大狗,又听说这只狗什么毒物都吃…… 陈大牛被吓得屎尿齐流。 ――是真的屎尿齐流! 傅楚窈不耐烦再呆在这儿,嫌恶心。 可她正准备走的时候…… 陈建民突然暴喝了一声,“畜生!!!到底是不是你想害死老子?” 也不知道陈建民是不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狂吼了一声…… 傅楚窈被吓得一个激灵! 方氏连忙将孙女儿给护在了怀里。 然而,刚才已经被大黄给吓得屎尿齐流的陈大牛,此时再被陈建民这么大声地叫喊了一声以后,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只见他两眼发直,嘴里喃喃地说道,“……你,你要把我分家分出去,这不是要逼死我吗?你不让我好过,难道我还要把你当成祖宗供起来?花寡妇本来是先跟我好的,最后还不是被你抢了去……” “你手里有那么多的粮票,可你却全藏了起来,一分也不给我花?难道你挣下来的家产不是给我的?既然你不给我,那我就、我就不客气了……我,我靠自己!你不给我,我就自己拿!”陈大牛满腹心酸地喃喃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尽沉默。 ――人居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陈二牛不干了,追问道,“大哥!那,那你也不能害了爹啊!你看,爹不在家的时候,咱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呵呵,这个陈二牛倒是比他那个大哥强一点。只是,对他来说,他爹最大的作用就是给他饭吃了么? 看着这兄弟俩,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这时,陈大牛突然清醒了过来,指着陈二牛大骂了起来,“你个废物!滚!都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着唯唯诺诺的胞弟,陈大牛怒骂道,“……本来我设计得好好的,让老头儿吃了胡怀典给开的药,他再捱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能翘辫子!可你却要带着他去找那个老太婆!你有病啊!跟着老头你连吃都吃不饱!跟着你大哥我……你才能吃香的喝辣的!” 陈大牛越说越怒,还想爬起来,踢他兄弟一脚…… 陈二牛飞快地跑开了。 而且他还一边跑一边嘟嚷道,“……跟着你,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可昨天爹不在,我连红薯都吃不上了……呜呜,爹,我饿啊!” 陈建民被气得直喘粗气! “六叔,你看着办吧!这小子,你就看看……别说我虎毒不食子,可这样的儿子留在我身边,指不定哪天我就死在他手里啊……六叔,你报公安吧!”陈建民含泪说道。 六叔为难地看了看陈大牛、又看看陈建民。 陈大牛呆若木鸡。 “报,报公安?爹,你,你要抓我去坐牢?”他不可思议地问陈建民,“……你忘了,当年娘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 陈建民怒道,“别提你娘!你娘已经被你害死了!” 陈大牛又是半天没说话…… “六叔你看着办吧!总之,我没这个儿子!”陈建民斩钉截铁地说道。 陈二牛慌了,“爹!爹……那我呢,你也不要我了?我,我没害你啊爹!是我带去你方婆婆家看病的,要不是我,爹,爹……” 陈建民看了一眼小儿子,说道,“你,留下吧!” 陈二牛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呢,就听到他爹又说了句,“……但咱们分家!从今往后,你自个儿去队上上工去,我每天只供你一顿饭,只到下个月月底为止!” “到了下个月,要是你能靠着上工,赚到工分把自己给养活,我就给你一百斤粮食和一百斤粮票,然后彻底分家!要是你在这一个月里养不活自己……那你就滚!我也不养闲人!”陈建民骂道。 花寡妇也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句,“建民,那,那我们娘儿俩……” 陈建民眯着一双倒三角眼,冷冷地看着花寡妇。 花寡妇很是不安,既害怕陈建民把自己也送去了公安,又害怕自己以后的日子没了着落……难道以后真要带着儿子出去讨饭? “你他妈的只要不跟别的男人鬼混,把老子的屋里屋外都打理好了!那你就留下,你儿子我也帮着你养到十八岁。等他满了十八,一样也给我滚!”陈建民喘着粗气说道。 花寡妇大喜过望,一下子就哭出了声,搂着她儿子小虾就朝着陈建民跪了下来,“……我花秀莲对天发誓!我要是再负了你,叫老天爷来收了我!还叫让我没得个全尸!” 花寡妇呜呜地哭了起来。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傅楚窈再也不想呆下去了,就拉着奶奶说了声,“奶奶我们走吧!呆在这儿怪没意思的……” 方氏“嗯”了一声,招手叫了大黄,又跟二柱婶、那几个梁家村的村民打了声招呼,一众人这才结伴而去。 陈建民连忙收拾好心情,和声朝着方氏与傅楚窈的背影说道,“婆婆,小妹子,过几天等我这边完了事儿,再特意上门去道谢……南瓜仔,你先跟着婆婆过去,那边要你做什么,你要听话,过几天我去接你,懂?” 南瓜仔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也跟在傅楚窈身后一块儿走了。 然而陈庄的村民们见她们要走,不由又纷纷问道―― “建民哪,你,你不是病得快死了嘛……” “有你这么说话的?你看看建民,哪儿像是快要死了的样子!” “方婆婆的医术好,肯定已经把建民医好了……刚才他装死,怕是想把大牛这个不孝子给揪出来吧?” “那方婆婆和傅小妹的医术可是真好哇!那天建民被抬走的时候,明明已经快断气了……” 傅楚窈只觉得萦绕在鼻端的屎臭气……冲得她的脑子都快要爆炸了,也顾不得那些人在说些什么,只是匆匆地离开了那儿。 ------------ 第一百六十五章修了个诊室(上) 傅楚窈和奶奶与二柱婶等人一块儿回了梁家村的傅家。 正好清早时分,二柱婶过来的时候把傅楚窈的背篓也捎了过来――那背篓里,正好有两个纸包,一个装着糖果一个装着果脯。 傅楚窈就回了屋里,从纸包里抓了一大把水果糖出来,分给众人做为谢礼。 虽说大伙儿都是成年人了,可谁家里没孩子啊?就算没孩子,那也有弟弟妹妹……乡里虽然物资匮乏,但靠着谷仓山也能吃喝不愁,只是,像糖果这样讨人喜欢的小吃食还是挺难得的。 当下,众人都谢过了傅楚窈,各自分了一小把糖果,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直到这时,傅楚窈才注意到…… 南瓜仔也在? 想了想,她回屋去,也抓了几颗水果糖,走出来递给南瓜仔,“……你回吧,我家也没有合适你干的活计、而且我们也不缺人手。以后你要长长脑子,别总是人家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想想为啥你总听人家的呢?快走吧,这糖果给你吃。” 南瓜仔的面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傅楚窈也懒得理他。 ――她刚才都快被臭晕了……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恶息的屎尿气给从头到脚包围住了似的。所以她现在最想的,就是赶紧烧水洗头洗澡换身衣服! 于是,她把糖果塞在南瓜仔的手里,又把他往外推了推…… 傅楚窈关上了院子门,把南瓜仔给关在了院子外头。 她去厨房忙着烧水洗澡去了。 方氏比她还慌,已经挎着个篮子去菜园子的角落里,摘了十几朵茉莉花出来;然后又找出了茶籽饼,为洗头做准备。 祖孙俩忙完了一通,终于轮流着洗完了头又洗完了澡。 与此同时,一直煨在灶上的南瓜弱也煮熟了。 祖孙俩一个洗衣晾衣,一个做饭做菜,很快就忙得差不多了…… 只是,大黄突然冲着院子门口低声吼叫了起来。 ――有人在门外?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就问了句,“……谁啊?谁在外面?” 一个含含糊糊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窈姐,是我,是我……” 南瓜仔? 他怎么还没走?难道还有什么事? 傅楚窈过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她就看到了南瓜仔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 嗯,他嘴里还含着一块糖。 南瓜仔一看到她,就欣喜地说道,“阿窈姐,甜!甜……好吃!好吃!” 这傻孩子! “好吃你就带回家吃去吧,快回去!别呆在我家门口了。”说着,傅楚窈又准备关门了。 南瓜仔面上的笑容稍减,“我没有家。” 傅楚窈一愣。 “阿窈,谁啊?”方氏在院子里问道。 傅楚窈扭头答道,“……是南瓜仔。” 方氏随口就来了一句,“南瓜仔啊,问他吃了饭没,要不要……”一句话还没说完,方氏突然意识到……南瓜仔?他的饭量可是很惊人的呀! 晚了…… 南瓜仔已经高高兴兴地跑了进来,“谢谢奶奶!” 方氏和傅楚窈的表情有点儿僵硬…… 好吧,来了就来了吧,那还能怎么办……一块儿吃呗! 也幸好傅楚窈煮的是一锅南瓜米粥。 于是,三个人就分食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南瓜仔是规规矩矩地坐着,端着碗慢慢地喝着粥;当傅楚窈和方氏都放下了碗筷以后…… 南瓜仔再一次开始了风卷残云的扫荡! 顷刻之间,满满一大锅粥就这么……没了。 南瓜仔倒是很乖巧,吃完饭,他就主动把碗筷拿到厨房里去洗了。 洗完碗,他又跑出来问方氏,“奶奶,以后家里要是总有病人来求诊,不如把建民叔住过的这间屋子收拾一下?做个诊室?” 傅楚窈与方氏对视了一眼。 ――她们当然是一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奈何一来是忙、二来也没有起房子的精力与经验,所以就这么拖着,把院子当成了临时诊所。 “你,你会收拾吗?”方氏带着疑惑的表情打量了南瓜仔一番。 南瓜仔响亮地答道,“……不会!” 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傅楚窈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方氏也有些无何奈何。 “但是,只要奶奶告诉我怎么做,我可以的,真的可以的!”南瓜仔认真地说道。 折腾了一上午,方氏觉得有些累了,就想着早些回屋里歇个午觉;此时见南瓜仔说得认真,又想起了昨天南瓜仔在家里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就随口说了句,“那你就收拾一下这屋子吧,把里头的杂物都搬出来……再看看这屋子怎么改。” 傅楚窈也累得慌。 毕竟今天一早起来到现在,去陈庄看了一场戏,回来又烧水洗头洗澡还做饭洗衣的……这些都是体力活,她都忍不住打起了呵欠! 可听了奶奶的话以后,傅楚窈又看了看那间又小又狭窄的杂物间,摇头道,“这屋子不成!不能用来当诊室,窗户开得太小了,白天在里头呆着,光线太暗,不成不成!” “先收拾着吧,不能当诊室,就依旧当回棚屋,以后当成药店来堆点儿药材也是好的。”说着,方氏打了个呵欠,又道,“……我进去歇个午觉去。” 方氏走了,傅楚窈也觉得困,转身交代南瓜仔,“我也回屋里去眯个觉,你要收拾这屋子就收拾,记得别进菜园子去,菜园子里种了好多药苗,被你踩坏了可就大祸了!” ――其实是因为菜园子的地窖里藏着鸡崽儿呢! 南瓜仔听了,连忙摇头,“阿窈姐放心,我不进菜园子!” 傅楚窈点点头,把大黄带到了菜园子门口,又把它的新窝也挪了过来…… 大黄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安详地侧卧在它的新家那儿,好奇地歪头打量着南瓜仔。 ------------ 第一百六十六章修了个诊室(中) 傅楚窈舒舒服服地歇了个午觉。 也就是个把小时的时间…… 可当傅楚窈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幅景象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南瓜仔正拿着工具在院子里敲敲打打的,周围还散乱着一地的工具、木板和石块什么的。 ――那间杂物间不大,因为当初方氏建这院子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把这地儿给归成了堆杂物的地方,所以也建得比较糙。就是石块混着石灰泥沙的外墙,外加一个小小的透气窗口和一个没有门框的门,仅此而已。 但现在…… 也不知道南瓜仔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在没有发出很大声响的情况下,居然已经把原来的那个小小窗口给拓宽了? 而且看起来,他好像还计划在门的另外一侧,再开个对称的窗子? 方氏也从里屋出来了。 祖孙俩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齐齐看向了南瓜仔。 看着南瓜仔娴熟的手艺,方氏忍不住说道,“……南瓜仔,你还会砌房子?” 南瓜仔点头,“奶奶,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谁家有事儿就叫我去帮个忙,然后就管饭……所以我啥都会一点,会泥水匠,会木匠,打铁我也会,补鞋修伞什么的……只要有工具,我也可以的。啊,我还会打家具!奶奶,咱们想法子找把锯子来,然后我上林子里去拖几棵树回来,我给您打套家具……” 傅楚窈忍不住又跟奶奶交换了一个眼神。 ――南瓜仔应该比傅楚窈小上两三岁,今年最多也才十三四岁……但为了生存,他应该是吃够了苦头。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他也掌握了不少技能吧! 傅楚窈叹了口气,说道,“……奶奶我去做晚饭了!” 方氏应了一声。 南瓜仔又道,“奶奶,现在我是按着阿窈姐的说法,把窗子开大……但是,可能咱们还要上找人买点儿砂子和石灰回来,才能把外墙和里面糊好……还有,我想把屋顶也好好倒饬一下……” 方氏“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她拿了二十块钱出来,“这钱你拿着,去买砂子石灰什么的……不够再跟我讲。” 南瓜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又将手在裤子上擦拭了一下,这才接过了方氏递过来的钱,说道,“……谢谢奶奶!” 方氏失笑,“你谢我做什么!明明就是你出力!” 南瓜仔摸摸头,憨憨地笑了。 傅楚窈呆在厨房里看了看……南瓜仔一早去河里捉回来的那两条大肥鱼还在木桶里扑楞着呢!这两条鱼,大点的看着也有个三四斤,小点的应该也有一斤出头了,不如晚上大家好好的吃顿鱼? 她卷起了袖子开始了杀鱼刮鳞…… ――把肥嫩肉多的鱼腹切块,嗯,清蒸最省油,那就清蒸吧!多骨的头尾部分用来熬汤,再去村里梁九哥家的豆腐坊里换块豆腐回来,就能煲一锅鱼头豆腐汤了! 至于米饭嘛,虽然南瓜仔太能吃了,但人家帮着干泥水匠的活计,而且这鱼也是他给捉的,自家就出点儿大米,那也没啥。 所以傅楚窈就煮了一大锅的米饭,当然也不忘在米饭里掺点儿南瓜块,又去菜园子里找了几颗生得白白胖胖的大白菜,撕了几匹叶子下来…… 接着,她又扯了点儿一小把香葱下来,转身回了厨房。 鱼头鱼尾洗好沥干水,下油锅煎一煎,然后加姜片加点儿米酒,放水焖煮,盖上了锅盖。 蒸鱼块其实也挺容易的,放点儿油,调点儿奶奶做的大酱,洒盐、姜葱切丝……将再这些准备好的佐料和鱼肉一块儿腌制了。 接下来,她又开始洗大白菜和香葱。 大锅里响起了咕噜咕噜鱼汤翻滚的声音…… 很快,厨房里就弥漫着一股子混着淡淡鱼腥气、米酒香与姜片的香味。 傅楚窈继续忙碌。 清蒸鱼块不送饭,所以她得用姜葱蒜调个酱汁。呆会儿淘换了豆腐回来,煮成了鱼头豆腐汤,淡味的豆腐也可以用来蘸酱汁吃! 调酱也很容易,就是将姜葱蒜拍泥切碎,再放上盐和奶奶做的黄豆酱,倒一丁点儿二柱婶给的香麻油,呆会儿等煲煮好了鱼汤之后再烧热锅浇点儿热油就成。 忙完了这一切,傅楚窈在厨房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了一小把她在秋天捡的、被奶奶晒干处理好的香菇干,然后又去菜园里切了四分之一个南瓜,又进屋里去拿了七八颗水果糖,用个篮子一块儿装了,出了门。 去到了村东头的九哥家,傅楚窈今天去的迟,正好他家里还剩下半板豆腐,见了她捎去的东西……香菇干和南瓜虽然好,但水果糖才是真正吸引梁九哥的。 当下,梁九哥直接就把那半板豆腐全都给了傅楚窈,另外又回了她一把嫩生生的豆芽菜…… 傅楚窈连忙谢过,拎着篮子匆匆回来了。 此时已经日头西沉。 南瓜仔几乎已经将杂物间的两扇窗户的位置已经打穿,想来,只要明天把砂子和石灰运回来,应该就能重新砌起来了。 方氏正站在院子里指挥南瓜仔,“……反正我们的院子也够大,这间屋子的后头再加砌两间屋子,不要大,一间给你住,一间用来存放药材……到时候把药材架子也做起来,存放东西也才方便。” 傅楚窈歪着头,看向奶奶。 ――给南瓜仔造间屋子? 所以,奶奶这是想留下南瓜仔了? 呃,怎么说呢…… 南瓜仔虽然还小,但毕竟是个男孩子,住在一块儿多不方便啊!以后洗衣服晾衣服什么的……岂不是很尴尬? 但是,南瓜仔也确实挺能干的……当然他的能干,跟他的饭量也是成正比的! 想了想,傅楚窈又觉得,家里很多事情要是能多个人帮把手,好像也很不错? 她笑了笑,挎着篮子进了厨房。 ------------ 第一百六十七章修了个诊室(下) 晚饭十分丰盛。 ――味道鲜美又肥嫩的清蒸鱼腩,浓郁的、已经被熬煮成乳白色的鱼头豆腐豆芽汤,清炒大白菜,辣椒炒腌菜,还有一碗酱香四溢的酱汁…… 特别是,还有一锅掺了南瓜块的大米饭! 南瓜仔看得眼睛都直了。 傅楚窈笑笑,招呼奶奶,“奶奶,开动了!” 方氏笑着接过了孙女儿递过来的一碗鱼头浓汤,微微地吹了吹,然后用汤匙舀着,慢慢地喝了起来。 傅楚窈和南瓜仔也捧着碗,慢慢地喝汤。 鱼汤里的腥气已经完全被米酒和姜片祛除,而经过沸煮的米酒香气混着姜片与鱼汤的浓香生出了微薰的暖意,因为对盐末的精准把控,这鱼汤显得异常鲜美。 一连两碗鱼汤下了肚,傅楚窈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又因为鱼汤喝得多,吃饭的时候反而还觉得有些微微的饱了……所以她就只添了半碗饭,挟了块清蒸鱼肉,慢慢的吃。 做这清蒸鱼,最重要的就是掌握火候。 蒸鱼嘛,火候多一分则鱼肉会显老;火候少一分则不熟……也是因为前世的傅楚窈到了后来,除了钱以外什么也没有,才会换着法子的做好吃的取悦自己,这才练就了一手的好厨艺。 所以说,尽管佐料简单,但这道清蒸鱼就胜在一切都刚刚好…… 南瓜仔是顾着方氏和傅楚窈的。 她俩在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端着碗慢慢的喝鱼汤,还一口气喝了三大碗。 一直等到她俩放下了筷子表示吃饱了以后,他才开动!一大锅混着南瓜块的米饭,一大锅汤,所有的菜……最后全部被南瓜仔给一扫而空了! 吃完饭,南瓜仔又抢着去洗碗。 傅楚窈本来想去烧点儿热水呆会儿洗澡用的…… 方氏却道,“阿窈你回屋里去看书吧,南瓜仔,呆会儿洗碗的时候烧上两锅开水,我和你阿窈姐每隔一天都要洗一次澡……过几天等你安顿好了,也要讲卫生,勤洗澡勤换衣服的,知道吗?” 南瓜仔连连点头。 他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傅楚窈想想,家里有了这么个帮手,也确实减轻了好多负担啊! 于是她也就没啥说的了,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以做养生消食之后,就回房里看书学习去了。 只是,到了屋里……傅楚窈又翻出了自己从城里带回来的那只背篓,把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收拾好了。 这次她去城里,带回来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她和奶奶的鞋。原因无它――虽然她和奶奶也可以自己做鞋子穿,但做一双鞋子的时间成本太高,所以为了节省时间,还是买鞋子划算。 于是,傅楚窈拿着那三双给奶奶买的鞋子,以及三块布料、还有她从城里的集市上买回来的那些水果和糖块、果脯什么的,去了奶奶屋里。 方氏自然是欢喜的。 然而她收下了东西,却又赶了孙女儿回房去看书,“不是说你七月要考试?这都只剩下俩月了……从明天起,你安心看书吧,现在家里有了南瓜仔,琐事杂事都让他办……我看他啊,也会自己找吃的,我再教他认字认药材也就差不多了……” 傅楚窈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奶奶收留南瓜仔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啊! 想想也对,现在距离函授考试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这次她一共要考四门,有两本书已经看完、并且已经琢磨透了;另外两本,一本才看了一半,另外一本根本还没时间看呢…… 于是傅楚窈点点头,赶紧回了自己屋里。 也正好她从城里新华书店抄回来的那些笔记,也足够替她解决了专业教材上的难题,所以傅楚窈这么一看书……便是看了进去。 直到她觉得眼睛涩涩的、脖子酸酸的……方氏又喊她赶紧去洗澡睡觉。 傅楚窈看了看桌上放着的旧座钟――嗯,已经夜里十点半了? 她便又去洗了澡。 洗完澡穿着秋衣躺在被窝里,傅楚窈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忍不住去把老武的信给找了出来…… 睡在隔壁屋里的方氏听到了她这边屋里的动静,走过来轻声敲敲她的屋,低低说道,“阿窈快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知道了奶奶!”傅楚窈连忙应了一声。 她揣着信纸,快速地爬上了床。 方氏大约又回了自己屋里,歇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才悄悄地从床上坐起身,然后又悄悄地推开了窗子…… 明亮清冷的月光顿时泻进了屋里。 她又看到了那信纸上的寥寥几字――五十块钱汇款已寄出,记得去取钱。平时看书,拉练,你? 哼,一个月只写一封信!然后……就这么几个字吗?一、二、三、四……讨厌,才二十一个字!他不爱说话也就算了,连写字也舍不得嘛?写多几个又怎样! 傅楚窈嘟起了嘴儿。 趁着月光,她拿着信纸翻来覆去的看…… 嗯,他写信给她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他在信上说,他平时要拉练、要看书……所以,他也是很忙的吧,那,他还有没有想……想她啊? 哎哟,这愁人的四年啊! 要是四年过去了……她还站在原地、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人的话,是会被他甩开太远的吧? 唉,好想赶紧变强大! 她也想成为大学生,而且是首都医科大学的大学生,然后站在军校大学生的老武的身边……那样,两人才是般配的吧? 傅楚窈暗暗笑了起来。 呃,那要是……她考试不过关呢?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 半晌,她又握紧了拳头! ――傅楚窈你怎么可以这么丧!!!振作起来啊!!!要相信自己!!!连重生这么离奇的事情都有了,还怕考不上???加油加油啊! 给自己鼓了半天的劲儿,她决定赶紧睡觉! 好的睡眠质量会带来的好的身体健康,然后她才能努力学习,争取考试过关啊! 傅楚窈又躺回了床上,拿着老武给她写的信,对着月光看了又看…… 咦?那是什么? 傅楚窈连忙又坐了起来,对着月光仔细地看着老武的信纸。 老武写信用的信纸上还印着“国防大学”的红色信头,纸张薄得可以…… 然而,信纸上虽然只用钢笔写了那龙飞凤舞的二十一个字。然而薄透的信纸上,却印得满满的都是某些字的痕迹! 再仔细辨认一下…… 傅楚窈认了出来,那其实就是她的名字啊! 所以说,老武也想她了对不对?所以他在这本信纸上写下了满满一整页的、她的名字! 又因为纸张 这下子,傅楚窈是真的笑出了声音。 可她很快就掩住了自己的嘴。 哎,这个老武啊…… 傅楚窈觉得自己面上烧得红红的、心里甜滋滋的,脑子也有点儿晕晕乎乎的…… ------------ 第一百六十八章收了个小徒弟(上)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起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 奶奶不在、南瓜仔不在、就连大黄……也不在! 她站在正屋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奶奶?”她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她奔到了厨房里。 果然,方氏在厨房里留了纸字条给她。 ――早饭在锅里,我出诊,南瓜仔下山买砂石去了,你别出门,看家学习,我们回家吃午饭。 趁着四下无人,傅楚窈忍不住扮了个鬼脸。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奶奶和南瓜仔起那么早? 这对比……感觉她好像猪啊,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 最近生产队上忙完了春耕以后也没啥活计可干,就算有活干,梁大壮也会优先让男人们上工,这么一来,村里大多数的妇女都闲了下来。 有些心思活泛的就悄悄上城里或者镇里去找点儿临时工干干;或者收点儿山货什么的,瞒着人去镇上或城里卖了…… 当然,做这些事,还得要藏着掖着的。 傅楚窈揭开了锅盖,看到锅里温着一碗稀粥,一个水煮鸡蛋和两个包装素菜馅的饺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说奶奶的生活习惯还真是,不管家里穷还是富裕,于吃喝用度上,总是不肯将就的。 家里再没吃的了,干香菇泡发了跟青菜一块切粒儿炒熟调味,再和一点儿面粉做面皮,素馅的饺子也要包上几个…… 可别说,奶奶包的素饺子还挺好吃的。 傅楚窈刚刚才吃完早饭,就听到外头院子里有人在叫门。 “方婆婆?傅小妹?有人在家嘛!” 是个男的? 傅楚窈连忙把碗筷收到了一边,应了一声,“……谁啊?” 说着,她匆匆跑过去开了门。 来人却是陈建民,后头还跟着他儿子陈二牛。 父子俩各背了一个背篓,而且每人肩头还扛着一袋……不知是米还是面的。 “你……建民叔?”傅楚窈有些惊诧。 陈建民领着儿子进了院子,父子俩把扛着的米袋子给卸了下来,堆在了院子里。 “小妹啊,方婆婆不在家?”陈建民望了望傅家的院子。 傅楚窈答道,“我奶奶出去了。” “那,这事儿我跟你说吧!”陈建民道,“……我觉得呢,南瓜仔这孩子啊,跟方婆婆比较投缘,我的想法呢,不如就让南瓜仔给方婆婆当个学徒,小妹你看怎么样?” 傅楚窈一听,觉得这陈建民也是眼光很准――他怎么就知道,确实南瓜仔很合奶奶的眼缘呢? 可陈建民却并不知道傅楚窈在想些什么。 他指着地上的那两袋东西,以及他和陈二牛刚刚才卸下来的两个背篓,说道,“这两袋,一袋大米,五十斤;一袋是面粉,三十斤。以及这俩背篓里的,土豆二十斤、红薯二十斤……这些,能充当南瓜仔半年的学费吗?” 傅楚窈眨了眨眼睛。 呃…… 这个嘛,要收徒弟那也是奶奶收,学费什么的……她也不知道够不够呀! 陈建民见她半天不吭声,也挠了挠头。 讲真,这点儿东西他确实不好意思拿出手……南瓜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月二十斤大米怕都不够吃,方婆婆要是肯收这么能吃的徒弟,怕是会吃亏…… 想了想,陈建民又道,“最近我分了家,手头也紧。要不这样吧,以后你们家的柴火我全包了!隔一天我送一次柴火过来……” “建民叔,这些你跟我奶奶谈吧,我年纪小,这些我也不懂的。”傅楚窈打断了他的话。 陈建民爽快地说了声,“成!那我们这就先走了……要不下午我再过来一趟,好好和方婆婆说说。” 傅楚窈应了一声,又问,“建民叔,你们……分家了啊?” 陈建民苦笑,“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要害我,难道我还能让他留在我身边?分家了!昨天就分了……我把老大老二都分了出去,那个逆子没要我的粮食,管我要了二百斤粮票就走了。现在这个小的跟着我,重新开始学做农活……” 傅楚窈看了陈二牛一眼。 陈二牛大约是刚才负了重物,现正眦牙裂嘴地揉着肩膀…… 傅楚窈想了想,又问陈建民,“那胡怀典……找到了吗?” “他跑了!”陈建民平静地说道,“……昨天六叔已经喊人去找他了,我们村的狗剩在张庄看到了他,想把他带回来……结果胡怀典一听说是六叔和我让把他带回去的,都已经走到了村子口了,还让他给跑了!”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这种会害人的大夫还是走了的好,反正现在有了方婆婆坐阵,这胡怀典他来不来我们也不在乎!”陈建民说道。 傅楚窈打量了一番陈建民。 老实讲,以前她是很看不上这个汉子的……跟自己的儿子共一个女人!这种人能好到哪儿去? 可是,就冲着陈建民对南瓜仔的照拂、以及他对花寡妇的宽容、对陈二牛的耐心、以及对……差点儿害死了他的胡怀典的不追究。 这个汉子虽然看着糙、面相也凶恶,但却也有颗柔软善良的心。 “小妹,南瓜仔不在?他,他偷懒啊?”陈建民在这儿呆了好一会儿了,始终没见到南瓜仔,便出声询问。 傅楚窈老实说道,“奶奶让他把杂物间收拾一下,以后当成诊室来用呢!所以南瓜仔下山买砂子和石灰去了。” 陈建民一愣,继而喜道,“这可是件好事啊!这么着吧,这泥水匠的活计,我也会!你跟南瓜仔说一声,明天我去队上请了假,也过来帮忙!” “不用不用了……”傅楚窈连忙推辞。 陈建民道,“要的要的!小妹我们先走了,今天队上还得上工呢!” 说着,他就带着儿子陈二牛走了。 傅楚窈愣了一下,看看堆在地上的大米和面粉,摇头苦笑。 ――这么重啊,还是等南瓜仔回来再说吧! 她关上了院子门,回屋里看书学习去了。 等到她看书看到累了,忍不住又想起了陈家的事,索性拿起了纸笔,又给老武写了一封信。 末了,她在信上写道,“……所以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未必为虚呢!” ------------ 第一百六十九章收了个小徒弟(中) 傅楚窈给老武写完了信,就去厨房准备午饭去了。 老实讲,她确实有点儿嫌南瓜仔饭量太大,所以之前做饭的时候,总会在米饭里掺上不少南瓜块啊红薯块这些的……但现在陈建民送了这么多粮食过来,再加上自家的存粮,至少这几个月的口粮是够了的。 所以傅楚窈也就心安理得地煮起了白米饭。 她刚刚才煮好饭,又去菜园子里摘了一小筐豆角和一棵白菜……心想午饭就吃简单点算了。 一边洗菜切菜,她就一边想,好久没去密林边上了!天天吃自家菜园子里的菜,也有些烦了,现在这季节,正是出野菜的时候……不如去密林边上设个陷井,逮只兔子或者山鸡回来,再找点儿野菜回来打打牙祭就好了…… 这时,外头响起了南瓜仔的声音,“阿窈姐!阿窈姐你开开门!” 傅楚窈连忙跑了出去,开了门。 一开门,她就惊呆了。 院子门口堆满了用化肥袋子装着的、一袋一袋的……应该是水泥、砂石和石灰之类的东西,而且目测应该也有将近三四十袋! 再看看南瓜仔…… 他整个人,几乎从头到脚全部都是灰……连脸都看不清了! “哎,你,你……”傅楚窈看看南瓜仔,又看看那些水泥、砂石和石灰什么的,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扛上来的?” 南瓜仔咧嘴笑笑,“嗯!反正也不重……” “那你干嘛不叫我啊,我跟你一块儿搬啊!”说着,傅楚窈就走了过去,卷起了袖子,弯下腰准备将水泥搬进院子…… 呃,她好像,高估了自己? 这水泥也不知道是多少斤一袋的,她……完全搬不动! “阿窈姐,你放着放着,让我来……我很快的!”说着,南瓜仔轻轻松松地就把一袋水泥给搬了起来,然后轻轻巧巧地进了院子,又给堆在了院子里。 傅楚窈傻傻地看着南瓜仔…… 难怪他吃得多啊!力气这么大! 南瓜仔看了一眼之前陈建民堆在院子里的大米和面粉,问道,“家里来客人了吗?” “嗯,这些,是建民叔送来的……呆会儿你把这东西搬到厨房里吧!呃……啊!!!我的饭……”傅楚窈突然想起饭锅还架在炉灶上呢,连忙冲向了厨房。 想着今天南瓜仔费了大力气…… 所以傅楚窈决定大方一点,炒个辣椒圈炒蛋来下饭吃。 当她做好了午饭,南瓜仔已经把水泥全部都已经垒好堆在了院子里,然后又把陈建民送来的大米面粉等东西都堆进了厨房里。 “阿窈姐,奶奶怎么还不回来……我去接她好不好?”南瓜仔问道。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嫌恶地说道,“奶奶自己会回来……你去,呃,正屋里的开水瓶里有热水,厨房后头有个木桶,你拿着桶和热水,去菜园子的西角那儿洗个头、也洗个澡!那个,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南瓜仔涨红了脸,声音嚅嚅的,“我,我把我的衣服掸掸灰就好了……” ——也就是说,他根本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啰! 可傅楚窈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自家没男人,她和奶奶的身材……也注意了不可能让南瓜仔穿她们的衣服。 所以,以后再想办法吧! 南瓜仔拎了开水瓶和木桶,去菜园子的西角那儿洗头洗澡去了。 这时,正好方氏挎着个篮子回来了。 “奶奶回来得正好!马上就能开饭了!”傅楚窈叫嚷道。 方氏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堆满了院子的水泥砂石什么的,不由得奇道,“哟,这么快……这些东西就弄好了啊?” 傅楚窈就把南瓜仔一个人把水泥从山下搬到了家里的事说了,然后又拉着奶奶进了厨房,指着陈建民送来的大米和面粉,转述了陈建民的话。 方氏笑笑,“其实也够了!建民管了南瓜仔大部分的口粮,剩下的,我们也能管得上!南瓜仔他人呢?” “搬水泥搬了一身灰,我让他去菜园子后面洗头洗澡去了。”傅楚窈答道。 方氏应了一声,从竹篮子里拿出了两套一看就是男人的衣服……不过是旧的。 “我找你二柱婶要了两套二柱的旧衣裳,先让南瓜仔换着穿吧,以后再慢慢给他添衣裳。”说着,方氏拿着旧衣,喊了孙女儿一起,去了菜园子门口。 “南瓜仔?”方氏喊了他一声。 南瓜仔惊慌失措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奶奶?奶奶等一下!我马上就洗好了!” “你别急,慢慢洗!我们用竹竿挑一套干净衣服过来,你注意接一下!”方氏说了一声。 跟着,方氏与傅楚窈合力,将自己用来晒衣服的长竹竿把一套旧衣裳挑了,送往了菜园子的西角。 “拿到了!谢谢奶奶!”南瓜仔的声音响了起来。 祖孙俩收回了竹竿,进厨房忙和去了。 “奶奶,你真要收南瓜仔做徒弟啊?”傅楚窈问道。 方氏微微一笑,“胡说!” 傅楚窈一怔。 那…… “我要是收了他当徒弟,那这辈份岂不是乱了?你要叫他什么?”方氏反问。 傅楚窈又是一怔。 对哦,如果奶奶收了南瓜仔为徒,那就跟傅楚窈的父母是同一辈人……南瓜仔,就成了她的师叔? 方氏又道,“何况,我也就是看着南瓜仔这孩子实忱,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天份,也很难说。” 顿了顿,方氏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他聪明,有天赋……我们家的医术也不能轻易传给外人!” 听奶奶这么一说,傅楚窈糊涂了。 那,那…… 方氏笑道,“所以我就寻思着,你收他做个徒弟吧!先教些皮毛……教他识些药理,以后也好帮着我们分拣些药材!” 傅楚窈有些不安,“奶奶,奶奶!我自己还没学会呢……” 方氏哈哈大笑,“可你也好歹救活了陈建民不是?” 话虽如此,可傅楚窈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放心!你啊,道理已经会了个七七八八,这看诊呢,也要慢慢来的,莫急。”方氏柔声说道。 傅楚窈看着奶奶,只得点了点头。 ------------ 第一百七十章收了个小徒弟(下) 等到南瓜仔洗完澡换好了衣服时,傅楚窈已经将饭菜都摆上了桌。 他穿着二柱叔的旧衣…… 二柱叔身材高大,南瓜仔虽然也高,但是瘦;穿着这身衣裳……空荡荡的就像挂蚊帐似的。 可南瓜仔却没能忍住。 他一向不怕干活,也不怕苦不怕累的…… 但他害怕别人怜悯的目光。 好吧! 他可以感觉得到,奶奶和阿窈姐虽然也在可怜他。但是,他能感觉到,她俩对他的……不仅仅只是怜悯,还有心疼。 呆在奶奶和阿窈姐家里才短短两天,她俩没把他赶到院子外头去吃饭,昨天夜里她俩还让他在屋里歇着……以及现在,奶奶还给他找了旧衣服穿。 啊…… 阿窈姐到底做了什么好吃的啊,为什么这么香?好饿啊…… 南瓜仔不由自主的就摸了摸自己干瘪瘪的肚子。 “南瓜仔?你还愣着干什么?”傅楚窈招呼了一声。 南瓜仔连忙低着头过来了。 桌上放着一锅白米饭,一盘子辣椒炒鸡蛋,一碗茄子炒豆角和一个清炒大白菜? “快吃啊你还愣着干嘛啊?”傅楚窈奇怪地问道。 南瓜仔低声说道,“阿窈姐,我,我呆会儿吃……” 傅楚窈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吃……不用等我们吃完了再说,没事的。我和奶奶的饭量也就这么大,你估算一下就好。另外,吃饭菜呢,不要太急,吃太急对肠胃不好……吃吧!” 南瓜仔只得捧起了饭碗,拘慬地扒起了白饭。 方氏用勺子舀了一勺辣椒炒鸡蛋,堆放在南瓜仔的饭碗里。 “谢谢奶奶。”他低声说道。 香喷喷又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配上鲜美香辣的辣椒炒鸡蛋…… 啊,怎么这么好吃呢? 南瓜仔已经很饿了。 可是,他嘴里含着一口米饭与炒鸡蛋,却怎么也舍不得咽下…… “南瓜仔啊,你想不想跟着你阿窈姐学医术?”方氏慢吞吞地问道。 南瓜仔傻乎乎地张大了嘴。 啥? 学、学医术? 傅楚窈看着南瓜仔那副傻样儿,忍不住“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南瓜仔这才如梦初醒! “想!想想想……奶奶教我!”南瓜仔欣喜若狂的说道。 方氏微笑,“你阿窈姐会教你的。” 南瓜仔连忙又看向傅楚窈。 傅楚窈故意板起了脸,“……你识字么?” 南瓜仔一愣,摇摇头,眼里的狂喜变得诚惶诚恐…… “连字都不认得,以后怎么看医书?怎么写医案?怎么开方子?”傅楚窈假作嫌弃地说道。 南瓜仔用力地咽下嘴里的饭菜,“阿窈姐,教我!求求你,教我识字儿,我,我……我一定能学会认字的!我,我……” 方氏白了孙女儿一眼,嗔怪道,“明知道他是个实忱孩子,还捉弄他!” 说着,方氏又转头对南瓜仔说道,“……最近你阿窈姐要参加考试,怕是没时间教你认字。以后你先跟着我学认字吧!白天忙白天的活计,夜里咱们可以一块儿看看书什么的,也省灯油。” 听了奶奶的话,南瓜仔捧着饭碗高兴地哭了起来,“谢谢奶奶……呜呜,谢谢阿窈姐……呜呜呜……” 傅楚窈瞪了他一眼,“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么点小事,哭什么哭!快收住了!” 南瓜仔有点儿收不住。 他又呜呜地哭了两声,这才死死地控制住自己的哭声……可他却无法抑制因为哭泣而带来的抽搐,最后竟然打起了嗝儿。 傅楚窈见他那副难受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把碗放下,然后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按住右手虎口下面的大鱼际,轻轻揉几下就能止住打嗝了。” 说着,她也放下了碗筷,教了一下南瓜仔。 南瓜仔连忙接着她说的方式,揉按起自己右手的大鱼际处。 很快,他就感觉到心肺间有一阵舒静的感觉传来…… 南瓜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而且也不再打嗝了! 这下子,他可是觉得又惊又喜! 这,这也太神奇了吧? 刚才他还觉得打嗝打到停不下来……感觉肚里所有的器官都在抢着想要跳出喉咙似的!可是,阿窈姐就教他这么揉了几下,马上就好了? “阿、阿窈姐!阿窈姐……”南瓜仔兴奋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 傅楚窈又板起了一张脸,“好了,快吃饭吧!” “哦,哦……”南瓜仔连忙端起了饭碗,赶紧扒起了饭。 方氏无奈地看着孙女儿…… 傅楚窈当然感受到了,便朝着奶奶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她只看了奶奶一眼,就知道奶奶在责怪她什么了…… ——但是,为人师表嘛!既然现在南瓜仔要拜她为师,难道她不该严格一点么? 方氏也很了解自家孙女儿。 只一眼,她就看懂了写在孙女儿那双清澈明媚的大眼睛里的疑问…… 方氏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两个啊,还真的都是孩子! 三人吃完饭,傅楚窈准备回屋去看书,南瓜仔就想着索性去干点儿水泥匠的活计…… 但傅楚窈指使着他,让他先去把他换下来的衣裳给洗了;然后又打发他去密林边沿捡点儿山货回来,还问他会不会设陷井。 南瓜仔顿时心领神会! 设陷井又不难,像南瓜仔、丑丫这样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去密林设个陷井捕个兔子山鸡什么的回来……那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所以南瓜仔立刻就出了门。 结果他才出门,陈建民就过来找方氏说起了想让南瓜仔给方氏当学徒的意思…… 方氏也不矫情,直接就跟陈建民说好了南瓜仔的学费就是一个月十五斤大米,外加冬天要收二百斤的木炭这就够了。将来要是南瓜仔不愿意学了,直接走就是,也不用南瓜仔承担任何“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样的责任。 陈建民也不傻,一听这话……就知道其实方氏开的价,也只是刚好管够南瓜仔自己口粮而已。 当下,陈建民就千恩万谢地谢过方氏,又拍着胸脯给方氏打下了包票,说一定会帮着把方氏的院子给重新修葺好云云…… ------------ 第一百七十一章铁匠求医(上) 陈建民带了陈庄的几个大汉过来,众人忙碌了两天,终于在傅楚窈家的院子里,以原来那间杂物房为基础,不但把杂物房给重新修葺了一番,还加砌了两间小屋子――东边那间小屋子用来堆药材,西边这间给南瓜仔住。 傅楚窈想到南瓜仔可能会在家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便又让人给在院子里收拾出一个简易的厕所和洗澡房。 这么一来,确实家里也有了间专门的诊室、而且南瓜仔也有了住的地方…… 可是,原本宽敞的院子却变得狭窄了起来。 送走了陈建民等人以后,傅楚窈和奶奶聊了聊,决定再把菜园子扩大一倍。这样的话,现在的院子就当成了将来给人看诊的地方;而菜园子则要往后移……总之,平时用来休憩的院子是肯定要有的…… 祖孙俩说话的时候,南瓜仔就站在一旁认真听着。 从第二天起,他就开始了白白拓展菜园子的工作…… 当然,方氏虽然做了主,让南瓜仔以后就跟着傅楚窈学习医术。但方氏也知道孙女儿最近忙着要考试,所以一般都是她在带着南瓜仔认字认药材,有时候她要出门了,就把南瓜仔留在家里整一下菜园子什么的…… 时间就这么悄然溜走。 这一天,有人找上了门来。 来人是距离梁家村七八里地的、龚家村的一个铁匠。他就是土生土长的龚家村人,自然就姓龚。 龚铁匠来找傅楚窈看诊,原因就在于――龚铁匠的大腿上被烫伤了好大一块。 据龚铁匠所说,前些日子他在打铁的时候,大腿不小心贴在了炉面上……当时他也有请了大夫过来看诊,大夫倒是配了点药膏给他,又让他休息。 但当时不是春耕忙么,好些人都去龚铁匠那儿修整农具,龚铁匠哪儿停得下来? 就这么一拖再拖的…… 没过多久,龚铁匠就觉得自己这条伤了的左腿,渐渐变得僵硬、麻木了起来。 傅楚窈先找龚铁匠要了先前那个大夫给他配的药膏子的方子看了看……前头这位大夫配的方子也是中规中矩的,看着并没有什么问题。 接下来,她又让南瓜仔帮着把龚铁匠的长裤脱了,只了剩条大裤衩,再仔细一看他的腿…… ――龚铁匠的左腿大腿处被烫伤的部分已经明显发黑、萎缩,肉体都有点糜烂,而且还散发出了阵阵恶臭。以及,他这伤口周围的皮肉呈深红色,用手轻按的时候,龚铁匠会疼得发出惨叫…… “龚叔,这都拖多久了!”傅楚窈埋怨道,“……到底是自己的腿重要,还是赚点儿力气钱重要?” 龚铁匠苦笑,“……这十里八乡的,只有我一个人打铁。难道乡亲把坏了的锄头镐头扛过来了,我说不修?我要真不修,他们就得去镇上找刘铁匠了……那得费多少时间啊?” “嗯,所以你的腿就这么坏死了,已经没用了,截了吧!”傅楚窈恐吓他道。 龚铁匠一听就急了,“小妹,我,我这腿……保不住了?” 傅楚窈道,“反正也不重要,不保了!” “重、重要!哪能不重要呢!”龚铁匠急道,“小妹,你行行好……我一家子就靠我一个人呢!”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龚叔,你这烫伤本来没啥事,按着前头这位大夫给你配的方子来按时抹药膏、多休息的话,早好了!你啊,肯定是看着当时快好了,所以就停了药!对不对?” 龚铁匠嘿嘿笑了两声,“……确实有段时间已经好了的,我是真以为好了……再说了,熬那个药膏子,太麻烦了!所以、所以就停了……” 老实讲,傅楚窈是真不太喜欢龚铁匠这样的病人――既不遵医嘱、又自以为是。大夫开的方子永远只执行一半,总是把简单的病情给复杂化,最后演变成纷争…… 想了想,傅楚窈道,“龚叔你这伤确实麻烦,想彻底医好的话……你瞧瞧,这些变黑变紫的肉都已经烂了,得用刀剜掉坏死的肉才成……要不,你去镇上的医院看看吧!不是我吓你,要是再拖一段时间的话,恐怕真得截肢了。” 龚铁匠被吓了一跳! “哎哟可不能啊!小妹,你得想想法子帮帮我,帮帮我啊!”龚铁匠急切地说道。 傅楚窈想了想,“龚叔你这样,你先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要去镇上医院看腿呢就趁早。要是不想去镇上医院的话,来我这儿治也成。但是呢,你得让家属陪着你,在我这儿住上几天,我给你开刀做手术……” 龚铁匠听了,喘了两口粗气,又问,“小妹你老实告诉我,要是我找你给看,我,我这条腿能保住嘛?要、要花多少钱?还有……要、要耽搁多少天?” 傅楚窈皱眉道,“龚叔你这腿呢,无论是去镇上医院治、还是在我这儿治,都能治好。镇上医院要收你多少钱,我可不知道;但你要是在我这儿治呢,至少也得在我这儿住上四五天,把身体养好了才能走。诊费么,连药费带那几天的饭钱,我一共收你五十块钱,龚叔你要想好。” “五、五十块钱?”龚铁匠有些犹豫。 傅楚窈点头,“龚叔你早点儿想好吧,你这腿真不能再拖了。找我来看病的话,五十块钱要先给。” 龚铁匠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只是,当天下午,龚铁匠的老婆就挎着个大包袱,拿了五十块钱、火急火燎地陪着龚铁匠上了门,说还得请傅楚窈帮着诊治。 于是傅楚窈就让南瓜仔把那间诊室收拾出来让龚铁匠两口子住下,又喊南瓜仔做了晚饭…… 吃过饭,傅楚窈又替龚铁匠把了一回脉,跟龚铁匠两口子约好了,明天一早就动刀。 ------------ 第一百七十二章铁匠求医(下) 对傅楚窈来说,给病人治外伤,这还真是头一回。 为此,当天夜里,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捧着书本和医案一直看到深夜…… 第二天,傅楚窈早早起来,跟大伙儿一块儿吃了早饭以后,就开始替龚铁匠准备动刀的事了。 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又用毫针锁住了他伤口周围的穴道,先止疼、再止血。 接下来,她让南瓜仔拿出了手术刀械,又用酒精消了毒;然后让南瓜仔去煲了一盅宁神汤给袭铁匠,让他饮下。 一起准备就绪…… 傅楚窈拿着手术刀,手起、刀落! 其实龚铁匠并不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 但这种疼痛,还能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又因为傅楚窈已经事先用毫针封住了穴道,所以虽然她开始用刀剜起了龚铁匠腿上的腐肉,但流血量却并不大…… 很快,傅楚窈就将龚铁匠腿上那一片已经完全坏死的腐肉给清除掉,然后拔掉毫针,洒了些她事先研磨好的止血消炎的药粉。 这手术也就算是成功了。 龚铁匠并不觉得十分疼痛,而且在手术前饮下的那盅宁神汤……这会儿可能也起了作用,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傅楚窈叫来了龚婶子,让仔细观察着龚铁匠的伤口,一旦伤口表面开始微微起痂,就马上叫她过来。 龚婶子不也怠慢,一刻也不离地守着她男人…… 到了晌午,龚婶子果然发现丈夫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结成了一层薄薄的痂,连忙却叫了傅楚窈过来。 傅楚窈便带着已经熬好的药膏子,在龚铁匠的伤口上抹了厚厚的一层药膏。 其实龚铁匠的病情已经不怎么严重了。 但傅楚窈比较担心的是,像龚铁匠这种人……他还是不自觉,所以要是她放了他回去,说不定药膏也不抹了、汤药他也不吃了,到时候反倒还成了她医术不佳的铁证。 所以她故意把病情说得很严重,唬住了龚铁匠。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傅楚窈基本每天都会让南瓜仔给龚铁匠保点儿宁神汤药,以让龚铁匠保持良好的睡眠;以及也在龚婶子的定时汇报之下,及时地给龚铁匠换药膏什么的。 第二天,龚铁匠就可以自己下地、慢慢地走去上厕所了。 第三天,龚铁匠呆在傅家院子里无事,可以坐在院子里做些剥剥毛豆诸如之类的小事了…… 第四天,闲不下来的龚铁匠开始在傅家院里团团转,最后竟然扛着锄头把院子的一角的土给翻松了,然后又移栽了一些从菜园子里那挪过来的例如紫苏、薄荷、艾草等常见的药材植物。 到了第五天,傅楚窈又给龚铁匠检查过伤口,确信不会再有问题,然后又强留龚铁匠多住了两天…… 第八天,龚铁匠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这才准备向傅楚窈告辞。 傅楚窈回屋里去,拿了三十块钱出来,将钱递给龚婶子,“婶子这钱你拿着!” 龚铁匠两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有些诧异。 傅楚窈笑道,“先前说要五十块钱,那是我生气龚叔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狮子大开口,吓你们一吓,你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事实上,龚叔这伤……也不是多厉害的毛病,你们瞧瞧,其实也没费我多少药材。” “不过,以后你们可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了。多少大病和绝症就是被些小毛病给拖累坏了的!龚叔你们嫌麻烦的药膏子,我让南瓜仔熬了一锅,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回去以后还要记得上药,另外隔上半个月一定要回来我这再复诊一下哈!”傅楚窈千万交代。 这下子,龚铁匠两口子可是喜出望外! 尤其是龚婶子,眼圈都红了…… 倒是龚铁匠挺爽快的,“那成啊,就多谢小妹啦!以后你家有啥锄头农具要修整的,只管拿去给我,我肯定给你免费修好!” “那就谢谢龚叔龚婶了,二位慢走!”傅楚窈笑道。 龚铁匠两口子走了。 傅楚窈笑笑,回屋里温习功课去了。 可没过一会儿,院子外头突然就响起了龚婶子的声音,“……小妹!阿窈妹子!我是你龚婶儿,我放了样东西在你家院子门口的地上,你、你出来拿一下吧!” 闻言,傅楚窈从屋里出来了,又去打开了院子门。 龚婶已经远远地跑下了青石台阶,还转身朝傅楚窈挥挥手,继续疾步离开。 傅楚窈的目光就落在了院子门外的地下。 ――呃,十五块钱? “龚婶儿……龚婶儿!”傅楚窈大喊了一声。 龚婶子已经头也不回地跑了。 傅楚窈笑着摇摇头,只得拿着那十五块钱进了家门。 不料龚铁匠两口子刚刚才走没多久…… 傅楚窈刚刚才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书本才翻开还没看呢,就又有人敲响了她家的院门。 “请问,这里是阿窈家吗?” 这声音…… 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吗? 傅楚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吴桂花的声音? 她连忙跑出去开了门。 果然,吴桂花和张桃子姑嫂俩手里提着几包东西,就站在她家门外呢! 当下三人见了面,都十分惊喜。 傅楚窈赶紧把她俩往院子里让,见吴桂花和张桃子面上笑意盈盈的,傅楚窈便知,肯定有什么喜事。 于是她也笑盈盈地问,“二位婶子怎么突然就来了?” 吴桂花和张桃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不是……想着我们也认识阿窈妹子这么么久,也没上过门,就想着过来找你说说话……” “是啊!我们这儿是乡下,二位婶子这一路可辛苦了!”傅楚窈笑道。 吴桂花连忙说道,“不辛苦不辛苦!也就是一路问着人就过来的,还挺好找的!” 傅楚窈笑眯眯地把二人迎到了正屋里坐下,开始沏茶待客。 张桃子转头打量了傅家的屋子,见屋里窗明几净,到处都摆着些绿意葱葱的花儿草儿的,不由得赞道,“阿窈妹子人长得漂亮,这屋子也收拾得这么好看!活脱脱就是个隐居世外的女神仙啊!” 傅楚窈抿嘴笑道,“惹您见笑了,就是我乱摆着玩玩的。” 说着,她奉了茶上去,又问,“今天两位婶子这么精神,所以……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吴桂花笑了起来,“哎哟阿窈妹子啊,可真是……多亏了你啊!”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解。 什么什么多亏了她? ------------ 第一百七十三章始创药膳馆(上) 吴桂花看着傅楚窈,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阿窈妹子啊,上回你不是……给了我一个小册子嘛?正好我家公公婆婆、还有我娘家的爹娘老子……哎,这人上了年纪啊,就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我呢,就用你那册子上记着的那些方子,来煲了汤啊、糖水什么的来给老人们……” “结果!我公公得了肝肺不好,一到换季的时候必定咳嗽,轻则咳上个把月,严重的会得肺炎!我看你那方子上不写着用无花果、陈肾、蜜枣、杏仁来煲煮猪白肺,让隔上一两天就喝上一次吗?” “我这不是想着猪白肺也便宜嘛,半边儿肺下装只花一毛钱就有二斤重呢!而且无花果、陈肾、蜜枣、杏仁什么的,去中药铺抓药也便宜,五分钱就有一大包了!够煲煮三四次的!所以我就煲煮了几次白肺汤,结果啊,我公公今年到现在,硬是一声也没咳过!” “这一换季,总是下雨,我婆婆那风湿病不就犯了嘛!所以我就按着你那册子上的方子,给我婆婆做了核桃、红枣、桂圆、枸杞煲煮了红糖鸡蛋甜汤……这个倒比刚才那个白肺贵,我一个月给我婆婆做了五回,一共花了七毛钱!” “但问题就是呢,以往到了换季的时候,我公公婆婆必定会生病!他俩这么一病,我们花钱给他俩看病的钱……少说也得花上四五十块钱!所以你看看,我给他俩食补了这个把月,哎哟,不光改善了家里的生活,还省了不少钱呢!”吴桂花喜滋滋地说道。 张桃子也道,“我男人有胃病……我就按着方子隔几天就给他煮了红糖莲子糯米粥,还有那个胡椒紫苏生姜水……哎,这都个把月了,没听他说过胃不舒服!以前总吃的胃安宁也停了,那胃安宁啊,治胃疼是好,就是副作用大,吃了以后大把大把地掉发头……” 听这姑嫂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这么多,傅楚窈明白了…… ――怕是这姑嫂俩拿着她的食疗册子试过,觉得上回她提出的,想开家药膳馆的事儿还算靠谱,所以,这是来找她商量开店的事儿来了? “那就好。”傅楚窈笑笑,简单的答道。 她还是以退为守比较好。 吴桂花和张桃子对视了一眼…… 吴桂花把早先傅楚窈给自己的那本手抄册子拿了出来,笑道,“……阿窈妹子啊,你看,你这册子里啊,多少好方子啊!按着这些方子煲煮来的肉汤、甜品、粥品什么的……既好吃又有食补的价植,要是只让我们自己人受益的话,那就、那就太可惜啦!” “所以我们就想呢,要不,咱们合伙开个食补店?”吴桂花试探着问道。 傅楚窈笑道,“哦?合伙?怎么个合伙法?” 吴桂花看了小姑子一眼。 张桃子立刻说道,“……阿窈妹子啊,你看这样行嘛,我们仨,一人出一百块钱,在县城里租个铺子开食疗店,赚到的钱呢,我们仨平分!这要是亏了呢,也是我们仨自己负责,你看怎么样?” 傅楚窈笑而不答。 见她不吭声,张桃子和吴桂花对视了一眼,心里雪亮雪亮的! ――想必是她对这个合伙方式不乐意了? 吴桂花连忙堆上了笑脸,又道,“阿窈妹子啊,我这小姑呢,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你就当她没说!呃,这么着吧,我就想问问,上回你跟我们说的,这小馆子开起来,应该是会赚钱的吧?” 傅楚窈微笑着点了点头。 吴桂花又问,“那,依你看,这馆子要怎么开?” “婶子诚心问我,我不说,倒显得我拿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的想法呢,就是这药膳馆开在哪儿、房子门面开多大、请多少伙计、馆子的装修、菜品的搭配和定价……这些都由我说了算。关于合伙么,我一分钱也不出。”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 吴桂花和张桃子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傅楚窈继续说道,“然后呢,馆子开成了以后,我和你俩五五分帐,亏了算你俩的。” 半晌,张桃子才磕磕巴巴地来了一句,“你,你和我俩五五分帐是啥意思?” 傅楚窈笑着解释道,“……也就是说,要是净赚了十块钱,那五块钱归我,剩下的五块钱归你俩。至于你俩怎么分,我可不管。” 吴桂花和张桃子齐齐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傅楚窈决心要给这对姑嫂一点儿商量的空间,当下就站起身,笑道,“二位婶子远道而来,也尝尝我做的点心……不过,就是那点心得现蒸,可能要费点儿时间,婶子们可别不耐烦啊!” 吴桂花强笑道,“呵呵,刚才我们赶路……还确实是,有点儿累了呢!” “……我们还没吃早饭呢,一大早赶了过来,不光累,还饿!那就,麻烦阿窈妹子啊!”张桃子连忙补充了一句。 傅楚窈笑笑,先给二人各续上了一杯茶水,然后转身离开。 吴桂花和张桃子等到傅楚窈离开了,又隐约听到了从厨房那儿传来的叮叮咚咚锅碗作响的声音……这才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桃子皱眉,低声说道,“嫂子你看看,这一回你是看走了眼啦!可你说,上次她帮我们销裙子的时候,咋那么不贪心呢!这一回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啊!嫂子你刚听到了没有,她说她一分钱都不出,还要分我们的一半儿!” 吴桂花举手,示意张桃子别再说下去了。 “上一回,她不肯多收我们的钱,那是因为……她太聪明了,知道那钱不该她赚;而且她本来也没打算赚那笔钱,只是卖了个人情给我们而已……”吴桂花轻声说道。 张桃子顿时面露难色,“这么说,嫂子你……” 吴桂花点了点头。 张桃子顿觉心如刀绞,“……我的嫂子!要是我们答应了她,那她干的这就是……无本的买卖啊!开销都是我们的,赚的都是她的,这……” “你忘了啊?”吴桂花打断了小姑子的话,“……她跟田县长、以及县长夫人,还有红星织布厂的徐厂长都熟悉!咱们打着她的名号开了药膳馆……以后这些人来咱们店里吃饭什么的,那不就是最大的活招牌嘛!” 张桃子又觉得眼前一亮! ------------ 第一百七十四章始创药膳馆(中) 傅楚窈去了厨房,准备给吴桂花和张桃子做些点心。 家里菜园子的角落里有株桃树,还是去年傅楚窈在密林边沿找到的一棵……开花开得极灿烂的桃花树,这才移植了回来的。 只是这树开花开得虽好,却不怎么结果,到了现在六月间了,青青的毛桃儿虽然结了几个,可枝上却仍然还绽着怒放的桃花。 再想想前几天南瓜仔去山上挖回来的那些白心芋头,傅楚窈决定做个香芋桃花糕。 她手脚麻利的忙碌了起来。 先将白芋头削皮切块上锅蒸,然后开始做其他的准备功夫:找出面粉、去菜园子里采些开得正好的桃花,再找出了蜂蜜和白砂糖,以及又去菜园子拔了个白萝卜出来…… 接下来,她把白萝卜削皮、横切,用菜刀小心地弄了个一片花瓣的模具出来。 这时,锅里的芋头块已经被蒸熟,傅楚窈用筷子把蒸熟的芋头块取出,装在大碗里,再用擂杵把芋头捣成泥,和上少许面粉、掺上一丁点儿的白砂糖。和好芋泥之后,再用萝卜刻的模子一罩…… 一片“花瓣”就成了型。 傅楚窈用盘子装好了这些“花瓣”,上锅去蒸。 接下来,她就开始调桂花蜜汁和桃花花瓣了。 新鲜的桃花遇热就会变色、而且还会变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出锅的时候再洒上。 以及,干桂花的香气更浓郁,调和了乳白色的粘稠蜂蜜之后堆在糕点上,又香又甜蜜。 又过了一会儿,锅里的“花瓣”总算是蒸好了…… 傅楚窈将盘子取了出来,将清洗好的桃花装饰在白白的“花瓣”上,然后又在花芯的部位堆上了桂花蜜,又着重多点了几粒桂花。 这香芋桃花糕就大功告成了。 傅楚窈用托盘端着香芋桃花糕和几双筷子进了正屋。 见吴桂花和张桃子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傅楚窈便知,这姑嫂二人定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二位婶子久等了!真是对不住,快,来尝尝这香桂桃花糕!”傅楚窈本来想说香芋桃花糕的,但突然想起了吴张二人的名字,连忙给这新鲜蒸好的点心给换了个名字。 吴桂花与张桃子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稀奇。 两人伸长了脖子看了看那盛着“香桂桃花糕”的盘子…… 哎哟,这么一看,两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盘子里一共拼了四朵漂亮的“桃花”,几乎每一片洁白标致又晶宝饱满的花瓣,大小、形状都一样;花瓣靠近花芯处,各有一片小小的、粉红色的桃花花瓣;花芯那儿则是金黄色的桂花蕊…… 这点心,漂亮得就像个艺术品! 吴桂花和张桃子又惊又喜。 傅楚窈劝道,“婶子们试一试,我手艺不好可别见怪!” “瞧你!这还叫手艺不好?哎哟我都舍不得吃了!”吴桂花嗔怪道。 张桃子舔了舔嘴唇,拿过了筷子,挟起了一块“花瓣”塞进嘴里, “……阿窈妹子那我就不客气了!哎,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点心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唔!唔,甜、甜!还香,嗯,粉粉的,好,可好吃!” 张桃子顿时惊呼了起来。 吴桂花也有些忍不住了,也拿过筷子挟了一块吃了。 哟,这点心……粉糯得可以啊!最重要的是浓郁的芋头香味儿配上了桂花蜜的香气,怎么就这么合拍呢? “我、我再试试!”张桃子不甘心地又吃了一块…… 姑嫂俩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 在这个温饱都有些顾及不上的时代,能把用料普通的点心做得又美又好吃,这多难得啊!再说了,光是这样的一碟子普通点心,外头的馆子可学不来!要是有人想在馆子里请客吃饭的话,这样一小碟子点心多体面啊!而且因为用料不贵、可能就是费点儿工,卖上个好价钱应该不难…… 所以,吴桂花和张桃子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意。 再看看傅楚窈悠悠闲闲、一副什么也无所谓的恬淡模样儿…… 吴桂花与张桃子便下定了决心。 “阿窈妹子啊,不瞒你说,我俩呢,就是瞎长了一把年纪,其实啥也不懂……所以我俩就想着,这要做生意呢,还是得找你这样靠谱的人!”吴桂花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我和桃子已经想好了,就按着你说的来……这本钱啊,我们不要你一分!” “毕竟阿窈妹子你对医术的掌握、还有这些个心思……这些,都是技术股嘛!所以,开店子的钱,我和桃子包了!只不过,阿窈妹子啊……我和你桃子婶的家里都不富裕,到时候店子开了起来,你,你可以悠着点儿花钱哪!”吴桂花心疼地说道。 傅楚窈笑了,“多谢二位婶子对我的信任,这事儿就这么着!你俩回去以后呢先看好店铺,注意咱们的药膳馆……一来要做大、二来这地段可不能太偏僻了……等地方找到了以后,你们给我捎个信儿过来,我去看看……然后,咱们再签个合作协议……” 说着,她又笑问,“二位婶子,你们觉得呢?” 一听到傅楚窈说馆子要做大、要开在好的地段……吴桂花和张桃子的心肝儿顿时怦怦跳了起来! ――阿窈这副架式,怕是要做大生意啊! 这,这做大生意……必定要有大的投入!这大投入……当然回报也会大得惊人,可是,这大投入……到底有多大?会让她倾家荡产吗? 张桃子紧张地看向了吴桂花。 而吴桂花却喘起了粗气…… 再想想傅楚窈这个小妹子惊人的审美观、她和她奶奶精湛的医术、以及她们还跟县城里的大人物还有着那么好的关系…… 吴桂花一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成!” 张桃子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傅楚窈则微微地笑了起来,“婶子可真是个爽快人!” ------------ 第一百七十五章始创药膳馆(下) 傅楚窈与吴桂花张桃子达成了口头协议之后…… 老实讲,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所以接下来,三人欢欢喜喜地聊起了天。 傅楚窈就把自己心中对药膳馆的设想说给这对姑嫂听―― “现在的政策已经慢慢放开了,只是我们连城远,所以这些政策方针还没下来……不过,相信再过几个月就会有准信儿了,到时候咱们想要开店做生意的话,恐怕国家也会支持呢!” 吴桂花和张桃子听了,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小妹子到底有多能耐啊!怎么她连……以后的政策走向也知道? 二人拼命地点头。 傅楚窈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要开间大点儿的食馆,二楼是雅座和办酒宴的地方,一楼呢,既卖小炒也卖快……这么一来呢,咱们贫富都别放过!就让咱们做出来的膳食呢,穷人能吃得起、富人也觉得倍有面子!” “所以这装修得由我说了算!你们想想,就是我们自个儿出去下馆子请客,谁不愿意坐在亮堂堂又干净漂亮的馆子里啊……以及,到时候我们请的服务员,也得由着我统一来给她们培训……”傅楚窈说得头头是道。 她越说,吴桂花和张桃子就越觉得…… 哎,这阿窈妹子虽然是零成本入伙,但她要操的心是不是……也太多了? 而且她说的这些,吴桂花和张桃子根本连听都没听过,就更别说有啥想法了! 这么一来,两人对傅楚窈就更信服了。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的天,吴桂花知道栖云镇每天就只有两趟班车回县城,而要是现在还不走的时候,恐怕就赶不上回县城的末班车了…… 于是,姑嫂二人向傅楚窈辞别,还将带来的一点儿小礼物、二斤苹果和一斤水果糖留下,然后拔腿就走。 傅楚窈也不敢留她们,就飞快地拿过了前些天陈建民送过来的一袋小米和一袋子黑豆当成回礼,硬塞在了二人的手里,“听说二位婶子的家里人,有脾胃虚的,也有得了风湿关节炎的……这小米养胃、黑豆去湿,二位婶子就拿着吧,下回我去了城里,再上门给老人们看看……” 这小米和黑豆也不是多么难得的东西。 可是,傅小妹说,等她下次进了城,会去她们家里给老人们看看病?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于是吴桂花和张桃子便接过了她递去的东西,又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傅楚窈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目送吴桂花与张桃子离开…… 可她身后却响起了南瓜仔的声音,“阿窈姐,她俩……家里来客人了啊?” 傅楚窈转头一看。 南瓜仔头上戴了个斗笠,身后背着个背篓,肩上扛着锄头,锄头上…… “啊啊啊啊啊!” 刚看清南瓜仔的锄头上挂着的那东西……傅楚窈就被吓了一跳,一转身就跳进了院子里。 “南瓜仔你锄头上有条蛇!”她惊呼了一声,然后躲在门缝里往外看。 南瓜仔一转身…… 挂在他锄头上的蛇也跟着旋了个方向。 他没有看到蛇。 可是…… “阿窈姐,那是条死蛇!你不是让我去设个陷井嘛……可我没逮着山鸡和兔子,倒是有条蛇掉了进去。我怕你害怕,就用石头砸死了这条蛇……”南瓜仔解释道。 傅楚窈躲在门缝里盯着南瓜仔和那条蛇看了好一会儿,确信那真是条死蛇,这才放下了心,从门后走了出来。 南瓜仔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阿窈姐你怕蛇啊?” 傅楚窈杏眼圆睁,“瞎说!我不怕……” 南瓜仔扛着锄头又是一个转身,想去看看他身后的那条蛇…… 他这么一转身,倒是把那条将近两米长、被挽了一圈挂在锄头上的死蛇直接就甩到了傅楚窈的面前! 傅楚窈就看到了狰狞恐怖又血肉模糊的蛇头,以及那条蛇还随着南瓜仔转身的动作,在傅楚窈的面前疯狂的摇荡了起来,并且还带起了一阵混着土腥气与血腥气的劲风…… “啊啊啊啊!要死了你!” 傅楚窈一跳就跳到了一边…… 正好这时,方氏也背着背篓回来了。 一进门,她就看到孙女儿跑到了一边…… 而傅楚窈一看到奶奶回来了,忙不迭地就跑到奶奶身后躲了起来,“奶奶你看,南瓜仔带了一条蛇回来!” 方氏一看,皱眉道,“一条菜花蛇而已,有什么好怕……哎哟,这蛇还挺肥的!” “奶奶呆会儿我给剥了蛇皮,晚上炖蛇肉吃,好不好?”南瓜仔问。 方氏还没开口呢,傅楚窈一脸嫌恶地说道,“你要剥蛇皮就去外头剥去,不许呆在家里!” 南瓜仔有些不知所措。 方氏回头看了孙女儿一眼,转头对南瓜仔说,“你阿窈姐是个姑娘家,看不得你杀蛇……这样吧,你提一桶水去外面把这蛇给处理好吧!” 南瓜仔只得应了一声,把死蛇放在了院子外头。 傅楚窈这才从方氏的身后嘟着嘴儿出来了。 “去年你不还从大蟒蛇的嘴下救出了田雨秀?这条蛇才多大啊……能把你吓成这样?”方氏嗔怪道。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怎么一样啊!那一次啊……要是我不动手的话,田雨秀她就死定了!现在有奶奶在,我怎么就不能害怕了?奶奶奶奶!人家就是害怕嘛!” 说着,她赶紧在奶奶的怀里蹭了蹭自己的头。 ――她最讨厌这种冰冰凉凉、动作又快的软体动物了…… 见孙女儿娇娇俏俏的撒娇模样儿,方氏又好笑又心疼,就拍了拍她的后背心,应景似的哄道,“好了好了那不怕了!对了,午饭煮了没有?我这都饿了……” “啊?午饭?我还没煮呢!”傅楚窈连忙朝着厨房跑了过去。 方氏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孙女儿的背影。 她放下背篓,去了正屋。 很快,她又去了厨房,一边帮着孙女儿打下手做午饭,一边问道,“刚家里来客人了?谁啊?” 傅楚窈就把吴桂花和张桃子来到了家里,然后她和吴张二人达成了口头协议,要合伙开药膳馆的事儿给说了。 方氏皱眉道,“……你这马上就要考试了,还搞这些有的没的!赚钱终究不是正途!你没听过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嘛……这士才是摆在第一位的,所以这商么……我们能赚钱养活自己就够了!” “奶奶!你就放心吧,这事儿不会耽误我的学习的!”傅楚窈扬着下巴,把头抬得高高的,还拍着胸膊保证道,“我一定会考过的!而且我也一定要赚到钱,让奶奶每天都能穿上好看又舒服的衣裳!还要吃香的喝辣的!” 方氏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第一百七十六章进城考试(一) 一晃又过了几天。 这一天,村里的女知青宋丽娟过来向傅楚窈求医。 傅楚窈一见宋丽娟,便愣住了。 虽然宋丽娟长相很一般,但年轻女孩子总有几分动人之处。 可现在,眼前的宋丽娟形销骨立、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眼下还挂着俩可以跟大熊猫媲美的黑眼圈…… “丽娟姐,你,你这是怎么了?”傅楚窈失声问道。 宋丽娟叹了一口气,用沙哑的声音说了起来―― 原来,宋丽这几天喉咙疼得……简直完全无法吞咽食物,这倒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连扭动脖子也会觉得喉咙疼!而且因为这喉咙疼,她都已经好几天都睡不好觉了。 听说宋丽娟只是喉咙疼,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她替宋丽娟看了看,又问了几句她最近的饮食与睡眠情况什么的,就知道宋丽娟的症状看起来很严重,但其实只是很普通的肝火旺盛而已。 只是,看到宋丽娟这么难受的样子,傅楚窈索性动了针,替她在大椎、曲池、合谷、曲泽穴扎针,然后又稍微按摩了一会儿,最后又给宋丽娟配了点儿清肺祛肝火的简材药材,让她带回去泡水喝…… 宋丽娟乖乖地由着傅楚窈给自己扎了针,待傅楚窈拔了针以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支铅笔,递给了傅楚窈。 “……阿窈,真是不好意思,我,我实在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了,这两支铅笔送你吧,以后……以后我宽裕点儿再付诊金吧。”宋丽娟不好意思地说道。 傅楚窈笑道,“又不是多大的事儿,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宋丽娟扭了扭脖子,又吞了口口水试试,然后点头,“吞口水的时候还疼,但是扭脖子的时候明显好多了……谢谢你啊阿窈!对了,听说你也在看书,准备参加考试?”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嗯,我准备参加首都医科大学的函授考试。” 宋丽娟面色一肃,“首都医科大学!这,这函授是怎么一回事?” 傅楚窈解释了几句。 宋丽娟叹道,“……那这种函授的考试方式,还真是考验人的自律性呢!我可做不到,这些天我们一边要应付生产队上的事儿,还要抽空出来看书,太难受了……” 傅楚窈笑问,“这次你们几个知青全部参加考试么?” 宋丽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们一共五个人,四个都报了名,只有雨秀……梁大壮的意思,应该是不会让雨秀去的,她的书都被烧了……雨秀哭得可伤心了。可我们也没什么办法,你知道的啦,梁大壮嘛,他应该知道……要是雨秀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阿窈你跟雨秀好,看看能不能帮帮她吧!梁大壮防着雨秀,不但把她看得很紧,连带着看我们几个知青也不顺眼。他婆娘天天盯着雨秀呢,也盯着我们……但凡只要我们跟雨秀说多几句话,他老婆就要骂的……”宋丽娟说道。 傅楚窈没吭声。 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 田雨秀的处境固然艰难,但并没有到弹尽粮绝的地步。要如何化解危机,只能靠田雨秀自己而她傅楚窈只是外人,固然可以在不损坏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帮上田雨秀一次两次的,但也总不可能帮她一辈子吧? 宋丽娟谢过了傅楚窈,便告辞而去。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方氏再不肯让孙女儿管任何一件杂事,甚至连做饭洗衣也不让她管,只要她天天温书就好…… 而傅楚窈也确实顾不上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函授考试对她来说,还真是头一遭!她两世为人也没上过考场一回,完全不知道要考什么,怎么考…… 所以她也把所有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了看书背书上。 一转眼就到了七月考试月。 正如宋丽娟所说的那样,梁家村一共有五个知青,除了田雨秀以外,其他四个知青都参加了这一届的高考。 在临近考试的时候,傅楚窈收到了来自首都医科大学米老师的来信。在信中,米老师千万嘱咐傅楚窈很多考试应该要注意的事项,还提醒她不要忘了考试时间。 为此,傅楚窈还专门跑了一趟城里,找到教委问了问……这才知道,今年是全国第二届高考,同时也是第一届的远程函授考试,介于参加函授考试的学生太少,全县的考生加在一块儿也只有十几个…… 于是,教委安排这参加函授考试的学生们,也跟高考学生一起考试。只是,到时候会安排另外一间考室给他们。 傅楚窈抄写了详细的地址回去…… 结果后来她拿着考场地址一问宋丽娟,果然,她的考点确实就是宋丽娟她们的考点,都在连城高中! 县城距离梁家村可远!而且这场考试一共有三天,不大可能当天来回……按着方氏的嘱咐,且傅楚窈的想法也一样――既然是要在城里歇上几天的,不如就在招待所住下,也就能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宋丽娟极力说服傅楚窈跟她一块儿吃住。 原因无它。 ――在梁家村要参加高考的四位知青里,只有宋丽娟一个是女孩,她当然想跟傅楚窈作个伴了! 傅楚窈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随大流。 那么,到时候她就跟着宋丽娟一块儿,歇在连城高中为了照顾这些参加高考的知青们而临时搭建的大通铺的集体宿舍里吧! 到了七月九日这天,傅楚窈跟着宋丽娟、徐耀华等人一起,背上了自己的背篓,带了一副薄铺盖,以及自己的书本、钢笔、手抄本什么的,齐齐去了生产队上的饭堂那儿。 梁大壮虽然不让儿媳妇田雨秀去高考,但对于村里的这些知青们想要参加高考的举动……他还是很支持的。 于是,他亲自赶了一辆牛车,准备把村里的四位知青和傅楚窈一块儿带上,再把她们送到镇上去搭班车进县城。 方氏带着南瓜仔,把傅楚窈送上了牛车。 梁大壮催动了牛车。 傅楚窈与宋丽娟挨着挤着坐在牛车上,向不住地追着牛车慢跑的奶奶和南瓜仔用力挥手…… “奶奶!快回去吧……南瓜仔,替我好好照顾奶奶!”她把手卷成了喇叭卷儿,窝在嘴边,朝着奶奶和南瓜的方向挥了挥。 奶奶抹了把眼泪,站住了,也朝着孙女儿用力地挥挥手…… 牛车慢慢驶出了村子。 傅楚窈突然看到了田雨秀? ――她抱着她那才两个多月大的儿子,远远地站在村口的小山坡上,似乎正在用手背抹拭着眼泪? 只是,梁大壮的老婆朝她走了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 田雨秀突然就把怀里的娃娃塞给了梁大壮的老婆,然后掩面而奔? 梁大壮的老婆抱着奶娃娃急急地追了过去。 ------------ 第一百七十七章进城考试(二) 傅楚窈跟着宋丽娟、徐耀华他们一块儿去了镇上,又坐了班车去了城里,然后找到了连城高中。 连城高中有专门的老师在接待从各乡各镇赶来的考生,并且统一安排食宿问题。 傅楚窈跟着宋丽娟按照老师们所说的,又在其他热心肠的女孩子们的带领之下,找到了女生宿舍。 ――女生宿舍其实就是一间空教室,女孩子们将自己带来的铺盖往地上一铺……那就是临时的床铺了。 傅楚窈跟着宋丽娟到了这儿,再四处看看…… 比较靠里面的、秘密性好一点儿的通铺已经被人占了。 所以傅楚窈只得和宋丽娟把床安在了靠外头这一边的窗子下。 等她俩把铺盖铺好又安顿好行李之后,傅楚窈跟周围的女生一块儿聊了聊天,这才发现……这些参加高考的女知青们,有二十多岁的,也有三十多岁的;而且三十多岁的女知青还占主流! 傅楚窈很是诧异…… 殊不知,其他的女知青们对一看就明显是个未成年少女的傅楚窈更感兴趣。 而当她们听说,傅楚窈参加的不是高考而是函授考试的时候,就觉得更稀奇了,不住地拉着傅楚窈问,这函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楚窈好脾气地向众人解释着…… “阿窈?阿窈妹子!到饭点了,去吃饭了!”徐耀华在女生宿舍外头叫喊着傅楚窈的名字。 傅楚窈倒没觉得怎么样…… 但宋丽娟看向傅楚窈的眼光,却有些不同了。 只是,看着傅楚窈坦荡荡的样子,宋丽娟本来想问的,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宿舍里的女知青们听到外头有人喊傅楚窈去吃饭,知道已经到了饭点,连忙也拿出了自己的碗,成群结队地往饭堂赶去。 傅楚窈找出了自己的搪瓷饭碗、背了个装着专业书的斜挎布包,与宋丽娟边走边说,跟在人群后面一块儿朝外头走去。 徐耀华正站在女生宿舍门口…… 他本来就长得极俊美,又有种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忧郁感,此时穿着白衬衣,脚下穿了双半旧的皮鞋,倚在栏杆旁……有种说不出的英俊与洒脱。 来往的女知青们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忍不住朝他行起了注目礼;有些浮臊的女知青们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甚至还用带着些暗示、或挑逗性的夸张声音开起了玩笑、还意有所指地笑了起来…… 傅楚窈看也没看徐耀华,径自转头问宋丽娟,“……学校管考试还管饭啊?到时候可别亏了本!” 宋丽娟看了已经跟上来的徐耀华一眼,答道,“去年不是恢复了第一届高考么,听说第一天的时候学校没管饭,然后在考场上直接饿晕了好几个知青……第二天的时候,教委就派了人过来,早中午的时候各给考生发一个馒头。” “所以呢,咱也别指望有啥好吃的了,能填饱肚子就行!”宋丽娟给傅楚窈打预防针。 傅楚窈爽快地答道,“成啊!不用花钱就有得吃,当然不挑!”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徐耀华突然开口,“阿窈,不如……我们去外面的馆子里去吃?我、我请你。” 傅楚窈与宋丽娟齐齐回头。 宋丽娟用震惊地眼神看着徐耀华。 徐耀华则面红红的,不敢正眼看傅楚窈,还有些不自在。 “不用了耀华哥,谢谢你!你想吃外头的你自个儿去吧!”说着,傅楚窈就跟着宋丽娟继续朝前走去。 徐耀华没法子,只得继续跟在两人身后。 到了饭堂…… 果然,来领饭吃的知青们排成了长队。 傅楚窈和宋丽娟一边聊天一边排队,等轮到她们的知道,才知道考场提供的午饭是稀粥与咸菜管够,但白面馒头呢,就一人只能领一个。 看着像清水一样、只在清水里飘了几粒米粒的“稀粥”…… 考生们议论纷纷的。 但老实讲,傅楚窈觉得考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再说了,她的饭量本来就不大,这一个白面馒头已经够了。打一碗清粥,只为了好送馒头。 连城高中本来就不设饭堂。 所以教委派来送饭的人就直接抬了几口保温扣锅过来,就在树下分粥分馒头的…… 傅楚窈和宋丽娟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索性就学着其他考生的样子,倚着大树吃起了午饭。 ――她把馒头掰碎,泡进清粥里,又去添了点儿咸菜放进碗里,然后就吃了起来。 老实讲,在家里的时候,傅楚窈也没吃过这么差的伙食……但是,看看其他人,包括宋丽娟在内,好像人人都吃得津津有味的?所以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慢慢的吃…… 唉,也不知道馒头是不是发得太过了,总有种……让傅楚窈感觉到很不舒服的味道在。所以她慢吞吞地吃了好一会儿也没吃完。 突然,一只金黄的煎鸡蛋滑进了她的碗里? 这…… 傅楚窈一怔,抬起头。 她看到了……徐耀华? 他正笑着看向她,眼神温润而又关切,“吃吧,煎鸡蛋便宜得很,八分钱一个。” 傅楚窈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碗里的煎鸡蛋。 煎鸡蛋已经泡在了粥水里,当然不可能再还给他。 更何况,就着又苦又咸的咸菜,她还真没办法把那个馒头给吃下去。 所以…… 一个煎蛋是吧?八分钱? 嗯,这人情以后再还好了。 “谢谢耀华哥。”傅楚窈大大方方地说了一声,用筷子挟起了煎鸡蛋,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只放了油盐的煎鸡蛋……非常香,足以盖过馒头里的冷腥气。 就着这个煎鸡蛋,她把一整碗的清粥泡馒头块给吃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小撮的咸菜。 徐耀华痴痴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却恍若不闻。 而宋丽娟则一脸的复杂。 她捧着碗慢慢地吃着,一会儿看看傅楚窈、一会儿又看看徐耀华…… ------------ 第一百七十八章进城考试(三) 吃过午饭,傅楚窈也不想回宿舍,就去一旁把搪瓷碗给洗了,甩干以后就放进了自己的斜挎包里,然后拿出了一本书,坐在一旁开始背。 宋丽娟观察了她好一会儿…… 她突然问傅楚窈,“阿窈,你,你怎么把章节和题目都背下来了?你,你这是……” 傅楚窈点头,“是啊,我把这一本书都背了下来。” 宋丽娟张大了嘴。 傅楚窈又摇头,“不,不是……我不单只背下了这一本书,是我参加这次考试的四门功课,一共六本书,我全部都背了下来……” 宋丽娟吃惊地问道,“六本书!你,你全背下来了?” 傅楚窈点头,又反问,“你不用背书吗?” 宋丽娟苦笑道,“……那么多,怎么可能全背得下来?我们,也就是记一下重点了。” “重点?”傅楚窈疑惑地说道,“可是,每本书这么厚,你怎么知道哪里是重点?我觉得书里的知识都很好,每一句话都是重点啊……” 宋丽娟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半晌,她才叹道,“阿窈你的记性可真好!我可就不行啦……” “丽娟姐,你要相信自己,不管是不是把整本书都背了下来,还是记重点……总之,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傅楚窈给她打气。 说完,她又拿起书本看了一眼书本里的内容,然后合上了书页继续默默地背书。 等到傅楚窈把默完了明天要考试的那两科的教科书时,天都已经有些黑了。 教委的人又在那儿支起了大锅,开始给考生们分布晚饭。 傅楚窈过去看了看…… 又跟中午一样,还是稀粥、馒头加白菜啊? 她不干了。 默书很累呢!而且明天要考试了,她得保持好的饮食和好的睡眠…… 于是,当宋丽娟拉着她一块儿去打饭的时候,傅楚窈反手抓着她,带着她朝外头跑去! “丽娟姐,我们去外头吃!”傅楚窈笑道。 宋丽娟一脸的坚决,“就在这吃,在这儿吃……不花钱!” “我请你去外头吃,你一样也不用花钱。”傅楚窈道。 宋丽娟摇头。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丽娟姐,这样行吗?等考完了回到了村里,你帮我干几天活,这几顿饭钱,就当是我的谢礼,你看怎么样?” “啊?可我?我……能帮你干什么活呢?” 傅楚窈笑道,“教我家南瓜仔认字啊!你教他……嗯,保证让他认得二百个字,成吗?” 宋丽娟哑然失笑。 想了想,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傅楚窈拉着她,两人一块儿跑出了连城高中。 要依着傅楚窈的意思,她是不想走远的,就在学校门口找个小馆子吃了就算了;但宋丽娟节俭成性,非拉着傅楚窈要多几步……最后,两人七拐八拐地终于找到了一家开在内街的小馆子,看招牌,好像是比临街小馆子的价格便宜好多。 傅楚窈要了一份红烧肉,一份炒青菜、一个丝瓜香菇汤,和两碗白饭。 就着白米饭吃红烧肉的感觉真的很好…… 所以,尽管两个女孩的饭量都不大,但还是把饭、菜、汤给一扫而空了。 宋丽娟满足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叹道,“哎!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美美的、饱饱地吃过一顿饱饭了!” 傅楚窈笑道,“那明天我们还来这儿吃!” “那怎么好……”宋丽娟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理智告诉她,总这么白吃人家的,当然不好。可是……哎,可以大口大口的吃肉、然后吃饭吃到打饱嗝的感觉真的好好啊! 傅楚窈笑笑,起身付了帐。 ――这么一顿饭,一共花了她八毛五。 啧啧,一块钱不到,还有肉有菜有饭有汤的……而且刚才那碗红烧肉还那么大一碗!真心很划算了! 傅楚窈很满意。 要说起来,还是宋丽娟会过日子……全靠她的坚持,才能领着傅楚窈来到了这么个旮旯里,找到这么一家便宜又美味的小饭馆! 两个女孩子手牵着手儿出了小饭馆。 只是两人刚一出来,就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这些啊,可都是稀罕货!就算您有钱、也买想……可一来,您上供销社去买这玩意儿,您得花工业券!这工业券多难得呀!” “二来,就算您弄到了工业券,您上供销社去买,供销社能给您这个价?供销社能有这么多的款式给您选?实话不瞒您说,供销社里只有上海牌手表,可我这儿……东风牌的,钻石牌的,还有海狮牌和宝石花牌、喏,还有春蕾牌的……男表女表都有!” “您看看……好看吧?大娘啊,看年纪……您家里也该有儿子女儿要结婚出嫁了吧?您买块手表送他们,这多有面子啊!而且您想想,整个连城的供销社里都没有这春蕾和宝石花的牌子,就我有!您在我这儿买了以后啊……保准以后办喜事儿的时候啊,您忒有面子啦!” “您呐,先选中了款式,我保准给您一个满意的价格!放心放心,这些啊,可都是我从京城捎来的,来路是正的,都是名牌!就是……没想到这连城地方太小,诶,我也就想着再卖出一两块表,只要够我买得起火车票我就走啦!” 这人就站在小饭馆门口、背对着傅宋二人站着,似乎正在对一个年轻稍微大点儿的大妈卖力地推销着什么。 傅楚窈与宋丽娟对视了一眼。 这人应该是个专门搞投机倒把事业的“倒爷”…… 而且听起来,他像是操持着一口似是而非的京片儿口音? 可是,她们就是能听出,这人……就是村里许七斤的儿子、许翠和许碧的哥哥许拥军啊! ------------ 第一百七十九章进城考试(四) 傅楚窈与宋丽娟对视了一眼,继续好奇地打量着许拥军。 只见许拥军穿着件半旧的、厂子里的工人师傅才有得穿的蓝色大褂子工作服,头上戴着没有徽章的绿军帽。此刻他正背对着她俩,嘴里乱喷着唾沫子天花乱坠地说着话,还冲着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妈拉开了蓝大褂…… 她俩背对着他,什么也没看到;但也可以从他的动作看出,想必在他那敞开的蓝大褂里,应该挂满了手表吧? 其实傅楚窈并不想理会许拥军。 这货又不是啥好人。 这个时代的手表可贵了,寻常的农家人要想买块手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确实就像许拥军说的那样,大约一个家庭靠着做农活来攒钱,攒一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一块表。 但是,价值那么昂贵的手表,许拥军居然还能倒买倒卖? 想也知道,他很有可能就是从他妹妹许翠的婆家――徐四海和沈丽琴那儿抢走了人家办喜事儿的礼金,然后靠着这笔礼金来发的家。 傅楚窈看不上这样的人。 于是,她转身就走。 可宋丽娟却看了许拥军一眼,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见傅楚窈已经走远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转身追上了去,扬声喊道,“……阿窈,傅楚窈!等等我!” 正在夸夸其谈的许拥军顿时停下了推销,回头看了一眼。 他果然看到了两个熟悉又俏丽的身影。 ――走在前头的年轻女孩身形婀娜,虽然身上穿着普通,但因为迎风疾行,那风儿吹动着她的衣衫,显出了她那纤细得……怕只要他用一只手就能掐过来的细腰儿。以及,女孩轻盈的步伐格外青春又富含韵律,那浑圆的俏臀正随着她走路的姿势一弹一弹…… 许拥军忍不住就吞了一口口水。 是阿窈啊! 嘿,这丫头打小儿就是个美人胚子。 现在看看…… 啧啧,姑娘大了啊! 然而这时,跟在傅楚窈身后的宋丽娟突然回过头,看了许拥军一眼。 她朝他露出了羞涩地笑容。 跟着,宋丽娟又快速地垂下了头……转身朝着傅楚窈追了上去。 许拥军一呆。 他愣了半晌,突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宋丽娟?那娘们儿对他有意思!!! “哎,我说,你这表……要是不便宜点儿给我,那我可就……走了啊!”拎着菜篮子的大妈不耐烦地问道。 许拥军回过神来,连忙冲着大妈热情地介绍了起来,“哟,大娘!您看您还着急了……别急!来来来,您再看看吧!其实要我说呢,您给你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各买一块吧!再给您自个儿也买块吧!您看看您这皮肤……哎哟,又白又嫩的就跟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似的!您要是再买块春蕾表往手腕儿上一戴啊……哇噻!” 他突然惊呼了一声。 拎着菜篮子的大妈被他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看着许拥军。 许拥军用夸张的表情,以及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港台腔开口说道,“……您爱人晚上回来了,一瞅您这戴着春蕾表的白嫩嫩的手腕,保准他被吓一大跳!哎哟这还是我媳妇儿嘛……咋能这么好看呢!” 大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那,成吧……哎,我可丑话说前头了,我这一口气买三块表啊,你非得给我个好折扣,不然我可不要的!” 许拥军大喜,“……那必须的啊!” “成,那你跟着我走吧,上我家去!我拿钱给你……” 话说傅楚窈与宋丽娟结伴离开了小饭馆以后…… 傅楚窈就觉得宋丽娟有些不对劲了。 她其实是想问问宋丽娟,关于明天考试的事儿,奈何宋丽娟总有些心神不宁的,还一直频频回头看。 傅楚窈拥有前世。 而且在前世,她也是个肤浅、爱慕虚荣的人。要不然,前世的她……也不会选择跟完全没有感情的徐耀华结婚。 反倒是到了后来,她遇到了老武以后,才体会到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处。 所以,想想刚才倒卖手表的许拥军,再看看身边明显魂不守舍的宋丽娟……傅楚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了想,傅楚窈点拨了宋丽娟几句,“丽娟姐,现在的政策越来越好,等你考上了好学校,以后前途无量啊!” 宋丽娟苦笑,“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哪有这么简单的事啊!我跟耀华又不一样……毕竟人家的父母是厂长、是领导,家里又有钱。他才是……只要考上了学校就万事不愁的。我啊……哎,你看看,就算我考上了师范学费全免,但日常嚼用不要钱?买书买本子买笔不要钱?可谁来供我啊……” “丽娟姐,你家里人呢?”傅楚窈问道。 宋丽娟摇摇头,“靠不住靠不住……我家里姊妹多,只有大姐和小弟留在城里守着爸妈,剩下的我和二姐四妹五妹……我们四个都在插队。这一次高考,除了二姐以外,我和四妹五妹都参加了,你说说,我家里人能供得起我们仨?更何况,大姐刚生完孩子,小弟又要准备结婚,我……” “我甚至还比不上你呢!你虽然……但是方婆婆对你好,而且她也只有你一个孙女儿。她再辛苦再累,也只要供你一个人。我呢,本来在家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谁管我呀!”宋丽娟情绪低落地说道。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但是,傅楚窈跟宋丽娟的关系也一般,她也不好深劝,便只说了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先想着明天考试的事儿吧,也只有考上了以后才有空当想别的。” 宋丽娟长叹了一口气。 两人结伴回了连城一中的女生宿舍。 这里毕竟是县城的高中,所以夜晚是有电的、也有电灯。 傅楚窈坐在自己的地铺上,拿出课本仔细地了起来――这次她报考四门专业课,明天上午考一门下午考一门,后天再上午考一门下午考一门…… 所以,她得再抓紧时间好好背一次书。 傅楚窈背起书来,就有些不管不顾了……所以她也不知道宋丽娟是什么时候离开女生宿舍的。直到夜深了,一中老师们过来劝大家赶紧睡觉、并且要关灯的时候,傅楚窈这才意识到,宋丽娟不见了! ------------ 第一百八十章进城考试(五) 这么晚了,宋丽娟会去哪儿? 宿舍里的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怕是去上厕所了吧?” “你傻啊!厕所离这儿好远的!而且路上又黑,她一个人敢跑去上厕所?” “那肯定是邀了伴儿一块儿去了呗。” “不可能,你看看,我们宿舍里的人,只有她一个人不在!谁陪她去了?” “这……那怕是去隔壁喊了男生陪她去厕所吧?” 众人面面相觑。 傅楚窈道冲着女老师道,“老师我去找找丽娟姐吧!” 被派来管理这帮女考生的一中老师也是个年轻女人,她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 见有女考生失踪,她有点儿紧张。 又听到傅楚窈说要出去找人…… 她看了看傅楚窈,皱眉说道,“外头太黑了,你别去,我去找人想想法子。” 接下来,她又安抚了一下女生们,然后去了隔壁的男生宿舍,跟几个看护考生的男老师说了宋丽娟失踪的事儿。 于是,几个男老师带着梁家村的男知青徐耀华、李建军等人,与其他一些自愿帮忙去找人的男生一块儿匆匆下了楼,去附近寻找宋丽娟去了。 女生们都睡下了。 傅楚窈也躺在自己的被窝里,困得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也不知过了多久…… 宿舍外头的走廊上传来了众人纷杂的脚步声与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 傅楚窈被惊醒了。 她拥着被子迷迷糊糊地就坐起身,眯着眼睛听了听,听出说话的人,正是徐耀华与李建军他们。 以及,她还听到了……宋丽娟的声音? 果然,没过一会儿,有人悄悄进来了。 守在女生宿舍门口的女老师被惊醒,含糊问了句,“……是谁?” “老师,是我,我是宋丽娟。”宋丽娟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声音非常小,也不知是太虚弱了呢?还是怕吵醒了别人所以故意把声音压低的。 女老师“啊”了一声,又问道,“你、你上哪儿去了?” “没、没上哪儿……就是、就是明天要考试,今天不是紧张嘛,睡、睡不着……我就去附近散了散步。”宋丽娟弱弱地说道。 女老师又道,“董老师徐耀华他们去找你了,找到了没?” “有,有……我就是跟他们一块儿回来的,对不起啊老师,给你们添麻烦了。”宋丽娟微微地喘了两口气,连忙解释。 女老师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下回别这样了,快回自己的铺盖上去休息吧。大伙儿都睡着了我就不开灯吵她们了,你摸黑走路小心点,别踩着别人。” 宋丽娟应了一声,扶着墙、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傅楚窈的身边。 趁着从窗子外头照进来的月光,她看到了抱着被子半坐在地铺上的傅楚窈。 宋丽娟愣了一下,轻声问道,“……阿窈,你、你还没睡啊?” 傅楚窈“嗯”了一声。 夏夜的满月又圆又大,清亮的月光映照着宋丽娟……也不知是不是月光过于惨淡,连着宋丽娟的脸也显得特别苍白。 傅楚窈有点儿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问才好,因为刚才宋丽娟不是已经跟老师说了么!紧张,所以睡不着,宋丽娟就跑去散步了。 但是,半夜一两点时分、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一个女孩单身出去散步? 怎么听都觉得不是真的。 可转念一想,这又关她什么事儿呢? “哦,那早点儿睡吧!”说着,傅楚窈抱着被子就倒在了铺盖上。 大约是已经睡过了一觉,倒在铺盖上的傅楚窈反而有些睡不着;所以她就听到了睡在隔壁铺的宋丽娟几乎是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快到天亮时分,傅楚窈才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女老师叫醒了考生们。 女生们从行李里拿出了口杯牙刷牙膏毛巾等,结伴去了厕所门口排队洗漱。 傅楚窈也起来了,喊了宋丽娟几声。 但宋丽娟睡得很沉,傅楚窈喊她起床的动静……把女老师给惊动了。 女老师怕傅楚窈迟到,就让傅楚窈赶紧去洗漱,她叫醒宋丽娟。 傅楚窈只好拿着东西跟随其他的女生们一块儿走了。 厕所门口的洗手台那儿围满了人。 徐耀华见了她,眼睛一亮,连忙喊了她一声。 傅楚窈本来不想理他的……但见排队和拥挤的人实在太多,也只好喊了他一声,“耀华哥,早啊!” 徐耀华看着才睡醒没多久,眼神还有些迷离、脸蛋儿白里还透着淡淡粉红的傅楚窈,眼神亮晶晶的。 “来,你过来,那边还有一个水龙笼,可能人会少一点,快过来。”他招呼她道。 傅楚窈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走了。 徐耀华把她带到了一中开水房的后面。 果然,这里还有一个水笼头,但排队的人确实少了很多。 傅楚窈上前去排了一会儿的队,很快就轮到她,洗漱好了。 “谢谢你啊耀华哥!”她匆匆说了一句,然后拿着毛巾杯子什么的转身就走。 徐耀华怔怔地看着她的背景,想说些什么,然而最终什么也没说。 傅楚窈回到了女生宿舍。 宋丽娟不在,她的床铺也乱糟糟的。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就弯下腰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把铺盖叠好放回背篓里,再把清洗干净的湿毛巾挂好在背篓边缘…… 这时,她看到了宋丽娟的鞋子正一只东、一只西的随意被扔在了她的铺盖旁。 傅楚窈坐不住了。 她拉着旁边一位也正在收拾铺盖的大姐问道,“大姐,睡这铺的宋丽娟去哪儿您有看到嘛?” 那位大姐说道,“她啊,好像发烧了,说胡话呢!什么什么疼啊什么的,老师喊她也喊不醒,后来找了人,背着她去医务室去了。” 傅楚窈愣了一下。 ――宋丽娟发烧了?这,这…… “小妹子啊你快点儿吧,还差十五分钟就到考试时间了,快走吧!误了考试时间可不就好了。”说着,大姐收拾好了铺盖,拿着个旧旧的铝制钢笔盒匆匆地走了。 傅楚窈也只得先快手快脚的收拾好了东西,拿着奶奶给自己缝好的装笔的小笔袋也匆匆地下了楼。 她还想着先去找找医务室在哪儿,好看看宋丽娟的情况呢…… 结果刚下楼,她就看到昨晚上守夜的女老师,连忙过去问,“老师好,请问宋丽娟的情况怎么样了?她在哪儿呢?” 女老师见了她,连忙摆手,“……哎你赶紧去考场去,这只剩十分钟了,晚了你会被取消资格的!宋丽娟她不舒服,已经有老师送她去医院了……快走快走!” 傅楚窈听说宋丽娟已经被送进医院了,只得作罢。 她谢过女老师,急急忙忙地奔向了考场。 ------------ 第一百八十一章进城考试(六) 连城县这一次参考高考的考生约有两百人左右,大约有一百多人自行解决吃住问题;其他路途远一点儿的人,例如傅楚窈、宋丽娟和徐耀华等人才会虑寄宿。 所以,刚才早起洗漱的时候,看着人已经相当多了;但到了这会儿,等候在各考室门口的考生就更多了。 只是,傅楚窈和其他的高考考生不一样。 其他人参加的是全国统一高考,但傅楚窈参加的是医学专业的成考考试。 所以她和其他人虽然都在一中考试,但考场是不在一起的。 傅楚窈一口气跑到了考场…… 可一跑进考场,她就被吓了一跳!!! 考场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啊不,还是有人的。 俩老师,一男的、一女的……他俩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呢! 傅楚窈有点儿被惊着了,不由自主地又跑出了考室,去看看了贴在教室门口的那张、用规范的毛笔字写着“成人高等学校医学专业078B全国统一考试连城分考场”的白纸。 呃,没错啊…… 她没有跑错地方啊! 所以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呢? 男老师看着她的傻样儿,笑了起来,“小姑娘快进来!就等你了!” 女老师也朝着她笑,“别说是你觉得奇怪了,我俩也觉得奇怪呢!这全国上下也没几个人知道今年成考也恢复了……小姑娘你是打哪儿知道的?” 傅楚窈这才放下心来,笑答,“就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呀!” 男老师摇头,“……还是你有心啊!多少想参加成考的人还没门路呢!今年我们连城考点只有你一个成考考生!隔壁的从县、陆县……一个都没有呢!不过,相信今年已经开始了成考的消息传出去以后,明年参加的人就多了!” 女老师也笑道,“我也是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了我也参考!” 虽然只有她一个考生……呃,但是考试还是要继续的。 所以傅楚窈也就不矫情了。 她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然后从小布袋里拿出了一枝钢笔、两支已经削好的铅笔和橡皮,端端正正的坐好了。 男老师把唯一的一套试卷发给了她,女老师则也认真地向傅楚窈说明了一下考场纪律。 可以说,这应该是傅楚窈前世今生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说话……虽然这还不是正正经经地听课,所以傅楚窈认认真真地学着孩童们的样子,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腰杆儿挺得笔直笔直的。 等老师讲完了,她才趴在桌上,开始认真地审起了题。 这不仅仅是傅楚窈第一次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而且也是她两世为人以来,参加的第一场考试。 薄透的油墨试卷上,印着漂亮的手写体题目。 傅楚窈认认真真地开始看题、解答。 两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 外头传来了有人敲小钟的声音,监考老师提醒傅楚窈,该交卷了。 傅楚窈这才将试卷交上了去。 男老师笑问:“……考得怎么样?” 傅楚窈认真答道:“这题没出好!” 两位老师有些诧异,对视了一眼,齐齐问道,“……怎么不好了?是题目出错了吗?” “题目倒没错,就是这科目足有两本那么厚的书呢,但是只考了一点点的内容!感觉还有好多内容没考到啊!”傅楚窈嘟嚷了起来。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之前宋丽娟说的划重点是啥意思了。 两位老师哑然而笑。 “……考试只是检测你学习成果的一种方式,不过,如果你能把所有的题目都答对的话,那也就证明你已经掌握了课本上的知识了。”女老师解释道。 傅楚窈郁闷地点点头。 离开考场以后,她看到了大批考生拿着自己的饭碗、涌向操场上的临时饭堂……傅楚窈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也直到这时,她才想起……哎,她今天没吃早饭! 都怪昨晚没睡好,所以早上睡过了头! 傅楚窈心想,明天可以早点儿起来,然后去外头买点儿包子吃吃。这不吃早饭啊,写卷子的时候手都在颤拌! 好些考生拿着碗、争先恐后地超越了她,朝着操场的临时饭堂跑去。 想了想考点提供的免费午餐…… 傅楚窈犹豫了一下,决定先直接去学校门口的小饭馆解决午饭。 小饭馆的老板也很会做生意。 他知道这些天考生多,像傅楚窈这样单独来吃饭的学生肯定大把的多啊!所以就卖起了快餐。那快餐还是分档次的,最贵的是八毛钱的套餐,包括两肉两菜一汤、米饭管够;六毛五角钱的一肉两菜一汤的套餐、米饭管够;最便宜的是三毛钱的套餐,一菜一汤、米饭管够…… 考试不易又费脑,而且在学校睡大通铺还不舒服呢,所以傅楚窈也没亏待自己。她随便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小饭馆坐下,点了份八毛钱的快餐,快速地吃了起来。 吃完午饭,傅楚窈回到女生宿舍,看到了那女老师以后,连忙又问了问宋丽娟的情况。 不料,女老师打量了傅楚窈一番,面上显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她没有回答傅楚窈的话,却反问道:“同学,我想问问……你结婚了吗?” 傅楚窈莫名其妙。 ――她在问宋丽娟的情况怎么样,为啥老师要反问她有没有结婚? 她疑惑地摇了摇头。 女老师立刻顾左右而言其它,“……那没你的事儿!你、你,哎,反正这事儿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别管了!总之,小宋她应该是……反正这一届的高考她是没法子参加了。” 傅楚窈更觉得奇怪,追问道,“老师,丽娟姐她到底怎么了?她住哪个医院啊?” 女老师道,“你好好考试!等你考完了我告诉你!” 旁边几个年纪大的女知青也帮腔,“是啊,在这危急关头,你就是着急那也没法子!对吧,小妹子啊,你还是先安心考试!总之呢,小宋她在医院里,有护士照顾呢!” 听说宋丽娟没有生病危险,而且众人也说得有理,傅楚窈松了一口气,跟老师和知青大姐们打了个招呼,就走到了自己打地铺的地方,又把铺盖翻了出来,准备好好歇个午觉。 昨夜没睡好,中午又吃太饱,所以傅楚窈一倒在铺盖上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第一百八十二章进城考试(七) 这个午觉歇得……可真舒服。 傅楚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她仍旧躺在地铺上没动,所以宿舍里的众人也不知道她已经醒了,依旧自顾自地小小声聊着天。 “……哎还真是,看不出小宋居然是那种人!” “就是,她也太给我们女知青丢脸的吧!” “好了好了,这种事不新鲜……新鲜的是,她居然跑到城里来丢人了!” “呸!不要脸!” “其实,也不能说她不要脸,你们想想……那男的是个表贩子!那些表多贵啊!他能贩表……证明他就是有钱!我们都是有理想的人,但有的人呢,是想通过知识来改变命运!有的人呢,她就是想傍个男人来改变命运……” 听到这儿,傅楚窈心里一动。 表贩子?是许拥军吗?所以,她们是在说……宋丽娟和许拥军? 可这两人属于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物啊!要是他俩能勾搭到一块儿去,早在梁家村他俩就有上好的机会啊,犯得着……等到现在? 但很快,傅楚窈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宋丽娟向自己诉的苦。 所以…… 那堆女知青们还在那儿小小声的呱呱呱―― “哎你们听说了嘛?小宋她是外阴撕裂……” “不是吧,那、那岂不是要做手术了?” “那男的干什么啊,怎么就撕裂了?这小宋以后还生不生孩子了!” “是不是那男的太大了?” 爱八卦是女人的天性。 大多数女知青虽然是知识分子,但也一样喜欢八卦。 所以当话题进行到这儿的时候,众人嘻嘻哈哈地笑闹了起来―― “啥太大了?嗯?快给解释一下!” “你亲眼瞧见了?要不怎么知道……太大了?” “就是,快说说,多大才叫大?” “太大了不好!受罪……” 话题歪到了这儿,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傅楚窈便也装作被吵醒的样子,顺势就坐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含糊问道,“大姐……你们怎么不午休?这是在说啥呢,笑这么开心?” “没啥没啥!”众人纷纷搪塞她。 这样的事,傅楚窈也不好多问,便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起来叠好铺盖,又准备好了考试要用的笔和草稿纸,又夹了一本去了考场。 坐在考场门口,她捧着书默默地记背了一遍,忍不住想起了老武。 老武他…… 现在应该也在考场里吧? 也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了。 不过,老武的聪明和能力她还是信得过的。她还是……担心自己比较实在。 诶,这次可一定要考过关啊! 虽然米老师说过,就算这一次她报考的这四门专业课的考试成绩不达标,那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可以重考。 但问题就是,傅楚窈不想重考! 重考的话……那她就会落在老武的后头了!到时候,恐怕老武都军校毕业了,她也拿不到大学生的证! 呃,米老师说,大学生的证,好像叫做毕业证。 想到这儿,傅楚窈强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低下头,捧着课本大声朗读了起来。 傅楚窈参加的这一次考试,四门课程的考试……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考试。 因为平时就下足了功夫,所以到了考试的时候,除了在考第一门的时候她有点儿紧张、搞不清考场秩序而闹了点儿小玩笑之外,考到后面三门的时候,傅楚窈已经很沉着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最后一门专业课考完以后,傅楚窈匆匆回了女生宿舍,收拾好她自己和宋丽娟的行李,跟同住了两天的知青大姐们告别,然后又去找了管宿舍的那个女老师,问到了宋丽娟住院的地址,这才背着背篓离开了。 离开一中以后,傅楚窈倒是没有先去找宋丽娟。 她先去了县城的汽车站,找到了吴桂花和张桃子。 吴张二人见了傅楚窈,喜出望外……拉着傅楚窈就要邀她住进家里去。 傅楚窈婉拒,又说有事,最后托她们找了个熟人弄了张介绍信,然后住进了县汽车总站附近的一张招待所里,又跟吴张二人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这才拎着行李进了房间。 当然,这一回,傅楚窈可不愿意再住进张杏子上班儿的那家招待所。 毕竟张杏子这个人太贪得无厌了。 傅楚窈洗了一把热水脸,带上了宋丽娟的行李,匆匆离开了招待所。 她按着一中老师给的地址找到了县第二人民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傅楚窈想了想,在小贩那儿称了二斤苹果,用网兜兜着。然后她一路问着人,终于找到了宋丽娟住院的病房。 病房里一共有三张病床,三张病床上都躺着人。 一个是刚刚生完孩子、身材有些肥胖、额头上绑着毛巾的年轻产妇;一个是做了妇科手术的中年妇女……所以青春少艾宋丽娟就显得很打眼了。 当傅楚窈找到宋丽娟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 傅楚窈拎着那兜苹果过去了,站在宋丽娟的病床前,轻轻地喊了声,“……丽娟姐?” 宋丽娟吃了一惊。 过了好一会儿,她那迷惘的眼神才逐渐变得清澈。 她盯着傅楚窈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失神说道,“啊,阿窈妹子!你、你来了……快,快坐!喝水……” 然而,她的病床前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床前没有凳子、床头柜上也没有开水瓶,更别说什么杯子啊什么的了。 看起来,大约除了摆放在她床头的那身衣物以外,宋丽娟啥也没有。 宋丽娟顿时有些尴尬。 傅楚窈微微一笑,“丽娟姐你躺着,我来……看,我把你的行李带来了!”说着,她就开始当着宋丽娟的面,帮她整理起了行李。 她从旧行李箱里拿出了宋丽娟的毛巾漱口杯等个人用品、又一一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她又风风火火地找护士,租了探视凳、开水瓶、塑料盆等用品过来……接下来,她又风风火火地拎着开水瓶去开水房打了开水过来…… 当她忙完了这一切,就用打回来的开水服侍着宋丽娟,让她洗了把脸、擦了手,然后又倒了杯水给她喝。 接下来,傅楚窈拿了几个苹果去隔壁,硬塞给了另外两张床的陪床家属,然后借了把水果刀过来。 她坐在宋丽娟的床边削起了苹果。 看着傅楚窈为了自己忙前忙后…… 宋丽娟再也忍不住了。 她开始小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 第一百八十三章进城考试(八) 傅楚窈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从从容容地削着苹果,似乎完全听不到宋丽娟的哭泣。 她削完了苹果,又去拿过了宋丽娟的那只已经残旧得不像话的搪瓷碗,小心翼翼地用开水烫过,倒掉了开水以后,又把她削好的苹果切成了小块小块的,盛在碗里,再倒了一点儿开水在碗里,把苹果块给泡得温热温热的。 忙了这么一通下来,宋丽娟也已经哭够了,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 傅楚窈适时地递了一碗温热的苹果块过去,还体贴地递了双用开水烫过的筷子。 宋丽娟伸手接过,用沙哑的声音喃喃地说了声,“……谢谢。” 傅楚窈盯着她枯瘦的手腕。 ——宋丽娟的手腕上套着个精致的女式腕表。 小巧的表面、纤细的金属表链,傅楚窈眼尖地看到了表盘上有个清晰又精致的花蕾标志。 这是上海春蕾手表! 说起来,在这个时候,小县城里根本就没有手表这种奢侈品;就算有,也多以国产的东风牌、钻石牌表为多。春蕾表的名号不如东风、钻石响亮,却有好几款特别经典的女表,而且在价格上也比东风、钻石稍稍便宜一点,因此反而更受市场的欢迎。 看到了宋丽娟手腕上的这块表,傅楚窈没吭声。 大约宋丽娟也觉察到了傅楚窈的视线,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讪讪地说道,“……阿窈,你,你自己也削一个苹果吃吃。”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应了一声,果然拿过了一个苹果,坐在凳子上慢慢地削了起来。 病房里的产妇今天要出院。 介于傅楚窈刚刚送去了俩苹果……产妇的陪床家属感觉这寓意特别好,收拾好了行李以后,就从亲戚朋友前来近视的时候送来的礼品里,拿了一小罐麦乳精过来,送给了宋丽娟。 宋丽娟吃了一惊,连忙推辞不要。 傅楚窈则看了看这家人被挤得满满当当的行李,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然后又看了一回这家新出生的小婴儿,恰到好处的恭维了几句。 这一大家子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宋丽娟见傅楚窈大方得体的样子,不由得有些黯然。 而住在另外一个病床上中年妇女则被医生喊去做检查了。她的家属也不敢XX,小心翼翼地扶着中年妇女离开了病房。 刚才还闹哄哄的病房里,就只剩下了宋丽娟和傅楚窈两个人。 宋丽娟吸了吸鼻子。 “……阿窈!” 傅楚窈“嗯”了一声,慢吞吞地吃起了苹果。 宋丽娟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她们,学校里的人,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傅楚窈没吭声。 宋丽娟估摸着傅楚窈不吭声……那这意思就是默认了?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我……我也是没法子啊!许拥军说,说,一次……就一次,他就给我一块表!我、我这不是想着……要是考上了大学也没学费,那我考上了、又有什么意义?一块表至少也值百把块,那我的学费……不就到手了一半儿?所以,所以我……我答应了他……” 宋丽娟嘤嘤地哭了起来,“就在一中的小树林里,许拥军他,他……我疼得很,他却说,不要紧。后来有人来找我们,他害怕,就扔了一块表给我,他、他就跑了……” “原本我想着,虽然痛得厉害,但忍一忍……只要捱了过去就好了,等考完了再请你帮着看一看,兴许就没事了。想不到、想不到……” 说到这儿,宋丽娟忍不住再一次哭出了声音。 傅楚窈无语。 宋丽娟泪眼迷濛地看着手腕上的手表,轻轻抚摸着,抽抽噎噎地说道,“就为了这块表……我、我误了高考!还毁了名声,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傅楚窈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宋丽娟的身边,将自己的手指搭上了她的手腕。 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劝道,“丽娟姐,医生已经帮着你处理好了伤口,那就得了。你也别太伤心,心里太难过呢,就怕到时候对身体的恢复也没有好处。” “反正现在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只能再等多一年。我劝你啊,把这表变卖了就存进储蓄所吧,然后在梁家村再呆上一年,明年再考。”傅楚窈开口劝道。 宋丽娟摇头,“我的名声也全坏了……没用了,没用了!” “丽娟姐!”傅楚窈不悦地开口喝道,“今年你报的是省城师范,但明年……你可以报考一个远在天边那么远的学校,只要你离开这里,还会有谁知道你的过去?等你去了外地上学,再分配工作……过上十年八年的,谁还得这样的事?” 宋丽娟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可是……” 傅楚窈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没啥可不可是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管别人说什么?再说了,那些爱说闲话的人是你家里人?是你父母?是你兄弟姊妹?” 闻言,宋丽娟一怔,摇了摇头。 “那就是喽!他们又不是你在乎的人,那你为什么要管他们说了什么?你只要知道,现在你受的苦,将来都会变成蜜糖还给你……这就够了。”傅楚窈铿锵有力地说道。 前世她也曾经犯过错误……因为贪慕虚荣而嫁给了徐耀华。 但在那时,她跟奶奶的关系很差,身边也只有许翠这样的损友,没有人站在公正中立的角度劝说过她。所以她倔强、明知道跟徐耀华结婚是个错误却死活不愿意承认……最后在这么个渣男身上白白耗费了自己大好的青春! 现在,宋丽娟走的,不就是前世她走过的路吗? 如果她能用几句话来改变宋丽娟的命运…… 那她并不介意多劝一劝宋丽娟。 毕竟她也只是费了几句话而已,不是么? ------------ 第一百八十四章李奶奶的风湿病(一) 傅楚窈交代了宋丽娟一番,离开了医院。 这时候,天都快黑了。 她就在招待所旁边的小饭馆里随便解决了一下晚饭,想着下午在医院里陪着宋丽娟吃苹果的时候……那苹果酸酸甜甜、汁水儿又多的清脆味道,便又去集市称了一斤苹果,提着回到了招待所。 老实讲,考四门课,花费了她整整两天时间……而在这两天之中,基本上让她在每一分每一秒中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之中。 再加上,下午她还跑来跑去的找吴桂花、张桃子帮助解决住宿;还上了一趟医院去看望宋丽娟…… 诶,真累! 所以,她用塑料脸盆装着自己的毛巾和新买的肥皂去了招待所的公共浴室。 拿着那块香皂仔仔细细地搓了个澡…… 傅楚窈心中感叹,这洗澡和洗脸的都得靠这块香皂! 真希望改革开放的春天快点儿到来!好想念洗面奶、各种各样的护肤品的出现啊!嗯,到时候还会有好多好多样式漂亮、质量还好的衣服裙子面世…… 这么一想,她又释然了。 嘻嘻,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她这样,对即将到来的机遇有所准备哦!所以,她一定好好提升自己,靠自己的努力,带着奶奶过上好日子! 她要变得有钱,堂堂正正的赚钱,然后……让奶奶过上她应有的富贵生活!以及,她也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嫁给老武! 一想到老武…… 傅楚窈的心儿又变得柔软了起来。 老武这家伙应该考得不错吧?等他考上了军校,就能有固定的收信地址了,到时候她写信就能写得更加密了……现在两人一个月才互通一封信,老武的性格又是不爱说话的,每次写信就是那几个雷打不动的字,忒没意思! 但是,老武每个月寄给她的钱,应该是把他的全副家当都寄了过来…… 还有什么情话是比这个更浪漫的嘛! 傅楚窈一边慢吞吞地洗着澡,一边悄悄眯眯地笑了起来。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现在,她和老武就像异地恋似的……问题还在于,今生她跟老武相处的时间也就只有几天!她是因为有前世的感情基础,所以时间长短对她来说无所谓……因为她已经认定了老武。 但是,老武他……光是那几天她跟他的相处,能维系四年的分别么? 他这么优秀,就别说他的军官身份了,就冲着他那张脸,肯定有好多女的会看上他啊!再加上他是个军人,而且将来还会是个高军衔的军人……想要倒贴上来的女人肯定比夏天的蚊子还多! 哼! 傅楚窈气呼呼地一巴掌拍死了一只蚊子。 趁着这几天还在城里,呆会儿她回到房里就给他写信,问他今年过年来不来连城! 然后呢,她也要好好护理自己这身皮肤了……长相是天注定的,已经不能改了(好吧她也知道自己长得好嘻嘻但是再美一点、再美一点总不会错?),但只要她把皮肤侍弄好了,将来对自己也是个加分项嘛! 想到这儿,傅楚窈拿着毛巾,又把自己全身上下给搓洗了一遍。 洗完澡,她匆匆回到了房间里,反锁上门,从行李里翻找出了雪花膏。 只不过雪花膏是她用来涂抹身体的。 至于擦脸用的嘛,她才不要用工业化生产的呢!奶奶专门给她配了自制的时令鲜花茯苓膏,这才是纯天然而且极护肤的玩意儿。 只是,因为自制的这种时令鲜花茯苓膏没有防腐剂,所以不易保存。大约每隔上三五天,方氏就得捣鼓一次。 这次出门她也带了一小盒出来…… 但因时下盛夏季节,这盒时令鲜花茯苓膏就更加不容易保存了。抹完这一次,恐怕明天就得用雪花膏来擦脸了,诶! 先做了一套经由奶奶指导、并改良过的面部按摩操,然后抹好了鲜花茯苓膏,傅楚窈这才总算是觉得……这疲惫的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她削了个苹果,一边吃,一边想着明天的事儿。 吴桂花和张桃子……不,主要还在于吴桂花!张桃子太被动了,有话事权的还是吴桂花。昨天从她大致跟吴张二人的谈话来看,似乎开药膳馆的事儿已经有了些眉目? 所以,赶紧睡了吧,得把精神养足了……从明天开始,怕是又有几天硬仗要打了! 吃完苹果,傅楚窈漱了口,熄灯躺在床上睡着了。 大约是前两天一直在连城一中打地铺、所以没睡好的原因……躺在床上,即使这招待所的床也挺硬的,但比起打地铺来还是强太多! 不大一会儿,傅楚窈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睡到了自然醒。 再看看时间…… 啊啊啊啊啊?快十点了? 她居然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这下子,傅楚窈可真是被吓醒了!她飞快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动作麻利地换好了衣服又梳好了头发,然后去公共浴室梳洗好,又回到房间里稍微整理了一下,这才急匆匆地出了门。 离了招待所,傅楚窈先去小饭馆里吃了碗馄饨当做早饭,然后在集市那儿称了二斤苹果又买了两包水果糖、两包点心什么的,这才循着昨天吴桂花交代的路线,又一路问着人……七转八弯地走了好几条小路又转了好几条巷子,才总算是找到了吴桂花家。 吴桂花早已望眼欲穿! 她特意请了假、也让妯娌张桃子也请了假……然后她在家里办起了饭菜,却让张桃子啥也不干的就站在门外张望着…… 张桃子见了两手拎得满满当当的傅楚窈,喜出望外,先是冲着屋里吼了一嗓子,“……大嫂子,阿窈到啦!”说着,她就赶紧迎了上去,“哎哟阿窈妹子啊,你来就来了吧还带这么多东西!累了吧?来来,我帮你拎着……我们家大嫂啊,等了你好久啦!” 她笑眯眯地引着傅楚窈进了一户巷子里独门独院的人家。 ------------ 第一百八十五章李奶奶的风湿病(二) 傅楚窈打量着吴桂花和张桃子的婆家。 这是一幢独门独院的人家,看这垒墙的砖头和屋顶上的瓦片……似乎这小院子也有了些年头。院子不大,墙角开垦了一块小小的菜地,种了些葱啊蒜啊什么的,还有几株辣椒苗;然后院子里晒着满满当当的男女老少的衣服,看起来既有些纷乱、又挺有生活气息的。 听说阿窈妹子来了,吴桂花忙不迭地从厨房里出来了,满面喜色地说道,“哎哟,阿窈妹子啊!我们可盼你盼得……就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总算给把你盼来了!快,快屋里坐!” 傅楚窈笑着指了指张桃子手里提着的东西,说道,“……也不知道家里人都爱吃些什么,胡乱买了些,婶子别介意。” “嗨!你啊,太客气了!来来来,快屋里坐!”吴桂花引着她进了屋。 这客厅也不大,饭桌和椅子已经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另外一半则放着一组旧木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放着两碗被吃掉了一半的冰凉粉,木沙发的旁边还放着一把老旧的电风扇子,俩老头老太太正坐在木沙发上看着报纸。 吴桂花上前招呼了一声,“爸,妈!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阿窈妹子了!” 说着,她又转头向傅楚窈介绍道,“阿窈啊,这就是我公公和我婆婆了,我爱人姓李,他和他弟弟还没下班儿呢,孩子们去乡下玩去了。家里就我们几个人在,也自在些,对吧?” 傅楚窈笑着点点头,又向老两口问好,“李爷爷好,李家奶奶好!” 老李两口子打量了傅楚窈一番。 俩儿媳一直在念叨着这姓傅的小妹子医术了得……直到今天才见着面。呃,这小姑娘倒是长得挺好看的,就是……好像也太年轻了些?这,看她这面相,就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啊!她会医术?别是个骗子吧? 这边老李两口子打量着傅楚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边傅楚窈也看着李奶奶……也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 原来,李奶奶就是那天那个,被许拥军拉扯着要推销手表的那个老太太啊! 傅楚窈忍不住想起了李奶奶那天的表现…… 她抿嘴一笑,倒没说什么。 “阿窈妹子啊你先坐,坐啊!桃子啊,你陪着阿窈聊聊天,啊对了,给阿窈开瓶汽水喝!我那儿还有最后一个菜,炒好了就能开饭了啊!”吴桂花说了一声,又急匆匆地离开了客厅。 张桃子在屋角的一个保温泡沫箱里翻了瓶汽水出来,作势要开,傅楚窈连忙制止了,“桃子婶,我不喝汽水的,别开了,浪费!” 李奶奶笑道,“开开开!哪有小姑娘不爱喝汽水的呀!我那几个大孙子大孙女的,一到暑假就想着法子的找借口喝汽水!这几瓶汽水能留下来啊,还亏了他们几个去了乡下玩,要是他们在家里,哪里还有得剩!” 出于保养与养生的角度,傅楚窈确实不喝这种加了香精和糖精的玩意儿…… 她要喝也喝自己调配出来的天然饮料啊! 但这话却不好说,她只得把奶奶方氏搬了出来,“谢谢李奶奶的好意,汽水是好喝呢,但于养生无益,我家奶奶三番四次告诫过我,不让喝呢……” 李奶奶道,“你奶奶又不在,喝上一瓶又怎么了?开开开!” “桃子婶先慢着,别开!”傅楚窈先是朝着张桃子说了一声,然后又转头对李奶奶笑道,“李奶奶好客,我多谢奶奶了。虽然我奶奶不在身边、也拘束不了我,但这汽水儿喝进我的肚里,伤的可是我的身体呢!” “所以我又何必为了一时口舌之快,倒要让我难受上好几天呢?呆会儿等桂花婶做好了饭菜再说吧……谢谢李奶奶了!”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老李两口子对视了一视,心想这小姑娘定力这么好? 不过,人家已经明确说不喝汽水了,所以老李两口子也就没勉强。 想了想,老李吩咐儿媳妇道,“昨天你嫂子不是买了点儿李子回来吗?洗洗给小姑娘吃吃!” 这次傅楚窈没有拒绝,“谢谢李爷爷!” 张桃子去洗李子去了。 李奶奶就拉着傅楚窈聊天,什么今年多大了?是哪儿人啊,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见傅楚窈也就只比自家的大孙子大上一两岁,但行事稳重的多,而且还谈吐文雅、谦恭有礼,李奶奶不由得点了点头。 不大一会儿,张桃子端了洗好的李子上来,老李两口子就请她吃李子。 傅楚窈含笑谢过,果然拿过了一个李子,秀气地吃了起来。 才吃了几个李子,吴桂花就在那边厨房喊着让张桃子赶紧过去帮忙…… 张桃子连忙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吴桂花围着个围裙进了客厅,笑道,“爸、妈,屋里怪热的,不如咱们在院子里吃?我在外头已经摆好了菜了!” 老李无所谓,直接就站了起来,准备朝外头走去。 李奶奶却有些不高兴,“外头再凉快,能比吹电风扇还凉快?在屋里吃多好……” 可老李已经出去了,落在后头的傅楚窈有些尴尬。 看来,这一家子的婆媳之间也存在问题啊。 不过好在李奶奶也就抱怨了这么几句,便也跟着一块儿出去了。 吴桂花确实办了一大桌子的菜。 五人分宾主坐下,傅楚窈定睛一看……嗯,饭菜确实很丰盛,但仔细一看,凉拌黄瓜、凉拌皮蛋、凉拌海带丝、凉拌马兰菜、凉拌麻油鸡……这一桌子七八个菜里,倒有四五个凉拌菜! 吴桂花笑道,“我家公公婆婆怕热,到了夏天就什么也不想吃,弄点儿凉拌吧,再配点儿小米粥什么的,胃口倒还好……来,阿窈妹子你吃啊,吃!” 傅楚窈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然后捧起了饭锅。 不得不说,吴桂花的厨艺还是很好的。 傅楚窈虽然才吃过馄饨不久,但还是又吃一碗饭,不少的菜,还喝了一碗猪蹄汤。 众人吃完饭,换成张桃子去洗碗,吴桂花则陪着傅楚窈聊起了天,还陪着笑脸说道,“阿窈妹子啊,我家婆婆呢,风湿病挺厉害的……这,难得你进城一趟,能帮着看看么?” ------------ 第一百八十六章李奶奶的风湿病(三) 听了吴桂花的话,傅楚窈笑笑,“成啊,那我就给李奶奶听听脉?” 李奶奶虽然觉得傅楚窈这姑娘的模样儿看着秀气又文雅,言行举止活泼又不失端庄,实在不太像是乡下姑娘;但要说看病治病?她明显就是个小姑娘好吧! 所以李奶奶也就不肯动。 老李劝道,“孩子们也是为了你好,试试呗!” 李奶奶心不甘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吴桂花有些下不来台。 但公公出面帮着她说服了婆婆,她也只得硬着头皮问傅楚窈,“阿窈妹子啊,这,要怎么个看法,你给说说,我们没见过世面……还不晓得要怎么搞咧!” 傅楚窈笑道,“你去拿几块干净的毛巾来,要干的。然后家里有碘酒或者酒精吗?哦,有碘酒啊,那要点儿碘酒和棉签,这些就够了。” 李奶奶心道,要碘酒和棉签做什么?这不是擦破了皮才用得上的东西嘛! 吴桂花去准备东西去了。 傅楚窈笑问,“李奶奶平时很怕热?” 李奶奶点点头。 老李在一旁说道,“我这老伴儿啊,麻烦得很!她夏天怕热、冬天怕冷的……不过这都是小事儿,她怕热我就给她买了电风扇,她怕冷我就给她多买两床被子!但这主要是……一到阴雨天气她就变成了瘫患人!麻烦得很哪!” “呸,你才麻烦!”李奶奶骂老李。 吴桂花风风火火地拿了干毛巾、碘酒和棉签上来。 傅楚窈则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软抄本子和笔,放在了桌上。 她接过吴桂花递过来的干毛巾,叠好了放在桌上,又示意李奶奶解下带在手腕上的崭新的女式机械表,将手腕枕在她叠好的毛巾堆上。 傅楚窈将手搭上了李奶奶的手腕。 仔细听了一会儿的肪象,傅楚窈心里有数了。 她收回了手。 接下来,她拿着笔在手抄本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几行娟秀的字。 “阿窈妹子,我婆婆这风湿病……怎么样?好治吗?”吴桂花问道。 傅楚窈笑笑,“……李奶奶啊,我当您是长辈呢我就要敬着您。但这会儿您是我的病人,我说起话来……那就不客气了哈!” 众人一怔。 “照这趋势下去呢,恐怕您也就只有两三年的好日子过了……过了这两三年,您肯定瘫焕!要是没瘫您只管来砸我招牌!”傅楚窈严厉地说道 众人被齐齐吓了一跳! ――这小妹子变起脸来怎么这么快! 傅楚窈又道,“您年纪大了,夏天怯热这是人之通命,可您忍不得……您瞧瞧,电风扇对着您吹,您平时吃的食物……冰过的凉粉,连平时吃饭都要吃黄瓜皮蛋这样的凉拌菜式……另外,我听说您退休前是在冻肉厂上班儿?” 李奶奶愣愣地点点头。 傅楚窈突然又笑了。 “您工作的时候,常常呆在冻库里吧……可想而知,您身体里有多少风、湿、寒了!今天我给您动一回针,您也不用吃什么药……什么治疗都不必。我给您动了这一回针,大约能保您今年一整年,大约到了明年开春的时候,可能您的风湿症会再回来的……” 说着,傅楚窈拿出了随着带着的小布包,从里面翻出了自己的毫针。 “要是您同意我下针呢,呆会儿我就用这毫针刺您手指上的穴道。您要是不同意呢,这话就当我没说过。”傅楚窈又说道。 众人是被她刚所说……不出三年,李奶奶就会卧床瘫焕的话给吓着了。 半晌,倒是老李先反应了过来,“小姑娘啊,这动针,不会有啥事儿吧?” “不会有事。”傅楚窈斩钉截铁地说道。 吴桂花看看傅楚窈,心想这小妹子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说婆婆的风湿病已经病入膏肓了……那肯定就是大麻烦啊!那万一要是婆婆瘫焕了,她可是长子长媳啊,这照顾婆婆的重担可不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想到这儿,吴桂花淡定不下来了,连忙劝道,“爸,您跟妈说说,就让小妹试试吧!您是不知道……在他们栖云镇那边啊,小妹可是个能人,请想她看病……那也不是想请她看、她给就看的!这回她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啊……” 傅楚窈心中暗笑,这前半句话说得浮夸了点,但看在吴桂花的面子上给她家人治病这却是事实。 于是她板着脸儿点了点头。 老李两口子对视了一眼。 “那,给看看吧!”老李拍板决定。 李奶奶犹豫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问傅楚窈道,“……用针扎啊?那个,疼嘛?” “那当然疼啊!”傅楚窈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奶奶皱起了眉头。 傅楚窈示意李奶奶把手放回毛巾枕上去,然后倒了点儿碘酒出来,蘸在棉签上,来来回回地给毫针消了好几次毒。接下来,她开始拿着李奶奶的手,替她按摩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一手拿过了毫针,一手抓起了李奶奶的手,问道,“……李奶奶,您一个月的退休工资有多少钱啊?” 李奶奶一愣。 她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哪有人这样,一开口就问人家工资多少的? 她脸一沉,正准备数落这小姑娘几句…… 呃? 李奶奶突然一愣。 坐在她对面的小姑娘已经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再一看,方才还拿在她手里的毫针已经不见了? 啊? 那毫针正扎在她手背处中指的指节上! 而且一点也不疼呀! 傅楚窈笑笑,“李奶奶,疼么?” 李奶奶惊奇地看着扎在自己手指上的那根颤颤巍巍的毫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还不忘摇头,“不疼不疼……就跟蚊子叮叮差不多,有点儿感觉,但不疼!” 吴桂花也有点儿不放心,问道,“阿窈啊,这个,要扎很久吗?” “那是要扎一会儿的,扎完了这只手;呆会儿左手的中指也得扎针……”傅楚窈答道。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取下了李奶奶手指上的毫针,然后开始抓着李奶奶的手,使劲地挤压了起来。 让人跌破眼镜的事还在后头…… 竟然有一种黄色的、像脓一样的液体从方才扎过针的地方涌了出来! “这是什么?”老李与吴桂花齐齐惊问道。 ------------ 第一百八十七章李奶奶的风湿病(四) 面对李家人的询问,傅楚窈没吭声。 而众人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李奶奶的表情看着就不像很疼、或是很不好的样子…… 所以傅楚窈没说话,众人也就没敢问。 傅楚窈使劲地挤着李奶奶的手指,她挤挤、再挤挤……直到从李奶奶手指的针孔那儿的黄水完全挤不出来为止。 做完了这一切,她开始重复给毫针消毒,给李奶奶的左手中指也给扎了一针。 直到这时她有了空闲时间,才回答了先前老李与吴桂花的话―― “人的身体里布满了经络……李奶奶有很严重的风湿病,你们也知道。刚我挤出来的这些黄汁,就是留存在李奶奶身体里的一些湿毒之物。呆会儿从李奶奶的左手里也能挤出这些黄汁……但是,你们不要以为这些黄汁被挤了出来,以后就没事了。” “湿毒仍然聚集在李奶奶的身体里,而且只要李奶奶以后不治疗、不保养,这些湿毒迟早有一天会回到李奶奶的身体里。” 说着,傅楚窈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取下了毫针,再一次开始替李奶奶揉起了手指。 果然…… 她又从李奶奶的手指里挤出了一滩腻腻的黄汁。 把这些处理好了以后,傅楚窈又用碘酒给李奶奶处理了一下针孔,又把自己的毫针给肖了毒、收了起来。 李家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傅楚窈笑道,“……我会在城里呆上三天,在这三天里,李奶奶要是哪儿不舒服了,还可以找我。不过我要是回去了,你们再想找我,那就得上梁家村去了哈!” 李奶奶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半信半疑地看着傅楚窈。 “桂花婶,要是家里没事儿,那咱们前回说的事儿……”傅楚窈问道。 吴桂花干脆利落地说道,“成!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去换双鞋子,这就跟你一块儿走!桃子啊,你也收拾收拾,咱们一块儿走!” 张桃子也应了一声。 傅楚窈站起身,跟老李两口子打了个招呼,等李氏妯娌准备好了,这才一块儿出了门。 按着昨天吴桂花和张桃子的说法,她俩已经看好了药膳馆的铺面。所以现在就等着傅楚窈拍板做决定了。 三人一块儿上了城里的公共汽车,吴桂花示意张桃子抢着去付了三个人一共一毛五的车钱,然后就坐在公共汽车上讨论了起来。 “阿窈妹子啊,你可真厉害啊!这都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了吧……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天天都在喊啥改革开放!唉,我们也不懂,后来就问了问那些知识分子。他们说,这改革开放就是鼓励老姓当个体户啊!”吴桂花说。 傅楚窈微微一笑。 吴桂花说道,“……这既然国家都赞成我们当个体户了,那这开药膳馆的事儿,岂不就是水到渠成?所以这几天呢,我让桃子到处去看地段了,我呢,就把办手续的事儿给打听了一遍……这要当个体户呢,咱们得去工商局注册!然后还要搞个什么法人代表的……” 吴桂花见傅楚窈但笑不语,便猜测着说道,“……不如,呆会儿咱们先去看看地段?这注册的事儿啊……先不忙,等看好了地方以后再说。” 傅楚窈点点头。 吴桂花继续碎碎念,“这款子呢,我这一共筹了六百块钱。前进路的房子是个两层楼高的,大,一个月房租二十一块五;建设路的房子是三层楼的,不太大,但路段要好些,一个月房租是二十四块七……” “就是不知道这六百块钱能坚持多久呢!要是、要是一年能回本就好了……”说着,吴桂花又偷偷地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没吭声。 吴桂花能拿出六百块钱出来,已经很厉害了。 但是如果药膳馆要做大,光靠六百块钱的启动资金可不行。 傅楚窈手里也有钱。 上回在城里赚的那些钱,加上老武寄给她的,以及这段时间她和奶奶帮人看诊收的诊金……林林总总加在一块儿也已经将近千把块了。 但这些钱,还是少。 默默地在心里算了一笔帐,傅楚窈老老实实地对吴桂花说道,“桂花婶,不瞒你说……六百块钱连打个水漂都不够。我估摸着,咱们这药膳馆啊,没有一万块钱还真开不了。” “啊?啥?” “一万块钱???” 吴桂花与张桃子齐齐失声惊呼! 在这个时间段里乘坐公共汽车的人并不多。 所以只有远处的几个乘客扭头回来看了看她们…… 傅楚窈面无表情。 吴桂花与张桃子自知失言,齐齐低下了头。 张桃子低声咕哝了一句,“……要一万块钱?谁要是有一万块钱,还做什么生意啊!天天躺在钱堆里睡,睡醒了数数钱,数累了继续睡……我可以连饭都不吃!” 吴桂花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地说道,“……那,那我回去卖房子去!我,我娘家的房子也卖了!可是阿窈妹子啊……就算我卖房子,也不一定就能把这一万块钱凑齐……这,这可怎么办!” 傅楚窈打量了吴桂花一番。 好吧,到现在,她已经见识到了吴桂花的诚意,所以…… “婶子别急。一万块钱我们现在没有,但不代表以后没有。这样吧,今天我们先去看房子,等看好了房子……明天后天大后天,这几天你俩能请假嘛?”傅楚窈开口问道。 吴桂花点头,“……请假?能啊!不过,咱们请假干嘛呢?” 傅楚窈笑笑,“咱们一块儿去外地当倒爷。” 啊??? 当倒爷? 这,这…… 傅楚窈看着她俩笑,“怎么?害怕?” 吴桂花把心一横,“好!当倒爷就当倒爷!那个……咱们去哪儿、倒啥呢?” 傅楚窈笑笑,“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 张桃子又嘀咕了一句,“……当倒爷?当倒爷这么容易?嘿,连去哪儿、倒什么都不知道,还想着跑一趟就能挣一万块钱呢?” 傅楚窈当没听到。 吴桂花则狠狠地白了张桃子一眼。 ------------ 第一百八十八章省城之行(一) 吴桂花和张桃子领着傅楚窈先去了前进路看房子,然后又步行去了建设路。 连城不大,最最繁华的街道也只有短短的一条…… 傅楚窈看来看去,觉得建设路的小三层建筑比较合适。 ――这儿地处繁华而且人流量大,县政府就在斜对面,而且大多数机关部门都在这附近。 一楼可以做成大众化的平价餐馆,二楼可以做成酒楼,这三楼嘛,可以做成雅室包间……这么一来,基本能满足市民们的高中低档的消费水平。 吴桂花惯会揣摩人心的。 见了傅楚窈的模样儿,她便试探着问道,“要不,这房子咱们就定下来?”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先给点儿定金把房子给定下来……租房合同等咱们回来再弄吧。” 吴桂花一听,觉得很妥当――先把合心意的房子下定,这样就不怕被人截胡;去跑一趟外地倒一趟货……要是真能赚到一万块钱,那当然是皆大欢喜!但如果一万块赚不到,最多也就损失了定这房子的几块钱定金! 于是,吴桂花让张桃子去把房东找了来。 这栋房子其实是公家的。 ――是煤炭局名下的房子,只是因为煤炭局搬迁到了县政府里,所以原来的办公楼就闲置了下来。 现在政策开放了,煤炭局也就想把这房子给租出去。 但是,虽说现在上面有开放的意思,但老百姓们却还处在以前的惯性思维中……谁会无缘无故地租这么一幢房子? 所以当吴桂花跟对方谈,说想先下定的时候,煤炭局的工作人员满口就应下了。 最终,吴桂花交了五块钱,拿了一张盖了煤炭局公章的定金收讫的单子,这才放心的与傅楚窈、张桃子一块儿走了。 定下了房子以后,三人一块儿回到了县长途汽车站。 吴桂花就问傅楚窈,“阿窈妹子啊,我和桃子呢,呆会就去跟领导请几天假去……那个,明天咱们是上哪儿啊?要不要先买车票?” 傅楚窈答道,“……明天我们去省城,记着,要多带些钱去。” 吴桂花连连点头,“我把那六百块钱都带去!” 接下来,傅楚窈与吴桂花张桃子约定了明天碰面的时间,便分了手。 傅楚窈先回了招待所,给老武写了封信,然后又匆匆出门去了邮电局,把写给老武的信给寄了出去…… 跟着,她又找了家小饭馆解决了晚饭,这才慢吞吞地回了招待所。 其实傅楚窈的心里也没底。 往外头跑一趟就能挣回一万块钱? 好难啊!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但是…… 没有钱就开不了药膳馆,就挣不到大钱。 那,要不就开个便宜一点儿的,像快餐店似的药膳馆? 想到这儿,傅楚窈摇了摇头。 不,不成! 这是新时代,百业待兴。 很快,老百姓们就会对各种各样的新事业产生浓厚的兴趣。 但国人的模仿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从之前吴桂花和张桃子模仿她和奶奶卖库存裙子的事儿就能看出来,开个小饭馆摆个流动摊子什么的,因为成本不大,所以很容易被模仿。 所以,她要做,就要做到最顶端! 她要直接做到让人无法超越! 想到这儿,傅楚窈用力地挥了挥手。 明天去了省城再看看吧…… 总会天无绝人之路的。 想着明天又要出远门,傅楚窈便早早去了公共浴室洗了个澡,就匆匆回房间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好行李退了房间,在招待所对面的小餐馆吃了早饭,就去了县长途汽车站。 吴桂花和张桃子已经拎着自己的行李、整装待发了。 傅楚窈却托她俩先帮着看看行李,然后从自己的背篓里摸出了俩苹果,在车站里转悠了起来…… 吴桂花和张桃子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傅楚窈一直在开往栖云镇的候车口那儿来回遛达。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找到了目标。 她朝一个中年妇女急急地走了过去,“婶子好!您是栖云镇的人么?” 中年妇女打量了傅楚窈一会儿,点头说道,“是啊!怎么啦?” “婶子,我是梁家村的,我叫阿窈。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儿?今天镇上赶集,我们村的人肯定会去镇上卖菜,烦您请梁家村的人给我奶奶带句话,就说我有事儿在县城多耽搁几天,让她别担心我,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啊对了,我奶奶姓方,村里人都叫她方婆婆。” 说着,傅楚窈就把手里的那俩苹果塞进了对方的怀里,“婶子,这俩苹果您拿着路上吃吃!麻烦您了哈!” 帮着带句话而已,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中年妇女连忙说不用不用,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嘛! 但是傅楚窈已经笑着朝她说了声谢谢,然后跑远了。 中年妇女看了看怀里的俩苹果,笑成了一朵花,打量了一会儿傅楚窈的背影,很宝贝地将俩苹果给塞进了自己的包包里。 傅楚窈解决了心头大患,跑回到吴桂花和张桃子身边,笑道,“……我好了,二位婶子,我们走吧?” “成!正好去省城的下一趟班车马上就要开,咱们这就过去吧!”吴桂花说道。 省城距离连城足有七八个小时的路程。 在这个时候,连国道都不完善,班车很多时候是要走村道、县道这样的羊肠小路的;而且还一路颠簸的很厉害…… 张桃子晕车晕得厉害。 但因为有傅楚窈同行……她听说张桃子晕车,便教了张桃子一个按摩大鱼际的法子,让一觉得头晕就按按…… 张桃子还有些不信,但想不到,她就是按着傅楚窈教的简单法子,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按压虎口之下的大鱼际这个位置,居然真的没有晕车! 张桃子幸福地睡着了。 然而,本来不晕车的吴桂花也想在车上睡睡的,但妯娌张桃子的鼻鼾声音太大了,吵得她完全睡不着…… 后来她因得实在忍不住了,就“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张桃子的身上。 张桃子被吓醒了…… 吴桂花松了一口气,眯上眼睛抓紧时间睡觉。 ------------ 第一百八十九章省城之行(二) 当傅楚窈、吴桂花和张桃子三个人来到省城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三个人目瞪口呆地站在省汽车总站的出口处,看着眼前这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到处都是推着小板车的小贩儿,有卖瓜子花生的、有卖豆腐花馄饨面的、还有偷偷摸摸地把某些印有XX厂名的、大约是单位发下来的福利毛巾火柴盒啊什么的拿出来摆卖的…… 总之,这省城汽车站看起来可真热闹啊! 三人走了好一会儿,最后在距离省汽车总站还有些远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私人开的招待所。 这家招待所是由一个独门独院的小型四合院改造的。 而且看起来,这院子其实也就比吴桂花和张桃子的婆家稍微大一点儿…… 这一家的房东就住在正楼的一楼。 然后东阁楼的三层、以及西阁楼的三层、包括正楼的二楼和三楼各有两个房间。 也就是说,这家家庭式的招待所,一共只有十六个房间。然后每层楼有男女各一间卫生间,卫生间还兼洗澡房。每个入住的宾客可以领一桶热水去洗澡,但要自己提水。 吴桂花和张桃子惊讶地发现,这家小小招待所居然可以不凭介绍信就办理入住? 而且这家人的服务态度还挺好的。 见是仨女客投宿,老板娘马上推荐了一个三人房间给她们,说房里是一大一小两张床,睡她们仨刚刚好,而且一天只收四毛钱房租。 这个价格……倒也公道。 于是,吴桂花就让张桃子付了押金,三人一块儿上了楼。 大约是看到……都这个点儿,这仨女的结伴投店,也有些狼狈,这家的老太太就去下了三碗清汤卧蛋面,端上来白送给三个人吃。 傅楚窈等三人接过,谢过了老太太。 吃完面,傅楚窈下来还碗、顺便提热水上去洗澡的时候,就从自己的背篓里抓了一把水果糖下来,送给老太太的小孙子吃,可把小家伙给高兴坏了。 三人轮流洗完澡,然后关灯睡觉。 傅楚窈睡在小床上,吴桂花和张桃子则一头一个睡在大床上。 张桃子眼红这家开招待所的,忍不住躺在被窝里算起了帐。 “嫂子,阿窈妹子……你们算算哈,这房东她一共十六间房,每间房收四毛,这四六二十四、一四得四再进二,哎哟,她们这一家子啊……一天到晚啥也不干就有六块四!这一个月下来,她家就有……差不多二百块钱进帐啊!这政府允许嘛!要是允许,咱们也能这么干啊!” 傅楚窈轻轻地笑了起来。 吴桂花骂道,“有啥不允许的!这就是改革开放啊!现在电视里不是天天都在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另外一批人再富裕起来嘛!” 顿了一顿,吴桂花又道,“咱们的院子虽然也够大,一共住着三房人,逢年过节的小姑子们带着爱人孩子们回来了,加在一块都有二三十口人,自己住还不够呢,哪还匀得出房子开招待所啊!” “那电视能随便看的啊!”张桃子咕哝了一句。 黑暗中,傅楚窈笑道,“这里是省城,当然不一样……国家的政策一下来,受惠的先是省城人民。我们在连城,交通不方便消息也闭塞,所以这是就讯息的重要性了。但也没关系,省城地方大,机会也更多,我相信我们应该可以很快就能找到挣钱的机会……” 张桃子忍不住了,急急地说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去赚那一万块钱?” 傅楚窈笑了。 “明天再说吧,这个要看机遇呢。”说着,她打了个呵欠,说道,“好了,早点儿睡,今天休息好了,明天才有体力折腾……” 三人沉沉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贯早起的吴桂花早早起来了,连带着把傅楚窈和张桃子也吵醒了。 三人收拾好了,准备出去找个小饭馆解决早饭。 下了楼,她们仨准备跟老板娘打个招呼的,却看到老板娘站在正屋的窗户那儿;在老板娘的身边,还站着个男人。 张桃子上前打招呼,“老板娘……” 老板娘转头见是她们仨,连忙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傅楚窈、吴桂花和张桃子一看…… 哦,原来站在老板娘身边的那个中年男人正在打电话,而且这个男人还一脸的焦急。 “厂长,不是……你听我说啊,真没办法啊!这么着急的事儿……四天之内,我,我不行!真办不到!什么?可我真办不到啊……哎,哎!厂长?喂喂……厂长?怎么挂了……”中年男人急得不行,但也没法子。 他愁眉苦脸的递了五分钱给老板娘,颓然地说了声,“谢谢啊!” 老板娘道,“……大兄弟啊,你打的那是长途电话,我数着秒在呢,三分钟要六分钱。”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到处摸了摸,最后摸出了一角钱出来,递给了老板娘。 傅楚窈打量着这个男人。 吴桂花和张桃子已经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走出了四合院。 傅楚窈放慢了脚步。 前头的吴桂花和张桃子见她半天没出来,便站在四合院门口等她。 老板娘终于找了钱给这个中年男人,男人愁眉苦脸的出来了。 傅楚窈上前搭讪,“叔叔,怎么了?被领导给骂了啊?” 男人正一肚子窝火,也没看清傅楚窈只是个少女,只是听到有人问起……他一肚子怒火无处渲泻,便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 “我这还在这外头出差呢,单位打电话给我,说让在四天之内制好五千套表演服装!这五千套表演服装啊!!!只给四天的时间……还说是要在八一建军节上用的,今天这都已经七月十六了,我上哪儿给他弄五千套成衣?人家织布厂连织厂都来不及好嘛!” “就算这布料到了,服装设计要不要时间,啊?这裁剪、这缝纫……要不要时间,啊?就算我请来了织女下凡,把这些全搞定了,把这些做好的服装送到华城去,要不要时间,啊?这,这……怎么算都不可能四天就完成嘛!真是强人所难啊!” 男人很生气,声音很大。 吴桂花和张桃子对视了一眼,眼里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傅楚窈也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 看看,现成的机会上门了! ------------ 第一百九十章省城之行(三) 吴桂花上前搭讪,“大兄弟啊,你在服装厂……呃,干采购啊?” 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是啊,这年头,干采购不容易!” 吴桂花朝着傅楚窈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而傅楚窈心知,自己的外表看着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所以吴桂花出面还是要强些。于是,她朝着吴桂花颌首,意思是――这事儿能办,快应下来。 吴桂花眼珠子一转,笑道,“哎哟我们刚才都听到了!这要在短短几天之内凑齐五千套表演服装啊……哎呀这可是个为难的事儿。就像你说的,五千套服装呢!这现赶着织布也来不及……你说是吧?” 吴桂花的这一番话,让中年男人有了共鸣。 他不由得说道,“就是啊!领导只会拍桌子让我立刻、马上、必定要按时间、按规定完成任务……可是,大妹子啊,也要从实际情况出来,来看这事能不能成,你说是吧?” 吴桂花笑道,“可不是嘛大兄弟!啊,大兄弟啊,你也别着急。这不,我呢刚好认识一个织布厂……呃,这样吧,咱们都还没吃早饭哪,要不,咱们一块儿去那边吃碗馄饨,边吃边说?” 中年男人听说吴桂花认识织布厂的人…… 他又打量了一番吴桂花,见是个打扮得干净利落的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一块儿去了这家庭招待所斜对面的小馆子。 吴桂花让张桃子抢先替中年男人付钱买了馄饨,她则拖住了中年男人……这中年男人想着一碗馄饨也没多少钱,也只好由着她了。 只是,一碗馄饨虽然不贵,却也是吃人口短…… 所以吴桂花一套近乎,中年男人就啥都说了。 原来他姓董,单位的人都叫他老董。老董是敬城服装厂的采购员,厂子里接了一批订单,是某军区为八一建军节搞大型汇演节目而订制的服装。但问题就是,这订单不知是不是被厂子里的领导给漏掉了还是怎么的…… 现在距离交货期只剩下四天的时间了,军区的人打电话过来问这批服装什么时候能到,厂子领导这才想起来……这五千套演出服装根本就没做! 这下子可捅了篓子了! 老董的老娘生了病,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陪着他老娘来省城看病。 然后厂子里的领导直接把电报发到了医院里,让医院转交给了老董;所以到了昨天,老董这才知道这件事儿…… 从昨天下午起,老董就一直在打电话找人联系,看看其他的服装厂能不能帮着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但他得到的答案,就是――不!可!能!!! 老董自己就是服装厂的人,当然知道要在四天之内完成五千套服装的生产,几乎不可能……别说五千套了,就是五百套都不可能!五十套……大约还可以。 所以这…… 傅楚窈站起身,说了句“桂花婶我出去一下”,然后就匆匆走了。 老董也没把这少女当成一回事,兀自向吴桂花吐露苦水。但是傅楚窈没表态,吴桂花心里没底,只好义愤填膺地站在老董这边说话,连声质问老董的领导,说些“怎么能这样呢”,“这怎么可能嘛”,或是“让他自个儿试试”之类的话。 傅楚窈走出了小饭馆以后,就找了家有公共电话的小卖部。 她直接打电话给徐耀华的妈妈、红星织布厂厂长徐世海的老婆沈丽琴。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了沈丽琴有气无力的声音,“喂,找谁啊?” “沈阿姨?您好,我是傅楚窈……您还记得我吗?”傅楚窈问道。 电话那头的沈丽琴“啊”了一声,反问了一句,“啊,哦……小妹子阿窈!啊,记得记得!你奶奶还好吗?最近你俩怎么样啊?” “托您的福,我和我奶奶都挺好的。沈阿姨,我呢,有话就直说了。是这么一回事儿……我打听到一个可以销布匹存货的路子,人家需要六千套成衣的布匹,不知道徐叔叔那儿还有库存吗?”傅楚窈问道。 沈丽琴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问道,“……什么?六千套成衣的布匹?” 傅楚窈清楚地看到了电话那头沈丽琴发出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接下来,沈丽琴紧张地问道,“……真要六千套成衣的布匹?” 傅楚窈很肯定地顺时而动答,“是!” 沈丽琴不吭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丽琴开始装模作样了。 她闲闲地说道,“……哎呀这六千套成衣的布匹啊,这可笔不小的数量,我们也作不得主的咧,那就得看看……哈哈,这价格是怎么样的了。” 傅楚窈虽然跟沈丽琴打交道不深,但基本了解沈丽琴的个性,哪会不知沈丽琴拿乔,就是想抬高库存布匹的价格? 傅楚窈故意把电话话筒拿得远远的,然后大喊了一声,“什么?已经调到货了?哦,两千套成衣的布匹已经有了是吧?好,好好,那我知道了……” 接下来,傅楚窈又冲着电话那头的沈丽琴说道,“沈阿姨,不好意思哈。刚她们说,已经调到了两千套成衣的布匹,现在只差四千套了……您那边要是有库存想销的话,可得尽快答应啊!不然……可不是说我,哪家厂子没有个百儿八十匹的库存啊!” 电话那头的沈丽琴一愣,心想这生意还没开张呢,就缩水了三分之一? “嘶,这个这个……”沈丽琴顿时紧张了起来,连声问道,“……你们到底要什么样儿的库存布匹?咋这么能销呢,你们都不知道我们那库存的质量、花色和横幅啊,能这么随口说说就下定嘛?” 傅楚窈笑道,“布匹的花色和质量怎么样,还真不重要。人家采购这布料呢,是为了制作表演服。表演服么,也就只是穿这么一次……没有人会在乎质量好不好。当然了,本着对客户负责任的角度出发,咱们的布匹呢,还确实不能质量太差。” 沈丽琴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犹豫道,“这,这不会是骗人的吧?” 傅楚窈笑道,“要不,您让徐叔叔跟我说几句?” 沈丽琴想了想,说道,“这样,我把老徐办公室的电话给你,嗯,然后我先打是电话跟老徐说说,你隔上五分钟再打过过去他。” 傅楚窈大喜,说了声,“谢谢你啊沈阿姨。” “不谢不谢!哎你记下你徐叔叔的电话号码……” ------------ 第一百九十一章省城之行(四) 傅楚窈很清楚,沈丽琴是肯定会先跟徐四海通通气儿的。 所以她挂掉了电话以后,就站在小卖部的门口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傅楚窈这才拨通了徐四海的电话。 徐世海比沈丽琴好说话多了。 “阿窈啊,你把你的目标价给我,我可以提供合适的布匹给你。不过,老实讲……任何一家织布厂都不可能存有六千……不,四千套成衣的库存,我算了下,厂子里库存最多的一批布,最多也就够做两千套成衣的……” 傅楚窈抿嘴笑了笑,说道“徐叔叔,那如果,把您厂子里的所有积压的库存全部都算上,够做四千套成衣嘛?” 徐世海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是在那边估算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如果你不计花色、也不计较布匹的质量不一样的话,倒是能凑齐五千套……恐怕还有点儿富余。” 傅楚窈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声音,问道,“徐叔叔,如果我把您厂子里的库存布匹全包呢?您看,这,这价格?” 电话那头的徐四海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全包了?”他不敢置信地反问。 傅楚窈很肯定地答道,“……是,我可以全包,但就看您的价格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徐四海半天都没能喘匀一口气。 以前织布厂是挺红火的,那是因为计划经济;厂子里每年织多少布,这都有定额的计划。但问题就是……他的婆娘沈丽琴逞能,搞了几种花布出来,大约是花色太丑了,结果导致摆放在供销社里无人问津,最后被供销社给退了回来。 偏偏沈丽琴还不相信是她的眼光出了问题…… 于是,她又作主,给染了好几种花色的布匹出来。 也不知为什么…… 偏偏就是沈丽琴挑定的那几种花色的布匹完全卖不出去。 沈丽琴是个强势的人,喜欢对徐四海的工作指指点点……稍有不如意就在家里作天作地。 徐四海被她闹腾得心太累,只得答应了她的要求,以他的名义、选定她喜欢的布匹花式和颜色进行染色和织印…… 但折腾了这么久,沈丽琴选定花色的布匹基本卖不出去,为此她才歇了菜,彻底不吭声了;可徐四海却为此背上了黑锅,挨了上级不少的批评。 现在,政策慢慢地越放越宽,老百姓选择商品的自由程度也就越来越高了。 所以红星织布厂里的库存,在几年都卖不出去,现在就更加卖不出去了。 要是能把堆放在库房里的那些布匹库存全部销出去,甭管卖了多少钱,至少到了年底,帐面上会好看很多啊! “那你开个价吧!”徐四海斟酌着回答。 傅楚窈心下大喜。 她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么说吧,您库存量太大的,我也消耗不了。做够五千套成衣的布匹给我,我一口价全包了,两千块钱!您看怎么样?” “两千块钱!”徐四海惊呼。 傅楚窈又道,“徐叔叔,我老实话跟您讲,这事儿其实我还没跟对方谈好。但我也总要有个底价在,去谈的时候心里才有底,是不是?如果两千块钱能成,我就去谈……要是两千块钱您做不了主,那这笔买卖,恐怕就要落在别的织布厂那儿去了。” 徐四海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了声,“好!” 傅楚窈放下了心。 她笑着说道,“徐叔叔是个爽快人儿,您既然开了口,我心里也有了底气……这样,您等我消息。无论成与不成,下午之前我肯定给您打电话……” “好,”徐四海答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傅楚窈挂了电话,回到了小饭馆。 老董对她的离开与回归,丝毫不以为意。 吴桂花却朝着傅楚窈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见傅楚窈微微点头,吴桂花大喜,连忙冲着老董说道,“董兄弟啊,这事儿你也别太担心了……这么着吧,你老姐姐我呢,是跟你有缘分啊……你看看,革命兄弟来自五湖四海,却偏偏让你我相遇!那,我来想法子帮帮你,你看怎么样?” 老董一愣。 他大妹子也不叫了,直接喊起了老姐姐。 “老姐姐,你有什么法子?”老董疑惑地问道。 吴桂花笑笑,不经意地冲着傅楚窈说道,“……阿窈啊,你给说说。” 老董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冲老董笑笑,说道,“董叔,我们帮您解决这麻烦事儿,不是不可以,但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老董好奇地问道。 傅楚窈道,“首先这第一,演出服的样式得由我们说了算。您也知道了……要让织布厂去织这现成的布,根本来不及,所以我们只能根据厂子里现有的布做成演出服。但您也别担心,只要您把演出的主题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提供至少四到五种的演出服样式给您,您让军区的人选好了,我们就能马上开工去做。” 老董连连点头。 傅楚窈又道,“这第二嘛,就是演出服的价格得由我们说了算,您是行家,不会不懂得这里的工序,找布、做样子、裁剪、缝纫、定型、包装……每一道工序都在抢时间。再说了,要是国营厂子能做好这事儿的话,您也不必来找我们,对吧?” 老董又点了点头。 顿了一顿,傅楚窈继续说道,“第三嘛,交货的时间得由我们说了算,但您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误了您的时间的。” 老董一听,不高兴地说道,“小妹子啊,不是我看轻你啊……这服装的样式、价格、以及交货期都由你来订?你,你这是不是把我当成肥羊,想剐就剐啊?” “董叔,要不,您还是打个电话回去问问?要是厂子那边已经有了别的办法,您自然不用理会我们。要是实在没法子,您就按着我的说法,跟厂子里的领导说一声吧?不为别的,就想着您也好交差,然后安安心心地呆在省城给老奶奶把病治好了就成,您说是不是?” 傅楚窈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了,老董刚刚才吃完的这碗馄饨还是人家请的呢! 所以老董也就没吱声。 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老董舔了舔嘴唇,对吴桂花说道,“老姐姐啊,今儿多谢你了。我得赶去医院看看我老娘,你们刚说的话我记下了,找时间我再跟你说道说道这事儿吧!” 说着,老董扬长而去。 ------------ 第一百九十二章省城之行(五) 一大早就忙了这么大一通…… 放在傅楚窈面前的那碗馄饨都有点儿凉了。 她一口也没吃呢! 傅楚窈也没管那么多,直接把那碗冷掉的馄饨往前一推,扬声喊道,“老板娘,再来碗馄饨!” 老板娘应了一声,进后厨煮馄饨去了。 张桃子盯着那碗冷掉的馄饨,问道,“……阿窈妹子,这一碗,你不吃了啊?” “婶子你吃吧,我肠胃不好,吃了冷的会不舒服。”傅楚窈答道。 那边吴桂花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阿窈,怎么样?” “呆会儿等我吃完了馄饨,咱们就回房间去好好合计一下……不是我夸口,五千套演出服,凭是哪一家厂子都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搞定的。但到了咱们手里,成与不成,就看婶子你的了!”傅楚窈说道。 吴桂花想了想,反问道,“……这库存的布料呢,阿窈妹子你能解决吧?” 傅楚窈点头,补充道,“演出服的样式我也能解决,主要就是欠缺人手缝纫。” 老板娘送了热馄饨过来。 傅楚窈低头,慢慢地吃起了馄饨。 张桃子指着那碗已经冷掉的,问傅楚窈,“……阿窈妹子,那个,刚我也没吃饱……那啥,你要是不要这碗,那我就吃了啊……买了不吃怪可惜的。” 傅楚窈笑笑,“桃子婶你吃吧!” 张桃子连忙把冷掉的馄饨端了过来,低头大吃。 吴桂花则皱着眉头不说话,手指一直在桌上点点点,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 等到傅楚窈和张桃子吃完了,张桃子又去付了帐,三人这才又结伴回了房间。 一进屋,吴桂花找傅楚窈借来纸和笔,在纸上不停地写写算算;而傅楚窈也坐在一旁沉思着…… 只有张桃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最后看到了床头小几子是的开水瓶,这才终于找到活儿干。 “嫂子,阿窈妹子,我、我下去打开水去了啊!”张桃子拎着开水瓶风风火火地走了。 吴桂花被她妯娌给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她给傅楚窈算了一笔帐。 “阿窈妹子你看哈,上一回呢,我一共找了六个人来加工那批裙子。缝纫的活计呢,都不难!其实也就是手生,熟了以后她们动作很快的。这一次咱们最大的优势,就是现在城里人结婚必须添置三大件,这三大件儿就是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 “所以啊,家家户户都有缝纫机,也就是说……家家户户都能帮咱们做活计!这儿媳妇白天上班去了,那退了休的婆婆在家也能做!等儿媳妇下了班回来又能接手……这其实就跟两班倒似的!所以人手呢,我是真不担心!” 说着,吴桂花说起了自己担心的事儿。 “我担心的是啊,这做演出服,不比做一般的衣裳……这演出服都是怪里怪气的吧!我是怕,教不会这些婆婆媳妇的,这才是最最最难的!”吴桂花愁道。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婶子,咱们这样……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哈!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也确实是你想的那样,演出服的样子是有点儿怪……但这样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你听听看,我的想法是不是可行的……” “只要能把服装的样式定下来,咱们就找一组专门的人,啥也不干,只管裁剪布料!这一组,就叫她们裁剪组。她们裁剪出来的布块,咱们给编上号,让专门的人在布块上做记号,这一组就叫做记号组” “再然后,我们再把画好了记号的布块分组,找了专门的人来拿了这些布块出去,再发给散户们去车缝,哪几块布要怎么缝,由她们教导散房,也由她们发放,再由她们收回、检查、登记,再给送回来……我们可以按照布块拼接缝纫的工,分成一号组、二号组、三号组……” “总之,就是每一个组只管干自己的活计。等到缝纫好的布块被送回来,我们清点过后,就可以开始总拼接……最后品检打包运输一条龙服务,桂花婶,你看,这行得通吗?” 傅楚窈一边说,吴桂花就一边凝神细听。 等到傅楚窈说完了,吴桂花面上也现出了钦佩的表情。 “阿窈妹子啊……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哟!怎么就……那么聪明!!!哎呀我怎么就想不到呢?你说的太有道理了……你想想啊,这么一来,等于所有的人全部都同时进行,要是时间掌握得刚刚好的话,应该开工的当天就能有成品出来,我算算哈……” 吴桂花也是个能干人。 她在傅楚窈的本子上写写画画了一下,便抬头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妹子啊,我差不多就能算出来。按你说的分成裁剪、画印、分组车缝、专人监督教导发放和回收,到最后一道工序的成装、打包……这每一道工都不算复杂,我们就算它……呃,一厘钱吧!” “这么简单的做工,一个人一天至少也能做五百件,她就能收五块钱!也就是说,每一个组我们找上十个人就能妥妥的搞定!那每一个组,我们也只需要付出去五十块的工钱!所以阿窈啊,到时候你设计服装的时候,也尽可能省点儿工!” 有了傅楚窈的指定,吴桂花一下子就如醍醐灌顶般,什么都通了! 傅楚窈笑笑,“到时候还得看看一个人是不是一天真能做五百件……实在不行,退一半儿也成。” 吴桂花连连点头,“这个我晓得的!” 傅楚窈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急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吴桂花陡然瞪大了眼睛。 ------------ 第一百九十三章省城之行(六)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依我的猜测,呆会儿老董从医院回来应该就会来找我们。” “所以咱们也得打好这个时间差……老董这个人,我们一定要带他回连城,这样的话,服装的样式、布料的质地才能有个准话儿!” “但是,人家老董毕竟是在陪着老娘过来看病的,总不能把他老娘一个人给扔这儿了吧?”傅楚窈继续说道。 吴桂花拍拍胸口,“……阿窈妹子,以后这种小事不要讲得这么吓人好吧,我这小心肝儿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傅楚窈暗笑。 吴桂花缓了一会儿,又想了想,说道,“这事儿好办,我俩带着老董回连城,让桃子留在这儿替老董侍候他老娘。桃子不聪明,但办事儿还算牢靠,只要交代好她,她肯定能办得好好的!” 正在这时,张桃子推开门,拎着一壶开水进来了。 “嫂子,阿窈妹子,我找房东大娘要了点儿茶叶,你俩喝茶水不?”张桃子憨憨地说道。 傅楚窈笑着点头,“辛苦桃子婶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吴桂花也笑了。 张桃子瞪大了眼,“……嫂子说我啥呢?” 吴桂花就把两人的商议结果说了。 张桃子却担忧地问道,“帮老董侍候他老娘……这事儿我不怕,但是,他老娘别得了啥传染病吧?” “要是他老娘得的是传染病,我也不能同意你去侍候老人家!”吴桂花斩钉截铁地说道。 张桃子顿时放下了心,“行!我听嫂子的!” 一切准备就绪…… 可就这么呆在招待所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傅楚窈就游说妯娌俩,说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那几个著名的景点是肯定要去的……而且她们呆在屋子里,哪儿来的赚钱机会?倒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还有别的机会找上门呢! 吴桂花与张桃子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三人结伴下了楼、又找到了房东家的老太太,打听了那几个著名的景点要怎么去。跟着,三人就按着老太太的指引,乘坐公共汽车玩去了。 将省城几个景点都转了一圈,又吃了好些据说是风味小吃的点心什么…… 三人又累又撑又倦地又坐了公共汽车,往招待所赶。 下了车,三人拐进了弄堂,在路边的小贩那儿称了二斤苹果二斤桔子,准备拿回房间去吃。 见桔子新鲜,傅楚窈、吴桂花与张桃子则有些兴奋,一边地议论着刚刚才看过的景点,一边剥着桔子吃。 这时,冷不丁地就有个男人从旁边跳了出来,还带着劲风朝着她三个扑来! 众人被吓了一跳! 傅楚窈亦被吓坏了! 她左手一垂、下意识地手指朝内一翻,就扣住了缝在衣袖处的毫针,准备狠狠地刺一刺这无礼的登徒子…… “……大妹子啊,你们可总算是回来了!”那人激动地说道。 众人定睛一看,来人居然是……老董? 老董急得团团转! 他甚至已经等不下去了……直接跑到了招待所的路口,跟孟姜女望夫似的,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望着三个人的到来。 这会子见了众人,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扑了上来,拉着吴桂花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大妹子啊!早上你跟我说的那事儿……可就这么定了!五千套演出服……只要你能在七月二十五号前弄完,样式你定,价格你定……什么都是你说了算,成嘛?” 傅楚窈暗暗地又将已经扣在手心里的毫针给悄悄地收了回去。 吴桂花闻言,面上一喜,却并没有慌着回答,反而不动声色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朝她做出了“定金”的口型,然后还将右手放在身侧,用拇指与另外几根手指搓了搓――这是一个数钱的手势。 吴桂花是个伶俐人,不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果然,吴桂花露出了了然神色。 因为早上的时候,傅楚窈已经跟吴桂花商议好了大体的细节,所以吴桂花十分从容淡定,笑眯眯地说道,“董兄弟啊,你别着急,慢慢说……” 老董却急得不得了。 “大妹子啊,这事儿急,急啊!我们厂子里的领导说了,要是坏了军区的事儿,他得被撤,我和我爸也得挨处分……大妹子啊,你行行好,帮个忙吧?”老董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吴桂花为难地说道,“可是,唉,董兄弟啊,不瞒你说……我呢,就是个个体户,这五千套服装的生意,我是真拿不下啊……不不不,也不是拿不下,主要是,我也拿不下五千套这么多啊……除非,除非你能给点儿定金……” 老董愣了一下。 他毕竟干采购干了十几二十年,刚才只是太慌乱了……现在一听到吴桂花说起了定金,职业病一犯,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想了想,老董说道,“大妹子啊,不如……咱们还去早上那个小饭馆那儿吃个晚饭?我跟你好好说说这笔订单的事儿?你看怎么样?” 吴桂花笑道,“成啊!桃子,你走快一步,先去把菜点了!这顿我们请!” 张桃子应了一声,果然快步向前走去。 老董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连忙说了句,“……哎,别别别,我去我去!” 只是,张桃子已经跑远了。 老董没法子,只是追了上去。 这时,傅楚窈抓紧时间对吴桂花说道,“跟他开价四块五一套,最低不能低过四块钱。” “啊???” 吴桂花脸色一变! ――开价四块五一套?还最低不能低过四块钱? 那,那这五千套……就是四块钱? 早上的时候,吴桂花曾经跟着傅楚窈一块儿算过成本的。这人工钱,大块每套要费上一块钱左右。所以,就要看傅楚窈能拿到什么成本的布料存货了…… 但是,布匹的库存又能花上多少钱? 现在市场上的一尺土棉布也才八分……在过去,确实物资紧张,买布得凭布票;但这一两年来,物资已经不复以往的供应紧张,再加上人们的审美观也在变……这就造成了供销社里好布难求,但织布厂里又堆积了一大批又丑又难看的布匹卖不出去的现象。 先前说了,一套演出服的人工成本在一块钱左右。但布料钱呢,就算是拿着钞钱去街上找倒爷买,一身的布料也不会贵过一块钱! 也就是说,一套演出服,人工加布料,总成本也就两块多钱……阿窈她,居然开价四块五??? 再一想…… 开价四块,成本两块,这五千套……也就是说,这笔生意就能赚上一万块钱!!! 吴桂花顿时喘起了粗气。 ------------ 第一百九十四章省城之行(七) 见吴桂花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傻站在那儿,傅楚窈笑着轻喊了她一声,“桂花婶?” 吴桂花终于回过神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朝着傅楚窈点头示意,“我,我知道了!” 于是,两人朝着小馆子走了过去。 ――确实如吴桂花说的那样,张桃子不聪明,但很能将她嫂子吴桂花的话贯彻到底。 嫂子说,让她来点菜付帐,她就十分坚决地把……个头比她还高一头的老董给提溜到了一边儿,然后朝着服务员嚷嚷了起来,给点了红烧狮子头、红烧肉、红烧豆腐和红烧茄子……这几个菜。 老董被张桃子惊人的力气给吓坏了,一时之间傻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张桃子已经付了帐;傅楚窈和吴桂花也已经进了来,她们甚至连座位都已经选好了。 吴桂花笑眯眯地招呼老董过来坐下。 老董讪讪的,过来坐下了。 吴桂花先问候了一下老董的老娘的病情。 老董说道,“我老娘得的是胃病……她年轻的时候过过苦日子,被饿出毛病来了,现在年纪大了,可遭罪了……” 闻言,张桃子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正想要感叹一下…… 吴桂花突然狠狠地白了张桃子一眼! 不明就里的张桃子被吓了一跳,突然就打起了嗝儿。 “那是,我家公公也有胃病。这老人家得了胃病啊,确实麻烦……辣的也吃不得、甜的也吃不得,有时候连吃了米饭也喊不舒服……啊!难侍候啊!”吴桂花叹道。 这一番话,简直说到了老董的心坎上,他不由得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他老娘是如何如何含辛茹苦地养大了他,又是如何如何吃够了苦头…… 傅楚窈见张桃子一直不停地打着嗝儿,左手一放,抽出了毫针扣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然后朝着张桃子晃了晃手,示意她看…… 张桃子低头一看,自然看到了傅楚窈手里的针。 傅楚窈作势就要拿针去扎张桃子…… 张桃子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就低喊了出来。 傅楚窈已经装作没事人似的,端着杯着喝起了茶水,而且手里的毫针早就已经收了回去! 张桃子的动静,让吴桂花和老董一愣,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谈论董老娘的病情。 吴桂花狠狠地白了张桃子一眼。 张桃子有些委屈,看看傅楚窈……可她却看到傅楚窈冲着自己笑了起来。张桃子一愣,突然明白地过来――她不打嗝了? 张桃子又重新高兴了起来! 顿了一顿,老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大妹子啊,咱这批货……你看,你那边儿的要求是怎么样的呢?” 吴桂花笑了笑,“大兄弟啊,咱们都是怀着一颗红心、要干实事的人,就不讲那些虚的了。这么着吧,我把我的条件开一开,你听听看,这事儿能成呢,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不成呢,咱们就交个朋友……以后你要是有事儿啊,只管找我吴桂花!我能办到的,那肯定给你办啊!” 老董见她言辞豪爽,不由带上了几分欣赏,说道,“老妹子啊,我也实话跟你讲,我也就是个采购员,手里的权力不大。这样,你有啥条件你开给我,我向上级汇报……你看怎么样?” 吴桂花笑道,“……好,董兄弟是个爽快人,我就不藏着掖着的了,这演出服装呢,四块五一套!今儿已经是七月十六号了。这样,等你们确认了服装样版以后,七天交货。另外我要三千块钱的定金……董兄弟,你看怎么样?” 老董半天没说话。 傅楚窈冷眼旁观,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地颤动……很显然,这个老董正在心里算帐! 她给了吴桂花一个肯定的笑容。 吴桂花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仔细地盯着老董的表情。 只有张桃子的俩眼睛瞪得像俩鸽子蛋似的,嘴也大大地张开……应该能塞进一个带壳鸡蛋! 过了好一会儿,老董的神色带上了一丝无奈。 “老妹子,你这价可开得有点儿狠。”他颓然说道。 吴桂花叹气,“董兄弟啊,你是专家……所以你就该知道,这事儿要是正规的厂子能办到,你也就不找我了是不是?实话不瞒你,我最大的费用就是人工!您想想,一套演出服,一个女工一天能做出几套来?我这得请多少人工啊!” 老董一想,觉得也对。 吴桂花继续诉苦,“……你想想,我除了要找女工,还得花功夫教会她们这演出服怎么做,对吧?你看看,所以这又搭进了一个人工进去是不是……董兄弟啊,你要知道,我这可都是看革命兄弟的份上,确确实实一分钱也没赚你的……” ――都开价四块五一套了,还叫一分块也没赚你的? 张桃子想笑…… 吴桂花严厉地扔了一记眼刀子过去…… 张桃子被吓了一跳,深深地低下了头。 老董没吭声。 他伸出手,在自己身上东摸西摸的。 过了一会儿,他窘迫地说道,“那个,大妹子啊,不好意思你们在这儿等等我,我去隔壁小卖部买包烟,这就回来……” 吴桂花热情地说道,“你坐、你坐!桃子,去帮着买包烟吧……” 她还没说完,老董已经站起身,连忙推辞,“不不不!你们不知道我抽啥牌子的,我自个儿去,自个儿去!” 傅楚窈朝着吴桂花使了个眼色。 吴桂花一怔,突然明白了过来。 ――老董借口买烟,其实应该是想去打电话向他厂子里的领导汇报! 但实心眼的张桃子已经蹿到了老董的跟前,并且又想像刚才提溜小鸡那样,想把老董给提溜到一边儿去…… “哎,桃子你过来一下,有个事儿我要交代你。”吴桂花连忙又用制止了张桃子。 老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终于脱了身,匆匆去了小饭馆旁边的那个小卖部。 张桃子一脸懵懂。 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又讪讪地又回到了座位上坐了下来。 ------------ 第一百九十五章省城之行(八) 这说是说,老董只是去买包烟而已…… 可他这都走了大半小时了,还没回来? 小饭馆的老板娘已经开始上菜了。 傅楚窈老神在在地等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吴桂花也只好强作镇定地等着。 等到四菜一汤上齐了以后……老董终于回来了。 只是,老董面色平静,像是啥也没发生似的,全然没了方才的迫切与惊慌失措。 吴桂花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刚才还急得要死,现在一声也不吭了……难道这事儿黄了?是不是他刚打电话给厂子里,厂子里已经想出了其他的解决办法? 那,那…… 吴桂花忍不住就想开口问一问。 只是,她还没开口呢,就听到傅楚窈悠悠闲闲地说道,“婶子,今天咱只去了省城七景里的四个,还有三个景点没去成呢,要不咱们明天还去?明天我要吃糖稀果子!今天没吃到,怪可惜的……” 吴桂花愣了一下。 ――难道当务之急,不是赶紧把赚钱的事儿搞定嘛?怎么又说到出去玩的事?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吴桂花已经养成了唯傅楚窈马首是瞻的习惯。当下,她就顺着傅楚窈的话,说道,“成啊!明天咱就去唐公祠!听说那儿还有杂耍可以看呢,明儿咱们早点儿起来哈……那个,董兄弟啊,你……” 吴桂花客套惯了,本来还想邀请一下老董,问他明天要不要一块儿去逛逛的,可刚喊了老董一声,她突然想起来董老娘还在住院…… 她不由得有些尴尬,呵呵笑了几声,又正了正神色,问道,“……董兄弟啊,那个,你家老太太的情况怎么样了?” 而老董听了傅楚窈的话以后,面上的表情就有些多姿多彩了。 他欲言又止,面上似有些懊恼,又似强行镇定…… 吴桂花也是个聪明人。 被傅楚窈这么一打岔,吴桂花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了――在这之前,是老董着急,所以她们仨才能占了上风;现在老董应该已经跟他的上级通了气了……这也就是说,最好最坏……也就是两个结果。 一是,这煮熟的鸭子飞了!二是,老董的上级已经答应了,但老董想拿乔……毕竟他干采购已经二十多年了,采购那一行当中的猫腻,还有谁不知晓? 那就是…… 老董想吃回扣呗! 一想到这其中的奥妙,吴桂花顿时轻松了。 她忍不住就看向了傅楚窈。 只见傅楚窈一派纯洁懵懂、天真无邪的少女模样…… 吴桂花忍不住想道,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这么可人疼!怎么就这么懂事儿呢!这小小年纪的,居然洞察力这么厉害,逻辑强还能把人给算得死死的! 于是,吴桂花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老董身上。 见老董久久不答话,吴桂花又关切地追问了一句,“董兄弟,家里老太太的病情……那个,明天咱们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呢?” 老董终于回过神来。 “啊?啊……不用,不用不用!不,我、我的意思是,大妹子你太客气了!我老娘住着院,医生护士给看护好好的呢,不用不用……谢谢、谢谢!”他语无伦次地说道。 吴桂花便笑道,“那,哎,董兄弟你吃菜,吃菜啊!” “好,好好……大妹子,你们也吃,吃!”老董干巴巴地笑道。 饭桌上,众人再不谈及演出服的事儿。 这一桌子四个菜、连荤带素全是红烧的,有肉还重油……所以即便是心事重重的老董,也忍不住胃口极好,四个人将四菜一汤给扫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傅楚窈就拉了张桃子,故做天真地嚷着要吃冰糖葫芦,两人跑到了前面…… 她这么做,自然是给老董留个跟吴桂花单独相处的机会。 ――其实她早就猜出来:都已经在这个节骨眼上了,老董的服装厂根本就已经无路可走。而且找他们订货的还是军区……那可是谁也得罪不起的大佬!厂子领导除了妥协,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所以,现在老董的这副作派……摆明了就是想要回扣。但老董又拖不起时间,所以才会万般纠结。 果然,傅楚窈拉着张桃子走远了以后,又侧过头回看了一眼。 ――就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老董很有可能已经跟吴桂花说起了回扣的事……然后吴桂花一副满面愁容的模样儿,两只手手背朝下放在面前,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双手互击,看起来就像是在诉苦似的。 傅楚窈微微一笑。 吴桂花的能力还是很强的。 所以,相信吴桂花会把回扣这事儿好好解决掉。 傅楚窈直接拉了张桃子回了招待所。 张桃子还有点儿担心,“……嫂子干嘛了,怎么有这那么多讲的?” 傅楚窈没吭声,笑眯眯地催着张桃子上了楼、又回了房间。 只是,一进房间傅楚窈就开始收起行李来。 张桃子还愣愣的。 过了一会儿,她终是忍不住了,问道,“……阿窈妹子,这事儿黄了吗?要不,咱们降价给他成吗?这,这……咱们可以慢慢地赚钱嘛!” 见傅楚窈手脚利索的一下子就把行李给收拾好了,张桃子有点儿慌了,又问,“阿窈妹子,咱们这是……要回老家了吗?” “是我和桂花婶回,你不回。”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张桃子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之前嫂子的交代。 她有点儿想不明白…… 明明那个老董后来一直都没再说演出服的事了,怎么现在阿窈这架势……就像是笃定老董一定会把这演出服的事儿交给她们似的? 张桃子将信将疑。 傅楚窈三下两下就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了,然后坐在一旁,沏了三杯茶。 茶刚沏完,吴桂花就面色沉重地推开了房门…… ------------ 第一百九十六章五千套演出服(一) 吴桂花总算是回来了。 傅楚窈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得七七八八,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捧着茶杯喝着茶。 张桃子则一脸紧张地迎了上去,“大嫂,怎么样?” 吴桂花看着傅楚窈,低声说道,“……阿窈啊,他找我要回扣,我就自己做了主……每一件给了他五分钱的回扣,你看,这……” 傅楚窈点头,笑道,“婶子是个厉害人,比我想的少多了……这很好。” 吴桂花松了一口气,又从兜里摸出了一沓钞纸,紧张地说道,“这是他给的钱,我们不是要三千块钱的定金嘛,他说领导讲的,要定金也没这么快,这钱是他自个儿,先垫给我们,这里是二百块钱,先当作诚意金放在我这儿……他让我写个二百块钱的收条,我已经写给他了……” “老董的意思,大约他的上级也怕我们是诓他们的。所以让他先跟着我们去连城看看情况,样版服一出来,他就要拿回敬城去,厂子领导拍了板儿,老董再给我们送剩下的两千八百块的定金……阿窈,这样成么?” 傅楚窈点头,“这很公平。不过,桂花婶你得跟老董说好了,将来咱们那尾款……可得在发货前收到。毕竟咱们把这订单外发了,也是要给人家一手交钱,人家才能给咱们一手交货的……是吧?” 其实并不是。 但吴桂花却明白傅楚窈的担忧,不由得重重地点了点头。 听着二人的谈话,张桃子张大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自言自语,“原来当采购,是这么件肥差啊?五千件演出服……每一件要给老董五分钱的回扣,那就是……二百五啊!” 傅楚窈正含了一口茶水,听了张桃子夸张的语气,嘴里的茶水都差点儿喷了出来。 吴桂花见傅楚窈不介意,又听到了自家笨妯娌的话,也忍俊不禁,笑骂,“……你才二百五呢!我告诉你啊,我刚跟老董说好了,咱们连夜就回连城。正好晚上有一趟班车从省城发车走,咱们搭这趟班车,明天一早就能到连城……” 说着,吴桂花又对张桃子说道,“桃子啊,明儿你就自个儿去医院找到董老娘,好好服侍她,等咱们这事儿一了,马上回来接你,再分你个二百五,你愿意?” 听说只要帮着老董侍候几天他那得了胃病的老太太……回家就能分到二百五十块钱,张桃子的眼睛亮晶晶的,拼了命地点头。 当下,吴桂花就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傅楚窈道,“婶子,我先下去,我这行李呢,呆会子烦你帮我带回去。” 吴桂花心知,傅楚窈这是要先下楼去给红星织布厂的厂长徐四海打电话去,便点头,“你先下去,呆会儿我收拾好了一块儿拎下来……” 傅楚窈喝完了杯里的茶水,转身下了楼。 她匆匆出了招待所,在街角的转角处找到一个小卖部,给徐四海打了个电话,说明天一早去厂子里看库存布匹的花色,让把库存数量和花色都准备好,她可能带走帐目和扯一点样品回去。 徐四海激动万分,满口应下。 讲完电话,傅楚窈匆匆往招待所走……正好在门口遇上了正在帮老董结帐的吴桂花。她上前接过了自己的背篓,顺便听了听吴桂花与老板娘的结帐…… 老董那边的帐单是四块七毛五。 吴桂花毫不犹豫地付了账。 这边吴桂花刚刚才帮着老董结了帐,那边老董也背了个绿挎包下来了。 “董兄弟,咱们这就走吧!”吴桂花笑眯眯地说道。 老董道,“大妹子你等一等我,我先结个帐!” 招待所的老板娘笑道,“吴大姐已经帮您结过帐啦!您三位慢走,下回来省城,还记得住到我们家里啊!” 老董一愣,连忙说道,“哎哟大妹子啊,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成了快走吧!我这也是为了节约时间,哟,你看看,咱们得马上赶到省汽车站去,不然可赶不上回连城的班车了。”吴桂花说道。 老董只得不吭声了。 这时,老板娘听了二人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都这个点儿了,怕是没有公共汽车了。不如,我去帮你们找个三轮车,拉你们过去?你们三个人,给他一角钱就好,不用走路、还快!” 傅楚窈点了点头――虽然说省汽车站距离这儿并不元,但也要横穿好几条巷子呢!然而今天白天的时候,她们可在街上逛了一整天呢!现在她两条腿都累得不像自己的了,有车坐当然好! 吴桂花看了看傅楚窈的表情,立刻说道,“那辛苦您帮我们喊个三轮车吧!” 老板娘一溜烟的跑了。 很快,就有人从街角那边蹬了一辆三轮车过来。 老板娘从车上跳了下来,笑吟吟地说道,“你们上车吧,我都交代好了,小二会把你们直接送到汽车站门口的!” 吴桂花谢过,先掏出一角钱递给了蹬三轮车那人,然后又和老董、傅楚窈一块儿上了车斗……众人朝着老板娘挥挥手,那车夫就奋力地蹬着三轮车朝着汽车站而去。 到了省汽车站,吴桂花很诚恳地把自个儿的行李托给老董和傅楚窈照看,说她要跟傅楚窈去上厕所…… 老董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守着。 过了一会儿,吴桂花和傅楚窈就拿着三张汽车票过来了,招呼着老董赶紧进站。 老董这才意识过来,原来她们是故意让他守着行李,然后她们好掏钱去买车票去了…… 他不禁感叹着这俩女人的细腻心思。 忒会做人了啊! 想着这事儿也着急,老董只得跟着她俩匆匆地进了站。 进站候车的时候,傅楚窈就问了一下老董,这批演出服的细节什么的…… 老董告诉她,这演出服是专门针对一个大型团队广播体操的,主题是“一年四季太阳红”,大型演出大约会持续半小时左右,主要以广播体操的形式来表演。 傅楚窈听了,心里大约有数了。 ------------ 第一百九十七章五千套演出服(二) 傅楚窈、吴桂花和老董三人搭乘了夜里从省城发车的班车,一大早就抵达了连城。 到了连城汽车站,按照傅楚窈和吴桂花之前的商议,吴桂花要先引着老董去了招待所安顿下来,然后再去找几个缝纫功夫厉害的人去招待所等着;而傅楚窈就直接去红星织布厂拿布料样品、以及下定。 于是,三人兵分两路。 吴桂花带着老董走了,傅楚窈则匆匆去了红星织布厂。 徐四海正焦急地等待着。 见了傅楚窈,徐四海既高兴、又有点儿不敢相信。 而傅楚窈见徐四海的办公室里也没别人,就拿出了三百块钱,放在了徐四海的办公桌上。 “徐叔叔,这桩生意还得有您的支持……这三百块钱,您就当是我的诚意金。至于存货的那两千块钱,提货以后一星期之内付清给您,您看……成吗?”傅楚窈说道。 徐四海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不知道傅楚窈的言外之意。 ――小姑娘说,这三百块钱是诚意金?她还说,提货以后一周内再付两千……所以摆明了,这三百块钱就是给他的! 徐四海怦然心动。 上一回他儿子徐耀华结婚,许翠的哥哥许拥军把礼金抢走了……但欠下来的人情要不要还?那一天人家是看在徐四海两口子的面上,来吃徐耀华的喜酒,这才给了份子钱的。那人家家里办喜事儿,徐四海两口子是不是得回礼? 再说了,办那一场婚宴,请客吃饭不是钱?烟糖酒水不是钱? 这些钱,徐耀华和许翠有出过一分吗?沈丽琴还是个没工作的,这些钱……还不都是他出的? 为儿子办了一场婚宴却欠了一屁股债,这人情还没了进项、光有出项…… 现在怀了孕的许翠还成天呆在家里嚷着要吃红烧肉…… 老实讲,这段时间以来,徐四海已经快被钱给逼疯了! 现在面对这三百块钱,怎能叫他不心动! 再想想,销库存本来就是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虽然傅楚窈开的价格有点儿低,但要是能搭着十几年前的存货一块儿销了的话,那也不算太亏。到了年底,厂子的帐面上就相当好看了。 于是,犹豫了一会儿以后,徐四海才为难地说道,“……哎呀,说起来,按规定的话,这库存一离仓,钱款就必须要到位啊!这,这……” 傅楚窈但笑不语。 徐四海的内心似乎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说道,“阿窈啊,这样吧,就看在邬老师和方婆婆那样要好的份上,徐叔这就,就帮你这一次吧!”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徐叔!徐叔,我想要一份库存明细,以及,我想现在就去仓库剪样。” 徐四海早有准备,听了她的话,立刻拉开了抽屉。 他先是貌似不经意地将傅楚窈放在桌面上的三百块钱“无意”地用袖子扫进了抽屉里,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傅楚窈,“喏,这是昨天我让人誊抄下来的单子……呆会儿我让人领着你去仓库。” 说着,徐四海站起身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喊了一声“小王”。 一个瘦高个的男青年过来了。 徐四海简单的给傅楚窈和小王介绍了一下,然后让小王带着傅楚窈去仓库。 傅楚窈便跟着小王去了仓库。 存货明细上只记录了布匹的型号和数量。 傅楚窈认认真真地在每一款花色的数量,然后分别剪下了几丈,还在花布上做出了记号。 她在货仓里忙完了这一通,差不多就已经到了中午。 小王因为得了徐四海的吩咐,一直帮傅楚窈拎着布样,将她送上了公共汽车。 每一种花布样子都剪下一大块来,这堆在一块儿就不是小数目了。 这边上车的时候有小王帮着,到了汽车总站要下车的时候……对于傅楚窈来说,那就是件大动作了。 她吭哧吭哧地拎着打包好的布块,一步三挪地往招待所赶。 也幸好…… 吴桂花领着老董和请来的几个缝纫高手将将才从招待所里出来,迎面就遇上了傅楚窈。 众人连忙帮着把布块都运回了招待所里。 一进这屋,傅楚窈才知道……原来吴桂花已经安排人把这房间给搬空了。房间里原有的床和桌椅都不见了,现在就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台缝纫机! 这个吴桂花……真是好能干啊! 接下来,吴桂花又招呼着众人先去外头的小馆子吃饭…… 在等着上菜的时候,傅楚窈就把昨天夜里坐长途车的时候,想出来的七八款演出服的样子给画在了纸上。 几个女裁缝见了,开始叽叽呱呱地讨论了起来。 一番讨论过后,女裁缝们否决掉其中工太多、以及剪裁不合理的三款,认为剩下的五款演出服是可行的。 接下来,众人又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半天,连一些细节也讨论好了。 最后那几个女裁缝们打起了包票,说今天晚饭前肯定能按要求,把演出服的版型给弄出来! 很快,小饭馆的服务员们就开始上菜了。 众人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就连吃饭也在讨论。 老董见这才到了连城半天,这吴桂花就把事情给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看样子……今天傍晚他应该就能坐上从连城开往敬城的夜班车,明天一早,厂子里的领导就应该能看到演出服的样子了! 老董不由得又惊又喜! 众人吃完饭,风风火火地结伴回了招待所。 接下来,傅楚窈就开始蹲在地上,接着自己画出来的服装样式开始配起了布。 考虑到团体演出主要是以广播体操为主,所以傅楚窈的预想就是,演出服的两条袖子颜色不一样,以及前襟与后襟的颜色也要不一样。 这么一来……虽然这套服装花花绿绿的,看着就像叫花子似的破烂衣裳似的、不伦不类;但要是百百千千个人……集体穿着这样的服装,然后再整整齐齐地一举手、一抬头、一转身……远远的、一个整体看起来,就会产生丰富的颜色转变! ------------ 第一百九十八章五千套演出服(三) 傅楚窈配好了布料以后,众人就开始尝试着裁剪,拼接什么的。 演出服是专门针对部队男兵的,并没有尺码的要求,只是要大一点儿,通码就好。 但因为是在尝试的过程,所以总会时不时的搞错一点儿什么……女人们又生性爱说爱笑的,发现了错误又嘻嘻哈哈地补救、改正,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第一款的两套完全一模一样的演出服终于做好了。 这演出所是针对部队上的兵团的,唯一能试这演出服的,就是老董了。 老董也不忸怩,直接拿了一套就去隔壁的房间里换了,又跑过来让大家看。 果然不出所料啊…… 这身花花绿绿、用布块拼凑起来的演出服,穿在老董身上就跟个叫花子似的! 女人们哈哈大笑,又让老董随便做几个广播体操的动作。 老董已经是三十多快四十岁的人了,哪还记得广播体操怎么做! 他随便摆了几个动作出来,点点头,弯弯腰,然后举举手,来个下蹲似的…… 不得不说…… 这身演出服穿在老董身上,看起来确实像个叫花子。但随着老董做出了各种动作,衣服上不同的颜色被完打开了!可以想像一下,如果是好多人穿着这种衣服一块儿做广播体操的话,那效果应该还是很震憾的。 这么一来,众人又有了信心,继续开始了下一款演出服的制作。 忙忙碌碌的,最终在晚上七点左右,大伙儿齐心协力地完成了第四款演出服的制作。而其中有一款因为样式太接近另一款演出服,所以被众人给否决了。 老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四款演出服,傅楚窈让人每一款都做了两套。以方便一套让老董带走,另外一套则留下来当版。 接下来,傅楚窈带着众人又认认真真地检查了这四款演出服,每款两套是不是完全一模一样……检查完了以后,傅楚窈这才朝着吴桂花点了点头。 吴桂花拔腿就往汽车总站跑。 傅楚窈则招呼老董马上去收拾行李,她则飞快地帮着把这四套演出服给小心地包装好了,又放进了老董的行李里。 紧跟着,傅楚窈带着老董马上去了招待所旁边的连城县汽车总站…… 这时,吴桂花已经换了上了站务人员的工作服,并且拦停了那辆开往敬城汽车总站的末班车,还指挥着那辆车就停在路边,以方便老董上车。 看着老董拎着行李上了车,又看着班车缓缓驶离…… 傅楚窈与吴桂花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齐齐松了口气。 就这样,这紧张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吴桂花又跑进了汽车站,把工作服给换了下来。 她喊傅楚窈去她家吃晚饭,傅楚窈不肯去。 “婶子,这两天都跟抽陀螺似的,一分一秒也没停过,我回招待所休息去。对了,那几台缝纫机放在招待所里也不是个事儿……这样吧,咱们不是把煤炭局的那房子给下了定吗?要不你明天先过去跟煤炭局的领导说说,那地方先借用个几天,房租以后一块儿结,然后再把这缝纫机什么的都搬过去……” “到时候这几千套演出服的订单落实了,那边的房子够大,也才够我们折腾呢!只不过,今天实在太累了,明天再办这事儿吧!”傅楚窈说道。 吴桂花一呆,懊恼道,“还是你的脑瓜子好使!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嗨,白瞎了这住店的钱!” 傅楚窈掩嘴笑道,“……婶子今天安排得很好呀!要不是在这儿弄了俩屋子做演出服样版、而且这儿又离汽车站那么近的话,老董今天也赶不上末班车,然后又得耽搁一天,是不是?” 吴桂花哈哈笑了起来。 傅楚窈又交代她,“刚才那几个能干的婶子和嫂子们,明天也把她们喊到煤炭局那边去,咱们把那四套演出服的拼接版给弄好……另外招待所这边的房间也别退。” “我估摸着,老董明天一早到了敬城以后,他厂子领导肯定会拿着样服去给军区的人看。怕是最早,老董明天下午就能回到连城里,最晚也是后天一早……这招待所里的俩房间,正好给我一间、给老董也留一间……” 吴桂花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全。” 傅楚窈又抿嘴一笑,“还有,可别忘了还呆在省城的桃子婶儿,正好那边招待所里有电话,呆会儿桂花婶你回家的时候,顺便找个小卖部,打个电话给桃子婶再回吧。” 吴桂花喜道,“……阿窈还是个贴心人儿!” 傅楚窈笑道,“那我就回了!不瞒您说,今天一天还真是累啊……” 吴桂花也叹道,“可不是呢!只不过,一想到……这事儿完了以后,咱们可以红红火火的分钱了,我这心哪,就……”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吴桂花也笑,“好啦好啦!那你就早点儿回去吧……明天咱们接着打仗!” “好咧!”傅楚窈响亮地应了一声,又跟吴桂花打了声招呼,这才转身朝招待所走去。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今天是真累啊! 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但是,不管怎么累,身体健康必须要摆在第一位! 于是傅楚窈还是走进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一份简餐。 吃饭的时候,她简直就吃不下……心想,这都累了一整天了,要是这会儿能吃点儿清淡、滋补又有营养的药膳,那该多好! 想到这儿,傅楚窈又对自己的即将要开展的事业充满了信心! 即使这饭菜并不可口、也并不合胃口,但她还是努力吃完了。然后她又一步一挪地回了房间,歇了一会儿,她还是强撑着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又找服务员要了两壶开水…… 坐在房间里,用热热的水泡了一会儿腿,傅楚窈这才爬上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第一百九十九章五千套演出服(四) 第二天,傅楚窈睡到了自然醒。 她换好衣裳又洗漱过,还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下楼去买了俩包子当早餐吃了。在她走回招待所的时候,正好吴桂花带几个人赶了过来。 “阿窈啊,你起来了……我已经去过那边煤炭局了,局领导同意我们先用几天!我这不是找了三轮车吗,现在我们就把昨天寄放在招待所的这几台缝纫机搬过去……你跟着她们一块儿走。我呢,还得回去!依我看,还得再找几个人,也再拉几拉缝纫机过去!”吴桂花风风火火地说道。 傅楚窈点头,心想吴桂花还真是个性格泼辣的人――她是个三十多快四十岁的女人了,精力居然这么好!选她作为合作伙伴,还真是件靠谱的事儿。 吴桂花跟傅楚窈说了几句话,就将招待所这边的事儿交给了傅楚窈,然后匆匆离开。 于是,傅楚窈就看着他们把放在招待所房间里的那几部缝纫机给搬了出来,架在了三轮车的车斗上;傅楚窈也坐在其中一辆三轮车的车斗上,扶着一部缝纫机,颠颠簸簸地到了煤炭局的那幢三层楼的房子那儿。 车夫帮着把缝纫机和木凳子给搬上了二楼。 这时,又陆续有其他的三轮车帮着把缝纫机给搬了过来…… 傅楚窈就当起了现场指挥,指挥着他们把缝纫机给搬上二楼又给摆好了。 一直忙到了中午,吴桂花才把她所能调得动的妇女们、以及她们的缝纫机们,给全部都拉到了这儿。 吴桂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人都已经拉了过来,她就不准备再放人走了…… 于是,她又去附近的小饭馆包了十几份一肉一菜的快餐,教小饭馆送过来。 众人围坐在一旁吃过了快餐,然后就开始拿着那四套演出服,围在一块儿开始研究。 吴桂花找了个年纪有点儿大的、叫梅婶的人过来。据说这梅婶是个从服装厂退休下来的女工,她非常有经验。 然后,梅婶开始分派人工,指点谁谁谁当裁剪组组长,谁当一号拼剪组组长、谁当二号拼剪组组长、谁又当三号拼剪组组长什么的…… 把职责明确了以后,梅婶拿出了带来的一迭旧报纸,带着众人先在报纸上剪剪剪,然后又开始讨论讨论…… 正当众人讨论得尽兴的时候,楼下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大妹子啊?那个……请问,吴桂花在嘛?” 众人一愣。 傅楚窈已经听出来,这人就是老董! 吴桂花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大喊了一声,“在在在!董兄弟啊,你快上来!” ――原来,吴桂花早就交代了招待所的人:要是老董回来找她,就让招待所的人找辆三轮车,直接把老董拉到煤炭局来! 果不其然,老董还就真的从敬城摸回了连城的这个招待所,还跑去找吴桂花。于是,招待所的人又按着吴桂花所说的,雇了辆三轮车,把老董送到了煤炭局。 说起来,老董这几天也确实也奔波的。 首先他大晚上的跟着傅楚窈、吴桂花从省城赶回连城,守着她们赶制出了样服以后,又连夜赶回敬城;把样服给上级看了以后,上级当即带着他和样服去了军区。 军区那边立刻拍板了看中的样服……于是老董连家都没回,带着厂子领导给的三千块钱定金,他又火急火燎地地直接坐上了最快的一班开往连城的班车,回连城找到了吴桂花……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正在楼下探头探脑的老董听到了楼上吴桂花的声音,大喜,蹭蹭蹭就跑了上来。他一见众人,先是愣了一下…… 吴桂花早已上前,把他给拉到三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吴桂花和老董又笑眯眯地从三楼下来了。 吴桂花说道,“……哎哎哎!婶子们、嫂子们、姐姐妹妹、婆婆妈妈们!我们要干活了啊!客户呢,他们选中的是三号服装!所以其他的我们都不管了哈……从今天起,咱们就只管做三号服装了哈!梅婶,这事儿就要交给你啦!” 梅婶嗯了一声,开始吩咐人做起了事。 既然这事儿已经定了下来,那就到了去红星织布厂搬布的事儿了。 傅楚窈立刻下了楼,找了个小卖部,给徐四海打了个电话,让把库存的布,全部都出库、并且送到煤炭局到的旧楼这边儿来。 徐四海一听,倒也不含糊,立刻就说正好今天厂里的货车在,那就今天全送过去。 傅楚窈连忙请他带几个人过来帮着搬运一下。 徐四海也爽快地答应了。 傅楚窈回到了煤炭局二楼,示意吴桂花赶紧把老董送到招待所去。 吴桂花当然知道,便又跟老董说了几句,劝他去招待所休息。 老董已经累到不行,便也不矫情了……就跟着吴桂花下了楼,又给他找了一辆三轮车,让他坐着三轮车又回到了汽车站旁边的招待所里去休息。 而吴桂花送走了老董以后,又解散了大家,让大家赶紧回去找人,吃完晚饭以后,六点半钟在这儿集合,今天要把分组和培训的事儿给搞定,从明天开始,就要投入生产了。 众人离开。 到了下午四点半,红星织布厂的人过来送布匹。 傅楚窈安排着他们把布匹给搬到了三楼,谢过了司机师傅和搬运工人们以后,她又开始拿出之前徐四海给的那张库存清单,把所有的布匹都清点了一遍。 呃,这些布匹的数量,跟她在红星织布厂的仓库里清点的数量可不一样,少了好几匹呢! 不过,无所谓了。 没有坏她的大事就成。 现在,就应该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投入到这场制衣大战中去了! ------------ 第二百章五千套演出服(五) 老实讲,忙到了现在这地步,其实已经没有傅楚窈什么事儿了。 但她还是参与到了现场来。 不得不说,那个梅婶看起来年纪大……但她办起事儿来,简直比吴桂花还干脆利落。最重要的,是因为她年纪大,为人还厉害,所以大伙儿都服气她。 在了梅婶在,连吴桂花都要靠边站! 这第一天的晚上,梅婶手把手地教会了每一个组该做的事儿,还非要这些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再做一遍,以确认是不是真学会了。 这么细致的工作下来……当天夜里,众人差不多忙到深夜十一点才搞完。 然而第二天,正式的制衣工作就开始了! 首先是裁剪组上阵,其他组员打下手,帮着去三楼把布匹给搬了下来,放在了二楼;然后裁剪组开始摊布,画样子、下剪…… 接下来,剪好的布块被裁剪组的人用划布石给标上了记号。 裁剪组共有十个人,每两人一组,一人剪、一人划记号……很快布块就堆满了小箩筐。 接下来,负责第一组拼接外发的妇女们拿着已经裁剪好的布块,踩着自家的飞鸽、或上海牌自行车,去找事先约好的那些、在家等着接活儿干的婆婆妈妈婶婶嫂嫂们…… 裁剪组里的女工们继续剪剪剪……很快,负责第二组拼接外发的也拿着自己负责的布块出了门。 到了下午,五千套演出服的裁剪工作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一。 但是,梅婶安排的是三班倒,也就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于是到了第二天下午,所有的布料全部裁剪完毕! 这时,头一批发出去的布块,第二天一早已经回收了不少。裁剪组变身为品检组,开始按照每一组拼接外发的人登记簿,来检验散户们做好的拼接布块是不是合要求。 合要求的,收货、登记;不合要求的,立刻交给修改组修改。同时还要将不合格的布块登记造册,到时候要扣除、或者减少手工费。 从第三天开始,所有外发的布块都陆续回来;于是,整合组开始了演出服的最终拼接…… 敬城服装厂的老董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连城。 但是…… 老实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知道,原来吴桂花答应他的,居然是这样的一种制衣方式! ――从七月十六日他遇到吴桂花起,到今天七月二十二日,就已经开始有演出服的成品出来了? 七月二十二日,已通过品检的成品演出服共计一百五十余套。 七月二十三日,已通过品检的成品演出服共计九百七十余套。 七月二十四日,已通过品检的成品演出服共计二千三百余套…… 越往后,成品演出服的制成速度就越快! 到了七月二十六日这一天,所有的演出服装全部完工! 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按照吴桂花和老董的约定,敬城服装厂会直接派个货车过来,同时也派人过来验收;验收合格的,当场将剩下的一万九千五百元的款子交付。 不得不说,到了这一天,没有人能淡定。 包括傅楚窈在内。 还有什么比……辛勤劳作之后,能够立刻享受到丰盛报酬的喜悦更开心的事儿? 很快,老董就去接了车,领着货车、厂子里的品检员、以及专门带了货款过来的财会人员,一块儿到了煤炭局这儿。 一番品检过后,所有的服装全部合格验收!!! 无论是傅楚窈这一方的人、还是敬城服装厂老董那一方的人……个个都喜笑颜开! 因为一方是妥妥地赚到了钱,另外一方也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啊! 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 吴桂花把敬城服装厂的财会人员给领到了三楼,拿到了一万九千五百元的款子。 随后,吴桂花又悄悄眯眯地塞了三百块钱给老董…… 最后,敬城服装厂的司机开着大货车,拉着货和工作人员,突突突地离开了连城。 接下来,就是给大伙儿结帐了。 傅楚窈也去拿了两千块钱,专门去了红星织布厂,把钱给了徐四海,又让织厂布的会计给写了张收条、盖了章子…… 等她回到煤炭局二楼的时候,吴桂花已经把人打发走了。 她喜气洋洋地问傅楚窈,“你咋只拿了两千块钱去呢?咱们买红星织布厂的这批存货到底花了多少钱?你不说,我都算不出咱们到底赚了多少!” 傅楚窈笑道,“……两千块钱啊!” “就是嘛,依我说,这两千块钱也不算多……”说到这儿,吴桂花突然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说道,“两、两千块钱???这,这么多布,才两千块钱?” 傅楚窈笑着点点头。 吴桂花看看傅楚窈,好半天才喘匀气,“阿窈啊!你,你啥时候才能不吓我呢!哎哟我的天,这么多布才两千块钱……我真不相信!” “好了,咱们到底赚了多少钱?”傅楚窈又问。 吴桂花稳了稳心神,说道,“既然布匹只花了两千块钱,就不用再预留着给织布厂那边了。除去该给梅婶她们的计件工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开销,比如大伙儿吃饭、买剪子划布石什么的……咱们余了有一万八千多块钱呢!” 傅楚窈满意地点点头。 嗯,不错不错,跟她预想的差不多! “啊,对了,还有……”吴桂花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阿窈,三楼还有好些布匹呢,我看,要不就把那些布匹给卖了吧?” “不要!”傅楚窈断然拒绝,“那些布料我有用呢!” 吴桂花奇道,“……有啥用啊?” “将来开药膳馆,这批布料可以用来制作服务员的制服,还有窗帘啊、桌布啊、装饰品什么的。桂花婶,趁着大伙儿还没散,这起缝纫机也还没搬走,明天还让梅婶她们再过来一趟,按着我的要求把其他的制服也做了吧?”傅楚窈说道。 吴桂花喜气洋洋地说道,“那成啊!” ------------ 第二百零一章五千套演出服(六) 连日里的劳累、高度精神紧张……让傅楚窈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从煤炭局那边回来,天已经隐隐约约要黑了。 傅楚窈谢绝了吴桂花的邀饭,在路边买了俩带壳的水煮蛋、又称了一斤苹果,这才慢吞吞地回了招待所,在门卫室那儿又找看门大爷要了俩壶开水。一进房间,她就瘫在硬板床上再也不想动了。 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还是咬牙起来了。 她找出了塑料盆,往盆里放点儿盐末,又倒了两壶开水进去,然后就去一边做了套奶奶教她的怒嗔拳。 这怒嗔拳是一种适合老年人养生的拳法。 这种拳法于肢体间的活动要求不大,主要集中在关节活动、以及通过面部的夸张表情来活动面部肌肉,从而达到让缓解关节僵硬,与神智清明的一种简易拳法。 只不是,怒嗔拳要求做出一些夸张的喜、怒、哀、愁的表情……所以傅楚窈平时也不怎么爱打这个拳,总感觉怪怪的。 但为了想要释放疲劳…… 好嘛,不美就不美嘛! 打完了一套拳,傅楚窈歇了一会儿,把那俩水煮鸡蛋给剥了壳,吃了。 到了这时,泡脚水也差不多晾到了刚刚好、但又有点儿偏热的程度。 傅楚窈漱了漱口,过去泡脚去了。 浸泡过加了碘盐的热水……傅楚窈只觉得两只脚掌被烫得有点儿发红。 泡完脚,她真是觉得累了,连洗脚水都没力气倒,就给搬到了门边。然后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关了灯、上床睡觉。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多! 好傢伙! 这一觉居然睡了十二个小时啊! 想着昨天她还约了吴桂花和梅婶她们去煤炭局那边呢,所以傅楚窈赶紧起来换衣洗漱。 只是,她刚刚才跑出招等待所,正想去对面的小饭馆里吃点什么的时候……迎面就撞上拎着个袋子的吴桂花。 “哎哎,阿窈!上哪儿去呢?你咋这么早就起来了?正好在这儿逮着你了。喏,这是我家婆婆包的包子,还有稀饭,特意给你尝尝……别总在外头吃!”吴桂花热情地招呼道。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接了过来,“谢谢桂花婶!” “谢什么!来,你就坐在这儿吃,我回去拿自行车去,呆会我骑车过来载你。啊,阿窈你吃快一点哈,梅婶她们已经过去了。”吴桂花交代了一声,匆匆走了。 闻言,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梅婶她们还是老年人嘛!怎么做起事来干劲这么大! 当下,她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在招待所门卫室那儿借了把椅子坐着,把吴桂花送来的布袋给打开了。 布袋里装着俩半旧的铝制饭盒,打开以后,一个饭盒里装着半盒稀饭,里头还放了一小摄的炒咸菜,另外一个饭盒里则放着俩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傅楚窈先咬了一口包子…… 哇!肉馅的? 这么大的包子,而且还全是肉馅的? 味道简直鲜得流油! 她赶紧就着包子开始喝起了稀饭。 快快地将俩包子吃完,稀饭吃了大半就实在吃不下了……傅楚窈想扔也舍不得,就问门卫大爷,“大爷我这还剩半碗稀饭吃不下了,您看、我倒了成吗?” 门卫大爷戴着老花镜看了看她饭盒里的稀饭,说道,“你别扔,把这稀饭拿到那边墙角下去,喂狗吃也好。” 傅楚窈谢过了门卫大爷,端着饭盒去了墙角下,果然看到墙角下有个破旧的狗碗。 她把稀饭倒进了狗碗里,然后跑去洗好了俩饭盒…… 吴桂花骑着自行车,单脚撑地,停在招待所门口喊着傅楚窈的名字。 傅楚窈拿着还淌着水的饭盒,甩了甩水,装进了布袋里,这才急匆匆地出来了,喊了一声“桂花婶”,然后侧身坐在了吴桂花的自行车后座上。 吴桂花带着傅楚窈,踩着自行车就去了煤炭局的那幢小楼。 两人抵达小楼的时候,果然看到梅婶以及几个年纪长些的女工已经呆在这儿了。 傅楚窈与吴桂花赶紧过去招了个招呼…… 吴桂花留下来跟梅婶吹水,傅楚窈则抓紧时间去了三楼,把剩下的布匹都摆出来看了一遍…… 对于将来要给药膳馆的工作人员配制的工作服样式,她已经成竹在胸,当下就拿出前几天晚上有空的时候画出来的图稿,稍微捡了几块布样子,匆匆下了楼。 梅婶她们认真地听着傅楚窈的讲解。 不大一会儿,众人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她主是想要做出两种不同的工作服:即厨师与服务员的;然后她还要请梅婶她们做出不同颜色的头巾与围裙,特别是围裙,还不是时下那种半身围裙,而是那种挂脖系腰式的围裙。 傅楚窈还要求梅婶她们在围裙上缝出两层大大的波浪皱褶花边…… 当梅婶按着她的要求,把第一条围裙给做出来以后,所有的婆婆妈妈婶子嫂子们给惊艳住了! 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小妹啊,这围裙也忒好看了,比连衣裙还好看呢!” “那怎么不好看!你瞧瞧那布料,用得哗哗的!就是自己扯布做衣裳,那也舍不得这样用布啊!” “这花边确实好看,看着人……心里热火火的,不成……回去我也得缝一条这样的裙子!” “小妹你们这到底要干嘛呢?是不是要开馆子请人?哎,就冲着这围裙,我,我能来你们这儿上班嘛?” 傅楚窈笑眯眯地答复大家—— “嫂子,你这样,比如说家里有件前年大前年的花裙子,已经过了时但料子还好,所以你去扯布的时候,那就考虑一下最好扯颜色搭配的布,这粉配紫,蓝配黄,深绿配浅绿都好……扯回来的布呢,再把以前的旧裙子给拆了,或者把裙边拆下来当成花边也好,或者跟新布搭着……也能做成两条裙子穿穿。” “婶子,我们这是要开药膳馆呢,要是你有兴趣加入我们的话,等我们这边的招工要求定下来了,你再过来看看条件合不合适呀!” 听了傅楚窈的话,众人眼睛齐齐一亮! ——这么说,这啥馆子开张的话,能招工?而且还能招……像她们这样的、年纪大的人? 众人顿时兴奋得摩拳擦掌了起来! ------------ 第二百零二章许翠生了个胖闺女(上) 把这边制作工作服的事儿安顿好了以后,傅楚窈就赶到了连城县第二人民医院。 她想去探望一下宋丽娟。 如果宋丽娟还没有离开县城的话,她想以去问问宋丽娟,打算什么时候回梁家村、要不要一块儿结个伴儿……毕竟傅楚窈自己也是要回的呢。 只不过,这都已经半个月了,当初宋丽娟的病情……呃,怎么说呢,严重当然也挺严重的,但也不是啥绝症啥,住几天院应该就好的。 所以,宋丽娟很有可能已经出院离开了。 傅楚窈赶到了医院。她先在医院门口的小卖部称了二斤苹果,用网兜兜着,然后急急地走进了医院里妇产科的住院区。 可她刚走进住院大楼,还没进入病房呢,在走廊里就迎头看到了拎着开水壶的……徐耀华? 傅楚窈愣了一下。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徐耀华和宋丽娟之间的革命友谊这么深厚吗?宋丽娟住了院,徐耀华还过来照顾啊? 呵呵,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个徐耀华还挺博爱的嘛! 他跟田雨秀的关系这么密切,又跟许翠结了婚、许翠还怀着他的孩子……而且傅楚窈还知道,宋丽娟一直都在暗恋徐耀华…… 此时徐耀华也已经见到了傅楚窈。 他似有些不敢相信,还揉了揉眼睛―― “阿窈?啊,阿窈!真是你,你,你怎么来了?”徐耀华惊喜地说道,不由自主地上前就握住了傅楚窈的手。 傅楚窈连忙抽出了自己的手,还尽快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怎么这样啊……一上来就摸人家手?! 傅楚窈嘟着嘴儿生着闷气。 徐耀华却有些失神。 少女的手,纤细柔弱又骨细肉丰……那触感真好,嫩生生又滑腻腻的呢! 傅楚窈瞪了他一眼,气乎乎地说道,“……怎么?我不能来啊?”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了,欢迎!欢迎!”徐耀华有些窘迫,却又有些……强装的镇定? ――欢迎? 欢迎什么?这徐耀华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奇怪!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便拎着那兜苹果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挺热闹的,乌压压的好多人…… “哟,阿窈来了啊?”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一呆。 她看到了……红星织布厂的厂长徐四海? 这间病房里还是像以前那样,有三张病床。 只不过,当初最靠里靠窗户的那张病床上,躺着的可不是宋丽娟,而是额头上绑着块帕子、此刻正用阴鸷眼神盯着自己的……一个胖妇女? 再定睛一看…… 哎哟,那个胖妇女是许翠? 她怎么胖成了这个样子! 而徐四海和他老婆沈丽琴就坐在许翠床尾处,沈丽琴坐在床尾,面无表情,她的怀里还抱着个襁褓;襁褓里,有一个……呃,应该是刚刚才出生不久的小婴儿! 傅楚窈明白过来了。 宋丽娟的情况本来就不算特别严重,这么多天了,她还真有可能已经出了院;而许翠则应该是这几天才住进医院、是来生孩子的。 难怪徐耀华以一副主人模样自居呢! 傅楚窈庆幸自己刚才在医院门口的小贩手里称了二斤苹果,此刻连忙上前,提着那兜苹果递向徐四海,“徐叔叔、沈阿姨……许翠姐,恭喜你们,家里又多了一位新成员啊!” 一脸憔悴的徐四海接过了她递来的苹果,勉强笑道,“谢谢你啦,还这么有心!” 沈丽琴却沉着脸嘀咕了一句,“……还新成员呢,恐怕是一辈子的拖累!” 傅楚窈一怔。 她不由自主地就看了躺在病床上的许翠一眼。 许翠也听到了沈丽琴的话,她那张白净圆润的胖脸上顿时现出了忿恨的表情。 徐四海打圆场,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们带着孩子去看看医生吧!那个,阿窈啊,你坐,你跟许翠说说话吧……我跟你沈阿姨先带着孩子去看看医生。呆会儿你等我们回来,你沈阿姨还有话要对你说,啊!” 傅楚窈默默地点了点头。 徐四海、沈丽琴抱着新出生的孩子匆匆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按说,徐耀华也是徐四海夫妇的独生子。这夫妻俩添了个孙子(女),不应该很高兴才对吗?但为什么这两人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好吧……就算傅楚窈今天是误打误撞来的,但徐氏一家人见了她,难道不应该介绍一下小婴儿的情况?至少也说一下小孩儿是男还是女吧?怎么他们直接就把孩子抱走了,不但一句解释都没有,而且连看都不让傅楚窈看? 傅楚窈不由得越想越奇怪。 她看看咬着嘴唇不肯开口说话、却一脸委屈的许翠;又看看手足无措、还面红耳赤的徐耀华。 对于徐耀华来说,一方面,此时能见到傅楚窈,他心里欢喜得很;但另一方面,他又想到……傅楚窈一来……看到的却是,许翠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这又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傅楚窈则看了许翠一眼,就转头问徐耀华,“耀华哥,许翠姐生的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啊?” 听她问起孩子,徐耀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黯淡了起来。 “是个女儿,足有九斤八两重呢。”他轻声答道。 傅楚窈目瞪口呆。 一个将近十斤重的女婴! 她忍不住看向了许翠。 许翠长得并不好,但胜在青春,还是有点儿妙龄少女的清秀样子的。 但是那是以前…… 现在么,躺在病床上的许翠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怀孕期间吃太好了,养得白白胖胖的。这会儿她躺在窄窄的单人病床上,竟然将整张床都塞满了! 所以说,这就是她能够孕育一个将近十斤重的婴孩的原因吗? 可胎儿的个头如果太大,生产的时候,这当妈妈的可就要吃苦头喽! ------------ 第二百零三章许翠生了个胖闺女(中) 一说起孩子,徐耀华便愁容满面。 可他不肯说孩子的事儿,就让傅楚窈坐在木凳上,又从床头柜上拿了两个桔子过来,塞进了她的手里,“阿窈你先坐一下,吃桔子!要不,你陪许翠说说话也好……我,我去打壶开水回来,再沏茶给你喝。” 说着,徐耀华便拎着那个空开水瓶,匆匆出去了。 傅楚窈坐在一旁,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许翠姐?” “吵什么嘛!我需要休息,你没看见?”许翠怒骂了一声,把头转向了一边,还真把眼睛给阖上了。 傅楚窈不作声了。 也不知道许翠是真困了还是怎么的…… 她就这么闭着眼睛,居然没过一会儿就真睡着了,还打起了欢快的小呼噜。 傅楚窈有些尴尬。 睡中间病床的那个中年妇女,仍旧还是原来宋丽娟住院时住她隔壁床的那个妇女,所以她认得傅楚窈。 “她脾气古怪,还厉害,动不动就要骂人的……”中年妇女轻声说道。 傅楚窈看了看中年妇女的床头处,挂着病号卡,上面写着“于芳,女,二十九岁,病史子宫肌瘤。” “于大姐,原来住这床的女知青,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院的嘛?”傅楚窈问道。 于芳怕吵醒了许翠睡觉会招骂,就压低声音告诉傅楚窈―― “……知道!她没住多久,也就住了四天院吧!是个像二流子一样的男青年过来把小宋给接走了的!那个二流子还问我买不买手表?他怕是个倒爷吧?而且倒的还是手表……啧啧,还这么年轻就这么有钱!可惜啊,我这都住院快俩月了,家里早就被折腾得一穷二白、还欠了不少债,哪儿有钱买手表?” 闻言,傅楚窈看了看这个中年妇女,又看了看睡在隔壁病床上的许翠。 倒手表的倒爷? 许拥军? 刚才许翠一直不吭声,所以……她应该还不知道,欺负宋丽娟的人就是她哥哥许拥军吧?那也就是说,应该是许拥军接走了宋丽娟以后,过了几天许翠才住进来的。 要不然,依着许翠的性子,她要是知道自己哥哥有能力倒卖手表的话,还不把小尾巴给翘到天上去了? 于芳见傅楚窈一直盯着许翠,连忙悄声提醒道,“……你快别问她那孩子了。她前两天才生的……孩子太大了,卡着出不来,她挣扎了好几天才把孩子生下来,听说……宫裂了!好不容易才抢救了回来,有可能以后也生不了孩子了。而且孩子被憋久了,出来以后……有些不好。” 宫裂? 傅楚窈听了,暗自心惊。 “怎么个不好吧?医生怎么说的?”傅楚窈追问。 于芳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是孩子缺氧很严重……那孩子已经出世了两天了,每天都只能抱回来看这么一会儿,看一会儿就得送回特护病房去……而且孩子不会哭也不会闹,看起来情况不妙。” 睡在对面床上许翠突然怒吼了一声,“你们够了啊!做人不要太过分!” 傅楚窈和于芳被齐齐吓了一跳,两人同时不吭声了。 这时,许翠却突然呜呜地大哭了起来,“……现世报!现世报啊!我说让给我做剖腹产,死老虔婆就是不肯!说什么没钱!现在好了,把孩子憋坏了……现在她满意了?是她害得我孩子这样的,是他徐家欠了我的!” 这许翠也挺有意思…… 刚才突然就醒了,骂完这两句又哭了几句以后,又突然睡着了。 病房里再一次响起了嘹亮的呼噜声音。 傅楚窈与于芳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于芳偷偷摸摸地说道,“……这一家子的婆媳俩天天干仗。你别看许翠儿躺在病床上,骂起人来可恶毒了,能把她婆婆骂得直哭!她这孩子不是生不出来吗?我听医生说,是想给她做剖腹的时候,孩子已经下到了产道里,所以剖腹手术没法儿做……” “但是许翠呢,就认为是她婆婆舍不得花钱给她做手术……她骂她婆婆骂得可狠了,然后她婆婆又说许翠的娘家人……也不知道是谁抢了她家千把块钱还是什么的……总之,这一家子不好,总吵架,就没个好好说话的时候!”说着,于芳还摇了摇头。 傅楚窈已经不想再说许翠的事儿了。 现在她就想等着徐耀华或者徐四海两口子回来,道个别她就走了…… 但现在呢,呆这儿也是闲着,她又想起了这位于芳于大姐的病情,犹豫了一下,对于芳说道,“大姐,我略懂些中医医术。这样吧,我帮你把个脉看看……我年轻,经验也浅,不一定能帮上你的忙。但总能给你一点儿辅助性的帮助……比没有强,对吧?” 于芳听了,犹豫了一下。 半晌,她把手腕伸了出来,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啊,就是个苦命人儿!家里公婆也好,爱人也好,孩子们也听话,偏偏我就是个不争气的……得了这病,拖累了一家人!我,我还不如死了呢!” 傅楚窈没吭声,只是将手指搭在了于芳的手腕上。 她仔细地听着于芳的脉象。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才放下了手指。 她想了想,从随身背着的斜挎布包里拿出了纸和笔,小心地撕下一页纸,将纸对折成两半儿,在上面写下了一道方子,又在下面写下了两道养生食补方子,这才将纸条递给了于芳 “于大姐,上面这道方子呢,我开的是温和的药方,跟你现在的治疗并不冲突。而且方子里也没给你配贵重的药材,你可以每天煲一剂来喝。要是能坚持一个月的话,情况应该能好转。下面这几道是食补的方子,也都是些不贵的药材和食方,平时按方子做点儿自己喝喝,也是挺好的。”傅楚窈说道。 “哟,就凭你那半吊子水,还敢在医院里头班门弄斧的啊?” 也不知道许翠是什么时候醒的…… 大约是,她听到了傅楚窈跟于芳的话,忍不住冷嘲热讽了起来。 ------------ 第二百零四章许翠生了个胖闺女(下) 于芳看了许翠一眼,又看看傅楚窈、还看了看傅楚窈递过来的方子。 傅楚窈心中不悦,也不理会许翠,笑道,“好了于大姐,我要走了,祝你可以早些好起来,早些回家去!”说完,她就转身离了病房。 于芳看着傅楚窈的背影离开了病房。 正好于芳的爱人拎着个开水瓶进来了。 “怎么了这是?手里拿着的这是啥?”她男人问道。 于芳道,“……还记得上一回隔壁床的那个小宋吗?就是,就是被人那个了,下面裂了的那个?刚那小姑娘就是过来找以前那个小宋的,她说她会点儿中医,还给我开了个方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唉,她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怎么就到了能给人开方子的能干地步了?” 这时,躺在隔壁床上的许翠阴阳怪调的说道,“哼,小心啊……就怕人给的是条催命符!本来没事儿的,吃了她给开的方子以后……死得快!你死了不要紧,就怕你男人再娶一个回来,到时候住你的房子打你的娃……哼!” 于芳和她爱人听到许翠骂得这样恶毒,不由得有些生气。 她爱人瞪了许翠一眼,接过了被妻子攥在手心里的那张纸片。 他看了看,然后将那纸片往怀里一揣,“我现在就拿着这单子去中医科问问!要是适合的话,试试也成!咱们这一趟都出来了两个多月了,我还真想早点儿回去看看爹娘和孩子们呢!” 于芳叹了一口气。 许翠突然皱眉问道,“……刚你说,她是过来找小宋的?那个小宋?” 于芳懒得理她。 话说傅楚窈离开了病房,结果在楼下遇到拎着热水瓶匆匆往回赶的徐耀华。 傅楚窈直接说道,“耀华哥,今天我还要回梁家村呢,所以我走了啊,你好好照顾许翠姐和宝宝吧,再见!” “哎,阿窈你等等……等等!好不容易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走?那个,我们一块儿吃个午饭吧?”徐耀华连忙苦留。 傅楚窈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不了,我着急回去呢!耀华哥再见!” 她急匆匆地走了,一点儿余地都没留给徐耀华…… 徐耀华急了,朝着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傅楚窈才走了几步,迎面又撞上了空着手的徐四海和沈丽琴。 靠着这个小姑娘,徐四海最近才销完了厂子里的库存,还白得了几百块钱的回扣……所以他对待傅楚窈特别和气,问道,“阿窈要走了?这么着急啊?那个……你沈阿姨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傅楚窈直接说道,“徐叔叔,这些天我都快忙死了……你是知道的,好不容易才办完了那件事,今天我还要赶回梁家村去了,所以……真是抱歉啊!” 徐四海与沈丽琴对视了一眼。 沈丽琴得了丈夫的眼神暗示,便问傅楚窈,“阿窈啊,也不知道……你奶奶能不能给刚出世的小婴儿医病呢?”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沈阿姨,听说许翠姐生孩子的时候挺凶险的,依我看呢,你们最好还是先听医院的安排。毕竟孩子太小了……就算想带着她去梁家村找我奶奶看病,也总得她能去得成才行吧?” 闻言,徐四海与沈丽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也不傻,能听懂傅楚窈的意思,就是婉拒了。 再说了,傅楚窈说的也没错,就算要请动方婆婆给孩子治病,也总得让孩子先能离开医院吧? 于是,徐四海只得和蔼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赶紧回吧!以后有空进城再来家里玩!” 傅楚窈谢过徐氏一家,匆匆离开了。 她跑回到了煤炭局那儿,拉着吴桂花上了三楼。 “婶子,我这一趟出来出了大半个月了,我奶奶还在家里等着我哪!不瞒你说,家里就剩下我和奶奶了,所以我肯定是要回去的……这边的事儿就交给你啦!”傅楚窈说道。 吴桂花愁道,“阿窈啊,眼看着咱们可是要做大生意的人啊!我呢,又是个没见识的,你最好就搬到城里来,也方便指示我的工作,你说对吧?你看你要是这么一走呢,我,我又没了主心骨,也不知道要咋办才好。” 傅楚窈笑道,“出来久了,连我自个儿都有些慌。还是先回去一趟,做做我奶奶的工作,要是她也愿意跟着我一块儿住到城里来,那当然好,到时候还得麻烦婶子帮我看房子。要是我奶奶不愿意上城里来……至少我还是会上来一段时间,至少也要把药膳馆开起来再说。” 吴桂花听了,立刻双手合什默默祝祷了一阵子。 末了,她又问傅楚窈,“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 “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搭晌午的班车回。要是我能说动我奶奶,那我托人给婶子带个话上来,再烦婶子帮我找个带院子的小楼。要是我说不动我奶奶,那大约也就三五天,我再亲自上城里来……”傅楚窈答道。 吴桂花想了想,她又悄声对傅楚窈说道,“……这回咱们赚大发了,先带个四五千回去,给你奶奶收着?” 傅楚窈一笑,“婶子拿着吧,下一回我进城来,就要跟婶子说立合同的事儿了。到时候工商注册、招人手、添置家具什么的,样样都是钱!好了,婶子,这边的事儿就交给你,我先走了。” 吴桂花只得应了一声。 傅楚窈又去了二楼,跟梅婶她们打了个招呼,便下了楼,搭了辆三轮车先回了招待所。然后她跟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收拾好行李退了房,又去结了帐,这才急急地去了汽车站。 她火急火燎地赶上了当天最后一班回栖云镇的班车。 傅楚窈归心似箭。 ------------ 第二百零五章回到梁家村 班车摇摇晃晃地开到了镇上,傅楚窈下了车,去镇上搭了隔壁村子里的顺风车走了一段路,最后才开始了步行。 她沿着公路疾行了大半个小时,远远的……她终于看到了梁家村村口的那三株标志性的合抱大树! 傅楚窈一下子就兴奋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几步,她突然看到一道淡黄色的影子一晃! 傅楚窈大喜! 那是…… 她不由得轻唤了一声,“……大黄!” 只见大黄狗朝着她飞奔着跑了过来。 一过来,它就围着傅楚窈转圈圈,还停下来嗅了嗅她的鞋子,大尾巴不停地摇。 傅楚窈心里快活,她蹲下替大黄顺了好一会儿的毛,然后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了一块自己的手帕,咬给了大黄。 大黄舔了舔她的手,叼着那块手帕,如闪电一般朝着村里直蹿了过去。 傅楚窈站起身,背着背篓继续往村里走去。 “阿窈?你回来了?”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傅楚窈抬头一看――抱着孩子的田雨秀正坐在一处树荫下,与村里的其他几个妇女正在聊天呢! 傅楚窈朝她们走了过去。 “阿窈啊,你咋现在才回来呢?” “阿窈你考上了没有?” “阿窈啊,你去了城里这么久,到底住在城里的哪儿啊?” “阿窈,你怎么一个人?丽娟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吗?”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听了她们的话,尤其是听到田雨秀问起宋丽娟的下落时,傅楚窈不由得一怔,反问道,“……什么?丽娟姐她,没回来?” 众人齐齐一愣,说道,“没有啊!小宋没回来呀!” 又有人说了句,“不光只小宋没回来,徐耀华也没回来……” 一听到众人问起了徐耀华,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答道,“耀华在城里陪着许翠姐呢!许翠姐生孩子了……” 众人一听,嗯?有八卦?于是又纷纷问道,“许翠生了啊?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想着许翠那副恶毒的样子,傅楚窈便淡淡地说了声,“嗯,她生了个胖闺女,足有九斤多重呢!” 众人啧啧叹道―― “哎哟,之前许翠不是说,她怀的一定是个男孩吗?怎么生了个女儿?” “啧啧啧九斤多啊!这许翠儿还真是上城里享福去了,肯定天天胡吃海喝的,不然她咋就生了个九斤多的胖闺女呢!” “哎你们说,她头一胎就生了个闺女,她公公婆婆能待见她吗?” 傅楚窈不爱听众人八卦,就去一边看田雨秀的儿子去了。 田雨秀的儿子已经快四个月大了。 原本身材纤细苗条、气质端庄的田雨秀,大约是月子里补得狠了,现在变得又肥又壮的,可能是因为发胖,所以她自己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就穿着她婆婆的旧衣裳。 除此之外,田雨秀的面上还挂着两团……大约是因为气候干燥、又不保养皮肤所以有些爆密的红斑。 现在的田雨秀,早已没有之前的灵巧秀气,看上去就跟村里其他的妇女们一样,没什么区别。 相比之下,反倒是田雨秀的儿子还生挺清秀的。 梁大壮原本给孩子起名叫梁胜官,谐音“升官发财”之升官二字,但田雨秀不同意,最后梁家还是依了田雨秀,按她的意思,给孩子起名叫做了梁见欢。 只是,依乡下人给自家娃取名要越贱越好养活的说法,所以梁大壮还是嫌梁见欢这名字太……太娘娘腔了,就给孩子起了个乳名儿,叫做大喜,还说以后要是田雨秀再生了其他的孩子,就叫二喜、三喜、小喜……之类的。 傅楚窈逗弄了一下正在依依呀呀乱叫的大喜。 田雨秀看了一眼周围的妇女们,见她们都在议论许翠,这才压低了声音,奇怪地问道,“……阿窈,丽娟这是怎么了?我听建军说,丽娟没有参考考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楚窈不好说宋丽娟的事儿,就说了句,“不知道,就是考试的当天早上,她突然就发高烧了,喊也喊不醒,后来学校老师就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这个我知道,已经听说了!”田雨秀又看了一眼那些仍然沉浸在“许翠生了个胖闺女”的八卦中的妇女们,又拉着傅楚窈低声问道,“……我是说,听说她是因为得了啥妇科病才进的医院?她……是不是流产了?”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什么?”她反问了田雨秀一句。 田雨秀见她这么惊讶的样子,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莫非,是那些人嘴碎乱传的? “阿窈你会医术,当时又跟丽娟在一块儿,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可跟你说啊,丽娟跟我可是好姐妹!这回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啊,已经写信给她家里去了……也不知道她家里人是会寄钱过来给她呢,还是专门过来看看……”田雨秀担忧说道。 傅楚窈默了一默。 “雨秀姐,这我就真不知道了。主要是那天不正好要考试嘛,老师也没让我管,一边赶了我去考试,一边直接就把丽娟姐给送进医院了。等我考完试……又有事儿去了外地一趟,等我回来的时候,丽娟姐已经出院了,我还以为她回来了呢!”傅楚窈说道。 田雨秀疑惑地问道,“你还去了一趟外地?”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又道,“奶奶差我去了一趟省城,办了点儿事。” “省城啊……”田雨秀失声惊呼,“我都没去过省城呢!” 一旁的妇女们连忙问道,“……什么啊?什么省城?” “阿窈姐!”远远有人喊了傅楚窈一声 傅楚窈定睛一看,呃? 这个带着一条大黄狗的漂亮后生是…… 片刻之间,那面容清秀的后生已经赶了过来,“阿窈姐,你怎么才回啊,奶奶可着急了,让我下来接你呢!来,我帮你背着这背篓吧?” 傅楚窈突然明白了过来,他是南瓜仔呀! 怎么…… 她才走了半个多月,南瓜仔怎么变得这么白净清秀了? 不过,傅楚窈也没顾得上这个,此刻她就想快点儿看到奶奶! 于是她朝着田雨秀与众妇人们打了个招呼,又把沉重的背篓解下来让南瓜仔给背上了……这才带着大黄狗,跟在南瓜仔的身后,急匆匆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 第二百零六章奶奶我好想你啊 傅楚窈跟着南瓜仔急急地往回赶。 方氏正焦急地扶着院门站在石阶上看着台阶尽头,简直望眼欲穿! 傅楚窈远远地看到了奶奶,连忙朝着奶奶扬了扬手,高喊了一声“奶奶”,然后还拼命地挥了挥手。 她快走了几步,最后索性跑了起来! 三步并成两步跑的,傅楚窈一下子就冲到了家门口。 “奶奶我好想你啊!” 她扑进了方氏的怀里。 方氏将孙女儿给抱在了怀里,一巴掌就拍在了她的后背心上,“……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一走,连招呼也不打的就走了半个月!看我不捶你!” “奶奶奶奶!”傅楚窈只顾着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方氏的怀里乱蹭。 过了好一会儿,祖孙俩才慢慢好了,这才相互扶携着进了院子。 傅楚窈反手关上了门。 看着自家干净整洁又熟悉的院子,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是自己家里好!” 方氏恼道,“你究竟去了哪儿?” “奶奶,我有托人带话给你啊!”傅楚窈吐了吐舌头,小小声说道。 方氏道,“那一句话又算什么?快些说说!” 傅楚窈俏皮地朝着奶奶立正稍息,行了个军礼,学着老武不苟言笑的模样,故作深沉地说了一声音,“……是!” 方氏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孙女儿一眼。 傅楚窈格格笑了起来。 她开始慢慢说起了这一回跟吴桂花和张桃子去了省城,然后偶遇在省城带着老母亲治病的敬城服装厂采购老董,然后趁机做成了一笔生意,赚了一万八千块钱的事儿…… 在说到那一万八千块钱的的时候,傅楚窈刻意压低了声音。 方氏不可思议地喃喃念叨着一万八千块钱这个数字,低语道,“……你这孩子啊,胆子也太大了!你知不知道万一这其中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坏了军区的事……哎你是要被处分的啊!” 傅楚窈不依,“奶奶!人家除了胆大、还心细呢!您就放心吧!我要做的事儿,一定是要做成的!” 说着,她又笑,“而且以后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了。奶奶,您跟着我去县城好么?” 方氏一滞。 傅楚窈看了看,南瓜仔正在厨房里奋力炒菜,锅铲刮着铁锅发出了咣咣咣的声音……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奶奶,不瞒您说,我是不想在这村子里呆了。我不想种一辈子的田,我想去县城,将来等我学成了以后,我甚至还要去京城咧!不为别的,就为了水往低处流、但人要往高处走。我想踏踏实实地赚钱,还要功成名就,还要跟奶奶一起过上好日子……” 方氏皱眉道,“……所以你就倒卖一趟衣服回来做?” “奶奶!”傅楚窈娇嗔道,“……倒卖衣服这事儿,为了筹备资金开药膳馆的!再说了,您问问徐四海,也问问敬城服装厂的老董,我是不是给他俩都解决了燃眉之急?这对我们三方来说都是好事儿啊……” 方氏沉默不语。 傅楚窈观察着奶奶的神色,缓缓说道,“……当然我也不是马上就去京城,现在我还在学习呢,我想着啊咱们祖孙俩先搬进城里去,我也好一边顾着药膳馆的生意,一边学习。将来等我考完了,拿到了大学学历,我就把药膳馆开进京城去……” 顿了一顿,她豪情万丈地说道,“……我要风风光光地去找老武!呃,也要让奶奶风风光光的!” 方氏没吭声。 说到这儿,傅楚窈又看了奶奶一眼,撒娇道,“奶奶,好不好嘛!您跟我一块儿去城里住。您要是不去啊,我总要城里这里两地儿跑,多累啊!而且您跟着我一块儿进了城,也能在城里开个诊所啊!而且我那药膳馆的生意,您也能顾着点儿……奶奶奶奶!” 方氏心乱如麻,不由得说道,“……你让我想想!哎,正屋里有几壶开水,你都拎到你屋里去,先去洗头洗澡换身衣裳。我让南瓜仔加炒两个好菜,等你洗完出来也正好能吃饭了,快去!” 傅楚窈应了一声,笑眯眯地进了屋。 方氏怔怔地坐在院子里,有些失神。 傅楚窈不晓得方氏的心事,自顾自地先去正屋拎了开水瓶回屋,又去菜园子里打了大半桶的井水回屋。 见自己屋里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舒适……傅楚窈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奶奶肯定天天进来打扫卫生。 她心里暖暖的,解了衣物在角房里洗澡洗头。 等到她洗完头又洗完澡,换好了家常衣服以后又用帕子把湿发搓了个半干,再开了角房门,把洗澡水给倒了…… 方氏在外头喊她出去吃晚饭。 傅楚窈急急地出去了。 晚饭是摆在院子里的八仙桌上的,林林总总地摆满了桌子! ――蒜苗炒腊兔肉丁,饱满的、用蛋皮包了笋丁菇丁还煎得两面金黄的蛋饺,嫩生生又绿油油炒青菜,平常家里惯会做的丝瓜清汤,还有一盘子方氏自己做的腌菜拼盘。 在外头整整吃了半个月快餐的傅楚窈简直眼冒绿光! 她捧着饭碗就开始了扒饭! 嗯,蒜苗炒腊兔肉丁超级香,太下饭了!煎蛋饺里有腌笋丁和新鲜的香菇丁,这三样本身就很鲜,凑在一块儿简直好吃得……让傅楚窈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舌头也吞进去算了! 炒青菜和丝瓜汤很家常,但也很亲切好不好!尤其是奶奶做的腌菜……啊啊啊啊啊!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方氏和南瓜仔看着傅楚窈飞快地扒完一碗饭、再飞快地扒完一碗饭,然后又盛了一碗饭…… 南瓜仔有些疑惑,也有高兴:啊,原来阿窈姐也这么能吃啊! 方氏却心疼得无以复加…… ――孙女儿大了,主意也大。她想去城里发展,以后还想去京城……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人有志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瞧这丫头这副饿狼样儿!以及出去了这半个月,人明显瘦了,精神也不好……怕是又要再调养一段时间才行! 阿窈这个样子,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城里? 思前想后,方氏总算是做出了决定。 ――还是跟着孙女儿一块儿进城吧!有了她的照拂,至少孩子一天能有三顿热饭吃吃,对吧? 方氏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 第二百零七章龚铁匠死了(一) 回到家,似乎积压了半个月的劳累一下子全部爆发…… 吃过晚饭,傅楚窈强撑着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了一会儿以后,就再也撑不住了。 现在她站着也能睡着好嘛! 方氏招呼着她进了屋,先让她上床躺着,然后又细细地给孙女儿按摩了好一阵子。没想到,她还没按摩完呢,孙女儿就已经困得睡着了,还打起了欢快的小呼噜。 方氏心疼得不得了,继续给孙女儿按摩了一阵子,这才给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去。 第二天,傅楚窈睡到了自然醒。 睡得香再加上前一天奶奶的按摩,她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换好衣裳出了屋子,她准备去厨房后面洗漱。 嗯?奶奶不在家? 只有南瓜仔坐在院子里的小矮凳上大声念汤头歌,而且还一边背、一边用个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哎,你认得多少字了?”傅楚窈站在正屋门口问他。 南瓜仔回头看了她一眼,老实答道,“阿窈姐,我已经背得了解表二十九计……奶奶说,我得把二十九计里的字认全了,药材药性也认全了,这才能继续往后学。” 傅楚窈心想,奶奶果然还是偏心的。 ――她教南瓜仔的是汤头歌? 当然汤头歌也是中医启蒙,但傅楚窈小的时候学的却是家学传本。后来她将三本家学传本全部背得滚瓜烂熟以后,奶奶才让她背的汤头歌。 傅楚窈“哦”了一声,又问,“奶奶呢?” “奶奶上山去了,让我在家呆着盯着阿窈姐吃早饭,阿窈姐吃完早饭就洗碗、喂鸡,提醒阿窈姐看书、学习,然后做午饭。奶奶会回来吃午饭的。”南瓜仔认真说道。 傅楚窈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南瓜仔一愣。 傅楚窈突然脸一板,扬起了下巴,问他,“九味羌活汤,嗯?” 南瓜仔“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背不出就罚你!”她吓唬他道。 南瓜仔傻乎乎地看着她。 “快背啊!”她睁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恶狠狠地看着他。 南瓜仔突然面一红,垂下了头,“九味羌活用防风,细辛苍芷与川芎,黄芩生地同心甘草,三阳解表益姜葱……” 傅楚窈也没理他,慢吞吞地朝厨房走去。 南瓜仔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她走到厨房门口,突然转过头,问道,“后面呢?” 南瓜仔被她吓了一跳,“啊”了一声,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后面,后面……阴、阴虚气弱人禁用,加减临时在、在变通……” 傅楚窈转身进了厨房。 南瓜仔笑了起来。 但他又想拼命地止住面上的笑。 傅楚窈洗漱完,吃了早饭,就去屋里搬了几本书出来,准备在院子里看看书。 南瓜仔见了,将自己的小矮凳朝着她的方向靠拢了一些,两人开始各看各的书。 只是…… 傅楚窈才看了几页,就听到外头远远的响起了吵闹声音。 ――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啦? 她没去凑这个热闹。 可那吵闹声音却越来越近?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想着村里也有百把户人家,却只有她家是住在半山腰上的。 这吵闹声音越来越近…… 难道说,竟是冲着她家来的么? 傅楚窈站起身,把自己的书本拿回了正屋。 这时,外头已经响起了清楚的吵闹声音,“方婆婆!阿窈!傅楚窈!你俩快出来……你们治死了人啊!造孽哦……” 外头的声音熙熙攘攘的,听着像是声势浩大似的,可能来的人不少。 傅楚窈朗声应道,“……是谁啊?” “傅楚窈你快开门!我们当家的是龚铁匠!哎哟,这下子可被你给害死了……”女人沙哑的哭声响了起来。 见南瓜仔明显有些慌张,傅楚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去开门。 南瓜仔过去开了门。 一大群戴着孝的人正气势汹汹地站在她家门口。 南瓜仔一开门,那些人顿时将门一推……南瓜仔没站稳,“哎哟”一声倒在地上。 众人一愣。 傅楚窈冷冷地环视了众人一周,问道,“是谁把他推倒的?” 众人面面相觑。 “龚铁匠被你医死了!” “就是,你还恶人先告状咧!” “后生仔,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跌一跤要什么紧?自己爬起来!” 傅楚窈加大了声音,“我在问,是谁把他推倒的???” 铁匠老婆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好,是我带了人来,我的人不小心推倒了这个小后生,我亲自把他扶起来?” 说着,铁匠老婆果然上前,把南瓜仔扶了起来。 南瓜仔顺势就起来了。 傅楚窈随即换了一副笑脸,问道,“婶子快进来坐。” 铁匠老婆盯着傅楚窈看了一会儿,抬腿进了院子。 众人便要跟着一块儿进。 “你们是谁?”傅楚窈站在院子门口,盯着众人冷冷地问道。 众人又是一愣。 “我,我是铁匠家的邻居!” “铁匠是我堂表叔!” “我跟铁匠是一个村的!” 众人纷纷叫嚷道。 傅楚窈道,“那都在外头等着吧!南瓜仔、关门!” 众人怒了―― “哎你这小丫头!医死了人你还傲个啥?” “就是,你医死了人态度还那么差,以后谁还敢来找你医病?真是……” “小丫头,做人不能这样啊,人是你们害死的,现在还这种态度?” 铁匠老婆道,“你们在外头等我吧,横竖我们也就在院子里说话,你们站外头也能听到。” 傅楚窈看了铁匠老婆一眼。 听了铁匠老婆的话,众人没法子,只得退出了院门外。 南瓜仔上前,关上了院门。 “南瓜仔,你去沏壶茶过来。”傅楚窈吩咐道。 南瓜仔去了厨房。 “婶子你坐,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我说说。”傅楚窈说道。 披麻戴孝的铁匠老婆只是站在一旁,并不坐,闻言,也只是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当家的,去了!” 傅楚窈挑眉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铁匠老婆泣道,“他是……昨天晚上走的,今儿一早抬他上了山,已经下葬了。” ------------ 第二百零八章龚铁匠死了(二) 听了铁匠老婆的话,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乡里办白事一般都要停尸七天。 因为天大地大,死者最大。 所以,就算后来满世界都要破四旧什么的,但讲究一点儿人家,还是会循着老规矩,停足七天才抬上山安葬;要是遇上了三伏天、肉体易腐的时候,那也是必须要停够三天的。 但是,刚铁匠老婆说,龚铁匠是昨天死的,今天一早……就已经被送上山了? “婶子不说实话,这事儿也赖不到我头上。”傅楚窈认真说道,“龚叔在我家医治的是外伤,而且那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有什么理由……龚叔都已经好了两个多月,突然暴毙还要算在我头上的?” “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死,他发病,也总会有个早期症状。我虽然是昨天才回来的,可我奶奶一直在,龚叔不好了,婶子为什么不来找我奶奶?现在龚叔突然死了……你们埋都已经埋了,难道还要来找我们的不是?这是什么道理?”傅楚窈质疑问。 铁匠老婆尚没有说话,院子外头就有人嚷嚷道,“……明明就是你这妖孽使了奸计,给龚叔下了蛊!你还狡辩!” 傅楚窈怒喝了一声,“南瓜仔!” 南瓜仔立时从厨房里跑了出来,“……阿窈姐?” “去烧一锅开水,从院门上泼下去!教那些嘴上没把门的知道……不该他说话的时候就要闭嘴!”傅楚窈怒道。 南瓜仔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是傻子,不会听不懂阿窈姐的言外之意,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倒了开水去泼众人。 再说了,这会儿家里哪有开水? 大早上的,家里根本就还没有开始烧开水,而且家里开水瓶里储存的热水,已经被阿窈姐洗漱用完了……刚才阿窈姐吩咐他沏茶,他都要现烧开水,而且架在炉子上的开水到现在还没烧开呢! 于是,南瓜仔二话不说就跑到一旁去,拎起了盛满了井水的木桶,又拿了个瓜瓢,快步走到院子门口,用瓜瓢舀了水,就从院门上方洒去。 南瓜仔身量极高,他这么一泼水,虽然有一半儿洒在了自家院子里,却也有一半儿被他泼了出去…… 院子外头的人纷纷惊呼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这天杀的真的泼开水啊!” “哎哟烫死了烫死了……” “快起来吧,这不是开水,是井水,冷的!” “哎啊烫死人啦!” “烫烫烫!哎呀我这手……都没知觉了!” “起来起来……像什么话!” 傅楚窈朝着铁匠老婆微微一笑,“婶子见到了?我不过喊了一声泼开水……南瓜仔泼的是不是开水,您心知肚明。可外头的人却嚷着他们确确实实被泼了开水?” 铁匠老婆半天没吭声。 “所以……婶子是听谁说,说龚叔是被我医死的?”傅楚窈问道。 半晌,铁匠老婆喃喃说道,“……本来嘛,我们当家的,他的腿……早已经好得就像个没事人似的。前几天有人来我们铺子里打铁,就说起了梁家村的方婆婆和阿窈小妹子。我们当家的自然也要夸一夸阿窈小妹子,还露出他的伤腿给人看……” “就有人说,隔壁村的满叔也是方婆婆医好的,还说,还说满叔当初吞了一肚子的蜈蚣蛋,后来也是被方婆婆治好、又呕了一肚子的蜈蚣崽子出来,这病才好了的……” “听说有人吞了蜈蚣蛋,最后那些蜈蚣蛋还在他肚子里孵化了出来,当然有人惊奇得不得了!也有人说,好像湘西苗族地区是有人专门养‘蛊’这种东西的……” “他们说,满叔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下了蛊的吧!他们还说,‘蛊’是很厉害的,根本没人能解‘蛊’这种东西,除非,那蛊本身就是方婆婆下的!” 傅楚窈顿时勃然大怒! 铁匠老婆抽泣了一声,继续说道,“……据说苗族的蛊毒,千变万化,每一只蛊虫的毒性都不同,除了养它的饲主,没有第二个人能解……” 傅楚窈怒极反笑,“既然这蛊虫这么厉害……我祖孙俩与满叔无仇无怨,又为什么要给满叔投蛊?” 铁匠老婆看了傅楚窈一眼,说道,“你们为了博出名,想让外人知道你们祖孙俩的医术高超,就故意给满叔下了蛊,再光明正大的医好他,这也是有可能的。” 傅楚窈一字一句地问道,“……这话是满叔亲口说的?” 铁匠老婆摇头,“那天满叔并不在,是村里人说的。但是,满叔呕了活虫出来的事儿……这一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哇……” 傅楚窈懒得再跟铁匠老婆扯满叔的事,便打断了她的话,“好,那我问你,满叔是满叔,与龚叔无关,你又凭什么认为龚叔是被我医死的?” 铁匠老婆瞪大了眼睛,“怎么无关?我们当家的……就是死在蛊毒上啊!” 说着,她哇的一声就痛哭了起来。 傅楚窈一怔。 “什么?”她喃喃问道。 蛊这种东西,傅楚窈当然不是一无所知。 前世的她,到了后来只知吃喝玩乐,关于蛊毒啊这样的电影看了好多……重生回来以后,家传的医经医案上也略有提及。 蛊应该就是跟中医医术一样,从上古传到现在……有一部分是被世世代代的人们深受其苦(或为人所得益而夸夸其谈),从而会把蛊或医术十分之夸大,甚至到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地步。 而从奶奶传授与她的家传医书中看来,蛊虽然确实存在,但却十分稀有。 大约种蛊施蛊的人,终其一生也要与毒物相伴,寻常人不愿意与之交往。所以这种蛊施蛊的人,生活是过得很苦的。寻常老百姓更加不愿意自家的儿女与养这种毒物的人来往。 这一代传一代的,种蛊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除去种蛊人数量稀少,蛊虫难得之外;培育一只蛊虫耗时多、也耗费精力,所以蛊师根本就不会无缘无故的下蛊。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问道,“龚叔他,到底怎么了?” ------------ 第二百零九章龚铁匠死了(三) 铁匠老婆大哭了起来。 “……我们当家的,昨天夜里突然就说肚子疼,然后,然后……他呕了一大滩的虫子出来!各种各样的都有!我、我们被吓坏了……连我也跑了出去。” “后来我们去喊了村支书过来,又带了好多人一起,这才大着胆子回来了。可是,我们当家的,他就已经死了哇!”铁匠老婆嚎啕大哭道,“……他都已经僵了!” “我们进去看他的时候,他身上都还有毒虫在爬!后来连村支书也说,怕是不能等,得赶紧上山埋了才行……所以我们又连夜用木板钉了一副棺材,今天一早,把我们当家的给送上了山……” 说着,铁匠老婆泣道,“现在我们的那个家,哪里还回得去?我们当家的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这么一去,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铁匠老婆再一次放声大哭。 傅楚窈皱紧了眉头。 这时,门外传来了方氏的声音,“……阿窈,开门。” ――奶奶回来了! 傅楚窈大喜,站起身去开了院门。 方氏挎着篮子、沉着脸儿进来了。 跟着铁匠老婆来的那群村民战战兢兢地挤在一块儿,仿佛在害怕方氏随便就能掏一堆毒虫出来似的。 “奶奶……”傅楚窈急急地说道。 方氏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孙女儿,一面沉声道,“好了我已经听到了……南瓜仔,你去找梁大壮,让人带着队上的干部来咱家一趟,也去村子里找人,没活儿干的、愿意凑个热闹的人,叫他们都来!” 南瓜仔应了一声,急匆匆出了门。 铁匠老婆一听这话,顿时激动了,“方婆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当家的已经死了!他是被你们放的蛊给害死的!现在你们还、还……还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嘛?” 方氏冷冷地说道,“你也可以去找人来,人越多越好。” 铁匠老婆被气坏了,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怒道,“好!你当我不敢?我、我都已经家破人亡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接着,铁匠老婆又朝着院子外头怒吼道,“……二狗子!你去村里让大伙儿都来,替我讨个公道!小泥巴你去镇上叫人,就说我们当家的虽然已经去了,但只要有人还念着他在世时的好,就过来看一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是怎么被人欺负的吧!” 围在傅家院子外头的人纷纷也应了一声,竟有七八人跑开了。 片刻,南瓜仔先领着梁家村的人来到了。 为首的,正是生产队长梁大壮。 梁大壮一进门,便拿着旱烟袋敲了敲门,问道,“方婆婆,这是怎么了?” 铁匠老婆怕吃亏,抢在方氏开口之前开了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了这件事。 而方氏的表现却让人费解…… 她居然叫孙女儿马上去做午饭? 虽然不知道奶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傅楚窈也不敢怠慢,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快手快脚的做饭。 等她做完饭,外头已经赶来了不少村民,大约铁匠老婆喊来的人……该到的都到了。 而铁匠老婆也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事情的经过给说了出来。 方氏道,“你们等我一等,我先去吃个饭,然后和你们一起……上山开棺查验。” 众人齐齐一滞。 ――开棺验尸? 可是方氏已经转身进了厨房,还喊了一声,“南瓜仔?快不进来吃饭?” 南瓜仔看了众人一眼,跟在方氏身后跑进了厨房。 众人面面相觑。 这都什么时候了?方婆婆居然还这么冷静……她要先吃饭?那,他们怎么办?他们不吃饭了啊? 方氏可没管那么多。 她进了厨房,与孙女儿、南瓜仔就站在灶前,就着炒青菜、笋干炒腌菜扒起了白米饭。 三人匆匆吃完饭,方氏又交代二人,“阿窈回屋里去准备我要用的东西,尽可能齐全些;南瓜仔把碗洗了,家里收拾一遍,走的时候把院子锁好,再去山上把大黄喊回来,你带着大黄再去追我们,懂?” 傅楚窈和南瓜仔点了点头。 二人当即行动了起来。 傅楚窈出了厨房、在廊下拎着自己的背篓进了正屋,然后转进奶奶的屋子,开始收拾奶奶平时用的针具,以及一些奶奶平时炮制的成药药丸。 她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了东西,然后出了正屋,朝奶奶点了点头。 方氏缓缓环视着围满了自家小院的人。 “今天我让大伙儿都来,主要是想在这儿跟大家说一句,大约这是我最后一次施医救人。从此以后,整个栖云镇,我不会再给任何一个人医治,哪怕是,他就活活病死在我面前!你们,都听懂了?”方氏一字一句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 胖婶连忙上前说道,“方婆婆不要生气!干嘛理会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我们再无知,也晓得中医和蛊这两种,就跟种地和写文章一样……想要当好地里的老把式,那是要琢磨一辈子的!想要当大官写文章,也是要琢磨一辈子的……哪能两样都兼顾?” 二柱婶也道,“方婆婆,我们是信得过您的,那些别个村子里的、也不知道底细的、恐怕就是冲着讹钱来的人……您别理会!” 铁匠老婆大怒,正准备说些什么…… 方氏一挥手,“我意已决!走吧铁匠家的,你在前头带路,咱们这就上山开棺验尸去。” 铁匠老婆怒道,“呸!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我们当家的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你还要惊扰他?难道你就不怕他死后化为厉鬼来纠缠你?” 方氏盯着铁匠老婆看了半晌,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家小孙女医死了你那当家的,我就问你一句,证据何在?凭你红口白牙的,就能定人生死了?你不敢开棺验尸,难道是你心里有鬼?” 铁匠老婆被气得…… “好!我就问你,这开了棺、验了尸……你要怎么验?”铁匠老婆怒道。 方氏奇道,“不就是为了验出你男人的是为了什么死的么?不然你以为能验出什么?当初你男人来我家治的是腿,可他暴毙而死、却是因为从口中吐出了蛇虫。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有事,为啥不是他的腿有事儿?” 铁匠老婆一呆,尖叫了起来,“都说了,是你们放蛊,放蛊害死了我们当家的啊!” ------------ 第二百一十章龚铁匠死了(四) 在场的梁家村的人听了铁匠老婆的话以后,很是生气,立刻吵吵嚷嚷了起来。 更有不少人上前劝说方氏,教她别听铁匠老婆的,就当铁匠老婆在放屁。 而铁匠老婆带来的人也不甘示弱,与梁家村的人争吵了起来。 方氏一挥手,“……不是我老婆子矫情,今天这事儿发生了,就是不冲着我老婆子的名声,也要为乡亲们最后尽一次力。” 跟着,她又对铁匠老婆说道,“今天是你男人口吐蛇虫而死,明天就有可能是你!或者是你!你!还有你……”方氏一边说,还一边指着方才帮着铁匠老婆说话、而且还是闹得最最厉害的几个。 那几人开始还仗着自己这一方的死了人,所以理直气壮。 可这会儿被方氏一指,人人都被吓坏了,当下就做鸟兽状四处逃散。 其他的人一听,也淡定不下来了。 “走走走!咱们还是上山去看看龚铁匠的坟吧!” “就是,去看看也好……总要弄清楚出了什么事吧?” “这事儿可不能不理会啊,万一真有人在背后搞鬼,哪个晓得下一个是谁倒霉!” “就是,还是开棺验一验的好。” 铁匠老婆听了,终是有些不安,说道,“可我们当家的……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有人怆她道,“这哪叫入土为安?龚铁匠死得不明不白,以后肯定会作祟的!你啊,想让你男人安心,还是先搞清楚他是怎么死的吧!” 铁匠老婆听了,把心一横,咬牙道,“好!就算开棺验尸,那也是……那也是方婆婆开了他的棺!日后他心里有什么不满,可不能回来祸害我和孩子们!” 胖婶盯着铁匠老婆,小声嘀咕道,“……还有人害怕自己男人祸害自己的?” 铁匠老婆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假装没听见,转身朝院子门口走去,“那走吧!” 方氏紧随其后。 傅楚窈背着背篓跟了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也跟了上去。 方才还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傅家院子,顷刻之间走得一个人也不见! 南瓜仔匆匆洗好碗,又烧了两壶开水、用保温瓶装了;然后稍微收拾了一下被村民搞得乱乱的院子,这才栓了门,去山上找大黄去了。 而众人跟着铁匠老婆,一路步行到了掩埋龚铁匠的地方。 龚铁匠正值壮年,没人意料到他会死,所以根本就没有选好墓地;他的棺材就是被随意找了个地方,刨了个坑,埋在了土里。 只是,因为他的坟还是座新坟,坟头土还是新鲜的,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 当下就有几个从梁家村赶来的村民,拿着锄头开始刨起了坟头土。 不大一会儿,众人就听到“咣”的一声沉响,像是锄头挖到了木板类的东西。 立刻有人说道,“挖到了!大伙儿轻点儿啊!” 众人纷纷应了一声,有的人就开始换了铁锹,开始往外头铲土。 大部分人都不敢靠太近,就远远地看着…… 只是,那几个正在挖坟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啥声音?” “这,这不对吧!” “是啊……怎么有动静?” “怕、怕是诈尸吧?” 那几人说着,对视了一眼,脸色惨白。 正说着,众人突然清楚地听到了“叩叩叩”的声音从坟里传了出来,似乎还伴随着“唔唔”、“嗬嗬”这样的声音? “妈呀!大白天的见鬼啦!”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围观的百十个人突然就作鸟兽散了…… 就连梁家村里的那几个帮着开坟的村民也跑了! 傅楚窈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 她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见了奶奶紧锁双眉,只有疑惑而无惊恐的样子……不由得也镇定了下来,问道,“奶奶,是不是龚铁匠还活着?” 方氏正沉思于心事,听了孙女儿的话,便随口敷衍了一声,“你问问!” 傅楚窈不知奶奶在敷衍自己,果然朗声问道,“龚叔,是你吗?” 清清脆脆的少女声音一响起,那坟中的棺材立刻发出了更加剧烈的响动,同时还伴随着也不知是人还是野兽的叫声。 傅楚窈又道,“龚叔你莫慌,我问你几件事儿,你能答出,我就相信你真是龚叔,你还活着……我会开棺教你。我没问你的时候,你就别吭声……听懂了你就敲三下棺材板儿。” 过了一会儿,傅楚窈果然听到了清晰的三下敲棺材板的声音。 傅楚窈与方氏对视了一眼。 ――难道说,龚铁匠还真活着? 傅楚窈定了定神,又问,“你认得我么?认得敲一下,不认得敲两下。” 棺材板上传出了一声清晰的敲击声。 傅楚窈又问,“……我家里有几口人?有几口人你就敲几下。” 棺材板上传出了三声清晰的敲击声。 傅楚窈再问,“……你老婆叫什么名字?秀香、靖香、早香,这三个名字哪一个是对的?” 棺材板上传出了两声清晰的敲击声。 傅楚窈再不怀疑,大喊了一声,“来人哪!龚叔还活着,快,快来帮忙救人!!!” 可众人早已跑得远远的,就算有些胆大的,此刻也不敢靠近。 傅楚窈心急,再也顾不得许多,拾起了方才被人丢弃在一旁的铁锹,开始往外头铲起了土。 不大一会儿,有人匆匆赶了过来…… 他们捡起了地上的农具,甚至接过了傅楚窈手里的铁锹,开始飞快地挖起了坟土。 傅楚窈一看,竟是她和奶奶以前医治过的那些人们:如陈建民、满叔等人,还有石头爹(胖婶的男人)、二柱爹等人…… 于是,傅楚窈又叫喊道,“龚叔你别动,保持体力……把你头脸侧到一边,小心等下我们开棺的时候,泥土落进了你的口鼻里。” 棺材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发生任何声响。 ------------ 第二百一十一章龚铁匠死了(五) 人多好办事。 有了众人的加入,没过一会儿,棺材的表面就被完全清理干净了。 大约这棺材是在仓促之中打好的,所以它根本就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棺材,充其量也就是个用木板钉起来的……像箱子一样的东西,甚至因为做工太糙,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大得很! 傅楚窈盯着那棺材上的缝隙,心想这铁匠也算是命大,要不是这二指宽的缝隙、要不是众人早上在掩埋他的时候,可能因为心慌所以连坟坑也刨得不是那么用心,再加上这才过了晌午,奶奶就做主要开棺验尸…… 不然,这铁匠估计还是会被活活憋死在棺材里! 有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龚铁匠你悠着点啊,咱们这就把木板拆了啊……” 过了一会儿,棺材里传来了“叩叩叩”三声响。 就连棺材表面上的泥土都被震动得移了位置。 陈建民狠一狠心,将锄头放在两块木板之间缝隙里,然后狠狠一别…… 那木板顿时“吱呀”一声变了形。 有一就有二。 陈建民将木条箱似的棺材面上的木板一块一块地拆开了…… 先露出来的,是一双男人的腿。 慢慢的,随着面上的最后一大块木板被打开以后…… “哎哟我的妈!”陈建民突然怪叫了一声,丢下锄头就跑了。 傅楚窈凑了过去。 也不知龚铁匠的棺材里到底出现了什么异象…… 就连胆子倍儿大的陈建民也扔下了锄头、跑了! 傅楚窈凑了过去。 她顿时皱紧了眉头。 原来,龚铁匠两眼圆瞪,双手呈鸡爪状曲在胸前位置,且十个指头尽是血肉模糊的! 以及在他的口鼻处、胸襟前,几乎都是黑乎乎的、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的……呃,虫子? 这一来,是龚铁匠的样子确实有点恐怖,二来,那些虫子也……忒恶心,难怪连陈建民也跑了。 傅楚窈与奶奶对视了一眼。 “奶奶,我下去看看。”傅楚窈卷起了袖子走了过去。 方氏道,“……你站着,让我去。” 傅楚窈才不想让奶奶干这种又脏又臭……还恶心的活呢!奶奶本来就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嘛! 所以她抢先一下,跳下了坟坑。 傅楚窈先是喊了两声,“龚叔?龚叔……” 龚铁匠没反应。 她伸手摸了摸龚铁匠的颈部,听了一会儿,抬头对奶奶说道,“……像是不好了,已经没了动静了。” 方氏想了想,说道,“怕是惊厥,上针,先刺他百会,然后再上十宣、曲池、大椎、太冲……” 傅楚窈打断了方氏的话,“奶奶,我翻不动他呢!” “汪汪汪!嗷呜嗷呜……” 远处响起了大黄嘹亮的嗥叫声音。 过了一会儿,南瓜仔果然带着大黄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见围观的众人都躲得远远的,坟坑那儿就只有方氏一个人站着……南瓜仔觉得有些奇怪。跑近了一看……哦哦,原来阿窈姐蹲在坟坑里,正在扒拉……呃,龚铁匠的尺体? 大黄围着坑头转了几圈,汪汪呜呜地低叫了几声。 方氏招呼南瓜仔,“铁匠还没死,你下去帮你阿窈姐一把,她要让龚铁匠翻个身儿。” 南瓜仔二话不说就跳下了去,先是让傅楚窈挪了一下位置,让她站到龚铁匠的脚那儿去;然后二人咬着牙,齐心协力地喊着号子,把龚铁匠给翻了个面儿。 傅楚窈又喊南瓜仔,让他脱了外衣、叠成细细条像个小枕头状,让垫在龚铁匠的胸口处,以使龚铁匠的口鼻等部位可以悬空,不至于窒息。 南瓜仔照做了。 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给龚铁匠施针。 她扎了针下去,又帮着按揉龚铁匠的后背心。 过了一会儿…… “哇!呕……呕!!!” 刚才不怒目瞋睁、跟死不瞑目没什么差别的龚铁匠居然发出了令人觉得恐怖的呕吐声音! 这下子,连南瓜仔都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他一下子就跳出了坟坑,还往外头跑了几步。 然而龚铁匠这么一呕吐,傅楚窈立刻开始替他有节奏地按压起背部来,龚铁匠开始了惊天动地的呕吐…… 惊慌失摸的南瓜仔躲到了方氏的身后。 方氏瞪着南瓜仔。 南瓜仔定了定神,又看了看方氏,战战兢兢地问,“奶奶,龚铁匠他……真没死吧?” 方氏不悦地“嗯”了一声。 南瓜仔又朝着坟坑里看了一眼。 只见娇小玲珑的阿窈姐正跪在铁匠的身边,还不住地按压着…… 南瓜仔把心一横,又重新下了坟坑,还忍着恶臭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姐,我来帮你吧!” 傅楚窈已经狼狈不堪了。 听了南瓜仔的话,她连忙喘着气说道,“好,你像我这样,替他按着,我还有几针没来及得给他扎呢!” 南瓜仔点头。 见傅楚窈挪了位置,他连忙过去了,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双手交叉开始按下…… 傅楚窈则抓紧时间开始下针。 “龚叔,你莫急。就是心里头难受你也忍着,等把气儿喘匀了以后再呕,听到了吗?要不然……一下子背过了气,那可真是要丢性命的啊!”傅楚窈大声交代道。 龚铁匠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不过,他也开始努力地喘起了粗气。 龚铁匠喘上一会儿就呕上几声,喘上了一会儿又呕了几下…… 慢慢的,在附近围观的村民们见始终没有僵尸从坟里跳出来,不由得壮着胆子慢慢的围了过来。 龚铁匠大约已经呕尽了,不再呕吐,现在只会猛喘粗气了。 傅楚窈收了针,让南瓜仔帮着龚铁匠给翻过身来。 只是,龚铁匠一转过身来,那围观的众人又齐齐惊呼了一声,忙不迭地纷纷后退! 原来龚铁匠满头满脸的、全爬着密密麻麻的虫子! ------------ 第二百一十二章龚铁匠死了(六) 众人见到了龚铁匠的惨样儿,纷纷怪叫了一声就作鸟兽散了。 傅楚窈只得招呼了南瓜仔一声,两人合力,将龚铁匠从棺材里扶了出来。 陈建民、满叔等人见龚铁匠的腿和胳膊还会弯,就一边大声背着语录,一边上前去接应去了。 龚铁匠被人扶着、出了坟包,垂头丧气地在一旁坐着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神智清明了一些,开始坐在一旁、指着那个坟包,气急败坏地用当地最最恶毒的方言……也不知是在骂谁的祖宗八代。 众人见他手足可以弯曲、会喘气儿、还会骂人儿…… 那基本就可以确认,龚铁匠确实没死,还是个活人了。 但这么一想,众人又齐齐地出了一身冷汗! 哟,那,那……那这岂不就是,龚铁匠还没死,就被人给活埋了? 这下子,再没人说龚铁匠是方氏与傅楚窈祖孙俩医死的了。 梁家村的人开始质问铁匠老婆了,“……你男人还没死呢你就埋了他呀?” 铁匠老婆简直百口莫辩! 半晌,她才反应了过来,急急地奔到了龚铁匠的身边,想亲近着看一看、摸一摸的,奈何她男人身上全是虫蚁之物……她哪里还敢上前! 铁匠老婆也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下子,现场可热闹了。 龚铁匠又惊又怒的叫骂声、铁匠老婆的嚎哭声、以及围观众人的议论声音…… 一切都乱糟糟的! 傅楚窈去了一旁,随便摘了好些叶子下来,搓搓揉揉了一会儿,挤出些许汁水,再用叶子团当成刷子用,擦了擦自己衣角处沾上的龚铁匠呕吐出来的污秽物,又把双手给仔仔细细地搓了一遍。 其实这些叶子的汁水,涂在手上粘粘乎乎的很不好受。 但至少也总比身上沾染着恶臭气味强…… 她在这边打理了一下自己,那边众人也议论够了,才有人上前问方氏与傅楚窈,“方婆婆,阿窈小妹子,龚铁匠这是怎么了?” 傅楚窈看了奶奶一眼,见奶奶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便解释道,“龚叔他,肯定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最好能想起来昨天一日三餐吃了啥,再就是家里要是还有剩饭的话,应该也能找出来。” 听了傅楚窈的话,铁匠老婆愣了一下,也顾不上哭了。 她呆愣愣的,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指着一个人厉声喝道,“毛老五!是你!是你……” 人群中的一个汉子顿时被吓了一跳! “什么,什么?”毛老五惊慌失措的反问,“……关我什么事?” 铁匠老婆骂道,“是你!就是你!我想来想去,我们当家的就是吃了你家的猪血豆腐才会这样的!昨天晚上我炒来吃了,那猪血豆腐有股子霉味儿,我只吃了一块就不想吃了,我们当家的怕浪费,一盘子咧,全吃了……然后半夜就喊心口疼……” 毛老五听了这话,回骂道,“我家是有猪血豆腐啊!关你啥事?我什么时候送过我家的猪血豆腐给你?你男人死了你赖阿窈妹子,你男人没死成你就来赖我?” 铁匠老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是你是你就是你!我咋不晓得是你!就是你送了血豆腐给老胡,老胡转手就给了我们当家的……你是没有给我血豆腐,但老胡的血豆腐,是不是你给的,是不是你给的!” 毛老五一呆。 铁匠老婆又道,“老胡是个单身汉,他哪儿来的血豆腐?啊?你敢说,那血豆腐不是你做的?你是没害成老胡,倒是把我们当家的给害了!” 众人“嗡”的一声又转头看向了毛老五。 毛老五脑门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爆了起来,“你放屁咧!我是给了老胡一串血豆腐,但老胡给你的血豆腐是不是我家的……哪个知道?你有本事喊了老胡出来对质啊!” “你让我去找老胡?你不晓得老胡是什么人?我上哪里去找老胡?”铁匠老婆急了,叉腰骂道。 毛老五骂道,“我毛老五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所以我敢认……我确实有给老胡几根血豆腐!但是……我有让老胡把血豆腐给你?” “我把血豆腐给了老胡,那血豆腐就是老胡的东西了,他爱留着自己吃,还、还是送人,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要找麻烦,肯定是去找老胡啊!”毛老五继续骂道。 铁匠老婆尖叫道,“……但是你的血豆腐吃死人了啊!” 毛老五愣住了。 龚铁匠那个村的村干部没来,现场只有梁大壮这么一个生产队队长。他见闹哄哄的也不像话,就用旱烟杆敲了敲一旁的树干,发生了“叩叩叩”的声音,示意大家肃静。 “老胡到底是谁啊?把他叫来……对个质不就行了?”梁大壮说道。 梁家村因为有方氏在,村里人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就没求过外面的人,所以根本就听说过老胡这号人。 有人回答道,“老胡就是胡怀典,他是个赤脚大夫,哪个晓得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又有人接话道,“是啊,他昨天还在镇上呢,今天指不定就去了哪个村子里了……” ――姓胡的是个游方医生? 傅楚窈一怔,顿时想起了胡怀典这个人物。 她不由自主地就看了陈庄的陈建民一眼。 果然,陈建民顿时低声咒骂了起来,“……我呸他个胡怀典,狼心狗肺的混帐东西!” 梁大壮听了那几个村民的话,想了想,又问毛老五,“……哎,你说说,你家的血豆腐放了多少年啦?” 毛老五听了,顿时有些吱吱唔唔。 “快说!”梁大壮虽然识字不多,到底也当了好些年的生产队长,自有些威严的。 毛老五扭扭捏捏了一会儿,说道,“怕也有个一两年、两三年的罢!” ------------ 第二百一十三章龚铁匠死了(七) 听毛老五说,那血豆腐已经放了好几年了,众人齐齐一愣。 “毛老五小气得要死,他要是说已经放了两三年,那就应该是放了四五年了吧……” “放了四五年的血豆腐,怕是能成精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妖精鬼怪的那是四旧,呸呸呸!” “成精倒不至于啦,但放了四五年血豆腐,真是要吃死人喽!” “龚铁匠也是的,吃到味道不对就别吃了嘛,怎么还吃咧……” “还不是舍不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方氏突然说道,“阿窈,咱们下山去,得去铁匠屋里看看。” 奶奶的话,让傅楚窈觉得深以为然。 当然是要应该要去查看一下铁匠家的屋子。 而且,她怎么隐约觉得……这个游方医生胡怀典,有点儿像是冲着她们祖孙俩来的? 这时铁匠老婆也反应过来了,“……对了那一挂血豆腐我没炒完,还留了一半儿呢,就在我家厨房里挂着!” 既然这样,众人就决定一块儿下山去铁匠家看看。 方氏拿出了一颗丸药,教南瓜仔拿过去喂铁匠吃下。 跟着,人们把早上抬上山的那副打得歪歪斜斜的“棺材”给拆了,就留了一层板,众人抬奄奄一息的龚铁匠下了山。 行至龚铁匠屋里时,周围的乡邻们见龚铁匠又活了……不由得十分惊奇,先是纷纷怪叫了起来、跑得远远的,然后一打听……啊?原来龚铁匠没死啊!于是众人便又远远地跟着大部队来到了铁匠家,直把他家给围了个里三层再外三层的! 到了家,铁匠老婆连她男人也顾不上了,急匆匆直奔厨房,去拿了一挂血豆腐出来。 ――血豆腐其实就是腊肠的一种,跟肉馅的香肠一样,也用猪大肠来当肠衣,但灌进肠衣里的,是调了味的猪血和糯米饭。 做血豆腐的过程跟做香肠一样,灌好肠好在肠衣口里扎紧了绳子,晾到半干之后再用烟薰得干干的。吃的时候割一截下来,用辣椒或者腌菜一炒……既有腊肉的鲜香,成本又比腊肉低了许多。 所以血豆腐是本地农家最受欢迎的食物了。 只是,众人一看到铁匠老婆手里拎着的血豆腐,就“嗡”的一声……像捅了马蜂窝似的,议论纷纷了起来。 众人见铁匠老婆拎了一副黑漆漆的东西出来了,不由得纷纷惊呼了起来―― “哎哟这血豆腐都已经黑完了哪还能吃啊!” “嘿,明眼人都知道……这玩意儿吃了,肯定不死也脱层皮啊!” “毛老五是什么人呐!连他自个儿都不吃的东西,还拿去送人,他想害死人嘛?” “也怪铁匠贪心,这玩意儿不吃了也就不招罪了。” 傅楚窈与方氏对视了一眼。 “龚婶子,你把这血豆腐给我看看。”傅楚窈说道。 铁匠老婆把这挂东西递给了傅楚窈。 方氏又问,“还有剩饭剩菜留下吗?” 铁匠老婆道,“……没有剩的,都喂了狗啦!” “那狗呢?”方氏追问。 铁匠老婆大喊了起来,“来旺!来旺?” 见自家的狗久久不应,铁匠老婆有些慌了,“难道我家的狗也死了?” 这时,南瓜仔领着大黄狗上前去,让大黄在铁匠家的狗窝里嗅了嗅……尤其让大黄闻了一下狗窝前的那个狗碗。 大黄开始满地乱转,还不停地嗅着地面,慢慢慢慢地离开了铁匠家。 南瓜仔想要跟上大黄却被方氏喝住了,只有几个好事的村民也跟了上去。 而那一边,傅楚窈则拿着那挂血豆腐,检查了起来。 有个自称是龚铁匠的堂嫂的妇女凑了过来,问傅楚窈道,“小妹子啊,铁匠他……是不是吃了这血豆腐的原因,才差点儿死掉了的?他怎么会呕出那么多虫子来?是不是这血豆腐放太久,已经变成了虫子窝?” 傅楚窈皱眉道,“……这个不好说。” 当然这龚家堂婶所猜测,也不是不可能。 但问题就是,要是铁匠老婆用这血豆腐来炒菜的话,肯定需要把这血豆腐给切成片、再炒熟啊!如果血豆腐有问题,难道在切片和炒菜的时候,没觉察么? “来把刀,把这血豆腐切几片下来我看看。”傅楚窈吩咐道。 立刻有人去找了刀过来,几下子就把那血豆腐给切开了。 傅楚窈仔细地翻看着血豆腐里的东西,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外。 想了想,她又问了句,“狗盆子在哪儿呢?” 有人引她去了铁匠家的狗窝那儿。 只是,狗盆子大约已经铁匠家的狗给舔得干干净净的…… 傅楚窈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铁匠会呕出那么多的虫子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但傅楚窈几乎可以凭直觉断定,这跟什么苗疆蛊毒绝对绝对没有关系。 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傅楚窈突然转头问铁匠老婆,“龚婶子,这血豆腐一看就是发了霉的,你切的时候、炒的时候没看到吗?” 铁匠老婆抽泣道,“昨晚上我陪着当家的打铁打到天黑才去做饭,灶房里黑漆漆的我也没看清,后来炒那血豆腐的时候是闻到味儿不对,我说不要了吧,当家的和老胡都叫我别扔、说可惜了!然后老胡上外头去扯了点扣扣子回来……说那玩意儿去腥又提味!” “我不是想着他是大夫嘛,他说这血豆腐能吃能吃的,而且他自己不也要吃吗?然后他又说扣扣子能消炎提香啥的,我就听了他的,把他摘下来的一小把扣扣子洗了洗,给放进锅里。” “那锅血豆腐,放了扣扣子以后,确实香,盖住了那霉味……可吃饭的时候,我尝了一口还是觉得味道不对,我还让他俩别吃!” “后来我们当家的就发了脾气,把我给骂了出来……我坐在门口吃饭,就听他俩在聊苗疆蛊毒啥啥啥的,怪渗人的……”铁匠老婆慢吞吞地说道。 ------------ 第二百一十四章龚铁匠死了(八) 听了铁匠老婆的话,再看着在那大碗里逐渐散开的黑色虫子堆…… 傅楚窈心里有底了。 她蹲在地上,从狗碗旁边捡起了一样东西,问铁匠老婆,“……这个,就是扣扣子吗?” 铁匠老婆擦了把眼泪,过来看了看,说道,“应该是,昨晚上我做饭的时候天都黑了,也看不仔细……总之个头大小有点儿像。” 傅楚窈将那粒圆圆小小的果实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果然隐约闻到了一点儿的油烟气,愈发可以确定这玩意儿十有八九就是胡怀典给了铁匠老婆的。 傅楚窈不会认错,这东西确实是种山间野生的香料,也可入药,民间叫它扣扣子,医书上的学名叫做草豆蔻。 草豆蔻本身没啥问题,药方中多采用晒干后的;但新鲜的草豆蔻用来炒菜……嗯,也不是不可以,新鲜的草豆蔻药性不大,但总是有点儿药性的。 傅楚窈没吭声,继续仔细地检查着狗窝、以及狗碗附近的东西。 …… 一粒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傅楚窈眯着眼睛,很小心地将那团东西拈了起来。 龚家堂婶也好奇地盯着那东西,问道,“……那是啥?” 傅楚窈出神地盯着那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知道,快去拿个海碗来,还要开水……要是没开水就马上烧一壶。” 龚家堂婶听了,一扭身就跑进了灶房, 傅楚窈已经将那团黑黑的东西拿到了奶奶跟前。 方氏嫌脏,不用接手,便就着孙女儿的比划,眯着眼睛对着光看了一眼。 她只看了那东西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骂了一声,“……畜生!”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 很快,龚家堂婶果然拿了个大海碗、又拎了个保温瓶出来,急匆匆地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说道,“约摸是昨天夜里的烧的开水,刚我试了下,还热着哪!” 傅楚窈让她将碗放在院子里的八仙桌上,然后又往碗里倒了些开水,再将自己拈在指尖上的那团小小的、黑色的东西给小小心地弹到了大碗里。 “这是啥?”龚家堂婶好奇地问道。 众人都围了过来,盯着那大碗里的小黑点儿仔细地看。 大约是因为热水容易泡发的原故,只见那小黑点儿就像发香菇那样,慢慢慢慢地散开了…… 渐渐的,那玩意儿越涨越大,竟然从黄豆那么大的一点儿,涨到了鸟蛋那么大,而且还散开了,黑乎乎的一大片! 众人突然惊呼了起来―― “哎哟我的妈!这是啥恶心玩意儿……” “这是虫子堆啊!” “铁匠就是吃了这玩意,才拼命地呕虫子出来的吧……” “蝎子!蚂蚁!地鳖!蜈蚣!这不是蜈蚣吧,看着像多足虫啊!” 傅楚窈与奶奶方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玩意儿,倒有些像是养鱼的渔民用来喂养塘鱼的土方饲料?或者是,喂鸡吃的饲料? 傅楚窈又问铁匠老婆,“婶子,你把昨天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到底有几个人在你家吃了饭?你做了几个菜,都是什么菜,把配菜全都说出来、包括你们喝的汤、酒、米饭……总之一样也不能少。” 铁匠老婆被碗里的东西给吓得够呛! 她喘了几口粗气,一边想、一边回忆―― “昨天晚上,我们当家的忙到了七点多……老胡也陪着聊天说话,后来我们忙完了,也晓得老胡是只有一个人的,就留他吃饭。他说正好今天给毛老五治了痔疮,毛老五给了他一副血豆腐,不如就吃血豆腐算了,还说血豆腐下酒最好……” “我们当家的呀,是一听到酒就不要命的!就喊我接了血豆腐,赶快去炒。我拿了血豆腐去灶房……先前不是跟你讲了,切的时候真没发切这是发了霉的,炒的时候才知道,就放了些老胡去摘的扣扣子……” “吃饭的时候咧,就是四个菜!一个血豆腐喽,一个辣子酱炒辣椒,一个是以前烤的花生米和一个炒豆角;我们当家的还叫我倒了两杯米酒出来,他和老胡一人一杯……”铁匠老婆细细说道。 傅楚窈听了,细细地追问了一遍,这些菜是怎么做的,放了什么佐料什么的…… 铁匠老婆如实相告。 傅楚窈仔细地听着,注意到铁匠老婆说,米酒是泡了曲药子的。 ――曲药子是乡间叫法。在医书上,这曲药子又叫吴茱萸,其实有壮阳的功效。 呃,这个…… 这时,铁匠老婆突然提起了一个细节―― “当时我就说这血豆腐味道不对啊,老胡还讲,说其实细细嚼嚼,感觉这菜的味道特别香啊,尤其是一口酒一口菜这样吃起来,香得很!” “我想着,是不是我炒菜的时候,其实没问题啊?反而是后来菜被端上了桌以后,趁着屋里只点了那一盏煤油灯、又不够光,他趁机把这些虫子块洒在血豆腐上啊?” 到这时,铁匠老婆越说就越怀疑,越怀疑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傅楚窈与奶奶交代了一个眼神,心里有了底。 铁匠老婆是当事人之一,她的猜测或许可靠;但傅楚窈也有着自己的推测。 ――草豆蔻味辛性温,于脾胃有益,但新鲜的草豆蔻药效并不大……而草豆蔻与热性的米酒、辣椒等物混食,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当然,很有可能就如同铁匠老婆所猜测的那样,那干虫子球儿就是老胡悄悄放进菜碗里的,然后他再殷勤劝食…… 龚铁匠有酒助兴,不但吃了不少变了质的血豆腐、草豆蔻、还喝了泡过吴茱萸的米酒、吃了辣椒、烤花生这些都属于大热的食物,就会令原本是养胃宜脾的草豆蔻的药性被激发,让本来身体强健的龚铁匠愈发的阴虚血燥,就会出现心口绞痛这样的症状。 再加上,龚铁匠可能真的吃下了不少的虫子球。 那些没有被完全嚼碎的虫子球根本就没熟,应该就是胡怀典趁着屋里灯光不够,直接洒在了血豆腐里的。 因为没有经过热处理,那些虫子干当然没有发作。 直到龚铁匠在吃血豆腐的时候,连着那些虫子干也一块儿吃了,然后那些虫子干在他的肠胃里膨胀发大,导致他的胃根本就包容不下,才会发生了呕吐。 极度的呕吐与热惊厥的又使龚铁匠昏迷、休克……从而导致人们以为他已经死掉了;当然这其实是龚铁匠体质好的原因,最后才会在棺材里又醒了过来。 傅楚窈环顾四周,缓缓地开了口,“这扣扣子呢,又叫草豆蔻……” ------------ 第二百一十五章龚铁匠死了(九) 傅楚窈一开口说话,在场围观的近百位村民们都不吭声了。 少女清脆甜润的声音,将她猜测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还将那头一天晚上龚铁匠吃过的那些食性相克的食物一样一样地分析给大家听。 众人听着,不住地点头。 是啊,这次要不是方氏坚持要开棺验尸,且众人以为龚铁匠“暴毙”的原因蹊跷从而草草掩埋的话……恐怕龚铁匠就真的死在了坟墓里了! 想到这儿,众人都觉得后怕。 龚铁匠尤其。 他甚至有点儿神经恍惚了。 “靖香,再打二两酒给我,给老胡也满上……”龚铁匠眼直直地说道。 铁匠老婆抹了一把眼泪,骂道,“喝喝喝!你就是被酒给害死的!还喝酒!以后我再让你喝酒,我、我就回娘家去!” 这时,站在一旁的南瓜仔突然问道,“……阿窈姐,要是铁匠真是老胡害的,那老胡陪着铁匠叔,肯定也喝了酒、吃了血豆腐吧?他要是明知道这些东西不能一块儿吃的话,为啥他还敢吃?如果他真吃了,现在会不会也跟铁匠叔一样?” 傅楚窈朝他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这很简单,只要他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呕出来就行。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毒物,而且龚铁匠最大的麻烦,就是他吃下去的虫子球因为急速膨胀而呕吐,才会让他昏厥过去的。”傅楚窈解释道。 铁匠老婆一拍大腿! “有有有!昨天晚上老胡在我们家里吃完饭,连歇都不肯歇一下就说要走……结果呢,他刚走到我家台阶下就呕了!我跑出来看动静,看到他折了树枝在扫他呕的那些……我说老胡不用整了,明天村里的狗一来,自动就给你搞完了,没事没事!” “结果老胡还说什么脏死了、非要搞干净……现在听了阿窈妹子的话,才晓得……怪不得他当时立马就要走,还那么快就呕了出来咧!”铁匠老婆恍然大悟道。 南瓜仔不高兴地说道,“……你去我们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就在怪我阿窈姐把铁匠叔给医死了的!” 铁匠老婆的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懦懦地说道,“……那,那我不是没文化嘛!你们,你们有文化的人,还惦记着这些做什么?” 方氏喝道,“南瓜仔,你去看看昨天胡怀典呕吐的东西是不是还留在那儿!” 南瓜仔应了一声,挤出了人群,去铁匠家院子门口的台阶下查看去了。 南瓜仔听了方氏的话,下了台阶去看,果然看到台阶内阶的野草下,有一滩类似呕吐物似的东西。 他将那丛草胡乱拨开,又招呼众人帮着在旁边摘了几片大叶子下来,将那堆几乎已经干涸了的呕吐物给扒到了大叶子上,又匆匆走回院子里,放在了八仙桌上。 方氏下意识地就退后了一步。 傅楚窈则上前仔细查看。 “是了!你们看,这里头也有泡发了的虫子,大约是他呕得及时,又干得快,还有些根本连泡都没有泡发开,还依旧是小黑块呢!”傅楚窈说道。 铁匠老婆忍着恶心的感觉上前查看,果然看到了那堆半干的呕吐物里,确实如傅楚窈所说的那样,有已经泡发了的各种虫子,也有尚未泡发的黑块。 傅楚窈认真说道,“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蛊毒!” 围观的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要我说,这玩意儿有点像喂鱼喂鸭子的那种饲料吧?夏天叫孩儿捉了虫子弄死晒干,一斤虫子干可以卖五分钱!就在镇上,老李家收这玩意儿!” “这还不像是虫子干咧,像是筛完了虫子干以后,用剩下的那些细虫子干捏成的球……” “老胡又不养鱼养鸡鸭,他搞这些做什么?” “他昨天是上咱们村来了,可前天是在镇上的啊,没准儿他先去了老李家,顺便抓了一把这种玩意儿呢?” 众人的猜测越来越靠谱,铁匠老婆听了,又怒又臊! 怒的是,原来竟然是胡怀典这个人搞得鬼! 她也不傻,当然可以猜想得到胡怀典的动机。 ――胡怀典是赤脚医生,平时就靠游走四方给村民看病收点儿诊金渡日。可她男人却祸从口出,竟然在胡怀典的面前大夸特夸傅家小妹! 哎,老龚也不想想,傅家小妹和方婆婆的医术越高超,胡怀典替人看诊的收入就越菲薄……这是断人财路的事啊! 也难怪胡怀典想陷害她男人,还趁机说那些苗疆蛊毒什么的,引导她恩将仇报地怪上了恩人! 臊的是,上一回傅家小妹连哄带骗的,唬着她男人好好歇了几天,总算是将她男人的伤腿给彻底治好了。不然,要依着她男人一心想赚钱、根本就停不下来的性子,那条腿恐怕迟早得废! 想到这儿,铁匠老婆又突然想想先前方婆婆说的那些以后再不替人看诊的话…… 她淡定不下来了! 铁匠老婆快步走到了方氏身边,懊恼地说道,“方婆婆,我,都怨我头发长、见识短……什么也不懂就瞎说!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怨我,我、我那时不是晕了头嘛!这一回要不是您,我,我那当家的……就真让我给埋了啊!” 方氏把脸转向了一边,不愿意搭理铁匠老婆。 这时,围在外边看热闹的村民们突然纷纷喊起了来―― “狗!狗啊……” “这是方婆婆家的大黄狗!” “哟,这不对啊,铁匠家的狗,这是……死了?” 傅楚窈朝外头张望了一下。 只是,一个淡黄色的影子却不知从哪儿“嗖”的一声就钻了进了被众人包围着的龚家院子。 铁匠老婆突然惊呼了一声,“哎哟!来旺!” ------------ 第二百一十六章龚铁匠死了(十) 傅楚窈定睛一看…… 原来大黄嘴里叼着个黑乎乎的一团、破布不像破布、拖把头不像拖把头的东西。 再仔细看看,那是一条……已经死了的、半大的小黑狗?小黑狗被大黄叼着,头和四足、包括尾巴尖都已经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大黄虽是狗,身上却有狼性,眼神一向冷酷阴狠。 而且大黄平时的觅食,一向都是自给自足的,所以它跟这十里八乡的狗都不太一样。不但个子大到……壮实得就像头小牛犊似的,而且一身淡黄色的皮毛还水光油亮的,黄色都有点儿泛金了。 此时大黄狗嘴里衔着半大的小黑狗,猛的一看,倒像是小黑狗被大黄给咬死了一样。 铁匠老婆的嘴里其实已经差一点儿就要喊出“啊这大黄狗咬死了我家的来旺”这样的话了…… 可转念一想……经过了今天这“蛊”的乌龙事件以后,她哪里还敢乱说,连忙喊了一声,“……来旺?这,这是谁弄死了我家的狗啊!” 大黄把来旺轻轻地放在了地上,然后很轻柔地呜呜叫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来旺。 不大一会儿,来旺的尾巴尖突然甩了几下,狗头轻轻地动了动,朝着大黄发出了呜咽声音。 铁匠老婆心疼得不得了,见了大黄的举动与来旺的反应该以后,已经确实自家狗绝对不是大黄伤害的……她不由得庆幸这一次,自己没有鲁莽行事。 铁匠老婆过去抱起了来旺,翻来覆去查看…… 但是,来旺看起来虽然非常虚弱,但身上却并没有伤口。 铁匠老婆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傅楚窈,“阿窈小妹子,来旺会不会也是吃了那些虫子块,所以也被撑坏了?能、能烦你给它看看么?” 傅楚窈摇头,“我不通晓兽医的活计。” 小黑狗突然像人咳嗽那样,发出了有节奏的咳咳声音……很快,小黑狗就咳出了一滩又一滩的血。 见这情况,众人明白了。 ――这小黑狗来旺是受了内伤吧?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早上铁匠出殡的时候,我在村口遇到胡怀典了,他正急急忙忙往外头走呢!我问他,说铁匠走了,你昨晚上不还在他家吃饭嘛,不去送送?结果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好像还说了句被狗咬了还是什么的……” “当时我还纳闷咧,这胡怀典在我们村也不算生人了,我们村里的狗还有不认得他的啊,怎么会咬他?现在想想,怕是来旺咬的他吧?然后他踢了来旺一脚……你们看来旺的样子,也像是受了内伤一样……” 那村民话音一落,铁匠老婆连忙又把小黑狗抱了起来,细细一检查…… 果然,只要她的手一摸到来旺的腹部,来旺就会发出急切又痛苦的呜呜叫声! 这下子,铁匠老婆忍不住悲从中来,站起身,指天指地大骂道,“胡怀典你个畜生!我们家哪点亏你了欠你了……你害了我们当家的,连我家狗也不放过,你,你……以后别教我看到你!不然肯定让你血债血偿!” 龚铁匠既然没事,方氏也不耐烦多呆,便说要走。 铁匠老婆见自家男人虽然留得一条命在,可他整个人却是浑浑噩噩的……心中十分着急,就求傅楚窈,让再给她男人开个方子抓了药,再医一医的。 傅楚窈看了看龚铁匠,知道他其实没啥大毛病,而且奶奶先前也让他含服了一粒药丸,那是好东西呢! 所以,大约龚铁匠也就是被吓着了……身体方便的毛病是没有的。 铁匠老婆见傅楚窈摇头,急了,卟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方婆婆、阿窈妹子啊!求你们行行好,救人救到底啊……” 傅楚窈也想起来了奶奶先前的坚决,便摇摇头,闪到了一边,说道,“龚叔这是心病,好好养着吧,婶子多多开导他。实在不行的,上镇医院去看看吧。” 说实在的,不怨奶奶生气。 傅楚窈自个儿也很生气。 ――这些人来求医的时候,好话说了一箩筐!可一旦为他们诊治了,又是万种的不遵医嘱,最终反要责怪医者医术不精。 以及,铁匠老婆没脑子吗?两个月前,傅楚窈替铁匠医好的是外伤;可昨天晚上铁匠病的病,明显就与外伤无关…… 但是铁匠老婆还是来找自己的麻烦! 说到底,铁匠老婆的心思……还是很好猜的。 但是傅楚窈已经不愿意去想这件事了。 当下,傅楚窈便招呼了南瓜仔和大黄狗,跟着奶奶往梁家村的方向走去。 铁匠老婆见自家男人变成了这副痴傻样子,还得罪了会医术的方婆婆和傅楚窈……不由得又是懊恼自己的孟浪、又痛恨害得自己差一点儿就家破人亡的胡怀典…… 最后,铁匠老婆嚎啕大哭了起来。 傅楚窈跟着奶奶回到了家里。 方氏爱干净。 三人一狗刚到家,方氏就让俩小的和狗都站在院子门口不许进,她自己去厨房里先烧水,然后拎了一桶水出来,教南瓜仔就在院子外头给大黄洗澡。跟着,方氏又进了屋,去拿了傅楚窈和南瓜仔的衣裳出来,教她俩要在外头杂物间里洗完了澡以后才能进屋。 安排好,方氏自个儿先拎了两瓶开水回了她屋里,去洗澡去了。 傅楚窈和南瓜仔没法子,只得苦笑着应下。 大黄不爱洗澡,一见南瓜仔拿着水瓢要浇它,它就朝他发出了呜呜的警告低鸣声。 南瓜仔有点儿怵。 傅楚窈便接过了水瓢,教南瓜仔去打扫院子去了。 而大黄见是傅楚窈拿着水瓢往它身上浇水,有些生气、但又无可奈何,就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的,似在赌气。只是,大约是被傅楚窈给挠得很舒服,大黄又放松了,还不住地伸出舌头亲昵舔舔她的手…… ------------ 第二百一十七章是该离开了(上) 话说傅楚窈与奶奶方氏、南瓜仔,还带着大黄一块儿回了家,折腾了三两个小时,众人总算是各自洗过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院子里也被收拾得妥妥当当……就连大黄也被洗得白白的,这才齐齐坐在院子里喘气儿。 傅楚窈忍不住问道,“奶奶,咱们……什么时候去城里?我也好托吴桂花帮着咱们相个小院子。” 闻言,南瓜仔瞪大了眼睛。 ――什么?奶奶和阿窈姐要去城里?还,还相什么院子? 方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的事儿不能耽误,咱们在这儿也呆够了,实在没意思……能早点儿去就早点儿去吧!” 傅楚窈快活地应了一声,说道,“那我明天就镇上,找人托吴桂花带话去!” 方氏点头。 南瓜仔急道,“奶奶,阿窈姐,咱们这是……要搬家?搬、搬到哪儿去?” 方氏看了他一眼。 老实讲,今天她对南瓜仔的表现是很不满意的。 所以她没理南瓜仔,转身进了厨房。 南瓜仔一惊。 他是个弃儿,打小就是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哪会看不出方氏之意? 但是,他曾经在无数人家的屋檐下寄住过,唯有奶奶待他好,不但专门给他砌了间屋子给他住,还给他张罗着添置了衣裳,就连吃饭……那也是让他上桌坐着,跟奶奶和阿窈姐一块儿吃…… 南瓜仔不想失去这个家。 “奶奶……”他慌了,带着哭腔冲着方氏的背影喊了一声。 傅楚窈一把就掐在了南瓜仔的手臂上,恶狠狠地冲着他做了个“不许哭”的样子,然后起身追进了厨房里。 南瓜仔扁着嘴,死命地忍住了哭意。 傅楚窈进了厨房,方氏沉着脸,正在厨房里东找西找的,看起来是想准备晚饭了。 想了想,傅楚窈笑道,“……奶奶,反正咱们也快要搬家了,家里留的那些东西,带着走反而不好看,索性就拿出来吃了吧?” 方氏沉着脸“嗯”了一声。 傅楚窈就去了菜园子那边的地窖里,翻出了一只腊狍子腿。 那还是早两个月前,大黄去山上捕到的,它自己吃了大半拉,另外半拉吃不完就拖了回来……后来方氏留了条后腿做成了腊肉,藏在了地窖里。 ――阿窈说得没错,真要搬家的话,这些家底还真不好让人看到呢! 傅楚窈蹲在厨房后门那儿处理腊狍子腿,嘴里却笑道,“……奶奶你说,今天这事儿传出去,会不会又把咱俩给传得神乎其神的?” 方氏心里还是不快活,也不耐烦答话,就又“嗯”了一声。 傅楚窈又笑道,“……今天还真亏了南瓜仔啊!就连建民叔和满叔他们都不敢靠近,石头爹和二柱叔连面都不敢露,要不是南瓜仔帮我,龚铁匠的事儿也没这么顺利!奶奶你说……是吧?” 方氏不吭声。 “真看不出来啊,南瓜仔年纪小小的,他胆子还挺大嘛!毕竟这乡野八方的,谁不害怕鬼啊怪啊还有僵尸什么的!不过,他也被龚铁匠给吓够呛!” “我觉得吧……主要还是他年纪小,对医术这一块儿……不懂的地方太多。奶奶你看,我就不怕!光是听铁匠老婆说的,我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蛊……” “既然不是蛊毒,那铁匠又怎么会猝死?当时我就想了,要么就是‘厥’,要么就是‘脱’,真死了的话,那也应该是被呛死的……到了山上以后,听到了坟里的动静,我更加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 听孙女儿分析得头头是道,方氏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傅楚窈见奶奶的脸色略有缓和,连忙又加了一把火―― “……要我说,南瓜仔还算不错啦!嗯,他当然比不上我啦,毕竟我是奶奶亲生的孙女不是?像我这么聪明又能干的人,有几个比得上呀?呃,不过呢,他倒是比小时候又懒又馋的我强上那么一丁点,对吧奶奶?” 方氏还能听不出孙女儿的言外之意? 她啐道,“……那腊狍子腿洗好了就叫南瓜仔过来剁成块儿!你去地里拔几个萝卜来,呆会儿用来焖腊狍子腿儿!” 傅楚窈笑了,响亮亮地喊了一声,“好咧!南瓜仔!快过来帮忙呀!” 南瓜仔正惴惴不安的。 家里的院子只有这么大,所以……阿窈姐和奶奶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再仔细回想起,他在山上帮着阿窈姐救治棺材里的铁匠时的表现…… 南瓜仔突然明白了过来! ――当时他被铁匠给吓够呛,直接就跳出了坟坑!连阿窈姐也没能顾上……他自己一个人就跑了! 难怪奶奶不高兴呢! 此刻南瓜仔反应过来以后,不由得暗自悔恨,心想他怎么能这样……阿窈姐还坦坦荡荡地蹲在坟坑里呢,他,他怎么就扔下她不管,一个人跑了? 这,这还真是! 想通了这一点,南瓜仔简直悔得……别说是奶奶对他有意见,就是现在连他自己想起来,也被臊得无地自容!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听到傅楚窈喊他过去帮忙? 南瓜仔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匆匆跑了过去,问了傅楚窈几句,然后就忙碌了起来。 南瓜仔知道自己犯了方氏的忌讳……当下,他也就把方氏暂时放到了一边,只专心听傅楚窈的指挥。傅楚窈让他往东、他必不往西;傅楚窈让他拿蒜、他决不摘葱…… 方氏见他手脚利落,又被孙女儿指使得团团转,心头的那把怒火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转身进了屋,想着既然要上城里去,城里的那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她少不得要给阿窈做几身体面些的衣裳! ------------ 第二百一十八章是该离开了(中) 方氏拿出了几块压箱底的好料子和剪刀出来。 她将布料摊放在八仙桌上,拿着剪子干脆利落地就剪了起来…… 剪切好布料以后,她将布块放进了针线箩里,然后坐在院子里,开始飞针引线地做起了针线活。 傅楚窈则与南瓜仔在后厨里忙碌着。 到了晚饭时分,傅楚窈领着南瓜仔置办出了一大桌子林林总总的菜! 而且为了讨好奶奶不让奶奶生气,这一顿饭,傅楚窈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所以方氏一坐到了饭桌旁,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忍不住就笑了。 ――不用说,腊狍子腿焖萝卜就是今天的主菜了! 除了这道香喷喷的炖菜之外,还有一道用腌菜碎混着细细的木耳丝做馅,外头裹上了糯米再上锅蒸熟的素糯米丸子。糯米丸子莹润洁白又肥胖,看着就招人流口水! 还有刚从菜园子里新摘下来的豇豆角,先被折成了一指长的长度、再用开水灼熟,然后用香醋香油、盐末蒜末拌匀了,最后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 以及,用自家养的鸡婆下的蛋,再掺上切碎了的脆萝卜干做成的煎蛋饼,圆圆薄薄的一大张!那被煎得金黄焦脆的表皮,浓郁的蛋香味简直让人闻得都心醉了! 还有被蒸得酥烂的南瓜块,也被摆成了一朵盛开的花瓣的形状,而且南瓜块的上面还淋着桂花蜜! 最后,是一道五彩的西红柿菠菜蛋花汤…… 说起来,能把这些寻常的食材置办成这样有汤有菜有甜点的,傅楚窈真是已经尽力了。 但方氏却摇了摇头。 傅楚窈一怔。 “有点儿规矩的人家,都是先上凉菜、再上汤品,其次是主菜、素菜,然后是主食,最后才上甜点……你瞧瞧这一桌子,倒是样样齐全!只可惜……这碗不像碗,碟子不像碟子的,邋遢样儿!”方氏叹道。 南瓜仔被吓得躲到了一旁,有点儿畏畏缩缩的。 ――奶奶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阿窈姐花了这么多心思才置办出这么丰盛的一大桌子菜……他南瓜仔怎么说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以说,这方圆百里之内,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像阿窈姐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女孩子了…… 怎么,这么好看又好吃、还带肉的菜,奶奶还不满意呢? 傅楚窈却笑道,“……等我们去了城里,换上一套好瓷器!以后咱们顿顿都要吃凉菜、汤品、主菜、素菜、还要吃甜点……而且每一天都要吃不一样的!” 阿窈姐的话,南瓜仔总算是听懂了。 可是…… 他目瞪口呆! 老实讲,他南瓜仔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附近的几个村子里,他几乎曾以去过近百户人家的家里讨生活……无论穷点儿富点儿的,但都不如阿窈姐家里吃得好。 尤其是今天…… 今天的饭菜还不够好?有、有肉吖! 奶奶居然还嫌弃? 那,奶奶到底想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啊?像解放前的那些资本家那样嘛?有长工、还要有丫环服侍的? 南瓜仔咋舌。 而阿窈姐回答奶奶的话……就更加让人心惊胆战了! 阿窈姐她说,以后等进了城,日子还会过得更好? 南瓜仔捧着饭碗犹豫了半晌,最终鼓起勇气问道,“奶奶……我,我和大黄,也、也能跟着一块儿去城里吗?” 方氏还没说话呢,傅楚窈衔“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哪有人把自己跟狗放在一块儿做对比的! 方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又努力板起了脸,“问你阿窈姐!” 南瓜仔立刻转头问向傅楚窈,“……阿窈姐?” 傅楚窈装模作样地说道,“嗯,大黄是必须要带去的!它打小儿跟丑丫在一块儿,现在丑丫走了,要是咱们再把大黄扔下了……那大黄多可怜啊!” 说着,傅楚窈还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大黄跟着我们去了城里……它惯不惯呢!到时候它就不能上山自个逮兔子、山鸡什么的了。” 南瓜仔急得抓耳挠腮的! ――大黄也去啊?那,那他?他怎么办,怎么办啊? 见了南瓜仔的急样儿,方氏也起了逗弄他的心,脸儿板得正正的,认真说道,“到时候进了城再说,万一大黄不习惯,早晚还得带着它去街上溜溜……唉,实在不行的,怕也只要把它送回来了……” 傅楚窈瞄了南瓜仔一眼,也忍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南瓜仔急得快哭了。 可是,阿窈姐总说男子汉不能哭…… “阿,阿窈姐……”南瓜仔捧着饭碗眼巴巴地看着傅楚窈,急道,“大、大黄也去啊,那、那我呢?” 结果傅楚窈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反问道,“你什么?你不去啊?你不去就早说啊!我也省得张罗你要住的屋子、你的衣裤鞋袜、还有你学习用的纸笔书本……” “去去去!阿窈姐!我、我想跟着你和奶奶,还有大黄……我想跟你们在一起,呜呜,我们一块儿去城里,呜呜……奶奶,呜呜……”半大的男孩子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傅楚窈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氏埋怨孙女儿,“晓得他蠢你还逗弄他,看等下呛着了!” 说着,方氏起身,去拿了晾在院子里的南瓜仔的毛巾…… 傅楚窈狠狠地瞪了南瓜仔一眼,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道,“……不许哭!再哭就不带你去了。” 南瓜仔被吓了一跳,“嗝”的一声,立刻死命地憋气,终于收住了哭声。 可这么一来,他就打起了嗝儿。 方氏过来,拿了毛巾给他。 南瓜仔受宠若惊地接过,“嗝,谢、谢谢奶奶!嗝……嗝!” 傅楚窈摇头,笑道,“真笨!” ------------ 第二百一十九章是该离开了(下) 夜里,傅楚窈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挤上了方氏的床榻。 “奶奶,咱们要搬家,这院子可怎么办呢?好歹也是咱们住了十几年的,住着可心,荒废也可惜,说不定将来……咱们还会偶尔回来小住几天呢!”傅楚窈说道。 这农家小院就是她童年的回忆,一下子要离开……还真舍不得呢! 方氏沉默了半晌,说道,“这院子就借给胖丫(胖婶)一家子住吧!她家里穷,自个没房子住、非得和婆婆一块儿住,她婆婆还爱作妖……” 闻言,傅楚窈就想起了前世自家的小院后来被药厂征用的事儿,不由得说道,“借给胖婶住也使得,但我得和胖婶签个协议,这房子院子可以免费借给胖婶住,但这房子就是咱家的!” 方氏无所谓,心想这其实也就是个不值钱的屋子。 不过,孙女儿这么有原则,倒也是件好事儿。 接下来,傅楚窈又问了问奶奶对城里屋子的要求。 方氏犹豫道,“我晓得你赚到了钱……可进了城以后,咱们就变成了外来的,还是低调一点好。找个地段儿偏一点儿的,院子稍稍大一点儿的,房间多一点儿的吧……毕竟你也大了,就该自己一个人一个屋,南瓜仔又是个男娃子……” 傅楚窈听了,心里已然有数,“那成,明天我就去镇上,托人给吴桂花带个口信儿!让她先帮着看几处房子,过段时间我再去城里亲自看看。” 方氏“嗯”了一声。 傅楚窈便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转而另外提起了一件事。 “奶奶,还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那就是药膳馆的事儿。凭我一个人,确实不够周到,更何况我还要读书呢!所以,拉吴桂花和张桃子合伙是在所难免的。可就是这到底要怎么分呢?”傅楚窈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方氏想了半日,沉吟道,“你八,她们妯娌二……不然不用谈!” 傅楚窈却犹豫了起来,说道,“我八、她俩二,这倒是没什么,就是她俩也无话好说,还占了我的便宜。可是……奶奶,你有没有想过,不如这药膳馆记在奶奶的名下?” 方氏一怔,摇头道,“记下我名下做什么!明明就是你捣鼓出来的东西!” 傅楚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这么想的,我总觉得吧,除了药膳馆以外,我应该还会再做些别的事儿。” 此言一出,方氏顿时不吭声了。 半晌,她才轻声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世道,还不晓得以后会变成什么样,你若名下有了产业,万一将来的政策有变,又不允许医生从商了,那可怎么好?记在我名下……却依旧是你的,倒也便宜。” 傅楚窈点点头。 她抱着奶奶的胳膊,甜甜地睡了。 第二天,傅楚窈起来以后就背着背篓去了镇上。 她先去了镇上的汽车站。 这时,最早一班进城的班车还没到,不少要进城的人都在这儿排队等着。 傅楚窈在排队的人群里,找了个面熟的大婶儿,又抓了一把水果糖给她,然后才将个信封托付给大婶儿,求她带到县汽车站的工作人员,找到吴桂花或者张桃子,以将信件转交。 这又不是什么为难事儿。 何况,傅楚窈还给了人一把糖果呢! 那位大婶欣然应允。 办好了这事儿,傅楚窈又去了镇上的邮电局,先寄出了自己写给老武的信,然后又去取了老武寄来的信。 老武的信,依旧如同他一贯以来的言简意赅的风格,只有寥寥数字:明天考试,祈好运。已汇款,记得去取。 傅楚窈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嘟起了嘴儿。 ――哼,这个老武,难道就没有别的话想对她说了么? 想了想,傅楚窈将那薄薄的信纸平平地托高了,又对着阳光看了看…… 她得意地笑了起来。 哼哼,瞧这信纸上印了满满一版的字迹哟! 切,他不明明白白地写出来,就以为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吗?好吧,那就让她来认一认…… 呃,认得有些辛苦啊,不过,还是可以辨认出一部分字迹的。 军校?四年?上尉?立功?少校?结婚?傅楚窈?阿窈?武俊佑,二十三岁。傅楚窈,十五岁。四年,武俊佑,二十七岁。傅楚窈,十九岁。结婚,结婚,结婚…… 原来老武在想着以后结婚的事? 呸!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傅楚窈面红红地想。 可是,她却又忍不住将那信纸贴在了自己的心口处,默默地想着……这四年已经开始了呢,现在这是第一年,她得赶紧把城里的药膳馆开起来,最好是红红火火的,然后一家增开一家分店……争取在第四年里,把分店开到京城去。 到时候,她也就好名正言顺地去京城…… 想到这儿,傅楚窈的脸上就浮起了忍不住的笑意。 她挥了挥拳头,给自己加油! 日子要一天一天过,钱要一点一点的赚,人要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不过,要开药膳馆的事儿,她可没跟老武说。 到时候等见了面,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吓一跳!哼哼,她要让他知道,她也是很厉害的呢! 傅楚窈正在这儿美滋滋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可远处却突然喧哗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栖云镇不大,邮电局的旁边紧捱着镇政府。而此时,镇政府门口突然被人团团围了起来。 傅楚窈本来不想去凑热闹的,可转念一想,最近正值多事之秋,既是政策转型的时候,也是高考放榜的时候…… 于是,她也背着背篓过去了。 ------------ 第二百二十章该走的都要走(一) 镇政府的大门口粘贴着一张大红纸,纸上赫然写着“连城县栖云镇一九七九年高考分数公布栏”…… 傅楚窈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溜圆! 这,这这这……高考成绩放榜了??? 她的心猛烈地狂跳了起来! 傅楚窈连忙挤进了人群,喘着粗气地又从随身斜挎着的小布包里找出了纸与笔,然后睁大了眼睛盯着红纸上的字样,眼睛看得都快要抽筋了,这才终于找到了梁家村的字样…… 可是,在“梁家村”这三个字的下面,却只有徐耀华、李建军和何晓强三个人的名字? 这,这…… 没有她的名字!!! 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 在那一刻,傅楚窈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为什么榜上独独没有她和宋丽娟的名字? 是不是…… 她的成绩作废了? 傅楚窈心急如焚。 但她还是按捺着心里的焦急,将梁家村四个知青的分数都抄上了――徐耀华的分数最高,而且看起来,他的分数在整个栖云镇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李建军与何晓强的分数看起来中规中矩…… 抄完了徐李何三人的分数以后,傅楚窈匆匆地挤出了人群。 想了想,她走进了镇政府大门。 正好有个女工作人员从门卫室那儿离开,看样子是准备走进里头的办公楼去。 傅楚窈连忙上前,拦住了那个女工作人员,急切地问道,“同志,我想问问……首都医学院的函授考试成绩出来了没啊?” 那女同志愣了一下,反问,“……啥?你说啥考试?” 傅楚窈在,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函授,函授考试……当初在县城考试的时候,函授考试跟高考在一块儿,但是考场不同……那个,好像今年,县里只有我一个人参加函授考试呢。” 女同志打量了傅楚窈一番,突然恍然大悟,“哎哟,原来那个考生是你啊!我跟你说,你那考试成绩得上县教委去查……我们今天放榜的,是全国统一高考的成绩,你那函授考试,不归我们这儿管呢。” 傅楚窈一怔。 那女同志大约是不忍心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的脸上挂着这么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便说道,“这样吧你等一等,我给你打电话问问你那成绩出来了没啊!” 傅楚窈千恩万谢。 那女同志果然又走进了传达室,找门卫要了电话,拨了过去,然后冲着话筒说道,“喂,同志你好!这里是栖云镇镇政府,想问问今年函授考试的成绩出来没有?啊?哦,哦……还没出来啊?那,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哦,哦……哦,好的好的,谢谢啦,再见!” 女同志挂了电话,告诉傅楚窈,“现在你那成绩还没出来,估计十天半个月的,你自个儿上县教委问问去,去的时候带上准考证!” 傅楚窈只得谢过了那位女同志,离开了镇政府。 想了想,她又回到了邮电局,索性给米老师写了一封信,问他知不知道她的考试成绩。以及,她还在信中告诉米老师,自己马上就要换地址了,等到了新的地方,再给米老师写信。 办完了这件事,她又去取了老武汇来的款子,在镇上又采买了些搬家要用的东西,这才急匆匆地回了村子。 等她赶回梁家村时,知青站那儿已经沸腾了。 田雨秀抱着她儿子大喜急匆匆地迎了上来,问傅楚窈,“……阿窈,你从镇上回来?” 傅楚窈点了点头。 田雨秀急切地问道,“……听说高考分数出来了,是不是真的?” 傅楚窈又点了点头,拿出了自己的小本子。 所有在场的人“呼啦”一下子就把傅楚窈围在了中间。 梁家村一共只有五名知青。 ――田雨秀因为要生孩子、所以没参加高考;宋丽娟不知所踪,徐耀华陪着许翠在城里的市二人民医院生孩子…… 于是,村里仅剩下的两名知青李建军和何晓强两个也跟着众人围了上来,还一脸的紧张。 傅楚窈把本子翻到了记录分数的那一页,让李建军和何晓强两人看。 田雨秀对二人说道,“分数是出来了,可能还在再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录取线是多少。” 李建军问傅楚窈,“阿窈妹子,别人考得怎么样?” 听了李建军的话,何晓强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傅楚窈不好说你俩的分数挺稀松平常的,便敷衍道,“我看着还成……主要是人太多了,我刚抄完呢就被人给挤了出来……别人考了多少分,我还真不知道。” 田雨秀安慰他俩,“没事儿没事儿,过几天上教委问问去。”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傅楚窈自己的成绩没出来,心中不免焦虑,也不耐烦跟众人打哈哈,就准备背着背篓回去了…… 田雨秀抱着儿子拦住了她,“阿窈,我、我有个事儿要求你。” 傅楚窈轻蹙眉头看着田雨秀。 田雨秀又用轻又快地声音说道,“这一次高考我没参加,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现在孩子也出世了,所以明年的高考,我是必须要参加的。但是……他们家的人,你也是知道的。为了不让我离开这儿,他们把我的书都了烧!所以我想,我……能不能把书放到你们家去?” 傅楚窈看向田雨秀,没吭声。 田雨秀轻声说道,“这样,我就带着欢欢装着去你家串门子的样子,也好静下心来好好看看书。” 傅楚窈还是没吭声,心道这田雨秀还真会打如意算盘――她抱着个奶娃娃去别人家里静下心来好好看书?那奶娃娃谁管? 田雨秀见她不搭腔,急了,问道,“……阿窈?” 傅楚窈道,“雨秀姐,不是我不帮你,但我们家……再几天就要搬到城里去了。实在是……想帮你也帮不上啊!” ------------ 第二百二十一章该走的都要走(二) 听说傅楚窈马上就要搬到城里去了…… 田雨秀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什么?你们……要搬到城里去?为什么啊?” 傅楚窈正好拿出昨天龚铁匠的老婆上门来闹事儿的那事当幌子。 略说了几句昨天的事儿,傅楚窈便道,“……我奶奶生气了,也放了话出来,说以后再不医栖云镇的人了。所以我们呆在这儿干嘛呢,还不如搬到城里去,做点儿小买卖也好,能糊口就成。” 田雨秀急道,“哎呀,你们管那些嘴碎的人干嘛呀!” “那是我奶奶做的决定,我也没办法……你说是吧,雨秀姐?”傅楚窈笑呵呵地说着,还假装亲热地捏了捏欢欢的小手。 田雨秀抱着儿子,心乱如麻,“可是,可是……” “雨秀!雨秀?这都什么时候了,快回屋里去!”远远的,梁大壮的老婆见田雨秀跟傅楚窈呆在一块儿时间长了,不由得扬声叫喊了起来。 田雨秀被气得眼圈儿都红了。 “你看!你看看……就把我看管得就跟个囚犯似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哟!”说着,田雨秀的声音哽咽了起来。 那边梁大壮的老婆见儿媳久久不肯过去,急了,便朝着这边走来。 傅楚窈只得劝田雨秀,“车到山前必有路,雨秀姐你能想到这个法子,就能想到其他的法子啊!要不然,不上我家来看书,换个人家也成,你说是吧?” 这时,梁大壮的老婆已经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就知道你俩要好,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 “大壮婶子,我们在说欢欢呢,小欢欢的个子可真壮!吃了什么呀长得这么结实?”傅楚窈也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 跟梁大壮的老婆聊了几句,傅楚窈就告辞回去了。 接下来,其他的事,傅楚窈都不去管了。 这些天她就一直在家里帮着奶奶收拾家里的东西…… 混忙了几天以后,傅楚窈又背着背篓进了城,去找吴桂花去了。 她先是跟吴桂花说了下二八分成的事儿、以及药膳馆要挂在奶奶方氏的名下……吴桂花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既然这件事大家都没有异议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吴桂花先是带着傅楚窈去了家里,看了看梅婶她们给做的制服和桌布啥的,傅楚窈还挺满意。后来吴桂花又带着傅楚窈去看了几处她挑的空院子……傅楚窈选来选去,最终选中了一处房租最贵,但是地段比较好、距离吴桂花家不远、而且面积适中的一个带二层小楼的独门院落。 房东是吴桂花的老街坊,是对老夫妇。 老夫妇的儿子从了军,部队上安排去了支援建设兵团,后来又转了军垦兵团。这么些年了,那家的儿子都已经在部队上成家立业了……而老夫妇因为年纪大了,儿子就让他俩跟着一块儿过去,就在军垦养老了。 所以老夫妇俩才想着把房子租出去得了。 有了吴桂花这个中间人,傅楚窈对这房子很满意,而老夫妇俩对这个干净漂亮、谈吐还文雅的小姑娘也挺有好感的。 当下,在吴桂花的介绍下,傅楚窈跟老夫妇俩签订了租房合同。 这么混忙了一天,她当然是赶不回梁家村了,就依旧去招待所开了个房间;然后拿着自己的准考证、匆匆地去了县教委。 县教委的人对傅楚窈这个……今年全县只有她一个人参加函授考试的考生是很有印象的,立刻就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只是,这个大大的文件夹里,只夹着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确实记录着傅楚窈这一次考试的四科成绩的分数――两个九十五分,一个九十分,一个八十九分! 傅楚窈呆了半晌,问县教委的女工作人员,“老师,我、我考上了么?” 那女同志听她喊自己作“老师”,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是函授,有什么考不考上的啊!只要超过了六十分,那就是合格了!不过,小妹子啊,你这成绩是真的好,九十五分啊,真是好厉害啊小妹子!” “老师,老师……我,我想抄一下这个成绩!” 傅楚窈终于意识到,这第一次考试的四门功课应该是已经过了。 她高兴坏了,浑身都发起抖来。 在教委抄完了成绩单,她两腿飘飘地回了招待所,然后啥也不想干,就躺在床上傻笑。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考试合格了呢! 哈哈哈哈哈…… 好开心啊! 傅楚窈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起在过去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自己每一天都忙得像个被抽打的陀螺似的完全停不下来……奶奶也尽可能地分担了大部分家务、连家里的营生也不要她来管了……才给她腾出了这么多看书学习的时间出来…… 现在想想,她还算是争气,没有辜负奶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所以…… 她这门中医学科一共有二十一科专业课,现在已经过了四科,那还剩下……十七科! 傅楚窈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下半年她要再解决四科专业! 她要拿到堂堂正正的学历证书!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就算她傅楚窈没上过一天学堂,但也不比上过学堂的人差!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起来退了房间,先赶到邮电局去寄出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老武的、一封是寄给米老师的……她把自己的考试成绩告诉了这两人。 跟着,她就去了县汽车站,跟吴桂花打了个招呼以后,傅楚窈就坐上了回栖云镇的早班车。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 她刚上车,才坐定了,就有人喊了她一声,“……阿窈?” 傅楚窈一愣。 那人已经过来了,坐在了她身边的空位上。 “阿窈!真是你?” ------------ 第二百二十二章该走的都要走(三) 傅楚窈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徐耀华? 她很不高兴。 傅楚窈把头转到了一边,冲着窗子外头翻了个白眼,然后才又把脸转了回来,带着一脸的假笑,笑眯眯地跟徐耀华打招呼,“……哎啊,耀华哥,好巧啊!许翠姐呢?” 徐耀华见了她,本是满心欢喜。 可一听到她问起了许翠…… 他面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 “许翠她,出院了,在家养着呢……就是孩子还呆在医院里,我妈在医院看着。医生说,情况有点严重,孩子能不能抢救回来还很难说,就算救了回来……可能也不会像正常的孩子那样。也就是说……” 说到这儿,徐耀华有些难过,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孩子,有可能会有智力方面的问题。” 傅楚窈默然。 她就是再讨厌徐耀华和许翠,但孩子总是无辜的。 “放心吧耀华哥,以后的医疗手段只会越来越好的,”她安慰了徐耀华几句,又说道,“……对了高考分数已经出来了,你知道吗?” 一说起这个,徐耀华面上的表情就缓和多了,“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而且我还知道……我的成绩已经过了京城X大的录取线,所以这次去梁家村,就是去办迁户口手续的。大约八月底,我就要去京城报到了。” 傅楚窈“哦”了一声。 首先,这个徐耀华还真是个能人。他在梁家村都已经呆了三四年了,应该就是三四年没有摸过书本。但他还是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京城X大,证明他在学习方面确实挺厉害的。 其次,知青返城这事儿,别说是在这个时候,就是往后再挪个十年,那也还是很难办的,条件极其苛刻……但徐耀华算是个能人了,前世他就能把这事儿给办了,想必今生也不成问题。 想了想,她问他,“那,雨秀姐也能返城吗?” 徐耀华道,“她的事儿我也打听过了,现在的政策就是……凡是在农村结了婚的,在政策上是不允许返城的。所以,她想要返城,可能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参加高考。考上了大学以后先把农村户口迁到学校的集体户口去,毕业以后直接分配到单位……” 傅楚窈“哦”了一声,说道,“……那但愿她能参加明年的高考。” 徐耀华笑着“嗯”了一声。 也不知为什么…… 两个人突然就没话说了。 徐耀华定定地盯着傅楚窈。 傅楚窈很讨厌他的注视。 可是,眼睛长在他身上,她还能管得着他往哪儿看? 她只好转过头去,盯着窗外一晃而过风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傅楚窈和徐耀华结伴回了梁家村。 如今距离高考放榜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了,到了这个时候,村里的人都知道徐耀华是今年连城县的高考状元了…… 所以,村里人一看到徐耀华,立刻围了上来,不住地跟徐耀华打招呼。 田雨秀也抱着她的儿子,跟村里的其他村妇们一块儿闲聊。 而徐耀华和田雨秀关系亲厚,徐耀华略应付了一下那些村妇,就抱过了田雨秀的儿子,两大一小就去了一边。 傅楚窈准备回去了。 “阿窈,你过来一下!”田雨秀叫住了她。 傅楚窈回头朝田雨秀笑笑,“雨秀姐,你跟耀华哥聊吧,我有事儿,要回去了呢!” 田雨秀急急地朝她走了过来,挽着她的袖子又朝徐耀华的方向走了过去,嘴里还说道,“……哎,别急着走,我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傅楚窈不想去。 可是……她已经被田雨秀给拉到了徐耀华的身边。 徐耀华抱着小欢欢,看着傅楚窈,微微地笑。 傅楚窈转过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梁大壮的老婆。 不知为什么,梁大壮的老婆明明已经看向了这边,却又无所谓似的,并不像上回那样,一看到田雨秀和傅楚窈在一起,就把她俩分开了?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歪着头、看了徐耀华一眼。 而田雨秀已经又轻又快地对徐耀华说道,“……你把那些书都收好,也打包好,等天黑了以后,我让梁卫国拿到他堂叔家里去。” 徐耀华应了一声,又问,“讲好了么?别跟上回似的,又把书给烧了。” 田雨秀抿嘴道,“我跟梁卫国说了,再烧我书,我就抱着欢欢一块儿死了得了!还有……临时工的事儿,怎样?” 徐耀华看了傅楚窈一眼。 田雨秀也循着他的视线,看了傅楚窈一眼。 田雨秀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阿窈,是这么回事儿……他们,都不想让我走,所以我跟梁卫国达成了协议,托你耀华哥在红星织布厂给梁卫国找了个临时工的活计,条件就是……在这未来的一年里,他得掩护我复习、看书,明年我也要参加高考,然后带着欢欢离开这里。” ――不错,确实好志向! 但是,这跟傅楚窈又有什么关系呢? 傅楚窈笑了笑,还是想走。 只是,她突然想了一件事,不由得问徐耀华,“耀华哥,那建军哥和晓强哥……他俩考上了嘛?” 徐耀华道,“你建军哥的第一志愿是首都大学,但他分数线没达到;你晓强哥的第一志愿是桐家市师范学院,虽然他比你建军哥的分数还低了两分,但师范的分数线还是够的……” 田雨秀也是第一回听到,便又问,“那建军他是怎样?复读一年明年再考么?” 徐耀华道,“应该是这样。” “那我好歹还有个伴儿!”田雨秀高兴地说道。 傅楚窈又往家的方向挪了两步,正准备向徐田二人作辞的时候…… “姐夫!你,你回来了啊!”一个夸张的声音响了起来。 ------------ 第二百二十三章该走的都要走(四) 一听到有女孩子喊徐耀华做“姐夫”…… 傅楚窈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人是谁。 ――除了许碧还有谁?! 果然,傅楚窈回头,果然看到了满面惊喜的许碧。 只见许碧急急地奔了过来,直接就抓住了徐耀华抱着小欢欢的手,兴奋地摇来摇去,“……姐夫!姐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回我给你说的雪花膏,你有帮我买嘛?还有,我姐说过的,会给我一条灯芯绒的背带裙的……” 徐耀华面红耳赤地抽回了被许碧抓住的手,窘迫地说道,“……阿碧你能不能,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行嘛?” 被徐耀华摔开了手,许碧可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只是…… 她上下打量了徐耀华一番,失望地说道,“姐夫?你回来……咋就没带行李呢?就这么一个挎包啊?那,你、你没从城里给我捎东西回来啊?” “我回来是办事儿的,办完了事儿我还要回城里去。”徐耀华说道。 许碧眼珠子一转…… 她又堆上了笑容,热情又亲热地说道,“姐夫!今天爹还在家里念叨着你呢,说我姐给你生了个大胖闺女,这是你天大的福气啊……” 傅楚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当初不是你们家的人说,许翠姐怀的一定是个男孩嘛?但是……” 许碧像是已经有准备要怎么回复说这种话的人了。 她两手叉腰,不客气地打断了傅楚窈的话,气冲冲地说道,“……瓜藤子想要结个瓜出来,那也得先开花后结果吧?慌什么慌?以后我姐肯定能生个大胖儿子出来的!” 对着这么几个拎不清的人,傅楚窈今天还挺不爽的,便反驳道,“你姐她……” 说到这儿,傅楚窈顿了一顿,然后深呼吸、再深呼吸 ――好吧,就算她再讨厌许翠,也不能拿着许翠的身体健康来说事儿。 于是,她将许翠宫裂受伤,以后很有可能没办法再怀孕的这件事儿给吞回了腹中,改了个说法,“……现在都搞计划生育了,不兴再生多了,而且镇上已经有标语出来了,说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 许碧白了傅楚窈一眼,低骂,“关你屁事!” 傅楚窈也生气了,瞪着许碧。 许碧没搭理傅楚窈,却笑眯眯地看着徐耀华,娇笑道,“姐夫!今天爹还在家里说,姐给你生了个大胖闺女儿……可真不容易啊?那,啥时候办满月酒啊?这回还是两地儿都办吗?要不要请上个百把桌的?” 这话连田雨秀都听不下去了。 她蹙着眉头,不悦地说道,“还请客?上回你们去城里办喜酒的时候,你哥他还昧了耀华家一千多块钱的礼金呢!这回是你爹打的主意,还是你弟弟打的主意?” 许碧怒了,“我跟我姐夫说话,关你俩啥事儿?我哥拿了你们家的钱?再说了,这礼金不礼金的……我姐要是不嫁给我姐夫,我姐夫又怎么办酒呢?而且我姐夫可是独生子!徐厂长的钱,就是我姐夫的钱!我姐夫的钱,就是我姐姐的钱!我姐姐的钱,那就是……” ――那就是你们家的钱,是吧? 傅楚窈脑补。 见许碧越说越没谱,徐耀华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没事儿就走吧!” 许碧欲言又止。 她看了看田雨秀,又看了看傅楚窈……最终咬着嘴唇说道,“好!我说的话你不听,那就让爹亲自来跟你说吧!爹说了,这是他头一回抱外孙女儿……无论如何是要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的!” 傅楚窈懒得理这些人,就背着背篓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还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喊了声,“……耀华哥,雨秀姐,我回家啦!” 傅楚窈背着背篓回了家。 回到家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更何况,她还有好消息要告诉奶奶呢! “奶奶奶奶!我考试过了,过了!而且教委的老师还说,我的成绩算是好的……”一进门,傅楚窈就高兴地告诉了奶奶她的考试成绩。 方氏听了,十分欢喜。 ――还有什么比自家孙女儿上进、还争气更让人感到高兴的啊? “今天南瓜仔搓了冰粉,我给调的红糖姜水,赶紧吃一点!”她笑眯眯地招呼孙女儿道。 傅楚窈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冰粉性寒,但红糖姜水性热,这么一搭配……只要少吃一点,倒也不伤身。 傅楚窈放下了背篓,跑去洗手洗脸;方氏则一迭声地喊了南瓜仔去端了冰粉过来。 等到傅楚窈洗完手回来,走在院子里的八仙桌上的时候,只见桌上正摆着一碗晶莹剔透的冰粉。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漂亮的一碗冰粉啊! 青花瓷的大碗里盛着纯透明晶莹剔透的冰粉,冰粉里还有新鲜的、红艳艳的六月泡(被外国人称之树莓),深紫色的野生桑葚,还有被切得碎碎的香瓜粒儿…… 这一碗冰粉,简直不要太美貌啊! 傅楚窈很是惊喜! 南瓜仔是不会有“搭配”这种概念的,更加没有“审美”这种想法。 所以说,这是奶奶吩咐让做的? 奶奶好棒啊!她都已经几十年没跟外界联系过了,可奶奶对于生活质量的追求…… 老实讲,傅楚窈还是经历过前世的。所以她会利用前世的记忆,创新、并且复制以前看到过的、接触过的一些事物,也包括美食制作。 可奶奶并没有啊! 所以在这一点上,傅楚窈真是被奶奶给碾成了渣渣! 也由此可以看出,奶奶肯定出身不凡。 只有见识过,享受过,她才能创造出这样的美食啊! 嗯,今后要向奶奶学习! 以及,她要努力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有一天她可以让奶奶感觉到安全、靠谱,然后,奶奶会把那个……前世带进了坟墓里的秘密让她知道! 傅楚窈笑眯眯地看了奶奶一眼,一口又一口地吃起了冰粉。 ------------ 第二百二十四章城里的新生活(一) 既然已经决定要搬家,而且城里的房子都已经定了下来…… 于是方氏就去找了二柱婶和胖婶儿过来,将她快要搬走、以及阿窈会在城里开个小馆子做生意的事儿说了。 二柱婶和胖婶儿十分震惊! 她俩呆呆傻傻的,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二柱婶急道,“婆婆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去管铁匠老婆闹的事儿啊……你是不知道,龚铁匠已经好了,人也清楚了!他老婆被他打了个半死……他打老婆的时候好多人看呢,他也骂他老婆了,说阿窈几次三番救了他,他那个蠢婆娘怎么就能那要污蔑阿窈呢……快别生气了婆婆。” 方氏摇头,“我年纪大了,呆在哪儿都一样。阿窈不成,她还年轻,是该出去见见世面。” 二柱婶与胖婶儿对视了一眼。 既然说到……要让阿窈出去见见世面,那这就不好劝了。 “去城里,好是好,就是城里总不像咱们乡下……婆婆你看,这么些年了,咱们处得就跟一家人似的!”二柱婶不再劝了,只是还有些舍不得。 胖婶也愁道,“婆婆不在村里,我就像没了娘家一样!平时想找人说说心里话,想偷个懒儿躲躲清闲也没了去处!” 方氏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交代胖婶儿道,“你成天见的跟你婆婆不对付……还不是吃了‘穷’这个字的亏?谁叫你没自个儿的屋子住呢?这下子我和阿窈搬走了,这屋子空下来,正好你这一家子就搬进来住吧!” 胖婶吃了一惊,怔了一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婆婆总是把我当成闺女儿惦记!” 方氏拍了拍胖婶的手,转头又对二柱婶说,“我在密林边上开了几块地,明天我带你去认一认。我种了一畦花生,一畦黑芝麻……等过几个月你悄悄地去收了来,也分胖丫一点儿。” 二柱婶点头,“放心,你不在村里的时候,我看着胖丫,不会教她吃亏的。” “嗯嗯,咱不吃亏,咱吃花生油,还、还有芝麻油!”胖婶憨憨地说道。 听了胖婶的话,盘旋在众人心头的、即将分离的难受劲儿顿时烟消云散了…… 方氏忍俊不禁地在胖婶头上敲了个爆栗,笑骂,“……长点儿心吧你,尽长肉去了!” 胖婶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嘟囔道,“没长肉!这是都肌肉……干活长的!” 说话之间,脑瓜子活泛的二柱婶也已经打定了主意。 原本她也有些不舍。 但一想,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也是应该的啊! 所以,即便十分的不舍,但二柱婶和胖婶儿还是认真应下,又跟方氏说起了搬家的事儿。 傅楚窈听着两位婶子跟奶奶的聊天,心里却想着,二柱婶和胖婶儿都是做农活的好手。将来她去城里开药膳馆,少不得要用上些山珍和野味的,还不如就把这业务委托给两位婶子。既给二位婶子创收,她也能省不少心。 于是,等二柱婶和胖婶儿跟奶奶讲完了搬家的事情以后,傅楚窈又笑眯眯地对二人说道―― “二位婶子,将来我城里的馆子开张了,还要烦你们二位在山上多给我捡点儿菌子和竹笋之类的。要是将来有条件,帮我多喂几头猪吧,养鱼养鸡鸭养兔子也是可以的。” 二柱婶与胖婶儿听了,对视了一眼,问道,“那些……私人也能养啊?” 傅楚窈认真点头,“都让在城里开馆子了,为啥不能养?到时候我和大壮叔也说上一声,等到政策下来的时候,你俩可别输给了别人啊!” “哎哟,要是能开放,让自个儿养鸡鸭的,那多好!想吃鸡吃鸡,想吃蛋吃蛋……搞得现在啊,吃啥都得偷偷摸摸的,可谁不知道……哪个家里没有偷偷摸摸的养了鸡?”胖婶怨道。 傅楚窈捂着嘴儿笑了起来。 二柱婶却心思缜密。她一直都觉得这对祖孙俩就不是应该呆在乡下的人,果然,她的猜测可不就成真了? 再想想,方婆婆厉害,但阿窈更厉害不是? ――人家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妹子,就已经闯过省城了,现在还要去县城开馆子! 所以,好好跟阿窈搞好关系……以后吃肉喝汤的、才有前途啊! 于是二柱婶说道,“阿窈啊,你们新家在县城哪儿呢?不如搬家的时候,我们一块儿跟着去看看?认个门儿?以后咱们也好走动走动,是不是?”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成啊!” 对于傅楚窈来说,反正她是打算发展二柱婶和胖婶这两人供货商的了。所以,等带着她俩进了城,再告诉她们细节,到时候让她们两家帮着搞种植和养殖…… 梁家村这一带地肥,搞种植和养殖是肯定可行的。 而她的药膳馆也能保证销路,简直是两全齐美的事儿! 隔了一天,傅楚窈又去了一趟梁大壮家里。 其实她挺讨厌梁家人的,尤其是梁大壮。 但也有很多事是绕不开梁大壮的。 所以,她索性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只是很天真地跑去跟梁大壮说了,奶奶要带着她和南瓜仔、大黄搬家去城里的事儿。 早在前些时候,政策就已经放开了。 这一年来,生产队长梁大壮被叫去乡里、镇上、甚至还去过城里开会,就为着要贯彻中央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把工作重要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所以,傅楚窈不去生产队上工,也不领工分,梁大壮也无话可说;甚至傅楚窈做出了决定,全家都搬到城里去……梁大壮也没拦着,就问了问她们祖孙俩去城里干什么。 听说想进城里去开个小馆子卖点儿汤汤水水的,梁大壮也就没吭声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城里的新生活(二) 到了八月五日的这一天,二柱婶头一天晚上就去隔壁村子借了辆驴车过来,把傅楚窈、方氏、南瓜仔和大黄,以及打包好的行李都带上了。 还有特意赶来相送的二柱婶一家和胖婶儿一家。 一众人帮着傅楚窈和方氏搬着、扛着、挎着大包小包打点好的行李,到了镇上。然后又齐齐赶上了去城里的班车。到了城里,一众人又浩浩荡荡的拿着东西,赶到了傅楚窈新租下的独门院子里。 ――当然,也幸好傅楚窈租的小院子,就在县城汽车站的附近。 看着这虽然旧,但却被收拾得很整齐的小院子,二柱婶叹道,“什么时候我也能住上这样的小院子呢!瞧瞧,这院子里还有个秋千!还是城里人会想啊……我们乡下哪有人懂这个!唉,真是神仙日子啊!” 胖婶傲然道,“婆婆和阿窈一搬走,今晚上我回去就搬……夜里我住上了婆婆的屋子,这就成仙!” 二柱婶一巴掌拍在胖婶儿的胳膊上,骂道,“……教你显摆!教你显摆!” 胖婶吃痛,说道,“分你半间屋就是了!给你当个半仙!”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话说众人来到了傅楚窈与方氏的新家,略坐了坐…… 傅楚窈想着乡亲们呆会儿还要再搭末班车回去,就招呼着大家一块儿出了门,找了家看起来还算是干净整齐的小饭馆,点了一桌子带肉的菜,众人一块儿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吃完饭,傅楚窈把南瓜仔叫到了一边,拿了几块钱给他,让他悄悄地去旁边的小卖部称了几斤水果糖,又称了几斤苹果和桔子,拿过来分成了两份,给二柱婶和胖婶一人一份提着,又送了她们两家人去了县汽车站,给她们买了车票,又送了她们上车。 等到送走了众人,傅楚窈与方氏、南瓜仔才急急地回去了。 一开院门,傅楚窈就看到大黄站在楼梯上,神色严肃,尾巴朝上、尾巴尖崩得紧紧的,还在拼命地摇…… 傅楚窈立刻就明白过来。 ――大黄肯定不习惯这里。 她连忙奔了过去,坐在木质楼梯上抱住了大黄。 大黄似乎想要躲开,狗头躲闪了一下。但傅楚窈已经抱住了它,她一手搂着它的脖子,一手开始替它顺毛。 过了一会儿,大黄就顺从地半卧了下来,蓬松松的大尾巴也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甩了起来。就连狗脸上似乎也写满了无奈与认命――丑丫已经不要咱了,总不能再失去阿窈这个家人吧? 就在傅楚窈抱狗的时候,方氏也带着南瓜仔在楼上楼下的到处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院子不大,屋子也不大,但样样都挺齐全的……楼上一共有一大二小的三间卧室,楼下也有两间小卧室,另外厨房、客厅、饭厅很齐全,另外还配着专门的洗澡间与两间厕所,以及厨房后头还有间可以堆放杂物的小屋子。 方氏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以后,心下有了成算,冲着孙女儿和南瓜仔说道,“……我和阿窈睡楼上,我睡大屋,两间小屋……阿窈睡一间,另外一间当成阿窈的书房。南瓜仔睡楼下,另外一间空屋子当做客房。” 傅楚窈抱着大黄,笑道,“奶奶就是奶奶,分配得真好!我一个人占了两间,嘻嘻……” 方氏宠溺地瞪了孙女儿一眼,又道,“这家人居然有两间厕所!想来是以前住的人多,茅厕用不过来的原因吧?这样也好,南瓜仔,你自个儿一个人占一间厕所,洗澡洗澡上厕所你都用那一间。洗澡房和这一间厕所,我和阿窈轮着用。” 南瓜仔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应下了。 好了,既然房间已经分配好了,方氏就招呼着两个小的赶去收拾自己的屋子。 傅楚窈却并不忙着收拾东西,反而在院子里陪着大黄玩了一会儿,然后又东找西翻地找出了一只原来的房东用旧的大篮子,又找来了工具把篮子的提手给剪了,还找出磨刀石把篮子边缘锋利的地方给磨了磨,最后又找出了几块旧毛巾和针线,把篮子的边缘给缝了一圈儿。 一只狗窝基本制成! 有空的时候做个小棉垫放在窝里,大黄就能住得很舒服了! 傅楚窈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在劳作的时候,大黄就站在一旁歪着头看向她。 等她停下来了,大黄就用爪子扒拉了一下狗窝,又卧在篮子上试了试,发出了满意的呜呜叫声。 方氏从楼上的房间往下看,正好看到孙女儿蹲在院子里造狗窝,不由得扒着窗户喊了声,“……阿窈?快上来收拾你自个儿的屋子!” 傅楚窈与大黄齐齐抬头看向方氏。 见奶奶面上带着笑,似乎又年轻了几岁……傅楚窈便知,奶奶对这房子应该也是满意的。 喜欢就好。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 她也喜欢这屋子。 不过,将来她会努力赚钱,然后去京城。等以后到了京城,她会买一幢、而不是租一幢喜欢的房子……嗯,买一幢!反正,她要一幢真正属于她和奶奶的房子,然后呢,她想怎么改造那屋子都可以! 好吧,就算现在这套房子是租来的,但也可以把这房子打扮得美美的…… 毕竟四年的时间可不算短,对吧? 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每天开开心心的……认真学习、踏实工作、光明正大的赚钱,然后在休息时间里好好放松、吃点儿想吃的,玩点儿想玩的……这才是生活嘛! 想到这儿,傅楚窈摸了摸大黄的狗头,笑道,“好啦,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有空我们仨会轮流带你出去玩哦!现在我要去楼上,收拾我自己的屋子啦!” ------------ 第二百二十六章城里的新生活(三) 傅楚窈笑眯眯揉了揉大黄的脑袋,然后站起身、上了楼。 当初她跟房东老夫妇签订租房合同的时候,老夫妇已经提出,会将部分家具送给亲朋好友……所以傅楚窈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一张床和一把椅子。从屋里的地板上留下的痕迹来看,应该还有张书桌和衣柜被搬走了。 傅楚窈又去了另外一个小房间里看。 好嘛,这房间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她赶紧跑到隔壁奶奶的房间里看。 倒还好,奶奶的房间里,有床、衣柜和书桌。 方氏正在收拾,见孙女儿上来了,便道,“……你屋里没了书桌,呆会儿喊了南瓜仔上来,把我屋里的书桌挪到你那屋去。” 傅楚窈摇头,“不是那个空房间给我当书房么?我屋里就不放书桌了,书桌放到书房里去,然后我得找人打个沙发放着,躺也行坐也行,可舒服了!奶奶,要不……给你屋里也放一个?” 方氏听了,有些意动。 可她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又摇头,“……看着像是没位置放了。” “奶奶,把你屋里的书桌挪到我的书房去,到时候我再让人打个小一点儿的桌子放在你屋里,你呢说?这样的话,也就是书房里还得添俩书柜,以及我屋里再添个衣柜,楼下饭厅那儿得再多添几张椅子……我看也就差不多了。”傅楚窈说道。 方氏心疼钱。 但想了想,毕竟要在这儿住上好几年呢……难道为了这几个钱,委屈自己好几年么? 在梁家村窝了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委屈过自己,没理由到了条件更好的城里,还要受委屈? 这么一想,方氏立刻点了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傅楚窈和奶奶、南瓜仔在新居里做了一顿饭吃。 其实家里缺什么,做上一顿饭吃就能知道。 傅楚窈就让南瓜仔拿了纸笔,将新家里欠缺的东西一一记录了下来,准备明天就去市场上添置。 南瓜仔初学识字,到现在也只跟着汤头歌学会了三四百个字。 所以当傅楚窈让他记下哪些东西是要添置的,南瓜仔几乎有一半的字都不会写…… 但傅楚窈才不管他呢! 南瓜仔咬着牙,写着白字别字的记了下来,然后转身悄悄地去问方氏,那几个他不会写的字怎么写去了。 天黑了。 城里的夜晚与乡下的夜晚是完全不同的。 乡下的夜晚,寂静、冷清,又漆黑一片。就算家里富裕,能多点几盏煤油灯,但光线还是不好。所以乡下人都养成了习惯,要赶在天黑以前把饭做好吃了,要不然……就跟龚铁匠两口子似的,就算屋里点着油灯,也基本看不清碗里盘子里的菜…… 但城里的夜晚,有电灯,还有自来水…… 即使天黑了,屋里屋外开着电灯,如同白昼一般。 傅楚窈哼着歌儿蹲在院子里给大黄洗澡。 搬到城里来住就是方便! 别的不说,光是自来水和电、以及厕所和洗澡房……这几样,就已经大大地改善了生活质量了。 所以,她先给大黄洗个澡,等下她自己也洗个澡,再去房间里开着明亮亮的电灯看看书……以后等买了沙发回来以后,还能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看书…… 这种感觉真是想想都觉得爽! 只是,她刚帮着大黄洗完澡,就听到有人“笃笃笃”地敲响了院子门。 傅楚窈有些诧异。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就有人找上门来? 别是旧主人的亲朋好友吧? “谁啊?”傅楚窈大声问道。 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阿窈小妹子嘛?” 傅楚窈愣了一下,连忙跑过来去开了门。 门一开,穿着汽车站工作人员制服的吴桂花果然站在门口。 她大约是下了夜班儿回来,手里还提着装午饭的保温饭盒。 傅楚窈笑眯眯地冲着吴桂花喊了一声,“婶子好!” 吴桂花一脸的惊喜。 “我刚下班儿回来,见这儿的灯亮了,就寻思着是不是阿窈和方婆婆搬上来了……原来还真是啊!怎么样啊阿窈,你们啥时候搬上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有什么要搬搬抬抬的……我们也好出把力啊!” 傅楚窈笑道,“婶子帮着看了套这么好的房子,已经帮了大忙啦!” 在楼上收拾的方氏听到下边儿院子里的说话声音,便扬声问了句,“……阿窈?你跟谁说话呢?” 傅楚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奶奶!是桂花婶过来了。” 方氏从窗子那儿往下瞅了一眼,说道,“……请你婶子进来坐坐,泡壶茶吃。” 吴桂花慌了。 她真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现在手上什么也没拿,真不好意思上门做客。 “别别别,别啊……下回,下回!我今天真是路过,啥也没带!方婆婆别下楼了……等明天我休息了,再过来看看您……别别别,您别下楼我就这就走了!”说着,吴桂花拎着她的饭盒就走出了院子门。 到了门口,吴桂花又拉傅楚窈说道,“咱们的药膳馆在工商局注册的事儿已经在办了,但要走程序,至少也要花上十个半个月的,咱们才能拿到营业执照!” 这事儿傅楚窈知道,便应了一声,又道,“正好咱们也需要一些准备的时间……” 吴桂花又笑道,“是呢!现在你上来了就好了,今儿你们才搬来,先好好顾着家里。明天我和桃子上完上午班儿,下午就过来跟你唠唠嗑,你也好帮着出出主意,看看药膳馆那边的装修啊、家具啊什么,到底怎么个添置法……咱们争取早点儿把馆子开起来吧……” 傅楚窈笑着应了一声好。 吴桂花跟她略聊了几句,告辞离去。 ------------ 第二百二十七章城里的新生活(四) 送走了吴桂花,傅楚窈合上了门。 她上了楼,跟奶奶说了一声,然后就抱着换洗的衣服下来了,又去厨房里的煤炉子上把已经烧热了的水提到了洗澡房里,先把浴盆涮干净,再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洗完澡,又收拾了一会儿,傅楚窈重新在煤炉子上架了一锅水,转身上了楼。 方氏已经和南瓜仔一块儿把那个书桌给弄到了傅楚窈的书房里,然后又带着南瓜仔下了楼,去收拾楼下去了。 于是,傅楚窈则一个人呆在自己的这间小书房里。 呃,一个人拥有两间屋子的感觉……好好啊! 这房间挺小的,但因为是在楼上,所以白天的采光应该不错。到时候再把这屋子好好布置一下,应该会让人觉得挺温馨的。 以后呆在这样的屋子里看书学习,也挺好的。 傅楚窈跑到自己的卧室里,吃力地将那个装满了书本的藤箱挪到了书房里,打开箱子,将里头的一些书本拿出了来,摆放在书桌上堆整齐了,然后又抽了一本书出来看。 只是,搬到新家的第一天…… 注定了她没啥心情看书。 一本书翻来覆去了好几页纸,最终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傅楚窈索性开始俯案写信。 先三言两语的给首都医科大学的米老师写了封信,把自己的新地址附上,又问了米老师一些下一轮考试要注意的事项…… 然后,她就开始给老武写信。 呃,怎么说呢…… 七月高考,老武肯定是参加了,而且……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能考上。但是,从部队到军校,他脱不开身是正常的。可他上了军校以后,就是军校的学生了。按说,学校也是分寒暑两个假期的。 所以,傅楚窈想问问他,过年的时候……他来不来看看她呢? 又或者是,她不介意坐上几天的火车去看看他。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了。 她坐在书桌前,磨磨叽叽地给老武写着信。 不知不觉…… 洋洋洒洒的几大张纸就写完了。 奶奶在隔壁屋里都已经睡下了,还用困倦的声音催她快去睡觉。 傅楚窈应了一声,收好了信纸,也上了床。 只是,她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按说老武要是考上军样的话,这段时间肯定会换地址!而老武又不知道她在城里的地址,她只能等老武开了学以后,他用新地址写了信,寄回到栖云镇去。然后她回栖云镇拿到了他的信,知道了他的地址,才能写信给他。 哎,好麻烦! 但是电话什么的又不普及。 只能再熬上几年了…… 在新家的第一个晚上,傅楚窈睡得好极了。 第二天清早,她神采奕奕地起了床。 这个小院子距离县汽车站不远,而汽车站的旁边,就是连城县最大最繁华的一个集市。 院子里静悄悄的? “奶奶,南瓜仔?”傅楚窈喊了几声,居然无人应答? 她下了楼。 大黄站在院子里看着她,大尾巴摇得可欢。 傅楚窈看到院子大门的把手上挂着条绳子――这是奶奶方氏的习惯。她要是出门办事儿去了,就会在门把上挂条绳子。 那,南瓜仔也不在? 傅楚窈去了厨房。 灶台旁边有个纸条,纸条上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着:阿窈姐我和奶奶出门去,锅里温着给你买回来的早饭,大黄昨天抓了好多老鼠吃了,不用担心它。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揭开灶上的锅盖看了看,锅里架着一锅开水,上面放着蒸屉,蒸屉里放着个大碗,里头盛着三个包子,以及还放着个盖着盖子的搪瓷杯子。 傅楚窈把盛着包子的大碗和搪瓷杯子都拿了出来,一块儿端到了客厅旁边的饭厅那儿,坐在饭桌上吃起了早饭。 包子太大,她吃了一个白菜香菇豆干馅的和一个白糖花生末馅的,又喝了大半杯香浓原味的豆浆,饱得直打嗝儿。 收拾了一下饭厅,傅楚窈去楼上拿了一本专业书下来,坐在院子里的摇椅秋千上看书。 这么一看,她居然还看进去了。 直到有人推门进来,傅楚窈这才惊觉,她的脖子好酸啊! 她连忙放下了书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 ――是南瓜仔回来了。 他背着傅楚窈平时背着的那个背篓……看得出来,背篓里堆得满满的,两只手上也提得满满当当的。 “奶奶呢?”傅楚窈问道。 南瓜仔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的东西轻轻放在地上,又卸下了身后背着的背篓,这才答道,“奶奶让我先回来,她要去买菜。” 傅楚窈朝他走了过去,好奇地看着他放在地上的那些东西。 那些是瓷碗、筷子筒、瓶瓶罐罐什么的…… 南瓜仔一趟一趟地把这些东西往厨房里搬,又叹道,“阿窈里,住在城里真是好啊!你看看今天的早饭,出门拐个趟儿就买回来了,不贵、还不用自己做!可就是啊……心疼钱!你看看这水是要收水费的,电要收电费,生个炉子吧,煤也要钱……” “咱们在乡下的时候,水和柴火都不要钱!想吃点儿瓜啊菜啊的,去菜园子里摘下来就成,也不用钱……这城里生活好吧,就是太费钱了……” 说话之间,南瓜仔已经吭哧吭哧地将采买回来的东西全部搬到了厨房里。 不多时,方氏也挎着装满了菜的篮子回来了,笑眯眯地说道,“……南瓜仔去外边儿等着,我买了一窝十几个鸡崽儿,呆会儿有人会送过来。” 南瓜仔应了一声,推开院子门蹲在了门口。 傅楚窈上前,想要接过奶奶的篮子…… 不料方氏却面色一沉! ------------ 第二百二十八章城里的新生活(五) 看到奶奶不高兴了,傅楚窈连忙说道,“奶奶奶奶!我总不能当个废人,对吧?总也要做点活计,就当是健身锻炼也好啊!” 说着,她还上前拉着奶奶的手、左右摇晃了起来。 方氏见孙女儿撒娇,这才无奈地笑了起来,又道,“以后自然有让你锻炼的法子,但现在不行……好了你上楼去看你的书吧,我要去做饭了!” “奶奶!”傅楚窈不依地喊了奶奶一声。 方氏看了看被孙女儿放在摇椅秋千里的那本书,面上笑容更甚,“……快到楼上去,你也不想想,你搞了那劳什子药膳馆出来,再过几天忙了起来,哪儿还有空看书!还不趁着现在有时间,静下心来用用功!” 说着,方氏又回头对南瓜仔说道,“南瓜仔啊,下午你在院子里腾块地出来,咱们种点儿葱蒜姜和辣椒什么的,总不能什么都去外头买……街角的那一边有个废旧回收站,你去那儿淘点儿人家不要的、漏了底的脸盆什么的回来,再搭个架子放起来,又好看又实用……” 南瓜仔又应了一声。 说话之间,方氏拎着篮子进了厨房。 没法子,傅楚窈只得拿着书本上了楼。 把书本摊在书桌上,再拿出手抄本和笔,一边做记号一边按照米老师教的法子归纳提纲……不知不觉的,傅楚窈就看入了迷。 她潜心看书,一直看到肚子饿得发慌! 奶奶站在院子里喊她下去吃饭。 傅楚窈伸了个懒腰,放下了书本又收拾好了自己的学习用品,这才蹭蹭蹭地下了楼。 果然,饭厅里飘满了饭菜香,也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一道新鲜淮山片蒸瘦肉泥,一道家常西红杮炒煎豆腐,一道素炒豆角粒和一个洒了香葱粒儿的冬瓜片虾皮汤。 方氏晓得南瓜仔饭量大,所以又挑了些腌菜出来,还把鲜淮山蒸瘦肉泥给分成了三份儿,对南瓜仔说道,“……喏,这肉饼咱们仨一人一份哈。” 南瓜仔看着那肉饼,拼命地点头,还口水直流。 跟着,方氏笑着对孙女儿笑道,“……住在城里就是这点好,想吃猪肉就能吃上,而且啊……城里人爱吃肥肉,所以这瘦肉都没人买!纯肥肉八角钱一斤,半肥半瘦的五花肉最贵,要九角五分钱一斤,这纯瘦肉啊,才五角五分钱一斤!我买了一斤二两,只收了我六角钱!” “这一斤二两的瘦肉啊,再配上点儿瓜啊菜啊的……除去早饭,就算我们中午晚上都吃肉,那也足够我们吃两天的!”方氏笑道。 傅楚窈捧着碗,先盯着盘子里的鲜淮山片蒸瘦肉泥看…… 雪白的淮山片上摊着猪肉饼,肉饼上还洒着被切碎了的鲜红的红枣碎和枸杞子,还洒了点儿翠绿的香葱粒儿。 这样的一道菜,光是看着,就觉得很好看! 她把奶奶分好的肉饼挟进了碗里,然后咬了一口。 嗯,非常清淡养生的菜式,但是,瘦肉很有嚼劲,淮山脆脆的、入口即化,又带着些鲜甜的红枣香气…… 好好吃啊! 看着这卖相好、味道又好、还清淡养生的淮山蒸肉饼,傅楚窈一边吃,大眼睛就不停地骨碌骨碌转。 ——奶奶好能干啊!好,所以……这道菜将来就入选到药膳馆的菜单上了! 方氏极会持家,三四两瘦肉剁成泥、摊在淮山片上,显得厚实;而淮山本身淡而无味,配上了猪肉之后,自然也变得鲜甜了。 而且,奶奶的审美感真是很好…… 装肉饼的盘子是浅口的汤盘,还是漂亮又热闹的青花瓷的正好衬着颜色素净的肉饼;煎豆腐用的是普通的素色宽边盘子,豆腐块儿被堆得高高的,盘子边沿露出了大片的、干净的素白色;盛冬瓜虾皮汤的,冬瓜虾皮汤也素净,所以奶奶用了个彩瓷大汤碗…… 这么一顿饭,不但吃着味道好,就是看着……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傅楚窈捧着碗,动作秀气文雅,但吃饭的速度并不慢…… 而方氏则看着俩孩子捧着饭碗叮叮当当的扒饭,不由得展颜一笑。 吃完午饭,大约是因为午饭吃太饱,也有可能是因为上午看书太费脑子了,傅楚窈感到晕晕欲睡。 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怒嗔拳,但想要睡午觉的劲儿还没过,她索性回到楼上去眯了个午觉。 歇了午觉,方氏依旧不让孙女儿干活,只让她看书。 而南瓜仔则被方氏指使得团团转——鸡崽儿送来了,得垒个鸡圈;要去外头的废品回收站那儿去换几个破盆子回来,再把院子里的一小块地开垦了,栽种上了一些方氏从集市里买回来的菜籽和现成的葱、蒜什么的…… 除此之外,方氏还要求南瓜仔一边干活、一边背汤头歌,一旦背错了还要从头再背一次。 下午四点多,有人来敲门了。 傅楚窈想起了昨天与吴桂花的约定,心想肯定是吴桂花和张桃子过来了。 南瓜仔跑去开了门。 来人果然是吴桂花和张桃子。 两人并不是空手来的。 她们两个人、四只手上提满了东西——水果、糕点点心、茶叶、鸡蛋什么的,张桃子的手上还抱着盆景,像是已经打了苞的茶花树。 “两位婶子来了?哎,你们还拿那么多东西来!”傅楚窈连忙上前接待。 方氏闻讯、也从厨房后来走了出来。 吴桂花和张桃子连忙上前,对方氏说道,“方婆婆好!听说你们搬了过来啊,我们家里的老人也高兴,这不,晓得您爱些花儿草儿的,我婆婆特别让我们送盆茶花过来,祝您和阿窈的小日子啊,过得就跟这花儿一样,红红火火的!” 这话虽然俗套,但方氏爱听。 方氏喊了南瓜仔去烧水沏茶,然后和吴桂花、张桃子闲聊了几句,请她们吃了茶,便借故离开。 傅楚窈则开始和吴桂花、张桃子聊起了药膳馆的事儿。 ------------ 第二百二十九章城里的新生活(六) 早在一个月前,傅楚窈就定下了药膳馆的名字。 那时傅楚窈征求了一下奶奶的意见,当然也问过了吴桂花和张桃子……最后定了个最最通俗的名字,取“福”“富”二字同音之“福”字,再取“紫气东来”之东字,最后将药膳馆命名为福东记。 而且这福东记,还有“福如东海”的意思,暗喻常来福东记吃药膳的人们会健康长寿! 名字定了下来以后,傅楚窈就跟吴桂花、张桃子在口头说了下股分制。 介于傅楚窈的能力已经被吴桂花认可,所以当傅楚窈提出她八,吴张二人二的时候,吴桂花并没有意见。 当下,傅楚窈就拿出了一份她早就已经拟好,而且方氏已经在上面签过字的股东协议书。 吴桂花与张桃子仔细地看过,在那一式三份的股东协议书上签了字;然后三人各持了一份。 接下来,傅楚窈就拿出了一个手抄本,上面是她已经罗列好的、福东记药膳馆需要用到的桌、椅、柜子等家具已经一一列在上了面,并且还已经标上了尺寸。 吴桂花与张桃子见了这个,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有了这个,她们费得力气可就少多啦! 接下来呢,就是要去找木匠来先画几个样子出来让阿窈看,阿窈选中了桌椅柜台的样式以后,就能动工了。 这时,傅楚窈又拿出了另外一个手抄本,上面则记露着她对招工的要求。 吴桂花翻看了一下,发现傅楚窈写得特别详细。她连招工的程序都已经写好了,先要收应聘资料,筛选之后再通知面试,以及面试时要注意的一些问题。如何从应聘者的动作和表示中观察细节,以确定这个应聘者是不是合适的人选……等等等等。 吴桂花与张桃子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了这两样东西,她俩就像吃下了定心丸似的,什么也不怕了! 不然,这开馆子,而且还是要开家这么大的馆子……吴桂花和张桃子还真有点儿不知从何做起。 三个人嘀嘀咕咕地凑在一块儿,商议着各种细节,直到天黑。 方氏准备要做晚饭了,招呼吴张二人留下来吃晚饭。 吴桂花和张桃子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推辞,说只怕家里公婆惦记,还是早点回去……这才离了傅家。 从吴张二人来,到她二人去,傅楚窈整整讲了差不多快三小时的话,喉咙又干又渴。 方氏适时拿出了一盅冰糖梨子炖雪耳,让孙女儿吃。 看着晶莹剔透又浓稠温厚的甜汤,傅楚窈眼睛一亮! 她不由自主地就舔了舔嘴唇。 等到甜汤入了口…… 嗯,甜汤也不是特别腻。冰糖的清润伴着被煲煮软了的梨块的酸甜,以及从雪耳中被释放出来的植物胶质蛋白……一切都清清润润的刚刚好。 一盅甜汤喝完,她觉得喉咙舒服多了。 傅楚窈回味了一下甜汤滋味,嘟着嘴儿埋怨方氏,“奶奶,你总做好吃的给我!以前咱们在乡下的时候,每天做点儿农活,多少都能消耗点……现在咱们在城里,又不用做家活了,天天这么吃了睡、睡了吃的,迟早会长胖!” 方氏又好笑又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你啊!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先天不足!你也不想想……从小到大,我费了多少功夫,给你吃了多少奇珍药材……也不过就是把你养得跟常人一样。你要是真长得胖,我就高兴喽!”方氏叹道。 傅楚窈想了想,大着胆子问了句,“奶奶,那个……我,我是早产儿吗?” 方氏一怔。 她面上的笑容慢慢散去。 “早点儿吃晚饭吧!你跟她们说了这一下午的话,把温习的时间也耽误了。吃完饭,你就上楼上看书去,夜里我给你做份宵夜吃。”说着,方氏沉着脸去了厨房。 傅楚窈看着奶奶的背影,以及她那挺得笔直的腰杆…… 为什么只要一提起她的身世,奶奶就不高兴呢? 会不会是…… 奶奶和她妈妈之间的关系不好,婆媳不睦,所以只要一讲到她的身世,奶奶就会想起她的妈妈?一想到以前的不愉快,奶奶就不高兴?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傅楚窈每天就被奶奶关在家里看书学习。 有时看书看累了,她就跑到楼下的厨房里去,一边跟奶奶商量着药膳的菜式,一边根据自己前世那丰富的吃喝玩乐的经验,创出菜式,并且设计摆盘什么的。 有了奶奶的专业意见,再加上傅楚窈的烹饪功夫,与美妙的摆盘…… 这一个月下来,她已经记录下来二三十种比较创新的药膳菜式,再加上一些传统的药膳方子,傅楚窈已经累积了大约五六十种药膳菜单。 与此同时,吴桂花与张桃子已经分别行动…… 张桃子自知自己没能力面试应聘者,就自告奋勇地去监制那些桌椅柜子什么的。 而吴桂花则在傅楚窈的指导下,先是张贴大字报鼓励工人家属、无业知青写简历投递,然后又在近四五百份应聘资料里选取了二百位应聘者来进行第二轮的面试。 在第二轮的面试中,吴桂花选中了八十人。 接下来,傅楚窈又在这八十人中,开始第三轮面试,又刷下去了三十人。 最终,有五十个人被选中。 傅楚窈决定用一个月的时间来培训这些员工。 这五十名员工被分为两个大组,一是后厨部,一是楼面部。 后厨部就是做菜的地方了。岗位又为分主菜、汤品、点心三个组,由六位大厨分别任主厨、副厨;在他们之下,自然还有其他的如一灶、二灶等分工。 楼面部就是做服务这一块儿的了。岗位又分咨客、服务员、传菜员、收银员等等。 其实傅楚窈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流程。 但是,前世的她,后来只剩下钱了……所以她只顾着吃喝玩乐,而且对于吃喝玩乐,她也是有要求、有追求的! 所以,她按照自己的心得,一方面将制订好的那些菜式交给后厨部去试做、练习;一方面开始制定出各种条条框框,以约束服务员们的工作效率、着装、服务态度等问题。 与此同时,傅楚窈又列出了食物所需要的单子,让吴桂花和张桃子满世界的去寻找货源,然后还要货比三家,拼价格拼质量。当然,傅楚窈也没忘了梁家村的二柱婶和胖婶,特意向吴桂花和张桃子指定了……有些山货必须要找二柱婶和胖婶拿。 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 第二百三十章城里的新生活(七)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傅楚窈非常严格的要求着新招进来的服务员们。 她的要求非常苛刻,甚至还会亲自扮演无理取闹的顾客,然后教导她们正确的处理方式…… 介于当初傅楚窈和吴桂花在招聘这些服务员的时候,就特意挑选的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有严重危机意识的人;再许以她们丰厚的薪水……所以傅楚窈的要求,反而还激起了这些服务员们的倔气。 再加上新奇、好奇…… 所以,在最初不适应过后,又在傅楚窈的特意引导之下,服务员们开始自觉钻研“服务态度”这种在当时来说,已经算是比较超前的意识了。 很快,服务员们基本已经适应了傅楚窈所制订的一系列要求;而后厨部那边,也已经将她指定的那六七十种菜品给练手练到了毫无差错的地步。 既然一切顺风顺水,傅楚窈与吴桂花、张桃子商议了过后,就定开了试营业和正式开张的日子,然后又针对客源,给出了好几种开业大酬宾的法子。 一是派发大力度的优惠券给内部员工,鼓励大家来福东记办筵席吃酒席;一是在闹市区与街道上派发传单,每天提供限时限量的免费试吃活动…… 当然,那些大力度的优惠券,傅楚窈送了好些去给徐四海与王莉,连着她以前在一中考试时候认识的那些老师、去教委查考试成绩时认识的那些工作人员……总之只要是她认识的人,就都发了一遍优惠券。 吴桂花与张桃子当然也不例外。 甚至因为她俩本来就是城里人,认识的三姑六婆七大叔八大姨的也更多,所以派出去的优惠券也更多。 连城县并不大,所以福东记还没开张、正在做内部员工培训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的小道消息流露了出来……据说福东记是多么的气派、多么的豪华、服务态度是多么的亲切、饭菜又是多么的好吃又营养。 所以老百姓们其实已经很期待了。 一转眼就到了福东记试营业的那一天。 大清早的,不少拿着优惠券的老百姓就在福东记等着了。 吴桂花、张桃子特意换了休,穿上了傅楚窈设计的经理服――白色的确良衬衣配蝴蝶结的领子,外罩黑色套装的小西服,脑后还统一戴了个花布网兜的发兜。 她俩已经是中年妇女了,长相也很一般,但这身衣裳就是显得她们……特别精神、历练! 而女服务员们则戴着白色的口罩,穿着短袖衣外头罩着用碎布拼成的、极其艳丽又漂亮的花布围裙,头发梳得溜光溜光的,脑后还戴着花布发兜。 不得不说,最最吸引人的,就是这些女服务员的装扮和她们身上的精气神了! 这花布的围裙就像条大裙子似的,颜色热闹缤纷、样式还好看!而且她们动作麻利、待人耐心又客气,比起当下其他国营企业事业单位里端着铁饭碗的那些营业员可不一样! 就这样,服务员们有条不紊的引导着顾客们排队领号,被叫到号的顾客们被迎上楼入坐、点菜、用餐;在等待叫号的顾客们被引到了一旁准备好的椅子上坐着等。 那些第一批进入福东记药膳馆的顾客们则开始好奇的东张西望了起来。 ――哟,这福东记还真是名不虚传! 看看这店里的摆设吧! 干净整洁的崭新屋子,雪白的墙壁,造型古朴的桌椅,天花顶上还吊着样式好看的吊灯,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着小巧又好看的盆景,而且只要人一坐下,立刻就有语笑盈盈的服务员送上了份量挺少、但挺美味而且还免费的老醋花生? 坐下一打量,人们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用玻璃框裱着的、字迹飘逸好看的毛笔字,内容是一些养生知识,以及一些养生菜品的介绍…… 乖乖,连宣传画都这么有书香气!而且那毛笔字……真真儿写得好哇! 【傅楚窈傲骄脸:那是我奶奶写的,哼!】 顾客们不由得暗自咂舌。 别的不说,就冲着这店子里精致又大气的装修,服务员的漂亮衣裳和亲切的笑容,还有免费的小食……这福东记已经完败大多数小饭馆和那些国营食堂了! 被服务员引导着入了座,顾客们立刻就看到了压在桌面玻璃板儿下面的纸张上写着“繁忙时间段内四十五分钟完成就餐可再获九折”的字样。 几乎人人都开始打起了如意算盘。 这福东记的菜单确实有点儿贵,小馆子里一份红烧肉大约半斤的份量,定价基本在八九毛到一块钱左右;而在福东记的菜单上,这样的纯肉菜定价在一块钱到一块二三毛左右。 虽说贵是贵了点儿,但今天……来福东记吃饭的人,个个手里都攥着优惠券呢! 以及,就算以后没了优惠券,就冲着四十五分钟完成就餐可再获九折的这个优惠……那一块钱的菜只需要给九毛,岂不是跟外头的小馆子一样? 可人家这儿的装修……多气派啊! 以后要是求人办事或者宴请宾客的时候来这儿,多体面!还实惠! 顾客们打定了主意以后,就翻开了菜单,开始点餐,准备尝一尝这福东记的菜品? 哎哟,这菜单好别致啊! 菜单上不但有对菜品的介绍,还写下了点餐的建议:什么荤素搭配要合理、食物相宜胜百药之类的……语气诙谐轻松,让人看了,会不自觉地微笑。 在这样的建议这下,顾客们不自不觉就点了荤、素、汤、主食、甜点之类的…… 而等到服务员上了菜以后,看着那一样一样被放在自己面前的菜品时,顾客们无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哎哟,这么漂亮又精致的餐具啊!虽然菜品的份量不多,但是餐具好看,摆盘也漂亮啊! ------------ 第二百三十一章发扬光大(上) 在一九七九年的电视上、报纸上……无论是新闻联播还是广告,无论是专题报导还是街边挂着的红绸横幅、粉刷在空白墙壁上的标语,都在说发展经济、改革开放, 可是,发展经济和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刮到十八线小山城连城县呢,所以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发展经济和改革开放到底是什么。 直到连城县有了福东记药膳馆。 福东记高档的装修;菜品精致的出品;满墙挂着的、笔劲锋利又好看的毛笔字、不但介绍养生食方还教导为人处世道理的玻璃框字画;像看小故事一样,给每一道菜都编了个小故事的菜单…… 最最重要的,是福东记药膳馆里的服务员们! 跟客人接触的女服务员们,基本都以三十多岁已婚已育的女性。她们已经有丰富的人生阅历、都识字,都渴望有一份好的工作以拿到丰厚的薪水以改善家庭生活,或者想要出人头地这样的想法。 与此同时,她们也还算年轻,对新事物有好奇心、也感兴趣。 在长达一个月的封闭式培训中,在傅楚窈的解说与带领下,她们很清楚,一个民营企业要做大做好……最重要的就是――把细节做好。 店面里的环境要随时保持整洁,身上的制服要永远干净,面上要时刻带上笑容,无论顾客是见过世面想要摆谱的、还没见过世面想来福东记见见世面的……态度一定要耐心细致,不以对方是大款就宰客,不以对方衣着简朴就看不起…… 可以这么说,无论是连城县政府里的大小干部们,还是国营企业事业单位里的干部与职工们,或是普通老百姓们,只要是去过福东记的,就都对福东记赞不绝口。 慢慢的,连城县就兴起了一股“走,我们去福东记喝汤去”的潮流。 为此,人们的理由还是挺多的: ――福东记的菜单好有意思啊!比看连环画还好看! ――福东记的免费茶水好香,一边喝茶水一边看菜单都是种享受!就是不好意思白坐着啦,不过她家东西也不贵,一个人要盅炖汤再加一肉一菜俩包子也就是一块钱,要是四十五分钟离席还能打九折……那就是九毛钱!那么好的感觉,才九毛钱,也很值得啊! ――福东记的服务员的衣服好好看,我也想照着样子做一套?啥?到时候别人会以为我是福东记的服务员?那有啥不好的呀?福东记的生意那么好,而且听说她们的工资都是跟着效益来,每个月都有奖金的咧! ――福东记墙上挂着的那些毛笔字是谁写的啊,那字体……好好看!而且劝人处世的那些道理真是很有用!下回我去的时候,得拿个本子抄下来才行,哎哟我太喜欢福东记了! ――福东记的菜好好吃呀!以前我总觉得菜里不放辣椒就没味道!吃过了福东记的菜和药膳汤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不放辣椒大蒜做出来的菜那么好吃啊!哎哟就是钱不够,要是钱多啊,真是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那里吃! ――福东记的东西不贵啊!哎哟我俩儿媳一块儿怀孕生孩子,俩孙子出生的时间只隔了两天!哎,可把我给忙得哟!能顾好孙子就不错了,哪儿还有精力顾儿媳妇啊!所以我也懒得做了,每天记我老头子上福东记去给俩儿媳妇一天三顿的买包子买汤,我们大人呢就随便吃点剩饭也好,腌菜也好!结果你知道嘛,我那俩儿媳啊,被那福东记的汤给养得红红润润,也下奶,把我那俩孙子也喂养得肥肥白白……最关键的是,不贵啊!一个月下来,俩儿媳坐月子花了我一共八十块钱不到!你想想,要是我给她俩天天杀鸡、炖汤,那活鸡都要六七毛钱一斤,一只鸡不得有个三四斤?就是两人一天吃一只鸡,那也比上福东记喝汤还贵!而且杀鸡什么的还累、还花时间还麻烦!你瞅瞅,这不是给我省了好多事儿嘛! 就这样,从十月一日起,至十月三十一日止,福东记试营业整整一个月……营业额就达到了日入近一千五六百元左右,而到了周末,在福东记请客的人更多,福东记赚得也就更多了。 到了月底一算帐…… 吴桂花、张桃子和会计部的几个会计惊呆了! 十月份仅试营业一个月,福东记的营业额就达到了五万元!毛利大约在三万元左右。 再扣除房租,缴税、以及五十多名员工的工资以外,几位股东的纯利基本达到了两万元! 这是一个……让人完全不敢相信的事实! 这十月的财务报表一拿到,傅楚窈就找吴桂花谈事情了,“婶子,你看了我们这个月的报表嘛?” 吴桂花是自从知道福东记才开张一个月就赚了两万块钱以后,就一直身处云端,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了。 听了傅楚窈的话,吴桂花连忙说道,“……看到了看到了!我的天!咱们这福东记才开张一个月,居然就赚了两万块钱!” 傅楚窈微微笑,“那,婶子觉得……这样够了吗?” 吴桂花一愣。 傅楚窈的话,像一盆冰水在三九天里浇在了她的头顶上。 吴桂花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福东记一个月就净赚两万块!这当然很了不起。 但是!!! 福东记的股份制可是二八开啊!这头一个月挣了两万块,也就是说,阿窈她能拿一万六!但她吴桂花和张桃子,要加在一块儿才够四千块钱! 这,这…… “这自然是不够的!”吴桂花认真说道。 到现在,她对傅楚窈的才干早已佩服得死心塌地了,不由得问道,“阿窈啊,你看看……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 第二百三十二章发扬光大(下) 傅楚窈笑道,“婶子,福东记还没正式营业呢,这才试营业一个月,就能赚到钱……没了婶子,还真是不行呢!” 吴桂花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忸怩道,“我算个哈!我……” 傅楚窈打断了她的话,正色说道,“我说的是大实话!” 吴桂花一愣。 “婶子你看,咱们福东记能做起来,靠的是我的点子,你的人脉……这福东记,没有我不行,没有你……也一样不行啊!”傅楚窈慢吞吞地说道。 吴桂花沉思片刻,说道,“阿窈妹子,咱们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吧!” 傅楚窈笑了笑,说道,“婶子,不瞒你说,咱们连城就是个小地方……你想一想,全县人口还不足二十万,除去在乡里镇上的人们,这县城里的人,有多少?就算让全县城的人都上咱们福东记来吃一次饭……按着咱们十月份的报表来看,一个月就接待近两万人……” “咱们自己也是老百姓,根本不可能天天下馆子吃饭去,只是现在大伙儿都图个新鲜,也因为咱们的优惠力度大,他们才来的。过了这趟儿,人人都已经尝过新鲜了,觉得不稀罕了,就会来得少了……” 吴桂花愣住了。 傅楚窈的这一番话,总算是将心中早已飘飘然差点儿飞上了半空中的吴桂花,像扯风筝似的,把她从半空中给拽到了地面上。 吴桂花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开药膳馆做生意,当然不能像之前做演出服那样……只是纠结一伙乌合之伙,做一桩生意就散伙这样。 药膳馆的房租一签签了三年,工作人员的劳务合同也签了三年,更不用说其他的那些供货商了…… 但是,阿窈说的也没错,从消费者的心里角度出发,确实现在大家都贪新鲜。按着连城县一共只有二十几万人口,而且大多数还是呆在乡下的,城区人口根本不足够十万。 就算满县城所有的人都来福东记吃一次饭,那最多也就是轮上三五个月的事儿! 那,以后要是大伙都来过了福东记,觉得没啥稀奇,又或者是……有人看着眼红,也效仿着开了一家福西记咧? 吴桂花顿时忧心忡忡。 “阿窈啊,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得想到以后……这以后,怎么办啊?”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婶子,我说过了,福东记离不开你,也离不开我。我呢,是一直都在的,但你,是不是也该全身心地投入进来?” 吴桂花又是一愣。 想了想,她明白了,“阿窈,你的意思是,让我辞了这份铁饭碗,国家工?” 傅楚窈笑道,“婶子,不瞒你说,在连城县开一家福东记,只是咱们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得去其他的城市开分店,包括将来去省城、还要去京城开分店哪。要是你一直被绊在连城县,目光能有多远?” 吴桂花张大了嘴。 ――将来还要去别的城市开分店?而且,还要去省城,去京城? 吴桂花舔了舔嘴唇。 上一回,她可是跟着傅楚窈去过省城的。她已经见识过省城的繁华……而她们在连城县这么个小地方开了家福东记,一个月能赚上两万块钱!那要是把店子开到了省城去,省城那么多人,肯定不只一个月赚两万啊! 还有!!! 刚阿窈还说,以后还会把福东记开到京城去??? 吴桂花的心,怦怦狂乱了起来。 “婶子,你也不会急着回答我,但这事儿肯定得有人去做,你说是吧?”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吴桂花犹豫了几秒钟,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懂你的意思!没事儿,我,我这就回单位去,我办个病退,再让我女儿顶我的名额,先让她在客运站里上几年班看看,我得多花点儿心思在福东记上……毕竟这是咱们的心血,以前我也没想过福东记能做这么大……” 傅楚窈笑着点头。 “婶子,你也别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埋头苦干,平时做事的时候呢,找一两个聪明人带在身边当助手。你想想,咱们再上别的城市去开分店,那么之前福东记是怎么开起来的,到时候就得再来一次……” “要是每一回都得你亲自出马,事无巨细地过问,那不累死你啊!所以你要把能干人找出来,让她来替你办这些事儿,你盯着她就好。”傅楚窈给吴桂花出主意道。 吴桂花慎重地点了点头。 吴桂花离开以后,傅楚窈坐在自家小院里的秋千上,晃晃悠悠地摇了一会儿,又出了一会儿的神。 很好,现在福东记已经开张了,而且还挣到了钱…… 但她跟吴桂花说的那些,也不是空穴来风。 做生意,就得有前瞻远瞩的目光。只有建成了连锁企业,再把连锁企业打造成生态圈……将来她的商业王国才能无坚不摧。 想着想着,傅楚窈拿出了随身拾携带的软皮抄和笔,在本子上仔细记录下了一些想法。 又想了想,她决定回一趟梁家村。 ――过去她和奶奶还住在村里的时候,二柱婶和胖婶没少帮补,是时候也该拉着这两家一块儿脱贫致富了! 以及,老武的信,肯定已经寄出来了。只是这一整个月来,傅楚窈也一直在忙着药膳馆的事儿,晚上还要赶工背书读书,实在没有精力回栖云镇去取信。 一想到老武,傅楚窈的心就变得软软的,面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容。 上回她有写信问老武,问他要不要来连城县过年。 想来,他应该已经有回信,并且会在信中告诉她……今年他到底要不要回来过年了! 想到这儿,傅楚窈就有些心情激荡。 她再也无心去想药膳馆的事儿,也没心思看书学习了。 ------------ 第二百三十三章好消息(上)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跟奶奶说了一声,换回了以前常穿的旧衣裳,还背回了她以前的背篓,准备出门去汽车站赶早班车。 自她们一进城,方氏就张罗着给一家三口都给换上了新衣裳。 傅楚窈有前世的记忆,而且吃喝玩乐她是样样在行,今生又极受奶奶的教养与气质薰陶,穿上了奶奶给添置的新衣裳,已经出落得跟城里姑娘没什么两样。 但是,当她穿回这身旧衣裳以后……以前那个淳朴但漂亮的乡下姑娘又出现了。 方氏嘀咕道,“你说你要回那边去吧,还是回去带着你二柱婶和胖婶发家致富的,我给你添置的那些好衣裳你也不穿一件……怎么就还穿旧衣裳呢?” 傅楚窈笑道,“奶奶!我就是穿成乞丐样儿,二柱婶和胖婶照样儿信得过我!我要是穿着光鲜些回去,那个地方,小人多、嘴碎的也有,我又何必给自己惹麻烦呢!” 方氏一想,也对啊! “那你可要早点儿回来,别误了时候!你说十月份吧,你一门心思全在那药膳馆上,看书学习的时间越来越少,眼看着一月份又要考试了!到时候考不上,有你哭的!”她交代孙女儿道。 傅楚窈认真点点头,“……我办完了这事儿,回来就好好看书!” 她匆匆吃过奶奶给准备的早饭,出了门、去了汽车站,坐上了回栖云镇的早班车。 到了栖云镇,傅楚窈第一时间就去了镇上的邮电局。 呃…… 她居然收到了……一、二、三、四、五、六,六封信!!! ――仔细看看,米老师寄了两封信来,而老武则一共有四封信!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背着背篓,手里抓着几封信,站在路旁……一边看着有没有认识人驾了牛车、或驴车,或过路的班车,是可以到梁家村路口的,一边仔细地看着那几封信上的邮戳日期。 米老师的两封信,一封是九月底寄出的,一封是十月中寄出的。 想着米老师的信件也简单,傅楚窈便拆开了信封,拿出信纸看了起来。 ――米老师在信中,对傅楚窈第一次参加考试、并且取得了那么高的分数表示了惊诧与欢喜的心情,然后他在信中告诉傅楚窈,因为傅楚窈参加的是专科学历的课程自学与考试,但如果傅楚窈在接下来的每一门考试中,每一科都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的话…… 他会去问一问学校,看看能不能按照相关的规定,在她最后一科学业考核过关以后,最终给她颁发学士证书。 前世的傅楚窈,对于吃喝玩乐倒是很精通。 但是,学士证书是什么? 她想了想,觉得会不会跟博士、硕士有关? 傅楚窈拆开了米老师的第二封来信。 在信中,米老师告诉傅楚窈,他特意去问过学校以及教委,像傅楚窈这样,没有高中学历、但直接参加函授专科学习与考试的考生,如果考核成绩优异,能不能评学士学位。 无论是学校、还是教委,给出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但前提条件是,傅楚窈每一科的平均考核成绩必须超过88分。 这封信,看得傅楚窈的一颗心肝儿不停地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倒是从未想过……自己这个一天学也没上过的人,居然还有机会参加考试、拿到大学学历,而且将来,她还有可能继续深造……等以后她去了京城,是不是还有机会念硕士、念博士啊? 想想就觉得激动! “吁……停停停!”有人喝停了牛车,在傅楚窈的身边停了下来。 “阿窈啊,你不是上城里去了吗?怎么今天……回来了啊?”那人亲切地问道。 傅楚窈一怔,看向那人…… ――陈建民? “建民叔,我要回梁家村去看看,能捎我一段路嘛!”傅楚窈连忙问道。 陈建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快!快上来,正好我也要回去……” 傅楚窈应了一声,上了马车。 陈建民问了下南瓜仔的情况,傅楚窈笑着让陈建民别担心,然后又把南瓜仔的近况告诉了陈建民――短短半年时间里,南瓜仔基本已经认全了字儿,现在简单的读写已经没问题了;不过呢,医术的入门还是需要时间的累积的。 现在南瓜仔每天去外头做半天的工(其实就是上福东记去工作),在家里跟着她和奶奶学习和料理家务半天……所以南瓜仔也是有工资拿的,让陈建民以后可以多顾着自己一点,不必再替南瓜仔担心在傅楚窈这儿的学费了。 南瓜仔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 陈建民听了,不由得叹息,“……四香生了仨孩子,想不到最有出息的,居然还是南瓜仔。” ――四香是陈建民的前妻,已经死去。陈建民的俩儿子是她生的,南瓜仔也是她生的。 但话又说回来,陈建民这人还算是不错了,对发妻也算是看重,南瓜仔虽然不是他的孩子,可看在四香的份上,就算穷,他还是想照拂一下南瓜仔的。 傅楚窈忍不忍问陈建民,“建民叔,大牛二牛现在还好么?小虾呢?” ――小虾是陈建民现在的妻子,花寡妇跟亡夫生养的。 陈建民说道,“……二牛还是懒,但被我骂着,还是能去生产队上上工,就算挣不到一天十个工分,好歹七八个工分是能挣下的,够他自个儿糊口就成。最近我琢磨着,要不还是给他说个厉害一点儿的媳妇,能管住他是最好的……” “小虾么,我想着大牛二牛就是因为没文化,才落得这样……所以我让小虾去镇上的小学上学去了,他寄宿,星期一早上走,星期五下午回这样。” 顿了一顿,陈建民叹道,“大牛呢,是个最最最不争气的,他,他啊……他被公安给抓了!” 傅楚窈一怔。 ------------ 第二百三十四章好消息(中) 听陈建民说,他的长子陈大牛被公安给抓了,还蹲了牢房……傅楚窈很是惊讶。 ――虽说陈大牛这人忒坏,但他要害的是他的亲爹陈建民。问题就是,陈建民又好好的、并没有事儿,而且“陈大牛要害他爹陈建民”这事儿也只是大伙儿推断出来的,陈大牛虽然推诿不了,但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想治他的罪,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陈大牛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被抓的呢? “建民叔?大牛他……怎么了?”傅楚窈问了一句。 陈建民叹气道,“还不就是因为那件事儿!就连秀莲也被叫去公安局问话去了……听说胡怀典也被叫去问话去了,但他从公安局出来以后就直接跑路了……大牛被抓了,怕是要被判刑哦!就是现在还不晓得结果怎么样,到底判啥罪名,又要判多久……” 傅楚窈没吭声。 陈建民愁道,“……后来我问了下办案子的那几个公安,他们说,是京城军区写过来的举报信……这事儿都惊动了京城军区,他们也不敢随便放着不管,所以就把大牛叫了去……结果大牛一进局子,什么都认了!哎……” 傅楚窈傻乎乎地张大了嘴。 京城军区? 陈建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唠叨,“我本来也想着,看看能不能把大牛给捞出来,但是秀莲和二牛都劝我,说……不如就让大牛在牢里呆上几年,他要是不吃苦,他就不晓得甜!我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我管教不了孩子吧,只能让政府来帮我管!” 陈建民在那儿唠唠叨叨的,傅楚窈却忍不住想道…… ――连城县公安收到了从京城军区寄来的举报信件?放眼看去,整个栖云镇上的人估计都是根正苗的穷三代,能有个在镇上、县城里的亲戚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远在京城军区的人,又怎么知道陈大牛的事? 傅楚窈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那个,她曾经给老武写过信,将当时陈家的情况写过让老武知道…… 所以那封来自京城军区的举报信,其实就是老武写的吧?就因为当时陈大牛对傅楚窈无礼? 但是,这事儿怎么好在信上写?所以傅楚窈其实也只是提了一下陈家的狗血事件,并没有讲陈大牛觊觎她什么的。 如果这事儿真是老武干的,那他也未免太敏感了。 沿途又有几个村民上车,陈建民不再聊这个话题,转头跟其他人聊天去了。 傅楚窈发了半天的呆。 她坐在牛车上无事可做,最后把老武的信……随便拿了一封,拆开看了。 薄薄的信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寥寥数字:陈大牛已处理,打电话问过了,杀人未遂罪已定,至少判十年以上。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她一下子就把信纸给捏成了一团! 再看看众人…… 还好,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聊天聊得津津有味的,也没人注意到她。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连忙将手上的信纸给叠好,然后飞快地揣进了怀里。 她的心剧烈地狂跳了起来。 呃,老武还真是……敏感得很呢,而且,这应该是他用来保护她的手段。 傅楚窈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虽然她自己也能好好的,并不需要谁的保护。但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好好啊! 见众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聊着天,傅楚窈索性将剩下的三封信,一封一封的拆开看了起来。 在第一封信上,信纸上大约有几十个字,写明了他的新地址,提醒她、他给她汇了款子,让她去取钱。 在第二封信上,他问她在城里过得怎么样,城里的收信地址是什么? 而在第三封信上,整张信纸的中间部位只写下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信呢?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仔细地看着那俩字。 “信呢”这俩字的字体特别大、而且笔锋锐利,甚至因为用力太猛,问号的那个小点被钢笔的笔尖给顿得……已经穿透了信封。 一见就是某人处于极度盛怒之下,才写下的这俩字。 傅楚窈的心,又怦怦怦地狂跳了起来。 哎,说起来已经有大半年没见着老武了…… 也不知道他现是副什么模样。 好吧,就算是他生气的样子,她也想看! “阿窈你笑啥呢?”有个村民见她捧着信纸一边看、一边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收好了信纸,强装镇定,“……啊?没,没啥!没什么!” 众人也没说什么。 陈建民是感念着傅楚窈的好,所以他赶着牛车特别多走了十几里地,把傅楚窈送到了梁家村的村口。 傅楚窈跳下车,朝着陈建民挥挥手,喊了声,“……谢谢建民叔,建民叔再见!” 陈建民哈哈一笑,赶着牛车又往陈庄去了。 傅楚窈背着背篓,急匆匆地进了村子。 不得不说,她离开村子也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而且她自己在这个村子里已经住了很久了,但这次一回来,她居然有些不习惯了? 这大约是因为她在城里已经过惯了连轴转的忙碌生活,而回到梁家村一看,这十月底十一月初已经在忙秋收了,但梁家村的妇女们却还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村里那个知青站前面的空地里,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当然,这幅场景对于老年人来说,或许是悠悠闲闲的世外桃源。 但对于傅楚窈这样、想干点儿事业的年轻女孩子来说,这一幕看得她……简直不能忍。 ――大好时光,为什么不好好看书学习一下?为什么不好好花点时间去做点儿什么?为什么要荒废时间啊? ------------ 第二百三十五章好消息(下) 傅楚窈悄悄眯眯地从人群的后头穿过了知青站,也没跟村里人打招呼,闪身朝山上的旧居走去。 等她走过以后,身后才有人冲着她喊,“哎,阿窈!是不是阿窈回来了?” 傅楚窈转过身朝那堆妇女们挥挥手,笑着跑远了。 ――平时这个时候,按说二柱婶和胖婶就应该也在生产队上工。但这两位婶子却是村里少有的勤快人,所以她俩肯定不会跟着众妇女们一块儿闲聊,而应该是去了密林边沿了。 这么一想,傅楚窈索性上了半山,先是急急地回到了旧居,拍了拍门。 果然无人应答。 傅楚窈背着背篓直接就上了后山。 沿着密林走了一会儿,前面果然传来了有人悉悉索索的说话声音。 听着像是胖婶儿的声音? “二柱婶!胖婶?”傅楚窈大喊了一声。 不远处的悉索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胖婶的声音传了过来,“……哎,我怎么听到了阿窈的声音?谁?是谁啊?是阿窈嘛?” “是!我是阿窈!”傅楚窈高兴地说道。 二柱婶和胖婶快快地跑了过来。 两人……一个捧了满怀的新鲜菌子,一个手里还抓着一大把带着绿叶的落花生,看着傅楚窈,俱是一脸的惊喜! “哎哟阿窈啊,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啊?那个,方婆婆回来了吗?”二柱婶上前问道。 傅楚窈笑道,“没呢,是我要来找二位婶子的,我奶奶没来。” “啊?啥事儿啊?”二柱婶与胖婶听说是傅楚窈找她们有事儿,不由得连声问道。 傅楚窈比她俩还熟悉这儿的地址,就带着她俩走到了一处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她放下了背篓,坐在了草地上,然后从背篓里翻出了一个帐本,将本子翻开,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傅楚窈开始低声念了起来。 “十月五日,猴头菇干六斤;十月七日,桃胶四斤;十月十一日,鲜淮山三斤、干淮山棒儿两斤;十月十三日,新鲜薄荷六斤;十月十五日,新鲜艾草八斤……” 二柱婶和胖婶对视了一眼。 胖婶是个实心眼儿,但二柱婶却是个聪明人,而且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当傅楚窈终于停下来不再说话,而是笑眯眯地看着她俩的时候…… 二柱婶紧张地问道,“那个……阿窈,你在城里的那个馆子,开起来了啊?” 傅楚窈点点头。 二柱婶又问,“所以,刚你念的那个,就是你那馆子里的……这些菜啊什么的用量?是,是你那馆子里一个月的用量?” 胖婶儿恍然大悟。 傅楚窈笑道,“……是一个组的!按星期来计!我那馆子里有三个组呢!怎么样?哪一些是你俩能供得上的?” 二柱婶惊得张大开了嘴! 刚阿窈念的那一串儿,其实只是一个组、一个星期的用量? 乖乖! 那,她那馆子一个月要消耗多少东西啊! 二柱婶立刻明白了过来…… 胖婶就是再实忱,这会儿也明白了傅楚窈的意思,连忙大包大揽地说道,“都能供得上!不就是猴头菇,桃胶,淮山棒儿,薄荷和艾叶这些东西吗?我们谷仓山啥没有啊!” 二柱婶白了胖婶一眼,想了想,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啊,你现在要的这些个东西,量也不大,我们确实可以马上采摘了给你送去。但要是长远来说,靠谷仓山可不行。这些个东西啊,还得自个儿种植,才是最最稳妥的……” 傅楚窈连连点头,又问,“二柱婶,上一回我不是让你回来问问梁大壮,这土地承包的事儿吗?” 一说起这个,二柱婶就有些忿忿不平。 “问了!可他梁大壮说,土地是公家的,哪能承包到个人!还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又说我思想狭隘,哎哟,可把我给气坏了!” 傅楚窈从背篓里拿出了几份从连城县买回来的报纸,递给了二柱婶,“婶子你拿这个去给梁大壮看,他要是认字儿认不全,你就找他儿媳妇田雨秀,让田雨秀念给他听!看看,这一份是桐家市日报,喏,这儿不就写着……我市隆城县、端城县积极响应新政策,已经开始了土地承包责任制……” “你问问他,他虽然不是咱们村的村长,好歹也是个生产队的队长吧,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啊,别是人家嫌他村,故意不告诉他的吧?”说着,傅楚窈朝着二柱婶使了个眼色。 二柱婶接了那张报纸,点了点头。 “那阿窈啊,你刚说的这些山货,也不是啥稀罕货,其实我们家里就有啊!你啥时候要,说一声我们就给送上去!可是,以后这些东西要是想要批量要的话,一来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啥、什么时候要……”二柱婶说道。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弄个车子,隔三岔五地就来村里收东西。婶子先去跟梁大壮谈承包的事儿,当然自己种植是顶顶重要的。但要是来不及,我给婶子垫一笔钱,婶子就在村里或乡里收货,倒时候再倒腾给我……二位婶子你们看,怎么样?” 二柱婶与胖婶儿对视了一眼,心想这还能怎么样! 这简直太好了啊!这根本就是……上赶着给自个儿送钱来了嘛! “哎哟,阿窈啊,我,我们可是要谢谢你!你放心,过几天等我和梁大壮摊了牌,说好了那事儿以后,我专程进城一趟,去跟你把这事儿汇报一下工作!”二柱婶说道。 二柱婶是个聪明人,所以事情谈得很顺利。 傅楚窈便也不废话了,站起身,又拎起了自己的背篓,说道,“婶子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等着婶子的好消息了……二位婶子,烦你们送我到村口。主要是啊,我还要赶回城里去呢,就怕呆会儿大家拉着我说话……这本来是好意,但要是误了镇上发往城里的末班车,那就不好了……” 二柱婶与胖婶听了,连忙点点头又站起身,陪着傅楚窈往山下走去。 ------------ 第二百三十六章分店开张(上) 傅楚窈、二柱婶和胖婶一边朝山下走去,一边聊着天。 胖婶就提起了村里的知青们。 “何晓强考上了师范,走了!徐耀华也走了,宋丽娟不知去了哪儿,现在村里就剩下了还在复读的李建军和田雨秀。阿窈你不知道,这梁大壮啊,他害怕田雨秀也走,就派他老婆看管着田雨秀……一步也不让离开!啧啧啧……” “听说徐耀华去京城读书去了,连户口也迁走了……他倒是光明正大的离开了!倒是留下了许翠和她的那个孩子!对了,许翠生的那个女孩子,是真的有问题吗?” 眼看四周无人,傅楚窈才说道,“是呢,不过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有,之前我在医院看了她一回,据说孩子出生的时候被憋久了,有点儿缺氧呢……不过不知道现在医好了没有。” 胖婶说道,“……她怎么不请你和方婆婆给看看孩子啊?” 二柱婶听了,立刻骂道,“阿窈和方婆婆欠了她的?她让给看就给看?真是……治病这种事是要看缘分的,你以为阿窈和方婆婆成天介的没事儿干,还上赶着给人看病?真是!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让给看病的!” 胖婶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 傅楚窈在两位婶子的护送下走到了村口。 果然,不少村里的妇女们一见傅楚窈就叽叽呱呱地问东问西的……田雨秀与许碧则更加好奇了,拉着傅楚窈都不想让她走了。 二柱婶上前,帮着傅楚窈答话;胖婶儿则拉着傅楚窈就往村口走,正好邻村有人赶了辆马车去镇上送白菜,胖婶儿连忙把傅楚窈给送上了马车。 傅楚窈一回到城里,就立刻给老武和米老师各写了一封信过去。写给米老师的,是打听这个学士证书是怎么一回事……写给老武的,则是再一次问他来不来连城县过年。当然,她在两封信上都附上了自己的新地址――现在住在城里,通信条件也好了很多。因为家里订了报纸,所以家门口就有信箱。接下来,傅楚窈开始专心看书学习、一边打理福东记的生意。而吴桂花也很快就以健康欠佳为由办好了提前病退的手续,本来打着盘算让她儿子来顶她班的,但她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儿子却拒绝了,说想上高中、以后考大学。对于吴桂花来说,自家的孩子愿意读书,那当然是好事啊!可这么一来,自己家里就实在没有年纪合适的接班人了。 想来起去,吴桂花最终还是把这个顶职的机会让给了张桃子的娘家姐姐张杏子的大儿子。 吴桂花办好了退休手续以后,就开始按着傅楚窈教的法子去临近的几个县城做实地考察…… 其实在傅楚窈的前世记忆里,她当然知道后来哪些县城的经济情况会发展得比较好;但是,总不能一直靠她的前世经验吧?她前世也就活了三十几岁,难道她就靠这十几二十年的经验?那以后怎么办! 当然前世的一些认知让她在这一世里,抢占了很多先机,但她也不能一直靠前世的经验。所以,早一点儿具备应有的经验才是正确的。 吴桂花听从了傅楚窈的安排,带着几个能干人,风风火火地在附近几个县城里考察,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她们带着报告回来了。 在此期间,傅楚窈也一直在训练张桃子。 张桃子这个人,头脑不够灵活,反应也不够快,还有点儿小家子气…… 每每交代了一二三四五给她,让她去执行;她总能把一二三执行得很好,可但当她做到第四的时候遇到了问题,她自己也不会变通,只能向吴桂花和傅楚窈求助。 大约她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怕吃苦、能够很好的将吴桂花和傅楚窈吩咐的事情处理得很好。 所以,她的缺点也可以克服。 在吴桂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傅楚窈也观察了张桃子好几天。 最后,她索性花了些功夫,制订了一套规章制度出来,就让张桃子根据这套规章制度来管理员工。 张桃子是个一根筋似的人物。 傅楚窈让她管员工,她就认认真真地管着…… 不得不说,有了铁面无私的张桃子,再加上傅楚窈制订的那些奖惩制度,福东记的员工们都竭力按着规章制度来。 这么一来,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福东记的生意一直很好。 而吴桂花按着傅楚窈的意思,最终选定了附近比较富裕的靖城县,决定在那儿再开一家分店。 这边吴桂花选好了靖城的分店店址,那边傅楚窈就让吴桂花直接去省城看看,看能不能赶在春节前,在省城也开一家分店。 而靖城这边的分店建设、员工培训等等,傅楚窈就让张桃子过去负责。 张桃子已经参与过福东记连城总店的开张与建设。 而且傅楚窈对于所有的分店要求,都要跟总店一样……也就是说,装修风格、菜单菜式都要跟总店一样。至于员工么,傅楚窈抽调了一批总店的员工过去。 所以建设分店的事儿,对于张桃子来说,并不难。 反而是吴桂花那边的情况比较着急。 因为这么一晃眼就已经到了十一月底,距离过年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不过,傅楚窈也早早开始了新员工的招聘与培训,连家具都已经在打了。到时候,只等着吴桂花在省城看好了店面,谈妥了租金什么的,立刻装修了就能搬进去开张。 就这样,傅楚窈一边顾着店,一边紧锣密鼓的学习着。 原因无它,因为马上就要到她考试的时候啦! 因为这几个月以来,她把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福东记的经营上,对于学习方面确实有点儿顾不上;所以到了十二月初,方氏也不管那么多,成天就把孙女儿给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只让看书温书和背书。 ------------ 第二百三十七章分店开张(下) 一晃眼就到了一月初。 到了傅楚窈要参加考试的时候了。 在过去的一周之内,傅楚窈几乎没有睡过觉,一直在不停地看书背书钻研医案,要是累了就打个盹儿,醒过来再继续背书…… 就这样,好不容易捱到了考试的这一天。 傅楚窈早早地去了连城一中。 不出她的意外,这一期函授考试因为不是新学年,所以考生仍然只有她一个人。 傅楚窈仍如上次一样,认真答题。 考完试,她简直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在家里整整睡了一天才缓过来。 好,现在考试的事情暂时解决。 所以从现在到,到过年前就只有两件事了。 一是吴桂花在省城开办的福东记第二分店情况怎样,二是……今年过年老武到底来不来连城? 如果他不来,那她可就要去京城找他了! 可恨这个惜字如金的老武哟,她在信里问了他好多次要不要来连城过年,可他却总不回复! 傅楚窈有些生气。 他不答复是吧? 好! 傅楚窈打定了主意! ――今天是腊月初十,不如她明天就走,先去省城呆几天看看吴桂花那边的情况,然后再买票上京城去! 不管他来还是不来,这距离过年还有将近二十天呢,足够她去一趟京城打个来回的了。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就准备动身出门了。 本来方氏想让南瓜仔跟着孙女儿一块去,上省城还好,阿窈已经去过了;可京城距离省城那么远,坐火车也要一天一夜呢!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长得那么好看,万一遇上了什么歹人可怎么办! 傅楚窈不同意。 她这一走,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赶回来。 奶奶在家岂不是无人陪伴? 所以南瓜仔还是留下来,给奶奶作个伴儿比较好。 方氏知道孙女儿主意大,也不愿意给孩子套上枷锁,所以……既然她不愿意,方氏也就没有勉强,只是心里到底放不下,就唠唠叨叨地交代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 傅楚窈笑眯眯地应下,吃了奶奶给准备的早饭,又带了一堆在奶奶给她准备好的、在路上吃的零食,这才离了家、去了县汽车站。 省城距离县城有些远,不考虑路况、一切顺利的话,大约也要七八个小时才能到。 到了天将擦黑的时候,傅楚窈才总算是抵达了省城汽车站。 吴桂花已经知道她要来,就派了个员工在火车站守着……傅楚窈一出站,先让那人带着自己去了火车站,买了一张腊月十三开往京城的火车票,这才跟着那人去了吴桂花的落脚点。 吴桂花已经在省城租下了两幢房子,一幢是在闹市区当街的三层楼商铺,以后用来开设福东记分店的;一幢是距离分店有十五分钟步行时间的宿舍,也是三层楼的民居。 现在商铺已经装修好了,只是正在做最后的员工培训。按照之前傅楚窈与吴桂花的商量,不出意外的话,省城分店应该会在小年腊月二十三的前两天开张。 好吧,其实吴桂花是不太赞成的,按她的想法,这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想守在家里过,谁愿意上外头吃饭?而药膳馆一旦开张,基本所有的员工、包括她在内,都会被困身…… 但想想这半年来,全靠听了傅楚窈的话,才能在短短几个月里就开设了三家福东记药膳馆。 最最赚钱的,当然就是连城总店了,从十月开张到现在,四个月已经盈利超过十万块;上个月在靖城开张的分店,财务报表也已经出来了,第一个月就盈利近三万块钱。 所以,即使吴桂花的心里有点儿抱怨,觉得大过年都不能安生……但说到底,她可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傅楚窈的决策。以及,吴桂花对自己的辛勤付出……十分期许。 ――也不知省城这家分店,开张以后情况到底怎么样呢? 商铺已经装修好,现在张桃子每天都带着员工在里面培训。 除此之外,她们还租了一幢三层楼的民居,作为员工的集体宿舍,还能简单地做点儿饭菜,应付一下平时的一日三餐。 但傅楚窈好歹也是福东记的灵魂人物,吴桂花也不敢怠慢,就带着傅楚窈和张桃子、以及几个楼面部和后厨部、以及行政部几个的组长一块儿去了外头的小馆子吃饭。 傅楚窈也没浪费时间,在等上菜的时候,先抓紧时间跟众人开了个会。 吃完饭,她跟着众人去员工宿舍休息,又跟着吴桂花聊了一会儿的天。当然,她还是告诉了吴桂花,她后天晚上要去京城。 吴桂花有些诧异。 毕竟现在都已经到了年关,再往外头跑也不合适……那,为什么呢?难道说,阿窈是为了去京城开分店而做准备吧? 啧啧,省城的分店还没开起来,就已经瞄准了京城啊? 想归想,但吴桂花也知道,阿窈不太喜欢她过问她的私事。所以,她要是不说,那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到了第二天,吴桂花带着傅楚窈去了新店。 傅楚窈一边看员工们培训,一边提意见,还检查了一下店面装修什么的…… 吴桂花等人忙不迭地记下了傅楚窈的意见,争取在新店开张之前尽快做出改善。 这一天,傅楚窈在新店这边忙了一整天。 过了一天,白天的时候,她仍在这边跟吴桂花她们处理了一下新店这边问题,当天晚上,她就登上了从省城开往京城的火车。 从省城到京城,坐火车可要花上一天一夜的时间。 而且傅楚窈还买不到卧铺,只买到了坐票。 但不管怎么样,她心里还是挺忐忑不安的。 ------------ 第二百三十八章不至(上) 其实最最让傅楚窈感觉到纠心的是…… ――老武一直都不肯正面回答她,要不要回连城过年,那是为什么啊? 会不会是,老武变了心? 不,不不不…… 那应该不可能啦!毕竟以前她还住乡下的时候,老武每月只寄一封信给她;自打她搬到城里,收信方便了以后,他基本上一个星期寄一封信给她,而且个个月还雷打不动地汇款给她。 这像是变了心的节奏? 所以说,老武变心应该是不可能的。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比如说,有什么任务之类的……虽说他上了军校,但他毕竟还是个军人,是不是上级给他派了什么任务? 不管怎么说,只要等她去到了京城,找到了他的军校,亲自问一问他不就得了? 要是他忙、没空,那也不要紧,能见到他就成…… 傅楚窈甜蜜蜜地想。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绿皮火车……不仅时速慢,而且逢站就停。整个车厢里挤满了人,到底都是乱哄哄的,有人在打牌、大声聊天或说笑,有人在抽烟、有人在吃东西,还有人……脱了鞋。 所以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混和气味,薰得傅楚窈简直……分分钟都想呕吐。 好吧,为了去京城,为了能见到老武,忍! 在臭哄哄的火车上被薰了整整两天…… 是的,从省城到京城,原本乘火车在正常情况下一天一夜就能到的;结果火车在半路上晚了点,傅楚窈和同车的乘客们不得不又在铁罐车上多呆了将近一天一夜。 当她抵达京城火车站的时候,都已经是腊月十五的中午了。 傅楚窈一下车,连饭也顾不上吃,直接跑去找了个穿制服的火车站工作人员打听了军校的位置,然后乘坐了公共汽车,一趟一趟地倒车…… 七零年代末的京城,公共汽车的线路当然要比连城县那种十八线小山城周全,但还是有些转车的地方是需要步行的。 傅楚窈且行且问且打听…… 当她一路问着人,终于找到了位于市郊的军校时,天都已经黑了。 军校看起来灰朴朴的,灰砖彻成的高高的围墙,当中一个大铁门,铁门旁挂着好多刻着字的长条木牌,上面写着什么什么基地,什么什么军事学校,什么教育学院的…… 铁门旁边有哨兵背着枝支站在高台上站岗,一旁还有个哨兵岗亭。 傅楚窈去了岗亭那儿。 “同志,你好,想问问……我能进去找个人吗?”她扒着岗亭的窗户朝里头瞅。 岗亭里有俩个穿军装的小伙子,见了她,一愣,问道,“你找谁啊?” “我找七九级XX系的武俊佑……能麻烦一下小同志嘛?要不让我进去找他,要不让他出来见一见我?”傅楚窈脆生生地说道。 那俩哨兵愣了一下,又对视了一眼。 “可咱们学院已经放假了啊,里头已经没有学员了。”圆脸哨兵说道。 傅楚窈心里陡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不是,那,那……那他会不会还住在宿舍里?”她急忙问道。 寸板头哨兵摇头道,“学院有规定,昨天腊月十四,是最后一天开放日,所有的学员必须要在昨天之前全部撤离学院,宿舍里不能留人呢!” 傅楚窈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来。 “不、不会吧?小同志,你……是这样的,我,我大老远的坐了火车过来,坐了两天两夜呢,我……能不能麻烦你们,至少再帮我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离开学校了?”不自觉的,悲伤难受的情绪涌上了心头,让傅楚窈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哽咽。 见这漂亮娇俏的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水汪汪、红通通的,俩哨兵对视了一眼。 “小姑娘,你别着急,咱们学校有招待所,要不你先上招待所住下来?再慢慢找他?”圆脸哨兵劝道。 傅楚窈终于哭出了声音,“不要不要!我要找他,我就要找他……现在就要找到他!呜呜……” 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心,何况小姑娘还哭了呢。 寸板头哨兵说道,“好好好,你别急,这样……你就站在这儿等一等,我们帮你问一问,好不好?” 傅楚窈吸了吸鼻子,用力点点头,“谢谢大哥!” 寸板头哨兵拿出了一部电话,又翻了个抄本出来,查看了一下,然后按着抄本上的电话号码,摇了几下座机电话,打通了,“喂?这里是门哨部,想问刘老师在吗?啊,哦,他下班儿了?那……好的好的,谢谢!” 寸板头哨兵抬起头,用“你看,我也没办法”的眼神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又想哭了。 圆脸哨兵见她可怜,想了想,提醒同伴,“不如打到刘老师家里去问问,毕竟小姑娘来一趟也不容易,你看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刘老师的爱人在后勤部,家里有给装电话的。” 寸板头点点头,低下头继续找抄本上的电话。 圆脸哨兵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含着眼泪,勉强朝圆脸哨兵挤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笑容。 寸板头终于又翻到了一个电话,摇了几下座机,又拨打了过去,“喂,郑主任你好,这里是门哨部……想问下刘老师在家吗?麻烦您请他接个电话……哦,是这么回事儿,就是咱们学院的一个学生家属,千里迢迢地从老家赶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过来找他,可这人没找着啊,想问问……啊,好的好的,那麻烦您了。” 寸板头的手里拿着电话听筒,朝着傅楚窈露出了一个“没事儿你等一等啊,马上就有消息了”的表情。 傅楚窈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 第二百三十九章不至(下) 哨兵寸板头拿着电话,眉头紧紧地皱着…… 傅楚窈心里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寸板头突然对着话筒“喂”了一声,说道,“刘老师,这里是前哨部……对!对对对,有个家属来找七九级XX班的学员武俊佑……对,武俊佑!嗯她是武俊佑的家属,呃,对啊,她刚到呢,说是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啊?什么?” 说到这儿,寸板头看了傅楚窈一眼。 看着寸板头的眼神,傅楚窈有些着急了,她带着哭腔问道,“……大哥,能让我和老师说上几句吗?” 寸板头回过神来,冲着话筒说了句,“老师,您能跟武俊佑家属说上几句吗?哦,好,好……谢谢,请等一下。” 寸板头把电话的话筒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冲着话筒说了声,“……老师好!”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你是武俊佑家属啊?那个,小武他刚放假就走了啊!我想一想啊,这腊月初十的下午,他考完最后一科,直接就走了呀,我不会记错的……当时他是拿着行李去的考场,一考完他就走了,还说要赶当天夜里的火车呢!” ――老武走了?坐火车走的? 傅楚窈呆若木鸡。 一路上,她幻想过很多很多……见到老武以后的场面。 她想过要狠狠地责问他,虽然他也常常写信给她,可为什么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字?她还要责问他,她这都问了他多少回要不要回去过年……但他为什么就不愿意正面回答?她还要责问他…… 可是,可是…… 傅楚窈的眼泪不争气地滚出了眼眶,又顺着面颊吧嗒吧嗒地往下淌…… 她咬着嘴唇忍了好一会儿,才死命地忍住了抽噎。 接下来,她颤抖着声音,捧着话筒说道,“老师,那,那他有没有说……他、他要去哪儿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本来就是从军区考上来的,也保留了原来军衔和番号,如果他没回家的话……那也有可能是回了部队?你要不要去他部队上问问?那个,你知道他部队在哪儿吗?”电话那头的刘老师问道。 ――这个傅楚窈倒是知道的,毕竟上半年的时候,老武还用旧的连队地址和她通过信。 但是…… 傅楚窈控制不了自己千里迢迢而来,却落得个这样下场的结果。 再说了,谁知道老武是不是真的去了连队?他到底是出任务去了,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她拼命地咬着下唇,眼泪哗啦啦流,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朝话筒说了声,“……我、我知道他的连队地址,谢谢老师,谢谢……” 傅楚窈挂掉了电话,却再也忍不住了。 她哽咽了起来,然后冲着圆脸哨兵和寸板头哨兵哽咽着说了声“谢谢”…… 圆脸和寸板头对视了一眼。 圆脸哨兵道,“小姑娘,这天都已经黑了,你……不如就在我们军区的招待所歇一晚上,明天天亮再做打算吧!” 寸板头哨兵也说,“是啊,你别担心” 傅楚窈惨白着脸儿摇了摇头。 她又生气、又难过。 这个老武…… 太过分了好不好! 都怪他,一声也不吭的……结果她大老远的来了,却扑了个空!他到底去了哪儿?到底去了哪儿? 在这一刻,傅楚窈简直气极,她恨不得现在就赶紧回到连城县奶奶的身边,以后再再再、再也不理老武了! 可是,她在火车上被困了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睡过觉,也没有好好吃过饭……现在她又冷又饿,两条腿还虚得直打哆嗦…… 尽管傅楚窈很想立刻离开,可她却没了力气,只好蹲在岗亭旁边,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然后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伤心地大哭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刚才岗亭里的那俩哨兵出来了,围在傅楚窈身边你一句我一名的劝了起来―― “小姑娘,那个,你别着急啊……” “就是,没找着人也不要紧,就是现在天黑了,你别乱走啊,咱们这附近挺荒凉的。你啊,先去咱们军区的招待所先将就一晚上,明天再说吧!” “就是啊,武俊佑他又不是小孩子,丢不了!反而是你,你年纪不大吧?能找到这儿来,你已经很厉害了,在回家的路上,可千万别把自个儿给弄丢了。” “哎,小姑娘,我们送你去招待所吧,你看看你在这儿哭,那啥,影响也不太好……” 其实傅楚窈也知道,这两人是好心。 但她就是太难受了……不光只是心里难受,身体也难受得紧,再加上确实委屈……尽管她知道,这会儿她就该骄傲的离开,以后再狠狠地报复老武才对……可是,她的眼泪根本就停不下来。 于是她就没理这俩哨兵。 “哎你不是……”哨兵突然说了句什么。 只是,满腹的伤心与失望,已经让傅楚窈对一切都不在乎了! 所以她不理不顾的,只是蹲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垂着头。 她越想停止哭泣,就越停不下来。 然而,她眼光所及之处…… 有个人,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嗯,那俩哨兵穿的是解放鞋,好像他俩离开了? 然后,走向她的那个人,应该是个男的。 他穿着一双黑色的男氏皮鞋。 傅楚窈看是看到了,但她就是没办法停止哭泣,也不想理人…… 于是,她就继续蹲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呜呜的哭。 男人一直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 半晌,他突然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怎么就这么能哭呢?” 傅楚窈不由得一呆。 她止住了哭泣,缓缓地抬起了头。 ------------ 第二百四十章算帐(一) 听到了熟悉又好听的低沉男声,傅楚窈陡然睁大了眼睛。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了……穿着便服,却依旧英挺又俊美的男人。 ――老武?武俊佑??? 他,他不是走了吗?怎么…… 武俊佑低头看向她,无奈地说道,“……腿麻了?” 傅楚窈激动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武俊佑也用力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把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而当她那湿润的面颊触碰到他微敞的外套之下、那柔软又温暖的毛衣时……浑身的冷、累、饿、虚脱与无力,和他的温暖、健壮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傅楚窈腿一软…… 武俊佑被吓了一跳! 他一个公主抱,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阿窈,你……”他焦急地问道。 傅楚窈被他用这么个姿势抱着,虽然不用费力气了,心头的委屈早已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有些窃窃自喜…… 可是,这么一来,她的脸就够不着他胸口的毛衣了吖! 她嘟着嘴儿又把脸侧了过去,两手还攀住了他的脖子…… 哼,非要够到他胸口的毛衣不可! 武俊佑无奈地看着这个娇俏又漂亮,还带着几分生气的小丫头气嘟嘟地将她那嫩豆腐一般的脸儿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胸口。 “阿窈,你要不要紧?”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傅楚窈怒了,扒着他胸口的毛衣,带着哭腔怒吼道,“……让你试试坐两天两夜的火车,吃没得吃、睡没得睡的……然后再让你在冷风里站半天……嘤嘤嘤嘤……武俊佑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纵然是生气,可她还是舍不得放开他的毛衣,甚至连面颊都不愿意离开他的胸口。 武俊佑叹了一口气,朝那岗亭里的那俩哨兵点点头,抱着傅楚窈离开了。 圆脸哨兵和寸板头哨兵虽然已经回到了岗亭里,却对岗亭外头的这一对小儿女十分关注。 ――武俊佑谁不认识啊! 他可是七九级新生中的文化成绩最最拔尖的、也是后来在军校体能训练中数一数二的……最重要的,是他在考进军校前,就已经是京城地区少有的年纪轻、军衔还高的军官了! 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还真不知道是他的什么家属。不过,既然人家小姑娘那么大大方方地说,她是武俊佑的家属,想必不是老婆也是未婚妻之类的吧? 啧啧,这个武俊佑,怎么福气就这么好呢,他自己条件那么好,还找个长得这么漂亮的老婆……真是,嗯,那小姑娘还娇滴滴的。 想到这儿,圆脸哨兵忍不住说道,“哎,啥时候我也能有个家属啊?听听人家的家属是怎么说话的……武俊佑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寸板头正喝了一口茶水,听到圆脸学刚才那个小姑娘用娇滴滴的声音说着话……他一口气没喘匀,嘴里的茶水就喷了在圆脸的面上。 圆脸哨兵怒瞪着寸板头。 寸板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武俊佑就读的军校虽然地处京城,然而位置却十分偏僻。 方圆数里路都没有人烟…… 只是因为军校平时就读的学员多,所以也有些老百姓在军校附近搭了些棚子之类的做些小生意。 但是,随着军校的放假,学员们全部离开;在这儿做生意的老百姓们也基本全都回去了。 所以…… 诚如之前那俩哨兵说的那样,军校附近大约也就还剩下本来就是军区开设的一家两层楼高的招待所、以及招待所一楼的食堂还在营业,仅此而已。 武俊佑抱着傅楚窈,一路将她抱到了食堂那儿。 掌勺的胖师傅显然是认得武俊佑的。 他见了武俊佑,奇道,“小武?你咋又回来了么?你不是着急要回……咦,这小姑娘是……” “汤师傅,这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大老远的从老家跑过来,她被饿坏了,还冷,就想吃点儿热的,软乎的……”武俊佑对那胖师傅说道。 胖师傅一听,立刻说道,“成!你俩先坐着,我这就给你媳妇儿下碗面吧,要汤多一点儿,面条煮软烂一点儿,对吧?” 傅楚窈立刻大声说道,“是两大碗热汤面,每一碗都要加两个卧蛋!” 她还在气头上,而且也控制不住哭泣,所以…… 虽然她声音大,气势足,但依旧带着哭腔,像个受尽了委屈所以忿忿不平的孩子似的。 胖师傅和武俊佑一愣……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好咧!两大碗热辣辣软乎乎的汤面,每一碗再卧俩鸡蛋!马上就来!”胖师傅吆喝了一声,掀了布帘子进了后厨。 武俊佑看着傅楚窈,凤眼含笑,嘴角还微微弯起。 傅楚窈则瞪着一双漂亮的杏气,气嘟嘟地看向他,准备兴师问罪。 他想把她放在凳子上。 她拼命地抱紧了他,死活不愿意撒手…… 他懂了。 她不肯坐在凳子上。 所以…… 她要他坐在凳子上?然后她坐在他的腿上? 想着自己这会儿也没穿军装,武俊佑依了她,抱着她金刀大马地坐了下来,将她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没错,傅楚窈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挑衅他! 哼,她等着呢…… 要是他用哀求的语气对她说:阿窈这样不好,这是在外面…… 那她就要恶狠狠地反驳他:在外面怎么了?你刚不是说,我是你没过门的媳妇儿吗?你抱一抱自己的媳妇儿,谁还有意见嘛! 一想到她和老武要分开四年,这才第一年呢,她就想他想得不行……这回好不容易她找到了他的学校,认识了他认识的人,所以她一定要尽可能让所有的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棵小草可是有主的,哼! 只是,傅楚窈小姑娘只顾着打自己的如意盘算了。 她压根儿就想不到,其实老武也是这样想的…… ------------ 第二百四十一章算帐(二) 武俊佑如傅楚窈所愿。 他抱着她坐了下来。 只是,傅楚窈反而有些坐不住了。 就算她已经拥有前世,也在前世跟老武的关系……呃,虽然不是夫妻、但除了肌肤之亲以外啥接触都有了…… 但重点就是,她仍然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子好不好! 现在她就这么大大剌剌地坐在他的大腿上,整个人与他无限接近……她能感觉到他那温热的、带着点好闻的淡淡烟草气味的呼吸,浑身散发出来的热量,贲张结实的肌肉,以及强有力的心跳声音,还有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傅楚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武俊佑好笑地看着坐在自己怀里的、正在……不知道闹什么别扭的小姑娘。 是,她是写信问过他好几次,要不要去连城,跟她和她奶奶一起过年。 他是个没有根的孤儿,所以为什么不去? 之前一直没有正面答复她,是因为……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谁知道,他苦心营造的惊喜,最后却变成了惊吓! ――他火急火燎的,军校这边一考完试,第二天一早他就买了火车票,准备去连城。 他先乘火车从京城去往省城,那天太晚了就在省城找了家招待所住下,第二天又从省城汽车站坐长途班车去了连城。 结果,他循着地址找到了她和奶奶在城里的新居时…… 方氏一见他,顿时脸色大变! 而当武俊佑听方氏说起,说阿窈居然一个人跑去京城找他的时候……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阿窈生得那样好看,又是个小姑娘,力气还小,谁知道路上会不会遇到歹人! 心急如焚的武俊佑简单地跟方氏说了几句,直接转身回了汽车站。他必须要搭乘最快一班回省城的长途班车,然后去省城搭火车回京城……一定要找到阿窈! 天知道他有多担心,不怕别的,就怕有人对阿窈起了歹意。 直到他急急忙忙地赶到军校门口…… 他看心心念念了一整年的小姑娘委屈的、可怜巴巴的蹲在地上,像个吃不到糖果的小孩子那样嚎啕大哭。 在那一瞬间,紧绷了一整条路的武俊佑的心,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可看到她哭了小花猫一般的委屈又倔强的样子…… 武俊佑又心疼不已。 她要他抱着,他就抱着。 她要他一直抱着,他就一直抱着…… 他也舍不得放开她啊! 此刻,看着坐在他怀里、胆大包天又娇美动人的小妖精那副气冲冲又哭唧唧、既委委屈屈、还羞羞答答的小模样儿……也不知怎么的,武俊佑的心情突然变得愉悦了起来。 “……两大碗热辣辣、软绵绵……还卧了俩荷包蛋的……最最好吃的面条……来啦!”胖师傅唱喏着,掀开布帘子、端着个托盘出来了。 看着被胖师傅放在桌上的那两大碗热乎乎、香喷喷的面条…… 饥肠辘辘的傅楚窈顿时欢呼了一声。 她扭了扭身子,想从老武的身上挪下去,好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吃面。 老武的手却像钢箍一下,牢牢地钳着她幼细的腰身。 傅楚窈挣扎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松手,就换了下体位,尽可能把自己的身子朝左边倾倒,然后把属于自己的那碗面端到了一旁,然后拿着筷子就哧溜哧溜地吃起了面。 武俊佑用左手牢牢地护着她的腰,身体右倾,用右手拿着筷子也吃起了面。 这都已经放假了,军校里的学生早已经离开;留守在军校里的老师们几乎都有住房,所以这招待所里根本没人住,也就没人在这招待所附属的食堂里吃饭。 不大的食堂里,就只有这对小情侣,以及胖师傅。 胖师傅看着他俩吃面时候的别扭样子,不由得打趣他俩道,“……你俩这是干啥呢?吃个面也要粘乎在一块儿……” 傅楚窈从面碗里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道,“本来就是他欠我的!” 胖师傅见这小姑娘又漂亮又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武俊佑也宠溺地笑了。 只是,傅楚窈坐在他的身前,看不到他面上的笑容。 一向饭量不大的傅楚窈居然将一大碗汤面、连着两个荷包蛋全部吃了个干干净净? 她有点儿不敢相信,然后摸着自己被撑圆了的肚皮哼哼唧唧的,“……武俊佑,我吃太饱了……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武俊佑吃得比她还干净,连碗里的面汤都喝光了。 “汤师傅,我们要上去休息,连着赶了几天路,没合过眼呢!”他抱着她,对胖师傅说道。 胖师傅点点头,去柜台那儿翻找了一下,拿了串钥匙过来,又拎了两个灌满了开水的保温瓶出来,一块儿放在了武俊佑的面前。 只是,见傅楚窈完全没有想要下地、反而揉着眼睛一副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样子……胖师傅问武俊佑,“……看把你媳妇儿给累的!要不你把你媳妇儿抱上去,我给你把开水瓶拎上去吧,好歹待会儿擦把脸哪!” 武俊佑道了一声谢。 他抱着傅楚窈,胖师傅拎着开水瓶跟在后头,三人上了二楼。胖师傅帮着他把房间门开了、开了灯,让武俊佑抱着傅楚窈进去了,然后又把开水瓶放下,这才离开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武俊佑和傅楚窈两个人。 只是…… 当武俊佑把傅楚窈放倒在床上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 “阿窈?先别睡,至少也洗个脸,漱漱口,再烫个脚……”他摇了摇她,还轻声说道。 傅楚窈迷迷糊糊张开眼睛看了看他。 他顿时看到了她那本应是雪亮的眼白……此时却布满了红丝的眼。 武俊佑心疼了。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武俊佑犹豫了一会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轻轻地脱去了她的鞋子、又除去了她的袜子。 可以从她的裤脚那儿看出,大约是怕冷,所以她外头穿了件灯芯绒的裤子,但里头还有毛裤,而且贴身的还有一条秋裤。 穿这么多睡觉,肯定不舒服。 那,帮她脱衣服? 她会不会生气? 这么一想,武俊佑就有些犹豫了。 然而,一想到这小妖精娇俏又调皮、还总喜欢在他身上到处点火的得意小模样儿…… 武俊佑咬着牙,伸手探向了她的裤腰。 ------------ 第二百四十二章算帐(三) 其实,就在武俊佑替傅楚窈除衣的时候,她是醒过的…… 但在傅楚窈的认知里,她对老武太放心了。 ――毕竟前世的她在患上怪病、药石无医最终弥留于世的那段日子里,她几乎就跟瘫痪没啥区别,吃喝拉撒都要靠老武,他给她把屎把尿的更是常态…… 所以,在她的下意识里,根本对他毫不设防。 就算这会儿……武俊佑给她脱衣时的动静太大了,她也只是睁开眼睛看了看,见是老武以后,就又放心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武俊佑就脱尽了她的衣裳,只剩下了最后贴身的秋衣秋裤。 看着床上的少女那略微曲起来的玲珑躯体…… 武俊佑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一年不见,阿窈她……嗯,漂亮了,也发育了。 好像、好像那里……大了点? 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臊。 尽管少女美好的躯体让他有些挪不开眼…… 他有些犹豫。 女孩子睡觉,应该要解开文胸才对吧? 但是,他要是替她解了……她会不会生气? 算了,这是底限,他还是别动了。 虽然天人交战了一番,可武俊佑还是惦记着,可千万别让阿窈感冒了。 于是,他喘着粗气拉过了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接下来,武俊佑从保温瓶里倒了些热水出来,又翻找了一下傅楚窈的行李,从她的行李里找出了毛巾,扔进了滚烫的热水里。浸泡了一会儿毛巾以后,他小心地拿了起来,慢慢拧干了,用热热的湿毛巾给她洗了把脸,擦了擦脖子,还擦了把手。 睡梦中的傅楚窈又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居然还知道稍微抬抬头……以配合他! 武俊佑又好气、又好笑。 给她擦完脸,他又用招待所房间里挂着的毛巾,依旧泡了热水,给她好好的擦了擦脚。 只是在给她擦脚的时候,他看到了她那可爱的脚。 阿窈的脚,还像小孩子那样,是小巧、娇嫩的,丝毫也没有硬茧与粗皮。而且她脚上的皮肤很白,脚背又薄,线条很是优美。尤其是那几粒莹白如玉的可爱脚趾,每一粒都是圆圆的、小小的,还透出了健康的粉红色…… 他忍不住就用手指揉捻了一下她那可爱又小巧的脚趾。 睡梦中的傅楚窈不自觉就缩了一下,那几粒秀气的脚趾立刻朝着脚心的方向弯去……更显得可怜又可爱。 只是,武俊佑却觉得心胸间燃起了熊熊邪火! 他忍不住喘起了粗气。 这丫头! 说她是个小妖精……还真没冤枉了她! 怎么连脚也生得这么好看? 等以后…… 嗯,等以后她再大一点,他娶了她……才能正大光明地吃掉她。 阿窈这样漂亮,身段又这样好,皮肤还这么白…… 武俊佑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 他的视线又回到了她那双半遮半露在被子底下的、委委屈屈的秀气脚趾上。 ――光是她这双脚,就够他把玩一整夜的了! 但现在不行。 武俊佑喘了几口粗气,趁自己理智尚存的时候努力转移了视线,还一把拉过了被子,把傅楚窈从头到脚都盖得严严实实的。 他重新倒了一盆水,把自己也给擦了一把。 吃过饭,又用热水擦了身体……钢铁打造的战士武俊佑也终于感到了些许疲惫。 ――从腊月初十开始,到今天腊月十五,他就一直在奔波在路上。 到现在终于找到了阿窈,他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可这么一放松,他也觉得累…… 但是…… 武俊佑看了看床上卷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快步离开了房间。 武俊佑离开房间,去了楼下。 值班的胖师傅正躺在简易躺椅上、身上盖了件军大衣,怀里还抱着个半导体收音机……听评书呢。见了武俊佑,他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问道,“……你咋又下来了?” “我打个电话。”武俊佑解释道。 胖师傅朝柜台那儿呶了呶嘴,说道,“……喏,自个儿去吧!” 武俊佑走到了柜台前,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连县那边的一个长途号码。 电话那头很快就有人接了,“喂,找谁?” “麻烦您了,这里是从京城打过来的电话,请喊一下桃花巷四十六号的方婆婆接一下电话。”武俊佑冲着话筒那边彬彬有礼地说道。 电话那头,其实就是傅楚窈家斜对面的一家小卖部。 听说是从京城打过来的电话,小卖部的老板娘也不敢耽搁,她放下话筒就匆匆跑了出去,冲着斜对门大喊,“……方婆婆!方婆婆快来接电话!是从京城打过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武俊佑听到话筒里传来了方氏气喘吁吁地声音,“……喂?谁啊?是阿窈还是小武?” 武俊佑连忙说道,“……奶奶,我是小武!” “阿窈呢?”方氏迫不及待地问道。 武俊佑解释道,“奶奶您别着急,我已经找到阿窈了。就是……她这几天坐车累坏了,刚吃了点东西就直接睡着了,您别担心,明天等她睡好了,我再让她打电话回来。” 方氏听说他已经找到了孙女儿,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以后你俩得把话说清楚了啊!再这么着……我这条老命得让你俩给折腾死!” “以后再不会了!”武俊佑连忙保证。 给方氏报过平安以后,武俊佑也才真正放下了心。 他跟胖师傅打了个招呼,回到了楼上。 推门而入,武俊佑看到了卷着被子、像猫儿一样乖乖窝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漂亮少女。 他坐在她的床边,失神地看着她。 ------------ 第二百四十三章算帐(四) 武俊佑怔怔地看着……正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美少女。 她娇俏讨喜的精灵模样儿,其实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里。 可一年不见…… 她变了。 武俊佑突然笑了起来。 今天在军校门口初见她时,她那副嚎啕大哭、伤心难过的样子…… 阿窈很漂亮。 但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哭起来这么惊天动地?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活像只被主人负了的猫咪。柔弱、但带着些倔强;虽然狼狈,可看着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以及,她见他以后……还那样不顾一切地朝他扑了过来! 在初知错过的时候,她定是生了他的气的。可见了他以后,她还是张开双臂、朝他扑了过来…… 她心里也是欢喜的吧? 想到这儿,武俊佑的心变得软软的、还暖暖的。 他看着她,忍不住俯下了身子,靠近了她。 她睡得正香,鼻息悠久而又绵长。 他凝视着她姣美的面庞、淡淡的烟眉……平时那双流光溢彩的漂亮杏眼现在乖乖地闭上了,翘楚的睫毛浓密而又弯曲着,那两片嫣红的唇儿还微微地嘟着,似乎将先前的不高兴带入了梦中? 武俊佑盯着她的唇,看了半天。 不由自主的,他就朝她凑了过去。 呃,她睡得这样熟…… 应该不会发现吧? 这么想着,连他自己也不知怎么一回事…… 武俊佑吻上了她的唇。 被打扰了清梦,沉睡中的少女表示很不高兴。 她轻蹙着眉头“嗯”了一声,翻了个身。 让他日思夜想的那张脸不见了…… 武俊佑誓不罢休地抬起了半边身子,从她身上跨了过去,又躺在了她的对面。 他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 ――她究竟梦到了什么?怎么突然笑了起来? 少女刚才翻了个身。 所以,基本上所有的被子都被她给压在了身下,后背露在了被子外头。 武俊佑无奈地抬起了她的手臂,想从她身下抽回被子。 可是,他刚刚才抽出了棉被,少女又不高兴了――人家在睡觉吖,谁这么不识趣,老是扰人清梦! “……坏蛋武俊佑!” 睡梦中的少女磨着牙,恨恨的、含含糊糊地说了半句。 武俊佑一怔。 与此同时,因为身下的被子被抽走的少女因为不满意突如其来的空虚,直接就抱上了他精壮的腰身…… 甜梦少女居然还知道将自己的脸放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 以及,她还将她的腿抬高,搁在了他的腿上? 大约是蹭到了一个最最舒服的位置,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才不动了。 武俊佑啼笑皆非。 他索性顺势微微抬头,调整了一下枕头,然后躺好了,又伸手拉过了被子,将两人一块儿盖得严严实实的。 将温软甜香的少女抱个满怀…… 这种感觉简直不能太好! 阿窈她很苗条、体重还轻,这么半趴在他的身上,他居然一点儿也不费力气,而且只要轻轻一揽,他的手臂很轻松就能将她的腰完全环住。 但阿窈并不瘦。 少女骨细肉丰,她那柔软的胸脯紧紧地贴着他坚硬壮实的胸膛……也不知怎么的,武俊佑明明很困很累了,理智也告诉他,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可他就是睡不着。 心底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蠢蠢欲动。 他不是不想尝尝她的滋味。 但这必须要在她清醒的时候、她愿意的时候。 武俊佑喘了半天的气,才勉强压下了心底的邪火。 他低下头,在女孩光洁娇嫩又温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这次算你勾引我的……” 他一边低声喃喃说着,一边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吻―― “明天……我再找你算帐……” 傅楚窈终于悠悠醒转。 诶,这一觉可真是睡得酣然畅快! 她半眯着眼,美美地叹了一口气…… 咦,好像哪里不对? 傅楚窈很警觉地侧过头,一看…… 她看到了老武。 老武就躺在她的身边,并且还支起了肘,半撑着上半身……他轩眉入鬓,狭长的丹凤眼半眯着,正懒懒地盯着她。 傅楚窈一怔。 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有些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武俊佑看着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唇薄如刀,似笑非笑地抿着。 傅楚窈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哼! 她从连城跑到京城来找他……结果没找着他! 傅楚窈还没完全睡醒哪,一下子就撅起了嘴,气呼呼地看着他。 也不知为什么,他明明没笑,傅楚窈就是可以感觉得到……他确确实实是在笑! 她更生气了。 “喂,我问你,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他们说,你腊月初十就走了!”傅楚窈不高兴地说道。 武俊佑见她生起气来面颊涨鼓鼓的,使她那本来就姣美的脸儿又增添了些许天真与俏皮。他一时没能忍住,就伸出了修长的手指,用指腹处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 他的指腹上带着薄薄的茧子,摩梭着少女娇嫩嫩、又水灵灵的肌肤,只觉得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傅楚窈轻蹙着眉头摇了摇脑瓜子,用以避开他的魔爪,然后不依不饶地追问他,“……你说啊!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武俊佑笑了起来。 因为她刚才摇头的动作,他的手不得不被她给格开……可满手的娇嫩滑腻感觉却让他有点儿欲罢不能。 于是,他改用手指去捏了捏她小巧又精致的下巴。 见少女像猫儿一样,愤怒得就快要炸毛了…… 他轻笑道,“……你说呢,我还能去哪儿?” ------------ 第二百四十四章算帐(五) 傅楚窈一心想要兴师问罪。 所以她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他。 听到他反问她,他还能去哪儿的时候…… ――他还能去哪?他当然…… 傅楚窈一怔,突然明白了过来。 是啊,老武是个孤儿。 就算平时他有首长与长辈的关照、也有战友的陪伴,但过年却是属于家人的团聚日,他当然不好再继续杵在首长或者战友的家里。 想到这儿,傅楚窈突然有些微微的心疼。 她再孤独也有奶奶做伴儿,可他……应该是很孤孤单单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吧? 所以? 所以她写了那么多次信给他,问他要不要去连城过年……他迟迟没有正面答复,应该就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惊喜个鬼啊! 害她风尘仆仆地跑那么远过来…… 昨天以为找不到他的时候,她有多难过、多伤心,他知道吗?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怒从中来! 她还是很生气! 傅楚窈一骨碌地爬了起来,一把就将武俊佑给推倒了……然后,她气势汹汹地骑在了他的身上,还用两只纤细的手儿去拼命地掐他手臂上的肌肉。 武俊佑好笑地看着她,还乖乖地躺着,任她欺负。 但慢慢的,他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嘶…… 这小丫头的手劲儿还不小…… 有点疼啊! 武俊佑不由自主地就缩紧了全身的肌肉。 于是…… 刚刚还能揪得动他手臂的傅楚窈,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掐两截金属似的,根本就已经掐不动了好嘛! “武俊佑!你这个大坏蛋!” 少女气呼呼地骂了一声…… 掐不动是吧?显摆他肌肉发达是吧? 他还真当她没办法了? 哼!!! 她还就……不掐了! 她咬!!! 傅楚窈整个人趴在了武俊佑的身上,然后示威似地瞪了他一眼,还张开嘴露出了自己洁白整齐得像两排珍珠似的牙齿,“啊呜”一声,隔着他身上的单衣,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武俊佑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小妖精! 他一用力,右手臂的肌肉立刻再一次变得坚硬如铁…… 傅楚窈“哎哟”了一声! 这一口咬下去,她只觉得自己的腮帮子又酸又疼! ――这个人,他不讲道理还不许她报仇! 傅楚窈委委屈屈地看着他,也不咬了,扁着嘴就要哭…… 武俊佑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慌了。 他连忙用左手抱住了她,让她趴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低声哄道,“……好了好了,阿窈乖,乖,不哭了啊……但是咬人是不对的……”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开始抚摸起她柔顺细滑的头发…… 傅楚窈气呼呼地瞪着他,想回嘴骂他,但又被他抱着、也摸得很舒服。 她有点儿贪恋这种舒服的感觉,也就没反对他的抚摸。她细细密密地啜泣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气消。 “这么说,你腊月初十的晚上,就坐上火车往连城去了?”她趴在他身上,抬起头质问他。 武俊佑嗯了一声。 傅楚窈开始碎碎念,“就算腊月初十晚上走,到省城也是腊月十二了,再转搭汽车去连城,最快也要腊月十三才能到……你找我没找着,奶奶是不是告诉你,我来了京城?” 他又“嗯”了一声。 “所以你腊月十三又从连城出发……倒跟我是同一天走的,你说,怎么我们就没在火车站、或者火车上遇到呢?”傅楚窈埋怨道。 武俊佑含笑看着她,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突然反应了过来――咦,她这个姿势趴在他的身上……好像不太好吧? “喂,快起来了!咱们得赶紧回连城,奶奶在家等着我们哪……” 她面一红,挣扎着想要起来。 武俊佑也没用力,只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后腰上。 傅楚窈用劲了力气也没能憾动他半分。 她抬起头看向他,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欲盖弥彰的想要遮掩羞涩,故作恼火地嚷了起来,“喂,武俊佑!你干嘛?” 武俊佑半眯着眼睛看向她,星眸清冷,薄唇如刀。 “不生气了?”他轻声问道。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突然感觉到……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正在逼近? 她看了武俊佑一眼,然后咬着下唇“嗯”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急于想要离开他的身体…… 只是,他没有放开她,凭她如何挣扎,却始终无法争脱他的禁锢。 傅楚窈被折腾得气喘吁吁的。 她突然听到他淡淡地说了句,“……那咱们就来算算帐。” 傅楚窈一怔,奇道,“什么?” ――算帐?算什么帐? 武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昨天为什么要勾引我?” 呃? 傅楚窈傻傻地看着他。 傅楚窈的脑子都是晕的…… ――老武他,他在说什么? 什么什么勾引他? 他是在说她吗? 胡说!乱讲!!!她哪有勾引他! “我、我没有……” ――我才没有勾引你! 可“勾引”这两个字,好难为情啊!她说不出口! 所以原本应该是理直气壮的一句话,却因为少了最后两个字,生生地显出了几分底气不足…… 所以显得她心虚…… 所以…… 她被武俊佑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傅楚窈心慌意乱地看向他。 他神情冷漠,可眼里却跳跃着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火焰…… 傅楚窈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倒是想逃来着…… 可他不放手,她根本就……逃不掉! 傅楚窈咬着下唇,急得无计可施。 武俊佑微微一笑,搂着她后腰的双臂往上一提…… 傅楚窈顿时惊呼了一声! 不,半声…… 剩下的那半声,被他给吃了。 傅楚窈目瞪口呆。 ------------ 第二百四十五章算帐(六) 傅楚窈目瞪口呆。 她完全没有料到,老武居然就这么……吻了上来。 以至于…… 当他吻上了她的唇瓣之后,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兀自瞪大了眼睛,两眼无神的看着虚空…… 起初,武俊佑还只是很单纯的,将他的唇、压在她的唇上,仅此而已。 一股酥酥麻麻如电流一般的异样感觉,沿着两个人的唇,直接延伸到了两个人的心底…… 傅楚窈清晰地看到了他强有力、节奏却狂跳的心跳声音! 她仍然怔怔地瞪着一双美丽的杏眼,心底却突然绽开了大朵大朵绚丽又灿烂的烟花! 而武俊佑的呼吸却陡然变得杂乱又粗重了起来! 他的喉头发出了像野兽一样的嗬嗬叫声,然后一个翻身…… 武俊佑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喘着粗气,哆哆嗦嗦地逼近了她,将她的唇瓣含在了嘴里。 “阿窈!阿窈……”他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他。 她不挣扎了。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但是…… “俊佑哥,我害怕……”傅楚窈喃喃说道。 在强大的武俊佑面前,她那点儿力气,弱小的就像只兔子一样…… 而她也不是真正懵懂无知的少女,怎么会不知道……一旦她和武俊佑之间发生了点什么,就算她万般信任他,也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但绝不是以这样……冲动的方式,把自己交出去。 她要的,是他的爱重。 不仅仅只是爱,还有敬重。 对武俊佑来说…… 原本只打算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却让他失去了控制。 阿窈的反抗越激烈,越能触发他心底的征服欲。 可她突然变乖了…… 阿窈她,乖乖的? 不,阿窈这个鬼灵精,她才不是一个会真正乖乖听话的小丫头! 她,她…… 武俊佑的眼神慢慢恢复了清明。 阿窈她,她不愿意。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武俊佑突然就陷入了怔忡。 被心爱的女孩子拒绝,他心中的沮丧毋须言表。 但是,当难过的情绪慢慢散去之后……他又感到暗自心惊。 他年纪轻轻地就当上了京城地区同级别同军衔里最年轻的军官,除去头脑灵活、体能过关之外,冷静与自我控制力也是相当出色的。 可一旦他遇到了阿窈,冷静……变成了笑话,自控力……也变成了笑话。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武俊佑喘着粗气终于冷静了下来。 只是,当理智回归以后,他仍然舍不得放手。 武俊佑依旧紧紧地抱着傅楚窈。 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直到傅楚窈觉到肚里空空。 老实讲,刚才他的疯狂……让她感觉有点儿害怕。 所以,就算她是装的也罢,实在是被逼上了绝路也罢,总之……她确实摆出了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儿。 但现在,很明显老武已经恢复了理智。 于是这个乖乖女的角色,她也就演不下去了。 更何况,她是真饿了。 “俊佑哥,我,我饿了。”她压低了声,可怜兮兮地说道。 武俊佑抱着软绵绵的她,不想撒手。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楚楚可怜地说道,“俊佑哥,我饿了……我想吃肉包子,我还想吃稀饭。” 武俊佑有些不舍,但也怕真的委屈了她,让她捱了饿,就“嗯”了一声,起来了。 他的离开,让傅楚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看到他起身慢吞吞地穿衣服的举动,又看了看屋里……屋里只有她的行李,没有他的行李?以及他身上其实也就是一件很单薄的贴身秋衣,一件很单薄的旧毛衣,和一件并不厚的外套…… 再看看她的衣服:秋衣、薄毛衣、厚毛衣、还有一件大棉袄…… “你的衣服呢?别是只有身上的这一套吧?”她忍不住问道。 武俊佑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傅楚窈顿时着急了。 ――那可怎么好!冻坏了可不是好玩的呢! “这附近有供销社或者集市吗?去给你买两身换洗的吧!至少也买件棉衣啊!”傅楚窈提议道,“……而且我都已经来了京城了,好歹也办些年货,带回去哄奶奶开心。” 武俊佑一听,是这个理儿,便说道,“你也起来吧,我下去给你弄点儿热水来。呆会儿咱们就去城里,要不今明两天在城里玩一下,后天咱们再坐火车回去。” 一听说要去玩,傅楚窈顿时来了劲儿! 在这个时代,全国各地都物资匮乏,再没有比京城更繁华的地段了! 去逛街好呀!她要买新衣裳!然后给奶奶也买一套新衣裳!呃,也给南瓜仔买一套新衣裳吧! 呃,还有老武…… 在这个时代,好多姑娘都是心灵手巧的。所以当代女孩子向对象示爱的手段,就是给对方织毛衣。可傅楚窈的时间比什么都宝贵,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给老武织毛衣了…… 但这也没关系,公历十二月底的时候,傅楚窈曾经主持着给福东记的股东们分了一次红。 虽然大部分的分红,她都上交给奶奶了,但这一次她还是带了些钱来京城的。 所以,等一下她也要给老武置办一身帅帅的衣服! 她要给他买件好看的呢子大衣! 于是,傅楚窈甜甜地应了一声,“……好!” 殊不知,武俊佑听了她这声脆生生、又娇滴滴的“好”字以后,却又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傅楚窈被他打量得莫名其妙。 他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拎着俩空开水瓶出去了。 傅楚窈坐在屋里想了半天…… 她突然明白了! ――刚才他那表情,就跟之前他说她勾引了他的时候一样…… 难不成,她就是把语气放得娇滴滴一点,他就受不了了? 傅楚窈自以为找到了惩治他的法宝,忍不住坏坏地笑了起来。 ------------ 第二百四十六章冬日晴好(上) 武俊佑去楼下拎了两壶开水上来。 傅楚窈嫌招待所里的盆子被他盛了热水擦洗过他的那里,死活不肯再用脸盆,就将自己的毛巾叠好,让直接把开水倒在毛巾上,又摊凉了些,这才拧干了毛巾擦了一把脸。 她也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两人一块儿下了楼。 武俊佑请胖师傅又去煮了两碗面,两人一块儿吃了……最后武俊佑去结了帐,又让傅楚窈给方氏打让电话回去。 傅楚窈乖乖地照做了。 在跟奶奶讲电话的时候……她捱了奶奶一顿骂。 不过,知道孙女儿平安无事以后,方氏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千万交代两人再不要出什么乱子。就是想在京城多玩几天也成,但两人别分开,玩完了就赶紧回去…… 傅楚窈甜甜地应了奶奶一声,这才挂掉了电话。 武俊佑已经准备好了。 他背着她的行李,牵着她的手朝外面走去。 傅楚窈想了想,低声问道,“哎,你的钱……都在我这儿呢,不如我把钱还你?” 武俊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些钱是给你零花的,我还有。” 她怔住了。 ――那些钱是他给她零花的?所以这意思是……他还有?她以前一直以为那就是他的全副身家,是寄给她、让她帮着存起来的? 这么一想,傅楚窈有些好奇了,“……你到底有多少钱?”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也不多,现在省一点,存起来……三年以后,结婚七大件应该买得起。” 傅楚窈一呆。 ――结婚七大件?但是,人家不都是结婚三大件,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吗?怎么变成了七大件儿了? 见他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她忍不住问道,“……不是三大件吗?” 武俊佑看着她,微微一笑。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电冰箱、电视机、洗衣机……这些加在一块儿,可不就是七大件?”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傅楚窈张大了嘴。 可是,现在电冰箱、电视机、洗衣机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普及啊!连城县,就连县长田勇和王莉的家里都没有电冰箱…… 她迟疑地说道,“可是……” 说了两个字,她突然看到了武俊佑面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突然明白过来了。 ――好讨厌啊!她为什么要跟他讲结婚的事嘛! “武俊佑!我讨厌你!”她娇嗔着发起了脾气。 少女假装生了气,所以语调被她故意拉得长长的……不但拖着浓浓的鼻音,而且声音还柔媚媚的、娇滴滴的…… 武俊佑不由自主地就吞了一口口水。 她看着他,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就带着挑衅的笑容,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武俊佑看着她,眸色深沉。 他用眼神警告她――小妖精,晚上收拾起你来……可别哭。 傅楚窈一怔。 她收回了笑容,表情严肃…… 可她本就性格活泼,也扮不了太久的老实,没过一会儿就格格笑了起来。 武俊佑有些无奈。 他带着她坐上了公共汽车,然后又倒了几趟,终于把她带到了京城最最繁华的城隍庙附近。 到了地儿,他先是带着她找了家招待所。 在登记信息的时候,武俊佑直接说两人是夫妻……全然不顾面红红的傅楚窈是如何忸怩的。 军校距离城区太远…… 从军校出来的时候,还是早上十点多,可等他们到了城区以后,都已经下午四点多、快五点了,眼看着天都快黑了。 所以两人把行李放在了房间里,就一块儿出了门。 傅楚窈早饿了,武俊佑就带着她去了城隍庙附近的一家专门卖小吃的馆子,直接点了卤煮火烧、酸豆汁儿、艾窝窝、炸酱面、豌豆黄……等等。 因那些大都是店里现成做好的点心,所以很快,这些吃的就都被送了过来。 傅楚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些很少见的点心。 她每一样都尝了一点儿。 然而…… 大多数她都吃不习惯,艾窝窝和豌豆黄是甜点,倒是很对她的胃口。于是,到了最后她吃了一碗炸酱面,另外把艾窝窝和豌豆黄给吃完了。 武俊佑饭量大,一碗炸酱面吃完,还觉得有些不够,便又叫了一碗阳春汤面。 傅楚窈抓紧时间问了下丑丫的事儿。 武俊佑拿着筷子说道,“……之前我没在信里明着告诉你,是因为丑丫的事儿,不好说。” 傅楚窈一怔。 她连忙关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武俊佑沉吟道,“丑丫的父母,是,是位首长的私生子。而且这位首长,现在是有家庭的,所以不好把消息透露出来……” 傅楚窈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 ――那就是说,其实是丑丫的爷爷派老武出来找丑丫,找到了以后,老武就把丑丫给送到京城?但是,因为这些首长现在是有妻有儿、有家有室的,但丑丫的父母,应该是首长跟其他的女人生的? 傅楚窈恍然大悟。 难怪老武之前一直不肯说呢,这样的事,怎么好白纸黑字的写在纸上?万一被有心人拿到了,倒也是个麻烦事儿呢! 这么一想,她释然了,又问,“……那,丑丫现在还好吗?既然我都已经来了京城了,不如,找她出来见见面?” 武俊佑摇头,“不知道,我把她送到了京城以后,就没再见过她了。听说……她好像被送走了,上半年就走了,不知被送到哪儿治病去了。” 傅楚窈“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但转念一想…… 丑丫也总算是找到了她的至亲,这也算是好事呢! 想到这儿,傅楚窈又重新变得高兴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决定把自己开了家福东记的事儿告诉武俊佑。 “俊佑哥,你猜一猜,我要跟你说件什么事儿?” 少女露出了慧黠又得意的表情。 ------------ 第二百四十七章冬日晴好(中) 武俊佑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想嫁给我!” 傅楚窈一怔。 “讨厌!谁让你说这个的!”少女姣美的俏脸上一片红晕,皱着眉头娇嗔着,然后又小小心地看了看隔壁桌的客人。 还好,大家都在忙着吃自己的,没人注意到她和老武。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松了一口气。 “不对!再猜!”她嘟着嘴儿说道。 武俊佑认真地想了想,再一次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想嫁给我!” 傅楚窈真怒了,“不对不对不对!干嘛老在外面说这个?” 武俊佑忍住了笑,“不能在外面说这个?那什么时候说比较合适……” “这种事,当然只能……” 说到这儿,少女突然警觉了起来。 “我才不跟你说这个!你说这事儿……见了我奶奶你自个儿问她吧!”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为了防止他总打岔,她干脆不问他,直截了当地说道,“俊佑哥,你相不相信……我可是很能干的呢!嗯,今年呢,我在连城县开了家药膳馆……赚了点儿小钱,然后呢,我又让人去靖城县开了家分店……” 武俊佑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又道,“……这几天,我让她们去省城筹备去了。大约在小年前,省城的分店也能开张了……” 她看着他,得意的笑,还微微扬起了下巴,像只等待主人夸奖的猫儿。 看着这样的阿窈,武俊佑不由得失笑。 不得不说…… 在这一刻,武俊佑其实是被她可爱的神情所深深吸引。 因为兴奋和激动,少女那双淡淡的烟眉高高地扬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黑葡萄似的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着,显得熠熠生辉又慧黠灵动…… 就连她那嫣红的嘴儿也因为兴奋而微微撅起,大约她又想努力保持冷静,所以又拼命地抿着嘴儿。 武俊佑看了看周围。 很好,已经到了饭点儿了。 所以就餐的人特别多…… 而且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物上,没有人注意他和她。 武俊佑摆出了一副非常冷峻的表情。 他沉着脸,示意她凑过来一点儿…… 老实讲,傅楚窈本来一直在等他好好夸一夸她的。 但是…… 老武为什么是这样一副垮着脸的样子? 难道说,她不能做生意开药膳馆?那个……嫁给军人的家属,呃,军属不能做生意吗? 但她已经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药膳馆是在奶奶名下的…… 哎,还是说,老武其实不喜欢她太能干了? 傅楚窈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见他招手,让她靠近一点儿…… 傅楚窈就撅着嘴儿过去了。 ――到底怎么了啊?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 她刚刚才朝他凑了过去,他突然就快速地凑了过来,在她微微撅起的嘴儿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傅楚窈还没反应过来呢…… 武俊佑已经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傅楚窈一呆。 “武俊佑,你……”少女的俏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她正准备发火呢…… “让让、让让……阳春汤面一碗!哎,这俩空碟子我收走了啊!”服务员过来送餐。 傅楚窈一噎。 等到服务员把面放下了,又拿走了空碟子…… 武俊佑像没事人一样,拿起筷子开始认认真真地吃面。 傅楚窈盯着他…… 可人家那副严肃的模样儿,仿佛刚才偷偷亲她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似的! 傅楚窈咬着下唇,绝对不跟他计较刚才的事。 但是,过年差点儿错过的事儿……让她心有余悸。 所以她还是决定锅是锅、碗是碗的跟他讲清楚。 想了想,她决定委婉一点儿开口。 “俊佑哥,你不知道……我为了想要配得上你,这一年来,我过得多辛苦……白天要打理药膳馆的事儿,晚上还要看书学习。我又是个没经验的,不管是开馆子还是学习……” “开馆子倒还算好,有吴桂花和张桃子她们帮着,我也就是动动脑筋、再动动嘴皮子。考首都医学院的那个函授,才真正伤脑筋……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考那四门功课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也没人教我,我就把六本厚厚的专业书全部背了下来……” 武俊佑停止了吃面的动作,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 说起那些为了考试不眠不休的日子,傅楚窈觉得有点儿委屈,眼圈儿都红了。 可转念一想,当时如果不是她一无所知,傻到把好几本书给背得滚瓜烂熟……也不至于就考出了那么高的分数,最后还得到了米老师的指点…… 于是傅楚窈又变得快活了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高高兴兴地说道,“不过傻人也有傻福!俊佑哥你知道嘛,就是那个总跟我通信儿的、首都医学院的米老师写信告诉我,说我的考试成绩优秀,如果我能保证,我那个中医专业的二十一门功课,考试分数线都能达到八十八分以上的话……” “学校就能按照规定……除了给我毕业证之外,还能给我颁发学士证书呢!俊佑哥,这一次我打算拼了……” 看着激动又开心的少女,武俊佑突然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他看向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了起来。 傅楚窈刚才太兴奋……以至于自己差点儿忘了要说些什么了。 她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俊佑哥,我知道……以后你会很有出息的。可是,我不想躲在你的身后,就当个家庭妇女。俊佑哥,我要成为真正配得上你的人……” 说着,她打量了一下武俊佑的表情,小小声说道,“……你会不会,嫌我太能干了?” ------------ 第二百四十八章冬日晴好(下) 武俊佑看着眼前表情认真、然后又略微带着明显的忐忑不安的少女。 他叹了一口气。 老实讲,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她。 他的阿窈,就应该是个意气风发、总有点儿小心思、还喜欢闹点儿小脾气、胆子大、又活泼还爱笑的小姑娘。 现在这个小心翼翼的阿窈…… 不知为什么,他看着,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管是考试还是开药膳馆,那种都是你靠自己的本事赚来的,你想那么多干嘛?”他慢悠悠地说道。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又慢吞吞地来了一句,“总之,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看得上的男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这就够了。” 傅楚窈又是一怔。 老武这意思…… 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是说,无论她有多么能干……总之,他是她看上的男人,自然就有配得上她的地方! 傅楚窈一呆,心头浮起了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欢喜。 ——她就知道嘛,老武才不是那种……讨个老婆回来就是为了一日三餐有人张罗、衣裤鞋袜有人打理的粗浅男人! 老武还是前世的那个老武……有担当、对爱人既尊敬又体贴、而且他还有傲骨! 想到这儿,她咬着下唇就笑了起来。 “我以前是根本就不敢想,像我这样连一天学堂也没上过的人,居然也可以考大学!而且米老师还说,我可以拿学士证书……俊佑哥,你不知道,刚开始我连学士证书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问了人才知道的……” “现在啊,我就想着,二十一科专业课,我已经考完了八科。这第一次考的四科,既然能拿高分儿,那剩下的科目,我也是一样的学习办法。我不怕吃苦、也不怕累,我就要看看……凭着我自己的能力,我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呢!” “哎,俊佑哥,你说……将来,我有没有机会当研究学,然后考硕士和博士啊?”说到豪情壮志处,傅楚窈的眼睛亮晶晶的,俏脸儿也红彤彤的。 武俊佑看着面前明显恢复了正常,甚至还有些窃窃私喜的小姑娘,心里叹道—— 看来,他也要更努力才行。 阿窈是为了要配上他,所以拼命地努力、向上,想要变得更强大。所以他可不能被她比了下去啊…… 他要比她更加大,才能好好保护她,不是么? “放心,有志者事竟成。”武俊佑由衷地说道。 傅楚窈终于得到了老武的正面肯定,不由得露出了高兴又羞涩的表情。 而武俊佑看着神采飞扬的少女,也忍不住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不过,趁着她还没看到,他又努力地使面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但有一句话,你得记着。”他淡淡地说道。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 ——什么啊? “……是你先招惹我的,如果有一天,你负了我……我不会放过你。”他冷冷地说道。 什么什么先招惹他的…… 傅楚窈歪着头打量着他,微微有些面红,却不怕死地问了句,“……怎么个不放过法?” 看看,小姑娘明显恢复正常了嘛! 这才是他喜欢的阿窈。 武俊佑突然朝她露出了笑容。 他本就是个美男子,也是五官精致的男人,如果光看他的脸、而不看身材的话……呃,略显得有些阴柔之气。所以他努力把自己的身体练得肌肉贲张,也从不轻易露出笑容…… 因为他有酒窝。 一笑,嘴边的酒窝一现,更增添了几分阴柔的女性美。 果然,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早就知道老武有酒窝。 前世她总是闹着要让老武笑,好看清他的酒窝;但问题就是……前世的她,身体是那副样子,老武终日愁眉深锁,哪儿笑得出来? 那为了让她高兴,硬挤出来的笑容里,又没有酒窝。 所以…… 这会儿傅楚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唇边的浅浅酒窝。 武俊佑心里闷笑。 趁着小姑娘这会儿被他的酒窝所吸引,他看似不经意地说了句,“……要不,今晚试试?” 傅楚窈一时没听清…… 然而这时,武俊佑又笑了一下。 她盯着他的酒窝,大感兴趣,便随口说了句,“……好啊!” 这一回,武俊佑是真笑了。 ——那么,晚上你就等着吧! 两人在小馆子里吃完东西,武俊佑就带着傅楚窈去逛街去了。 七九年的隆冬腊月,距离十一届三中全会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虽然在遥远的小山城连城县,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完全吹过去;但在京城,个体户们已经开始了积极的经营。 城隍庙这儿,就是当下最最热闹繁华、也是个体户最多的地方。 傅楚窈跟着武俊佑逛了一会儿就明白这里是个逛物天堂了…… 她也很很清楚,大约自己是要大手笔的花钱的。 想了想,她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这一年来,你寄了不少钱给我呢!所以呆会儿我要买的东西,可就是我自个儿花钱了!” 武俊佑也不笨。 刚才阿窈都说了她开了药膳馆,而且一开开三家……所以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她可能会放开手脚花钱! 他说道,“给了你的钱,就是你的,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可不管你。我也有我要买的东西,到时候你也别啰嗦。” 听了他的话,虽然知道他的好意,可傅楚窈还是不高兴嘟起了嘴儿,还叉起了腰,“就要啰嗦!就要啰嗦……哼!” 武俊佑看了看四周汹涌的人潮,朝她做了个“你过来一点儿,我有话要对你说”的姿势。 ——干嘛啊?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傅楚窈还是下意识就凑了过去…… 武俊佑又轻轻地在她红艳艳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手背在了身后,慢吞吞地朝前走去。 傅楚窈生气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服气地追了上去。 “喂喂!武俊佑!你,你简直太过分了!” 他停下来看着她,微微一笑,“那……你要报仇吗?” ——报仇?要的呀! 傅楚窈傻傻地点了点头。 他低下了头,把自己的嘴唇撅了起来,含含糊糊地说道,“好了我准备好了,快来报仇吧!” 傅楚窈一呆。 “武俊佑!啊啊啊啊啊你好坏!我,我讨厌你!”少女不依地跺着嗔骂了起来。 武俊佑哈哈大笑。 ------------ 第二百四十九章城隍庙(一)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在城隍庙里逛了起来。 这里的城隍庙已经初具跳蚤市场的规模,杂乱、纷扰,但看起来也非常热闹。大约是临近过年了,出摊的个体户们几乎人人都将自己压箱底的货物全部都摆放了出来……简直就是林林总总、无奇不有。 站在跳蚤市场的入口,傅楚窈想了想,向武俊佑提议,“俊佑哥,咱俩各逛各的吧,一会儿还在那家小吃店门口等,先到先等,等到为止?” 武俊佑想了想,“你认识路么?别乱走,这里人挺多的。” 傅楚窈捂着嘴儿笑,“再大的地儿,也统共就只有一条路!不管怎么绕弯子,最后总会绕出来的。” 她怕他不放心,连忙说道,“我保证不乱走……其实我也就是要去买几身衣服,我也要,奶奶也要呢!” 武俊佑沉思片刻,答应了。 两人分了手,各走各的。 傅楚窈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这跳蚤市场还真是什么都有呢! 而且这时候的跳蚤市场也因为刚刚才兴起,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城管什么的,所有的个体户也没有商品分类的意识,主要就是占地为王,以及相互之间认识的个体户们会扎堆把摊位挨在一块儿…… 个体户们把自己的摊位一个接一个的连了起来,间隔出道路让人通行。 远远看去,大约要走上好几大圈,才能把这市场逛完。 又因为根本没有商品分类,也就是说,来到这样的跳蚤市场里,一定要非常有耐心,一家摊位一家摊位慢慢逛,而且还要全部逛完,才能有点儿收获吧。 傅楚窈一边走一边看,兴趣缺缺。 不是说城隍庙这儿的东西不好,主要是因为她经历过前世,所以一些时下新潮的衣服裤子和饰物什么的,在她眼里……呃,感觉很一般。 所以,尽管有不少个体户都站在自家摊位前大声叫卖,但她连看都没看一眼,也不想搭腔。 “……阿窈?” 傅楚窈突然远远地听到,好像有个女人在叫喊着她的名字? 她不由得心下大奇,转头四处查看。 奈何这市场里的人实在太多……一眼望去,不管哪儿哪儿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再说了,这前世今生的,她还是头一回来到京城,除了老武,不可能还有人认识她! 可能是听错了吧。 于是她也就没在意,继续往前逛。 “……阿窈?阿窈……等一等!等一等!” 这一回,傅楚窈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确实有人在叫她! 她大为惊奇,站住了身子然后转头一看…… “你们想干什么?她是我朋友!走走走,你们快走!滚远一点!” 身后有个时髦女子叉着腰,冲着傅楚窈身旁的几个男人大吼了一句。 ――宋丽娟? 她在京城? 以及,她为什么冲着这几个男的大吼大叫啊? 傅楚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身边站着几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傅楚窈的视线落在了这个时髦女人的身上。 她打量了这女人半天,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丽娟姐?” 眼前的这个时髦女人看着眼熟,可傅楚窈压根儿就不敢认。还是刚才这女人朝那几个二流子大吼了一声,她听出了声音,才敢猜是宋丽娟的! ――宋丽娟剪掉了土土的长辫子,她现在头发短短的、还烫着大波浪,嘴唇上涂着红色唇膏,耳下还吊着大圆环的耳环,上身穿了件蝙蝠衫样式的黄色毛衣,下身穿着在这个年代绝对代表潮流的……喇叭裤。 宋丽娟是个女知青。 但以前的她就是个村姑,现在的她,却绝对是个八零年代初的时髦女性! 相对于傅楚窈的惊喜,宋丽娟却一脸的焦虑。 她拉着傅楚窈朝一旁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阿窈你咋上京城来了?刚那几个人……你不知道他们是谁嘛?他们是扒手,专门偷人钱的!你过来,先上我摊位那儿去歇口气,看看有没有损失……哎,我看到他们跟着你好久了!刚都急死我了!” 傅楚窈一听,被吓了一跳! 小偷? 她还真没防备呢! 不过,她离开连城的时候,奶奶也是怕她丢钱,就在她的棉衣内里的衣襟上缝了两个暗袋。她所有的钱和粮票什么的,都放在前襟的这两个暗袋里。 听了宋丽娟的话,她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的衣襟,发现衣襟之下还是硬硬的……可见那些人并没有得手。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又问,“丽娟姐,你怎么也来了京城?” 宋丽娟回头看了她一眼,面上神情复杂,“呃,嗯!我跟许拥军一块儿,在这儿摊摆卖手表呢,就在这儿……快过来。” 说话之间,宋丽娟已经把傅楚窈拉到了一个摊位上。 这摊位是卖手表的。 一个留着长发,穿着喇叭裤、大晚上的还戴着墨镜的男青年正在奋力向一个穿着绿色无肩章标志、戴着绿色小军帽的年轻女孩奋力地推销着自己的手表,还说得天花乱坠。 “……姑娘,不瞒您说,您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就得戴这种电子表!这才能显出您的身份!那些机械表啊,我这大把的多!您要,我也可以便宜给您!可这电子表……可不是烂大街都有的!姑娘您看怎么样?我就跟您交个朋友,给您减六十,只要二百块钱,您呐,就把这表拿走吧!” 那年轻女孩犹豫了一会儿,爽快地答应了,“……那好吧!” 她从斜挎包里拿出了钱包,数了几张钞纸递给了墨镜青年。 墨镜青年笑眯眯地把那块表包好了,递给了绿衣女孩。 女孩拿着那块电子表,转身离开。 这时,墨镜青年转过头,不高兴地冲着宋丽娟说道,“刚你上哪儿去了?有客人来我一个人能招呼得了嘛……咦?” 老实讲,光是看这男人的这一身打扮,傅楚窈已经完全认不出了。 可刚才一听到他跟那个绿衣女孩开口讲话,傅楚窈马上就认出――这个墨镜青年就是许拥军啊! ------------ 第二百五十章城隍庙(二) 宋丽娟看看傅楚窈,又看看许拥军,正准备说些什么…… 这时,许拥军已经认出了傅楚窈。 他惊讶地摘下了墨镜,欣喜万分地冲着傅楚窈喊了一声,“……阿窈?” 其实傅楚窈挺讨厌许家一家人的。 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陡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她心里自然而然也生出了几分喜悦之情,脱口而出,“拥军哥,你也在这儿啊!” 许拥军被她喊了一声哥,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哎,半年不见,阿窈又漂亮了!快,快过来坐!你上京城干什么来了?你奶奶也来了?”许拥军热情地看着傅楚窈,眼里直冒邪光。 不得不说,许拥军还是戴上墨镜比较好…… 至少他戴上了墨镜,遮住了眉毛和眼睛以后,就显得没那么猥琐了。 当然,也幸好他摘下了墨镜。 于是傅楚窈就看到了,他好像用不怎么正常的眼神(好像有点色眯眯的?)盯着自己…… 他乡遇故人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我奶奶在家呢,她让我上京城办件事儿,也差不多办好了……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傅楚窈面上浮起了礼节性的笑容。 许拥军热情地说道,“哎呀慌着回去干什么!在京城多玩几天!我领着你到处逛逛……我告诉你啊阿窈妹子,连城是个小地方,梁家村更是穷乡僻壤的,哪儿有京城繁华!我保证啊你在京城见识了这花花世界以后……就再也不想回去了,怎么样?” “谢谢拥军哥!不过我还是挺想回去的!对了拥军哥,许翠姐生了个胖闺女,你知道吗?你当舅舅了!”傅楚窈换了个话题。 许拥军倒还真不知道他大妹生了个姑娘。 “啥?之前不是说她怀得是个小子吗?那,徐耀华他老娘有没有意见?他俩啥时候再生一个啊?”许拥军一迭声地问道。 傅楚窈不愿意说许翠孩子的情况,就呵呵笑了下,答道,“我哪儿知道啊,也就是那天去医院,正好遇上了许翠姐,知道她生了个闺女……” 这时,又有客人过来看许拥军摊位上的手表。 傅楚窈本来就不想在这儿耽搁太久,便趁机说道,“啊,拥军哥,丽娟姐,你们忙……我就先走了!祝你俩生意兴隆,将来风风光光地回家去看看啊!再见!” 说着,她就要走…… 许拥军眼疾手快地一所抓住了她的胳膊,又朝宋丽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去招呼客人。 “拥军哥?”傅楚窈一脸的不高兴,使劲挣脱了他。 许拥军随手就从自己的摊位上拿了块机械表,直往傅楚窈的怀里塞,“……阿窈妹子啊,咱们在外头遇见了,这就是你我的缘分啊!更何况,就冲着你叫我这一声哥,我这当哥的,也不能亏待了你啊!这表你拿着,拿着啊……” “不要不要!”傅楚窈心想这人有病吧,几百块钱的手表,说送人就送人? 她又不是许拥军的什么人! 可许拥军却不容她推辞,“拿着拿着!你要是不拿着,就是看不起你拥军哥!阿窈小妹子啊,你要回去,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你看看……我,在这儿做生意……就别说什么万元户了,我啊,一年就能挣一个万元户!两年,我就能挣两个万元户……” 说着,许拥军朝她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阿窈妹子啊,我晓得你家里的情况……你奶奶年纪大了,你又还小,你……要不要考虑跟着我?” 傅楚窈一怔,目瞪口呆。 许拥军朝着宋丽娟的方向呶了呶嘴,说道,“你瞅瞅你丽娟姐,她跟了我以后,那是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现在我赶她、她都不会走!阿窈妹子啊,要是你肯跟了我,我保证跟你结婚!以后呢,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闻言,傅楚窈顿时勃然大怒! 可转念一想…… 既然人家上赶着要白送块手表给她?哼,不要白不要! 她大大方方地拿过许拥军塞给她的手表,看了看,笑道,“那就谢谢拥军哥了,再见!” 傅楚窈拿着手表,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拥军傻了眼。 他是没想到,阿窈这小姑娘居然真的拿着手表就……走了? 想当初,他可是用一块手表,就换到了宋丽娟的初夜。后来还让宋丽娟心甘情感的跟了他……怎么这一招到了阿窈这里就不灵了? 那,阿窈这是答应了呢?还是没答应? 他傻乎乎地站着,看着阿窈头也不回地走了……没过一会儿,她的身影就隐没在人群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许拥军明白了。 刚他塞给傅楚窈的那块表,打了水漂了! 他顿时心如刀绞…… 操!那手表能卖二百多一只呢! 这时,宋丽娟也应付完了那个挑表的客人,扭头过来没见到傅楚窈,便问许拥军,“阿窈呢?” 正好许拥军一肚子的气没处撒,怒道,“你瞎了啊?没见她已经走了?” 宋丽娟无端捱了一顿骂,垂下眼睑去一旁站着了。 傅楚窈当然没走远。 ――许拥军给的那块手表是个不义之财,她不能要。 可扔了又可惜…… 所以她当时虽然扭头就走了,但随着人流走远、转了个弯以后,她又从后面那条通道、悄悄地摸了回来。 许拥军的摊位,是个三面用遮棚布遮起来的一个小小空间。正好这时,许拥军已经坐回到摊位里座位上了,宋丽娟就只好倚站在摊位旁,半边身子露在了摊位的外头。 傅楚窈悄悄眯眯地伸出手,拍了宋丽娟几下。 不明所以的宋丽娟一回头,“哎哟”了一声,正想说阿窈你刚才怎么走了…… 傅楚窈朝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伸出手,朝她做了个“走”的手势。 宋丽娟没吭声了。 可许拥军却听到了她的惊呼声,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儿啊?怎么了?” 宋丽娟淡淡地说道,“我去上厕所。” 许拥军骂了句,“懒人屎尿多!” 宋丽娟没有理会他,转身走了。 ------------ 第二百五十一章城隍庙(三) 傅楚窈拉着宋丽娟,两人一块儿去了公共厕所那儿。 她拿出了刚才许拥军递给她的那块表,又拉过了宋丽娟的手……然后将那块表放在了宋丽娟的手里。 宋丽娟惊诧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块表。 “丽娟姐,你这又是何苦?”傅楚窈叹道。 宋丽娟又不笨。 她跟了许拥军以后,就没少听到许拥军惦记着傅楚窈……毕竟傅楚窈是个少见的美女,就是在京城这样的大地方,虽然漂亮女孩儿不少,但像阿窈这样集清纯少女的外表与妩媚少妇气质的女孩还真没有…… 宋丽娟看着手里的表,只觉得面上烧得慌。 刚才她看得清清楚楚,这手表,是许拥军给阿窈的。 只是当时她忙着应酬客人,所以没听到许拥军跟阿窈说了什么。再想想自己当初,就是因为许拥军答应给她一块手表,她才肯跟着许拥军就在外头的林子里的…… 最后,手表是拿到了,可她也误了高考。 所以说,许拥军平白无故的给了阿窈一块手表,他的意思其实是…… ――当初他用一块手表就得到了宋丽娟,现在他就想再用一块手表……得到阿窈? 想到这个,宋丽娟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许拥军他什么意思啊? 但是,阿窈把这块手表又交给了自己……至少阿窈是站在她这一边的,阿窈不希望她被蒙在鼓里。 宋丽娟忍不住呜咽了起来,“阿窈,没法子啊……我是真没法子了啊!不说别的,咱们村里的知青,耀华、建军和晓强,他们都知道了啊!就算他们不多嘴,也不告诉别人……可我,真是没脸再在村里呆下去了……” 说着,她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傅楚窈突然想起来…… 宋丽娟好像一直在暗恋徐耀华? 所以说,让宋丽娟感到最最难堪的是,徐耀华知道她和许拥军睡了?而且,她把自己的初夜,只卖出了一块手表的价格? 那确实挺难堪的。 “那你也别跟着许拥军啊!许拥军是个什么人,以前在梁家村的时候你不知道吗?你再看看这手表……你都不知道他刚才跟我说了什么!”傅楚窈低声说道。 闻言,宋丽娟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又看了傅楚窈一眼。 “你,你……”她说了几个你字以后,又看了看手里的手表,眼泪滚滚而下。 ――原来她的猜测是真的!许拥军他,他真的跟阿窈说了…… 那,万一阿窈真答应了,许拥军又要怎么对她? 过了好一会儿,宋丽娟才呜咽着说道,“他,他跟你开玩笑呢!其实他,他也就是嘴上爱占点儿便宜,他,他对我可好了……你看,我这一身……呜呜,呜呜呜呜……我娘家人都知道他了啊,他、他给我娘家捎了好多东西去……呜呜呜……” 说到最后,宋丽娟哭得不能自已。 她不傻,知道这一次许拥军用手表来诱惑阿窈,虽然没能成功……但下一次呢,他是不是也会去诱惑其他的女孩? 在许拥军的心里,她到底算什么!!! 想到这儿,宋丽娟更是哭得伤心欲绝。 她不爱许拥军,也知道许拥军的心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但她也跟他有过几天好日子,在两人最初呆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曾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诉说着将来两人要好好过日子这样的话…… 还有,她的娘家人,可都知道她正在跟许拥军处朋友啊! 傅楚窈皱着眉头看着宋丽娟。 说到底,宋丽娟还是个很传统的女孩子,讲究从一而终。 只是,她托付终身的对象,真的靠谱吗? 傅楚窈突然又从宋丽娟的手里夺回了那块表,然后匆匆对她说了句,“……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阿窈……”宋丽娟弱弱地喊了她一声。 傅楚窈拿着那块表,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丽娟看着她的背影,惊疑不定。 傅楚窈在附近走了两圈,终于找到了另外一家卖手表的摊档,而且摆摊的那个体户是个中年妇女,看着而且还挺面善的,不像个坏人。 傅楚窈便凑了过去。 “小妹,快来看看吧,我这儿的手表可齐全了!”中年妇女并不因为傅楚窈看起来显小就不理会她,而是非常热情地招呼着她。 傅楚窈直接将那手表托在了手心里,问那中年妇女,“大姐,我想卖了这块表,凑点儿路费回老家去,您能开个价吗?” 那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会儿,又打量了傅楚窈一番,最后看了看她手心里托着的那块手表。 “这表哪儿来的?哟,还是全新的呢,为啥不要了?”中年妇女问道。 傅楚窈撒起谎来都不用打草稿! 她指着许拥军摊位的方向说道,“这表是我刚才在那边儿那男的那儿买的,本来说好二百八的,我太高兴了,拿了三百块钱给他,还没等他找钱我就走了……结果我想起来他还没找钱给我呢,就赶是回去找他……可他却不认帐了!” “大姐你行行好,我这赶时间回老家呢,可三百块钱就是我所有的钱了,现在我除了这块表外,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没有,您说,我拿着这手表,难道要走上七八百里地,回去吗?”傅楚窈委屈地说道。 中年妇女一看傅楚窈的手势,又听了傅楚窈的话,立刻就明白了。 “那个许拥军啊,确实会坑人!不过呢,他还就是厉害,能拿到好货啊……小妹子,这样吧,你这手表给我,我给你淘换个便宜一点儿的手表,再给你二十块钱去买火车票,怎么样?”中年妇女问道。 傅楚窈摇头,“谢谢大姐,这手表我还是不要了,大姐你就看看能兑多少钱给我吧,主要是,我还想淘换件大衣给我奶奶呢!” 中年妇女盯着那块表,看了看,咬牙道,“二百二,你要是同意呢,就把表留下,我拿钱给你!” 傅楚窈扮出了一脸的心疼模样,“哎哟我可花了三百块呢……可是,我非得搭今晚上的火车回去了……那,成吧!谢谢大姐了!哎,我,我还得马上去买件大衣……” 中年妇女的面上露出了窃笑的表情。 但她很快就收住了笑容,快手快脚地掏出了二百二十块钱,递给傅楚窈;然后又从傅楚窈的手里,接过了手表。 “谢谢大姐啊,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傅楚窈说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中年妇女也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然后开始翻来覆去地看那块手表。 ――哎哟,这表可是进口的啊,许拥军卖二百八、收人家三百啊?啧啧,这人还真做得出啊……她收二百二,那就卖二百六好了,能稳赚四十块钱呢!就算卖不出去,这进口手表自个儿带着也显得洋气啊! 中年妇女喜笑颜开。 而傅楚窈则揣着二百二十块钱,匆匆回到了女厕所那儿。 宋丽娟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 “阿窈你上哪儿去了,哎,我得赶紧回去,不然他呆会儿又发火……”她拉着傅楚窈的手,急切地说道。 傅楚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将那二百二十块钱塞在了宋丽娟的手里,“丽娟姐,我刚才把手表卖了,喏,这钱……给你。” 宋丽娟盯着她塞在自己手里的那几张纱纸,不由得一愣。 “丽娟姐,我呆会儿就要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傅楚窈盯着宋丽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了起来。 “永远不要把自己的一切……包括幸福和痛苦,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你无法要求、或者阻止别人对你好还是不好。你就是你,只有你能让自己变得快乐;所有的痛苦,也不是别人强加给你的,也只有你会让自己感到痛苦……” 听了傅楚窈的话,宋丽娟呆呆地张大了嘴。 “所以,你不要用别人的言论与想法来束缚你自己,也不要总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事实上,无论到了何种境地,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甚至每一个夜晚都是一个结束,每一个白天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而你想要的生活,想过的日子,其实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说到这儿,傅楚窈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些钱,你收着吧,留现钱怕被他知道的话,买点儿纪念邮票或者纪念币的,将来会升值的,千万别让许拥军知道。还有……如果有能力的话,早点儿离开他吧,做回你自己。”说完,傅楚窈不再理会宋丽娟,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了宋丽娟崩溃的哭声。 ------------ 第二百五十二章城隍庙(四) 与宋丽娟分开以后,傅楚窈的心情有些低落。 以至于…… 她都没心思逛街买东西了! 可她都来了京城了,难道还两手空空的回去嘛! 这么一想,她索性跑到一旁去,找了个卖糖炒板栗的小贩,买了一份香喷喷又热乎乎的糖炒板栗。 一份糖炒板栗只要一角钱,大约也只有十几二十几粒的样子。 个头不大的圆椎型栗子,用指甲轻轻一掐、再一捏……壳儿破了,肥肥圆圆的果肉就露了出来。 吃着粉糯甜香的板栗,实在很容易让人心情大好。 再说了,傅楚窈一向信奉……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也就是说,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如果一份好吃的零食不能解决问题的话,那就再来一份吧! 吃完了一份糖炒板栗,她又想着老武还没吃上呢,于是又买了一角纸的板栗,让小贩用糙纸包好了,放在了她的包里。 傅楚窈又回到了跳蚤市场的主道上,开始了闲逛。 她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家小档口。 看起来,这家小档口卖的衣服倒是比较高档的,样式比较好,布料看起来也挺好。 但问题就是……这家的衣服一看就很贵,根本无人问津。 背着斜挎包的老板娘捧着个锡饭盒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吃着饭。 傅楚窈上前看了看。 她一眼就相中了一件深灰色的男式中长外套,呢子料,双排扣,很有些英伦风情。 上前摩梭了一下料子,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衬里的用料…… 傅楚窈很确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这件衣服简直不要太适合老武,就它了! “大姐,这件多少钱?”她摸着风衣,转头问老板娘。 老板娘打量了傅楚窈一番,想了想,开价,“……八十!” 傅楚窈放下了那件衣服。 老板娘一愣,张大了嘴……含在嘴里的饭粒都差点儿掉了出来。 ――她开价太高了?妹子,那啥,价格可以商量一下的啊! 不过,还没等老板娘开口挽留呢,傅楚窈又摸上了另外一件大红色的女式短款敞领西装上衣,问道,“那这一件呢?” 这一回,老板娘不敢乱开价了,老老实实说道,“三十五。” 傅楚窈放开了那一件大红色的女式西装,转头又看上了一件粉红色呢子、带白色兔毛领子,领口还垂着两条飘带,应该是可以帮成蝴蝶的衣裳 “大姐,那这一件呢?多少钱?” 老板娘道,“四十五。” 傅楚窈又放开了那件粉红兔子毛的,转头看到了一件男式的运动服。 她又走了过去,摸了摸运动服的料子。 这一回,老板娘不用傅楚窈开口询价,直接说道,“……这是一套的,三十五。” “一百块,这四款我全要了。”傅楚窈干脆利落地说道。 这几件衣服,看着像是进口的,卖这个价已经不贵了。而且她和奶奶、老武、以及南瓜仔都是瘦削型的身材,这些衣服看着就不会错。 老板娘愣了一下。 她再次打量起这个小姑娘来。 ――看这小姑娘的穿着,也很普通嘛!不过,她怎么这么爽快?连试都不试一下? 想着自己的摊位因为经营的都是高档货,所以不像其他的、卖便宜货的个体户那样……很快就能销出很多件商品出去。 从她摆摊儿到现在,还没开张过呢! 于是,老板娘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价格,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成交!小妹子真是爽快!” 傅楚窈笑笑。 也主要是因为这家摊位上摆卖的衣服都合她的眼缘啦! 她付了钱,又问老板娘,“……大姐,我还想买毛衣,男式女式的都要,能推荐一下吗?” 这个老板娘的品味很合她的眼缘,所以,如果老板娘能推荐一下的话,那她就能少走好多路啦! 果然,老板娘一听,眼睛立刻就瞪圆了,忙不迭地说道,“有有有!你等一下,我喊人带你过去!” 说着,老板娘一边打包傅楚窈看上的那几件衣服,一边大声喊了个小孩子出来,交代那个小孩子,把这个姐姐领到姑姑的摊位那儿去。 小孩子答应了一声。 傅楚窈拎着老板娘给打包好的衣服,跟着小孩子……果然走到了一家专门卖毛衣毛裤、围巾帽子、以及内衣内裤的摊位。 只打量了一会儿,傅楚窈就很肯定,她刚才的猜测是没错的! 这一家摊位的进货途径,应该跟刚才那一家专门卖外套的摊位是一样的…… 这俩老板娘的货,应该都是进口商品。 这个老板娘看着傅楚窈手里拎着的装衣服的纸袋,态度明显比刚才那个老板娘热情多了。 “妹妹,随便看看啊,我这儿都是进口货,好东西啊!质量好,关键是样式好看……跟国内供销社里的东西不一样!不是我说,你穿戴着我店里的东西上街,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跟你一样……” 傅楚窈笑笑,上前挑选她想要的东西。 老武的毛衣毛裤、秋衣秋裤还有新袜子,这些要添置;以及围巾、帽子这些的,好漂亮啊!特别是一顶粉红色的毛线帽子,跟她刚买的那件粉红兔毛的呢子大衣好搭配! 还有,这家摊位有些看起来质量很好的文胸…… 傅楚窈在这家买了好多七零八碎的东西。 付完帐,她将那顶粉红色的毛线帽子戴在头上,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兴冲冲地朝小吃店的方向走去。 不得不说,她可能买得有点儿多了…… 哎,这些东西好重,好累啊! 傅楚窈觉得有些吃力,就走到了路边,将这些东西放在了一旁,准备休息一下…… 这时,她突然看到了老武? “哎……”她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 可傅楚窈却又突然沉默了。 武俊佑容貌俊美、气质又英挺俊朗……所以,即使他衣着普通,又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却显得十分抢眼。 他一如既往地冷漠、面无表情,像一座冷冰冰的、穿着衣服的石雕人像。 而他的身边,却站着个笑颜如花的漂亮女孩? ------------ 第二百五十三章城隍庙(五) 傅楚窈站在原地,气得嘟起了嘴儿。 ――这个老武!好过分啊! 她就是一眼没看到,他就勾搭别的女孩儿? 再想想,她跟他分开了这么久……简直是从前世到今生那么长好吧!!!所以,他到底招惹了多少烂桃花!!! 哼! 好吧,再想想老武的为人…… 怕是那个女孩儿倒贴的吧? 这么一想,傅楚窈不由得打量起那个女孩子来。 那女孩穿着一身……呃,明显就是绿色的军装便服?而且头上还戴着顶绿色军帽,面颊旁边还垂下了两条小辫子,显得格外娇俏讨喜。 此刻,女孩正仰面微笑着看向老武;而老武虽然板着脸,但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女孩突然抿嘴笑了,还羞涩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总觉得这个女孩好像很眼熟? 不过,她已经忍不得了! 傅楚窈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怒气冲冲地朝着老武冲了过去。 可是,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没等她挤过去呢……那个漂亮女孩突然冲着老武挥挥手,转身走了? 傅楚窈急了! 哎哎,别走啊……你俩到底是啥关系,当我面说清楚啊! 她心时一边暗骂着,一边奋力挤到了老武面前。 武俊佑刚转过身,就看到了……嗯,他最最喜欢的小姑娘? 只是,此刻小姑娘的头发有些乱乱的、面上表情气冲冲的、手里还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他的小姑娘,两只漂亮的杏眼此刻正目露凶光? 武俊佑愣了一下。 “武俊佑,我问你!刚那女的是谁?”傅楚窈恶狠狠地问道。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武俊佑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下巴朝着女孩离开的方向呶了呶,慢吞吞地问道,“……她?” “武俊佑!你说啊……她是谁啊!”傅楚窈急了,直接质问。 他想了想,面露难色。 傅楚窈看到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干嘛啊,那姑娘到底是他的谁啊,怎么这么一副不好说的样子?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到了城隍庙最旺的时候。大批的游客、前来逛街买东西的人都涌进了这条街…… 武俊佑一边护着傅楚窈往外走,一边为难地说道,“她,她……她叫什么呢……这么说吧,她姓秦,她家里的长辈给她取名叫做秦慕雅,本来挺好听一名字但她脑子抽了,非要给自己改名叫秦卫红……” “去年不是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吗?所以她好像又想把名字给改回秦慕雅……但也不知道她到底改了没有,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叫啥。”武俊佑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话之间,他已经带着她,仗着人高腿长又壮实的优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傅楚窈怀疑地看着他。 “她跟你什么关系啊,你刚才为什么要对她笑?”她很肯定的说道。 武俊佑不承认,“……瞎说!” 傅楚窈认真地想了想,依稀记得……他好像是没笑,但那个女孩肯定是笑了的。 “好吧!那,刚才她对你笑了!”傅楚窈又改了口。 看着少女气呼呼嘟着嘴儿的可爱模样,武俊佑哑然失笑,“……我还能管她笑不笑?” “那你跟她到底啥关系啊!”傅楚窈决定不再纠结这个笑不笑的问题,单刀直入的问道。 她可不想跟他生出什么误会来。 武俊佑领着她朝招待所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是个孤儿,打小儿被一位长辈照顾着长大。秦卫红……秦慕雅就是这位长辈的孙女儿。小的时候,我跟她哥哥秦羡文挺要好的。” 傅楚窈张大了嘴。 这件事,是她在前世都不知道的。 老武他居然还有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 那前世,为什么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个秦慕雅的存在呢? 傅楚窈怀疑地看着武俊佑。 而两人所不知道的是…… 就在武俊佑带着傅楚窈正奋力挤出人群的时候,那个名叫秦慕雅的女孩儿又匆匆赶了回来。 于是,她看到了……武俊佑一手拎着东西,一手将个身形婀娜纤细的女孩子护在身后,还牵着女孩子的手,匆匆离开了? 秦慕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俊佑哥拉着个女孩子的手? 开什么玩笑! 像他这么冷漠的人,居然会跟个女孩子这么亲近?而且那个女孩子……实在长得很漂亮,皮肤还白! 呃,那女孩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霎时间,秦慕雅心里翻起了滔天骇浪! 再仔细看看…… 秦慕雅突然想了起来! ――刚才她在跳蚤市场里买了一块手表。然后那个卖手表的个体户好像认识跟俊佑哥在一起的这个女孩儿? 秦慕雅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那边武俊佑拉着傅楚窈继续往招待所的方向走…… 他俩一直没回头,所以也不知道秦慕雅已经看到了他们。 武俊佑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牵着傅楚窈,淡淡地说道,“秦慕雅在她家里比较受宠,毕竟是个女孩嘛,所以脾气也有点儿大,我跟她不怎么对付,从上初中开始,我就没有住在她们家了,一直都是住校,也就是过年过节会去看看她爷爷秦首长……” 听他这么一说,傅楚窈就明白了。 ――这个秦慕雅当年肯定仗着自己在家里受宠,没少欺负老武吧?老武肯定是受不了了,后来才宁愿去学校寄宿也不肯去秦家了…… 既然是这样,老武怎么可能对那个秦慕雅有好感嘛! 想到这儿,傅楚窈不禁为自己的孟浪而感到有些赧然。 而武俊佑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她。 他牵着她的手,见她悻悻地低下了头……再想想她刚才那副气得脸都红了的吃醋模样儿,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种愉悦的感觉。 ------------ 第二百五十四章城隍庙(六) 傅楚窈低着头,被他牵着手,一路拉到了招待所, 虽然说,傅楚窈已经知道了他与秦慕雅之间的关系啦…… 可她还是很不爽! 尤其是,秦慕雅当时对着他笑…… 任凭谁都看是出来,那种笑,分明就是女生对男生的爱恋与仰慕好嘛! “我看她也长得挺好的,人家出身也好……还冲着你那样笑,你,你觉没觉得,其实秦慕雅长得很好看吖?”傅楚窈纠结万分地说道。 武俊佑好笑地看着她。 想了想,他疑问地问傅楚窈,“秦慕雅长得好看?” 那不是废话么? 傅楚窈嘟着嘴儿点点头。 哼,管她漂亮不漂亮呢,总之,一切喜欢老武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 但这并不能否认,秦慕雅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啊! 武俊佑想了想,老实说道,“……我倒是觉得,她跟丑丫长得挺像的。” 傅楚窈一怔。 丑丫? 丑丫和秦慕雅长得很像? 傅楚窈怀疑地看着武俊佑。 老武的眼睛明明生得很好看……但为什么,他的眼光那么差啊! 丑丫和秦慕雅哪里像了? 老武认真说道,“……她俩的脸型都很像,圆滚滚的。” 脸型?都是圆滚滚的? 噗…… 傅楚窈憋住了笑。 她默了一默,撅嘴道,“才不像呢!” “不过,其实丑丫就是被她那身皮肤病给害了……不然,我感觉她的五官应该很好看才对。唉,以前我还专门配了方子治她的脸呢,也不晓得……啊,对了,你不是说,她爷爷送她去治病了么?也不知道她的病治好了没……”傅楚窈叹道。 武俊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丑丫的下落吗?刚我就是在问秦慕雅来着。说起来,丑丫和秦慕雅还是堂姐妹。” 闻言,傅楚窈一呆。 她总算是明白了。 ――所以说,派老武到桐家市一带去寻找丑丫的人,其实就是秦慕雅的爷爷秦首长? 这么说来,丑丫和秦慕雅也确实是堂姐妹了。 “那秦慕雅怎么说?”傅楚窈连忙追问。 武俊佑沉吟道,“她说,丑丫出国了。” 傅楚窈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议,“……丑丫出国了?她、她出国干什么?她的皮肤治好了?还是说,她出国是为了去治皮肤病?” 武俊佑道,“据说皮肤是治好了,她出国是读书去了。” 傅楚窈呆了半天…… “丑丫一个人在山里住了好些年,平时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说话还不利索呢,认字也认不全,她……直接出国读书,怕是要吃苦呢。”她担忧地说道。 武俊佑没吭声。 见她一直长吁短叹的,俊佑又劝她道,“……放心吧,首长送她出国也是为了她好。她年纪也不小了,还不识字,想像你一样,学医术什么的是不太可能了。但学点儿文化课,把外语和咱们中国字认全了,隔上一两年再回来,倒也挺风光的。” 傅楚窈一听,觉得挺在理,又问,“那,你知道她出的是哪个国吗?” 武俊佑道,“……鹰国。” 傅楚窈点点头,心想要不她也学点儿英语?将来丑丫回来了,她和丑丫在大街上用英语对话……哈哈哈哈,到时候肯定很好玩! 他见她终是露出了笑颜,不由得也笑了。 武俊佑摸摸她的头,说道,“……上去吧,我给你买了东西,到了房间里,你试试?” 傅楚窈惊讶地看了看他…… ――他手里除了她买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是两手空空啊! 想了想,她仰面看向他,笑道,“好啊!我也给你买了东西,呆会儿你也要试一试!” 武俊佑何等聪明! ――她手里提着这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再想起上午在军区招待所里的时候,她怕他冷、还提议要给他买衣服……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 武俊佑又起了戏弄她的心思。 “成!我亲自试给你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傅楚窈满心沉浸在“老武买了礼物送给她”的喜悦之中,压根就不知道……她的俊佑哥已经下了个套儿。 她还忙不迭地点头,“嗯”了一声,还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两人上了楼。 秦慕雅一直跟在武俊佑与傅楚窈的身后…… 她知道武俊佑一向警觉,便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地看着,直到那两人转进了一个大门,完全不见了,又捺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这才跟了过去。 ――那儿是个招待所? 秦慕雅咬着牙,去招待所的柜台那儿,问服务员道,“大姐,我想问问,武俊佑住哪一间屋?他跟谁一块儿住?” 服务员看了看秦慕雅,“你是他什么人啊?我们有规定,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呢!” 秦慕雅怒了,“哎,这怎么算透露呢?我是武俊佑的妹妹啊,我想知道他住哪一间屋,跟什么人住在一块儿……我们本来就是自己人啊!我告诉你,我爷爷是……” 说到这儿,她压低了声音,冲着服务员说出了她爷爷的名字。 服务员的脸色顿时变了。 “我呢,是奉我爷爷的命令,来找俊佑哥的,要是坏了我爷爷的事儿,看你以后怎么办!”秦慕雅恶狠狠地说道。 服务员再不敢吭声,飞快地找出了一本册子,摊开、在上面找了一会儿,抬起头,紧张地对秦慕雅说道,“武、武俊佑住在三零七房,跟他一块儿的,是、是他媳妇儿。” 秦慕雅失声惊呼,“什么?他、他的媳妇儿?他什么时候结婚了?” 服务员哪里知道这个,当然回答不了她。 秦慕雅咬着唇,心乱如麻。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个服务员,“那女的叫什么名字,哪儿人?多大了?” “没、没登记是她叫什么,我、我们也是按规定来登记的,只要有一个人出示了证件就成……”服务员结结巴巴地说道。 秦慕雅狠狠地瞪了那个服务员一眼,气愤地转身离开。 ------------ 第二百五十五章试试(上) 傅楚窈与武俊佑压根儿就不知道秦慕雅来过。 他俩结伴上了楼、又回到了房间里。 傅楚窈坐在屋里整自己买回来的东西,武俊佑则去楼下拎了两壶开水上来,倒水招呼傅楚窈洗手洗脸。 等到傅楚窈洗了手、擦了脸以后,就把她买到的东西一一摊在了床上,然后指着床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儿的向武俊佑解释―― “……俊佑哥,你瞧瞧,这是我给你买的外套、毛衣、秋衣秋裤和袜子!” 说到毛衣,傅楚窈有点儿心虚,欲盖弥彰地解释道,“俊佑哥,可不是我不给你织毛衣哈!那个,其实我不太会织……呃,也不是不能织啦,就是织衣毛太花费时间了……所以我给你买了一件,也很好看的,俊佑哥,你试试?” 谁知,一听她的话,武俊佑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武俊佑盯着傅楚窈,冷笑道,“高兴的时候就喊俊佑哥,生气的时候就喊武俊佑?”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心想刚才我都生气了还要喊你做哥……又不是脑子抽了! 但是,刚才她是冲动了一点啦,所以…… 好嘛,那她就哄一哄他吧。 “俊佑哥!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干嘛这么小气嘛!你看,我就不小气……”傅楚窈故意把声音放得娇滴滴的,还装模作样地说道。 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儿,武俊佑差点儿没笑出声音来! ――她不小气? 刚才是谁啊,看到个不相干的女的对他笑了一下就醋意大发……这还叫不小气? 傅楚窈见他面色有些缓和,连忙转移话题―― “俊佑哥你看,这些是我给我奶奶买的,这一件,是我自己的,好看么?嗯,这一套是给南瓜仔的……还有,这些帽子、围巾好漂亮啊!我给我自个儿买了好些,又捎了些其他的,到时候好送给桂花婶、桃子婶……好看么?” 武俊佑等她说完,才皱眉问道,“南瓜仔是谁?” 傅楚窈说道,“是我的徒弟……” 见他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她苦笑道,“……当初也是奶奶决定要把他留下的,说是我要看书学习,家里不能没人料理家务。可奶奶又不愿意收他为徒,说会乱了辈份,就把他这个小徒弟给记在我名下了。不过,现在也还是奶奶在教他识字儿背汤头歌之类的。” 说着,她又问,“你不是已经去过家里了么?怎么,没见着南瓜仔?” 武俊佑摇摇头,“当时我敲开了门,是奶奶来开的门。她一看到我……就被吓着了,然后我听说你来了京城,也被吓一跳,根本没进屋,把行李放在院子门我就走了……” 傅楚窈抿嘴笑了起来,“那这一次咱们回去,我可要被奶奶念叨好久了!啊,俊佑哥,你快试试这件衣裳吧!” 武俊佑“嗯”了一声,开始慢吞吞地解开了外套的扣子。 傅楚窈则低下头,兴致勃勃地摆弄着她买回来的那些漂亮帽子和围巾什么的。 “……穿哪件?” 他开口问她。 傅楚窈愣了一下,心想不就是试毛衣么? ――她只给他买了一件毛衣,难道他还有得选? 想到这儿,傅楚窈不禁抬头看向他…… “啊啊啊啊啊!!!” 她心里一惊,忍不住叫了起来,然后迅速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他他……他怎么脱得赤条条的! 傅楚窈的小心肝儿顿时狂跳了起来…… 当然,武俊佑也没真的脱得赤条条的。 呃,至少他还穿着条被衩。 但是,但是…… 武俊佑不慌不忙地站在床边,又问了她一句,“……试哪件呢?” 傅楚窈透过指缝,偷偷地看他。 呃,现在的老武跟前世她所熟悉的老武有些不同。 前世她遇到老武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六岁了。那时候的老武远远没有如今的青涩,是个雄壮伟岸的男子。 而现在的老武,看着劲瘦,然而除了衣服以后……一看就是满眼的肌肉! 只是腰杆笔直又瘦、小臂也瘦,可胸膛与手臂处却肌肉贲张、且又饱满鼓涨,竟然让傅楚窈有些挪不开眼? 武俊佑笔挺地站着…… 小丫头虽然用手捂着眼,可指缝却张得大大的! 他有些骄傲,却也有些无奈。 当然,他也很不介意向她展示自己的身材。 倒是傅楚窈先反应了过来…… 这大冬天的,京城的气温已经低至零下,虽然招待所里有集中供暖管,但屋里还是很冷啊!他居然…… 想到这儿,傅楚窈连忙说道,“哎你!你……试外套就好了呀!算了,既然都脱了,把秋衣秋裤、还有毛衣……都穿上吧!” 武俊佑暗笑。 这小丫头!用手捂着眼还知道他已经全脱光了? 不过,小丫头年纪还小,逗她玩也不能太过,不然……把她给逗哭了就不好了。 他按着她的指点,从纸袋里找出了她给他买的秋衣秋裤,还有毛衣,一件一件的、慢条斯理地穿戴了起来。 直到武俊佑穿好了秋衣秋裤,傅楚窈才松了一口气,面红红地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 不得不说,老武穿上了她给买的衣服以后,还真是……帅得不像话! 他高、还瘦,长相俊美、再加上气质冷冷的、酷酷的,又穿着深灰色的呢子双排扣短款大衣,里头还穿着浅灰色翻领毛衣…… 这样的男人,简直不要太帅好嘛! 傅楚窈看着这样帅气的老武,刚刚才恢复正常脸色的俏面再一次变得通红通红的! ――老武好帅啊!比电影明星还帅! 傅楚窈把他从头到脚好一阵打量,寻思着明天还要再找个地儿逛一逛,再给他买两条外头穿的裤子好换洗。 ------------ 第二百五十六章试试(下) 想着今天在城隍庙这边遇到了宋丽娟和许拥军,傅楚窈就唠唠叨叨地跟武俊佑说了这事儿…… 只不过,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下许拥军塞给她一只手表、却被她转手卖了、又把卖手表的钱给了宋丽娟的事儿。 推己及人。 她不喜欢看到有漂亮女孩围在老武身边,这会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同理,她也会向老武表白心迹,她会让老武知道有许拥军这个人的存在,但她也会告诉他……许拥军这个人根本就不算什么。 而武俊佑对宋丽娟和许拥军基本没啥印象了,但傅楚窈给他写信的时候,会把很多事情都告诉他。所以他很清楚她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宋丽娟和许拥军之间的那点儿破事儿。 以及,他还听出了阿窈话语中、对许拥军的难言之隐。 武俊佑皱着眉头不吭声。 傅楚窈却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俊佑哥,咱们明天就回去么?可今天我耽搁了些时间,还有好些东西没买到呢,明天白天还能再逛逛么?” 武俊佑迟疑道,“本来想带你去天安门逛逛的……” 傅楚窈一想,也对啊,都来了京城了,连地标性的景点也没去成,确实好像不太好。 武俊佑思忖片刻,说道,“要不这样,明天一早咱们赶个大早,先去天安门看升旗。然后我领着你在附近逛一逛……咱们找个地儿吃饭逛街买东西,再坐晚上的火车回去?” 傅楚窈连连点头。 “但这样挺累的。”他又道。 傅楚窈听了,大声说道,“……我不怕累!” 武俊佑哑然失笑。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很是满意,然后就开始掏翻起旧衣的口袋来。 傅楚窈也不在意,开始整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 “阿窈,试试这个。” 她抬头,看到他递了个东西过来。 定睛一看…… 呃,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天鹅绒的盒子? “什么?”她诧异地问道。 武俊佑看着她,微微地笑,“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咬着下唇看看他、又看看那个盒子,大眼睛滴溜滴溜地转。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接过了那个盒子,打开一看…… 呃,那是一块精致、秀气,样式又简洁大方的女式手表!!! “俊佑哥……”她欣喜地叫着他的名字,又问,“这是,给我的?” 武俊佑笑着点点头。 不给她给谁啊? 看着她高高兴兴地将那手表戴在了手腕上,还不住地左看右看,武俊佑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又满满的。 “好了,既然已经带上了我送的手表,那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从现在起……你一辈子的时间,都属于我。”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傅楚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看着少女俏丽白皙的脸庞瞬间变成熟透了的水蜜桃…… 武俊佑很满意,又加了一句,“……我从现在就给你攒七大件,等攒够了,就结婚,嗯?” 傅楚窈偷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心里甜得快要流出蜜来,面上主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可她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够矜持? 再想想…… 老武本来就是她想嫁的人啊,为什么要矜持?他这么优秀,她还矜持……那岂不是分分钟把机会留给了别人? 这么一想,她又红着脸,努力地点了点头。 武俊佑心里大乐,面上却波澜不显。 他一声也不吭地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她,“这是七大件里头的第二件。”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嗯,一个黑色的、小小的绒布袋子?? 她不解地看着他。 “拿出来看看。”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接过了他递过来的袋子,打开了。 里头是条崭新的、金灿灿的……黄金项链?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是买不起金项链的;就算买得起,黄金饰品也不是能在市面上能流通的,大多数还都是私下拿到的黄金,或者是祖传的,然后请匠人私下加工才能打制而成。 然而,最最让傅楚窈感觉意外的,却是项链上的那颗……看上去十分特别的坠子。 那坠子是颗不大的小石子儿,整体呈乳白色,有点儿透明,上面还带着天然的红丝……虽然个头不大,却显得很漂亮、也很特别。 傅楚窈拥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她知道,这是一颗雨花石。 此时,这颗雨花石被穿了个洞,然后用个不大的金属扣给扣住,吊在了黄金项链上。 她忍不住用手托着这条漂亮的项链,翻来覆去地看。 武俊佑解释道,“……我父母去世得早,父亲在我还没出世的时候就已经离世,我出生没多久,母亲也去世了。她一共留下了两样东西给我,一件是她的金项链,一件是……就我父亲家乡的一块雨花石……据说这块雨花石,是我父亲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傅楚窈沉默了。 “刚才在城隍庙的时候,我请人把这条项链清洗处理了一下,然后又请人把雨花石做成了坠子……阿窈,我希望你能收下这条项链。我想,我父母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听了老武的话,傅楚窈将那项链郑重地捧到了自己的心口处。 过了一会儿,她又将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以后要是你对我不好,我就向武家叔叔和阿姨告你的状!”她嘟着嘴儿,手指抚着那块雨花石的坠子,斜睨着武俊佑,得意洋洋地说道。 武俊佑失笑。 傅楚窈把玩着那块雨花石,好奇地问道,“这是雨花石啊!这么小的石头,你是怎么给它穿了个洞,而且这石子儿还没碎的?” 武俊佑笑道,“……天意。” 见她不解地看着他,他笑着解释道,“正好今天在城隍庙上遇到个打金的老师傅,我请他洗链子的时候,问他能不能给这雨花石打个孔。他本来说没把握,只能试试……我就想着试试也好,万一碎了,就打磨平了,你一块我一块,剩下还有碎块的时候,以后留给孩子们……就当作是咱们的传家宝吧!” 傅楚窈一呆,顿时满面红晕,啐了他一声。 ------------ 第二百五十七章升旗仪式(上) 夜里睡觉的时间到了。 这招待所的每一间屋子里,标配就是两张床、一个床头柜、外加两把椅子、一个衣帽架,仅此而已。 两张床嘛,所以很自然的…… 傅楚窈和老武就一人一张床啰。 呃,但是,老武总是这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样真的好么? 虽然说,她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尤其是前一天晚上,在军区招待所那边的时候,他都差点儿没能控制住。但最终,他还是尊重了她。 所以,他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但他一晚上什么也不干,就这么盯着她…… 哎,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就是只小白兔,他就是那大灰狼,大灰狼随时都准备扑上来似的! 最后傅楚窈拿着脸盆和换洗衣裳去了招待所的公共浴室,在女洗澡间里洗了澡、又换了衣服。 回到房间,她又催武俊佑去洗澡。 然后趁着老武也去洗澡了,她赶紧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假装睡觉。 只是,这几天对她来说,都是奔波的日子…… 根本就用不着假装。 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闭着眼,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呢,武俊佑早早叫醒了傅楚窈,两人收拾好了行李,一块儿离开了招待所。 武俊佑平时军训惯了,背着几十公斤的行装跑五十公里拉练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当然也就没把傅楚窈的那点儿行李放在心下。 再加上,他在京城地区长大,对这儿熟门熟路的…… 于是他就领着傅楚窈,轻车熟路地去了天安门。 当他俩赶到天安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呢,但现场就已经围满了前来看升旗的老百姓。 所以傅楚窈看到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以及,她还看到了只在电视、报纸上出现过的宏伟建筑此时真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傅楚窈忍不住激动万分! 她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幢……全国人民都向住的伟大建筑。 而武俊佑则领着她在人群中艰难穿梭前行。 直到这时,傅楚窈才反应过来——本来她还有些怨他呢,心想这么早……才凌晨四五点钟呢,怎么就把她给叫了起来?可现在这么一看…… 乖乖!现场有这么多的人?! 那,呆会儿能看到升旗嘛,怕是只能看到围观人们的后脑勺吧? 而且好多人都在广场上等着,似乎还在议论纷纷—— “哎哥们儿,知道护旗队是从哪个门出吗?” “那谁知道啊,好像都没啥规律……” “一共八个出口呢,好想知道今天他们从哪边出来!” “看升国旗啊,最重要就是看护旗队的精气神儿了,他们可神气了!” “就是,要是知道他们是从哪个门儿出来的就好了……” 傅楚窈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这些人在议论什么,只是觉得这么多人不睡觉,都挤在这儿为了看升国旗…… 她忍不住拉着武俊佑问,“……俊佑哥,他们都不睡觉啊?” 武俊佑笑道,“怎么不是?这里每个星期一才有升旗仪式,谁都想看!”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 他背着行李,拉着她在人群中艰难穿行…… 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到了最后,他居然带着她,挤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也不知从哪儿传出了一声嘹亮的军号声音。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注意看,快开始了!队伍会从那边过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也不知从哪儿传出了响起了嘹亮的音乐声…… 所有围观的人都激动起来,人人都往傅楚窈这边挤,个个儿都伸长了脖子使劲儿扭到了一边去看。 武俊佑人高马大的,紧紧地将傅楚窈给护在了怀里。 又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终于听到了靴子踩踏地面所发出的整齐声音…… 一支军队踩着激昂的音乐节奏慢慢由远而近,终于出现在等待看升旗的群众面前。 方才还在议论纷的群众一下子都不吭声了。 排在队伍前列的,是一众穿着整齐军装,人人都背着各种锣、鼓,手里还拿着各种吹拉弹唱乐器的军乐团。 他们吹奏着曲调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率先在前面开路。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支看起来……迈着整齐步伐、身姿矫健,穿着鲜亮军装、个个手里都端着很威风的枪支,还统一蹬着气派的皮靴的军队。 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这支护旗队。 不得不说,这支由军人组成的护旗队方阵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的出场,光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激动。 军乐团走到了旗杆这儿,就一边吹奏一边调整好队型,然后停下来专注地继续吹奏曲子。 而那护旗队等军乐团站好了位置以后,为首领队的那个军官就抽出了挂在他腰间的那把礼仪剑,喊起了响亮的号子。 护旗队的方阵开始按照他的命令,齐步走。 服装整齐好看、还很贴身,充分展示出了男性身躯的线条美,而每一个兵士的下巴都扬得高高的,人人神色冷峻,精气神儿特足! 很快,这地神气的护旗队就踩着整齐又漂亮的步伐,护送着国旗缓缓走到了这儿。 众人注目,看着这支由年轻英俊、身材修长的兵士们组成的方阵,整整齐齐地走到了旗杆前;跟着,有俩兵上前,将国旗系在了旗杆上…… 现场的军乐团开始演奏国歌了。 几乎围在傅楚窈身边所有的人,都随着音乐声,大声的、响亮地唱起了激昂的国歌。 在熟悉又振奋人心的国歌旋律中,国旗慢慢升上了半空中。 ------------ 第二百五十八章升旗仪式(下) 其实升旗这个过程,倒也并不是很久…… 当国旗升到了旗杆的最顶端,被微扬的轻风吹拂了起来以后,这仪式几乎也就到了一个顶点! 军兵团再一次奏起了国歌。 人们则跟着音乐再一次大声地唱起了国歌,而且所有的人,自控能力强点儿的,只是微微红了眼圈;自控能力差一点儿,就忍不住激动得……失声痛哭了起来。 看着在半空中飘扬的国旗,武俊佑久久没有说话。 在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唱国歌的傅楚窈却时不时的、需要抹一抹眼角淌下来的眼泪。 军乐团一共演奏了三次国歌。 再然后,军乐团再一次奏起了运动员进行曲,并且率先列队朝来时的方向齐步走去…… 那支显得特别有精气神的护旗队则跟在军乐团的后面,迈着整齐又好看的正步,离开了旗杆那儿,然后又转为齐步走,缓缓离开了。 当护旗队散去,升旗仪式也就结束了。 但这升旗仪式就是有种说不出口的凝聚力,能让人情绪激昂,久久不能平复。 人们开始慢慢退开。 傅楚窈才听到周围好多人都在说什么来这儿等了两三个、三四个小时,结果就只看了这么半小时,真累啊……诸如此类的话。 此时傅楚窈心里的激昂感觉始终无法退散,她拉着武俊佑的手,兴奋地说道,“俊佑哥,咱们这是赶上了好时候!祖国会越来越好的,咱们也不能拖了国家的后腿,也要跟着成长起来才行……” 武俊佑看着她,微微地笑。 然而,处于极度兴奋状态的傅楚窈还是镇静不下来。 她又拉着他,叽叽呱呱地说道,“俊佑哥,咱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啊,比他们强多了……你看,我们基本没怎么等,一来就占了个好位置!真是运气好……” 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儿,武俊佑笑着在她耳边说道,“以前刚参军的时候,我正好身高达标,就在这支护旗连队里呆了两年。”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真的???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难怪他这么熟悉这儿!所以就带着她直接挤进人群,又把她带到了这儿呢! 原来并不是他们赶得巧,而是因为……他本来就对这儿熟悉,知道仪仗队从哪儿过,以及哪儿是最佳的观看位置! 看着少女震惊又仰慕的眼睛,武俊佑笑了笑,牵着她的手朝外头走去。 “累么?”他低声问她。 傅楚窈犹豫了一下。 她其实是有点儿累了,不过,坚持一下也是没问题的。 但问题就是,两个人相处,就应该舒舒服服的。 她确实有点儿累了,又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于是傅楚窈点点头,还用娇滴滴地声音,委委屈屈地说道,“是累呢!早上四点不到就被你叫起来了……” 武俊佑就喜欢看到她撒娇的模样儿。 他含笑说道,“坚持一下,咱们要走到外三街去,到了那儿,有很多卖早点的摊贩,咱们吃了早饭就去国信;国信那儿有个新开张不久的市场,应该也挺热闹的。不过,我还没去过那儿,所以咱们可能要找路……” 说着,他带着她往外头走去。 有了他的照顾,傅楚窈真觉得认不认识路什么的……一点儿也不重要。 而且两人一边走路一边聊天,也不觉得累了。 果然,有了老武的陪伴,两人去了外三街那儿美美地吃了顿早饭,然后又去了国信。国信是个比城隍庙更大更正规的集市,所以个体户们摆售出来的商品种类更多、更齐全,价格当然也就更贵。 但傅楚窈可是个砍价的好手…… 所以,她买东买西的,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包括回去当成小礼物送给亲朋好友的小饰物,一些京城的特产和点心,还有一些纪念品什么的。 武俊佑耐心地陪着她,直到她买够了、逛累了为止。 两人就在国信附近找了个小馆子,点了份炸酱面和快餐应付一下……跟着,武俊佑就招了辆三轮车过来,两人坐着三轮车直奔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 也幸好现在的春运不像后来的几十年那样,车票虽然也紧张,但在列车始发之前,还是有不少余票的。只是,硬座硬卧的票早已经售罄,最后武俊佑只买到了去省城的软座。 这也就意昧着,傅楚窈得跟他坐上一天一夜…… 没关系,总比来的时候,她坐了两天两夜的硬座强,对吧? 因为武俊佑有军官证、又有军票,所以他凭着军官证得到了提前进站的优待,就带着傅楚窈早一步登上了火车,找到了座位。 不得不说,软座虽然价格贵,跟硬卧的价格已经差不多持平了。但软座车厢是封闭式的车厢,也就是说……在这里就坐,环境比较清静,不会有无票的乘客挤到这儿来。 傅楚窈坐在套着白布套的、垫着厚厚的海棉垫的座位上,看着武俊佑忙进忙出的打开水、沏茶,还把她在国信那边买的一些零食和桔子什么的放在了小桌上…… 她突然想了什么,好奇地问他,“俊佑哥,你不是有军官证嘛,按说,你应该是免票的吧?”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免票证没座位,不能跟你坐一块儿。” 傅楚窈一噎。 也对哦…… 想着再过一小时火车就要开了,她和他马上就能回到连城县,跟奶奶一起过年了……傅楚窈喜笑颜开。 她忍不住拉着武俊佑说道,“俊佑哥,我们连城县的风俗,过年是要吃甜饼的!甜饼可好吃了!我奶奶会用红豆做成豆沙酱,夹了甜豆沙的甜饼可好吃了!还好看……” 武俊佑“嗯”了一声。 “除了要吃甜饼,我们那儿还兴串艾帘……就是把干艾草搓成绳子,再编成花样子挂在门上,准保一整年门楣清静,百病不生……俊佑哥,你个子高,到时候等我把艾草帘子织好了,你帮着给挂上呗……” 武俊佑露出了笑容,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声,“……好。” ------------ 第二百五十九章省城分店(上) 傅楚窈与武俊佑搭乘了火车往家赶。 对于傅楚窈来说,在跟老武相处的时候……她习惯性地沿续了前世两人相处的模式。 ——基本一切都由老武动手,她就只管坐在一边玩,除了衣服自己穿、厕所自己上之外,其他的什么事儿都是老武来做。 给她倒开水沏茶、洗毛巾服侍她洗手擦脸、削苹果递瓜子儿、甚至是收拾瓜子壳这样的事儿,都由老武一力承担。 好吧,虽然他没有亲自服侍她穿衣、上厕所;但她要穿衣脱衣的时候,他是捧着她的衣服给送到她的手边,以及她要去上厕所的时候,他也是亲自把她送到卫生间的门口,等她出来了以后,他再陪着她回到座位上去…… 坐在她俩对面的一个老婆婆看不过眼了。 老婆婆忍不住找了个傅楚窈不在的时候,悄悄地问武俊佑,说你媳妇儿是不是怀孕了?要不你咋这么小心呢?哎这女人这生第一胎啊,确实要注意,不过你媳妇儿看着也太小了,今年满十六了嘛…… 武俊佑愣了一下,然后顺着老婆婆的话,很认真地“嗯”了一声,又解释说我媳妇看着小,其实已经十八了…… 于是,傅楚窈就听对面的老婆婆讲了一路的育儿心经。 她莫名其妙。 不过,人嘛,年纪大了就容易啰嗦。 这可以理解。 而且傅楚窈因为有了老武的陪伴,心情畅快得很,无论老婆婆说啥,她也笑眯眯地应着,有时候甚至还会讨论一下…… 想对于傅楚窈敷衍似的不以为然,坐在她身边的武俊佑显然认真得多。 他非常专注地听着老婆婆传授的各种育儿经验。 就这样…… 他俩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顺利得很。 虽然只有座位,没有卧铺……但在困倦的时候,傅楚窈可以靠在老武宽厚温暖的怀里眯上一觉。她会被老武给保护得好好的,不但可以感受到老武微烫的体温,他还会很温柔细心地替她盖件棉衣在身上…… 这种感觉很好。 傅楚窈甚至满心欢喜地觉得,坐软可比睡硬卧舒服多了! 腊月二十一的晚上,两人乘坐的火车少见地没有临时停车,于是他们准时抵达了省城。 武俊佑带着她从火车站去了省汽车站附近,找了家招待所住下。 他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坐长途班车回连城。 但傅楚窈却提议,明天她们要在省城呆一天…… 因为明天是福东记药膳馆省城分店开张的日子,所以她想去看看。 傅楚窈的话,武俊佑就没有不依的。 虽然两人一路坐着软座过来,车厢里因为是封闭式的,所以无人打扰和借个座儿什么的,比起挤硬座来,条件不知好了多少倍! 但还是累啊…… 所以几乎是一进招待所的房间,傅楚窈直接扑在床上就不肯动了。 武俊佑去打了热水回来,耐心细致地拧了毛巾,服侍她擦脸擦手、又服侍着她泡了脚,最后还服侍着她脱去了外头的衣裳,才又看着她睡下了。 傅楚窈一觉就睡到了大天光! 她到底年轻,而且重生回来以后就特别注重身体健康,平时也总锻炼,所以体质比前世好太多了。 头一天早早上床,又美美地睡了一觉。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傅楚窈已经恢复了健康活泼,面上还泛着好看的粉红色…… 看到她神采奕奕的,武俊佑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怕她饿着了,就提议找个小馆子,先吃了早饭再去福东记看看。 可傅楚窈却拉着老武直奔福东记。 武俊佑只好又依了他。 但当他站在福东记省城分店门口的时候…… 老实讲,武俊佑被惊住了。 他虽然听她说起过……她开了三家药膳馆,但他万万没有料到,阿窈所说的药膳馆的模规……居然那么大! 这一栋三层楼,全部都是她的店面! 而且这一大清早的,居然已经有很多人在福东记门口摆着的椅子上坐着,而且大多数人的手里,还都拿着叫号等候的小纸片儿。 傅楚窈向武俊佑解释,“俊佑哥,咱们的药膳馆,早饭供应的是粤式早茶……呆会儿咱们也去试试,怎么样?” 她带着他直接往里走。 在旁边排队的老百姓们看到这漂亮姑娘要插队,立刻不干了,好几个人就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哎哎哎,小姑娘怎么不排队?” “就是,我们在这儿都排两小时了,她怎么不排呢?” “这姑娘看着年轻漂亮,怎么不讲道理啊……还插队?有没有公德心啊!” “小姑娘,你就是再漂亮,也不能仗着你漂亮就插队嘛!” 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武俊佑的脚步就有些迟疑。 傅楚窈笑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卡,朝着在门口维护秩序的服务员展示了一下。 其实服务员是认得傅楚窈的。 听到人们在抱怨,他本来是想把自家老板的身份给亮出来的。 可一看到老板亮出了贵宾卡…… 这服务员顿时明白了过来,机灵地说道,“各位请消消气儿!并不是她想插队就插队的,您几位看到她手里的卡了么?那是我们福东记的贵宾卡,凭贵宾卡是不用排队的,随时来随时有座位!而且还能享受我们福东记的一对一服务待遇……” “贵宾卡?那,要怎样才能拿到贵宾卡?”有人好奇地问道。 服务员微笑道,“我们店门口有广告牌的说明,喏,那边就有。贵宾卡一共有两种,一种是凭您一个月以内在我们福东记的消费累积达到了五百块钱,就能拿到一张宝石卡;其他的都是预付费的金卡……” 傅楚窈拉着武俊佑,笑眯眯地走进了福东记。 ------------ 第二百六十章省城分店(下) 今天是福东记省城分店开张的日子。 但省城分店里的这些服务员们,有一半儿是从连城总店和靖城分店调上来的;再加上新员工也经过了一整个月的培训;以及还有吴桂花和张桃子坐镇…… 所以,即使新店一开张,就遇上了人山人海,但服务员们并不慌乱,而是按部就班的忙碌着。 穿着经理制服的吴桂花和张桃子也正忙得不可开交…… 只是,她俩突然看到了傅楚窈? 吴张二人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然而,当她俩看到了被傅楚窈紧紧地牵着手的武俊佑之后……先是傻了一会儿,就终于明白过来,为啥阿窈小妹子非要去京城了。 哎哟喂,这对小儿女看着……要不是阿窈的面相实在稚嫩了一会儿,简直就是般配得不得了哇!两人都是一样的好看,男的高、女的娇;男的俊,女的俏…… 傅楚窈拉着武俊佑,很认真地把他介绍给吴桂花和张桃子。 吴桂花和张桃子见傅楚窈的态度这么正式,自然也就知道,这位姓武的年轻人,应该就是阿窈小妹子的喜欢的人了。 当下,吴张二人对待武俊佑也十分尊敬,听傅楚窈说要用餐,她们连忙恭恭敬敬地将傅武二人迎到了三楼的贵宾房里,然后又喊了好几个楼面部、后厨部的高层管理过来见过了傅武二人。 傅楚窈知道今天新店开张,大家都忙,所以也就是很简单地把老武介绍给大家认识,就让其他人赶紧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她还交代了张桃子一声,让按照招待贵宾的待遇来招待她和老武就成。 众人得令,相继离开,只留了一个干净历练的女服务员在旁服侍。 傅楚窈拿着菜单,点了好几样点心,又问武俊佑,“俊佑哥,你也点几样!” 武俊佑道,“刚你不是点了?点多少吃多少吧。” 她笑着点了点头,又点了两样,就吩咐服务员去下单、然后暂避。 “俊佑哥,你看这儿……怎么样?”她邀功似的看着他,眼神还亮晶晶的。 武俊佑打量着这间屋子。 ――墙壁上,有用飘逸的毛笔字誊抄的菜根谭名言…… 傅楚窈一直关注着他。 见他看向那幅毛笔字,便解释道,“在连城那家店里的毛笔字,都是我请奶奶写的……后来分店开多了,奶奶不耐烦写这么多,所以……在省城这家店里的毛笔字,一楼和二楼大堂里的毛笔字都是我写的,这三楼贵宾房里的,还是奶奶写的。”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 ――他不会记错,楼下大厅里的那几幅字,也是极飘逸大气的。 原来那是她写的毛笔字? 他到底行了什么运,怎么会捡到像阿窈这样……秀外慧中、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只是他天性沉默寡言,心里虽然十分认可傅楚窈,但嘴上却说不出来,只是习惯性的、微微地抿了抿薄唇。 接下来,武俊佑的视线又转移到了天花板上着吊着着的那盏造型独特的吊灯上。 傅楚窈又解释道,“这吊灯是我自己设计的,样式还算是好看吧?俊佑哥你不知道……” “头一个请人做出来的吊灯,简直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后来一点一点的改,才成了现在这样。然后桂花婶她们找人来批量做,量大了也不贵,这么一盏吊灯才十二块钱,二楼大厅里的那个大吊灯要贵些……”她笑眯眯地解释道。 看着这不大的贵宾房里的桌椅与饰物,再想想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酒楼装修,以及他曾经在梁家村阿窈的屋子里歇过一宿…… 武俊佑深知,这福东记的装修与布局看起来这样干净整洁还大气端方,不知道的,会以为这些桌椅装饰物什么的肯定花了好大一笑钱。 就连他也不例外。 可听阿窈这么娓娓道来,似乎这些东西花费也不大? 能花那么少的钱,就把效果做得这么好…… 只能说,阿窈的审美感实在很好。以及,她确实太能干! 有这么一个能干的伴侣,相信以后他俩的生活质量就不会差。而且,她这么积极向上,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武俊佑微微地笑了起来。 傅楚窈一直盯着他。 呃,他虽然在笑,但是…… 他的面颊上没有酒窝? 所以,他只是在跟她客套吗? 傅楚窈的心,不由得紧紧地揪了起来。 老实讲,她还是有点儿担心的。 在这七零年代末、八零年代初,夫妻或情侣之间仍然还沿续着男强女弱、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模式。 她虽然很了解老武,但时代的大趋势是这样,她还是有点儿担心老武不能免俗。 如果真是这样…… 她为了配得上老武而让自己太超前了,万一老武不能接受的话,那可怎么办?那,岂不是笑话吗? 以及,老武会嫌她太能干? 应该不会吧…… 她虽然很有把握,老武是也喜欢她的……但那毕竟是在前世。前世的她,一直都是病歪歪的样子,老武都已经习惯了那个病弱、什么事都必须要依仗他的她…… 那…… 想到这儿,傅楚窈不禁咬住了嘴唇。 她心乱如麻。 ――她想要变强,本意在于,想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也想让自己配得上老武。可如果她做得太过了,赶超老武太多的话……会不会让老武产生了退意?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又看了老武一眼。 武俊佑神态轻松。 他端着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茶,又看了看桌上摆放着的一盘子用腌姜片拼成一朵花形状的小食。 品了一口茶水,武俊佑皱眉道,“这茶叶不如奶奶自己炒制的好,这腌姜片……也不如你弄的好看。” 傅楚窈顿时笑靥如花。 她就知道,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他总是喜欢她的。 ------------ 第二百六十一章家(上) 傅楚窈与武俊佑在省城呆了一天。 第二天,两人搭乘最早的一趟班车,直接往连城赶。 直到天擦黑,两人才抵达了连城汽车站,然后又吭哧吭哧地扛着地李,步行回到了桃花巷。 站在自家小院门口,傅楚窈看到了温暖的灯光、以及透过门缝飘出来的饭菜香。 她回过头看了武俊佑一眼,笑了笑,上前拍门,“……奶奶!奶奶快开门,我回来了!”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方氏犹疑的声音―― “南瓜仔,你做什么呢?我怎么……好像听到了你阿窈姐的声音?” 傅楚窈一笑,声音又放大了几分,“奶奶!奶奶奶奶,我回来啦,快开门!” 几乎是她话音未落,院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方氏站在院子门口,只看了孙女儿一眼,就不由得心生怒火。 她手里正好拿着刚刚才解下来的围裙,此刻便将围裙当成了鞭子,恨恨地抽打了孙女儿几下,嘴里骂道,“……叫你乱跑!叫你乱跑!!!你说你长了一双大长腿儿有啥用?成天见的乱跑!这回还差点儿跑没了……” 那“鞭子”抽打在傅楚窈身上,其实也并不疼。 更何况,方氏压根儿就没舍得用力。 可傅楚窈却是一副眼泪汪汪地样子,撅着嘴儿、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长长地睫毛扫啊扫,硬是生生地憋出了眼泪…… “奶奶,奶奶我想你了!”少女扑进了奶奶的怀里。 方氏与孙女儿分离已经有十天的时间了…… 老实讲,在她心中,担惊受怕绝对多过思念;而现在看到孙女儿平平安安地站在面前,心里的惊惧便消了一大半儿。 再加上孙女儿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方氏便心软了。 “以后还乱跑吗?”她沉声问道。 傅楚窈窝在奶奶怀里,呜咽着答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就是以后再跑,也肯定要带上奶奶一起的!” 方氏一噎。 她叹了一口气,抚上了孙女儿的后背。 然后…… 方氏看到了背着硕大的、用绳子绑成了豆腐块的行李包的武俊佑。 以及他的两只手上还提满了东西。 相对于他背着、拎着那么多的行李……阿窈反倒是两手空空的? 方氏满肚子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 她拍了拍孙女儿的后背,说道,“好了好了,快进屋吧!小武也进来!” “奶奶好。”武俊佑连忙向方氏打招呼。 方氏淡淡地“嗯”了一声,拉着傅楚窈进了院子,又扬声朝站在一旁的南瓜仔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你阿窈姐回来了,赶紧再去煮一锅饭!哎,煮饭太慢了,还是下一锅面条、再炒多俩菜,今天先将着,明天小年再说。” 南瓜仔应了一声。 可他却看着武俊佑,有些战战兢兢的。 原来,武俊佑早在方氏打开院门、南瓜仔也闻讯从厨房里赶出来查看情况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南瓜仔。 尽管阿窈已经跟武俊佑说过,说她听从奶奶之命,收了一个记名小徒弟的事儿…… 但这远远不及他亲眼看到南瓜仔而感到震憾。 ――这个南瓜仔,居然是个美少年? 而阿窈她…… 因为面相稚嫩,已经十七岁的她看起来仍然还像个才十三四岁的青涩少女。 这南瓜仔长得实在很俊美,也就是气质还有点儿唯唯诺诺、躲躲闪闪……不然,南瓜仔要是跟阿窈站在一块儿,根本就是金童玉女好嘛! 这么一想,武俊佑顿时就想起了,阿窈还给这个南瓜仔买了一套运动服的事儿。 他心里泛起了淡淡的酸意。 南瓜仔则被武俊佑凌厉的眼神给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正好这时,方氏吩咐他赶紧去干活,南瓜仔这才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厨房跑。 “南瓜仔,等一下!”傅楚窈叫住了他。 南瓜仔被吓了一跳! 他哆哆嗦嗦地转过身,垂着头喊了一声,“……阿窈姐?” 傅楚窈转头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他就是南瓜仔……南瓜仔,你跟俊佑哥打个招呼啊。” 武俊佑没吭声。 南瓜仔飞快地看了武俊佑一眼,懦懦地喊了一声,“……俊、俊佑哥好。” 武俊佑又打量了他半天,面上突然浮上了笑容,“你好。” “我,我去煮面了!”南瓜仔匆匆逃进了厨房。 方氏已经去了厨房后头的那个放杂物的小房间,还从里头拿了些东西出来,又指挥武俊佑,“你快把行李放下吧,就搁在院子里……喏,这两个脸盆、和这个桶都是新的,给你洗脸洗脚和洗澡用,毛巾也是新的……” 武俊佑依着方氏的吩咐,将行李放下,又接过了方氏递过来的东西,说了声,“……谢谢奶奶。” 方氏又道,“咱家一楼有个小房间……” 傅楚窈打断了奶奶的话,“奶奶,俊佑哥睡楼上,他就睡在我的书房里。” 方氏一滞。 “小房间里太窄了,还堆满了东西。我书房里的那张沙发床打开了就是床,就让俊佑哥睡在那儿吧!”傅楚窈抓着奶奶的袖子,笑眯眯地摇来摇去。 对于孙女儿的要求,方氏就没有不应的……当下就白了孙女儿一眼,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奶奶你真好!”傅楚窈开心地说道。 看着阿窈和方氏之间的互动,武俊佑有些无语。 阿窈这个小赖皮,上一秒钟还能抱着方氏哭着喊着说,奶奶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可一转头,她就能抱着方氏的手臂摇来摇去的说,奶奶你真好下回我带着你一块儿跑…… 不过,这个样子的阿窈,真是太可爱。 武俊佑微微一笑,开始打量起这个小院子来。 ------------ 第二百六十二章家(中) 武俊佑打量着傅楚窈的家。 这是一个院子大、房子小的普通院落。 院子够宽,所以院落里有个用竹架搭起来的、不知是瓜棚还是葡萄藤的,只是此时正值寒冬,所以藤蔓上没了叶片,也有些枯萎了。 可能是因为过年,所以现在藤架上绑着一连串的、用红灯扎起来的红色小灯笼;藤架的四个角还绑了四个钨丝灯泡,看着既喜庆又热闹。 藤架下放着张八仙桌,还有四把椅子。 除此之外,藤架旁边被开垦出一小块地,种了好些绿油油的蔬菜……以及挨着院墙放着一溜儿呈梯形的两层、用旧脸盆栽培的绿叶蔬菜和一些花卉什么的。 这让在京城见惯了落叶乔木的武俊佑来说,不禁眼前一亮! 而一条既高大威猛、又神采奕奕的大黄狗正目光炯炯地盯着武俊佑。 傅楚窈一见大黄就笑了。 她赶紧过去,蹲下了身子给大黄顺毛。 大黄那双尖尖竖起的耳朵一下子就搭了下来,还朝后顺去,狗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这狗好威风!”武俊佑赞道。 他也蹲了下来,摸了摸大黄。 “哎,别……” 傅楚窈正要阻止…… 大黄是狼和土狗生的,既野、身上还有狼性。如今虽然跟着傅楚窈搬到了城里,但它不似其他狗那样啥都吃。 大黄只吃活的猎物。 所以平时的晚上,它会自己出门去抓老鼠什么的吃。方氏怕它吃不饱,一星期里会有两次,买活鸡回来给它吃,有时也叫南瓜仔趁着天快黑、集市上卖肉的屠夫要收摊的时候,花极少的钱买点儿猪下水或者骨头什么的回来给大黄吃。 但大黄绝不肯吃人吃的食物,也不像这附近其他人家养的狗那样,天生愿意亲近人。 所以傅楚窈是真担心,大黄会不服老武。 只是…… 眼前的这一幕却出乎她的意料! 大黄居然并不反感武俊佑的触摸? 它甚至还懒洋洋地躺在了地上,打了个呵欠? 傅楚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俊佑哥,大黄很凶的。直到现在,它都不服气南瓜仔呢……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说大黄狗到现在还不服气南瓜仔,武俊佑也有些惊奇。 想了想,他说道,“……小时候,我也养过一条狗。不,狗是我母亲养的。我应该是和小狗一起长大的,我们感情很好。后来我母亲去世了……她离世的时候,我还不太有记忆。所以对于我们原来的家,我只记得,我母亲很美,小狗很好玩,仅此而已……” “母亲去世以后,我被首长接到他家里抚养,小狗也跟着我一块儿去了。到了新的家庭,我成了客人、又是个孤儿,首长当然对我格外关照。秦慕雅看不惯,就总欺负我。小狗当然是护着我的……有一次,秦慕雅又欺负我,小狗为了保护我,就咬了她一口……” “后来小狗就被送走了,首长安慰我说,小狗是被送去当警犬去了。但是有一天,秦慕雅很得意地告诉我说,其实我的小狗早就已经死了……就在她被咬的那一天,我的小狗就被大人给活活打死了……而且她根本就没有被小狗咬到,小狗只是为了保护我,吓她而已……” 说到这儿,武俊佑的声音变得莫名悲伤。 “我的童年、我对于家的记忆、还有对家人的感觉……在那个夏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告诉自己,我要尽快长大,然后离开那个地方。我想,我、我应该是有家的。” 通灵性的大黄突然伸出温热的舌头,舔了舔武俊佑的手。 “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和奶奶就是你亲人,大黄也是。”傅楚窈斩钉截铁地说道。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连忙补救―― “呃,我是说,现在你可以把奶奶当成是你的家人。至于我么……我,我……” 说到这儿,傅楚窈简直就觉得自己越描越黑! 武俊佑好笑地看向她。 “以后啦!我以后才是你的家人,现在不是!”她红着脸说道。 方氏去厨房里拎了两个开水瓶出来,冲着孙女儿喊道,“阿窈你俩嘀咕啥呢,先洗把脸,然后你带着小武在家转转,告诉他厕所和洗澡间怎么用!洗完手你俩就把行李搬到二楼去,整理好了就下来吃饭……饭菜马上就好了!” 傅楚窈连忙应了一声,拉着武俊佑、又拿起了刚才奶奶给他的脸盆和桶,去了厨房旁边。 她先把家里的厕所和洗澡间分男女的事儿告诉了武俊佑,然后两人各自用自己的脸盆、倒了热水洗脸洗手;最后,她领着他,把所有的行李都扛上了楼……又告诉他,奶奶的房间在哪儿,她的房间在哪儿,以及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武俊佑住在哪儿…… 武俊佑没敢去方氏的房间,就进了傅楚窈的房间看了看。 而阿窈的房间总是充斥着浓浓的少女情…… 房间不大,窗帘是粉红色带小花朵的,床单被套也是粉红色系的,窗下还吊着一串她自己用五彩珠子、碎花布做成的蝴蝶结编成的风铃,以及窗口处还摆放着几盆绿叶植物。 “俊佑哥,你过来看!”傅楚窈在另外一间屋子里喊了他一声。 武俊佑微微一笑,过去了。 她站在隔壁屋,指着里头说道,“俊佑哥,这就是你的屋子了。我去京城之前稍微收拾了一下,你看看还有缺什么?要是还缺什么……明天咱们上街买去。” 武俊佑看着这间不大的屋子。 屋里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张沙发床,和一个不大的五斗柜,仅此而已。 这屋子里的摆设就比较简洁了。 但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一看便知是阿窈的笔迹,一幅是“梅花香自苦寒来”,一幅是“抱朴守拙”,还有一幅是“观心之道”…… 傅楚窈解释道,“……这间是我的书房,平时我就在这儿学习,所以也不想把这屋子布置得太好,免得转移了我的心思。” 武俊佑微微一笑,“这样已经很好了。” 说着,他忍不住又看了墙上挂着的那几幅毛笔字。 ――阿窈还真是……眼界很宽、又心怀广阔呢! 以及,热爱生活的女人,一定是个很会生活的女人…… 虽然她还只是个女孩。 想到这儿,武俊佑面上的笑容更甚。 ------------ 第二百六十三章家(下) 想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相处。 然而对武俊佑来说,他跟傅楚窈相处的日子并不长。相识两年来,两人在一起也就只有几天的功夫。 但加在一起也才十几天的时间,却让武俊佑越来越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 她漂亮、聪明、胆子大,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她能干、上进、野心勃勃,而且性格还活泼讨喜…… 正因为她有能力,所以在两人分开的时候,他不必太担心她;也正因为她性格活泼,这一点又正好能补了他的短板,以后两人在一起了,婚姻生活也会有趣得多。 只是,现在有两点是让武俊佑感觉到头疼的。 一是阿窈太漂亮,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肯定会招人惦记着;二是阿窈这么能干,他的动力也大、压力更大……虽然说,他很欣赏上进、想靠自己的能力展现自我的阿窈,但他也不能被比了下去吧? 想到这儿,武俊佑暗暗下定了决心…… “阿窈,小武,快下来……要开饭了!”方氏站在院子里喊道。 “哎!来啦!”傅楚窈大声应道。 她拉了武俊佑的手,“俊佑哥,走,咱们下去吃饭去!” 他跟着她下了楼。 晚饭摆在院子里的藤架下。 桌上都是些家常菜―― 很送饭的豆角粒炒红辣椒圈儿、里头还掺着炒鸡蛋碎儿。所以这道菜看着就特好看,红的绿的黄的,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 大白菜被撕成条儿上锅蒸熟了、面上还洒了一层炒香了的腌菜碎。这菜一看就挺别致的,因为淡而无味的蔬菜配上了味道浓重的腌菜,不用试,光是这么看着,就知道已经很好吃了! 还有一大碗用肉沫、香菇粒儿、和切碎了的豆腐干子炒成的哨子…… 以及,桌上还放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白水面条。 武俊佑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肉哨子配白水挂面?那简直就是他的最爱…… 方氏看了看众人,尤其看了看盯着桌上菜肴、两眼直放光,还不住地舔着嘴唇的孙女儿,心知孙女儿这一趟出门又去了半个月光景,在外头吃饭吃久了,肯定不如家里的家常小菜了! 这么一想,方氏连忙招呼大家,“吃,快吃吧!今天匆忙了些,就随便吃点儿面条应付一下,明天过小年呢,奶奶给你们炖只鸡,好不好?” 傅楚窈拍手笑道,“好好好!奶奶真好,奶奶,明天我要做黄米糕!还有还有,年三十儿我还要吃酸甜肉丸子!” 方氏看了孙女儿一眼,笑着“嗯”了一声。 方氏也不爱说话,武俊佑也是个天生沉默的人,南瓜仔是被武俊佑给惊着了、捧着饭碗坐在一旁直发抖,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只有傅楚窈快活得不得了! 因为她回到了久别的家里……呃,好吧,她也不算离开了太久,但是半个月没见着奶奶,她还是很惦记着的。以及现在老武又在身边,她再没有任何心里包袱,所以开心得不得了! 整一顿饭,就她一个人兴奋得叽叽喳喳的。 然而,她的快乐也感染了方氏、武俊佑,最后就连南瓜仔也大着胆子用瓷匙大勺大勺地舀肉哨子,送他碗里的白水挂面…… 其实武俊佑平时很少有机会吃到家常菜。 何况南瓜仔的厨艺还是方氏一手调教,虽然比不上方氏与傅楚窈,却也是很不错的。 当下,武俊佑一个人就差不多吃掉了半锅面条! 吃完一顿家常饭菜,再看看这个处处都充满了生活气息、处处都充分展示着主人对生活的精打细算与对美的追求的小院…… 武俊佑简直心满意足! 他开始在心头盘算了起来……既然阿窈这么爱收拾,那他是不是也该在京城置办个小院子了?以及,他和阿窈两个人,统共就只有方氏一个长辈,将来肯定会跟奶奶在一起,所以这院子还不能小了,至少也要给奶奶准备一间长居的屋子。 这么看来,他在连队上分到的那套二居室的四十平方米的小房子,住起来肯定是不舒服的。 那,过完年,他也要开始努力了…… 不管怎么样,他非得在京城置办个小院子不可! 这主意一打定,武俊佑下意识地就又添了一碗面条…… 必须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拼,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吃完饭,方氏吩咐南瓜仔去洗澡,又叫孙女儿带着武俊佑在附近走一走,好消消食。 傅楚窈就领着武俊佑出了门,在附近转了转,把附近的地形什么的指给武俊佑看……而武俊佑一见她面上透出了疲惫的神色,当即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回来了。 回到了家里,方氏又张罗着让两人分别去洗澡洗头。 等到两人分别洗完澡洗完头,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傅楚窈开始打开了行李,将买给奶奶和南瓜仔的礼物拿了出来,还搬了好些在京城添置的奶油瓜子儿、蒜香烤花生、大白兔奶糖……这些连城县并没有的年货。 方氏和南瓜仔接了礼物,很是高兴,也分别去换了新衣来、让傅楚窈看。 不得不说,方氏还真是个大龄气质美人。 她年纪虽大,但胜在气质好、五官也好看,穿着傅楚窈给买的那件大红色呢子小西服,顿时显得年轻了二十岁!而且过年穿大红色的外套,也喜庆,方氏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 而南瓜仔呢…… 他是在来傅楚窈家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啥叫新衣服! 可自打他来了以后,多半儿都是方氏照顾他,管他的饮食起居什么的……这种感觉,让南瓜仔很是贪恋。 因为他看到过,其他乡下的母亲与儿女们的相处就像现在奶奶管他似的,天冷了天热了,奶奶总要管他加衣减衣,渴了饿了奶奶也要管他喝水吃饭;就是他做错了事,奶奶该骂就骂,可骂完了以后,还是会耐心地重新教他。 最最重要的是,奶奶一出门见了熟人、偶尔也会夸上他几句…… 所以南瓜仔早就已经把方氏当成了亲奶奶! 现在…… 连阿窈姐出趟远门也想着他!还给他买了新衣服! 啊!!! 一套运动服!!! 这么好看的运动服,就算连城县的本地人,有钱也买不到吧?这可是阿窈姐从京城捎回来的呢! 南瓜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阿窈姐肯定说错了!可奶奶又催着他去换衣服……等他手忙脚乱地换上了这套衣服以后,再让奶奶和阿窈姐看的时候……她们都说好看? 南瓜仔摸着身上的运动服,扁着嘴,想哭。 傅楚窈头一个发现了,恶声恶气地说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教了你多少遍,男子汉大丈夫,血都流得,就是不能掉眼泪!哎,你还哭?再哭……我就打你了!新衣服也不给你了!” 南瓜仔大惊,抓着自己的衣角,死活不肯撒手,抽抽噎噎地说道,“阿窈姐,我、我不哭……呜呜,我太高兴了,是太高兴了……呜呜呜……” 方氏嗔道,“你晓得他的性子,还一回来就欺负他!南瓜仔,你回你屋里去吧,把这套衣裳脱下来收好了,大年初一再穿。” 南瓜仔飞快地看了傅楚窈一眼,快快地应了一句“好”,转身就想逃。 “慢着!”傅楚窈皱眉叫住了南瓜仔。 南瓜仔身形一滞,慢慢转过头来,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阿窈姐是不是反悔了?她是不是不愿意把这套运动服送给他了? 他扁着嘴,努力不要让自己哭出声音。 “那包奶糖是给你的,悠着点吃,别年还没过呢你就给吃完了……记着,吃完奶糖以后要漱口,一天不能超过三颗,懂?”傅楚窈皱眉道。 南瓜仔张了张嘴,顺着傅楚窈的示意,转头看向了一包大白兔奶糖。 他眼睛一亮! “谢谢阿窈姐!谢谢奶奶!谢谢俊佑哥!”这一回,南瓜仔终于不哭了,动作也快了,拿了那包奶糖,飞快地跑了。 傅楚窈嘟着嘴儿看向奶奶,“奶奶你看他!哪有一点儿大方的样子嘛!下回非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而武俊佑见了她与南瓜仔之间的相处模式之后,一颗心终于塞回了肚子里。 ------------ 第二百六十四章晋西小年(上) 转眼就到了小年。 一大早,傅楚窈就告诉武俊佑,每年的小年,家里都要准备八样吃食: ――分别是饺子、黄米糕、油茶、芝麻糖、酥饼、烹好的猪肉、以及鲜果一份、以及茶水一盅等等。 武俊佑大为惊奇。 他想了想,问傅楚窈,“你们家是……晋西人?” 傅楚窈听了,也觉得奇怪,“晋西?不知道啊,别人家不是这么过小年的吗?” “我也不知道。”武俊佑老实说道,“……我好多年没过过小年了。不过,有一年我去晋西执行任务的时候,那边的老百姓就是这样过小年的。一般都是比较讲究的人家,才能备齐这八样东西,大多数人只能意思意思的。” 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晋西啊? 晋西距离连城县可有十万八千里远呢…… 好吧,这么说也太夸张了。 但晋西确实是个远得……让傅楚窈无法想像的地方。那地方大约比京城还远些,已经靠近东北国境线了。 想了想,傅楚窈道,“我们家年年都这么过,主要是我们家人口少,再穷……这些东西捣鼓一下也能凑齐……” “俊佑哥,晋西是什么样的?”她忍不住问道。 武俊佑道,“晋西也是个小山城,比连城县大些。那地方是个诗书之乡,也不能说本地人都有文化吧,但确实当地普通人的言谈举止都挺好的,不少家族都是传承了十几代的大姓之家……” 听到了这个,傅楚窈看向武俊佑,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我觉得我奶奶的气度、言谈举止也挺像是出身大富大贵人家的……”她轻声说道。 武俊佑也压低了声音,“她没跟你说过,老家的事儿吗?你们,不是梁家村本地人吗?” 傅楚窈摇了摇头。 “奶奶有心事,但她不愿意告诉我……俊佑哥,不瞒你说,我连我亲生父母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要我一问起奶奶,她就要生气的。”她闷闷地说道。 闻言,他皱起了眉头。 想了又想,他忍不住说道,“那,那……该不会是,你也跟南瓜仔一样吧?” 傅楚窈摇摇头,说道,“我肯定是奶奶的亲孙女儿,这一点不用怀疑。你看,奶奶对我和对南瓜仔是不一样的……我一直在猜,是不是我妈妈和奶奶的婆媳关系不好?” “也有可能是奶奶嫌弃我妈妈勾引了我爸爸、然后我爸爸又做了什么让我奶奶很生气的事……所以,我奶奶才会不喜欢我提起爸爸妈妈的……”傅楚窈解释道。 听了她的分析,武俊佑点了点头。 “也有可能是奶奶觉得现在还不是跟你说事儿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 傅楚窈点点头。 “走吧俊佑哥,我们下去帮忙去!今天奶奶可有得忙了!对了你会做黄米糕吗?”她问他道。 武俊佑想了想,“我会包饺子,部队年年包饺子,我都会去帮忙。”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好!那包饺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来做黄米糕,让南瓜仔做油茶……奶奶就不用这么忙了!” 两人一块儿去了厨房。 南瓜仔正在院子里收拾,方氏已经去集市买菜去了。 傅武二人洗漱过,吃过了南瓜仔给做的早饭,就开始做准备功夫。 ――傅楚窈找出了小盘磨来磨黄米;武俊佑揉面;南瓜仔则听了傅楚窈的吩咐,去煮糯米饭去了。 等到方氏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的时候…… 院子里三个年青人都忙得热火朝天! 以往过年只有方氏和孙女儿两人,今年多了两人,可这两人都是不讨嫌的,所以……看着年青人们在院子里各忙各的,还偶尔说说笑笑,方氏也极高兴。 “你们都分好工了啊?”方氏笑问。 南瓜仔昨天得了傅楚窈送的新衣,心里快活,胆子也大了些,此时就抢着回答,“奶奶!阿窈姐让我做油茶!俊佑哥已经和了面,正在醒面呢,呆会儿他包饺子!阿窈姐做黄米糕……” “就你话多!”傅楚窈嗔怪道,“你还不去看看你的糯米饭做了没有?别到时候俊佑哥的饺子包好了,我的黄米糕也做好了,倒是你!你的油茶啥时候才能有呢?” 南瓜仔惊呼了一声,“我的糯米饭!”他匆匆地朝厨房跑了过去。 武俊佑上前,接过了方氏手里提着的满兜菜,“奶奶,下回买菜让我去帮你提。” 方氏笑眯了眼,“也不重!哎,既然你包饺子,那,就把饺子馅儿给剁了吧?我买了一块五花肉,还有一大把香葱,咱们就弄个香葱肉馅的饺子吧!” “还有鸡,鸡我买了俩,给大黄一只活鸡吧,让它也过个节……咱们吃一只……南瓜仔,快烧锅开水,呆会儿我来烧鸡!”说着,方氏又冲着厨房高喊了一声。 南瓜仔在厨房里应了一声。 武俊佑道,“天太冷了,杀鸡这活计就交给我吧。” 方氏看了他一眼,笑道,“……成啊!” 不得不说,确实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得跟他相处一段日子。 方氏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先前孙女儿提出,要邀请武俊佑上家里来过年……方氏并没有反对,就是因为,她也看好好观察一下这人年青小伙子的人品与脾性怎么样。 毕竟他年纪轻轻地就当上了军官,这只是因为他工作能力卓越,才能达到。 而阿窈喜欢这个姓武的,如果将来阿窈还要嫁他的话……那可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只是工作能力强,那有啥用?最关键的是,他得是个合适过日子、会过日子的人! 不过,从现在看来,这个武俊佑还是个既会体贴人、又会做家务、还挺有眼力见的一个人。 这小武挺有眼力见儿,阿窈又是个会来事儿的,以后等阿窈再大一点,两人结合了……他俩的小日子能差吗? 方氏心里已经有些满意了。 ------------ 第二百六十五章晋西小年(中) 武俊佑年纪小小的就从了军,至今已近十年了。 军营生涯造就了他,军人行事准则一丝不苟的风格。 他和的面、擀的皮儿、捏出来的饺子……然后再用扁筛子整整齐齐地盛了,不但在扁筛子里排列得整整齐齐,而且每一只饺子都是一般儿大小,一模一样儿! 傅楚窈蹲在一旁,看着那百十只白白胖胖的饺子,惊叹道,“……啊,俊佑哥长得帅气,捏出来的饺子也好看,好想放两只在我屋里……” 武俊佑微微一笑。 这小丫头,平时居家过日子的也喜欢说些甜言蜜语……总把别人的长处无限放大,谁不喜欢跟这样的人相处? 只是,方氏却白了孙女儿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嗯,对!放俩胖饺子在你屋里,招来大老鼠!最后咱们大黄得了好处……又能抓了老鼠打牙祭,还有俩胖饺子当宵夜,是吧?原来你对大黄这么好!” “奶奶!”傅楚窈不依地嘟嚷了起来。 方氏笑了起来。 听奶奶提起大黄,傅楚窈不由得四处张望,问道,“……大黄呢,跑哪儿去了?” 南瓜仔在厨房里听到了,连忙高喊了一声,“阿窈姐,大黄在这儿吃鸡呢!” 大约是南瓜仔的叫声把正躲在后厨角落里进食的大黄给吓了一跳。 “嗷呜……汪!汪汪汪!” 大黄狗顿时愤怒地朝着南瓜仔嗥叫着。 南瓜仔被大黄给吓了一跳,“啊”的惊叫了一声,拿着菜刀就从厨房里逃了出来…… 傅楚窈蹲在院子里,看着狼狈万分的南瓜仔哈哈大笑。 方氏被这俩活宝逗弄得又好气又好笑…… 看这一幕,武俊佑忍不住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不就应该是这样么? 不求大富大贵,但要有个像这样的院子,一家人快快活活地在一起,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武俊佑的饺子已经包好了,就晾在院子里等着上冻。 傅楚窈去拿了俩胖饺子,放在大黄的窝里,然后就去厨房蒸黄米糕去了。 黄米糕有蒸的有煎的,这个要看个人喜好,但出于健康的角度,一般傅楚窈都会做蒸的。 做蒸黄米糕,其实也挺简单的,红豆提前泡发一夜,第二天煮熟煮烂加白砂糖调味;红枣去核,稍微用开水烫一下;葡萄干用水洗一洗……这些都是准备功夫。 今天一早,傅楚窈已经在武俊佑的帮助下,用石磨把黄米给磨成了黄米面。 她先把黄米面放在锅里,掺点儿温水,用筷子搅匀;然后找了个大号的搪瓷汤钵,先在汤钵里面刷了一层油…… 接下来,她挖了一大坨黄米面平铺在汤钵里,在黄米面上铺一层蜜红豆;然后再铺一层黄米面,摊平以后再铺一层切得碎碎的红枣粒儿;然后再再再铺一层黄米层,再再铺一层葡萄干…… 就这样,傅楚窈把铺好的黄米面上锅蒸了。 出锅以后,看着那黄米糕……也没啥特的,可当她将一整个儿黄米糕倒扣在了盘子上,再用刀将黄米糕切开了以后…… 金黄松软的黄米糕里掺着红枣粒儿、蜜红豆、还有葡萄干……光看着就已经很养眼了好嘛! 傅楚窈取了一块黄米糕出来,用个小碟子装了。先把大盘子里缺了一块的黄米糕用筷子给拢了拢,拼成了一朵花的样子;然后又将小碟子里的黄米糕给一分为五,先喂武俊佑吃了一块。 其实武俊佑对甜食并不感兴趣。 但阿窈做的黄米糕……对他来说,意义可并不一般! 他就着她的服侍,吃了一口黄米糕。 “好吃么?”她看着他,眼神亮晶晶的。 武俊佑仔细品了品这黄米糕的滋味――热乎乎又松软软的,一口咬下去,纵然黄米糕是淡而无味的,但蜜红豆的甜腻、红枣的浓香、以及酸酸甜甜的葡萄干……却又很好的提出了黄米糕的淡…… 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大约是他吃过的,最最好吃的点心了,没有之一。 看到了老武嘴边绽开的酒窝,傅楚窈笑成了一朵花儿。 老武可不轻易笑。 他面上大多数的笑容,都是出于礼貌…… 只有露出了酒窝的笑容,才是他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所以说,他很肯定她的手艺吖! “奶奶不爱吃甜食,但是我爱吃……所以黄米糕里不放糖,就放些蜜红豆、红枣和葡萄干来调味,奶奶爱吃,我也爱……”傅楚窈格格笑了起来。 她拿着小碟子和筷子,去找奶奶,也喂奶奶吃了一块;然后又分给了南瓜仔一小块…… 傅楚窈当然也没忘了大黄。 只是,大黄还躲在后厨那儿吃鸡……所以她就把分给大黄的那一块,放在了狗窝前的狗碗里,最后的一小块,她才自己吃了。 “你对大黄这么好?明知它不吃,还要给它?”武俊佑笑问。 傅楚窈道,“大黄是丑丫养的……呃,也不能这么说,在很多时候,丑丫也是靠着大黄才活了下来的……在乡下的时候,大黄猎了好多猎物,都分丑丫一半;有一次丑丫掉山崖下了,也是大黄跑来找我,后来奶奶也带了人去,才救回了丑丫的……” “可是,丑丫走了,大黄它……就没有亲人了,它只好跟着我了。所以这次从乡下搬家到城里,我是一定要带着大黄的,哪怕它不习惯呢!如果我再不理它的话,它就真没有亲人了。”傅楚窈认真说道。 武俊佑看着傅楚窈,不由得有些失神。 阿窈她…… 对待大黄也这么上心? 可见得,“家庭”二字在她心中的份量。 武俊佑是个孤儿。 他生来就不知道家是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于想要拥有一个完整的家的念头。 遇到傅楚窈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对了人。 ――他一直都想拥有一个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的妻子;还想有个公正、慈爱的长辈;将来再拥有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 那将是怎么样的一种幸福? ------------ 第二百六十六章晋西小年(下) 小年这一天,一家四口人,方氏、傅楚窈、武俊佑与南瓜仔从早到晚的忙了整整一天……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总算是忙得差不多了。 小年夜,按风俗来说,是该要祭灶的。 但民间又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而傅家又正好……只有傅楚窈和奶奶两个女人。所以尽管大家办好了一桌子的菜,但方氏也并没有主持祭灶。 然而方氏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表示的。 她面朝西方,双手合什默默地祝祷了几句……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在今天之前,当傅楚窈还没有听到武俊佑说起,自家过小年的习惯像是晋西那边的风俗的时候,她对自家的情况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就连每逢过年过节时,奶奶总会面朝西方,双手合什默默祝祷这个细节……在过去,傅楚窈会觉得没啥稀奇的,因为打她记事起,奶奶就是这么做的。 直到现在…… 傅楚窈盯着奶奶看。 她以前一直觉得奶奶很讲究,跟本地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但直到这时,傅楚窈才恍然大悟!如果奶奶真是从外地迁过来的、而且也一直心系故土的话,当然会下意识地保留着以前的习惯。 ――所以说,她和奶奶的老家,真在晋西吗? 傅楚窈觉得,将来有机会,她可一定要去一趟晋西看看不可! 但是,眼下可是难得的节日。 要知道,以前不管什么节,都只有她和奶奶相依为命。 可现在还多了老武、南瓜仔和大黄…… “奶奶,我们也要许愿吗?”傅楚窈一脸天真地问道。 方氏一滞。 “不用不用!来我们开始吃吧!”方氏岔开了话题。 傅楚窈也不纠结“许愿”这事儿,笑嘻嘻地说道,“好咧,好咧!哎哟我都累一天了,奶奶你先起筷嘛,南瓜仔已经饿坏了……” 方氏瞪了孙女儿一眼,“胡说,明明就是你饿了,还拿南瓜仔来说事儿!”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南瓜仔,你饿了没有?” 南瓜仔盯着桌上的扣肉和红枣炖鸡,不住地舔嘴唇,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方氏失笑,拿起筷子,随便挟了块黄米糕,“好了好了,大家也都累了一天,饿了吧?开饭开饭!” 傅楚窈欢呼了一声,筷子一伸,先挟了个饺子。 唔,老武包的饺子很好吃……肉馅肥瘦适中,他在剁肉馅的时候就放了些水进去,把肉馅给和得稀稀的。当时她还以为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肉馅显得更多一点儿呢! 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在肉馅里掺了水,包出来的饺子……一口咬下去,是真的会流出汤汁来!而且汤汁里已经融入了鲜肉的鲜,并且使得肉馅更富弹性! “奶奶!奶奶吃饺子,好吃!”傅楚窈忙不迭地说道。 方氏听了,果然挟了个饺子吃了。 一只饺子吃完,方氏也露出了惊艳与享受的表情。 武俊佑笑了起来,嘴角酒窝微显。 ――还有什么是比……被家人认可,而更高兴的? 傅楚窈和方氏的饭量小,一大桌子的各种吃食,每一样吃上两三口就已经饱了;而且傅楚窈自幼就被方氏教导着切莫贪饮贪食,早已养成了习惯。 所以,即使饭菜再好吃,但傅楚窈已经吃饱了,就只好看着武俊佑和南瓜仔吃了。 武俊佑和南瓜仔都是大胃王,这么一桌子十个菜,除了饺子还剩了一点儿、鸡汤还剩了一点黄米糕还剩了两块之外,其余的……基本全部被扫空。 傅楚窈是有饭后散步消食的习惯的。 于是方氏拒绝了武俊佑说,想帮着洗碗的提议,反而让他陪着傅楚窈去外头的夜市上逛一逛,顺便买俩灯笼回来。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一般来说,她就是饭后散步消食,那也一般都呆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怎么今天奶奶还让她出去逛夜市? 但她一般不会违抗奶奶的话,再说了,带老武在附近逛逛也是好的。 于是两人换了鞋,跟方氏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一出院子门,武俊佑就紧紧地用他的大手扣住了傅楚窈的小手。 傅楚窈有些面红。 哎,在这条巷子里,她认识好多人…… 果然,迎面就走来了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 “阿窈,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那妇女一边热情地问着傅楚窈,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武俊佑。 “婶子好,我们去逛逛夜市。”傅楚窈红着脸说道。 中年妇女盯着武俊佑,问傅楚窈,“……阿窈啊,他是……” “婶子,他是我对象,我俩处朋友呢!他姓武,您叫他小武就成;俊佑哥,这是芳婶儿。”虽然有些害羞,但傅楚窈还是红着脸,落落大方地说道。 武俊佑朝着芳婶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容,“芳婶好!” 芳婶见这对小情侣这么落落大方的,有点儿愣。 “阿窈啊,你、你还小吧?今年满了十四岁没有……这么小就谈恋爱啊,你奶奶知道吗?”芳婶怀疑地问道。 傅楚窈抿嘴一笑,避开了年龄这件事儿,笑着说道,“……我奶奶知道的呀!婶子再见,我们要去逛夜市啦!” 她拉着武俊佑离开了。 一路上,两人遇到了好几个住在附近的邻居。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傅楚窈到底多大了,只是……依着她的身高和面相来看,大多数人都以为她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幼女。所以当他们看到傅楚窈拉着个年青男子的手,还落落大方的承认那是她的男朋友时,几乎人人都被惊住了! 而武俊佑看到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他是她的对象…… 说他不高兴,那是假的。 所以他嘴角的酒窝就一直挂着…… 直到两人走出了巷子,正街上的人流量更大,也不再有人注意到他俩的时候,武俊佑拉着她的手,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楚窈陡然睁大了眼睛。 ------------ 第二百六十七章我还需要更强大 武俊佑在傅楚窈耳边说道,“……小年夜的晚上去逛灯市、猜灯谜,也是晋西那边的风俗。其他的地方,都是元宵节的晚上才逛灯市、买灯笼、猜灯谜的。” 傅楚窈呆了半晌。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问,“俊佑哥,晋西那边……还有什么其他的、与众不同的风俗吗?” 武俊佑想了想,说道,“那一年我去晋西执行任务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过年。我记得老乡请我们去家里做客,给我们吃的是一种叫做‘糖豆儿’的东西,就是把很多种豆子煮得软软烂烂的,再放了白砂糖一块儿煮,把糖豆弄得黏黏糊糊的,来了客人就舀一勺糖豆来冲开水喝……” “那边的人家在过年期间宴客,必定会用这种糖豆水来招待客人,也一定会配上腌姜。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在你家也吃腌姜,那种做法都是一样的,都是用新鲜的嫩仔姜切得薄薄的,加一点儿盐腌入味了就好了。” 顿了一顿,武俊佑又道,“不过,去年我头一回见你的时候,可没吃过糖豆儿水,所以也就没想起来这个。” 傅楚窈苦笑道,“我家年年都做糖豆儿。去年没给你吃,是因为我觉得奶奶亲手晒制杀青的茶水更稀罕一些……糖豆儿水么,我特爱吃,有时不冲水也这么吃……奶奶平时不太爱吃甜食,但糖豆儿她是吃的。我还以为甜食里头她只喜欢糖豆儿呢,原来……” 说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原来奶奶吃糖豆儿的时候,并不是她爱吃,而是……她想家了。” “奶奶她,是有什么秘密吗?有家不能回的秘密?”武俊佑试探地问道。 傅楚窈叹道,“……我也想知道奶奶到底在顾虑什么。不过,也许是我还不够强大,所以奶奶担心我会坏了事,又或者,她或她的先人惹了什么祸端,她为了保护我,所以不得不隐居……大约是这样吧。” 武俊佑皱着眉头没吭声。 傅楚窈也出了一会儿的神,突然说道,“我一定要变强、变得厉害!总有一天,我会让奶奶堂堂正正的恢复她原本应有的身份……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需要有任何的顾虑!” 武俊佑看着表情认真的少女,微微一笑。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有空一定要再去一趟晋西,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傅楚窈领着他去了夜市。 连城县就是个十八线的小山城,当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此时已近年关,又正值发展经济的第一个春节……所以这夜市看着也相当热闹。 只是,来夜市里摆摊儿卖年货的,上档次的东西几乎没有,大多数都是老百姓们自家做的……食品基本是红薯干、烤花生、自己做的麻糖、菌干笋干等等;装饰品则有自写的春联、剪纸、自己做的用红布包着的像鞭炮一样的小风铃…… 当然,自己搭架骨、糊了红纸的灯笼也有。 傅楚窈挑了一串“鞭炮”风铃,买了大的小的灯笼好几个,又给武俊佑买了些香皂、男式手帕之类的私人用品,又买了几串冰糊葫芦、一包糖花生和一包炒瓜子儿当零嘴儿,两人这才回来了。 方氏看了看孙女儿买回来的东西,笑了,“这样的灯笼……以前我小的时候,那夜市上的灯笼可比这精巧好看多啦!”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奶奶,你要的灯笼,是那种画了画儿、题了灯谜的,像宫灯一样的灯笼吗?”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方氏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她摆弄了一下孙女儿买回来的红纸灯笼,面上浮着淡淡的笑,吩咐武俊佑,“小武把这俩大灯笼给挂到咱家的院子门口去,这俩小的,就挂在客厅的门口吧!” 武俊佑应了一声,拿着灯笼打开门,去院子门口折腾去了。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奶奶!我买了四串冰糖葫芦,奶奶吃一串!我们一人一串!” 方氏摇头,“我不吃那个,你们吃吧!” 傅楚窈连忙举了串冰糖葫芦,凑到奶奶的嘴边,开始撒娇,“奶奶!奶奶奶奶……奶奶吃一串嘛!” 方氏被她闹得没法子,只得就着孙女儿的服侍,说了声,“那我就只吃一颗果儿……” 她当真咬下了一颗冰糖葫芦。 也不知道是不是嫌那裹了糖稀的山楂果儿太酸…… 方氏皱起了眉头。 但傅楚窈敏锐地感觉到,奶奶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低落了起来。 她默默地将嘴里的山楂果儿慢慢地吃了,吐出了几粒小小的果核,勉强笑道,“好啦你们吃,我要漱口洗脸泡脚去……忙了这么一天,还真是有些累了呢!” 说着,方氏便转身进了厨房。 ――洗漱间,在厨房后面的小空地里。 傅楚窈担忧地看着奶奶。 奶奶是个要强的人。 在过去,她和奶奶在梁家村的时候,其实也过过苦日子。但不管多苦多累……奶奶从来也不会说上半个累字。 今天其实奶奶也没干啥…… 她居然喊累? 显然,这只是个借口而已。 看着奶奶有些萧瑟伤感的背影,傅楚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其实奶奶已经见识到了她以零基础去参加函授考试,以及开办药膳馆、而且一开就开了仨分店的能力…… 可是,奶奶却依旧不愿意将秘密告诉她?。 所以傅楚窈很清楚――即使现在的她,已经展露出了能力,但奶奶依旧不认可! 傅楚窈咬着下唇,在心里默默想道: 大约我还要再强大一点才行! ------------ 第二百六十八章满月酒(一) 过完了小年,就距离年关越来越近了。 今年有武俊佑在,傅楚窈干什么都觉得浑身是劲…… 嗯,好吧,也是因为武俊佑力气够大的原因。 以及,武俊佑虽然在居家过日子这一方面没啥经验,但他一看到傅楚窈在忙的时候,就会过来帮忙…… 两三天下来,小院子、外加两层小楼的里里外外,都被两人给洗洗涮涮了一遍。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五。 在吃晚饭的时候,方氏在饭桌上提醒孙女儿,“……你上京城之前,王莉就托人带了信儿过来说她生了个大胖小子……后天该她出月子了,要办她儿子的满月酒了呢!” 傅楚窈一怔。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 “哎,我把这事儿给忘了……王莉就是在咱们福东记订了席面的啊,明天桃子婶儿会从省城回来,桂花婶则会留在省城继续盯着分店,今年她全家人都会去省城过年……”傅楚窈说道。 方氏白了孙女儿一眼。 傅楚窈当然知道奶奶的意思。 ――奶奶是在怪她,自打武俊佑来家了以后,她就有些魂不守舍的了。 傅楚窈朝着奶奶嘻嘻一笑,说道,“谢谢奶奶提醒!明天我就去记药膳馆,看着他们先把后天的食材准备好……再给王莉打个电话,这样总行了吧?” 方氏摇摇头,“……反正那也是你的药膳馆!” “嗯,药膳馆是我的,可我是奶奶的呀!所以药膳馆也是奶奶的!”傅楚窈满嘴的甜言蜜语。 方氏忍不住笑了,却含笑嗔骂孙女儿,“……嘴里跟抹了蜜似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跟奶奶学的嘛,专说大实话!”傅楚窈认认真真地说道。 方氏、武俊佑都笑了起来。 就连南瓜仔也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他悄悄抬眼看看傅楚窈,然后又低下了头偷偷地笑。 吃过晚饭,照例是南瓜仔收拾屋子,然后方氏在楼下守着南瓜仔认字背方子;傅楚窈拉着武俊佑去外头散了一会儿的步,然后就一块儿回来,去楼上的书房里,各自看一会儿书……最后众再各自洗漱了睡下。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拉了武俊佑,去了建设路上的福东记药膳馆。 其实福东记作为连城县最大最上档次的餐馆,早就已经替连城县委承担过多次接待任务了。 没法子,连城县就是个十八线的小山城。 城里最高档的下榻之处,就是县委招待所了。 当然县委招待所里也有一家比较高档的餐厅,以前方氏替邬老师治好了眼睛以后,邬老师还托王莉做东,徐四海两口子做陪,请方氏和傅楚窈在那儿吃过饭。 但是,连城县也只有那么一家高档餐厅。 当县委有接待任务,需要接待上级单位或者其他团体的时候……总不能一日三餐、一连好几天都让人家呆在一个地方吧? 所以福东记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连城县委的不二选择。 可以说,现在福东记有四分之一的效益,都是连城县委和连城县的其他机关单位带来的。 对于福东记的楼面部与后厨部来说,承办王莉与田勇儿子的满月酒……众人都是有条不紊、不慌不忙的。 但奶奶既然惦记着这件事儿,傅楚窈也就把这事儿当成大事来办。 她认认真真地带着后厨部的主管,把所有的菜单菜式、以及食材、摆盘装盘需要的碗碟杯等等,全部都理了一遍。 跟着,她又找来了楼面部主管,亲自看着她们把三楼包间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绸缎什么的…… 一切准备就绪,傅楚窈就去打了个电话给王莉。 她先是跟王莉说了下明天满月酒席的事儿,又简单地说了下菜式啊、装饰啊、服务啊之类的。 王莉如愿以偿的生了个大胖儿子,心情好得很! 所以不管傅楚窈说了什么,她都说好好好……隔着电话,傅楚窈也能听出她的意气风发来。 “阿窈啊,明天咱们可有个神秘贵宾哪,人家千里迢迢而来,你可得好好表现一下……别让我和你田叔叔没面子啊!”讲完了明天酒席的事儿以后,王莉在电话那头反复交代道。 傅楚窈觉得有些诧异。 ――明天会来什么人啊?为什么王莉这么紧张? “王阿姨,不知是哪一位贵宾啊,先说说吧,免得我们招呼不周。”傅楚窈问道。 不料,王莉却卖起了关子。 “好啦我可是很相信阿窈的,啊,宝宝哭了我得去看看他,明天再跟你聊啊……”说着,王莉挂掉了电话。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不过,王莉这么郑重地跟她说了,言外之意也就是说……来人的身份不一般?不能得罪? 傅楚窈想了想…… 她的福东记还帮着连城县委接待过省委的工作团、以及来自京城的工作考察团呢,也没出过什么差错,为什么王莉这么紧张啊? “怎么了?”武俊佑见她一直皱着眉,不由得出声问道。 傅楚窈摇摇头,“就是明天要在咱们这儿摆满月酒的那个……她是县长夫人,说明天会有个神秘嘉宾过来,让我好好招待,但又不告诉我是谁……” “按着规矩来,礼多人不怪。”他说道。 傅楚窈点点头。 为以防万一,她又去找来了楼面部和后厨部的主管,把明天要办筵席的各种细节又交代了一遍。 见她格外重视此事,其他的人也紧张了起来。 福东记的好几个主管就自个儿去一旁开会研究去了。 傅楚窈安排好了一切,这才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既然王莉这么紧张这件事儿,恐怕明天我得在这儿呆着,好好看着才行。那你……” 武俊佑道,“我也在这儿呆着,要是有什么事儿是我能帮得上的,正好也能帮一把。” 傅楚窈笑了起来。 ------------ 第二百六十九章满月酒(二) 下午时分,张桃子匆匆从省城回来了。 她直接去的福东记,正好傅楚窈也在。 两人见了面,傅楚窈还想跟张桃子交代一下明天王莉田勇要办满月酒的事儿呢…… 结果张桃子一把抓住了傅楚窈,然后看了武俊佑一眼,就用眼神示意傅楚窈到一边去,她有话要跟傅楚窈说。 傅楚窈直接说道,“婶子,俊佑哥他不是外人,有啥事儿你就说吧。” 张桃子又看了看武俊佑,着急地对傅楚窈说道,“哎呀不是我们药膳馆的事儿,是、是……是别人的事儿,那个,是、是有人得了妇女病,想请你或者方婆婆去看看呢!” 傅楚窈一怔。 她也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听说是有人生了病,而且还是妇科病一类的,就主动站起身,说了句,“我去外头看看……” 说着,他就离开了傅楚窈的办公室。 他一走,张桃子立刻说道,“……阿窈啊,是这么回事儿。这几天在省城啊,咱们新店不是刚开张嘛,总有个人来咱们店里订四物汤。前天那个人又来咱们店里取汤,正好我在楼面部呢……我一看啊,好嘛!那个人我认识啊!” “阿窈你还记得上个月咱们连城总店不是接待了一个省委工作团吗?来取汤的那个人,就是以前工作团里的。我就顺便问了句、说家里哪一位不舒服啊,这四物汤虽然大补,但也不能天天喝啊……” “结果那人说,她是替省长乔松过来取的药。后来呢,我就把这事儿跟我嫂子说了,正好我嫂子认识一个人,拐弯抹角地能跟乔松的老婆搭上话,就托人带了话过去,说四物汤虽好,但也不能天天喝……” “没想到,第二天乔松的老婆卢玉珍就找上门来了!她跟我嫂子说,喝这四物汤的,是她女儿乔姗姗。就是这乔姗姗的身体出了问题……” 张桃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傅楚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示意她继续说。 张桃子接过了茶水,说道,“……哎哟,可把我给渴坏了!” 只是,杯中茶水太烫,她呵着呵着喝了两口,却因为心中急切,便又捧着茶杯继续说了起来。 “当时卢玉珍说给我嫂子听的时候,我嫂子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因为卢玉珍也就三十出头岁的样子,哪怕她是十八岁结婚生孩子呢,那卢玉珍的女儿,不就才十二三岁?”张桃子说道。 傅楚窈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卢玉珍和乔松的女儿,有可能是未婚先孕?” “当时我嫂子也是这么想的,但卢玉珍说不是……她说她女儿乔姗姗今年才十一岁,连月经都还没来,可卢姗姗的肚子啊,不知怎么的,就越长越大了!” “到现在……呃,咱们是没有亲眼看到啦!但卢玉珍说,她女儿的肚子,现在就跟个足月的孕妇一样!卢玉珍没法子,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可每个大夫又说得都不一样!” “有人说是肿瘤,有人说是怀孕、还有人说是腹涨气……卢玉珍带着孩子四处去看病,却没一个准信儿。咱们省城新店开张的那一天,卢玉珍的妹妹也来咱们药膳馆吃饭了,然后看着菜单,觉得那四物汤可能挺适合卢姗姗的,就打包了一盅带回去……” “谁知道,卢姗姗喝了咱们的四物汤以后,还就真的感觉到好了很多!后来卢姗姗就天天吵着要喝四物汤……” 说到这儿,张桃子歇了一口气,将杯中稍稍凉了一些的茶水一饮而尽,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了起来―― “卢玉珍听说这四物汤不能天天喝以后,就找上门来问我嫂子,说能不能请大夫给她女儿给看看。我嫂子因为还没跟阿窈妹子你说过这事儿呢,就先稳住了卢玉珍,然后又正好我也要回来……所以就让我给阿窈妹子你说说这事儿,看能不能请方婆婆给乔姗姗看一看……” 张桃子终于说完了正事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傅楚窈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其实卢姗姗的腹里到底是怀着胎儿还是怎么的,要是有B超的话,去照个B超就好。 但问题就是,在这个时候,B超技术还没有被引入国内…… 见傅楚窈陷入了沉思,张桃子也没敢吱声,就轻轻地走到一边,自个儿又续了一杯开水,然后捧着杯子慢慢地喝。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等明天忙完这边王莉的满月酒以后,我再给桂花婶打个电话。按说乔省长这个人,还是值得结交的。只是,眼下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去也不是、叫他们来也不是的……” 张桃子听了,连连点头。 “对了阿窈妹子,明天王莉给她儿子摆满月酒……到底有什么说法?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紧张这事儿啊?”张桃子好奇地问道。 傅楚窈苦笑,把王莉说的会有神秘嘉宾到来、却又不肯说那神秘嘉宾是谁……的事儿给说了。 张桃子是个直肠子。 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只要她跟前有吴桂花和傅楚窈在,她就不肯吭声的;但背着人,当着吴桂花和傅楚窈的时候,她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依我看呢,这田勇和王莉两口子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咱们以前是没见过世面……现在咱们的新店都开到省城去了,见识了省委那一帮子人的素质,再看田勇和王莉……哼,我还真看不上这两口呢子!” “田勇呢,当了个县长就以为他了不起,总打官腔!王莉呢,惯会见风使舵的!当着咱们的面,他俩可会装模作样啦!可当着省委那一班子人……哎哟他们那副样子我都不想说!” 傅楚窈又好气又好笑,“……桃子婶,这话儿说到我这儿就到此为止了哈!” 张桃子连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冲着别人我也不敢说,这不是被憋坏了嘛!好了阿窈妹子,我去下面看看他们,瞧瞧明天的事儿到底怎么样,啊!” 傅楚窈点点头。 张桃子风风火火地走了。 ------------ 第二百七十章满月酒(三) 在福东记处理好工作以后,傅楚窈与武俊佑往家赶。 在路上,傅楚窈跟他说了下省长乔松的女儿乔姗姗的事儿。 武俊佑听了,皱眉问道,“……未婚先孕?” 傅楚窈摇头,“这个不好说,但我觉得吧,应该不是未婚先孕这么简单。怀没怀孕还是很好鉴定的,中医把个脉、西医验个尿就能确定。只有查出来这女孩子不是怀孕,所以乔松和卢玉珍两口子才会这么着急……俊佑哥,你说是吧?” 武俊佑默然。 确实是个这理儿。 但他不懂医…… 顿了一顿,傅楚窈又说道,“总要等过完年,我再上一趟省城,看看乔姗姗是怎么一回事再说。” 武俊佑侧过脸,看向她。 傅楚窈突然回过神来,笑问,“……什么?” 他没说话,微微地笑了笑。 ――阿窈她识医术、懂经济、还会经营…… 不得不说,今年过年来连城这一趟,可真够值的! 虽然他在他那个领域里也算是不错了,但跟阿窈一比……毕竟阿窈还是个小姑娘,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崭露头角,确实比他强。 那么,就拭目以待吧! 他有点庆幸当初跟阿窈立下了四年之约。 更加庆幸现在距离四年之约还只过了一年,他还有时间可以追赶。 两人携手而归。 第二天,王莉和田勇的儿子满月,满月宴定在晚上。 所以在家吃过了午饭,傅楚窈才跟武俊佑去了福东记。 她再次去三楼的贵宾厅看了看装饰,又跑到后厨部去看了看食材……没过多久就有服务员跑过来找傅楚窈,说梁家村来人了。 傅楚窈匆匆过去一看,来人是田雨秀、梁卫国夫妻俩,以及梁卫国的怀里,还抱着小胖子大喜。 大喜已经六个多月大了,生得眉清目秀、肥肥白白的。小家伙还特别爱笑,看着就招人稀罕。 就连一直惦记着前世恩怨、对田雨秀母子始终有偏见的傅楚窈也没能忍住。 她把大喜抱了过来,哄着玩了一会儿。 再看看田雨秀这一家三口…… 好嘛,他们穿上了崭新衣裳,看着还是挺光鲜的。 特别是,田雨秀已经慢慢的减了肥,但应有的丰腴还在,可从前清秀的模样儿又回来了,且又增添了几分妇人的神韵,竟然比以前当姑娘的时候还要好看些了。 梁卫国本来就是个壮实的农家汉子。大约是有了田雨秀的打理,穿上了崭新的夹克,领子那儿露出了的确良白衬衣的衣领子,整个人也显出了几分气质…… 就更别说大喜身上穿着的这一身大红色连老虎头帽兜的棉衣了,真是怎么看就怎么可爱! 每个家庭必定会有个灵魂人物。 这个灵魂人物,又通常是这个家庭里的主妇。 有了主妇的经营与打理,家庭成员才会有凝聚力,全家人的精神面貌才会好。 所以,看起来,田雨秀应该是已经从种种打击中缓了过来――所以她有心思收拾自己,也顺便把梁卫国和大喜给打理得干干净净。 而田雨秀看到了傅楚窈以后,也高兴得不得了。 她让梁卫国把大喜接了过去,她则拉着傅楚窈去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你不知道吧,现在村里已经开始搞土地承包了……啊,我为什么这么笨,你应该知道的呀,二柱婶和胖婶带头搞起了承包,她俩背后的大买家,其实就是阿窈你吧?” 傅楚窈笑笑,没吭声。 她始终对田雨秀抱有戒心,所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田雨秀继续说道,“二柱婶和胖婶带头搞起了承包,梁大壮也跟着承包了一个鱼塘,还养鸡……他和他老婆忙得不得了,现在也没空管我。所以卫国给我找了个地儿,喏,他姨婆家,现在我每天都上那儿去看书,希望新年新气象,能让我考上吧!” 傅楚窈抿了抿嘴。 田雨秀直接称呼梁大壮夫妻俩的名字,而不是使用敬称,应该是怨恨的吧? 她这么想着,田雨秀那边也没停下,继续说道―― “……我已经跟梁卫国说好了,要是我真考上了,他负责去做梁大壮的工作,把我的户口迁出去,然后呢,我去读书、他带着大喜去红星织布厂上班儿,反正我报考的也只是连城师范,放了学我还是有回来的……” “我想着,反正王莉的孩子也小,到时候我要上学、梁卫国要上班的,不如就把大喜托付给王莉……看在我爸爸的职位上,王莉不能不把这个后妈当好!再捱上两年,等我师范毕业了,大喜也就够年龄上幼儿园了,我也就求不着他们了!” “到时候等我包分配了,就有工资了。梁卫国……他要是能转正就转正,实在转不了正的,那就在城里干点儿小买卖吧,日子总能过下去了。” “……要是今年考不上,那我就不考了!但在梁家村的日子,我也过不下去了……卫国跟我说好了,我要是真考不上,他就带着我和大喜离开这儿,我们响应号召,上深圳打工去!”田雨秀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得不说,就算傅楚窈再不喜欢田雨秀,但是……一个对未来有憧憬、有规划的女人,无论怎么看,都比只会埋怨命运的不公、却不知争取、安于现状的女人强。 傅楚窈正准备鼓励田雨秀几句呢,不料田雨秀却抢先开了口―― “对了阿窈,你知道嘛,其实耀华放了寒假,而且已经回来好些天了。不过,他那个女儿……呃,所以他也走不开。今天他也会来……嗯,他的意思是,孩子已经是这样了,躲着藏着也不行,以后再慢慢治吧……” 一说起徐耀华,傅楚窈就没了兴趣。 她笑了笑,把田雨秀一家三口送到了三楼,又让服务员去厨房要了份蒸蛋羹,教田雨秀喂大喜吃。 ------------ 第二百七十一章满月酒(四) 到了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王莉和田勇坐着专车,抱着她儿子过来了。 傅楚窈得了信儿,连忙下楼去迎接。 刚坐完月子的王莉肥了一圈儿,满面红光还容光焕发的。田勇满面笑容地陪在王莉的旁,怀里还抱着个大红的襁褓…… 但此时,傅楚窈的注意力已经没有办法放在王莉和田勇的儿子身上了。 因为王莉正亲热地牵着个女孩子的手…… 而那个女孩,赫然就是――当初在京城的城隍庙跳蚤街那儿的、那个冲着老武微笑的漂亮女孩秦慕雅! 傅楚窈十分惊讶。 当然,秦慕雅见了傅楚窈,也很意外。 两个女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惊疑不定。 不明就里的王莉则拉着秦慕雅,笑眯眯地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啊,你猜猜,这一位是谁?” 见王莉这一副作派,傅楚窈明白了――之前王莉说的那个神秘嘉宾,就是秦慕雅? 话虽如此,但傅楚窈也很快就恢复了应有的矜持笑容,盯着秦慕雅,说道,“……恕我眼拙,还不认识这位贵客呢!” 王莉拉着秦慕雅的手,亲切地说道,“来,我来引见一下啊……慕雅啊,这是阿窈,傅楚窈。她呢,就是方婆婆的孙女儿……” 说着,她又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啊,这位是慕雅,秦慕雅,她是邬老师的孙女儿。” 傅楚窈微微一怔。 秦慕雅的奶奶居然是邬老师? 这关系…… 看得出来,秦慕雅也很意外。 当下,傅楚窈也就没点破,上前笑嘻嘻地拉住了秦慕雅的手,“慕雅姐是一个人来的?邬老师没来么?啊,慕雅姐,上回邬老师来的时候,可总提起你呢!想不到这就见着了……咦,这都快到年关了,慕雅姐是来王阿姨家过年的吗?” 秦慕雅一滞。 她最最最,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问起……她为什么来这个连鸟都不拉屎的小地方了!因为她是偷偷跑出来的! 但是这个傅楚窈? 哼,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一想到这个傅楚窈和俊佑哥的亲热劲儿,两人不但以夫妻相称,还住在招待所里的同一间屋子里…… 秦慕雅就来气儿! 幸好她知道在城隍庙里摆摊儿卖手表的那两人认识傅楚窈,就专门跑过去问了…… 刚开始的时候,那个卖手表的男的(许拥军)啥也不肯说,还装傻;后来秦慕雅就把她爷爷的名号搬了出来……那男的才告诉秦慕雅,说刚才在他摊位上的那女的叫傅楚窈,是他的老乡,连城人。 可手表摊上的那个女的(宋丽娟)却不愿意过多的透露,哪怕是秦慕雅威胁说要关了他们的摊子! 最后,连男的也不肯再说什么了。 所以秦慕雅就只知道,跟俊佑哥在一起的那个女的,名字叫做傅楚窈,是连城县人。 连城这个地方,秦慕雅并不陌生。 爷爷的私生孙女儿,那个丑八怪就出自这个地方。 因为这件事,奶奶和爷爷冷战了好久…… 秦慕雅那次去城隍庙的跳蚤市场,就是想淘块手表送给奶奶,哄奶奶开心的。 丑丫来自连城,所以下意识的,秦慕雅就很讨厌连城这个地方,也讨厌这个地方的人。知道傅楚窈也是连城人以后,秦慕雅突然明白了―― 肯定是俊佑哥去连城出任务的时候,认识的那个狐狸精吧? 要不两人怎么就勾搭上了? 哼,这个狐狸精还挺有本事的嘛,俊佑哥能跟在她一起呆多长时间啊,怎么就被个乡下妹子给勾引了呢! 卖手表的那一男一女,他们以为不说就没事了吗?哼,只要她秦慕雅知道那女的叫傅楚窈,是连城人,这就够了!奶奶的学生之一,就是连城县的县长田勇! 于是,秦慕雅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 她非要会一会这个傅楚窈不可! 想不到,她还没跟田勇王莉提起这件事儿呢,傅楚窈居然自动出现了? 秦慕雅恨恨地盯着傅楚窈。 呃,不得不说,这个狐狸精长得好漂亮啊……如果一定要挑点儿毛病出来的话,那,好吧,她眉毛淡了点,但是衬着一双像宝石似的、会熠熠生辉的漂亮杏眼,好像又刚刚好?以及,她的嘴型好漂亮,饱满又红润,像颗菱角…… 盯着傅楚窈的红唇,秦慕雅突然回过神来,恨恨地跺了跺脚! 哎呀,这个傅楚窈是她的敌人吖,她怎么可以觉得她长得好看?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哼! 秦慕雅跺脚的这副小女儿作态,让王莉有些奇怪。 她正问上几句…… 但傅楚窈却已经把秦慕雅给放到了一边,转向对田勇说道,“田叔叔,让我抱一抱宝宝吧!哎哟,宝宝好可爱啊……他叫什么名字呢?” 王莉三十多了才怀上孩子,又一举得男,不但她高兴、田勇也高兴。 再加上王莉也是被方氏调理了一段时间的身体以后才怀上的孩子…… 所以这两口子对傅楚窈也特别客气。 当下,田勇就把孩子递给了傅楚窈,又解释道,“……孩子的大名,叫田宇博,小名叫庆庆。” 傅楚窈抱过了襁褓,见小婴儿在襁褓中熟睡,不由得笑道,“哎哟小宝宝好乖啊……” “是呢!这孩子脾性超级好,月子里就不爱哭闹,饿了、尿了就哼哼几声,喂他吃了奶、换了尿布他就不闹了……这孩子省心!”一说起孩子,王莉就来了劲儿。 傅楚窈抱着庆庆哄了几句,又把孩子递还给了王莉,然后又笑着对王莉和田勇说道,“……王阿姨、田叔叔,咱们上三楼去,雨秀姐带着大喜已经到了呢!哎呀你们也应该有一阵子没见着大喜了吧,大喜长得怪可爱的……田叔,怎么你们家的孩子都这么招人喜欢呢?” 好听的恭维话儿,谁都爱听! 当下,田勇和王莉笑眯了眼,抱着孩子就往三楼走去。 而傅楚窈则落后了一步。 等田勇和王莉上了楼,她才盯着秦慕雅笑,然后上前亲热地挽住了她的手,笑道,“慕雅姐,走,咱们也上楼去……” ------------ 第二百七十二章满月酒(五) 秦慕雅对傅楚窈抱有深深的敌意。 但到了连城县,她唯一认识的人,就是田勇和王莉……啊不,其实她根本就不认识这夫妻俩,只是冒冒失失地跑到人家家里,自报了家门以后,王莉盘问了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情况之后,才确认她的身份的。 她在田家呆了两天,因为对田勇两口子不怎么熟悉,也就不好意思提出让他们帮着找傅楚窈这人…… 正好今天王莉的儿子满月,秦慕雅就想着,今天要好好表现一下,争取跟王莉拉近点儿关系,再开口求她帮着找人…… 没想到,她今天居然遇到了傅楚窈! 可她虽然找到了傅楚窈……但田勇和王莉居然没能顾得上她,就自顾自地上了楼? 一向被追星捧月惯了的秦慕雅顿时就体会到了浓浓的失落感! 她突然意识到,这里不是京城,不是主场……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让着她、敬着她的! 于是,当傅楚窈上前挽着她的手的时候,心乱如麻的她,也就没有拒绝。 傅楚窈亲热地问道,“慕雅姐,你什么时候到的呀?” 秦慕雅懦懦地说了句,“前天……” ――话一说出口,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是这个狐狸精勾引了俊佑哥!是狐狸不好,她为什么要这么心虚啊? 秦慕雅深呼吸…… 她决定不按着这个狐狸精的套路来!她要马上问到俊佑哥的下落,然后让俊佑哥当面告诉这个狐狸精……她秦慕雅跟武俊佑才一对儿,让这个狐狸精滚一边去! “慕雅姐,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啊?”傅楚窈又笑眯眯问。 秦慕雅一滞。 ――哪有人这怎么说话的!这人好讨厌! 可是,可是这个狐狸精真的长得好漂亮啊,她的皮肤怎么这么白这么嫩?而且跟这个狐狸精隔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淡淡香气……以及,她说话的声音好好听啊,娇滴滴又软绵绵的……好像完全没办法生气? 所以说,俊佑哥就是这样被她给迷住了吗? 秦慕雅气呼呼的。 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 大约是在气俊佑哥被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也有可能是在生气,在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差点儿把她也给迷住了的狐狸精? “……慕雅姐,要是你不着急回去,就多在我们连城呆上几天吧,我们这儿地方虽小,可好玩的地方也有……”傅楚窈亲亲热热地说道。 秦慕雅听了,心里一松,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啊! “我……” 只是,她刚刚才说了个“我”字,迎面就看到了武俊佑? 武俊佑本来是呆在傅楚窈的办公室里的,但听说田勇王莉也来了,就下来看看…… 没想到,田勇王莉已经抱着孩子上去了。 所以,完美错过田勇王莉的武俊佑,就正好看到了傅楚窈与秦慕雅这两个漂亮的女孩子,正手牵着手的往楼梯上走。 秦慕雅刚刚才说了个“我”字,突然看到了武俊佑,一愣,说道,“……你,你……” 傅楚窈看了老武一眼,笑眯眯地打断了秦慕雅的话,“慕雅姐,来,我也来给你俩介绍一下吧。这一位呢,是我对象武俊佑!俊佑哥,这一位呢,就是王阿姨的客人,秦慕雅……” 秦慕雅的涵养功夫远不如傅楚窈。 不可否认,其实刚才,她差点儿就被狐狸精的美貌给征服了。可一见武俊佑,再听了傅楚窈的介绍……秦慕雅又回过神来,立刻就愤怒了! “什么啊?什么什么对象啊!谁是你对象?他?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对象啊?”秦慕雅怒视着傅楚窈。 傅楚窈一脸的纯洁无辜,“慕雅姐你怎么了?俊佑哥他……确实是我对象啊……” 听了她的话,秦慕雅不由得怒火中烧,她恨恨转头看向武俊佑,想让他开口否认。 武俊佑穿着傅楚窈给他买的那件深灰色双排扣短款风衣,里头是件翻领毛衣,更有比平时显得气质英武而又儒雅。 他朝傅楚窈露出了宠溺的笑容,“……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阿窈你还不知道吧,慕雅还是念茹的的堂姐呢!” ――念茹是谁? 不过,听到秦慕雅是谁谁谁的堂姐的时候,傅楚窈就明白了…… 丑丫嘛! 所以,丑丫认祖归宗了以后,就改名叫秦念茹了吗? 呃,念茹,念茹啊…… 念汝?思念你? 那证明着,秦首长对丑丫的奶奶还是很惦记的嘛……念汝,一看到孙女儿就思念你? 武俊佑一提起含茹(丑丫),秦慕雅又炸了! 不过,毕竟男神在面前,而且丑丫太丑……秦慕雅觉得丑丫再投胎一百次也赶不上自己,所以即使她很生气,但注意力却仍然放在武俊佑和傅楚窈的身上。 ――哼,趁着俊佑哥在,就当着他的面,揭露这个狐狸精的谎言吧! “俊佑哥,你看她,她说、她说你是他的对象?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秦慕雅气呼呼地说道。 傅楚窈惊异地看着秦慕雅。 武俊佑淡淡地说道,“……自由恋爱有什么不要脸的?” 秦慕雅顿时愣住了。 她就是再迟顿,此刻也明白过来,其实武俊佑已经承认,他正在跟这个狐狸精处对象了? 但她还是不死心! “俊佑哥,那,怎么平时没听你说呢?你,你……我对你……不,我爷爷对你这么好,你,你怎么连他也不告诉啊?前几天我还在城隍庙遇着你了,你,你也没说……”秦慕雅急得快哭了。 武俊佑冷冷地说道,“我跟爷爷提起过,他没有意见,还说我确实已经到该要成家的年纪。” 秦慕雅脸色一白。 “你,你跟我爷爷说了,居然不告诉我?”她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傅楚窈心想不好,这姑娘情商太低……老武应该是看在秦首长的面子上,已经很含蓄地跟秦慕雅斡旋了。秦慕雅再这么追问,恐怕老武会发火。 果然,见秦慕雅不识相,武俊佑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私事告诉你?”他冷冷地问道。 秦慕雅一呆。 眼泪迅速在秦慕雅的眼眶里转起了圈圈…… 她仰着看着武俊佑,哽咽道,“武俊佑,你、你这么对我?我,我为了你,千里迢迢地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你,你还说,我跟你没关系?” “慕雅姐,你跟俊佑哥是什么关系啊?”傅楚窈又好奇地问了一句。 秦慕雅一噎。 好吧,也确实没啥关系…… 小的时候她确实挺讨厌他的,他莫明其妙地来到了她的家,占去了爷爷大部分的注意力,她是很讨厌他啦。 但后来,他长成了英俊少年,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他的时候,他却又从她家里搬了出去。 他越长越帅气了,爷爷也常在家里念叨:小武升了上等兵啦,小武升了上士,小武当排长啦!小武升了少尉啦…… 秦慕雅就在爷爷的念叨声中,慢慢爱上了长得俊美、又有能力、还号称是京城军区最年轻军官的武俊佑。 只不过,他总是冷冷淡淡的,每个月一次雷打不动的到家里来看望爷爷,却不愿意跟她多说上几句话。 秦慕雅有些郁闷。 但转念一想,俊佑哥的性格本来就闷。大约在他的身边,她已经是跟他最亲近的女性了吧!所以秦慕雅也就没多想…… 直到她在城隍庙亲眼看到他和傅楚窈在一起,直到她跟踪他们去了招待所发现他俩居然是以夫妻名义开房睡觉的,直到现在,他当着她的面,承认他是傅楚窈的对象…… 秦慕雅呜呜地哭了起来,“……武俊佑!你,你……我告诉你,我爷爷不会同意的!” 武俊佑听了她的话,很是奇怪,问道,“为什么?” 秦慕雅一愣。 “秦首长是你爷爷,又不是我爷爷……他有什么立场反对我的婚事?当然了,将来我跟阿窈结婚的时候,我会给秦爷爷发请帖的。”武俊佑认真说道。 傅楚窈面上一红…… 而秦慕雅则哑口无言。 ------------ 第二百七十三章满月酒(六) 对付秦慕雅这样低情商的女孩子,大约还真就只有用武俊佑这种单刀直入的法子…… 但后果就是,秦慕雅“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转身“蹬蹬蹬”地就跑下了楼梯。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转头上楼,往傅楚窈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下楼去追秦慕雅去了。 虽然说,看着情敌被打败,她心里也有一点暗爽啦!但这毕竟是在她的地盘上,要是秦慕雅出了什么事,她还真不好向王莉交代…… 傅楚窈也匆匆下了楼,并且在转角的时候,还往上看了一眼。 正好老武也走到了上一层的转角那儿…… 他看着她,微微地摇头,好像在说:别管了,她就是个神经病。 傅楚窈失笑。 她还是追了出去。 只是,迟了…… 秦慕雅已经闯了祸了! 只见福东记的门口正好围了一群人…… 大约是秦慕雅一头从里头冲了出去,把什么人给撞倒了? 再一看,哟,秦慕雅撞倒的,居然还是熟人――许翠? 其实田雨秀跟许翠的生产期也就差了两个多月左右。当初田雨秀刚生完孩子的时候也痴肥,但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恢复期,田雨秀已经慢慢地变瘦了……可许翠却依然很肥壮。 她甚至比起当初傅楚窈在医院里看到的时候,又肥了两圈! 现在,许翠的妹妹许碧就站在她身边,但许翠至少有两个许碧那么胖! 此刻许翠被秦慕雅撞倒在地,一面哎哟哎哟地叫着,一面死命地拉住了秦慕雅……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秦慕雅撞到了许翠,原本也并没有多么在意。可许翠激烈的反应把她吓坏了,再加上她刚才被武俊佑奚落了一顿,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呢…… 她先是被武俊佑一气,再被许翠一吓,再也忍不住了,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许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本来就觉得全天下都欠了她的…… 现在看到秦慕雅把自己撞了反而还大哭了起来,更是不依不饶地揪着秦慕雅不让她走。 众人在福东记的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徐耀华抱着女儿,身后还跟着徐四海与沈丽琴…… 见这情景,他便将女儿递给了母亲沈丽琴,又招呼了许碧一声,准备合力去拉许翠起来…… 而沈丽琴与许翠的婆媳关系一向不好,她才懒得理许翠呢,就抱着孙女儿目不斜视地从许翠面前走了过去。 徐四海也讨厌这个儿媳,就跟在妻子身后也走了。 傅楚窈连忙上前拦住了徐四海两口子,“徐叔叔好,沈阿姨好!” 一见到傅楚窈,沈丽琴的面上就浮起了笑容,“阿窈啊,田县长和王科长他们到了没?” “到了到了,沈阿姨……”傅楚窈把沈丽萍拉到了一边,然后朝许翠那边呶了呶嘴,说道,“沈阿姨,那一位,你知道她是谁嘛?” 听了傅楚窈的话,沈丽琴转头过去打量了秦慕雅一番…… 秦慕雅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再加上心里委屈,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之前的美感早就已经不见了! “她?不认识……她是谁啊?”沈丽琴盯着秦慕雅看了半天,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傅楚窈压低了声音,“……她叫秦慕雅,是王阿姨带着她来的。王阿姨说,秦慕雅是邬老师的孙女儿……” 早在傅楚窈说出了“秦慕雅”这三个字的时候,沈丽琴就愣了一下。 后来听到傅楚窈说,秦慕雅是邬老师的孙女儿的时候,沈丽琴和徐四海夫妇的脸色就变了。 沈丽琴与徐四海交换了一个眼神,直接就把怀里的女婴递给了傅楚窈,匆匆说了声,“……阿窈啊,麻烦你帮我抱一抱……” 跟着,她就拉着徐四海往回走。 走到许翠跟前的时候,只见沈丽琴朝徐四海使了眼色……跟着,沈丽琴突然扬起了巴掌,狠狠地一巴掌就抽在了许翠的脸上! “啪!” 清脆的掌掴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这下子,可是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包括抱着孩子的傅楚窈。 当然,也包括依旧还坐在地上、肥手紧紧拽着秦慕雅衣角的许翠;以及正嚎啕大哭、苦于想要脱身却无法脱身的秦慕雅。 但沈丽琴掌掴了许翠一巴掌之后,处于震惊之中的许翠不由自主地就松开了手…… 徐四海趁机把秦慕雅给扶到了一边。 “哎呀,你是……秦慕雅小秦是吧?我叫徐四海,也是你奶奶邬方芝老师的学生,小秦哪,你奶奶、你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吗?”徐四海面色自若地问着秦慕雅,仿佛身旁边根本就没有上演这出闹剧似的。 秦慕雅被徐四海给带到了一边,稍稍有些心安。 听了徐四海的问话…… 其实她也没心思认真听徐四海问了些什么,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忍不住回头朝许翠的方向看去…… ――那边许翠和沈丽琴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按说许翠年轻、沈丽琴年长……本应是许翠占上风才对。但许翠痴肥,行动不便,倒是沈丽琴苗条,身体轻便些,所以一时半会儿的,跌坐在地上的许翠根本连爬都爬不起来。 许碧过去参战了。 她也鬼,看到姐姐被打,但沈丽琴是长辈,她也不敢明说,就假装过去劝架,尽把沈丽琴往许翠的方向逼…… 沈丽琴也不傻,反手一把就抓住了许碧! 对许碧来说,沈丽琴毕竟是长辈,她也不敢动手,就只好推搡着沈丽琴,嘴里说道,“亲家阿姨,您无缘无故打我姐姐干嘛啊……” 沈丽琴也是个厉害的。 她抓着许碧,狠狠地一脚就踩在了许碧的鞋上,然后嚷了一声,“来,许碧儿,你好好劝劝你姐姐……喊她不要再发神经了!” 说着,沈丽琴几乎是拼尽了力气,狠狠地推搡了许碧一下…… 许碧顿时身形不稳,她“哎哟”的惊呼了一声,结结实实地倒在了她姐姐许翠的身上。 许翠因为肥胖,本来就半天都爬不起来,再加上现在许碧还倒在了她的身上…… 姐妹俩叠罗汉似的倒在地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见了这一幕,方才还在嚎啕大哭的秦慕雅,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呢,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 第二百七十四章满月酒(七) 傅楚窈抱着许翠的女儿,见现场闹得实在不像话…… 她索性也不管了,就抱着孩子,又跟徐四海说了几句话。 傅楚窈抱着孩子进了药膳馆,又上了楼。 徐四海过去,把沈丽琴扶了过来,夫妇俩一边一个夹着秦慕雅,带着她也走进了药膳馆。 老实讲,秦慕雅是被许翠给搞怕了。 但冲着沈丽琴敢对许翠下手这一点……所以秦慕雅下意识就想跟沈丽琴呆在一起,这样显得比较有安全感。 所以秦慕雅也不敢乱跑了,乖乖地跟着沈丽琴和徐四海进走了药膳馆。 许碧好不容易才从她姐姐身上爬了起来…… 然而许翠平白无故被秦慕雅撞倒,又莫名其妙地捱了婆婆一记掌掴……不由得坐在地上哭爹喊娘了起来,又嚷着要去死。 周围有不少路人都在围观,还指指点点的。 徐耀华被臊得无地自容。 可是,许翠太肥太壮,身材几乎有他两倍那么宽……他试着上前拉了她两下,然而许翠却稳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最后徐耀华也恼了,再不管她,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药膳馆。 许翠一愣,哭得愈发大声了。 而许碧见徐家人都已经进了药膳馆了,留下来看热闹的都是不相干的路人……不由得劝道,“姐,姐你起来吧!他们都进去了,咱们呆在这儿干嘛啊……快起来。” 许翠嚎哭着,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徐家人都欠了她的!老妖婆为了省钱,不肯让她做剖腹产手术,害她的女儿变成了脑瘫患儿;现在徐耀华考到了京城那边的大学去,而且一回来就跟她提离婚的事…… 这徐家没一个是好人! 她死也不会同意跟徐耀华离婚的! 再说了,徐耀华为什么要离婚?田雨秀跟梁卫国结了婚,连孩子都生了……所以徐耀华不可能为了田雨秀而离婚。 当初暗恋徐耀华的宋丽娟也失踪了…… 所以,现在还有谁,值得徐耀华抛妻弃女的吵着要离婚? ——除了傅楚窈那个小妖精,还能有谁? 一想到这个,许翠就觉得气儿不打一处来! 这啥福东记是那个妖精开的吧? 那,徐耀华跑这么快,就是想赶紧进去会一会他的小妖精? 以及,小妖精刚才好像还抱着她和徐耀华的女儿? 嘿,这么着急就想培养感情当后妈? 急怒攻心之下,许翠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摔开了妹妹许碧的掺扶……抡开了膀子就朝药膳馆冲了过去。 她胖,跑起步来动静也大…… 围观的众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女的,怕是一天三顿的吃肥肉,才能吃得这么肥吧?” “这婆娘怎么这么肥?别是肥肉成了精吧?” “证明人家家里有钱,才能吃这么肥……” “刚那男的,是她爱人?啧啧啧,夜里睡觉的时候,也不怕被压死啊?” “这婆娘一跑,地板都在震啊……” 许碧听不得了,也觉得臊得慌,跟在她姐姐许翠的身后急急忙忙地跑进了福东记。 话说傅楚窈抱着许翠和徐耀华的女儿,一口气就上了三楼。 先一步赶到的田勇、王莉,正抱着儿子庆庆,与田雨秀、梁卫国、以及大喜一块儿聊得正开心。 ——其实,以前田雨秀对王莉是很有意见的。 可她在梁家村经历了那么多……无法言喻的遭遇之后,先前她呆在家里跟王莉之间的那些小矛盾也就不算什么了。 再加上,田雨秀也打着主意想让王莉帮着带大喜,言辞中,也就带上了几分小意。 王莉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首先,她是圆了做母亲的梦,而且一生就生了个大胖儿子;其次,她和继女之间的心结也似乎打开了…… 所以她是真高兴。 这一家子,是根本就不知道外头的事。 看到傅楚窈抱着徐家的小女孩上来了,聊得正开心的田家人见了,连忙跟傅楚窈打招呼。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徐家的这个小女婴是有问题的。 可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女婴,光看外表是看不出有啥问题的…… 于是,大家抱着三个小婴儿凑到了一块儿,嘻嘻哈哈地聊起了天。 田勇和徐四海是发小、又是同窗,两家关系好得很,所以他和王莉都知道徐家这个小女孩的事儿,当然也晓得徐家对这个小女婴的情况其实是讳莫如深的。当下,众人完全不提小女婴的情况,只是不住地逗弄着这三个小孩儿。 徐耀华追上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容颜秾丽的傅楚窈抱着他的小女儿,正跟田雨秀有说有笑的,还不时地伸手替他孩子拉一拉襁褓什么的。 ——阿窈也喜欢小孩子么? 而且看起来,阿窈好像也并没有嫌弃莎莎(徐耀华女儿的小名)的意思? 自打学校放了寒假以后,徐耀华就已经回来了。可他回来了快半个月,许翠就在家里闹了半个月的事儿……那家里,可是天天都乌烟瘴气的! 所以…… 眼下的这一幕,看着多养眼!大家都开开心心的,阿窈也……抱着他的女儿,笑得那么美。 这时,徐四海和沈丽琴也拥着秦慕雅上来了。 直到这会儿,王莉和田勇才惊觉……刚才他们只顾着一家人聊天,居然把秦慕雅给忘了? 于是,徐田两家人赶紧相互问好,又把秦慕雅给拥在了正中间,开始嘘寒问暖了起来。 傅楚窈见徐耀华也过来了,便将小女婴还给了他,离开了。 她要去找老武。 ------------ 第二百七十五章满月酒(八) 傅楚窈把徐耀华的女儿还给了他…… 徐耀华不由自主地接过了襁褓中的女儿,喃喃地喊了一声,“……阿窈?” 但傅楚窈已经急匆匆地朝她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刚进办公室,她就看到武俊佑正站在她的办公桌旁,拿着桌上的座机电话……正在讲电话? 他自然看到了她。 他示意她噤声。 傅楚窈会意。 她反手轻轻地关上了门。 “……是,我也这么想……我就不跟慕雅一块儿回了。以往过年总出任务,今年落得个轻松,我也想好好过个年。嗯,好……好,等有机会,我带她去看您……好,好,那就这样,先预祝您新年快乐,好的,再见。” 武俊佑放下了电话。 其实傅楚窈已经猜到了,他肯定是在跟秦慕雅的爷爷打电话。 “俊佑哥……” 不想武俊佑又拿起了电话,对她说道,“再等一下,我还要再打一个电话。” 傅楚窈只得闭了嘴。 他拿起电话,摇了几个号码,然后冲着话筒说道,“何叔叔好,我是俊佑,您好……给您拜早年了。对,我今年没在京里过年,出来了……嗯,在连城,在我对象家里过年。啊?哦,谢谢……啊,何叔叔,想问下何潇在家吗?好,谢谢……” 武俊佑拿起电话,似乎在等待这个何叔叔去叫个那何潇来听电话。 过了一会儿,大约是电话那头有人又重新接起了电话。 武俊佑“喂”了一声。 他大概确认了话筒那边的人的身份,语气立刻变得不那么尊敬了。 “……秦慕雅跑到我对象这里来闹事了!”武俊佑冲着话筒,冷冷地说道。 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武俊佑又说道,“……如果你不想秦慕雅吃亏,最好马上过来带她走!另外,我已经打电话给秦首长了,你看看要不要先跟羡文打个电话。我猜,秦首长应该会让羡文过来接她……嗯,秦首长的意思是,秦慕雅还是要在家里过年的,所以你尽快吧!” 武俊佑放下了电话。 傅楚窈笑问,“你给秦慕雅的家里人打电话了?” 他“嗯”了一声,说道,“……还给她定亲的对象也打电话了。” 傅楚窈一怔,奇道,“什么?定亲的对象?秦慕雅她……已经定亲了?” “也不算定亲,现在是新社会、还要除四旧,不兴这个说法。但他们两家是有这个意愿的……小时候,我和何潇、还有秦羡文是一块儿在大院里长大的。秦慕雅的爷爷和何潇的爷爷是世交,所以两家一向都有定亲的想法……”武俊佑解释了几句。 傅楚窈恍然大悟。 ——两个世交大家族想给儿女定亲,这也正常,对吧。 难怪前世的时候,她从来都不知道秦慕雅的存在呢!估计秦慕雅最后还是嫁了那个叫做何潇的人,所以老武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压根儿就没把秦慕雅给放在心上。 更何况,那个秦慕雅……呃,怎么说呢,傅楚窈总觉得她其实本性也不是特别坏,人比较单纯,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呢,大约也就是被家里人给惯坏了。 这么一想,傅楚窈就释然了。 她笑嘻嘻地上前拉住了武俊佑的手,“俊佑哥,走,咱们下去……奶奶和南瓜仔也应该快到了。奶奶不喜欢人多,还怕应酬,呆会儿你可要帮着我好好照顾奶奶……” 不消她说,武俊佑也是想跟方氏打好关系的。 一来方氏是阿窈的至亲,与方氏搞好关系,对他和阿窈的将来只会有好处;二来,方氏为人正派……其实武俊佑心里,还就真想閪近一位人品正派的长辈…… 当下,他就由着她牵着他的手,两人一块儿下了楼。 到了楼下,傅楚窈迎面遇到了好些熟人。 ——连城县并不大,而福东记又是本地最好最豪华的菜馆,有头有脸的人都来这儿吃过饭,傅楚窈当然认识他们。 而田勇喜得贵子,请来请去的,又都是这些有头有脸的人。 所以傅楚窈认得他们、他们也认得傅楚窈。 看到她还牵着个英俊男青年的手,众人有些惊奇,不由得纷纷打趣她,还问她,这男青年是不是她的对象? 傅楚窈虽然有些羞涩,但并没有松开……牵着老武的手,而且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又把武俊佑郑重地介绍给这些人。 听说这个男青年是个在军校念书的军官,好些人都惊着了…… 老实讲,武俊佑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他没有想到,阿窈居然这么隆重地向别人介绍他,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两人在处对象。 不得不说,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挺担心的。 不为别的,就光冲着阿窈那张姿容秾丽的脸……肯定会招来不少的麻烦,不知多少男青年会为了她,前仆后继地想当护花使者。 但现在阿窈的做法,根本就是将“他不在,别的男性很有可能趁虚而入”这种可能性直接掐死在了摇篮里…… 说他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当下,武俊佑也就跟她一块儿应酬了起来。 这么一来二去的,他居然也结识了好些连城县的头头脑脑。 没过一会儿,方氏果然带着南瓜仔过来了。 傅楚窈与武俊佑一块儿拥着方氏上了楼,与众人见面,然后又把武俊佑介绍给田勇、王莉,以及徐四海、沈丽琴等人…… 听说傅楚窈在跟这个年青军官处对象,众人都愣了一下。 年长些的人都觉得,眼前这对璧人看着……怎么就这么般配呢?各种祝福语、吉祥的话儿都说了出来! 可年轻一辈的人却…… 徐耀华抱着女儿坐在角落里,简直失魂落魄;秦慕雅眼巴巴地看着武俊佑,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而许翠许碧姐妹俩则盯着傅楚窈,又恨又嫉! 就连梁卫国也有些茫然失措…… 大约只有田雨秀在心里,真心诚意地祝福着这两个相互凝视着的俊男美女…… ------------ 第二百七十六章满月酒(九) 傅楚窈把奶奶送到了三楼,又陪着众人说了一会儿的话,这才朝武俊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好好照顾奶奶…… 武俊佑也朝她点点头,意思是放心吧我会照顾奶奶的。 傅楚窈放下了心,笑盈盈地跟田勇、王莉等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步履轻快地转身下楼,替田勇王莉他们招呼客人去了。 许翠、许碧姐妹俩一直眯着眼睛盯着傅楚窈。 直到傅楚窈下了楼,那婀娜的身材消失在楼梯转角处,许翠才磨着后槽牙冷笑了起来。 “……她当她是谁?谁都离不开她么?人家田县长抱了个大胖儿子,关她什么事啊……要她来出这个头!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田县长的女儿呢!”许翠恨恨地说道。 许碧张了张嘴。 ――她本来想说,傅楚窈去楼下招呼客人,倒也并不是把自己当成了田县长家的人;而是……这餐馆是人家傅楚窈开的啊! 可这么一想,许碧又有些淡定不下来了,忍不住问道,“姐啊,你说,这馆子真是阿窈开的嘛?她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钱啊?” 关于这一点,许翠也觉得有些奇怪。 想了想,她把目光投向了……正捱着方氏坐着、还跟方氏和南瓜仔说着话、神态亲昵的武俊佑那儿。 “别是她对象给她的钱吧?傅楚窈这小蹄子,她有几斤几两的,我还不知道吗?”许翠皱眉说道。 许碧的目光也落到了武俊佑的身上。 她突然面一红…… 当初她也想攀上武俊佑这高枝儿,可武俊佑没看上她……哎,总之,那一次挺丢人的! 许翠看了妹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要我说,还是你没用!你长得也不差……呃,虽然说,你是没阿窈那小蹄子好看啦,但你奶子比她大啊!怎么她就把这军官给勾走了,你倒是没勾成?” 许碧难堪得要命,又害怕姐姐说的这些奶子啊、勾引啊什么的被坐在旁边的客人听到了,她绞着衣角低着头,一声也不吭的。 许翠一直盯着武俊佑。 于是,她就看到了……梨花带雨的秦慕雅突然急急地奔到了武俊佑身边,朝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方氏很诧异地扭头看向秦慕雅,跟着,武俊佑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什么,方氏一笑,也说了句什么,秦慕雅顿时有些生气,捂着脸跑下了楼…… 许翠心里一动。 她不傻。 刚才田勇王莉,以及徐四海沈丽琴是怎么捧着秦慕雅的,她许翠可看得一清二楚! 看起来,这个冒冒失失的秦慕雅,家里人好像挺厉害? 许翠看了妹妹一眼。 其实碧儿也打过武俊佑的主意,但碧儿不如傅楚窈漂亮、也不如傅楚窈娇,武俊佑看不上碧儿,这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上回她本来让碧儿去勾引那个……去红星织布厂视察工作的马局长的,可碧儿这个蠢货却用错了法子,最后被沈丽琴给赶走了! 现在么…… 看着傅楚窈在城里开了一家这么大的餐馆,还能跟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搭上话、谈笑风生的……许翠简直就是又恨又妒又着急! ――她费尽心机才勾到了徐耀华,跟他睡了一觉、怀了个孩子,这才能鱼跃龙门。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能追上傅楚窈! 要是再没能有啥出息的话,难道以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傅楚窈超过自己? 想到这儿,许翠瞪了妹妹许碧一眼! “碧儿,去,好好巴结那个秦慕雅!既然男人勾引不上,那,好好服侍个女人……你总能做到吧?总之,你就把她当成祖宗给供起来!她让你往东、你别往西,她让你往上山、你就别下海……一定要让她高兴,听到了没有?” 许翠沉声问道。 许碧看了看秦慕雅…… 这时,秦慕雅已经哭着跑下了楼梯。 王莉刚才没能好好照顾秦慕雅,所以这会儿再不敢怠慢。见秦慕雅哭着跑向楼下,不由得慌了,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叫着,“哎,哎……慕雅?你去哪儿啊?” 许翠眯着眼睛盯着秦慕雅的背影,沉声对她妹妹许碧说道,“……还不快去哄着秦慕雅?这回要是你再不能从秦慕雅那儿讨点儿好处回来!我就跟爹说,把你嫁给刘老虎!” 许碧被吓了一跳! 什么?把她嫁给刘老虎??? 不要不要不要!!! ――刘老虎是远近闻名的二流子!而且还是个四十多岁的二流子!他有仨儿子,一家四个男人都是光棍,而且个个都是又懒又馋的。 前两年,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拐了个神智有点儿不清楚的婆娘回去,然后坊间就有传闻,说他们父子四个共妻!而那个可怜的女人……据说在他们家只呆了几个月就死了! 那女的具体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但也有人说,她是被活活干死的…… 虽然许碧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被干死的”,可村里人在传这件事的时候,总会带上几分猥琐的神色。所以许碧知道,那女人的死法,肯定是……不那么光彩的。 所以,她才不要嫁给刘老虎! 以及,她也想像姐姐一样,嫁到城里…… 不,她要远远地超过姐姐和傅楚窈!她要当大官的老婆!然后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还要每天都穿金戴银!还有还有,她还要像旧社会的地主婆那样,每天都使唤一大堆人……就像现在的傅楚窈一样威风! 想到这儿,许碧“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朝着秦慕雅匆匆追了过去。 而这时,田莉还在那儿急得大叫。 可她怀里抱着个奶娃娃,一时间之也没办法去追秦慕雅,只得喊道,“雨秀?雨秀……快,快去看着慕雅,她不识路呢,别走丢了!” 王莉才跟田雨秀修复了母女关系…… 当下,田雨秀立刻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准备去追秦慕雅。 许翠拖着一副肥胖的身材极其灵活的蹿了过去! 她一把就拉住了田雨秀,还努力侧过身子,腾了个位置出来让妹妹许碧赶紧追上秦慕雅…… 然后,许翠堆着满脸的肥肉,涎笑着对田雨秀说道,“雨秀姐,就让碧儿跟着慕雅去,她们年纪都差不多……哎呀快让我看看大喜吧,我还没好好看过大喜呢……” ------------ 第二百七十七章满月酒(十) 其实秦慕雅还是不死心。 她觉得吧,不管怎么说,她跟武俊佑也是打小儿一块儿长大的。而且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就算小时候有什么过节,但那时候她还是小孩子、不懂事嘛。现在两个人都长大了,武俊佑他是个大男人,怎么能计较那些小时候的事啊! 再说了,小时候好多事,她都已经忘记了! 而那个傅楚窈,生得又美又娇…… 武俊佑肯定是被她一时迷惑,才会脑子发热跟傅楚窈处朋友的! 所以她要提醒武俊佑,处朋友可不能光看外表。 傅楚窈是个乡下人,就算她本事大,开了个餐馆……可那又怎么样?一样是个俗不可耐的暴发户! 所以,她秦慕雅到底哪里不如傅楚窈了? ――是她不如傅楚窈漂亮,还是不如傅楚窈会撒娇?还是说,她的学历比不上傅楚窈?家世也没傅楚窈强? 于是,秦慕雅趁着傅楚窈不在,气冲冲地跑过去找武俊佑理论。 但她没有想到…… 武俊佑居然已经被傅楚窈给迷得晕头转向! 她刚一开口,还没说到正题上呢,他就说――他给她爷爷打了电话,然后她爷爷说,让她立刻赶回京城,务必要在年三十儿之前回到家里? 秦慕雅一肚子的委屈还没说出口呢,他就抬出了爷爷来压制她? 武俊佑怎么这样啊!以前的他……可不是这样的!他肯定是跟傅楚窈在一起以后,才变成了这样…… 想到这儿,秦慕雅就更委屈了。 她哭着跑下了楼。 谁知道,刚一跑下楼,她就看到了站带着服务员在餐馆门口,正与宾客热情聊天的傅楚窈! 呵呵,这可真是……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秦慕雅盯着傅楚窈,气冲冲地走了过去。 傅楚窈见了她,笑眯眯地说道,“慕雅姐,你怎么了?不高兴啊?你爷爷让你回京城去吗?” 一听这话,秦慕雅简直快要气晕了! ――这个傅楚窈,还真是……太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傅楚窈,我是来告诉你,你,配不上俊佑哥!你配不上他!”她愤怒地冲着傅楚窈大声吼道。 闻言,傅楚窈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秦慕雅一番,然后又认认真真地问道,“哦?我哪里配不上他了?” 秦慕雅怒道,“你说呢?你哪儿配得上俊佑哥了?你是个乡下姑娘,怎么可能配得上俊佑哥啊?” ――家世? 傅楚窈失笑,“我和俊佑哥的家世很般配啊!你看……” 说着,她翻出了收在领子里的那条金项链和雨花石的坠子,让秦慕雅看了一眼。 秦慕雅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喃喃问道,“……那,那是他父母的遗物!他,他送给你了?” 傅楚窈点点头。 秦慕雅想哭…… “可你是个乡下人!你,你没文化!”秦慕雅终于哭出了声音。 然而,听了秦慕雅的话,傅楚窈笑了。 她笑眯眯地指了指福东记大门上的那块横匾,问秦慕雅道,“……哎,你看看,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 秦慕雅抽泣了几声,顺着她的指点看去。 木纹底色的横幅上,用苍劲飘逸的草书字体写着“福东记”三个字。 “干嘛?”秦慕雅不明所以。 傅楚窈微微一笑,傲然道,“……那是我写的。” 秦慕雅一怔。 她缓缓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块牌匾。 不得不说,“福东记”这三个字,还真是磅礴大气啊…… 秦慕雅的爷爷也热爱书法,连带着秦慕雅也耳闻目染的,对书法有那么一丁点的研究。 睁着那“福东记”那三个大字看了一会儿以后,秦慕雅就明白了――可以说,除了几位书法大师之外,能把毛笔字写得这么好的人……估计也没几个了。 但傅楚窈说,那三个字是她写吗? 能写出这么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傅楚窈怎么可能是文盲! 这,这…… 秦慕雅又想哭了。 ――跟傅楚窈比身世?老实讲,妈妈和奶奶一直不同意她和俊佑哥的婚事,就因为她们嫌俊佑哥是孤儿,以后也没个帮衬。可现在这么一看,好嘛,傅楚窈是乡下人,武俊佑的孤儿身份……好像更适合傅楚窈? ――跟傅楚窈比文化?但很显然,人家的毛笔字写得这么好,文化功底就不会差! ――跟傅楚窈比漂亮?不要不要!谁要跟她比漂亮啊! 那,那…… 那还有什么好比的!!! 秦慕雅“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看着这么个心思单纯、所有的想法都摆在脸上的女孩儿…… 傅楚窈是又好气又好笑。 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讨论秦慕雅。 但现在,两人的身份是情敌,所以她也不好上前去劝。 估计她越劝,秦慕雅心里就会越难受,说不定还会作妖。 正好这时,许碧匆匆从楼上追了下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慕雅姐!慕雅姐……” 秦慕雅现在是看到谁都觉得烦! 她恨恨地瞪了傅楚窈一眼,扁着嘴转身就跑了。 “慕雅姐?你等等我!”许碧立刻追了上去。 傅楚窈站在两人身后喊了一句,“……许碧,好好跟着啊!呆会儿估摸着开饭了,要带她回来!” 许碧远远地应了一句什么,但傅楚窈没听清。 想着许碧这人虽然也挺讨厌的,可帮着秦慕雅带个路……应该是没啥问题的。 于是傅楚窈便放下了心,继续开始迎接客人。 ------------ 第二百七十八章满月酒(十一) 秦慕雅跑了。 她心里不快活,在这异地他乡的也忍不住还是要使小性子,却也不敢走远。 而许碧又暗藏私心想要巴结秦慕雅,当下更是百般奉承…… 不多时,秦慕雅被许碧哄得回心转意,两人才又结伴回到了福东记。 见负气跑出去的秦慕雅终于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席上,大伙儿都放下了一颗心。 其间,王莉、沈丽琴等人已经看出了秦慕雅与武俊佑、傅楚窈之间的关系……不由得在心里敲起了小鼓。 只是,这些都是人精,心里虽然犯起了嘀咕,可面上仍是笑吟吟的,热情得很。 一场热热闹闹的满月终于结束了。 方氏是不爱热闹的。 所以吃完了酒席,她就向王莉提出了告辞。 王莉张罗着让秦慕雅跟方氏打个招呼,可秦慕雅却记恨着这个方氏是傅楚窈的奶奶……她才不要跟方氏打招呼呢!所以就气鼓鼓地把头给转到了一边。 王莉有些尴尬。 倒是方氏笑了笑,说道,“……大约是大城市的姑娘来了我们这儿,不习惯得很。王莉你好好照顾这孩子吧,别让她奶奶担心。” 王莉应下。 方氏便起身离开。 武俊佑陪在方氏的身边。 刚才王莉让秦慕雅跟方氏打招呼的时候、秦慕雅装作没看到,还把头转向一边……可眼看着俊佑哥居然跟着傅楚窈的奶奶一块儿走了? 秦慕雅急了! “俊佑哥,你上哪儿去啊?”秦慕雅扁着嘴儿叫喊了起来。 武俊佑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你管好你自个儿就成。” 他头也不回地扶着秦慕雅走了。 秦慕雅气得又开始掉眼泪。 事已至此,王莉已经没办法装做不知道……也幸好方氏已经离开,她才笑问秦慕雅,“慕雅啊,你和俊佑……” “我不认识他!”秦慕雅怒气冲冲地说道。 ――凭谁也能看出,秦慕雅这是在说气话呐! 但王莉是个人精。 当下她也不拆穿秦慕雅,只是笑眯眯地说道,“哦哦,你俩不认识啊……” 等客人散去,王莉也跟傅楚窈打了个招呼,这才与丈夫田勇一块儿,带着田雨秀一家,以及儿子庆庆和秦慕雅回去了。 到了县委家属大院,因为家里地方小,而且秦慕雅还客居田家;所以王莉又安排田雨秀一家住进了县委招待所。 田雨秀正求之不得呢! 虽然说,她今天敞开了心扉,跟父亲、继母都聊得挺好的。可说到底,王莉还是她的后妈……那个家,早就已经不是她的家了!住招待所多方便啊,而且房间还大,住着还自在些! 所以她毫不在意,笑眯眯地跟梁卫国一块儿,带着儿子大喜住进了招待所。 王莉则让田勇抱着儿子庆庆,她则亲亲热热地挽着秦慕雅的手,四个人一块儿回了家。 夜里,王莉趁着秦慕雅去洗澡的个空儿,偷偷地给京城的邬老师打了个电话。 “……邬老师好!对对对,我是王莉,对对……啊,是啊,今天满月……谢谢,谢谢!啊?在,在呢!慕雅她去洗澡了……啊,邬老师,我就想问问,慕雅她跟武俊佑……到底怎么了?”王莉期期艾艾地问道。 话筒里传来了邬老师惊讶的声音,“……什么?俊佑也在?他在那儿干什么?哎哟我就说呢,慕雅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跑去了连城!原来……俊佑在那儿啊!” 王莉愣了一下,不敢接话。 邬老师又问,“……王莉啊,那,慕雅现在在干什么呢?” 王莉小心翼翼地说道,“慕雅她去洗澡了……哎呀邬老师,我们之前也不知道的。到了今天才晓得,原来方婆婆的孙女儿啊,就是那个阿窈、傅楚窈,她跟武俊佑正在处对象呢!” 电话那头的邬老师默了一默,轻声问道,“阿窈在跟俊佑处对象?他俩怎么会在一起?” “是的呢!那个,年轻人的事啊,我们真不晓得!今天一去,先是知道了阿窈正在处对象,然后呢,阿窈的对象……原来慕雅也认得啊,哈哈哈……哎,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呢,哈哈哈……” 这话说得,连王莉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 邬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嗯,是挺巧合的,谢谢你啊王莉,慕雅这孩子被宠坏了,所以可能还要烦你再多照顾她几天。老秦已经让人过去接她了,接他的人,是何光映的孙子何潇,到时候也要麻烦你接应一下……” 王莉顿时心领神会! ――这次秦慕雅来连城,简直莫名其妙!所以,这丫头还真有可能是从京城偷偷跑出来的……再看看她今天在福东记的表现,不难猜出,她肯定是冲着武俊佑来的! 这时,电话那头的邬老师又说道,“好了王莉,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总之,慕雅就拜托你了……” 也不知为什么,王莉从邬老师的声音里听出了充满了浓浓的疲倦感…… 所以王莉也就没提“那您要不要跟慕雅说几句”这样的话,而是很乖巧地说道,“……哎,好的好的,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慕雅的。” 放下电话,王莉悄声问田勇,“哎,那个武俊佑……到底什么来头啊?阿窈怎么就跟他好上了?以及……怎么又扯上了秦慕雅呢?” 田勇正趴在床上逗欢欢玩,听了妻子的话,想了想,说道,“……你忘了武继宗么?” 王莉一怔。 ------------ 第二百七十九章满月酒(十二) 王莉听丈夫田勇提起了“武继宗”这三个字…… 她突然恍然大悟! “对啊,武继宗!我怎么就忘了这一位呢?哎,也是他英年早逝……要是当年他没死啊,恐怕现在的军委主席非他莫属吧!”王莉叹道。 田勇也说道,“秦老爷子和何老爷子,当年还是武继宗手下的兵咧!那个武俊佑啊,我想着,他是不是……就是武继宗将军的后人啊,孙子?可当年武继宗将军为国捐躯的时候才三十出头,没听说他有儿子啊……不过,也有可能当时人家的老婆孩子留在乡下……” 王莉想了半日,说道,“这么说来,我就能想通了……” “什么?”田勇反问。 王莉说道,“你瞧瞧秦慕雅……摆明了她就是追着武俊佑来的!她喜欢武俊佑,但武俊佑又跟傅楚窈处对象……刚我打电话给邬老师,邬老师说了,何老爷子的孙子何潇会过来接秦慕雅回京……” 田勇瞪着他老婆。 王莉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还没明白过来啊!邬老师的言外之意……就是她不承认武俊佑!而且啊,她认可的孙女婿,是何光映的孙子何潇!” 田勇奇道,“……这还用问?换了是我,我肯定也选何家啊!武继宗再厉害,那也已经作了古,武俊佑他就是个孤儿!没根没基的,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你再看看何光映,啊,人家那军衔就不用说了吧?他还有两儿一女,外加两个儿媳一个女婿……六个儿子辈的人里,四个从军两个从政!你说说,是你的话,武俊佑和何潇这两人,你选哪个当孙女婿?”田勇反问王莉。 王莉有些不好意思,白了丈夫一眼。 “不过,这跟我们也没啥关系。”田勇又回过头去,继续逗弄儿子。 王莉不同意了,“……怎么跟我们没关系呢?首先秦慕雅就是个自动送到咱家门口的梯子啊!还有,到时候何潇一来……又是另外一把梯子上了门!哎,我们跟这俩年轻人搞好关系,就是跟他俩身后的秦家和何家搞好了关系啊!” “你看看你,这已经是第二任的县长了,再过两年到了期,还进不了桐家市委的话……难道以后还要下放到乡里、镇上去嘛!”王莉嗔怪道。 听了妻子的话,田勇郁闷地长叹了一口气,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莉又白了他一眼,“那还能怎么办?” 田勇和她做了好些年夫妻,当然知道她的手段! 犹豫了一会儿,他说道,“……你这么多年都没有生育,亏了方婆婆给你调整身体。还有雨秀……阿窈是三番四次救了她的命,第一次是从大蟒蛇的嘴里生生地把雨秀给救了下来,第二次雨秀生孩子的时候,也凶险,亏得阿窈啊……” 说着,田勇又道,“再说了,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有病痛。你瞧瞧四海的孙女儿……千万别得罪了方婆婆和阿窈,一是咱不有忘恩负义,二是以后说不定就有要求人的时候,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王莉嗔道,“……谁让秦慕雅和阿窈不对付呢?不过,这也不用你教,我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让秦慕雅看着高兴,也不会真让阿窈吃亏的!” 田勇又看了妻子一眼,然后俯下身去逗弄孩子去了。 傅楚窈在福东记混忙了一通,直到过来吃满月酒的最后一个宾客离开,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少是圆满完成了一个任务! 她跟张桃子说了一会儿话,准备离开。 哎,这一顿筵席下来,她虽然不抽烟也不喝酒的,却沾染了满身的烟味儿和酒气!现在就想赶紧回去,好好洗个澡、再洗个头,换身清爽的衣裳。 结果她一下楼,就看到了武俊佑。 他骑在她家的那部旧单车上。 ――那部旧单车还是南瓜仔去淘换回来的。 傅楚窈不想买新单车,是因为她和奶奶都不会骑;但家里也需要一部单车,防着有时候也需要运点儿重东西。所以淘换了一部旧单车回来,平时都是南瓜仔在用。 此刻,武俊佑骑在车上,双手撑着单车的车笼头,一只脚踩在脚蹬子上,一条大长腿直接踩在了地面上…… 他没有穿军装,少了些硬朗与冷傲同,却显出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儒雅气质。 见傅楚窈从福东记里出来了,武俊佑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踩着单车就朝她溜了过来。 “奶奶让我来接你……”他笑眯眯地说了句。 傅楚窈亦咯咯笑道,“哎哎哎!调头调头……” 听了她的话,他果然骑着单车,在旁边的空地里调了个头,又朝着她驶了过去。 傅楚窈助跑了几步,双手扶着他的腰,轻巧地坐在了单车后座上。 他踩着单车带着她开始疾驰。 她只觉得双耳与面颊处被寒风刺得生疼,索性将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还将自己的面庞贴在了他的后背处。 傅楚窈突然感觉到他的胸腔在震动? 她不由得探头问道,“……什么?” “你冷不冷?”他问。 她并不冷。 可是,她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冷呀!” 武俊佑放慢了车速,然后长腿一踩地,停了下来。 单车却停着,可傅楚窈的两腿还悬空着坐在单车后座上,却看到他只一脚踩在地面就可以稳住车身,不由得有些羡慕。 再一看,老武准备脱外套了? “俊佑哥我跟你闹着玩呢!我不冷,真不冷……”她赶紧说道。 迟了。 武俊佑已经除下了外套,并且已经将带着他体温的外套给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还认认真真帮她系上了扣子…… 一直系到了风衣最上面的那一粒。 本来身材就娇小玲珑的傅楚窈,穿着他的衣服……硬是把短款风衣当成了中衣大衣来穿。 傅楚窈歪着头看向他,眼神亮晶晶的。 “奶奶让我们早点儿回去呢,我要开动了啊!”他笑着说了一声,然后蹬起了单车。 傅楚窈依旧用双手环着他的腰。 “俊佑哥,我还不会骑单车呢……”她的声音莫名其妙就带上了几分软糯娇嗔。 武俊佑道,“明天就教你!” “俊佑哥,这儿附近的人我都认识!当街跌了跤可不好看!明天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去学吧……对了俊佑哥,是不是一定要摔好多次才能学会啊?”她有些犹豫地问道。 他斩钉截铁地答道,“我教你,包你一天就学会!” 她仰着面儿问,“真的?那,那万一我学不会呢……” “学不会?那,那以后就让我接送你一辈子吧!” 傅楚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赶紧把自己的脸又贴在了他的后背上,还悄悄地抿着嘴儿笑。 哎呀呀,俊佑哥也学会说情话了…… ------------ 第二百八十章学骑车(上) 头一天晚上忙王莉儿子的满月酒,一直忙到九点钟,再回家洗澡洗头、稍微收拾一下再搓干头发什么的……傅楚窈睡下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只是,她还惦记着今天老武要教她骑单车呢! 所以一大早的,傅楚窈还是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方氏见了睡眼惺松、无精打采的孙女儿,嗔怪道,“昨天那么晚才睡,今天就该多睡会儿,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 傅楚窈打着呵欠说道,“奶奶早啊!昨天从中午起就没看书了呢……所以今天要早点起来看书,还有啊奶奶,今天俊佑哥要带我出去,上外头去学骑单车去!” 方氏听了,也觉得孙女儿学会了骑自行车比较好。 想了想,方氏又道,“既然你不想耽误学习,不如……呆会儿我把午饭先给你俩预备着,你还按着平时的习惯来,上午下午在家看书,趁着午休的两三个小时去学学骑车?” 傅楚窈很以为然,笑道,“谢谢奶奶!不过,也不必预备什么,我俩出去买俩馒头应付一顿也成的。” 方氏没理她,径自去了厨房。 傅楚窈去洗漱了。 武俊佑早已起来了,这会儿正跟南瓜仔在院子里忙碌。 原来方氏以前就交代过南瓜仔,让他在有空的时候在墙角边再砌上二层架,用来放花盆。 但南瓜仔也一直都腾不出时间来…… 趁着武俊佑在家,南瓜仔就大着胆子跟武俊佑说了下。 武俊佑听了,二话不说,立刻就让南瓜仔去准备材料……前一天南瓜仔已经把所有的砖啊、水泥啊、石灰啊什么的全都弄了回来。 所以这一大早的,武俊佑就和南瓜仔各穿了一身旧衣,又围了两条方氏的围裙,两人合力在院子里砌砖架呢! 傅楚窈坐在饭厅里吃早饭,看着他俩砌砖架;吃完早饭,她又拿了书过来看…… 到了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武俊佑和南瓜仔做完了活计,方氏便念叨着让孙女儿和武俊佑准备出门,早去早回。 傅楚窈抿嘴一笑,上楼换衣裳去了。 武俊佑也换好了衣服。 两人拎着方氏准备好的一个包袱皮,一块儿出了门。 关于去哪儿学骑车,傅楚窈已经想好了! 她家住在县汽车站旁边,这儿虽然热闹,却也是城乡结合部。骑单车再往城外走上几里地就能出城,那儿有家汽修厂,汽修厂门口有条长长的乡级马路,但平时很少有车辆来往…… 武俊佑骑了单车,带上她,两人朝着城外赶去。 几里地,骑自行车也就是十来分钟左右就到了。 到了汽修厂门口,武俊佑下了车,让傅楚窈把包袱放到一旁去,然后他让傅楚窈扶住了单车的车头。 老实讲,因为傅楚窈根本就不会骑单车,所以平时连推车都少。此时她推着单车慢慢的走,只觉得连推车都费劲! ――车头又重,而且稍微扭一扭就觉得有些重心不稳。 武俊佑扶着后座,啥也不说,就是帮她稳着。 “啊……俊佑哥,它要倒了!!!” “啊啊啊啊,俊佑哥,为什么它会自己扭?” “俊佑哥怎么办啊,它怎么不听我指挥了……” “俊佑哥,车龙头好重啊,啊,不行不行我好累啊!” 反正周围也没别人在,傅楚窈就肆无忌惮地大呼小叫,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出糗。 不得不说,她推着单车在空地上走了大半个小时以后,很快就有了心得,也能掌握得了两轮车前进、转弯的规律了。 两人停下来,喝了口水。 武俊佑又让她试着用单脚踩着单车滑行,稍有不对劲,就让她自个儿跳下来。 傅楚窈前世今生都不会骑,不由得有些胆小。 可经不住武俊佑的再三保证…… 最终她还是大着胆子的开始溜了起来。 只是,刚刚还推行得稳稳当当的单车,这会儿一溜起来……也不知是她姿势不对呢,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车把晃得很厉害,根本没办法平衡! 武俊佑替她扶稳了车尾,非让她继续溜。 溜了好几圈下来,她好像有一点儿感觉了? 然而武俊佑也被累得气喘吁吁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就停了下来,“俊佑哥,我们休息吧!” “再练一会儿!”他坚持道。 “俊佑哥我饿了!”她撒娇。 武俊佑哄她,“乖,再坚持一下,溜完三圈就停下来休息吃饭。”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扁嘴道,“……那你答应我,等我学会了我带你!” 闻言,武俊佑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 他一本正经地答道。 于是,在武俊佑的扶持下,傅楚窈又溜了三圈。 可好不容易才等到三圈溜完了…… 武俊佑又道,“……再溜一圈!” 傅楚窈不依了! “俊佑哥!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她撅起了嘴儿。 他仍然好脾气地哄她,“乖,听话,再溜最后一圈……这次我保证,绝对是最后一圈了!” 哼! 傅楚窈气呼呼地扶着单车又溜了起来。 刚才还能说,她只是向他撒撒娇,并不是真的肚子饿;可现在是真饿了嘛,这个老武也真是的……怎么连她肚子饿也不管啦! 呃,啊??? 这什么情况啊? 正在溜车的傅楚窈突然瞪大了眼睛! 按道理来说,老武他应该是……跟在她身后,一溜小路帮她扶着车后座才对啊!!! 可是,可是…… 为什么他会站在她的前方??? 所以说…… 霎时间,傅楚窈又惊又喜! ――难道她已经会溜车了? 她忍不住朝后看去。 可这么一转头,她立时重心不稳,惊呼了一声“哎哟”,连人带车都倒了下去…… ------------ 第二百八十一章学骑车(下) 见傅楚窈跌倒在地,武俊佑急忙跑了过去,一个公主跑,就把她从地上给抱了起来。 傅楚窈扁着嘴,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我就说嘛……别人都说了,学骑自行车,不跌跤就学不会!”她带着哭腔说道。 武俊佑哭笑不得。 “摔哪儿了,疼不疼?让我看看……”他柔声问道。 傅楚窈眨眨眼睛,看着他一脸心疼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说道,“疼!可疼可疼了!” 武俊佑皱着眉头不吭声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一旁的草地上坐着,然后蹲在她身边,想卷起她的裤脚看一看她的膝盖。 傅楚窈道,“膝盖不疼,而且裤子穿多了,卷不起来!” 他打量了一番她的两条腿,确实裤子上并没有摔倒以后应有的擦灰现象。 嗯,所以,她的腿没有受伤…… 那就应该是手肘和手掌的位置受了伤? 于是,他的视线又转移到了她的棉衣袖子上。 傅楚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撅着嘴儿说道,“……手也不疼!” 她把头转到了一边,不肯看他。 武俊佑笑了。 “那,到底哪儿疼啊?”他和声追问。 她“哼”了一声,赌气道,“……不告诉你!” 看着她使小性子的可爱模样儿,那本来就漂亮又饱满的嘴儿还微微撅起…… 武俊佑盯着她的嘴儿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凑了过去。 “唔!”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老武他,他他他…… 他已经含上了她的唇。 一番缠绵缱绻的热吻过后,武俊佑依依不舍地离了她的唇,又看着她笑,“……哪儿疼?” 可是,傅楚窈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早就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跌过跤了…… “啊?什么……不,不疼啊……”她红着脸,迷迷糊糊的说道。 武俊佑低下了头,再一次含住了她的唇瓣。 傅楚窈整个人都酥软了…… 半晌,他才喘着粗气放过了她,又问,“……那儿疼?” 傅楚窈睁着一双漂亮的杏眼,茫然地看着他。 看着她面上原本莹白细嫩的肌肤透出了浅浅的粉红色,眼波儿媚得像要滴出水来似的,一双菱角红唇润润的、还微微地开启着…… 武俊佑眸色深沉,嘴角也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但傅楚窈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啊,他问她哪儿疼? 是不是因为……刚才她溜单车跌倒了,又骗他说跌跤疼? 所以,他是在问她哪儿疼? 哎,哪儿都不疼啊! 她是在生气…… 气他明明说好了会一直扶着车后座不放手的嘛!可他就是放了手,然后害她跌了跤! 想到这儿,傅楚窈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他突然放了手,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其实已经会溜车了? 这时,武俊佑见她久久不答,不由得抿着嘴,再一次向她逼近……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她都看到他嘴边的浅浅酒窝了…… 哼,这个混蛋老武!他其实是在笑,是吧?然后,他还想用这种酷刑来逼她就范…… 傅楚窈连忙推开他,急急地说道,“疼!疼疼疼……” 武俊佑眉毛一挑! ――她还敢说疼???这小丫头……她要是真疼,早在第一次他吻上她的时候就会哭出来的了! 可是,他在亲吻和吸吮她的时候,她居然还知道微微地回应! 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武俊佑没理她。 他低下头,再一次含住了她的唇瓣。 这一次,他有些凶残。 吸吮的力度很大,还用牙齿轻轻地咬她,甚至还用下巴上剃净了、却又还留着茬儿的胡子根去扎她嫩嫩的脸蛋…… 这种陌生、又带着危险侵略意义的吻,让傅楚窈觉得很不安。 她实在很害怕他再一次擦枪走火,也害怕有人来会看到…… 最后,直到她眼泪汪汪的,武俊佑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傅楚窈本来想骂他的…… 可她一看到他那双像猛兽盯着猎物的、冰冷又凶狠的眼神,就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不会忘记,她和他在京城军区住招待所的那个晚上,他就擦枪走火了……在那个时候,他盯着她的眼神,就跟现在一样。 老武他…… 他现在有些控制不住他自己。 傅楚窈乖乖地低下头,不敢开骂。 可是…… 她肚子饿。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可怜兮兮地说道,“俊佑哥,我,我饿……” 武俊佑确实再一次失态了。 他在那儿咬了半天的腮帮子,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满腹的邪火…… 谁知道这小丫头又哭哭啼啼地喊了这么一嗓子! 武俊佑看了傅楚窈一眼。 他闭了闭眼。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微微泛红的桃花眼,绯色的面颊犹如醉颜微酡;偏偏说起话来娇滴滴又带着哭腔,自如娇莺初啭…… 武俊佑突然垂头、抚额。 完蛋!!! 身下突然传来了一阵畅快淋漓的感觉…… 呆会儿回去要换裤子了。 “俊佑哥,你、你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为啥老武一副疲惫虚脱的样子啊? 待余韵退散,武俊佑才松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饿了就吃吧。” 傅楚窈“哦”了一声,转身去拿了奶奶给准备好的包袱。 打开包袱,里头是几层厚实的毛巾,再剥开毛巾,就露出了两个铝制的饭盒。 一个饭盒里装着俩馒头和俩包子,另一个饭盒里装的是稀饭。因为保温措施做的好,到现在……稀饭还有些微微的温热呢。 傅楚窈一边啃包子,一边问武俊佑,“俊佑哥,呆会儿吃完饭,你再陪我溜一会儿吧?” 武俊佑“嗯”了一声。 傅楚窈一怔。 她转过头,怀疑地看着他。 ――为什么老武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他为什么不高兴啊? 好啦,虽然她是骗了他,明明没有摔疼却说疼……可他吻了她这么久吖!这笔帐怎么算,都是她吃亏好不好? 那他为什么不高兴啊? ------------ 第二百八十二章刁难(上) 在外头吃完饭,武俊佑陪着傅楚窈又溜了一会儿的车,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结伴回了家。 回到家,武俊佑让傅楚窈去楼下院子里看书学习,他则在二楼的书房里,关着房门不知在干些什么…… 傅楚窈觉得他有点儿怪怪的。 不过想想,今天本来还好好的吖,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既然想不到原因,那就不想了算了! 傅楚窈捧着书本看了起来。 才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拍起了院子门。 “谁啊?”傅楚窈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椅上,扬声问道。 外头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傅经理,你开开门,我是杨小虎!” 杨小虎? ――杨小虎是福东记的伙计,为人特别机灵。 傅楚窈连忙从秋千椅那儿站了起来,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她就看到了杨小虎着急的表情,“……傅经理,是这么一回事儿……那个,王莉王科长正带着一个姑娘在我们药膳馆用餐呢,结果卫生局的人过去检查,还非要我们关门停业整顿……” “所以张经理(张桃子)让我马上过来一趟,接您去药膳馆儿!看看这事儿怎么处理。”杨小虎一口气给说完了。 傅楚窈顿时皱起了眉头。 现在是下午三四点,王莉带着个姑娘在福东记用餐? 那姑娘就是秦慕雅吧? 可是,王莉为什么要在这不三不四的时间里,带着秦慕雅去福东记用餐?以及,又怎么会刚好撞上卫生局的人去福东记检查工作? 吴桂花的人脉极广,卫生局的人,她也认识。 但傅楚窈对自家餐厅的要求更高……在这个餐饮行业还没有建立卫生等级的时代,傅楚窈已经要求自家餐厅的一切卫生标准都是高于卫生局要求的…… 所以,当初卫生局的人也曾经突击检查过福东记,也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来。 而现在距离上一次卫生局做突击检查,不过也才隔了个把月……实在没理由再次突击检查。 想了想,傅楚窈问杨小虎,“……你问了卫生局的人没有,他们是专门来检查我们福东记的,还是说,周围的餐馆儿全部都突击检查?” 杨小虎道,“……卫生局的那个人,以前没来过我们福东记!不过,有人说,他本来是卫生局的一个门卫……哎,傅经理,我踩了三轮车过来,要不,你过去看看?” 傅楚窈放下了书本,说道,“走,去看看!” 她也来不及交代武俊佑,直接出了院子,反手带上了门,上了杨小虎的三轮车的车斗。 两人匆匆赶到了福东记。 傅楚窈一眼就看到好些人都围在福东记的门口…… 她跳下了车斗,挤进了人群。 一个穿着卫生局制服的粗鲁大汉,正站在福东记门口骂骂咧咧的。 “……我让你们关门停业整改!你们没听到?啊?我告诉你们啊,你们要是不听,那就是违反纪律,违反法律!上面有的是人来整治你们……” 周围围观的群众们都在指指点点的。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她突然抬起头一看…… 自家福东记的三楼贵宾包厢的窗户那儿,似乎有两个人正探出了头,还往下看? 她思忖片刻,已经明白了过来。 首先,卫生局执法,那也是有文件规定的,一年抽查多少次这样。除非是专项检查,才有可能搞突击。所以不太可能……上个月刚检查完,这个月又检查。 其次,为啥卫生局的人偏偏就趁着王莉带着秦慕雅来店里吃饭的时候检查? 而且连城又不大,自家餐馆里已经有人认出,穿着卫生制服来店里检查卫生的,居然是个门卫? 呵呵…… 想也知道,肯定是王莉知道秦慕雅跟她傅楚窈不对付。所以,王莉为了讨好秦慕雅,故意找个人出来找福东记的麻烦? 傅楚窈有些生气。 纵使王莉在安排这一切的时候,自认为已经避开了用餐高峰期,应该对福东记没有影响。但问题就是,连城县真不大,任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很有可能就能闹得全城皆知! 所以,她不能放任! 傅楚窈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朝着那个满嘴喷着唾沫的中年男人说道,“……同志,你好。我是福东记的傅经理,请问,您是卫生局的工作人员吗?” “我不是,你是啊?”男人凶恶地说道。 傅楚窈微微一笑,“卫生局的工作人员来我们餐馆检查工作,我们当然非常欢迎了!所以,麻烦您出示一下您的工作证……” 男人一愣,立刻有点儿慌了。 “工作证?我身上的这套衣裳……你没看到哇?啊?我这一身,那可是正正经经的卫生局的制服!你这个小妹子,居然还怀疑你的顶头上司啊?”男人骂骂咧咧地说道。 傅楚窈转头交代杨小虎,“……小虎啊,你去一趟派出所。就说,有人冒充卫生局的人,想来我们餐馆讹钱……” 围观的众人立刻开始嗡嗡嗡地议论了起来。 杨小虎应了一声,拔腿就跑! 那男人慌了,“哎你这小姑娘!你都不知道我是啥来历……你就敢报警啊,我跟你说啊小姑娘!你可是摊上麻烦事儿了,你……” 傅楚窈看着他,微微一笑,“既然您拿不出工作证,那我也只好请公安来验一下您的身份,您要真是卫生局的人,呆会儿我亲自陪着您去检查工作,怎么样?可您要是……不是卫生局里的人……” “或者说,您确实是卫生局的人,可您并不具备检查工作的资历的话……那我可是要向卫生局领导反应这事儿的。毕竟,连城县卫生局,是由桐家市卫生局管理的,这桐家市卫生局呢,又是由省卫生局管理的……您说,对吧?” 男人呆住了。 傅楚窈看着那个男人,冷笑了起来。 这时,突然有人喊了声,“……阿窈?” ------------ 第二百八十四章刁难(下) 傅楚窈爽快地应下了。 她接过了刘科长递过来的通知书和笔,快速地看了一遍,然后在通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刘科长,想问问是现在就开始检查吗?”傅楚窈又问。 刘科长点点头,“对,现在就开始。而且咱们还得抓紧时间……今天下午,建设路上的所有饭馆儿,都得全部查完呢!不合格的单位必须停业关门检查……” 正围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张胖子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整一条建设路上的所有的饭馆,今天下午一下午得全部查完? 那他的小馆子…… 张胖子没心思看热闹了,急急忙忙地往自家的小馆子冲。 傅楚窈则冲着刘科长笑笑,“刘科长你们辛苦了,里面请吧!” 刘科长笑了笑,正要往里走…… “刘科长,请等一等!”傅楚窈又笑盈盈地叫住了他。 刘科长一愣,扭头看向她。 傅楚窈道,“刘科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一问您,您要是方便回答……那当然最好;要是不方方便回答的话……”说到这儿,她便戛然而止了。 刘科长顿时就带上了几分警惕。 ――这小傅想问什么问题呢? 再想想,刚刚田县长火急火燎地赶到卫生局,拍着桌子骂着娘的让他们卫生局现在、立刻、马上赶到建设路去开展大小食堂饭馆去搞突击检查的事儿…… 难道说,这事儿跟福东记有关? 刘科长不禁暗自思忖。 可要说是田县长想要针对福东记,那也不能吧?毕竟昨天田县长的儿子摆满月宴,就设在福东记。而且刚才刘科长出门的时候,田县长还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下基层搞工作是应该的,但不能扰民,只要认真贯彻了工作就行…… 这意思,铁板钉钉地就让让他们卫生局的人把突然检查这件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嘛! 更何况他们卫生局的人,上个月才响应了国家创建卫生文明城市的号召,才在全城范围内开展了一次全面卫生普查工作…… 福东记的情况怎么样,刘科长很清楚! ――那简直就是文明卫生的典范啊! 那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什么事儿呢?”刘科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傅楚窈微微一笑,“……是这样的,我们好多老百姓呢,也从没见过卫生局的人是怎么查卫生的。所以呢,我想代大伙儿问问,您几位在检查福东记卫生情况的时候,能不能有老百姓旁观啊?” 刘科长一愣。 按规定来说……呃,卫生普查呢,是没有保密条框的。但是小傅这意思,是她对福东记内部的卫生情况特别有信心?所以不怕卫生局的人普查? 想了想,刘科长说道,“……按我们局的规章制度来说的话,那个,我们局里可没这规定。”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邀请几位街坊旁观,看着您和同志们检查我们福东记的卫生情况……这样可以吗?” 刘科长就更不明白了。 但这要求可是傅楚窈自己提出来的,他无所谓。 “……可以啊!也欢迎大家监督我们的工作啊!”刘科长还不忘打官腔。 傅楚窈笑道,“好的好的,那麻烦您等一下,我这就去跟大伙儿们说说……” 说着,她走到了一边,朝那些仍围在福东记门口看热闹的街坊说道,“各位,现在是这样。卫生局的同志们要开展卫生普查工作,我们福东记呢,当然是积极配合了!” “但是呢,为了让这项工作更加公平公正和公开,我们想邀请几位街坊参与检查工作。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参加旁观哪?”傅楚窈笑问。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 见众人只是议论纷纷,并无人响应,傅楚窈又来了一句,“无论检查结果怎么样,等检查工作结束以后,我们都会送出一次九折优惠的机会……”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响应,“好,我来!” 一有人带头…… 众人纷纷响应―― “我也来!” “算我一个!” “我我我!我也来……” “还有我!” 傅楚窈选了近二十个人出来,将他们分成了五个组,每个组都跟定一个卫生局的科员。 接下来,刘科长就带着科员们,拿出了检查用的表格,踏进了福东记,开始检查。 不得不说,傅楚窈对福东记的卫生情况是非常自然的。 因为早在福东记创建之前,她就已经考虑过卫生情况了;所以在培训员工的时候,楼面部的服务员们被狠狠操练的,是服务态度,而后厨部的大厨、二厨……甚至是打杂、洗碗的杂工,被反复吊打操练的,就是他们的卫生观念。 除此之外,傅楚窈还在福东记的内部,成立了一个自检部门。 这个自检部门的主要职责,就是专门负责检查……员工们是否有按照傅楚窈所制定的规章制度来完成自己的工作,甚至包括楼面部员工脸上的笑容,以及后厨部员工手上的指甲是不是干净等等。 一旦有员工被自检部门查出有违规违纪的,违规的员工会被罚款,而自检部门的员工可以按照违规罚获得双倍的奖励…… 到了月底,所有无违规的员工会获得一笔奖金。 所以这么一来,倒是很有效的将规矩给立了起来。 傅楚窈就站在门口等着。 这时,王莉带着秦慕雅,在张桃子的陪同下,慢悠悠地下了楼。 “喂,傅楚窈,刚我听说……你们餐馆里的饭菜,曾经吃死过人啊?”秦慕雅露出了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还不怀好意地看着傅楚窈,得意洋洋地问道。 傅楚窈并没有理会秦慕雅。 可她却紧紧地盯着王莉,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 第二百八十五章解决 看着傅楚窈面上的笑容…… 也不知为什么,这小姑娘通透又凌厉的眼神,让王莉觉得有点儿……头皮发麻。 正好秦慕雅又在王莉身后说着“听说你们福东记里饭菜吃死人”诸如此类的话…… 王莉面色一沉,“慕雅!道听途说的事儿可做不得准!自己没有确定过的事儿,可不能随便乱传啊!” 秦慕雅一愣,公主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不高兴地皱着眉头,可也碍着王莉的身份,只好没吭声……可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就重重地“哼”了一声。 王莉心里叫苦不迭。 瞧这事儿办得…… 既没能讨好秦慕雅,好像也得罪了傅楚窈? 王莉忐忑不安地说道,“阿窈啊……” 傅楚窈打断了她的话。 “王阿姨,没事儿,就是卫生局过来检查一下工作……啊,您二位已经用完餐了?”她笑盈盈地问道。 王莉“啊”了一声,说道,“嗯嗯,我们用完餐了,那个,要是有事儿,你跟你田叔叔说啊……”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谢谢王阿姨了,没事儿!真没事儿,就是卫生局的人过来做卫生普查。哦,对了,我还请了外头过路的人们跟着卫生局的人一块儿检查呢,看看情况怎么样。如果是我们福东记存在卫生方面的问题呢,我们当然愿意停业整改……” “可要是……我们福东记的卫生没有问题的话……”说这到儿,傅楚窈看着王莉,露出了“你应该知道”的笑容,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们福东记,也应该要当成典范和榜样,让让大家都知道知道,王阿姨,你说……是吧?” 说完,傅楚窈还特意将眼神投向了秦慕雅。 王莉面上的表情一滞。 她哪会听不出傅楚窈的言外之意? ――傅楚窈分明就是说,你要查我的卫生?查出来卫生有问题的,我认;可要是查出来我的卫生情况没问题的话……那你可得替我好好宣传宣传吧? 王莉没吭声。 可她却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起来…… ――要讨好秦慕雅,也不一定非要得罪傅楚窈。毕竟秦慕雅头脑简单,到时候再好好哄哄她就成;可傅楚窈却比秦慕雅难搞多了……虽然说,傅楚窈只是个开餐馆的,可她的餐馆却开到了省城,万一认识了省城的啥贵人……以后她也能通过傅楚窈的关系,去交往一下那些贵人啊! 这么一想,王莉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傅楚窈又适时地问了句,“……对了,王阿姨,您刚生完宝宝,虽然才出了月子,但老话都说,大月子三十天,小月子可要坐上一百天呢!您啊,还是要多顾一下自己的身体。” 王莉立刻笑道,“有劳你惦记!我啊,也是托了你的福!你看看你开了这家药膳馆啊,也方便了我!这样吧,我这就找你订三个月的汤水,每天送一盅去我家,至于是什么汤水呢,你帮我做主吧,怎么样?” 王莉这么一说,傅楚窈便也明白了她的选择,便笑道,“……为王阿姨服务,在所不辞啊!” 秦慕雅不耐烦听这两人打机锋,“哼”了一声就从傅楚窈与王莉的中间穿过,匆匆走了。 只是,秦慕雅这么一走…… 剩下王莉和傅楚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傅楚窈倒还好,可王莉却显得有些尴尬。 “王阿姨,您还是好好看着慕雅姐啊,不然……呆会她又乱跑了。”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王莉勉强笑笑,“那,我就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儿,你打电话给你田叔叔说,别怕事儿,啊!” “好咧,谢谢王阿姨。”傅楚窈依旧笑眯眯的。 看着王莉匆匆出去追秦慕雅了,傅楚窈暗自思忖――大约等过完年,她就得上一趟省城,去看看省长乔松的女儿乔姗姗了。 这时,武俊佑骑着单车过来了。 他把单车停在一旁,匆匆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 傅楚窈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灿烂绚丽的笑容,“俊佑哥,你要是早来一会儿的话,就能看到慕雅姐了!” 武俊佑还能不了解她? “秦慕雅过来找你麻烦?”武俊佑皱眉问道。 傅楚窈笑笑,“……那就要看,‘麻烦’这两个字,在你心中,是真麻烦呢,还是另外一个际遇。” “什么?”武俊佑疑惑地问道。 她拉住了他的手,笑道,“我们等一等,很快就知道了!” 这时,杨小虎匆匆地跑了过来。 傅楚窈叫住了他,向他低语了几句。 杨小虎连连点头,又匆匆地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卫生局的刘科长从福东记里出来了。 大约是因为这一次有群众旁观,所以所有的卫生局工作人员都非常认真、细致和小心。 检查卫生情况的时间较平时来说,稍稍有些长,却又由于来的工作人员比较多,还是很快就完成了。 刘科长和几个科员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在一纸通知单上签了字,最后又把那张纸递给了傅楚窈,说道,“小傅啊,我们检查完了,这是检查结果通知书,你先看一看,没问题的话就在回执上签字,再把回执给我。” 傅楚窈接过一看,在印着“卫生局现场卫生检查通知书上”,刘科长他们在“卫生情况良好”一栏上打了勾。 她由衷地笑了起来,“刘科长,我还想问您还有没有其他的指导意见啊?我们肯定会响应你们的要求,在年底之前再把卫生情况好好地搞一次,争取让全县人民都能享受到我们福东记的干净和卫生啊!” 刘科长笑道,“要是每一个单位都像你这样,这么重视干净和卫生就好喽!” 傅楚窈笑着在回执上签下了名字,又将回执还给了刘科长。 刘科长说道,“那……既然这边检查完了,我们就开始其他的工作吧!” 刚才那些跟着卫生局的人一块检查的老百姓们嚷了起来,“哎,我们的优惠券呢?” “有有有!别着急,来……”傅楚窈笑着说道。 站在一旁的杨小虎很机灵地递了一迭优惠券给傅楚窈,傅楚窈接过,又将那些优惠券一张一张地分发给了众人。 众人喜笑颜开。 见卫生局的人要走,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哎!既然咱们都看过福东记的卫生检查了,不如……再跟着卫生局去看看其他餐饮单位的卫生情况啊!毕竟都是跟我们老百姓息息相关的事啊!” 傅楚窈抿嘴一笑。 ――这杨小虎还挺机灵的!这么快就安排了人,假装群众起了哄? 福东记的卫生情况达标了…… 老实讲,这是福东记的份内之事。 但问题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福东记的卫生情况达了标,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这个结果。 但问题就是……如果整一条建设路上的餐饮店,只有福东记一家的情况是达标的,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所以,刚才傅楚窈交代了杨小虎,让他找个可靠人,挤在人群中煽风点火一下…… 最好能怂恿大家跟着卫生局一块儿去检查卫生。 如果其他餐饮店的卫生情况也能达标的话,那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损失啊!但如果不能达标的话,这卫生检查又不是她傅楚窈发起的…… 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除去除夕、大年初一、初二这三天,福东记会暂时休息之外,从初三开始开门营业……到时候,建设路上那些卫生情况不达标的餐饮店全部都被停业整改了,只剩下福东记一家,那客流量岂不是杠杠的! 杨小虎安排的那个托,一开口说话,便有些无事闲人纷纷响应了。 但也有人反对,“其他的店子又不一定给优惠券!” 那托又在人群中起哄道,“管他有没有优惠券,去看一看,见一见世面也是好的!你们不去啊,我去!” 其他人听了,犹豫了一会儿,便也跟着卫生局的人一块儿走了。 傅楚窈拿着那张通知书看了看,牵着武俊佑的手,进入福东记,去了她的办公室,给田勇打了个电话。 “田叔叔好,我是傅楚窈……对,是王阿姨让我打电话给您的!嗯嗯,刚才卫生局来我们这儿检查卫生呢,托您的福,我们福东记的卫生情况是良好!所以我也给您报个信儿,谢谢您和王阿姨的关照……对了,王阿姨在我这儿订了三个月的汤水,不如,我们再赠送一份汤水给您吧!您看看,您日理万机的,也要注意身体啊……嗯,对对对,是的……嗯,好的好的,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傅楚窈放下了电话,看着武俊佑,笑眯眯的。 武俊佑盯着她面上得意的笑容,心想这小丫头又干了什么事啦? ------------ 第二百八十六章芝麻糖(上) 傅楚窈跟田勇讲完了电话,又看了看武俊佑。 见他皱着眉头…… 她“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今天这事儿,说了一遍给武俊佑听。 武俊佑怒道,“狗眼看人低。” “人各有志吧!人呢,总是想往高处走的。只是,有的人在往上爬的时候,会顺便托别人一把;而有的人呢,是踩着别人往上爬的……我倒是可以理解他两口子的心态。”她笑道。 武俊佑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慢悠悠地说了句,“你倒是想得开。” “我想得开,那是因为……我有这本事想得开。要是换成了别人,恐怕就被打倒了!”傅楚窈说道。 见她睁着一双大眼睛,那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正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灵动模样儿…… 武俊佑不禁失笑。 “差不多快到饭点了,咱们回去吧!你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奶奶在家担心呢!”他催促她道。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那不是当时着急嘛,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走吧走吧!对了俊佑哥,咱们回去的时候绕一绕路,去集市买点儿越氏芝麻糖吧!这几天好馋啊……” 看着她一副小女孩的天真模样儿,武俊佑叹了一口气,“那走吧!” 两人走到了楼下。 刚好遇上杨小虎兴冲冲的往上跑! 杨小虎见了傅楚窈,连忙说道,“傅经理,你知道嘛,张胖子的店被卫生局给封了!”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奇道,“张胖子是谁?” 杨小虎知道武俊佑是傅楚窈的对象,就简单的解释道,“……张胖子也是开餐馆的,刚才卫生局来我们这儿检查卫生的时候,张胖子也过来看热闹,还造谣说我们福东记的菜吃死人了,卫生局才来管这事儿的……” “张胖子的店被封了?”傅楚窈有些奇怪。 按她的认知来说,卫生局办事也是按规章制度来。 就算企业单位的卫生情况再怎么不好,卫生局也只会按照规定来评分,实在是严重超标的,才会要求停业整顿…… 而杨小虎所说的这种……被卫生局直接封店的现象,傅楚窈还真没听说过。 “张胖子干嘛了,为啥卫生局要封他的店啊?”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杨小虎道,“张胖子的小馆子里没厕所,平时他和他婆娘上厕所都要去外头的公共厕所……然后他嫌麻烦,就弄了个粪桶,那粪桶就放在灶前,洗碗盆子就搁在粪桶上……” 傅楚窈一愣,俏脸顿时皱成了包子。 什么啊,怎么这么恶心! 感觉像是听着杨小虎的述说,她都闻到了那种恶心的气味似的…… “好啦,你们忙吧,我先回了,有事儿再去叫我。”傅楚窈匆匆交代了杨小虎一声,就拉着武俊佑下了楼。 到了楼下,武俊佑骑了单车,带上了傅楚窈,两人就去了汽车站附近的那个大型集市。 在集市里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有个卖花生糖、芝麻糖的老太太。老太太姓越,所以大伙儿就自动自觉地把她做花生芝麻糖称之为越氏芝麻糖。 越老太太做的芝麻糖香而不甜、脆而不腻……傅楚窈和奶奶方氏都爱吃。今天早上的时候,方氏还念叨了几句,说昨天本来要去买糖的,结果卖完了…… 想想也对。 眼下又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备点儿年货。大家都知道越老太太做的芝麻糖好吃、还实惠,所以越老太太的芝麻糖好销,这也在情理之中。 傅楚窈也就是想来碰碰运气。 到了集市…… 还真是巧了! 这天都快黑了,越老太太才背着箩筐、拿着个小凳子到了那个角落里……她连摊子都还没来得及打开呢! “越婆婆好!”傅楚窈赶紧过去了。 越婆婆一回头,笑了,“阿窈啊,你奶奶呢?” “我奶奶在家等着吃您做的芝麻糖呢!”傅楚窈甜蜜蜜地说道。 越婆婆笑成了一朵花儿。 “有有有!今天你最早了!来,看看吧,我弄了一上午才做好的,然后又在家里洗被子晒被套啊……搞到现在才有空!” 说话之间,越婆婆已经打开了箩筐…… 傅楚窈立刻闻到了浓郁的芝麻香气。 她深呼吸一口气,急急地说道,“越婆婆,快给我称上四斤吧!” ――她知道越婆婆的规矩。越婆婆做的芝麻糖是没有防腐剂什么的,所以一般有人来买她的芝麻糖,她最多也就是一斤一斤地卖,万万不肯一下子卖好多给同一个人的。因为芝麻糖放久了会坏。 “四斤?”越婆婆怀疑地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连忙把武俊佑拉了过来,“越婆婆,他是我对象,今天也在我家过年!您看看,我们家里,是不是就有四口人了?” 越婆婆打量了武俊佑一番。 武俊佑还不晓得这其中的典故…… 只是,他被阿窈给推了出来,便很有礼貌地冲着越婆婆打了个招呼,问了声好。 越婆婆笑了,“好,好好好!这个后生啊,长得可真俊!那,给你称上四斤半!正月初八以前一定要吃完,要是吃不完就扔了!我呢,在城里忙完了我小儿子的家务事以后,明天我就回乡下管我那大儿子去,过完元宵节我再上城里来……” “嗯,吃不完的芝麻糖都扔进我嘴里!”傅楚窈歪着头说道。 越婆婆哈哈大笑,果然称了几斤芝麻糖,又用薄薄的米纸包裹了,再用牛皮纸给裹上,还在最外头绑了张红纸。 傅楚窈递了一张大面额的钞钱过去。 越婆婆摸起了裤袋,准备找钱。 结果,傅楚窈把芝麻糖塞在武俊佑的手里,一力拉着武俊佑匆匆往外走,一边冲着越婆婆大声说道,“……越婆婆再见!” “哎!阿窈!阿窈……你这孩子,我还没找钱给你哪!你,你等等啊!”越婆婆急得大叫。 傅楚窈已经咯咯笑着跑远了。 ------------ 第二百八十七章芝麻糖(中) 傅楚窈拉着武俊佑一口气走到了集市的另一端,这才停了下来。 “越婆婆为人很好的,奶奶跟着我到了城里以后……嗯,奶奶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不怎么爱说话,但却跟越婆婆挺要好的,还有几句话能说。而且,越婆婆家也挺困难的……” “她有俩儿子,大儿子在乡下,小儿子进城当了上门女婿。没几年,女方的父母就过世了,越婆婆的小儿子就顶了他岳父的职,当了工人有了工资。但是呢,后来她小儿子又出了事故,残废了,只能天天躺在床上……” “所以,本来是跟着大儿子在乡下养老的越婆婆只好进了城,一边帮着儿媳打理家务、一边做点儿小买卖贴补家用。逢年过节的,她就回乡下大儿子那边去。” “俊佑哥你想想,越婆婆平时做点儿小买卖,赚到的钱都贴补给小儿子了。这大过年的,她从城里回到乡下的,不带点儿钱啊东西的回去,大儿子大儿媳肯定有想法了,是不是?”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武俊佑看着她,心道小丫头看着天真烂漫,实则心机也有,手段也有,还不乏善心…… 这时,傅楚窈又想起了什么,又说道,“……俊佑哥你再等等,咱们买点儿鸡蛋回去,好像家里的鸡蛋也吃完了。” 武俊佑耐心地陪着她去买鸡蛋。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集市,他陪在她的身边……买菜。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踏踏实实的感觉,让武俊佑觉得很实在。 等到傅楚窈买完鸡蛋,两人正准备离开集市的时候…… 俩中年妇女从傅武二人的身边走过,一边走还一边议论―― “……真是气死我了,你说说,我来集市来了这么几趟了,就为了等越婆婆的芝麻糖。可结果呢,就是转头去买了把菜,回来一看,得……芝麻糖又没了!” 听那妇女这么一说,傅楚窈顿时就有些得意了。 ――幸好她刚才买到了芝麻糖! 那妇女刚一说完,另外一个妇女说道,“……哎哟太心疼了!那么多的芝麻糖,全给洒地上了……你说说,越婆婆得亏多少钱哪!她家本来就不富裕!” 先前说话的那个妇女又道,“可不是嘛!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火气就这么大呢?把越婆婆的芝麻糖给全扔了,还打了越婆婆……啧啧,不是我亲眼看见啊,真不相信这是两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干的……真是,人心不古啊,太坏了!” 傅楚窈一怔。 那两个中年妇女已经念念叨叨地走远了。 傅楚窈拉着武俊佑的手,急急忙忙地朝越婆婆的摊位跑去。 越婆婆的摊档那儿已经围满了人山人海。 透过人群,傅楚窈听到了越婆婆悲愤的声音,“……这些花生糖、芝麻糖是我做出来的,我愿意卖就卖,哪有你们这样强买强卖的!呜呜呜……” 听到了老人伤心的哭泣声音,傅楚窈忍不得了,连忙挤进了人群。 只是,当她挤进人群一看,却愣住了。 原来与越婆婆对峙的,竟然是……秦慕雅和许碧? 她俩怎么会在一起? 难道说…… 许碧缠人的功夫是一流的,傅楚窈已经见识过。 所以说,许碧是觉得,勾引男人无望了……就把巴结的对象改为了秦慕雅么? 傅楚窈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此刻越婆婆正紧紧地抓着许碧的衣角,生气地说道,“……你打翻了我的摊子,我这么多的芝麻糖、花生糖都没用了,你得赔给我!” 可许碧哪儿有钱? 她咬着嘴唇,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秦慕雅。 秦慕雅则一脸嫌恶地看着哭哭啼啼的越婆婆。 许碧正牢牢地记着她姐姐许翠的交代――好好巴结秦慕雅,她让你往东、你别往西;她叫你上山、你别下海…… 所以许碧一狠心,猛地一下子就推开了越婆婆,“……干什么啊你,拉拉扯扯的想干嘛?” 越婆婆被许碧一推,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了。 傅楚窈适时上前,扶住了越婆婆。 秦慕雅并没有看到傅楚窈与武俊佑。 她嘟着嘴儿,也不想看到越婆婆哭哭啼啼的样子,眼睛也看往他处,嘴里还冷冷地说道―― “……你在这儿卖东西,拿到卫生局颁发的卫生许可证了嘛?要是没有,可是会被封杀的啊!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这种没有质量保证的食品……不要流到市场上去祸害人哪!” 武俊佑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就开始帮着收拾越婆婆的东西。 许碧看到了沉着脸的武俊佑,张了张嘴,正准备喊声“俊佑哥”的…… 结果正背对着众人的秦慕雅还来了句,“……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 这时,武俊佑已经帮着把越婆婆的东西给收好了,又对傅楚窈说了声,“……我们走!” 要说之前傅楚窈并不讨厌秦慕雅,只是觉得秦慕雅是个被宠坏的女孩子的话,那现在,她对秦慕雅已经完全改观。 一个会仗势欺负老弱的人,她从本质上就是个坏的! 所以她也懒得再跟秦许二人计较,扶着越婆婆就朝外头走去。 秦慕雅觉得好像听到了武俊佑的声音? 她有些吃惊,转过头一看…… 秦慕雅顿时眼睛一亮,高喊了一声,“……俊佑哥?” 武俊佑理也没理她,扛着越婆婆的箩筐,跟在傅楚窈的身后,直接朝外头走去。 此刻秦慕雅的眼里就只剩下了武俊佑一个人。 她急急忙忙地追了过去,一把就抓住了武俊佑的衣角,叫嚷道,“……俊佑哥,俊佑哥!” ------------ 第二百八十八章芝麻糖(下) 武俊佑被秦慕雅给抓住了衣角。 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放手。”他沉声说道。 对于秦慕雅来说,平时的他一向沉默寡言,对着秦慕雅也基本没话说。但也好过他现在这副……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愤怒面孔。 “俊佑哥,你告诉我,为什么?”秦慕雅哽咽着说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忘了我们小时候的事……” 武俊佑把越婆婆的箩筐给放在了一边。 “小时候的事?”他看着秦慕雅,神色冷峻,反问道,“……看在你爷爷和你哥哥的份上,我一直在忍你。但是,既然你主动提起了小时候的事,那我们就来……说清楚吧?” 秦慕雅一滞。 武俊佑道,“我母亲在去世前,给秦爷爷写了一封信,后来秦爷爷找到我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去世了……秦爷爷帮着我料理了母亲的后事,就把我带到了你们家。在那个时候,你很讨厌我……” “俊佑哥……”秦慕雅似乎想解释。 可武俊佑却打断了她的话。 “我从乡下带了一只狗去,你再三的欺负我,连我的狗也看不下去……只要你一靠近我,我的狗就会冲着你叫。所以你对大人说,你被我的狗咬了……他们把我的狗带走了。” “俊佑哥……” “我知道,后来也是你亲口告诉我的,我的狗,死了。虽然狗不是你亲手弄死的,但也是因为你吧?我尽一切可能避开你,你却要想尽办法接近我……” “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只有一条金项链和一块雨花石。你趁着你爷爷不在……非说,金项链是我偷的。你母亲把我的金项链没收了,无论我怎么乞求,她也不愿意还给我,最后我爬上了军区大楼的顶层……” “俊佑哥……” “你知不知道,在那一刻,我是真的……不想活了?后来,是何叔叔把我从天台那儿一把给拽了下来的。你爷爷回来了,他作主,才把我母亲的项链还给了我。可是,那颗雨花石……后来是你哥哥告诉我的,说你把我的雨花石扔进了女澡堂。” “俊佑哥……” “我去求何潇的姐姐,她找了好多小姐姐,在澡堂子里找了一整天,才终于帮我找了回来。后来,我们上了小学,还是一个班儿的。你成绩差,每天都抄我的作业……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你不爱学习?没关系,我主动让你抄作业,有时候……甚至我还帮着你抄作业。所以,小学六年以来,没有人知道……其实你连字都认不全吧?你爷爷奶奶、你爸爸妈妈都以为你成绩很优秀?” “只是,我真的低估了你的无耻。在考初中的时候,我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定要考到中庆附中去。上了附中,我就可以寄宿了,从理论上来说,我就可以脱离你、离开你家。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说服了你爷爷,私自把我的入学申请给截了?” “你想让我跟你一块儿上一中?这样,你就可以一直靠抄我的作业、还有考试作弊,永远的当上优异生?这么做,不是不可以。事实上,如果我这么做,你会摔得更惨。但我觉得,我不应该永远活在你的阴影里……” “所以,我辍了学,跑回老家去,谎报了年龄征兵入伍。秦慕雅,离开你们家以后,我一直都过得挺开心的。后来我遇到了阿窈……我觉得,她就是我生命中的、完美的另一半。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阿窈年纪太小,还不能结婚;以及我还不够强大了……” 说着,武俊佑看了傅楚窈一眼。 刚开始的时候,傅楚窈听到他说起小时候的事……心里还挺气愤的。 她感觉自己瞎了眼,怎么之前还觉得秦慕雅挺率直,只是有点被宠坏?这么看,她简直坏透了好嘛! 可老武说到了后来…… 怎么就变成了向她表白呢? 呃,就是表白,也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啊! 傅楚窈有些难为情。 而秦慕雅已经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地说道,“……我不相信,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明明你以前……因为害怕我考不好,会被家里人骂,所以你还会在考试的时候提前跟我说,我们会在试卷上写下对方的名字……” 顿了一顿,秦慕雅突然苦笑了起来,“……原来你这么恨我,我、我……我还以为,以为……武俊佑!要是你真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说到后来,秦慕雅有些愤怒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武俊佑比她还愤怒! “谁喜欢你了?我躲你还来不及!也是你自个儿跑到这儿来,又莫名其妙的打扰我和阿窈的生活的!谁欢迎你来了?谁邀请你来了?上一回我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非要我说得这么难听,你才听得懂?”武俊佑大声说道。 秦慕雅的脸…… 一下子就涨得通红通红的。 “武俊佑你个王八蛋!我、我恨死你了!”秦慕雅捂着脸、嚎啕大哭着跑了。 虽然说,傅楚窈现在已经很难对秦慕雅生出什么好感了。但毕竟老武跟秦家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万一秦慕雅跑丢了,真出了什么事,老武跟秦首长还是没法子交代啊。 于是,她瞪了许碧一眼,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 许碧在一旁听了满耳朵的八卦,正觉得津津有味呢…… 被傅楚窈这么一吼,她突然回过神来――哎哟,她不是正在巴结秦慕雅嘛!万一要是让秦慕雅给跑丢了……哎哟哟,那可不得了! 许碧什么也顾不上了,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 第二百八十九章生死一线(上) 傅楚窈和武俊佑将越婆婆送到了集市口那儿,然后傅楚窈拿出了二十块钱,递给越婆婆。 越婆婆直摇头,“……你们也是祖孙两个过生活的,我哪儿能要你的钱!快收着吧!” 看着老人难过的样子,傅楚窈笑道,“您就当这钱,是我奶奶给您孙子们的压岁钱呗!” 越婆婆摇头,“压岁钱也没有给这么多的,不要不要!” “那,一半儿当成压岁钱,另外一半儿呢,就当成明年……我和奶奶儿找您买芝麻糖的订金吧!您啊,明天就要回乡下了,就是现赶着再做一批花生芝麻糖,那也来不及了啊……”傅楚窈又笑着劝道。 越婆婆犹豫了半天,终是接过了傅楚窈递过来的那二十块钱,然后抹了一把眼泪,说道,“……那就谢谢你了,阿窈啊,这钱,就当是我向你借的,明年我争取多干点儿活,早点把这钱还给你……” “明年再说吧,越婆婆再见!”傅楚窈拉着武俊佑离开了,还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越婆婆看着一对璧人儿携手离开,抹了把眼泪,将那二十块钱收好了,又弯腰拿起了自己的箩筐,慢慢离开了。 武俊佑拿出钥匙,开了单车锁,骑了单车载着傅楚窈,两人一块儿回到了家。 方氏不晓得他们今天的际遇,只是见孙女儿拎着芝麻糖回来了,很是高兴。 “今天去你越婆婆那儿买芝麻糖了啊?她啥时候回乡下啊?”方氏随口问了一句。 傅楚窈道,“越婆婆说她明天就回乡下呢,得过完十五才回城里来。” 方氏“哦”了一声,招呼她俩,“你俩快去洗手,可以吃饭的了!” 傅楚窈和武俊佑去后厨洗了手,又帮着南瓜仔把饭菜端了出来。又因为今天有点儿冷,方氏就教他们把饭菜摆在饭厅里。 不大的饭厅里,桌上放着四菜一汤――辣椒炒五花肉片,家常小葱煎豆腐,红焖土豆块,清炒大白菜以及一道白菜木耳粉丝蛋皮汤。 南瓜仔晓得方氏的喜好,赶紧把饭厅里的两盏台灯给打开了。 饭厅里顿时亮堂堂的…… “好了好了,吃饭吧!”方氏招呼众人道。 武俊佑刚刚才端起碗,就听到方氏问了句,“秦慕雅……她什么时候走?” 他连忙解释,“何潇昨天就从京城出发来接秦慕雅回京,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明天到。” 顿了一顿,他又解释,“何潇的爷爷,是何光映首长……何潇也是从小跟秦慕雅一会儿长大的。” 方氏明白了。 ――这何家和秦家有联姻之意! 想想也对,这小武是个孤儿,人家秦家家大业大的,给孙女儿找对象,那肯定也想找个大户人家啊,是吧? 想到这儿,方氏看了孙女儿一眼,也就不以为意了。 孤儿就孤儿吧,阿窈喜欢就好! 反正她俩还年轻,以后靠她们自己打拼也挺好。 有傅楚窈在,这顿晚饭就吃得热热闹闹的。 吃完饭,傅楚窈照例要和武俊佑出门去散步消食。 只是,她打开院门,还没出门呢,一个人就急急地扑了进来,“哎哟,傅楚窈……阿窈!可要麻烦你……” 傅楚窈被那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 咦?他不是田勇的司机小邓吗? 只见小邓一脸的焦急,说道,“……麻烦您、或者方婆婆,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一趟医院,求求您二位了!救命哪!” 方氏在屋里听到了动静,出来查看情况。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问小邓道,“怎么了?” 这寒冬腊月的,小邓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是这么一回事儿,那个,许碧和秦慕雅一块儿玩儿呢,然后呢,也不知道怎么了,许碧就受了伤!后来被送进了医院,现在医生正抢救许碧呢,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医生说,许碧她大出血!止不住血……哎哟求求您了,阿窈啊,方婆婆……”小邓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傅楚窈回头看了奶奶一眼。 方氏皱眉道,“……她在医院里都止不住血,找我们有啥用?” 小邓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才说道,“方婆婆我救您了!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啊!” 看着小邓着急的样子,方氏吩咐孙女儿道,“我早说过,不会再医治栖云镇的人了……阿窈你去看看吧,记着,只是给她止血!那个,俊佑啊,你跟着一块儿去。完了事儿,再陪着阿窈一块儿回来……” 傅楚窈应了一声,飞快地上楼去取了自己的针包下来,然后和武俊佑一块儿上了小邓开的汽车。 坐在汽车上,傅楚窈心想……从集市和秦慕雅、许碧分开,到现在,最多也就是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许碧怎么就伤成了这样? “邓哥啊,许碧她到底怎么了?你总得跟我说说吧?”傅楚窈问道。 小邓一边心急如焚地开着车,一边答道,“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据说,许碧是被车给撞的……开运输车的师傅是拉煤炭的,据他讲,应该是……秦慕雅在闹啥别扭,然后也不看路,直接冲向了马路,许碧是去拉她……结果秦慕雅没事,许碧被撞了……” 傅楚窈简直无语了。 “那,许翠和徐耀华他们知道了吗?”她又问。 小邓答道,“……知道!他们已经赶到了……我出来接你的时候,许翠应该正在医院里撒泼呢!”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又问,“那秦慕雅呢?” 小邓叹了一口气,说道,“秦慕雅被吓坏了,王科长(王莉)陪着她先回去休息一下……” 武俊佑再也忍不住了,低骂了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第二百九十章生死一线(中) 傅楚窈与武俊佑跟着小邓到了医院…… 小邓直接把汽车开到了急诊大厅,田勇的另外一个助理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见了傅楚窈,那助理急忙向她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她与武俊佑急急地朝楼上的手术室奔去。 傅楚窈还没跑到手术室呢,就已经听到了许翠竭嘶底里的嚎叫声音。 跑近了一看……许翠正扒着手术室的门鬼哭狼嚎,徐耀华则表情呆滞地站在一旁,田勇正焦急地朝着这边张望…… 一见傅楚窈过来了,田勇也急忙迎了过来,“……阿窈啊,怎么……你奶奶没来啊?” “嗯,奶奶立誓不医栖云镇的人,我过来看看吧!能找个护士出来接应一下我吗?”傅楚窈问道。 田勇不太相信傅楚窈这么个小妹子的医术。 但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护士探了个头出来,急切地说道,“……哎,有没有人是B型血的?快来两个人抽一下血,那个,许碧的血还是止不住,怕是捱不过去啊……” 坐在地上大哭的许翠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 田勇的一个助手、以及徐耀华分别说道―― “我是B型血,抽我的吧!” “我也是B型,来,抽我的!” 傅楚窈道,“护士,让我进去看看吧,我用针灸,说不定能帮着止血呢……” 那护士没理傅楚窈,却招呼田勇的助手和徐耀华进去了。 “砰!” 手术室的门又被关上了。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这…… 好吧! 傅楚窈看了田勇一眼,说道,“田叔叔,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那……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我们走了啊!” 田勇心乱如麻,只好朝傅楚窈挥了挥手。 傅楚窈便准备跟武俊佑一块儿走…… 只是,她刚刚才转过身走了没几步,手术室的门又开了。刚才那个护士冲着傅楚窈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哎!那个会针灸的小姑娘!请你进来一下吧!” 傅楚窈转过身。 想了想,她松开了拉住武俊佑的手,“俊佑哥,我进去看看许碧。” 武俊佑看了那护士一眼,说道,“我也要一起进去。” “快快快!快点,病人已经坚持不了了……”那护士急道。 傅楚窈与武俊佑便齐齐进了手术室。 那护士带着她俩进入了隔离室,先让她俩穿上了消过毒的白大褂,又让她俩洗手,戴手套,然后又在她俩的身上喷了啥玩意儿,这才引着她俩进入了里面的手术室。 一看到手术室里的惨样,傅楚窈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手术床上躺着个……根本就看不出形状的人! 那个人浑身都是血,头上脸上、手术床上、包括现场的几位医生的手上和衣服上,也全部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医生问道,“你就是那个……会针灸的小姑娘?” 傅楚窈点点头。 “病人的致命伤,是在胫前动脉那儿……没法子了,实在止不了血,你有办法让她止血吗?”男医生问道。 一听说是胫前动脉受了损,傅楚窈立刻看向了许碧的一双腿。 果然,许碧的小腿处有道狰狞的伤处,伤口应该已经被处理过,伤处的肌肉开始发白,而且严重翻起。同时,医生应该已经有许碧的伤处上方扎上了绑带,但鲜血仍从那伤处汨汨地往外淌…… 傅楚窈查看了一下许碧的情况,立刻拿出了自己的针包,又对护士说道,“酒精,我要酒精!” 护士拿了酒精棉过来。 傅楚窈快速地给自己的毫针消了毒,然后看了看许碧的伤处。 她直接将消过毒的毫针扎在了许碧的头顶。 手术室里的众医生们面面相觑。 傅楚窈却已经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拿着毫针,开始一针一针地扎在许碧身上…… 当她下了七八针以后,突然有个护士在一旁惊呼了起来,“……血压慢慢恢复了!” 众医生都有些不敢置信! 傅楚窈没吭声。 她继续一针一针地扎在许碧身上…… 几分钟以后,傅楚窈针包里的针基本已经全部用完,她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对医生们说道,“血已经止了,你们可以开始手术了……不过,你们得赶紧些,我的毫针最多只能再在她身上呆半小时左右了。” “好好好!快,先缝合她的动脉血管!”先前的那个男医生说了一句,然后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 傅楚窈静静地看着这些医生和护士在顷刻之间,就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合作。 递剪子的递剪子,递纱布的递纱布……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急道,“好了吗?我得撤针了!” “好,好好好!马上就好!”那男医生的动作明显加快。 又过了一会儿,男医生道,“好了好了!” 傅楚窈立刻开始了拔针。 很快,一旁的护士又惊呼了起来,“……胡医师,病人的血压又开始不正常了。” 胡医师盯着许碧的伤处看了一会儿,说道,“应该问题不大。” 傅楚窈迅速地收完了针。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那名一直盯着血压计的护士说道,“好了好了!血压又恢复了!” 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傅楚窈问道。 胡医师道,“小姑娘你能留下来吗?我们就怕万一啊……” 傅楚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如死尸一般的许碧。 许碧的情况确实挺险恶的。 ――她的头部有严重擦伤,连着头发和头皮都被擦掉了……所以满头满脸的全是血,而且以至于……直到现在,傅楚窈都不敢确定,此刻躺在手术床上的人,到底是不是许碧。 想也知道,有可能就是小邓猜测的那样,秦慕雅跟老武在集市发生了争执以后就使小性子跑了出去,然后可能在过马路的时候没有注意…… 许碧情急之下拉了秦慕雅一把。 结果,秦慕雅没事儿,但是许碧却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许碧伤成这样固然可怜,可依着许家人的性子,估计秦慕雅以后有的烦了…… ------------ 第二百九十一章生死一线(下) 傅楚窈本来想走的,可正在给许碧做手术的胡医生却请求她留下来,以防止许碧在手术过程中再出现其他的突发问题。 想着自己都已经来了,干脆就在这儿呆着吧,好好看看外科大夫们是怎么做手术的也好啊! 于是,傅楚窈就点了点头。 但在接下来的手术过程中,她也就是在前期的时候帮着给许碧扎针止了血;以及后来因为手术时间过长,半途中,许碧麻药失效,开始呼痛与挣扎,傅楚窈又下针替许碧缓解痛楚,直到麻醉师匆匆赶到再给许碧打了一针麻药为止…… 在其他的时候,她基本都是旁观者。 但那几个医生和护士,就一直忙个不停…… 光是看着这些医生,傅楚窈都觉得累,心中不禁也生出了对这些医生们的尊敬。 等到许碧的手术彻底做完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护士去前面推开了手术室和隔离室的门,那几个医生已经累得没力气,他们就这么站着,傅楚窈都能听到他们直喘粗气……于是,她就与武俊佑一块儿,帮着护士把躺在移动手术床上的许碧给推了出去。 结果一出门,倒是徐耀华先迎上了来。 他的神情十分着急,一见傅楚窈就问道,“……阿窈你有没有事?” 武俊佑立刻怒视着徐耀华! 只是,徐耀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傅楚窈的身上……所以他对武俊佑愤怒的眼神,根本就是视若无睹。 傅楚窈也有些无语了。 ――徐耀华要不要这么关心她啊?明明许碧才是病人好吧? 以及,之前还有田勇、许翠、以及田勇的两个助手在;但现在怎么就只剩下了徐耀华一个人啊? 再转头看看…… 只开了一盏灯、看起来有些黑乎乎的等待区里传来了震天响的呼噜声音。 ――难道说,田勇许翠她们在等待区那儿睡着了? 傅楚窈忍不住提醒徐耀华,“耀华哥,许碧她的情况很不妙的,多亏了这些医生们妙手回春,所以许碧才能暂时没事……” 周围的几个外科医生与护士们听了,都有些惊讶。 按说,这小姑娘的功劳也挺大。 要不是她用针灸术给病人止住了血的话……他们也回天乏术。可是,她居然一句也没提她自个儿,反而把功劳都给了他们? 医生护士们面面相觑,对这个长得漂亮又谦逊、冷静大胆又手脚麻利的女孩子都心生好感。 “对了耀华哥,许碧姐呢?田叔叔他们呢?”傅楚窈又问。 徐耀华往等候厅那儿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许翠……她睡着了,田叔和另外两个叔叔明天还要上班儿呢,我就让他们仨先回去了。对了,许碧她,止血了啊?” 胡医生开口了,“许碧的致命伤是胫前动脉大出血,而且伤及了肌肉。我们给她做了手术,现在动脉血管是有修复了,后续再看情况怎么样吧……病人家属要做好长期治疗的准备。” 徐耀华愣了一下,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见徐耀华直愣愣的,不由得又说了句,“耀华哥,你跟着他们去,看看许碧的病房在哪儿,要怎么护理吧。我们出来了这么久,奶奶在家肯定担心了……所以,我们要回去了。” 直到听她说起“我们”二字,徐耀华这才惊觉…… 他不由自主地就看了站在傅楚窈身边的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握住了傅楚窈的手。 两人又跟那几个医生护士打了个招呼,携手离去。 徐耀华怔怔地看着两人离开…… 临近春节了,天气冷得很。 凌晨三点多快四点钟的时候,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就连路灯也显得有些昏暗萧瑟,似乎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傅楚窈和武俊佑来的时候是搭乘田勇的司机小邓开的汽车,可现在要回去了……大约他俩只能靠步行了。 两人并排走在大街上,傅楚窈看着武俊佑,抿着嘴儿笑。 武俊佑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他终于侧过脸、低下头…… 武俊佑看到了她的笑容,也笑了起来。 然后,他握着她的手,连着他自己的手,一块儿放进了他的衣兜。 傅楚窈默了一默。 她能感觉到…… ――他不开心。 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可以确定,老武他对秦慕雅……还真不是“无感”这么简单。 他对秦慕雅的感情,根本就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前世的傅楚窈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偷着看了好多从港台那边传过来的和电视剧,里面有些桥段总让傅楚窈感觉到津津有味、又念念不忘的…… 比如说,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看上了灰姑娘,但又不会表达,就成天欺负灰姑娘,然后两人你讨厌我、我讨厌你的……居然就相爱了。 这要是放在秦慕雅和武俊佑的身上,那就是反转过来的富家小姐和穷小子嘛! 也许是富家小姐为了博得穷小子的关注,不惜总是作弄他……毕竟青春期的女孩子的想法总是让人难以琢磨,既骄傲又渴望被关注。 但老武也是个骄傲、而且有自尊的人。 所以…… 两个硬碰硬的人,始终是没办法和谐相处的。 既然老武对秦慕雅无感,为什么此刻却愁眉紧锁? 想了想,傅楚窈抬头问道,“俊佑哥,秦慕雅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 第二百九十二章我当然配得上你! 听到傅楚窈问起秦慕雅的母亲,武俊佑诧异地看向她。 ――阿窈的第六感好敏锐!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居然已经猜出,秦慕雅很有可能是被秦母给惯坏的。 可是…… 想了想,他沉声说道,“……秦慕雅的妈妈,确实挺溺爱她的。但我总感觉,秦慕雅其实是被她奶奶给惯坏了的。” 听了他的话,傅楚窈一怔,不由得抬起头看向武俊佑。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反问,“……秦慕雅的奶奶?那不就是邬老师吗?” 武俊佑“嗯”了一声,又说道,“我听说了,咱们奶奶还给邬老师治过眼睛。不过,这事儿是我来了连城以后,上回王莉给她儿子摆满月酒的时候才知道的,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没听邬奶奶没说过这事儿。” 傅楚窈没吭声了。 可是,再想想之前邬老师的态度与气质…… 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看不出来嘛,我感觉邬老师为人挺好的,怎么会……” 她不由得想到了她自己――奶奶方氏也很宠爱她呀,但奶奶绝不溺爱她。奶奶在教养她的时候,把三观、脾性、仪态这些看得很重,甚至可以说……奶奶对她的要求是极尽严格与苛刻的。 武俊佑淡淡地说道,“谁知道呢?老人家喜欢孙子孙女,本无可厚非。更何况,邬奶奶一直被秦慕雅的妈妈给捧着,总说秦慕雅长得像年轻时间的邬奶奶。” “所以邬奶奶很护短,特别宠着秦慕雅……只不过,我觉得过分的宠爱,反倒把秦慕雅给惯成了一个祸害。” 说话之间,武俊佑握着她的手,问道,“冷么?” 她见他轩眉紧皱,有心想要逗他开心,便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立刻松开了握住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开始解大衣的扣子。 傅楚窈却趁机跑了! 武俊佑一怔。 她跑开了几步,回过头又冲着他格格笑,“……我骗你的!一!点!也!不!冷!” 他那正在解外衣扣子的手,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 她正好站在街角处一盏路灯下,那昏黄黯淡的光映照着她的笑颜,少了几分白日里的灵动可爱,却多了些柔美可亲。 “……俊佑哥,我们跑步回去!从这儿到家里,走路怕要走上一小时呢!我们来赛跑嘛!跑起来又暖和、又快……俊佑哥,你快来追我啊!” 她抛下了一串愉悦地娇笑声,跑远了。 武俊佑突然一笑。 浅浅的酒窝在他嘴边惊鸿一现! 只可惜,傅楚窈已经笑眯眯地跑到了前面,并没有看到。 武俊佑两步三步就追了上去。 而傅楚窈只觉得自己刚刚才跑了几步…… 一只如钢箍般强有力的手突然就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被吓了一跳! 呃,好吧…… 她知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她天天去生产队上工,还上后山去捡些柴火山货什么的,等同于天天锻炼,所以体能一向不错;可自从进了城以后,生活的重心被打理生意和看书学习这两件事平分,锻炼的时间少了……这体能也就变得不怎么样了。 但她完全没有想到,老武追上她……居然只用了,一两秒钟的时间? 而且下一秒,他的另一只手就托住了她的腰! 紧跟着,她整个人都腾了空!!! “啊啊啊……” 傅楚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吓得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再然后…… 她就趴在了他的背上? “俊、俊佑哥?” 她结结巴巴地喊了他一声。 他是怎么做到的啊? “五十公斤负重拉练开始……抱紧了!”武俊佑突然喊了一声,跟着就狂奔了起来。 傅楚窈突然感到了颠簸! 她被吓了一跳,两只手连忙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武俊佑背着她稳稳当当地朝前跑去。 “俊佑哥!刚你说什么啊……什么五十公斤拉练?讨厌!人家又没有五十公斤重!”她伏在他的身后,气呼呼地说道。 “那是多重?” 她洋洋得意,“……不告诉你,你猜!” “五十一公斤!”他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她果然炸了毛,嘟着嘴儿说道,“没有没有没有!不对不对不对!你往轻的方向猜嘛!哎,俊佑哥,要是你常跑拉练的话,应该能掂量出我的体重嘛……俊佑哥你再猜!猜中了呆会儿回到家,我煮面给你吃!” “那,五十点九五公斤……”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傅楚窈一愣,气得拼命摇自己的腿儿…… “还是不对吗?那好吧,五十点九公斤……”他忍着笑,继续逗她。 哼,她生气了! 这个老武,怎么可以把对象的体重往肥的方向猜啊! 她趴在他背上,举着小拳头狠狠地捶了他几下,嘟着嘴儿恨恨地说道,“武俊佑!我看起来有这么胖嘛!我才一米五五,要是有一百斤的话,那就太肥啦!哼,你非要让我自个儿说,那我就告诉你呗,我九十斤!” 说着,她又有点儿担心,自己会不会太重了……他背着她已经跑了一段路了,会不会太累啊? “俊佑哥,你快放我下来,让我也跑一会儿。”她催促他。 武俊佑不答反问,“……你这么矮?才一米五五啊!我一米八四……你怎么配得上我?”在说这话的时候,他身体有些轻微的抖动,也不是知道是不是在忍笑。 傅楚窈一听,更加恼了! “谁说我配不上你!过完年我才十七……我还会长高的!”她气冲冲地说道。 然而,话一说出口…… 她就听到老武发出了闷闷的笑声…… 傅楚窈一呆。 她突然明白过来了! 啊啊啊啊啊! 这个混蛋老武,明明是她在撩他的……结果,她反而被撩了? 武俊佑愉悦的笑声越来越大…… 虽然说,傅楚窈的初衷就是让他开心一点儿。 但她的少女心确实受到了伤害好嘛!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趴在武俊佑的背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把自己的嘴儿凑到了他的脖子那儿,又故意把声音放得娇滴滴的,调子拖得长长的―― “俊佑哥,你累不累啊?” 武俊佑没吭声。 她大着胆子轻轻地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 ――咦,他没反应吗? 傅楚窈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然后抱着非要扳回一局的决绝,又吻上了他的后颈。 这一次,她还怕他没反应,不但故意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吸吮住他的后颈,还伸出了舌头,舔了舔他后颈上的肉…… 武俊佑顿时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她连忙放开了他,搂着他的脖子,咯咯咯笑得真开心…… 武俊佑喘起了粗气,骂道,“你个小妖精!再点火的话,你信不信……我就在路边把你办了!” 路边?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她乖乖地不敢动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把凑近了他的后颈,娇滴滴地说道,“……俊佑哥,你不要生气嘛!你看,我那么乖……还那么听你的话……俊佑哥……” 一边说,她一边伏在他身后偷偷地笑了起来。 哎哟,还真是……好肉麻啊!她自己说出口的话,听在她自己的耳里,都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再想想,老武可是个……连她哼哼几声都会受不了的人,所以,他……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又抱紧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后颈处,吃吃地轻声笑了起来。 武俊佑则被她给气了个半死! 她乖个屁啊!明明就是个最会阳奉阴违、又惯会在嘴皮子上抹蜜的家伙! 不过,她撒起娇来,声音娇滴滴的是真好听啊,简直让人酥到了骨子里…… 就是被她这么酥酥麻麻的声音一电,他简直被她撩拨得……生出了满腹的邪火! 以及,两腿之间……那一处被绷得硬绑绑的,跑起步来好难受。 武俊佑恨恨地磨起了后槽牙。 ------------ 第二百九十三章京中来人(上) 武俊佑的体能……当真强悍到了极点。 他居然背着傅楚窈,一路从县人民医院,一刻也不停歇地跑回了县汽车总站附近的桃花巷,而且到了家门口以后,他把她放了下来。 自家小院的门口有个不甚明亮的钨丝灯,平时夜里睡下之前,方氏会关掉这个灯。 但这时,这盏灯还亮着。 显然这是方氏给二人留的。 这会儿傅楚窈的双脚落了地,顿时才想起了他刚才在路上警告她的“小心我在路边就把你办了”的威胁…… 她不禁抬头看向武俊佑。 他的体能还真是好啊!背着她一路跑了这么远,还心不跳、脸不红、气不喘的! 可是…… 哼,今天非要让他知道知道她的厉害不可! 尤其是…… 他怎么可以嫌弃她的身高嘛! 傅楚窈嘟起了嘴。 她踮起了脚尖,双手环向了武俊佑的脖子…… 老实讲,就算她踮起脚尖,就算她仰起了下巴……可要是武俊佑不低头,她依旧够不着! 但是,面对着送上门来的亲昵,武俊佑又怎么会拒绝呢? 他当然很配合地低下了头,含住了她娇艳艳的唇。 “咚咚咚!” 突兀沉闷的敲门声,在静谥的凌晨显然格外响亮。 武俊佑一怔。 方氏的声音立刻从门院传了进来,“……是阿窈回来了么?” 可此时,傅楚窈的唇瓣却被武俊佑给含在了嘴里……她嗯嗯了两声,一双秀气的拳头开始砸起了他壮实的胸膛,似乎在警告他――快点放开! 武俊佑的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可是…… 大约是院子里的方氏久久听不到孙女儿的回音,便紧张了起来,声音加大了几分,“……阿窈?是不是你回来了?说话!到底是谁?” 他怀里的小妖精又开始了挣扎…… 武俊佑只得顺势放开了她。 “奶奶!是我,我回来了!”傅楚窈的脸红红的,一边大声应答,一边还用得意的眼神看着他。 武俊佑神色冷峻。 “吱呀……” 院门开了,现出了方氏焦急的脸色。 “阿窈啊,怎么这么晚?我打电话给王莉了,王莉说你在医院,她陪着秦慕雅呆在家里……还说许碧被运输车给撞得不轻,现在怎么样了?”说着,方氏侧过身,让傅楚窈与武俊佑一块儿进了院子。 “许碧伤的是小腿,说胫前动脉那儿挂破了个口子,昨天我一进手术室就被吓着了,许碧她流了好多血啊……亏得徐耀华和田叔叔的一个助理输了好多血给她……” “然后那胡医生让我施针、暂时封了许碧的穴道,但也不能完全止住血,就是缓住了一些。那几个外科医生是真厉害,很快就给她处理好了……奶奶,外科医生好厉害啊!” 说话之间,傅楚窈与武俊佑先后进了屋。 武俊佑在外头一直跑着,傅楚窈趴在他后背上,也一直被他的体温给护着…… 现在进了屋,两人都被热得不行。 傅楚窈直接就开始除起了棉衣。 “……你瞅着他们动刀子厉害,他们瞅着你啊,下针也厉害!这就叫隔行如隔山了,饿了没?我煮点儿面条给你俩吃?”方氏问道。 “好咧!谢谢奶奶啦!”傅楚窈确实累了,也就不跟奶奶客气了,大大方方地应了一声。 方氏又交代她俩,“……你俩才从医院回来,好好洗个手、擦把脸吧!那棉衣呆会儿再穿着,这凌晨时候就是最冷的时候……” 说着,她便进了厨房。 傅楚窈把脱下来的棉衣给挂在了客厅里的衣帽架上。 武俊佑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她。 不得不说,除去了厚重的棉衣之后,她那副已经略微有些发育的少女饱满的胸脯、以及柔软纤细的腰肢……简直让他挪不开眼睛! 傅楚窈突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武俊佑回过神来,顿时有些恼怒! 他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拉……傅楚窈就被他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说实话,之前在外头的时候,她是真不怕…… 可现在是在家里! 而且,奶奶就在厨房里啊!万一奶奶出来了,看到了……那可怎么办? 可武俊佑好像并没有考虑这个。 他直接欺身而上,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是真咬。 “啊……” 傅楚窈只觉得嘴唇一疼…… 她不由得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厨房里传来了方氏关切的询问声音,还伸了个头出来看。 傅楚窈不知所措。 可武俊佑早已飞快放开了她,这会儿正慢悠悠地解着外套上的扣子。 随着方氏的询问,他也恰到好处地朝傅楚窈投来了关切、诧异、与不明所以的眼神。 “……怎么了阿窈?”方氏又追问了一句。 傅楚窈恨恨地咬着牙,瞪了武俊佑一眼,气呼呼地说道,“……刚太饿了,不小心咬着嘴唇啦,好疼啊!” 方氏又好气又好笑,“……哪里就饿成了这样!明明昨晚上是吃了晚饭才去的……要不,先吃两块芝麻糖?” 芝麻糖? 傅楚窈的眼睛顿时一亮! “嗯嗯,我向奶奶保证,肯定只吃两块!”她忙不迭地说道。 ――她嗜食甜物,奶奶总担心她吃坏牙,所以在这方向管教得甚是严格。越婆婆做的芝麻糖不但味道好、料还足,每次她一吃就忍不住了……有次最最离谱的,是她一个人整整吃了半斤! 从那以后,方氏就管得更严了! 方氏笑着摇摇头,回厨房忙去了。 傅楚窈则去拿了装芝麻糖的罐子,然后得意地看了武俊佑一眼,大有“哼你这么坏我才不给你吃芝麻糖”的意思;而且她的大眼睛还眨呀眨呀的,好像在说“你快来求我吧,你求我了我就给你吃一块芝麻糖”…… 看着她灵动慧黠的小模样儿,武俊佑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傅楚窈抱着装芝麻糖的铁罐子还没打开呢,外头就有人拍起了她家的院子门―― “砰砰砰!请问,有人在家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交换了一个眼神。 ――凌晨时分,谁会来她家啊?而且还是个男的? ------------ 第二百九十四章京中来人(中) 话说傅楚窈与武俊佑刚从医院回来,才进屋没多久,外头就有人叩叩叩地敲起了门,好像还在喊着请问有没有人在? 武俊佑仔细聆听了一会儿,转头对傅楚窈说道,“……是何潇,他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说话之间,他已经朝着院子外头走去。 傅楚窈则立刻进了厨房,对方氏说道,“奶奶!上回不是跟您说了,俊佑哥的战友何潇从京城赶过来,要接秦慕雅回去吗?刚有人来敲门,估计应该是何潇到了,要不您再多下一把面条吧……这个点儿到,怕是赶了一夜的路。” 方氏听了,“嗯”了一声,果然又往锅里添了些水,又道,“你先去招呼他战友吧,我煮好了这面就出来……既然他战友赶了一夜的路,那你就倒点儿热水给人家擦把脸……记得用块新毛巾给人家啊。” 傅楚窈应了一声,出了厨房。 正好武俊佑带了个穿便服的青年男子从外头进来,一脚跨进了客厅。 “阿窈,这是我发小何潇,他也是我的战友。”武俊佑冲着傅楚窈说道。 傅楚窈看向了何潇。 不得不说,这个何潇……也好帅呢! 何潇跟武俊佑完全不同。 武俊佑的长相过于俊美,甚至美到有些女性的阴柔气,所以他常年面无表情,气质冷酷。可何潇却是个帅气阳光的阳刚男青年,当然又是另外一种风格。 “你好,我叫傅楚窈!欢迎你到连城来!”她笑眯眯地过去,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跟何潇虚握了一下。 何潇看着傅楚窈,眼里盛着满满的惊艳。 跟傅楚窈虚握了一下手以后,何潇朝着武俊佑露出了揶揄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这对象真不错! 武俊佑难得有些面红。 傅楚窈与何潇寒暄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何潇是坐火车过来的;结果火车在半站上一直临时停车,最后何潇不耐烦了,半路下车,找附近的军区借了部吉普车直接开了过来…… ――果然就跟她猜的一样啊! 当下,傅楚窈赶紧去找了新毛巾,又拿出了武俊佑用的脸盆,倒了些热水,先让何潇擦洗了一把脸,然后又沏了一杯茶让他喝下。 这时,正好方氏也煮好了面条,又端着面条出来…… 何潇又与方氏见了礼,然后才与武俊佑、傅楚窈一块儿坐下,吃起了面条。 武俊佑不爱多说话,就起了个头,把许碧为了救秦慕雅被车撞的事儿说了……剩下的,则由傅楚窈一一说给了何潇听。 何潇本来还在大口大口地吃面…… 一听了这事儿,也没心思再吃面了,嘟嚷了一声,“……这位大小姐,永远在幼儿园上大班!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长大成人!依我看,只能让她尽快结婚,咱们才能赶紧把这个包袱推出去……” “她要结婚也是跟你结婚。”武俊佑冷冷地说道。 一听这话,何潇差点儿要跳起来了! “她都追你追到这儿来了……”才说了半句,何潇突然看了看坐在一旁正笑盈盈的傅楚窈,后半句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好低下头继续吃面。 过了一会儿,何潇终是没能忍住,忿忿不平地说道,“这还真是……难道我生来就是被她祸害的吗?申冤都没地方申!” 傅楚窈就想起了之前老武曾经很隐晦地提过,何潇和秦慕雅有可能是定亲对象的话。 这么一想,她不禁觉得……这当普通人也有当普通人的好处啊!至少没有了门楣的桎梏,还是可以自由恋爱的。 何潇吃完了面,本来想叫上武俊佑一块儿去王莉那儿,先说说许碧的事儿怎么解决,再去看看秦慕雅的。 可武俊佑说道,“你开了一夜的车……那车是铁打的,你也是铁打的?就算你是铁打的,我不是啊……所以我要歇个觉,现在是清晨五点半,歇两个半小时,八点……我们八点出门。” 傅楚窈也劝,“……是啊,这个时候去那边,她们也在休息呢!” 何潇只得依了他二人的话,又向方氏告了个罪,然后跟着武俊佑上了楼,俩男人挤在那张沙发床上休息去了。 傅楚窈也抓紧时间回房间去睡了一觉。 补了觉,何潇就准备去王莉那儿。 武俊佑叫上了傅楚窈,两人一块儿上何萧的吉普车,然后由傅楚窈指路……直接去了王莉和田勇家。 田勇已经出门上班儿去了。 家里就只有王莉、秦慕雅和给王莉带庆庆的保姆在。 何潇与王莉见了礼、寒暄了几句以后,直接就说起了秦慕雅,“……你说你不声不响的,跑这儿来干嘛?” 一见到何潇,眼圈就红了。 “何潇!武俊佑他……简直不是人!”她压根儿就没理会何潇说了什么,而是自顾自的、气冲冲地指着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看到老武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很明显,何潇也挺烦这个鸡同鸭讲的秦慕雅。 何潇皱着眉头,按捺着性子继续问秦慕雅,“……慕雅,你先给说说许碧的事儿吧,她怎么就无缘无故被车撞了,听说还是为了去救你的?” 秦慕雅的一双眼睛本来就又红又肿的,也不知道昨晚上是不是哭了一夜。 此刻听到何潇问起,秦慕雅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都是武俊佑不好!他,他骂我!还有傅楚窈……呜呜,他俩都不好!我,我不是生气嘛,就想一个人静静!可许碧老是跟着我,我,我不想让她跟着我……所以我就推了她一把!可我真没看到后面有车,我、我不是有心的……是她自己没站稳……” 见秦慕雅哭得不像样子,却还不忘将所有的责任与问题都推给别人……好个无担当、没有责任心的模样儿,哪里像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 傅楚窈心里暗暗摇头。 ------------ 第二百九十五章京中来人(下) 王莉让保姆沏了茶水,然后又吩咐保姆抱了庆庆去大院里玩儿去了。她则与何潇、武俊佑、傅楚窈等人坐下来,谈了一下许碧的事儿。 屋里一共五个人,各有各有想法。 闯祸者虽然是秦慕雅,可这位当事人毫无自我反省的意思,只是心心念念的……都是别人如何如何对不起她。 比如说,都怪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武俊佑跟傅楚窈睡一个屋还对外称是小夫妻!都怪武俊佑跟着傅楚窈来到了连城这个连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所以她才跟着来的!都怪武俊佑,他只顾着那个傅楚窈,也不管她,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要不是武俊佑那样对她,她怎么可能跑到外面去? 还有那个许碧…… 许碧根本就是自找的嘛!谁让许碧跟着她了?谁让许碧挨她挨得那么近了?又是谁让许碧没站稳……她就那么轻轻一推,许碧就倒地上了? 还有,还有那个运输车司机! 谁让他刚好那个时候开着车子过来了? 总之,当何潇和王莉开口问秦慕雅的时候,秦慕雅只是哭哭啼啼地诉说着……一切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别人自找的…… 何潇忍着怒意,不再理会秦慕雅,转头与王莉、武俊佑、傅楚窈商量。 从王莉的角度来说,她当然是向着邬老师这一边的。 傅楚窈和武俊佑无所谓。 但何潇却无论如何也摘不开、撇不清他和秦慕雅的关系。即使现在他和秦慕雅并没有关系,可日后有没有关系,这就很难讲了。以及,何家与秦家是世交,何潇又是专门被家里的长辈们派来接秦慕雅回京的…… 现在遇上了这事儿,何潇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领头人。 而王莉也是个聪明人。 她先跟何武二人研究了一下许家人,然后又把她对许碧许翠姐妹俩的脾性都分析了一遍……还不时地让傅楚窈补充一下许家人的情况。 何潇与王莉商量完了以后,感觉这事儿还得落在徐耀华和沈丽琴的身上。 而王莉与沈丽琴之间虽然不对付,但她俩的的丈夫既是发小又是同窗……而且讨好邬老师与秦何两大家族,对王莉与沈丽琴之间又有着共同利益…… 于是,王莉答应何潇,先打电话给沈丽琴,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当下,王莉也不含糊,直接就拿起了电话,准备打给沈丽琴―― 傅楚窈拦住了。 “王阿姨,您应该先打电话去医院问问许碧的情况。”傅楚窈建议道。 王莉一呆。 “哎!阿窈啊,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就打电话过去问问。”王莉说道。 跟着,她果然打了个电话去县人民医院,折腾了好久才找到了许碧的主治医生――胡医生。 胡医生在电话里告诉王莉,说许碧昨晚上做了手术以后,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最关键的,还在于未来的一周之内,如果护理得好,没有出现并发症的话,基本上生命是可以保住的。 接下来,就要看许碧的恢复情况了。 许碧伤得比较严重的是小腿,不但骨折了,而且肌肉都被铲掉了一大片……情况好的话,将来好好休养和进行康复锻炼,三五年以后应该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但是不是能像正常人那样跑跑跳跳的,那就不好说了…… 跟胡医生讲完电话,王莉转述了许碧的病情。 武俊佑终于开金口说道,“……许碧绝对不能死,她死了,恐怕你得替许八斤所有的重孙子养老送终。” 傅楚窈死命地憋住了笑。 嗯,在这么严肃的环境里,还真不能笑出声音来。特别是,许碧的伤势还那么严重……毕竟她和许碧都是梁家村的人,许碧伤重得都快要死掉了她还笑,这显得她多么不善良啊! 可傅楚窈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角微微地上扬。 ――平时老武对着别人不爱说话,可他一开口……简直就是戳人死穴啊! 何潇郁闷地看着武俊佑。 想了半天,何潇斩钉截铁地说道,“实在不行,把许碧转到京城军区医院去。哪怕就是医上三年五年呢……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武俊佑微微颌首。 傅楚窈也露出了赞许的表情――杀伐果断,遇事冷静,迅速做出对自己最最有利的决定,这才是有见地、目光远、有大家风范的家族教养出来的人嘛! 王莉就在一旁听着。 等到何潇与武俊佑商量完了,王莉心里也就有底了。 “……我这就给沈丽琴打电话!”她说道。 跟着,王莉果然拨了个电话给沈丽琴,“喂,丽琴哪,我是王莉……怎么样,医院那边儿的情况你知道了嘛……” 这通电话一讲…… 王莉和沈丽琴足足讲了快一小时! 好不容易讲完了电话,王莉一口气灌了一整杯茶水,这才对何潇与武俊佑说道,“你们沈阿姨呢,也是愿意去帮着去说说情的。只不过,她跟许翠之间的关系一向不好……” “所以她说啊,就最好呢,是我们自个儿去跟许翠谈这事儿,谈到八九不离十的时候,她才出面压制许翠儿。因为她要是一出现呢,肯定就是跟许翠上演全武行了……要是我们之前没谈拢,就贸然让你沈阿姨出面的话……” “就怕许翠啥也没得到就先跟你沈阿姨干上一仗……然后她在气头上,反而还会赌着气的狮子大开口……到时候我们就得不偿失了,对吧?哎,这也没办法的事,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何、武、傅三人都觉得沈丽琴的担忧也是可以理解的。 “真是太感谢谢您几位了,这样设身处地的为我们小辈处理这些棘手的事儿……”何潇认真地说道。 王莉微微一笑,不露痕迹地开始拍马屁,“就是冲着邬老师的面子上,这事儿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何潇点头。 想了想,何潇又问道,“……那,谁去跟许翠谈这事儿呢?” 闻言,王莉看向了傅楚窈。 ------------ 第二百九十六章收拾烂摊子(上) 傅楚窈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不由得失声笑道,“……不成,我可不成!” 王莉好奇地问道,“怎么不成呢?你跟许翠姐妹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小姐妹……” 傅楚窈摇摇头,“我跟她俩都合不来……王阿姨,何潇哥,不是我不愿意帮助,实在是……这事儿我要是掺和了,没准儿许翠心里更不高兴……” 武俊佑当然知道为什么! ――许翠的男人,徐耀华!他到现在都还没对阿窈死心……许翠做为徐耀华的枕边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男人的心思呢?也就是阿窈洁身自好、清者自清,所以许翠才找不到借口来闹事罢了…… “阿窈不参与这事儿。”武俊佑简洁地对何潇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何潇还是听取了武俊佑的建议,转头对王莉说道,“……那,恐怕这件事,就要落在王阿姨您的身上了。我是小辈,也没法子向您保证什么。但这次您和沈阿姨给我们的帮忙,以后我们回去了,也肯定会向家里长辈汇报的。” 王莉听了,顿时心花怒放。 只是,她仍然控制着别让自己喜形于色,认真地点点头,“成,这事儿就交给我去办……” 秦慕雅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的思想觉悟! 这位大小姐甚至已经在屋里呆得不耐烦了!她也不理会众人,只顾着自己委委屈屈地撅着嘴儿,走到了门边,正准备推门而出…… 武俊佑冷冷地说道,“……怎么,又准备出去祸害人了?” 秦慕雅勃然大怒,“武俊佑,你!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啊……” “谁愿意管你的破事儿。”武俊佑冷冷地说道。 何潇出来打圆场,对秦慕雅说道,“……嫌闷就在外头转一转吧,别出院子。” 秦慕雅吸了吸鼻子,又恨恨地瞪了武俊佑一眼,推门出去了。 “……你怎么总跟她过不去!”何潇埋怨武俊佑道。 武俊佑道,“她不就是被你们惯坏的?” 何潇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傅楚窈见秦慕雅已经出去了,便对王莉说道,“王阿姨,我说句不吉利的话哈……您呢,不妨安排一下,先让许翠儿以为她妹妹死了。看她先开出什么条件再说……正常情况下,如果许碧真的不治,那许翠开出来的条件肯定就是比较……呃,让人难以接受的。” “……等我们知道了许翠的底线以后,再把许碧的真实情况说出来,那许翠提出来的条件,就得打个大大的折扣了……”傅楚窈继续说道。 众人听了,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当下,何潇又向王莉提出,要借个电话用一用。 王莉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何潇便用王莉家的电话,给他家里的长辈打了个电话过去,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一遍。 何潇打电话的时候,也没瞒着众人…… 所以,傅楚窈听得出来,何潇家里的长辈,应该对何潇挺放心的。好像就说“知道了”,然后让何潇做主。 何潇讲完了电话,心里也有了底,便对王莉说道,“王阿姨,不如……咱们这就去医院?一来是再去看看许碧的病情,另外,既然许翠在现场的话,我们也该去探探底。” 王莉点点头,回卧室去准备了一下,拎了个包出来。 众人走到了院子里,看到秦慕雅蹲在院子,正撅着嘴儿不高兴呢。 何潇道,“慕雅,我们要去医院,你也跟着一块儿去吧?” “不要!”秦慕雅断然拒绝。 王莉担心自己不在家,没有人招呼这位姑奶奶,到时候又闯出什么祸来……可真不知要怎么收场了。 所以她一边劝道,“慕雅啊,咱们一块儿去吧,没事儿,你要是不想说话呢,可不说话的……” “不要!不要不要!”秦慕雅发了脾气,准备往屋里跑。 武俊佑冷冷地开了口,“站住!” 秦慕雅一呆。 说来也怪,何潇平易近人、王莉是众人的长辈……可秦慕雅压根就没把这两人给放在眼里! 但是武俊佑这么一声轻喝…… 秦慕雅委委屈屈地站住了。 武俊佑冷冷地说道,“你有本事闯祸,没本事认?别人都在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还有脸躲起来……一块儿去!”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很明显地失去了耐性。 秦慕雅生气地跺了跺脚,甚至还哭出了声音…… 但她好像并不敢违抗武俊佑的话,尽管有万般不愿,但还是哭哭啼地跟了过来。 看着这一幕,傅楚窈突然就有些担心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虽然武俊佑对秦慕雅……挺不耐烦的。但秦慕雅还就真的只服武俊佑的管教…… 也许在秦家人的眼中,确实何潇才是最合适的孙女婿的人选。 而且在秦家人看来,秦慕雅就是个天真、没有坏心的小姑娘。可只要他们一旦意识到秦慕雅已经被惯坏了、何潇根本无法制得住她的时候…… 秦家、何家这两家已经是家大业大的,联姻只是锦上添花的事儿。就算不联姻,他们两家也是军方巨头。 所以说,压制住秦慕雅、让她不要闯祸……远比让她嫁给何潇更划算。 毕竟她没嫁何潇,闯的祸……由秦家一家来背;她嫁了何潇,闯的祸……那就是两家连坐了! 所以,如果秦家有明白人的话,十有八九是属意老武这个最佳人选的。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唯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秦慕雅与何潇确定关系,一是她和老武确定关系…… 可是,秦慕雅与何潇之间,他俩的关系由秦家与何家的长辈做主。 所以说…… 她得想办法尽快拴住老武才行! ------------ 第二百九十七章收拾烂摊子(中) 众人坐上了何潇的车,直接赶往了县人民医院。 田勇虽然上班去了,但他还是不放心这边的事儿,就派了个助手呆在医院这儿。 许碧昨天晚上动了大手术,今天呆在特护病房里,众人只能通过特护病房的玻璃窗那儿看一看里的情况。 然而,除了田勇的助手之外,并没有人呆在这儿。 ――就连一直呆到凌晨时分的徐耀华和许翠,这会儿也不在。 田勇的助手姓孙,见王莉领着好些人过来了,小孙先一步上来,跟王莉汇报了一下许碧的情况。 嗯,许碧的情况,就跟电话里胡医生说得差不多――就目前许碧的情况而言,说死不死的,还言之过早……暂时来说,许碧的生命体征还是没问题的。关键要看在于接下来的治疗,以及今后长期的护理情况怎么样。 等那助手说完了以后,王莉把小孙叫到了一边,交代了好一会儿。 傅楚窈则扒着玻璃窗,朝特护病房里看了一眼。 特护病房里有好几个病床,几乎每个病床上都躺着一个人……傅楚窈也看不出,到底哪一张床上躺着的人才是许碧。 何潇去了护士站。 过了一会儿,他匆匆回来了,对傅楚窈和武俊佑说道,“十六床,许碧在十六床。” 傅楚窈便又扒着玻璃窗往里看,果然发现了特护病房里的第十六号床。 十六床上确实躺着个病人,可那人盖着白被单,也看不清容貌,也不知是不是许碧,就知道……她好像正在打吊针? 这时,王莉已经跟小孙沟通好了,两人又走回了特护病房的门口。 傅楚窈就问小孙,“孙大哥,许翠和徐耀华呢?” 小孙道,“……许翠说饿了,我就去医院饭堂买了包子和馒头上来。结果人家不吃,非说吃馒头一定要配红烧肉……这大早上的,哪儿有什么红烧肉!再说了,她妹妹都这样了,她还惦记着馒头要配红烧肉!” “耀华就劝许翠,说小姨子伤成了这样,还是别离开了,就在这儿看着,万一有什么事儿呢?结果许翠就发了疯……你们不知道,许翠打起徐耀华来……啧啧啧那场面你们没见过,吓得我腿都是软的!后来还是护士打电话报了警,公安来了,徐耀华才……” “这两口子干仗,公安也不好说什么,就劝了几句。许翠死活要吃红烧肉,公安就开着车子把他两口子送了回去……徐耀华跟我说,让我先在这儿看着许碧,等他给许翠解决了红烧肉以后再过来……” 众人听了,皆有些无语。 王莉皱眉道,“……她,早上也要吃红烧肉?许翠怕有二百斤了吧?总之我在连城县,就没见过比她还肥的,再这么下去,她还能走得动路么?”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王阿姨,孙大哥,不如呆会儿咱们准备好了以后,就打电话到徐叔叔(徐四海)家去,告诉他们说许碧不中用了……现在许翠姐和耀华哥不在,咱们反而还好布置。” 众人点点头。 当下,王莉就带着小孙去找胡医生交涉去了。 但没想到,胡医生却是个很正派的人。 即使王莉是县长夫人,可胡医生也不同意配合王莉来演这场戏。 他说道,“……我们医生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你们这事儿,涉及到赔偿,我们医院更加不能掺乎,不然将来有啥纠纷的,我们也说不清,王科长,您说是吧?” 王莉软磨硬泡了好久,胡医生始终没同意。 最后傅楚窈说道,“……胡医生,那能不能给许碧挪个病床呢?” 胡医生想了想,仍然摇头,“目前许碧的病情……她只适合呆在十六床,因为十六床那儿有个心电图和血压监测仪,正好可以监测她的情况,换床可不成。” 众人面面相觑。 想不到,刚刚她们才想好的对策,居然出师不利……直接被掐死在摇篮里了? 众人的眼神不禁就齐齐投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咬着嘴唇想了想,对王莉说道,“……王阿姨,其实有胡医生这样坚持原则的人在,对所有的病人都秉承一副负责任的态度,咱们也不好勉强。所以,这事儿……可能就要孙大哥背黑锅了。” 小孙一愣,说道,“……说来听听。” 傅楚窈缓缓说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来了,还以为医院里只有孙大哥一个人看护着许碧……王阿姨,现在咱们全部赶到徐家去,就说孙大哥从医院里打来了电话,说许碧已经……” “等我们谈妥了以后,孙大哥再打电话通知我们,就假装承认错误,说他搞错了,其实许碧没事儿……” 众人一听,也对。 而且,这事儿在徐家解决,其实比在医院更好。一来是没有胡医生这么正直的人在场,那就不容易露馅;二来呢,徐四海沈丽琴也是知情者,可以帮一把;三来呢,不在公共场合解决这事儿,对民众的负面影响就越小。 王莉就对小孙说道,“……小孙,那,能不能委屈你……” “成啊!”小孙爽快地答应了,“反正我还年轻,犯点儿错误还有改正的空间!再说了,我也不求谁能理解我,只要王科长您,和田县长理解我,这就够了!” 众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王莉去医院办公室借了电话,先给田勇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了下医院这边的情况,又把她们想到的新法子说了下,田勇表示支持。 跟着,王莉又给沈丽琴打了个电话―― “……喂,丽琴吗?我们在医院这儿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老田的意思,这事儿在医院办不合适……影响太大,而且呢,就怕造成群众对医院的误解,这就不好了。对,所以这事儿我们可能要去你家办……那太好了,感谢你……嗯嗯,我们这就坐车过来……” 放下电话,王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众人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 第二百九十八章收拾烂摊子(下) 王莉安排好了一切,就招呼着众人又离开了医院,坐上了何潇的车,又去了徐家。 果然,一到徐家的大门口,众人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气。 老实讲,因为出了许碧这事儿,所有的人都是食不知味的,固然是大伙儿都已经过吃了早餐,不过也就是包子馒头稀饭清水挂面这样的简单食物裹腹而已。 但是,徐家还真是……一大早就烧红烧肉? 啧啧啧,这样的生活质量,放在整个连城县来说,那也是没谁了。 下了车,众人齐齐站在徐家的大门口…… 王莉深呼吸了一口气。 毕竟呆会儿,她就是这场闹剧的组织者和主要参与者了。 但是…… 当她深呼吸一口气以后…… 呃,红烧肉真香啊! 王莉忍不住就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同时还感觉到肚里空空…… “王阿姨?”傅楚窈见王莉久久没有敲门,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就小小声地喊了她一声。 王莉如梦初醒,连忙抬手,“叩叩叩”地敲起了门。 没过一会儿,有人过来开了门。 ――是沈丽琴。 不得不说,沈丽琴以前也是个徐娘半老、风韵尤存的中年美妇。 可自从家里娶回了许翠这个儿媳妇儿以后,沈丽琴就日渐苍老了……还瘦,而且也不怎么保养了。现在她看起来,可比王莉老多了,而且还满脸的戾色。 见来人是王莉,沈丽琴先跟王莉使了个心领神会的眼色,然后连忙侧过身,让王莉和众人进了来,又说道,“……哟,这一大早的,怎么来得这么齐整啊?这是……” 说话之间,沈丽琴已经领着王莉、傅楚窈、武俊佑、何潇与秦慕雅一块儿走到了客厅那儿。 徐四海不在家,大约上班儿去了。 徐家现在就只有沈丽琴、徐耀华、许翠,以及……徐耀华和许翠的小女儿在。 而此刻,徐耀华坐在沙发上抱着小女婴,拿着奶瓶正给女儿喂奶;而许翠则坐在饭桌旁……只见饭桌上摆着一大碗肥得流油的红烧肉,另外还有一蒸屉的白胖馒头。 许翠正挟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另一只手还拿着个被咬了两口的馒头。 见众人齐齐整整地出现在这儿…… 沈丽琴是个知道底细的,就没吭声。 但徐耀华和许翠……脸色大变。 饶是如此,许翠还不忘……吞下了嘴里的红烧肉以后,又快速地挟起了一块红烧肉,两口三口地嚼了嚼,吞了。 “阿窈?王阿姨……你,你们,你们……”徐耀华忐忑不安地开口问道。 王莉叹了一口气。 她皱着眉,面上带着沉重的表情,用忧郁的眼神缓缓看向沈丽琴,然后又看向了徐耀华,最后看向了许翠…… 王莉深呼吸一口气,用悲痛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起了她刚才打了半天的腹稿―― “丽琴,耀华,那个……许翠儿啊,我呢,今天可能要……带给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主席都说了,这人死啊,有重于泰山的,也有轻于鸿毛的……可是呢,许碧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是绝对值得我们学习的……” 徐耀华和许翠张大了嘴。 尤其是许翠。 她本来又挟了一块红烧肉,而且都已经把红烧肉塞进了嘴里,还嚼了两口的。 可一听到王莉的话,许翠张大了嘴,红烧肉就从她嘴里滚落了下来…… 许翠一惊,飞快地又捡起了掉落在她衣襟上的、被她嚼烂成泥了的红烧肉,然后又塞回了嘴里,还含含糊糊的问,“……你说啥,谁、谁死于泰山?” 秦慕雅没能忍住,“卟哧”一声就笑出了声音。 何潇适时地把秦慕雅往后一拉,迫使她背对着众人,然后还一边拍她的背,一边补救似的说道,“……没事儿,慕雅你不要太伤心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勇敢面对……许碧的在天之灵,不会怨恨你的……” 如果说,刚才王莉的话,还只是让徐许夫妻俩又惊又疑的话…… 那现在何潇这浅白又直接的话,则坐实了徐许夫妇的猜想。 徐耀华惊呼道,“许碧……死了?” 王莉表情凝重,神色沉痛地点了点头。 “这,这不可能啊!”徐耀华急道,“这,这怎么可能呢?早上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许碧她还好好的……我,我还托孙大哥帮着照看下,我,我想着,回来给许翠弄点儿吃的,再给莎莎喂一下奶,就马上赶回医院去的,怎么……” 王莉叹道,“就是小孙打电话给我,说许碧已经……我想着,这事儿要是只在电话里跟你们说一声的话,那也太不够尊敬你们了,所以我才要带着他们亲自过来一趟。” 说着,王莉看向了傅楚窈、武俊佑,以及何潇、与被何潇拉到了一边,被迫着低下了头的秦慕雅一眼。 见除了秦慕雅之外,众人的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傅楚窈这小丫头不必说了,机灵着呢!这会儿她低着头,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儿;而武俊佑是天生的脸瘫脸、毫无表情;何潇也紧抿着嘴唇不吭声…… 王莉很满意众人的表现,然后又对许翠说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慕雅她心里很难受……所以,就由我来代表她,向许翠你说一声,对不起……” 说着,王莉还朝着许翠深深地鞠了一躬。 许翠傻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 “什么???你,你说……碧儿死了?”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王莉点头,“……是,我们是在半小时之前得到的准确消息。” 许翠道,“没有,她昨天晚上已经被抢救回来了……” “半小时之前,我们得到了消息,千真万确……许碧她,不幸去世了。”不得不说,王莉的演技简直好到爆棚! 这么沉痛的语气,这么悲伤的表情,这么诚恳又耐心的态度…… 傅楚窈在心里暗暗地给王莉竖了个大拇指! ------------ 第二百九十九章谈判(一) 听了王莉的话,许翠傻了半天。 她盯着王莉,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是说……我妹妹,许碧……她,她死了?” 王莉好脾气地点头。 许翠又愣了半天。 “她……死了?碧儿她……死了?”许翠喃喃自语。 傅楚窈眼尖地看到,许翠那半眯着的、不知看向何方的、看似有些飘渺的眼神……其实两颗眼珠子正在骨碌碌地乱转。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许翠念叨了起来。 王莉年长,自然晓得,此时既然在做戏、那就要做全套!而且“许碧之死”这件事儿可不能耽搁太久,会露馅的!所以,必要的逼迫手段一定要有! 于是,王莉坐在了许翠的身边,推心置腹地说了起来,“翠儿啊,王阿姨可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你看,这年关也到了吧,所以许碧的事儿呢,还得早处理。毕竟慕雅又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她也要回京城去的,你说是吧?” 闻言,许翠眼中顿时精光四射! 傅楚窈适时的加了把火,“……是啊,本来我还说,这几天有空就带着慕雅姐四处逛逛。可何潇哥又说,他们今天就要回京城了,这……” 许翠的眉毛顿时跳了跳! ――妈个鸡的,这个秦慕雅害死了许碧,她居然还想跑? 可是,可是…… 直到这时,沈丽琴才插得话。她上下打量了何潇一番,奇道,“……何潇?” 何潇立刻上前,与沈丽琴虚握了一下手,自我介绍道,“沈阿姨好,我叫何潇。常听家里长辈提起您和徐叔叔,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本来还想还给您和徐叔叔拜个早年的,可没想到遇上了这事儿,还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沈丽琴叹了一声,又问,“你爸爸还好吗?平时军区里的事儿忙不忙?” 何潇说道,“托您的福,我爸爸虽然也挺忙的,但身体总归还是不错的,谢谢您的问候……” ――沈丽琴也是个知情人。 所以她问何潇的这番话,其实也是说给许翠听的。 果然,许翠听了沈丽琴与何潇的话以后,就打量了何潇一番。 不得不说,这个何潇看起来……不但阳光帅气,最最重要的,是人家有种说不出来的高贵气质!而且这个何潇的爸爸也是军区的人! 所以说,何潇是来接秦慕雅回京的? 许翠咬住了嘴唇。 这时,何潇出面了。 “这位大姐,您就是……许碧的姐姐、许翠吧?”何潇彬彬有礼地问许翠。 大姐…… 听到何潇喊她做大姐,许翠的内心简直在咆哮:谁是你大姐了?人家明明才十九好吧!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何潇继续对许翠说道,“……大姐,许碧的身后事,以及她的医药费用,我们会一力承担的,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许翠心道,我妹妹死了,你们就出点儿医药费和丧葬费? ――那不亏完了?现在全家人都指望着许碧能攀个高枝儿,然后带领一家老小脱贫致富呢!那百儿八十的医药费和丧葬费……算个啥? 她看了何潇一眼,说道,“……我妹妹许碧,那可是我们一家人的心头肉哇!” 傅楚窈心想,这许翠进入状态的速度还挺快的嘛。 何潇遵守之前跟王莉的协议,打死不提开价的事儿,只是一个劲儿地说道,“确实是,亲人去世了,凭谁心里也不好受,我理解您的痛苦。” 许翠开始迅速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秦慕雅和何潇是京城人士,又出身大户人家……他们急着回京,那也无可厚非。碧儿既然已经死了,那肯定不能白死啊!但如果不趁着大捞一把的话……以后等秦慕雅和何潇走了,她再上哪儿找他们去? 她打定了主意,心思镇定了些,换上了一副悲伤的面孔,喃喃地说道,“我家的碧儿啊……对父母也好,对兄弟姐妹也好,对阿婆姑妈也好……” “她啊,心疼我爹下地干活儿累,平时家里的地里活儿、重活儿脏活都是她在做!她也心疼我娘身子骨不好,平时家里的洗衣裳、做饭、炒菜洗碗都是她!” “还有我阿婆,阿婆她年纪大了……碧儿对阿婆可好了,天天给阿婆按摩、煮好吃的!阿婆生病的时候,她还背了阿婆去门口晒太阳!” “碧儿对我们兄弟姐妹也好!我弟弟许爱军啊,全是碧儿一手带大的,她年纪小小就给爱军把屎把尿、又喂饭喂菜的……我家爱军长得那么肥肥壮壮的,全靠碧儿啊!” “还有啊,碧儿对我这个姐姐……那也是好得没话说啊!她啊,总担心我在婆家被人欺负,还常常跑到城里来,帮着我照顾孩子,给孩子洗尿布啊、喂奶什么的……” “我家许碧啊,是对谁都这么好!现在她……去了,不光是我伤心,我家里人……可怎么办哟!唉,碧儿啊!你就这么把你的老外婆给丢下了哟……还有爹娘,和你姐姐我呀!没了你,以后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说着说着,许翠渐渐进入了状态,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起来。 只是,许翠的话,简直就让傅楚窈叹为观止! ――许翠所说的这个许碧,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好吃懒做、贪图享受、还无时无刻不在想法子捧高踩低的想要攀高枝儿的许碧吗? 许翠所说的许碧,听起来,那根本就是……为了家人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舍身忘己最后被活活累死的劳模啊! 为了给许翠添点儿乱子,傅楚窈决定拆穿她。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许翠姐!许碧平时不是你说的那样啊,许碧她明明就……” 许翠看了傅楚窈一眼,用嚎啕大哭来打断了她所有的话。 屋里响起了许翠如同杀猪般嘹亮的哭声。 傅楚窈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 第三百章谈判(二) 见许翠像杀猪一般的嚎哭了起来…… 众人都没吭声。 许翠也知道,她现在哭得越惨,呆会儿就更好谈赔偿的事儿。 而众人其实也想交谈几句的。 可许翠知道,她刚才所编造出来的那个好妹妹的光辉形象,哄哄何潇、秦慕雅这样的外地人还可以;根本就骗不了傅楚窈、沈丽琴这些对许家知根知底的人。 所以无论是谁想开口说话…… 许翠就使劲地嚎、使劲地嚎、再使劲地嚎! 众人也就老老实实地守着许翠鬼哭狼嚎。 许翠哭了好久,大约是哭得嗓子干了,她居然能面不改色地抓起筷子,戳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两口三口嚼了,待那红烧肉的油汁润了润喉咙以后,她再继续接着哭。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徐耀华,以及在他怀里正安安静静吃奶的小女婴。 许翠嚎哭的动静,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 可这么喧哗吵闹的环境…… 小女婴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只是乖乖地吃着奶? 再看看徐耀华…… 他根本就是一副表情木然的样子好吧。 许翠还在哭。 但众人也慢慢试探着你一句、我一句地劝她,也就慢慢摸出了规律。 ――只要傅楚窈和沈丽琴一说话,不管是不是在劝许翠……总之只要傅沈二人一开口,许翠就往死往嚎;可王莉、何潇、武俊佑等人开口说话的时候,许翠就不阻止…… 所以众人明白了。 许翠这是不让傅楚窈与沈丽琴开口说话,怕她俩拆她的台。 搞清楚了这一点,那就好办了。 傅楚窈和沈丽琴很配合地靠边儿站,由着王莉出面劝解―― “许翠儿啊,这人死就不能复生!所以你也别太伤心了……去世了的人,她两眼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倒是我们还活着的人,得再为家里的父母亲着想,我们得好好活着啊……” 这话许翠爱听,就抽抽噎噎地停止了哭泣。 王莉又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我也不好催你。可实在是……哎呀这个何潇和慕雅呢,他俩待会儿就要走了……翠儿啊,你心里要是啥想法,就跟我说说?” 听了王莉的话,许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王阿姨,就是家里养的一条狗被撞死了,那主人家也是心疼的吧?何况是人?我们许碧……难道就这么白白的死了?更何况,我家碧儿,还是被人给推了出去,才、才出了车祸的!” 听了许翠的话,众人不由得齐齐转头看向了秦慕雅。 秦慕雅“哼”了声,转过身,用背对着众人…… “其实这事儿吧,让我一个人做主……这真不合适,我家里还有父母、还有阿婆和姑姑呢,那么多的长辈在,哪儿轮得到我来做主,王阿姨,你说是吧?”许翠虽然眼泪汪汪的,但口齿伶俐地说道。 王莉也是个老谋深算的,闻言就点了点头。 许翠这才继续说道,“可这二位呢,又急着要走……我晓得,他们都是大户人家,这过年是大事儿啊,可耽误不得。所以我妹妹的事儿呢,我就……斗胆做个主儿吧!” 众人听了,忍不住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许翠继续说道,“刚我也说了,我妹妹啊,是我们全家每一个人的心头肉,她不在了,我们家那是……哪一个人,都不想活了!” ――所以,你们得赔偿啊,而且这赔偿必须要照顾到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身上! 说着,许翠的目光就落到了何潇身上。 何潇会意,说道,“大姐,我们都理解你的痛苦,当然慕雅她也不会推卸责任……这样吧,我们送出五百块钱,以聊表心意,大姐你看……怎么样?” 许翠迅速地盘算了起来。 ――五百块钱? 家里一共八口人,一个月的口粮……如果每天称一斤肉吃,连着大米、面、菜、鸡蛋什么的,一个月怎么也得花上六十块钱!这五百块……也就够一家人吃香的喝辣的……不到一年! 五百块钱顶个屁用?! 许翠当即立断地嚎哭了起来…… 于是众人就明白了――许翠这是嫌钱少啊。 五百块钱……按照县城里的普通女工来说,一个月也就挣二十来块钱,五百块,一个女工要不吃不喝的攒上三年左右。 按说何潇开的这价,其实也算合理。 可许翠不愿意……这也在众人的猜测之中。 于是,王莉和颜悦色地问许翠,“翠儿啊,你也别顾着哭,有什么话呢,你不要怕,大胆地告诉我。有我给你做主呢!” 闻言,许翠犹犹豫豫地开了口,“王阿姨,我们一家都是农民……可是,那个,碧儿生前哪,做梦也想当城里人。可你看看,我呢,也没个正式工作,连我哥、我弟,我爹我娘,还有我阿婆和姑姑……就没有一个是捧铁饭碗的正式工人!” “王阿姨,你能帮着解决我们一家……八口,不,碧儿已经去了,那就是七口人的工作吗?最好给我安排个轻松一点儿的活计,我特会算帐!还会打算盘……就,就招我当个单位会计吧!”许翠终于说出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事。 众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时下,能当上国营厂子里的工人,那是件非常光荣的事! 所以名额特别特别难,除了考上大学中专技校的是国家包分配之外,想进国营厂当工人,只能靠父退休、子顶职的办法进厂。 而许翠也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她居然要求除了“已故”的许碧之外,给她一家七口人都安排正式工作?连她家七十多岁的老外婆也要安排进厂子、当工人? 其实许翠一说完就后悔了。 于是,她又赶紧补了一句,“……还有,再给六千……不,一万块钱呗!碧儿最是孝顺……这一万块钱哪,就拿给我老外婆补补身子吧!” ------------ 第三百零一章谈判(三) 不得不说,许翠的这一番话,倒是把……如王莉、沈丽琴这两个见惯了世面的人,都给唬住了。 特别是,徐四海还是县里红星织布厂的厂长,可他的妻子沈丽琴却闲赋在家……也没个正式工作啊! 这个许翠,还真大气的很,把国营厂子里的铁饭碗工作当成了大白菜,全家人一人一颗吗?除了烂白菜似的正式工作,她还提出了一万块钱的赔偿要求…… 当下,所有的人都被许翠的无耻……不,是被她的“大气”给震得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突然间,王莉猛的看到了傅楚窈正在给自己使眼色? 她愣了一下…… 再仔细看了看傅楚窈努力张嘴做出了夸张的嘴型…… 王莉回过神来,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但很快,王莉就收住了表情,认真问道,“……翠儿啊,那个,家里人都识字吗?想当国家工,进国营厂子当工人,没文化可不行呢!” 许翠一愣。 也对啊,那在国营厂子里、捧着铁饭碗的正式职工们……也要三天两头的学习和贯彻先进思想,还要写报告什么的,没文化还真不行! 再想想自己家,一家八口人,那可就是八个文盲啊! 那这…… 何潇在王莉的提醒下,也回过神来,为难地说道,“大姐啊,要是没文化的话,可没办法安排工作呢!” 许翠的眼珠子又转了起来。 所以说,没办法子靠这机会得到一个铁饭碗么? 好吧,如果没法子得到铁饭碗,那就……把这工作折成钱,也成啊! 呃,普通工人一个月能挣二十多三十块钱,就算三十块吧,一年就是三百六,工作四十年……那就是一万四千四?家里一共七口人…… 那就,十万块钱? 想了想,许翠诚恳地说道,“……那要不,折成钱给我们也好。我算笔帐给你们听听,一普通工人一个月能挣三十块,这一年就是三百六,工作四十年的话……那就是一万四千四啊!我们家里一共七口人……哎多的我们也不要了,那就是十万块钱?” 众人面面相觑。 这许翠还真敢开口啊! 十万块钱? 王莉看不下去了。 “翠儿啊,不是王阿姨说……可你也要想想这实际情况,许碧呢……我说得难听一点儿,她要是没死,又学了一肚子的文化,然后考上了大学被分进了国营厂子,上了一辈子的班儿,到了六十岁她退休,那她也只能赚上万把块钱……” “可许碧也不识字呢,所以呢,她也没可能考上大学再包分配最后进了国营厂子当上正式职工再领工资和福利……翠儿啊,你说,是不是啊?”王莉笑眯眯地说道。 许翠一愣。 王莉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见许翠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王莉微微一笑,也算起了帐。 “……这样吧,我们呢,就当许碧一个月能挣三十块钱,她基本年纪还小……咱们就当啊,她没有遇到这场意外,然后能活到八十岁……能赚两万块钱吧!翠呢,你觉得呢?” 许翠心想,按照王莉的算法,那当然是……赚得更多啊! 她用力地点点头。 “那,咱们就照着这两万块钱来赔?”王莉说道。 说到了这儿,王莉不由得看向了何潇。 何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王莉放下了心头大石。 可许翠却犹豫了。 王莉趁机又劝,“翠儿啊,你得想点儿实际的!你想想……就算碧儿她还活着,唉,她一辈子也不一定就能挣到两万块钱啊!” 这回许翠是真犹豫了…… 可两万块钱,跟十万块钱,也确实差太远了啊! 许翠犹豫来犹豫去的,还是觉得有点儿不满意。 王莉朝沈丽琴使了个眼色。 沈丽琴不动声色地拿了个豁了口的破碗放在自个儿跟前。 从早上王莉给她打电话起,她就翻找出了一套旧瓷碗,放在了外头。这样的话……就算呆会儿闹起事、砸起碗来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心疼。 “她王阿姨啊,我首先声明一下。那个,你们商量着要赔多少钱,这个我可不管。但是呢,将来你们的赔偿款啊,必须要从我们老徐的个人邮政含蓄帐户里走!不然呢,这事儿我们也不干!”沈丽琴开了口。 听了沈丽琴的话,许翠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我妹妹死了,有你什么事儿啊!凭啥赔偿款子要往你那死老头的帐号里走帐?现金!现金给我我就答应!”许翠冲着王莉说道。 王莉看了何潇一眼。 何潇虽然不知道,这赔偿金是以现金发放的形式,还是从储蓄所走帐……这其中到底有啥不同,但他知道,沈丽琴和王莉可都是向着他的呀! 于是,何潇认真对许翠说道,“大姐,按规定,我们是必须要从储蓄所走帐的啊……” 沈丽琴松了一口气,“……凭你们怎么分,总之,当年你哥哥许拥军从我们家抢走的那三千块钱,必须还回来!” “你做梦!”许翠愤怒地尖叫了起来! 沈丽琴“噌”的一下子就站起身,疾声厉色地说道,“我做梦?我就是在做梦了!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啊!我的儿子……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又肥又丑除了贪吃贪睡贪钱以外,啥也不会的蠢婆娘进门!还一大早的你就要吃红烧肉?” 本来是做戏,可一说起这些,沈丽琴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她拿起了桌上的那碗红烧肉,朝着许翠连碗一块儿扔了过去,还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一天到晚的只知道吃吃吃!我问你,自打你这个丧门星进了我家门儿以后,你败了我家多少钱?你找了一个子儿回来过没有?啊?” 见沈丽琴打翻了那碗红烧肉,许翠惊呼了一声! 她连忙伸出了手,想去救…… 可是,她倒是想接住那个碗来着,无奈那碗油腻腻的。虽然许翠已经抓住了那个碗,但最终,那碗还是连着碗里的红烧肉……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许翠大怒! 她不甘示弱地将手叉在了自己的腰上,回骂道,“……我吃你的、喝你的了?你不也一样没工作没工资,你还有脸说我?我吃男人的,关你屁事啊!” 沈丽琴也怒骂,“你吃你男人的?你男人挣钱了?那你男人挣钱了……你找你男人去啊!呆在我们家干嘛?你俩都是有手有脚的,也成了家,还一天到晚的呆在家里吃父母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天到晚还非要吃红烧肉,不吃你就闹事儿?” 说着,沈丽琴转头去骂儿子,“徐耀华啊徐耀华!你说你大了吧你要娶媳妇儿,任你跟谁自由恋爱,我跟你爸爸说过你一句没有?可你也不该……娶头母猪回来吧?你自个儿说说,你媳妇儿除了特别能吃,一定要一天三顿饭的吃红烧肉以外,还有啥优点?啊?” 徐耀华被骂得无地自容。 要放在平时,许翠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但今天不行啊…… 今天家里的外人实在多了! 所以许翠恼羞成怒,也冲着徐耀华尖叫了起来,“徐耀华!你看你老娘!有这么当娘的嘛?怕是个后娘吧?徐耀华,你要是有种,就拿钱出来啊,天天让你老婆受你妈的气!有这么当人丈夫的嘛?” 众人有些尴尬。 王莉则不住冲着沈丽琴使着眼色。 沈丽琴也是被气晕了…… 过了一会儿,她得到了王莉的提点,才终于回过神来。 沈丽琴喘着粗气说道,“……徐耀华我告诉你!这一回,就等许碧的赔偿款下来以后,打到你爸爸的帐号里,然后我们扣下那三千块钱,其余钱的你们拿走!你俩也带着莎莎一块儿走!我们这个家,不欢迎你那个媳妇儿!” “你啥时候跟她离了婚,我和你爸爸就在家里等着你!莎莎智力有问题、健康有问题……这些都没关系,我保证给你带孩子!可你要是一天不跟这肥猪婆离婚,你就一天也别想进我家的门!” 吼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沈丽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尖叫了起来。 徐耀华抱着女儿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是呆呆的。 许翠急了,冲着沈丽琴就“呸”了一声,骂道,“你做梦!我告诉你啊老妖婆,那两万块钱是我妹妹用命换来的,你敢私吞试试?” 说着,许翠又冲着何潇来了句,“钱!两万块钱!现金!现金给我!我妹妹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但要是你们把钱打到了这个老妖婆的储蓄帐号里去的话……我不承认的啊!” 何潇问道,“大姐,所以你的意思是……两万块钱,就可以达成合解,是这个意思吗?” “现金!”许翠气呼呼地纠正了何萧。 于是,何潇又耐心地说了句,“好的大姐,我再重复一遍,许碧的事儿,我们付给您家里两万块钱的现金,我们双方就能达成合解,对吗?” “对!现金,两万块钱……全给我!我妹妹的事儿,就这么一笔钩销!”许翠气呼呼地说道。 众人松了一口气。 但在这时,武俊佑却突然来了句,“这两万块钱……好像不是这么算的吧?” 众人齐齐一怔。 许翠顿时怒视着武俊佑。 ------------ 第三百零二章谈判(四) 众人听武俊佑说,这两万块钱有问题? 许翠立刻怒视着武俊佑,心想这武俊佑跟傅楚窈那小蹄子可是一伙的!他俩就是想着法子的不想让她好过,是吧? 于是,她咬着嘴唇盯着武俊佑,也不知道这人的闷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何潇问道,“……啥问题啊?” 沈丽琴强调,“给现金就是不行!一定要去储蓄所走帐……不然,谁相信你们给了啊?” 许翠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烦死了,忍不住骂道,“老妖婆你放屁吧!那两万块钱是我妹妹用命换来的!你休想拿走一分!现金拿来!” 武俊佑道,“秦慕雅推了许碧一把,许碧就被运输车给撞了……按说,这两万块钱,就应该是秦家付一半儿、运输车队付一半儿吧?” 何潇点点头。 许翠恍然大悟! 她有些懊悔,心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应该是……找秦家要两万,再找开运输车的人要两万啊! 这时,王莉出面来主持大局了。 “翠儿啊,你放心!这笔钱呢……就秦家出一万,运输车队出一万!我们负责帮你把钱要到手,这样呢,你就安心地带孩子,再办一办碧儿的后事……” 傅楚窈快快地说了一句,“王阿姨,运输车那边的责任由交警说了呢!没准儿是许碧违规呢?万一人家运输车队不认……怎么办啊?” 一听这话,许翠又怒了! 这些人,怎么一个二个的,就是不想让她拿到那两万块钱呢! “我不管!总之就是两万块钱!少一分钱……那也不能!”许翠吼了起来。 王莉安抚许翠,“好好好!两万块一分也不少你的!等医院那边开出了许碧的死亡证明之后,这事儿我亲自帮你去办,怎么样?” 王莉说起“死亡证明”这事儿,众人都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既然这两万块钱的死亡赔偿金已经谈妥了,大家都心里有数了。那么,也就到了推翻这“许碧死亡”真相的时候了…… “叮铃铃……” 沈丽琴家里的电话果然不负众望的响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这电话…… 会不会就是小孙、或者田勇打来的呢? 老实讲,大家都有点儿紧张。 沈丽琴喘了两口气,说道,“我、那个……我进去接个电话。” 她慢吞吞地进了屋。 众人都不吭声了。 但在这时,许翠却忍不住冲着王莉说道,“王阿姨,那两万块钱……啥时候能给我啊?不是说,今天他俩就要回京城了么?那,今天能给吗?” 说着,许翠还冲何潇与秦慕雅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王莉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已经走进了内室去接电话的沈丽琴的身上。 许翠问了一遍,王莉压根儿就没听清。 所以许翠只好又问了一遍。 王莉这才回过神来。她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的时候…… 也不知道呆在内室里的沈丽琴是有心呢,还是无意。她突然大喊了一声,“什么?你,你说什么……她没死?”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管这个电话是田勇打来的、还是小孙打来的,总之……一切都按着剧本来,那就万事大吉了。 王莉慢悠悠地对许翠说道,“这事儿你就别着急了,反正我肯定给你办得好好的……”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沈丽琴就从内室里冲了出来,带着夸张的表情说道,“哎!我说……王莉,你家老田打电话过来,说许碧她,她没事啊!” 众人齐齐惊呆! 许翠尤其。 她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这时…… “叩叩叩!” 有人敲响了徐家的门,似乎还客气地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沈丽琴过去开了门。 不大一会儿,小孙跟着沈丽琴过来了。 小孙看了看屋里的人,然后懦懦地冲着王莉喊了一声,“王科长……” 王莉装作不知,问小孙道,“你不在医院帮忙,上这儿来干嘛?” 沈丽琴来了一句,“刚才你家老田打电话过来,说,说许碧没事儿……是,是这位小孙同志搞错了?” 小孙立刻朝着王莉鞠了一躬,“对不起啊王科长,这事儿真是我闹出来的乌龙!我给您道歉了!我,我……唉,都怪我不好!” 王莉看了许翠一眼。 ――只见许翠紧紧地盯着小孙,眼珠子都快要蹦出眼眶了! 小孙解释道,“是这么一回事儿……我呢,看到十六号病床上突然没人了!吓我一跳,我就去问哪!结果人告诉我说,十六号病床上的病人没捱过去,已经死亡了!哎哟我可紧张了,赶紧就打电话给田县长,还打电话给您……” “……结果呢,等我逮着医生问清楚了以后,他们告诉我说,是、是六号床的病人出了事儿,我,哎,我是太紧张,把人家说的‘是六号床病人’给听成了‘十六号床病人’,所以,所以……我亲自来向您和许碧的家属来赔理道歉了!” 傅楚窈问道,“孙大哥,那许碧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小孙答道,“许碧的情况,我来的时候又跟医生确认了一遍,她现在的情况还算平稳……相信再捱几天,她就能清醒了。” 王莉听了,来了句,“……哎哟,怎么搞出了这么大的乌龙!这还真是,还真是……小孙啊,你真是太不严谨了!快,快给许碧的姐姐赔礼道歉啊!” 小孙连忙又朝着许翠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许翠同志,请你原谅我的粗心,真是太对不起了!” 许翠瞪着小孙,那张堆满了肥肉的脸,简直已经被气得变了形! 她正准备开骂小孙…… 徐耀华淡淡地说道,“这事儿不能怨孙同志。许翠,论起亲疏来,许碧还是你的亲妹妹……可你亲妹妹躺在特护病房里,你都能为了一顿红烧肉离开了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孙同志?许翠又不是孙同志的妹妹。” “说到底,如果你没有离开医院的话,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徐耀华一针见血地说道。 许翠哑口无言。 ------------ 第三百零三章谈判(五) 许翠心里窝了一把火! 好不容易两万块钱即将到手…… 没想到又飞了! 而且这事儿可给整的…… 她是真想狠狠地骂小孙几句! 可徐耀华也说得她哑口无言…… 是啊,她是许碧的亲姐姐,也是她吵着要吃红烧肉才离开了医院的;然后这个二愣子小孙居然会把“是六号床”给听成了“十六号床”…… 她倒是想骂小孙,但怎么开口啊? 这时,傅楚窈拍手笑道,“……原来许碧没事啊!那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许翠姐,这下子你高兴了吧?恭喜你啊!” 许翠怒视着傅楚窈。 ――高兴?谁高兴了! 一边是有可能会病一辈子、就算以后治好了也有可能会残废、说不定一辈子都需要人来照顾的妹妹;一边是两万块钱…… 有点儿脑子都知道要怎么选择吧? 现在呢? 不但那两万块钱没到手,反而还多了个病歪歪的许碧? 许翠简直快要烦死了! 这时,王莉提议,“……不如我们直接去一趟医院吧,先确定一下许碧的病情,然后再说其他的?” 众人都看向了许翠。 许翠无法推脱,便说道,“……去就去!” 说着,她费力地站起了身。 何潇是开车来的,小孙来的时候,也坐了一部汽车来。 许翠极肥胖,她想要坐进汽车后座里去……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塞了进去,徐耀华抱着女儿莎莎坐上了副驾座;其他的人就统统挤上了另外一部车,一块儿去了一趟医院。 胡医生为人正派。 当下看到许碧的亲属又来了……他也只对众人谈起了许碧的病情,其他的,他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许翠从医生的嘴里知道了妹妹许碧的情况。 她很清楚,暂时来说,许碧没有性命之忧……这也就是说,那两万块钱泡了汤! 这时,何潇把武俊佑拉到一边去嘀咕了几句。 然后武俊佑又拉着傅楚窈去了一边,加入了何潇。 三人凑在一块儿说了起来。 何潇小声说道,“……其实我家里长辈的意思,就是不想把事儿闹大。他们的意思,就是给许家人一笔钱,然后呢,等许碧在这儿的情况稳定一点,再派人过来把许碧接到京城去。许碧在京城治医的一切开销都由我们承担,等她以后治好了病,再送她回来……” 傅楚窈听了,点点头。 ――这倒也是个很靠谱的解决办法,许翠应该无法拒绝。 而且刚才大伙儿合伙演了一出,也已经试出了许翠的底限……也就是说,这笔钱应该就不会高于……一万块。 ――因为运输车队那边也有共同负责呢! 何潇又道,“我准备付给许翠三千块钱,至于许翠和运输车队之间的赔偿问题,到时候就要拜托王阿姨和田叔叔了……可这三千块钱……” 傅楚窈明白了。 “放心,三千块钱……我有。我开了个餐馆,呆会儿我回一趟餐馆去取钱……将来你们回了京城以后,何潇哥,你把这钱给俊佑哥就成。”傅楚窈笑盈盈地说道。 何潇拍了拍武俊佑的肩膀,大有“你对象可以啊”的意思…… 武俊佑笑笑,对傅楚窈说道,“呆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福东记。” 傅楚窈点了点头。 何潇真诚地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我想忙完了这事,下午就走。不瞒你们说,我真是被这位幼儿园大班的姑奶奶给搞怕了,真怕她又闯什么祸……” 傅楚窈道,“都这个时候了,歇一晚再走吧。昨天都是一路开车过来的……精神不好,路上出点什么事……这大过年的,可就真不好了。” 武俊佑直接说道,“住一晚再走!阿窈开的馆子很不错,中午咱们上她的馆子那儿去吃饭,晚上上阿窈家去吃饭,阿窈的奶奶,以后就是我奶奶了……” 刚开始的时候,傅楚窈还笑盈盈地听着老武说话。 可是…… 什么什么什么啊!她的奶奶,以后就是他的奶奶了? 她的一张俏脸顿时就变得通红通红的…… “呸!”她轻啐了老武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又笑道,“既然中午要去我家馆子里吃饭,那我就不用单独跑一趟了!” 何潇想想,大约也觉得风尘仆仆地从京里赶来,又要急匆匆地回,确实身心俱疲。还不如听了武俊佑的劝告,在这儿多呆一天,好好休息下呢! 于是,他点了点头,看着武俊佑说道,“成啊,那听你的吧,明天一早我再带了姑奶奶走。” 何潇又过去找了王莉,将他的打算跟王莉说了。 王莉自然是支持的。 当下,她就又去跟许翠说了何潇的决定。 老实讲,在听到许碧还活着的那一瞬间,许翠已经觉得,根本就不可能再拿到钱了。 可现在一听…… 咦? 许碧没死,何潇也会给她钱?而且,许碧的所有医药治疗费用,都用不她和家里人出?以及王莉还承诺,会帮着她去找运输车队要钱? 许翠一听就觉得有门路! 虽然说,何潇主动说给她三千块钱……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再说一说,看看有没有可能坐地起价。 然而沈丽琴却一直见缝插针地在许翠身边,时不时地总要说说“得把钱打到老徐的邮政储蓄帐号里去”这样的话……用来干扰许翠。 情急之下,许翠也不耐烦再跟王莉讨价还价了…… 于是,赔偿的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 第三百零四章谈判(六) 既然一切都说好了,傅楚窈就开口邀请众人,说何潇远道而来,不如大伙儿就一块儿去福东记吃顿午饭? 王莉与沈丽琴欣然应允。 ――这都来回折腾了一上午了,还得回家做饭吃,多累啊,当然是去吃现成的好。 而许翠一听说是上福东记去吃,当然也眉飞色舞!可转念一想……她又有点儿怕徐耀华说她不顾妹妹的安危,又跑出去吃饭。 结果徐耀华压根儿就没理她,直接抱着莎莎就跟着众人一块儿走了。 许翠连忙追了上去,连看也没看仍然躺在特护病房里的许碧。 在福东记里吃完了饭,趁着大伙儿都在休息,傅楚窈领着武俊佑与何潇去了她的办公室,拿了三千块钱出来,递给了何潇。 老实讲,何潇是被福东记给震住了。 ――之前在医院里,当傅楚窈和武俊佑提起“小馆子”时,表情都挺云淡风轻的。所以何潇一直以为,傅楚窈的小馆子,大约也就是个仅能容纳七八个、最多十几人的那边路边小店。 直到他看到了这气派的、足有三层楼高的、整体充满了古朴装修风格的高档餐馆! 何潇这才恍然大悟! 出门在外,谁也没料到秦慕雅会闯下这么大的祸,何潇当然也不可能准备那么多的钱;除了救助朋友,他还能怎么办? 所以他找老武借钱的时候,心里头还有些打鼓。毕竟三千块钱无论是对田勇王莉来说、还是对沈丽琴徐四海来说,应该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应该说,无论田王夫妇、还是沈徐夫妇,要拿出三千块钱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何潇万万没有想到,老武竟然直接让他对象拿这笔钱出来? 而当时傅楚窈居然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这让何潇感到很吃惊。 他觉得吧,傅楚窈这小姑娘看起来娇娇的、小小的……居然一副没把这三千块钱放在眼里的样子? 现在何潇知道了,原来她有这么大的一家高档餐厅,那难怪没把三千块钱放在眼里呢!别说三千了,怕是三万块钱,她也拿得出来吧! 这么一想,何潇不由自又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傅楚窈与武俊佑一番。 只见这两人……男的高大英武、俊美冷高傲;女的娇小玲珑、甜美可爱,可真真儿是一对璧人! 何潇与武俊佑是发小、同学、战友。 当他知道老武居然找了个乡下姑娘当对象的时候,心里确实感到有些憋屈――按说老武的家世其实也不错,如果当年他爷爷没有为国捐躯,以及他爸爸没有英年早逝的话……武家绝不比秦、何两家差! 所以,以老武的品貌、才干来说,找个乡下姑娘……多亏啊! 直到现在,何潇亲眼见到了老武的对象,还知道他的这个小对象,年纪小小的居然开了一家这么高档豪华的餐厅以后…… 反正现在何潇是怎么看这一对儿、就怎么觉得这一对儿可真是……太顺眼、太合拍了! 傅楚窈笑着说道,“……好了我们出去吧!恐怕许翠已经等急了!” 武俊佑与何潇交换了一个眼神。 何潇心想,这连城县虽小,却是什么人才都有啊! ――有像傅楚窈这样,长得漂亮年纪小却又很能干的;也有像许翠这种……妹妹死了只一心想到赔偿款的…… 傅楚窈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武俊佑也拍了拍何潇的肩膀,两人一块儿跟着出去了。 回到了包厢里,何潇把钱递给了许翠,还找傅楚窈要来了纸和笔,想让许翠写个收条。 许翠激动万分! 说到底,她还没见过三千块……这么多的钱呢! 她和徐耀华结婚摆酒的那会儿,据说是有三千多块钱的礼金的。可那一袋子的钱,被她哥哥许拥军连包带钱的全给抢走了!她连看都没看到过! 但现在…… 她面前有好多好多钱啊! 傅楚窈拿来的钱,是十元面额的,一沓一百张,每一沓都是厚厚的……足有三沓。 许翠喜极而泣! 她不管不顾的把捆钱的小皮筋儿给抽了,然后一张一张的数…… 数完一遍又一遍,许翠激动得哭了! 众人却看着她这副只顾着数钱,其他什么也顾不得的模样儿,纷纷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何潇是非常好脾气的。 直到许翠把这三千块钱给数了几十次以后,他才说道,“……大姐,钱已经在这儿了,您也收了。那就……写个收条给我吧?” 许碧一瞪眼,“我不识字儿!怎么写收条啊……我要是识字儿,那肯定就能进国营厂子当正式工了不是?” 说着,她忍不住又将那沓钱摆在了桌上,开始模仿起厂子里会计发工资的时候数钱的样子……先把一沓钱按在桌上,再用两根手指将钱的一角掀起,一张一张地又数了起来…… 众人都有些无语。 何潇道:“既然这样,那……要劳烦各位了,我来代写个收条,然后这位大姐在收条上摁个手印儿,以及……要劳烦在场的各位帮着在收条上也签个名儿,摁个手印,以证明各位都看到这位大姐确实有收到了三千块钱,怎么样?” 众人都点了点头。 当下,何潇两下三下就写好了收条,又请傅楚窈拿了印泥过来,先让许翠在收款人那儿摁了手印,又请大伙儿在见证人那儿签了名、摁了手印…… 何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傅楚窈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办完了,秦慕雅就会跟着何潇走了吧? 所以,她和老武、奶奶和南瓜仔就能安安静静、轻轻松松地过个年啦…… ------------ 第三百零五章家宴(上) 一众人在福东记用完了午饭以后,武俊佑就与何潇商议好,呆会儿何潇先去县委招待所开两个房间,好让何潇与秦慕雅住下休息;下午的时候,武俊佑会去招待所接何潇和秦慕雅,一块儿去傅楚窈家里吃晚饭。 王莉连忙说,晚饭该由她来请,怎么说也要替何潇接风洗尘。 何潇先是看了看武俊佑的脸色,然后谢过了王莉……最后,他跟王莉说好――晚上他会带着秦慕雅去一趟田家,一是见一见田勇,二是拿一下秦慕雅的行李。 跟着,何潇又很诚恳地谢过王莉,这她几天来照顾秦慕雅实在是太分心伤神了,毕竟王莉自己还有个满月的儿子要管…… 王莉见这何潇这么会做人,又实在是惦记着家里的胖儿子,只得应下。 众人站在福东记的门口,分道扬镳。 何潇开车,带着王莉和秦慕雅、小邓回县委;田勇的司机则拉了沈丽琴、徐耀华和许翠去红星织布厂。 武俊佑陪着傅楚窈留在了福东记。 傅楚窈是想着,反正都过来了,不如理一理福东记的帐簿啊、行政工作什么的。 忙完了一通,两人才下了楼。 “俊佑哥,我们买点儿菜再回去!”傅楚窈拉着武俊佑的手,笑眯眯地说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 两人便去马路边等了公共汽车,然后往县汽车总站去。 武俊佑道,“你现在也会骑单车了,不如趁着我还在,赶紧再买一部新的,我也好陪着你再多练几天。” 傅楚窈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便甜甜地应了一声好,又道,“择日不如撞日……所以我们明天就去看看,要是合适的话就买了!” 武俊佑颌首。 两人到了集市,买了好些菜回去。 到了家,方氏见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有些诧异,“怎么又买菜了?” “奶奶,何潇哥和慕雅姐晚上来咱家吃饭,您给露一手吧?把咱家的祖传秘方红烧肉给整一份儿?”傅楚窈眨着眼睛问。 方氏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祖传秘方?红烧肉?” 傅楚窈认真点头,“奶奶做的每一道菜,都是我们家的祖传秘方!” 方氏哑然失笑,“你这鬼灵精,使唤我干活呢你还道理一套一套的!”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 武俊佑看着祖孙俩之间的互动,忍不住微微的笑。 当下,傅楚窈就和武俊佑坐在厨房里帮着奶奶摘菜啊、打下手,顺便把上午发生的事儿说给方氏听,又道,“奶奶,以前我还纳闷儿呢,许翠是大着肚子嫁进城里的,到现在啊,距离她生下孩子也就整整一年的时间,怎么就胖成了这样!” “……到现在我才知道,敢情她是把红烧肉当成了零嘴儿,一天三顿的吃呢!要说这徐家也确实是家底儿厚,上回被许拥军抢走了三千多块钱,现在还能供得起许翠儿一天三顿的红烧肉!而且他们家还只有徐四海一个人上班工作挣钱,还得供徐耀华,还要给许翠养孩子……” 傅楚窈念叨了起来。 方氏皱道,“……啥?她一天三顿的吃红烧肉?” 傅楚窈点点头。 方氏不悦地说道,“难怪她肥成了这样!前几天王莉给她儿子办满月酒的时候,我都不敢认她了!这肥还是小事,可要是照她这么吃下去……不出三年,她就一命呜呼了!” “……说起来还是这人眼皮子浅,穷惯了,一进了城啊就把吃肉当成了头等大事!一天三顿的吃……她等死吧!”说着,方氏还摇了摇头。 祖孙俩聊了会儿天,南瓜仔回来了。 方氏立刻赶了孙女儿,让她赶紧上楼去看书学习,又喊了南瓜仔过来帮忙打下手…… 傅楚窈只好跟武俊佑一块儿回楼上看书去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武俊佑去县委招待所接了何潇和秦慕雅过来。 傅楚窈帮着奶奶,跟南瓜仔一块儿把菜都布好了。 何潇带了一份点心过来,先是向方氏问了好,然后才有空仔细打量一番这个小院子,笑道,“方婆婆,您这院子还真是……古朴又趣质,大约人间仙境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方氏被奉承得喜笑颜开。 秦慕雅嘟着嘴、不高兴地说道,“……不就是个普通的小院子,还人间仙境呢!” 没人理会她。 南瓜仔不晓得前因后果,见其他人都围在一旁聊天,只有秦慕雅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呆在一旁……于是,南瓜仔就去拿了点心和茶水,请秦慕雅吃,又一口一个姐姐的向她问长问短。 秦慕雅心情不好,本来也不想理会南瓜仔。 但南瓜仔跟着傅楚窈和方氏已经一年了,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乡下少年。现在的南瓜仔,出落得唇红齿白,俊美之中又带着几分儒雅气质,而且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秦慕雅没法子对着美少年生气,当下也就跟南瓜仔聊起了天,又信手拈了几块点心吃吃。 岂不料…… 哎,傅楚窈这人虽然挺讨厌的,但她家的点心好好吃啊! 有一种点心是小小的、含苞的玫瑰花,花朵儿被蜂蜜浸着,给做成了蜜饯。吃的时候一口咬下去,好甜……然后有点微微的苦,而且满口都是玫瑰花的浓香! 还有一种是绿豆糕,被做成了圆圆的一小块一小块的,里头夹着香糯的板栗泥。一口咬下去,绿豆粉粉的、还有点儿凉凉的,板栗泥香香糯糯的、还甜甜的…… 好好吃! 以及南瓜仔递给她的茶水,那也不是茶水,而是一杯煲煮了很久的苹果梨子水。 梨子甜、苹果酸,这两种水果煲煮出来的汁水就是酸酸甜甜的……好好喝! 当下,秦慕雅也没理会那边聊天聊得正开心的众人。 她自顾自地吃点心、喝果子水,再逗一逗那个长得俊秀又容易害羞的美少年……倒也觉得十分开心。 ------------ 第三百零六章家宴(中) 众人聊了一会儿的天,方氏就招呼着开饭。 方氏礼让何潇、秦慕雅两人坐上主位,但何潇无论如此也不肯……最后方氏笑眯眯地坐了主位,何潇才领着秦慕雅坐下,傅楚窈、武俊佑与南瓜仔也入了座,大伙儿这才开始吃晚饭。 这一吃起饭…… 傅楚窈就看出来了。 何潇对秦慕雅,那是相当的照顾啊! 她忍不住就看了武俊佑一眼。 ――南瓜仔跟她嘀咕过,说王莉给她儿子摆满月酒的那一天,奶奶曾经亲眼见过秦慕雅过来纠缠俊佑哥。虽然说,俊佑哥并没有给秦慕雅好脸色看,连和气话也没说一句,但当时奶奶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 所以说,老武特别要求何潇带着秦慕雅到家里来吃饭,其实就是想让奶奶亲眼看到看这一幕吧? ――眼下,秦慕雅对何潇简直就是十分依赖;而何潇对待秦慕雅,那也是体贴宠溺到了极点。 就比如说吧,秦慕雅几乎就没有挟过菜! 当然,这不代表秦慕雅她没吃饭…… 事实上,因为方氏料理出来的菜肴既美观又美味,秦慕雅吃得不亦乐乎! 晚饭的主角,就是一道莲蓬扣肉。 本来傅楚窈是想让奶奶做一道红烧肉的。 可方氏只要一想起孙女儿所说的……许翠把红烧肉当成了零嘴儿、一天三顿的胡吃海喝时,顿时对红烧肉没了好感。 只是想着她虽然不想吃红烧肉,但今天的客人却都是年轻人…… 所以,除了红烧肉以外,她还烧了这道莲蓬扣肉。 莲蓬扣肉的做法,没有炖焖红烧肉那么费时间,但费功夫! 就是先把整块儿的五花肉焯水、煮熟,再捞出来整一块儿下油锅,把表皮煎脆,然后再切成薄薄的、长条条的一片一片。接下来调酱汁儿把肉片腌入味,再用肉片把莲子小小心的卷起来,最后拼盘,上锅蒸至烂熟。 这一道莲蓬扣肉看着美观,吃起来肥而不腻,既软嫩烂酥,又因为每一片扣肉里包了一粒莲子,所以觉得清香扑鼻、还解腻…… 秦慕雅一口气吃了好多好多。 但她吃东西的时候也挺有意思的。 ――自己长了手,却不挟菜。只是一上桌看到了好吃的以后,她开始就喊武俊佑,“俊佑哥,我想吃那个……” 武俊佑习惯性的无视她,只顾着捧碗自己吃自己的。 秦慕雅只好转头央求何潇,“……何潇,我想吃那个!” 看起来,何潇倒是很乐意为她服务,并且非常体贴照顾她…… 整一顿饭,何潇都被秦慕雅支使得团团转。 傅楚窈不禁有些奇怪。 ――难道说,京城里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女孩子都是这样么?自己不能挟菜?那要是挟了呢?会有什么后果? 她歪着头、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盘算着要想个法子……算计着让秦慕雅自个儿挟个菜试试。 秦慕雅很喜欢这道莲蓬扣肉,嚷着让何潇给挟了许多。武俊佑见所剩不多,便挟了一块,先放进了方氏碗里,然后又挟了一块放进傅楚窈碗里。 这么一来,那盘子里只就剩下两块莲蓬扣肉了。 傅楚窈盯着秦慕雅…… 南瓜仔挟走了一块扣肉。 ――这么一来,盘子里就只剩最后一块莲蓬扣肉了! 而何潇又正好被秦慕雅支使着去添汤…… 秦慕雅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盘子里唯一剩下的那块扣肉上。 傅楚窈故意慢吞吞地拿着筷子朝那块扣肉戳去…… “何潇!何潇……”秦慕雅急了,连声大叫了起来。 何潇端着一碗汤,回头看向她。 秦慕雅急坏了! 她怒视着傅楚窈,拿起筷子就急切地朝着那块扣肉戳了过去。 傅楚窈的筷子完美的一偏,险险地擦着那块莲蓬扣肉而去,落在了旁边的一道素烩香菇上。 ――打从搬进了城里以后,奶奶对她的养生、食疗方式就有了很大的改变。 因为在城里定居了,生活环境和饮食条件比以前好了很多,所以方氏规定孙女儿,吃饭菜的时候,必须“肉不过三”。也就是说,每一道肉菜,最多只能吃上三块。 呃,刚才傅楚窈已经吃了三块扣肉了,所以这最后一块扣肉……她是肯定不会吃的。 但现在,她成功地逼着秦慕雅挟走了那最后一块莲蓬扣肉。 ――看嘛!所以秦慕雅并没有残废,她还是有挟菜的能力的啊! 傅楚窈笑眯眯地看着秦慕雅,一脸的天真纯洁。 可让傅楚窈没有想到的…… 秦慕雅挟起了那块扣肉以后,居然呆了半晌,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众人齐齐一呆。 正好何潇端了汤过来…… 见秦慕雅哭了,何潇愣了一下,问道,“哎……” 秦慕雅突然就放下了筷子,然后大哭着,转身跑了出去。 但傅家的院子是关上的,秦慕雅也没敢出院子,就站在院子里抽抽噎噎的。 何潇把汤碗放在桌上,看着秦慕雅的背影,奇道,“她怎么了?” 武俊佑捧着饭碗,挟了一块红烧肉吃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她挟菜了。” 何潇无语,“……真他妈有病!” 此言一出,他突然一惊,看向了方氏。 “婆婆,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啊,我去看看慕雅。”说着,何潇去院子里哄秦慕雅去了。 ------------ 第三百零七章家宴(下) 秦慕雅突然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倒是让傅楚窈、方氏、南瓜仔齐齐一怔。 众人的目光就齐齐地落在了武俊佑的身上。 特别是傅楚窈…… 她心里生出了几分忐忑不安,心想自己是不是开玩笑开得太过了? ――难道说,秦慕雅患上了什么神秘的、奇怪的,诸如“不能自己挟菜吃”之类的心理病么? “没事儿,不用理她。”武俊佑毫不在意地说道。 傅楚窈、方氏、与南瓜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见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武俊佑向方氏解释道,“奶奶您别理她,她从小就这样……她小时候挑食,光爱吃肉不吃菜。她爷爷教育她不能偏食……秦慕雅呢,想讨好、应付她爷爷,但又忍不住不吃肉……” “所以,秦慕雅就总让别人帮她挟菜吃。这么一来,要是她爷爷说她,她就好回答是别人给她挟的,不是她自个儿挟的,这事儿就怨不着她了……她这是习惯成自然了,您别理她就成,越理她、她就越来劲儿,特会找事儿。” 听了武俊佑的解释,众人简直无语了。 傅楚窈心想,那难怪呢!连挟口自己爱吃的菜都没胆儿认,难怪她把许碧推了出以后去,还自认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可是…… 想了想,傅楚窈问道,“她很怕她爷爷吗?那,她奶奶不管啊?” 闻言,武俊佑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其实这主意还是她奶奶给出的。而且,每回秦爷爷想管教秦慕雅和她哥哥的时候,她奶奶总出面拦着,所以……” 方氏皱起了眉头。 按说,她以前也跟邬芳之呆过几天,感觉邬芳之这人的言谈举止都不错,怎么在管教儿孙的问题上,这样听之任之? 不过,这也是别人家的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她只要把她自己的孙女儿教育好了就行! 所以方氏也就不以为意。 这时,何潇已经把气呼呼的秦慕雅给劝了回来。 其实秦慕雅也不是真生气…… 何况,桌子上除了莲蓬扣肉之外,还有其他好多好吃的菜呢! 所以当方氏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安抚话儿以后,秦慕雅就转怒为喜,又坐了下来,高高兴兴地继续吃饭。 傅楚窈瞪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滴溜溜地看着秦慕雅。 方氏却瞪了孙女儿一眼,意思是――人家是客人,你别太过份啊。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乖乖吃饭。 倒是武俊佑晓得方氏给傅楚窈立的“肉不过三”的规矩,所以就挟了一块炖豆腐放在了她的碗里。 傅楚窈抬起头,看到了他眼里的安抚,不由得展颜一笑。 她笑眯眯地吃起了炖豆腐。 看得出来,秦慕雅确实还是小孩儿心性。 刚才还被气得跑了出去,可被何潇哄了几句、带了回来以后,又开始高高兴兴地吃起了饭菜。 只不过,全程都是何潇在帮她挟菜。 傅楚窈心下叹息。 ――可以说,秦慕雅这个人,她应该是对别人并没有主观上的恶意。但她就是被家里的长辈给宠坏了,所以把她自己的感受放到了无限大。有人哄着她的时候,她是高兴的;但如果没人哄、以及别人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呢?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就看了老武一眼。 所以说,正因为老武从来都没给过秦慕雅好脸色看,也从不理会秦慕雅……所以老武才成为了秦慕雅心中的执念么? 武俊佑很敏锐的捕捉住了傅楚窈的眼光? ――怎么了?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挟? 傅楚窈看懂了他目光中的询问之意,连忙笑嘻嘻地摇摇头,捧着碗吃起了饭。 方氏的手艺太好,何潇又是个健谈的,再加上傅楚窈爱热闹爱说话的性子……这顿饭,实在是让所有的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饭,南瓜仔自动自动去洗碗,方氏吩咐孙女儿沏茶,又招呼众人喝茶消食…… 傅楚窈便去烧了开水,拿了茶叶出来冲沏。 武俊佑与何潇陪着方氏坐在院子里说话…… 而秦慕雅在这儿呆得久了,渐渐有些熟悉了,原本活泼的性子也有些显了出来。她看到了傅家小院里的那个秋千,很是艳羡,便坐了上去,慢悠悠地荡了起来。 不得不说,何潇确实情商很高。 见傅楚窈在一旁忙着沏茶,他便也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傅楚窈也没客气,笑眯眯地请他帮着把开水瓶拿过来。 何潇叹道,“早就听说老武有了个对象,我们还以为他吹牛呢!毕竟他那么闷的性格,虽然长得好,人又优秀……但跟谁都没有几句话说,对了,能问问你今年到底多大了么?” 见傅楚窈瞪着一双妙目看向他,他连忙解释,“主要是老武已经二十四,过完年他就二十五了……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我,我……不瞒你说,你看着显小,所以,也不晓得他还要等你几年呢?” “俊佑哥跟我立了四年之约,再过几天,就到了第二个年头啦!”傅楚窈笑盈盈地说道。 何潇也不傻。 暗暗算了算,他恍然大悟,“那你最多十六……不,过完年应该十七了吧?” 傅楚窈嘻嘻笑。 “你俩还真是般配,你这样能干,小小年纪就开了家那么大、那么好的馆子!他呢,在我们军区也是个不简单的人……”何潇叹道。 听他这么一说,傅楚窈忍不住有些好奇,“……何潇哥,俊佑哥他……怎么个不简单法呢?” ------------ 第三百零八章老武也很拼 听了傅楚窈的话,何潇笑道,“老武他啊,从小就拼!” “他父母走得早,小的时候呢……因为我们家孩子多,到了我爸爸那一辈儿就三个兄弟姐妹,到了我这一辈儿,家里住着的表哥表姐堂哥堂姐加在一块儿都超过十个人了!” “所以,秦爷爷就让把老武接到了他家去住。但是呢,慕雅从小就被惯坏了,她虽然没啥坏心,但小孩子不懂事嘛……老武他在秦家过得……确实挺憋屈的。所以,后来他早早就辍学从军了……” “我们还在读书的时候,他就在部队里发狠,样样儿都要争个拔尖。等我们上完高中再去参军的时候,他都已经当上了排长!” “现在啊,我们在部队里努力拉练、拼体能的时候,他反而又考上了军校……” “阿窈小妹子啊,你知道吗?你俊佑哥在考上军校之前,就已经部队里已经当上了连长、而且还拿到了少尉军衔!他可是带着军衔上的军校啊!将来,他军校一毕业,至少也能连升三级!” “你想想,他现在已经是少尉了,连升三级的话,那就是……少校啊!啧啧,不是我说,三年后,老武也还不到三十儿!放眼京城,二十七八岁的少校简直比大熊猫还少!” 大熊猫? 傅楚窈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何潇继续说道,“你别以为他上个军校就算了……我告诉你,唉,你要是不认识老武呢,我说这话你肯定以为我在骗你……但我知道啊,老武这人一向低调,就算你是他的对象,他也不一定就能告诉你这些……” 听何潇这么一讲,躲在傅楚窈心底的那颗好奇心顿时有些按捺不住,连忙问道,“何潇哥,怎么了?” “你的俊佑哥啊,他在军校可是在修双学业啊!一个是战争指挥,一个是哲学!我跟你说,我们当兵的呢,确实大多数人都体能过关,但文化课是有所欠缺的。可你那俊佑哥啊,他还修了个哲学专业!厉害吧?” 傅楚窈傻傻地点了点头。 厉害!当然厉害了! 她都不知道啥是哲学…… 何潇又道,“……他除了在修双学业之外,还在学习外语!日语!他在学日语呢……我的天,我在告诉任何一个我们认识的人的时候,没一个相信!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很拼,可他为什么这么拼呢……阿窈啊,直到我看到了他的对象――你,我才知道他为啥这么拼……” 傅楚窈差点儿石化了。 ――老武他,这么厉害? 他在大学里修双专业,还要学日语? 那,他怎么从来都不跟她说呀! 难怪呢!平时他虽然总是写信给她,却每一次就只有短短的几个字! 现在想来…… ――他学业繁重,光是文化课有两门专业,她只学一门专业就有二十一科课程要学呢!那他的压力,岂不是她的两倍? ――他是军校的学生,除了文化课之外,还要进行体能训练! ――除此之外,他还在学习外语!!! 天哪,他是超人嘛? 何潇继续说道,“……到现在,我总算是知道,老武为啥这么拼了!原来啊,是因为……他的对象也是个能干人啊!长得漂亮也就算了……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居然把个那么大、那么高档的餐馆打理得这么好!” “阿窈小妹子啊,不是我说,像你这么能干的人,就是在我们京城军区里,也没几个比你还厉害的!” 说着,他又朝秦慕雅的方向呶了呶嘴,“……你看看那一个,简直就是个幼儿园大班的姑奶奶,一辈子断不了奶!” 傅楚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那也是因为有何潇哥你这么好的人陪着、惯着,慕雅姐也才能这么幸福呢!” 何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家到了我这一辈儿,一共十一个兄弟姐妹,前头的八位哥哥姐姐已经各自结了婚。还剩下我们仨,我,我下面还有一个堂弟、一个表妹。我二十四,我堂弟他二十一,秦慕雅她二十三了……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唉,这是家族责任哪!” 傅楚窈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意思也就是说,何潇和他堂弟之间,必定有一个人会跟秦慕雅结婚。 这时,武俊佑过来了。 “你俩说啥呢?”他一过来,就像是在向何潇宣示主权似的,大手一伸,就把娇小的傅楚窈给搂在了怀里。 平时两人单独相处时,傅楚窈是不介意他这样亲昵的。 甚至在很多时候,她还会故意的亲近他、勾引他……哼,她就是喜欢看到他想要、又得不到的样子! 但现在当着外人的面呢…… 傅楚窈怂了。 她满面通红地端着沏好的茶水,扭身就跑了。 武俊佑瞪着何潇,漂亮的丹凤眼眯成了两条缝儿,用危险的眼神盯着何潇。 何潇投降,苦笑道,“哥们儿,我可是拼命地在你媳妇儿面前说你的好……” 武俊佑就爱听别人说傅楚窈是他媳妇儿,闻言不由得脸色一缓,“走吧,过去喝茶。奶奶才是高人,她亲手做的茶,比特供的大红袍还好喝。” 何潇笑眯眯地看着他。 武俊佑突然回过神来,问他,“……干嘛?” 何潇笑道,“那是你媳妇的奶奶,又不是你奶奶!” 武俊佑也笑了,“我媳妇儿的奶奶就是我奶奶。” 老实讲,何潇是跟武俊佑一块儿长大的。 但他还真是很少看到老武这么爱笑……大约老武是真把阿窈的家,当成了他自己的家,所以才会露出这么……发自内心的笑容吧? 何潇由衷替发小感到高兴。 “明天一早我就带慕雅走,只有把她带回京城,拉到她奶奶和她妈跟前,她闯得祸……才跟咱们无关。”何潇苦笑道,“哥们儿,祝我一路顺风,千万别在路上出什么事儿吧!” 武俊佑瞪眼,“那你们必须得好好儿的!将来还要喝我和我媳妇儿的喜酒呢!” 何潇“哈”的一声就笑了起来,“……你媳妇儿今年才十六!怎么样,等待花开的滋味,着急吧?” 武俊佑没有回答。 因为傅楚窈正在那边笑盈盈地喊道,“俊佑哥,何潇哥,你俩快过来喝茶呀!” 于是武俊佑的眼里再无旁人。 他无视何潇,含笑朝傅楚窈走去。 何潇失笑。 ------------ 第三百零九章过年(上) 何潇与秦慕雅离开以后,傅楚窈与武俊佑的生活就恢复了平静。 只隔了一天,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一大早,方氏就张罗着忙起了过年的事儿――她和南瓜仔出门采买各种年货和年夜饭,傅楚窈和武俊佑则呆在家里做最后的大扫除。 在这个时代,过年对于人们来说,就是展示家底,看你家能囤多少东西的时候。 当然,也因为一到年关,所有的小商小贩、包括店铺档口之类的,都要等到过完正月十五元宵节,才会如常营业。 所以,不囤点儿东西过年,那可是要在一整个春节里饿肚子的。 方氏带着南瓜仔出了门。 傅楚窈则与老武一块儿围上了围裙,又架上炉子烧了热水,两人合力开始了大扫除。 武俊佑力气大,大活小活所有的活计都归他;傅楚窈只好拿着抹布浸了热水,开始擦家具擦玻璃…… 然而武俊佑的不仅仅只是力气大,他手脚还麻利,动作还快! 虽然傅楚窈的动作也挺快的,但跟他一比,又变成了渣渣。 他拿过了她手里的抹布,说道,“最后这一点儿我来,你赶紧上去换身衣裳,咱们十五分钟以后出门……趁着今天供销社和集市还没关门,咱们去把你的新单车买了。” 傅楚窈一眼,眼睛一亮! ――原来他打着这个主意啊!难怪今天干活特别卖力气…… 她抿嘴一笑,果然上楼去换了身衣裳,又梳了个头,再揣上一把钞纸,蹭蹭蹭地下了楼。 老武已经把家里的地板都给拖了一遍…… 傅楚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快就拖完地了啊?到底拖干净了没有? 但是算了,老武说的对,要是今天不买新自行车的话……恐怕就要等到年后了。还不如趁着他在的时候,把自行车买了呢!春节没事儿干的时候,两人还能一块儿骑着自行车到处玩玩走走。 至于地拖没拖干净……要是真的没拖干净,等下午回来她再重新做一次就是了。 两人携手出了门。 武俊佑带着她一连跑了三四家供销社,最后选定了一辆永久牌的女式自行车。 原因无它。 傅楚窈现在的身高只有一米五几,普通款的加重自行车,她骑是能骑,但跨上与跨下的时候特别费力。最后武俊佑就给她相中了一辆加斜杠的、以及车轮没那么大的女式自行车。 当然,在满大街都流行加重自行车的时候,这种专门针对女性的自行车就显得特别昂贵了。 普通加重自行车,一辆也就是二百六七十块钱;但武俊佑看上的这辆女式自行车,供销社开价……没工业票的话,凭现金买要三百五十八! 再配上车锁、车把头前的铁篮子,以及车后座上再加个宽一点儿的兜凳――放个平板兜凳在车后座上,到时候搭人坐也行,托点儿行李什么的也行…… 这么一配置,价格就到了三百八! 可傅楚窈也挺喜欢这辆车的,二话不说就付了款。 武俊佑让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帮着把自行车组装好,又打足了气,然后他踩着自行车,让傅楚窈坐在车后座上,两人一块儿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正好方氏和南瓜仔也回来了。 方氏采买了好多东西,教南瓜仔用那辆旧自行车驮着,这会儿正在自家小院的门口卸货呢! 见二人从外头来,还骑着辆崭新的女式自行车。 方氏眼睛一亮,问道,“……新买的?” 傅楚窈笑眯眯地直点头,“奶奶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你奶奶老了,有什么好看!”方氏白了孙女儿一眼,然后打量了一番这辆自行车,赞道,“这车很可以……合适阿窈这样的矮个子!” “奶奶就是好看!我是奶奶的后代,我也好看!”傅楚窈拉着奶奶的手摇来晃去的撒娇,“但是奶奶啊……新年头上可不许说人家矮啊!万一真长不高了怎么办!” 方氏失笑。 “好好好!你啊,新年长高高……好不好?” 跟着,方氏又转头交代武俊佑,“赶紧的,把这些东西先搬进院子里去!再把厨房后头的那个杂物间清理好了,专门用来放这些吃的用的……还有啊,院子里也要清一块儿空地出来,我买了三百个蜂窝煤球……呆会儿送煤球的人来了,人家才好帮着把煤球摞好……” “我和南瓜仔还有再出门一趟……不,大约还要跑两三趟才能把东西都买回来……俊佑啊,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阿窈你去准备午饭,中午咱们就应付一下,随便吃点儿面条得了!”说着,方氏又风风火火地带着南瓜仔走了。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她突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俊佑哥,以前你没被人这么使唤过吧?”傅楚窈笑道,“……以前家里人口少,事情也简单,我和奶奶住在乡下,吃穿用度就靠个小院子也能过活。可现在咱们搬进了城里,而且家里人口也多了……不光你不习惯,我也不习惯呢!” 说着,她看了看奶奶采买回来的年货…… ――用麻袋装着的红薯和土豆?一大筐鸡蛋鸭蛋?还有一筐苹果、一筐梨?以及,这半扇连着肋排的新鲜猪肉…… 武俊佑笑道,“我确实是头一回过年……” 说话之间,他已经扛起了那一麻袋的红薯和土豆进了院子,径直朝厨房后头走去。 ------------ 第三百一十章过年(中) 傅楚窈看着武俊佑的背影,心里想着他所说的“我确实是头一回过年”这句话。 ――他都二十好几了,当然不可能是头一回过年。 过年嘛,当然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快快活活地在一起,吃团圆饭、守除夕夜……那才叫过年。 而他的父母,早在他记事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虽说后来有秦首长照顾他,可他一直没能融入秦家。 所以,老武确实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过年。 看着他驮着麻袋,却仍然挺得笔直的腰杆,傅楚窈莫名有些微微的心疼。 她追了过去,大声说道,“……俊佑哥,明天过年了,你来包饺子嘛!啊,对了,你会弄几种饺子馅儿啊……平时总吃白菜猪肉馅儿的,过年能有点儿花样嘛……” 腊月二十九这一天,一家人忙碌了整整一天。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总算是忙完了。 看着被各种食物堆得满满当当的杂物间,再看看院子的角落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煤球,以及厨房里挂满了的各种腊鸡腊鸭腊肉腊鱼什么的……众人心里异常满足。 还有什么比坐拥粮仓而感到更高兴的啊! 全家人忙了一整天,午饭晚饭都只能应付一下。 但大家都不介意。 ――现在家里存粮足,就算每天胡吃海喝的……一整个春节也足够了! 所以吃完简单的晚饭以后,方氏就赶了三个小马上轮流洗漱了,早点休息去……明天是除夕,有得忙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傅楚窈先去了一趟福东记。 昨天福东记已经是年前最后一天营业,休息大年三十儿、初一和初二这三天,从正月初三开始重新营业。 现在,傅楚窈的福东记一共有三家店,她就跟吴桂花、张桃子一人守一家店过年。 昨天下午的时候,傅楚窈已经抽空去了一次福东记,给所有坚持在工作岗位上的职工们一人发了一个红包;今天呢,因为还有一些职工是外乡人,但过年不回去,所以……他们会呆在职工宿舍里。 傅楚窈在武俊佑的陪同下,去了一趟职工宿舍。 她跟大伙儿聊了聊天,又吩咐几个给职工们煮大锅饭的厨子,让他们别省钱,多买点儿猪肉什么的回来做顿丰盛的年夜饭…… 忙完了这个,她才又跟着武俊佑一块儿回了家。 家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 虽然还是上午呢,可方氏带着南瓜仔忙起了晚上的年夜饭。 ――架油锅炸酥肉、做梅菜扣肉、米粉蒸肉、还有干豆角红烧肉、以及剁猪肉泥捏丸子做蒸糯米丸子! 而南瓜仔也被忙得晕头转向。 ――杀鸡杀鱼剁猪肉……除此之外,还要洗菜切菜等等。 傅楚窈与武俊佑一回来,立刻上前帮忙。 不消说,大年夜要吃的饺子,就落在了武俊佑的身上。 所以他一回来,就脱了外套开始忙碌,和面、揉面、发面,剁猪肉馅、调各种素味馅…… 傅楚窈特别爱看他包饺子! 以前总听人说,当过兵的男人特别会叠被子,叠的被子永远都是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儿。 但她的老武,不但被子叠得好,包起饺子来……也是每一只都一丝不苟的。 他捏出来的饺子,每只都是一模一样儿的,肥肥白白的看着就喜庆、可爱!喜得傅楚窈拿起这只饺子看看,又拿过另外一只看看…… 而武俊佑也觉得有些好笑――阿窈她怎么那么喜欢他包的饺子?过小年的时候他也包了饺子,那时候阿窈就跃跃欲试地想拿俩饺子放她屋里摆着…… 不过,阿窈喜欢他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让武俊佑感觉到挺高兴的。 众人都在忙,傅楚窈更忙。 她忙着打下手……奶奶忙不过来她就帮奶奶,南瓜仔忙不过来她就帮南瓜仔,老武忙不过来她就帮老武…… 就这样,大伙儿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下午四点多。 基本上所有的菜也已经全都办好了。 所以接下来,就轮到傅楚窈开始忙了。 她的工作,就是给每一道菜安排摆盘和装饰。 方氏年纪大了,折腾了几天,有点儿缓不过来,就去一旁坐在秋千摇椅上歇气儿去了。 南瓜仔和武俊佑就反过来帮傅楚窈的忙。 又折腾了好久,一大桌子又好看、又丰盛、看起来就让人流口水的菜式就大功告成了。 南瓜仔站在一旁,眼神儿亮晶晶的,伸出手指开始数起了桌上的菜,“一、二、三、四、五……” 傅楚窈故意使坏,趁着南瓜仔数菜的时候混淆他,打乱了他的数数,“四、五、七、六、七、八……” 南瓜仔一呆。 “阿窈姐!”少年有些委屈。 然后他只好开始重新数数,“一、二、三……” 傅楚窈忍着笑,再一次打断了他,“二、三、二、三、四……” 可怜南瓜仔数来数去……数了好几遍,可每一次都被傅楚窈给打断,所以他一直都数不清,今天的年夜饭到底有几个菜。 “阿窈姐!”南瓜仔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连武俊佑看了也觉得好笑,见南瓜仔的眼圈都红了,他不由得宠溺地看着傅楚窈,笑道,“你老欺负南瓜仔做什么?” 傅楚窈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 南瓜仔这才破涕为笑,一连数了三次…… “奶奶!俊佑哥,一共有十八道菜!”南瓜仔惊喜地说道,“……咱家过年居然有十八道菜!” 这…… 傅楚窈也觉得很惊奇! 原来家里办了十八道菜这么多啊!吃不吃得完啊…… 方氏看着孩子们,笑道,“好啦,时间也差不多了,俊佑、南瓜仔,你俩去拿了炮仗来,去外头烧了炮仗,咱们就能开饭了!” ――连城县里不成文的规矩,所有人家在过年、以及吃年饭前,都会燃放一捆炮仗,以寓意今年已经圆满结束,来年会更加红红火火。 傅楚窈兴致勃勃地说道,“……奶奶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你就呆在院子里陪着我……”方氏嗔道。 傅楚窈嘟起了嘴儿,“不嘛我要烧炮仗!以往都是我烧的!南瓜仔,你留在院子里保护奶奶!” 南瓜仔看了武俊佑一眼,鼓起勇气说道,“不要!我要跟俊佑哥一块儿烧炮仗……” 傅楚窈闻言,转头怒视着南瓜仔。 南瓜仔低着头去拿鞭炮去了,假装没有看到傅楚窈的眼神。 方氏觉得有些好笑。 ――以往家里只有她和孙女儿两个,今年多了南瓜仔和小武,真是热闹了很多呢! 不多时,南瓜仔去抱了鞭炮过来。 三个人合力,把成卷儿的鞭炮展开,铺平;然后傅楚窈又跑去打了一桶水来放在一旁,以防不时之需…… 准备好一切,武俊佑掏出了火柴,划了根火柴,一点…… “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又热闹非凡的炮仗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傅楚窈捂着耳朵站在一旁,眼睛看着烟雾中火花隐现的爆竹,耳里听着象征热闹的炮仗声响,忍不住笑容满面。 ――现在政策越来越好了,以后她和奶奶、老武、以及南瓜仔的生活也只会一年比一年好! 放完了炮仗,众人回了院子。 这时,其他人家也开始陆续点起了炮仗…… 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音热闹而又喧哗。 傅楚窈合上了院门,将那个嘈杂热的院子给关在了外面。 院子里,是个温馨安静又暖意融融的世界。 因为怕冬天里气温低,菜也凉得快,方氏一早已经让南瓜仔生了个炭盆;这会儿把炭盆放在饭桌底下,大伙儿吃饭的时候就能烤火了,而且炭盆的温度也能使桌上的菜肴没那么容易凉下来。 四人就位坐下,傅楚窈拿起了汤碗,站起身说道,“年关已到,我……一定要说上几句哈。首先,要感谢奶奶为我们操劳了一整年!来,大伙儿以汤代酒,敬奶奶!” 方氏笑成了一朵花儿。 武俊佑和南瓜仔也举起了汤碗,喝了一口汤。 傅楚窈又看向了武俊佑,“然后呢,我们来敬俊佑哥,希望俊佑哥在新年里……学业进步,不管想做啥都能事半功倍!” 武俊佑看着她,嘴边浮起了浅浅的酒窝。 众人跟着傅楚窈,也朝着武俊佑举起了碗,齐齐饮了一口碗里的汤。 接下来,傅楚窈看向了南瓜仔。 南瓜仔看着她,一脸的希冀。 “南瓜仔,你最小……所以呢,我就不敬你汤了。不过,今天是旧年的最后一天,我还要是跟你说道说道的。你啊,在旧年里还不够用心,瞧瞧上回帮我写的条子,十个字里还错了一个!新年你可不能再这样了……到了明年年底,要是还这么不上进,我可是要动板子了!” 傅楚窈沉着脸说道。 南瓜仔一呆,眼圈一红,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 ------------ 第三百一十一章过年(下) 方氏见孙女儿责怪南瓜仔,连忙劝道,“好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呢!” 说着,她又转头对安慰南瓜仔,“你阿窈姐恨你不上进,也是为了你好……虽然我让你干杂活也干多了,可你瞧瞧你阿窈姐……她身上的事儿比谁都多,但样样儿都做得好。你啊,长个心眼儿明年多跟你阿窈姐学学吧!” 南瓜仔低了头,嚅嚅地说道,“……阿窈姐,我晓得了。” 傅楚窈笑笑,拿着长柄汤勺,舀了勺汤,将摆放在南瓜仔面前、已经空了大半的汤碗给满上了,然后对南瓜仔说道―― “来,南瓜仔,咱们立个约……明年呢,我一共要考八门科目,每一门的考试成绩必须要上九十分!以及,明年我要再开三家福东记分店!要是我没做到,认罚!” “南瓜仔,到你了!”傅楚窈豪爽地说道。 南瓜仔抬起头,看着意气风发的傅楚窈,又看了看方氏与武俊佑。 他咬咬牙,大声说道,“好!到明年年底以前,我,我要把所有的字儿都认全!还有,还有,我要看完三本书,《本草纲目》、《千金要方》,和《三千药经》!要是明年我做不到,我、我也认罚!” 看着南瓜仔明显底气不足、但又努力挺着胸脯说话的窘迫样子,众人都笑了。 “好,那就干了这碗汤!你要是真尽力了力,明年我带你去省城玩儿。”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南瓜仔顿时有些激动。 ――去、去省城!!! 他做梦都没想过呢…… 傅楚窈端着汤碗,对南瓜仔说道,“来,我们干了这碗汤!” 南瓜仔又看了方氏一眼。 他看到了方氏满含鼓励的慈祥笑容。 霎时间,南瓜仔只觉得心胸间气血翻涌! 他端起了满满的汤碗,大声说道,“……好!”然后便将碗里的红枣当归鸡汤一饮而尽。 傅楚窈则浅浅地抿了一口汤,然后放下了汤碗,笑眯眯地说道,“……有人已经一口气喝了两碗汤啦!已经饱了吧?哈哈哈哈……所以这一桌子的好菜,有人吃不下喽!” 众人齐齐一怔,继而笑了起来。 “我、我还能吃的,我中午就没吃饱……想着留点儿肚子晚上吃好的,我,我……”南瓜仔南红耳赤地说道。 傅楚窈挟起了一个饺子,“啊呜”一口就吃了起来。 南瓜仔连忙大着胆子挟了块红烧肉,飞快地塞进了嘴里…… 武俊佑则对方氏说道,“奶奶,您也吃。” “吃吃吃!大伙儿多吃一点儿……”方氏笑眯眯地说道。 不得不说…… 一大桌子一共十八道菜,每道菜只吃一口,傅楚窈也觉得饱了! 可是,老武包的饺子太好吃,她又狠着心地撑了四五个…… 然后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但武俊佑和南瓜仔的饭量特别大…… 到最后,方氏和傅楚窈都吃不动了,他俩还在吃。 这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 到了大家快吃完饭的时候,方氏从口袋里掏出了三个用红纸叠好的小红包,一一递给武俊佑、傅楚窈与南瓜仔三个。 “哎,你们几个,听着……来,这是奶奶给你们三个发的辞旧红包,在过去的一年里的,大家都辛苦了!希望你们呢,在渡过了每一天以后,都要好好反思自己,这一天过得值不值得!每到了月底、年底的时候,更加要好好地想一想……来,拿着!” 除了傅楚窈之外,武俊佑与南瓜仔都觉得有些诧异。 ――过年的时候长辈发红包,这个倒是挺常见的。但大年三十儿的晚上,还没到新年呢,就发个……辞旧红包?这风俗…… 武俊佑看了傅楚窈一眼,没吭声。 傅楚窈则大大方方地接过了奶奶递过来的红包,说了声,“谢谢奶奶!” 武俊佑与南瓜仔只得也接过了方氏递过来的红包。 拿着方氏给的红包一看…… 武俊佑发现红包上还端端正正地写了几小字――无病无灾、福禄安康。 他摩梭着那个红包,眼圈突然就红了。 傅楚窈敏锐地感觉到了老武的不妥…… ――怎么了? 再一细看…… 她默了默,心里大约也猜得到,怕是以往他不得不在秦家过年的时候,有秦慕雅那个幼儿园大班的姑奶奶在,也没过过啥好年;后来去了部队,当然过年的时候应该不会再有啥糟心事儿了,但春节就是团圆节,没有家人的陪伴……那怎么叫过节呢? 她又转头看了看南瓜仔…… 少年已经激动得用双手紧紧地攥着那个红包,吧嗒吧嗒地开始掉起了眼泪。 傅楚窈抿嘴一笑,假装没有看到二人的激动模样儿,神神秘秘地对他俩说道,“……我可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们家啊,跟别人家不同!这从初一到初七,奶奶每天早上都会给我们发一个红包!连着今天得的这一个,到了初七,咱们每个人,一共能领到八个红包……”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又道,“奶奶在红包上写的字儿,你们看到了?别小看这一句话,奶奶可不是乱写的!这其中啊,有大讲究!” 听她这么一说,武俊佑和南瓜仔的注意力顿时高度集中…… “在另外的七个红包上呢,奶奶都会写上一句不同的吉祥话儿,到了初七那天,你们把红包拿来给我看看……” 说到这儿,傅楚窈卖起了关子,不肯再往下说了。 南瓜仔好奇地问道,“……阿窈姐,所以,八个红包上的吉祥话儿凑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字谜吗?” 傅楚窈高深莫测地摇摇头。 南瓜仔想了想,又问,“那是不是藏头诗呢?” 本来武俊佑也觉得傅家这个传统好特别…… 可是,一看到她那漂亮又灵动的大眼睛正在骨碌骨碌转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丫头片子又来唬人了! 他觉得好笑,就看着她逗南瓜仔玩儿。 南瓜仔一连猜了好几次,可傅楚窈却只是摇头。 最后,傅楚窈才神秘地说道,“……总之到了初七那天,你把红包拿来给我就好。” “然后呢?”南瓜仔傻乎乎地问道。 傅楚窈抿嘴一笑,“然后?然后红包里的钱归我,红包纸归你呀!” 方氏大笑了起来,武俊佑也忍俊不禁,南瓜仔这才恍然大悟…… “阿窈姐你又捉弄我!”说着,南瓜仔紧紧地捏住了那个红包,露出了一副我要好好保护红包的表情。 ------------ 第三百一十二章离别(上) 这年一过,武俊佑离开的日子就越来越近了。 傅楚窈嘴上没说啥,可她心里却清楚的很。 所以…… 虽然她面上仍是一天到晚都笑嘻嘻的,但其实心里却有些焦虑。 要说这已经过去了的一年,其实两人也没在一块儿……但也正因为在此之前,两人都没有很长久地在一起,所以分开的日子,反倒觉得不是那么难捱。 可是,现今这十几天来,她与老武已经过上了如胶似漆的日子……在这个时候分开,哎,这分开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捱! 武俊佑心里也不好受。 所以在这几天里,他一边是先催着天天陪着她去学骑自行车,另外一方面,他花了点时间,把阿窈和奶奶的小院子给里里外外地维修了一遍…… 转眼就到了初七。 明天,武俊佑就要走了。 所以初七这一天,傅楚窈一整天就跟吃了炸药似的,既暴躁又怒火攻心。 南瓜仔背错了千金方,被她揪着就是一顿狠骂…… 吓得南瓜仔眼泪汪汪的,躲进厨房再也不敢出来了。 而在这一天里,武俊佑待她极尽温柔细心。 可夜晚还是如期而至。 方氏站在院子里,叹了一口气。 明天天一亮,小武就要坐上开往省城的班车,再去省城转乘火车回京城了。所以她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又给武俊佑打点了好多连城小吃和生活用品…… 老实讲,跟小武相处了这小半个月的时间,方氏对小武的品行也有所了解。 她原本还有些担心,孙女儿会被这个年青军官的俊美外表给蒙蔽了心智……可这么一番相处下来;方氏又替孙女儿感到高兴――小武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沉默可靠,干起家务活来既不怕脏又不怕累,而且对待她这个老人也是敬重有加的。 现在啊,就是阿窈的年纪还太小…… 不然的话,让他俩把喜事儿办了也好。 想到这儿,方氏不由得朝着二楼孙女儿的房间看了一眼。 现在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可傅楚窈却躲在二楼她自个儿的屋里,说什么也不肯下楼吃饭。 方氏叹了一口气,对武俊佑说道,“小武,你把你那份儿和阿窈那份儿一块儿端上去……你俩在楼上吃吧!” 武俊佑应了一声,果然去了厨房,找了两个大碗出来,将他和阿窈的饭给添好,又挟了些菜,蹭蹭蹭地上了楼。 傅楚窈正趴在床上哭。 他把饭菜放在桌上,然后坐到了她的床边。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把头转向了一边,抱着枕头继续哭。 他也不说话,静静地陪着她。 傅楚窈哭了半晌,见他始终不吭声,便气呼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肯定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对不对?”她怒视着他。 他没吭声。 “……你肯定觉得我很烦,恨不得早点儿离开这儿,对不对?”她又想哭了。 他还是没吭声。 “……你离了我去了京城,你们军校里有好多好看又多才多艺的女兵,你对她们朝思夜想的,对不对?”说着,傅楚窈哭出了声音。 武俊佑无奈地将她搂进了怀里,说道,“瞎说!我们军校一个女的都没有……咦,好像是有几个女的,嗯,我们男兵啊,就喜欢看到她们几个……” 趴在他怀里的傅楚窈一怔。 她扁着嘴坐直了身子,怒视着他…… 半晌,她就要哭…… “那几个女的呢,就是军校总务处的……她们一星期来给我们发一次信,所以每回她们一来啊,我们就知道,啊,家里又写信来了……你说说,见了她们,我们这些当兵的,能不高兴吗?”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举起了拳头,捶了他几下。 “武俊佑,我讨厌你……”她窝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道。 他温柔地抱着她,还左右摇晃着,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我讨厌你……你还说好!”她抽抽噎噎地说道。 他低笑,“反正你记我一辈子就好,讨厌也好,恨也好……总归是一辈子都会惦记着我的……” “那我不惦记你了,哼!” 听了她的话,他突然捉着她的双臂,迫使她稍微离开了他的身体,然后正视着她,“……你想不惦记我?” 她扁着嘴儿,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他盯着她,认认真真地说道,“……要是你不惦记我了,那千万别让我知道!不然,万水千山我也会找到你,然后把你整个儿揉进我身体里去!只有让你呆在我身体里,对我来说,才是最最保险的……” 听了老武的话,傅楚窈突然又笑了,“那你现在就把我揉进你身子里去,明天带着我一块儿走!” “好!”武俊佑想也不想了说道,“……明天跟奶奶和南瓜仔说一声,把她俩也带上,咱们一块儿走……” “我部队的番号还保留着,上着军校在,又多一份津贴。所以我有两份儿工资,我在军校还包吃住……到时候我在军校附近租个民居给你和奶奶住,咱们四个人省一点儿也能过……”武俊佑低声说道。 傅楚窈破涕为笑道,“呸!美得你……我偏不这样!” 武俊佑一愣。 她正色说道,“我要风风光光的!不但只是我风风光光的,奶奶也要风风光光的……还有你!武俊佑,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媳妇儿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也是最能干的人!我要让……每一个人都羡慕你!我要让,每一个人都不敢小瞧你……呜呜呜……” 说到这儿,刚刚才义正严辞的傅楚窈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又哭了起来。 武俊佑心下感动,紧紧地抱住了她。 ------------ 第三百一十三章离别(下) 傅楚窈窝在武俊佑的怀里大哭了一场,然后两人相拥着,一人捧着一个饭碗,你喂我吃一口饭、我喂你吃一口饭的,总算把晚饭吃完了。 吃完了晚饭,傅楚窈又去找了奶奶,跟她说了几句话。 方氏听了,奇道,“……省长乔松的女儿乔姗姗?难道是未婚先孕?” 傅楚窈摇头道,“感觉不像。我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乔家人,但我和吴桂花通过几次电话……据她的说法,乔家人似乎坦荡荡,正急着四处求医呢!” “您想想,乔松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如果他女儿真的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就是为了他的仕途着想,他也绝不会这么大张其鼓的。所以我想着,可能还是什么疑难杂症了。”傅楚窈说道。 方氏不语。 傅楚窈又道,“……前段时间为着秦慕雅使小性子,田勇和王莉两口子就能想出损招来对付我……奶奶,我只想凭自己的本事,老老实实地赚钱,并不想惹事儿,可他们夫妇毕竟是连城县的一把手的,想治我,那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 “再说了,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我虽然不怕事儿,可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所以奶奶,我必须去一趟省城,去见一见这个乔姗姗不可……” “不为别的,我也不想去巴结乔省长……只是,我一定要让田勇王莉两口子知道,我能借乔省长的势……”傅楚窈继续说道。 方氏听了,沉吟道,“……你说得对,正好明天小武要去省城,你俩就一块儿去吧。在省城也别耽搁太久,乔姗姗的病,要是你瞧不出来,就回来接了我,我再去看看。” 傅楚窈认真点头。 所以,当第二天清晨时分,武俊佑早早起身收拾行李的时候…… 他就看到了同样背着行李的傅楚窈。 “阿窈,你,你……真跟我一块儿走?”这下子,武俊佑可真是喜出望外了! 方氏提着两个包袱过来,哂笑道,“……美得你!阿窈上省城去办事儿,与你同一段路罢了。” 说着,她将那两个包袱递给了武俊佑,说道,“这大包袱里头呢,是你和阿窈的早饭,你俩在班车上吃吧!这小包袱里呢,是我给你做的猪肉脯,坐火车的时候当个零嘴儿吧!要是还有剩下的,别不舍得,分给你的战友们也试试……” 一开始,武俊佑还真以为阿窈要跟着他走,不由得喜出望外!可当听说阿窈是要上省城去办事,只是跟他同路……不由得喜忧惨半;最后听到方氏说,专门给他做了猪肉脯,他又忍不住心生感激。 “奶奶……”他欲言又止。 方氏笑道,“你们军校,要放暑假的吧?” 武俊佑点点头,“暑假要放两个月,但是按规定,我得回连队去服役。” 方氏听了,有些失望,“怎么你们连队就算计得这样好!” 武俊佑想了想,说道,“我是连级干部,按规定每年有十五天的假期……” 他还没说完,方氏便喜道,“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军校放暑假的时候啊,你就休个年假回来住几天……这一次,可别像前一回似的,阿窈去找你、你跑来找阿窈的!对了,过些日子家里也会装电话了。你有啥事儿你就打电话回来……知道吗?” 武俊佑连连点头。 傅楚窈站在一旁听着看着,便知道奶奶其实也已经接受了老武…… 她忍不住微微地笑。 “……好,等家里通了电话,以后我每个星期都可以给您打电话。”武俊佑说道。 方氏点头,又催他俩,“好了你俩快走,误了车就不好了!俊佑你到了军校以后呢,打个电话到对面小卖部,至少也报个平安……阿窈,你也是啊,有事儿也不能超过三天必定要回来……” 两人听了,齐齐应了,然后各自背上行李,与方氏告别。 出门了,两人步行去了县汽车站,买了车票坐上了开往省汽车站的长途班车。 知道分别在即,傅楚窈一直依偎在武俊佑的怀里,就算两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也要在窝在他怀里,霸占他的每一分每一秒…… 班车摇摇晃晃的,抵达省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直奔了火车站,在火车站附近找了家招待所,要了个房间把行李放下,然后又带着她在招待所附近的小饭馆里吃了饭。 饭后,两人又回了房间。 武俊佑是知道傅楚窈的心思的。 ――尽管她也爱重他,但她不愿意在婚前与他有什么逾越。 所以,他尊重她的决定。 而分离在即,两人谁也没有心思做些什么逾越的事。 所以一整个晚上,傅楚窈只是依偎在武俊佑怀里,武俊佑亦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相互拥抱着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武俊佑带着她洗漱好,两人一块儿下了楼。 他去招待所那儿把房间退了,带着她去了火车站入口处。 傅楚窈哭了一夜,眼睛肿得老高,连路都有点儿看不清了。 武俊佑紧紧地抱着她。 “……阿窈,咱们现在暂时的分开,是……为了,将来……能,更好的……在一起……所以,所以……”他万分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 傅楚窈窝在他怀里,哭出了声音。 她突然猛地推了他一把,哭着朝远方跑去。 武俊佑怅然若失地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直到她的背影融入了人山人海,再也消失不见,武俊佑这才失落地走进了火车站入口处。 不远处,傅楚窈躲在一根大柱子的后头,伸了个头出来看。 她看到老武转过身,低着头,慢慢地走进了火车站。 ------------ 第三百一十四章大肚少女(一) 傅楚窈去了省城的福东记分店。 吴桂花见了她,很是高兴。 傅楚窈暂且将离愁压在心里,先是认认真真地问了问分店里的事儿…… 吴桂花也不敢怠慢,拿出了账本,也认认真真地跟傅楚窈对起帐来。 两人一直忙到了中午。 傅楚窈查得帐本清楚,又看到省城分店的生意也挺好的,甚至比连城总店还要好些,不由得十分高兴。 这一忙忙到了下午三点,食客们渐渐少了,她和吴桂花才有了空,两人一边坐在角落里吃工作餐,一边说话。 吴桂花自然知道傅楚窈这回上省城来的用意。 她直接说道,“阿窈啊……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乔姗姗的妈妈卢玉珍会过来取汤,你跟她碰个面儿吧?” 傅楚窈点点头,“那必须是要见一见的。” 到了下午五点多,卢玉珍果然过来了。 吴桂花拉了傅楚窈过来,向卢玉珍介绍傅楚窈。 傅楚窈笑眯眯地向卢玉珍打招呼,“……卢阿姨好!上一回乔叔叔上我们连城县去考察,我在我们连城县福东记总店还见过乔叔叔呢……可惜那一次您没去,这回啊,总算见着您了!” 听说福东记的老板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卢玉珍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可再一仔细打量…… 这个小姑娘长得可真是好看! 最重要的,是这小姑娘气质极佳,虽然笑眯眯的,面相也显得稚气,可看着就有种自信与镇定。 “你……楚窈啊,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倒像是跟我们姗姗差不多年纪大似的!就是,就是……唉!”说到这儿,卢玉珍愁容满面。 傅楚窈笑道,“我听我婶子说了几句姗姗的病……要是卢阿姨不介绍的话,让我见一见姗姗吧?” 卢玉珍早就存了这心思,只是……眼前这个少女,是不是年纪太小了? 傅楚窈又笑,“您先让我见一见姗姗,万一我认不出那是什么病,再请了我奶奶过来给姗姗看看,您看怎么样?” “你奶奶?”卢玉珍诧异地问道。 傅楚窈点头,“我会的这三脚猫的功夫,都是跟我奶奶学到的一丁点儿皮毛。” 卢玉珍心想这福东记这么大的药膳馆,而且还一连开了好几家的分店。要是这主人没几分能耐,敢把这馆子开得这么大? 再说了,这小姑娘的形容举止已经很出色,她的奶奶肯定更厉害了吧? 这么一想,卢玉珍下定了决心,点头问道,“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傅楚窈笑道,“成啊,您看……是让姗姗来店里呢?还是我去府上?” 卢玉珍毫不犹豫地说道,“劳驾楚窈跟着我走一趟,姗姗病着,不爱出门。” 傅楚窈了然。 ――十一岁的少女还没长成呢,就挺着个大肚子……纵然父母亲朋都知道她是生了病,但不知就里的人见了,肯定会对她指手划脚的! 所以卢玉珍这么做,也是出于对女儿的保护。 傅楚窈应了一声好,拿过了自己的斜挎包,跟着卢玉珍走了。 到了位于省委家属大院里的乔家,乔松还没下班儿,家里只有乔姗姗、和应该是乔家的乡下亲戚,被卢玉珍请来照顾乔姗姗的。 傅楚窈只看了乔姗姗一眼,忍不住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诚如之前吴桂花所说的那样,乔姗姗是个才只有十一岁的幼女。甚至可以说,乔姗姗比傅楚窈想像中的样子还要小……看起来就像个八九岁的女童一样,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三几,而且还瘦……瘦得面黄黄的,唇色也青白。 而与乔姗姗的年幼瘦弱相比,她的肚子……简直大得吓人! 只见乔姗姗根本无法站立……她只能坐着,然后家里人给她做了个大大的布兜,一头兜着她的大肚子,一头兜着她的脖子。 也就是说,卢玉珍应该是用这种方式来保护女儿的肚子。 乔姗姗看到了傅楚窈,一脸的惊奇。 傅楚窈不动声色地上前跟她说话。 乔姗姗因为生了病,已经很久没去上学,也没跟同龄人玩儿。而傅楚窈今年满十六、进十七,可外表看着,也就像是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所以乔姗姗对她很是好奇。 傅楚窈也没把乔姗姗当成病人看。 她看了看乔姗姗的屋子,见屋里挂满了好些少女风格的编织画、用棒针和毛线织出来的小杯垫、还有自制的一些漂亮风铃什么的…… 傅楚窈开始赞美乔姗姗心灵手巧。 她三言两语的,就把乔姗姗给逗得笑容满面。 卢玉珍端了一盘子洗好、切好的苹果块过来了。 听傅楚窈妙语连珠,又见女儿笑得开心……卢玉珍又惊又喜的,端着果盘子站在女儿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傅楚窈回头看了卢玉珍一眼,笑着打招呼,“卢阿姨,请进来吧!” 卢玉珍犹豫了一会儿,端着果盘进来了。 乔姗姗的笑容慢慢变冷。 “楚窈,你,你和姗姗吃苹果吧!吃,吃啊……”卢玉珍看了女儿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不自然地抬起头对傅楚窈说了声,“啊,楚窈在家吃饭吧?我,我这就去准备一下……呆会儿我们一块儿吃饭!” “哎,卢阿姨……”傅楚窈连忙叫住了卢玉珍。 她心想,也就是给乔姗姗把个脉的时间,不用留在人家家里吃饭吧!这多麻烦…… 可卢玉珍已经忙不迭地走了。 倒是乔姗姗细声细气地说道,“楚窈姐,你就在我们家吃饭吧!她做的酸甜肉还挺好吃的。” 傅楚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乔姗姗在说卢玉珍的时候,是用“她”代替的,而不是“妈妈”这两个字? ------------ 第三百一十五章大肚少女(二) 当下,傅楚窈摒去一切想法,就跟乔姗姗聊起了天。 她压根儿就不问乔姗姗的病情…… 倒是乔姗姗对她比较好奇,就问东问西的问她家在哪儿,家里有几口人,上几年级了,平时喜欢做什么之类的。 傅楚窈如实相告。 当乔姗姗听说,傅楚窈压根儿就没上学,就是在家自学,除此之外,她还开了家餐馆,平时就家里餐馆两地跑,喜欢在家里做做小手工什么的时候…… 乔姗姗的眼睛亮了! “楚窈姐,你……呆在家里也能学习吗?”乔姗姗问道。 傅楚窈用力点头,“可以啊!你……多久没去学校了?” 乔姗姗黯然道,“已经两年多没去了,我,我这……”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怕是,也没多久的日子可活了。” “胡说八道!”傅楚窈喝斥道。 乔姗姗一愣,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口气,跟我奶奶的口气好像啊!” “你奶奶?”傅楚窈好奇地问道,“你奶奶在哪儿呢?这大过年的,她没上城里来看你吗?” 乔家倒是有个中年乡下妇女在照顾乔姗姗,傅楚窈刚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中年妇女蹲在地上给往乔姗姗的脚上套棉鞋呢。 乔姗姗摇头,“以前我跟着奶奶住在乡下,可开心了……后来我生了病,她才把我从乡下接了来。她跟我奶奶关系不好,在一起总吵架。我病了这么久,奶奶因为跟她处不好,总不肯来看我……” 听到这儿,傅楚窈恍然大悟――原来乔姗姗跟她妈妈赌气,是因为总见不到奶奶的原因。 “那你快点儿好起来吧!身体好了,你自个儿回乡下去看奶奶呗。”傅楚窈怂恿她道。 乔姗姗摇头,“这两年来,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医生了,没人知道我肚子里到底怎么了……我啊,怕是不行了。” 说着,乔姗姗又看向傅楚窈,“她让你来家里,是想让你给我治病吗?” 傅楚窈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怎么可能……我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呢,不过,谢谢你的抬举哈!” 乔姗姗觉得傅楚窈挺有趣的,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接下来,傅楚窈完全不提乔姗姗的病,而乔姗姗最感兴趣的,就是傅楚窈的自学――你自己学中医呀,那要是不会可怎么办呢,哎我也想自己在家学习,可是没有伴儿呢,自己也懒得看书…… 傅楚窈兴致勃勃地跟乔姗姗聊了起来――学中医可好玩啦!身体自个儿会说话,不同的脉象代表着身体不同的情绪,身体好,脉象稳如钟;身体不好……也完全不需要开口,脉象会告诉诊者,病人的身体哪儿哪儿出了问题。 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那也没关系呀,她可以问奶奶,也可以自己从医书里找到答案,或者写信给老师嘛! 乔姗姗想了想,主动问道,“那,你能不能给我把个脉,看看我的肪像对你说什么了?” 傅楚窈扮出了一脸的紧张样子,“……我就是这么说说而已,可不一定能听得出啊!” “没事儿,咱们不告诉别人就是了,反正这一年到头的啊,她也不知道会找多少人来给我看病……我都习惯了!”说着,乔姗姗撸起了自己的衣袖,将瘦的像芦柴棒似的的手腕露了出来。 傅楚窈咬着嘴唇看向乔姗姗,“那,我就给你把脉了啊!要是听错了……你就当我没说!” 乔姗姗“卟哧”一声笑了起来,然后又认真点头,“其实我还真希望你能把我给治好了呢!让她们看看,天天呆在家里又怎么了……” 傅楚窈将手指搭上了乔姗姗的脉门。 前世,傅楚窈最后的一段日子是在干休所里渡过的。 在干休所里住院的基本都是得了各种不治之症的老人……所以傅楚窈对肿瘤、癌症这些病症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她还没有看到乔姗姗之前,光是听吴桂花的叙述,就一度怀疑乔姗姗的病,很有可能是在腹腔之中长了个肿瘤的原因。 前世的傅楚窈一度活到了九十年代中,那可是个好时代啊!而最重要的是,九十年代的医学距离七、八十年代又有了一个质的飞跃。特别是,八十年代中的时候,国内引进了B超技术…… 像乔姗姗这样的病情,只要照个B超,就能知道她身的具体情况。 但现在…… 傅楚窈没吭声,仔细聆听着她的脉象。 ――乔姗姗的脉象主濡脉,轻取可得、重压不显,如水在浮沤。 过了一会儿,傅楚窈撤了手。 乔姗姗见她面色凝重,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怎么样了?” 傅楚窈想了想,答道,“我听不出。” ――其实并不是。 乔姗姗的病情,确如傅楚窈所料,非常复杂。所以她的脉像,得分批分次听,最后才能确诊出来。 然而乔姗姗一听到傅楚窈的话,就笑了起来,还鼓励她道,“没事啊楚窈姐,正好呢,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专用病人,一次听不出、那就多听几次啊!” 傅楚窈心里暗自思量着乔姗姗的脉象,一边笑嘻嘻的说道,“好呀!我也难得找到个肯让我练手的人呢!” 这时,外头隐约响起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有人朝乔姗姗的房间走了过来,还喊了一声,“……姗姗?” 乔姗姗顿时高兴了,她大声喊了句“爸爸”,然后又对着傅楚窈兴奋地说了句,“楚窈姐,我爸爸回来了!” ------------ 第三百一十六章大肚少女(三) 乔松走到了女儿的房间门口。 他小心翼翼地从屋外伸了个头进来,看到了房间里的两个小姑娘。 一个明眸皓齿,果然就是福东记的那个小姑娘傅楚窈;另一个就是他的女儿乔姗姗了。 姗姗看起来虽然仍然黄黑瘦弱,可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看到女儿变高兴了,乔松心花怒放! ――女儿因为患病,被关在家里已经两年了,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摔东西骂人是常态,严重了还会寻死……乔松和妻子卢玉珍简直为女儿操碎了心! 今天他刚一下班儿回来,妻子卢玉珍就告诉他,说请了福东记的东家傅楚窈过来给女儿诊脉……还说,俩女孩子聊得可开心了! 果然,他还没走近女儿的房间呢,就听到了女儿快活的笑声。 此时看到了傅楚窈,又看到了女儿灿烂的笑容,乔松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他先跟傅楚窈打了个招呼,“哎,小傅今天来家玩啦?” “乔叔叔好!”傅楚窈笑眯眯地向乔松打招呼。 乔松又转而问女儿,“……姗姗,你跟你小姐姐说些啥呢这么开心!我在外头都听到你的笑声了!” 乔姗姗笑眯眯地说道,“保密!爸爸!晚上我想请楚窈姐吃酸甜炸肉丸!” 乔松笑道,“好!好好好……我这就去跟你妈说,给你们做酸甜炸肉丸,好不好?”说着,他乐呵呵地走了。 傅楚窈冷眼旁观,感觉到乔姗姗好像跟她父亲的关系比较好? 乔松一走,乔姗姗又拉着傅楚窈叽叽呱呱地说起了话。 傅楚窈觉得吧,乔姗姗这个女孩子其实还真是很天真的。主要可能是因为她总是一个人在家,所以被憋坏了……所以一遇到傅楚窈,就恨不得把满肚子的话都说出来似的…… 傅楚窈耐耐心心地陪着乔姗姗聊着天。 直到卢玉珍过来喊傅楚窈去吃饭。 乔姗姗笑着对傅楚窈说道,“姐姐,你快去吃饭吧……一定要试试酸甜炸肉丸!呆会儿你吃完了饭,再过来啊!” 傅楚窈一愣,心道难道不是大伙儿一起吃饭么?怎么乔姗姗不去? 乔姗姗似乎知道她心里的疑虑,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气道,“……我肚子太大了,走不动路了……姐姐,你快去吃饭吧!” 傅楚窈想了想,转头对卢玉珍说道,“卢阿姨,我能在这儿和姗姗一块儿吃饭吗?” 卢玉珍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楚窈啊,你,你还是出来跟我们一块儿吃吧!” 乔姗姗解释道,“姐姐你去吧,我吃的东西,跟你们吃的不一样。你要是在我面前吃那些好吃的啊……哎,我会忍不住的。” 傅楚窈转头看了卢玉珍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卢阿姨,我就在这儿陪着姗姗吃。如果我们吃的东西不好让姗姗看到的话,那,我就吃跟姗姗一样的吧!” 卢玉珍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乡下妇女端了两份饭菜过来。 ――显然,用大海碗装着的,有白米饭、饭上还堆着酸甜炸肉丸的青菜的那一份,肯定是给傅楚窈的;而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汤药,以及一碗灰朴朴的糊糊,肯定是给乔姗姗的。 傅楚窈看了饭菜一眼,就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婶子!婶子您把吃的放这儿就成。” 中年妇女看了看乔姗姗,然后出去了。 傅楚窈过去,反手关上了门,又锁上了。 她走回乔姗姗坐着的床边,坐了下来,问乔姗姗,“这俩玩意儿是啥呢?” 乔姗姗道,“一碗是中药,一碗是你们福东记的药膳汤,一碗是米饭和菜叶子的糊糊……楚窈姐,不瞒你说,我得了这个病,大便拉不出来,全靠刘婶儿用手指给我抠……所以,她也是没办法,才把饭啊、菜啊什么的磨成糊糊给我吃,这样不容易造成结便。” 傅楚窈悄声问道,“你想吃我这一份么?” 乔姗姗看了看那大海碗里白胖莹润的米饭粒儿,红艳艳还淌着肉汁的酸甜炸肉丸,还有翠绿绿的白菜叶子……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点点头。 “那你赶紧的,先把你的那一份儿吃完,腾个碗出来。我把我这一份,分一点儿给你吃。”傅楚窈轻声说道。 乔姗姗内心天人交战了起来。 “楚窈姐,不成的……吃米饭、对我的肠胃不好的……” 她嘴里这么说着,但其实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那碗堆了肉丸子的米饭,不住地舔着嘴唇。 “就吃一点儿,不会有问题的!好吧,要是真有什么问题,那,以后我就天天地过来看着你,直到你身体好了为止,好不好?”傅楚窈继续怂恿道。 听了她的话,乔姗姗再不犹豫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端了糊糊、药膳汤和中药汁给乔姗姗。 乔姗姗像吞药片似的,干脆利落地将这些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 接下来,傅楚窈果然将自己碗里的一小撮米饭,一个肉丸子,以及两片菜叶放进了空碗里,递给了乔姗姗。 “你吃的时候,多嚼嚼,把饭菜含在嘴里嚼成了糊糊再咽下去,免得要是真又病了……就算我想来看你,你爸爸妈妈也不许……”傅楚窈交代她道。 乔姗姗连连点头。 小姑娘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米饭、肉和蔬菜了。 不需要傅楚窈交代,她也吃得很慢很慢……不为别的,因为能吃上正常的饭菜,实在是太难了啊! 所以她每一口都吃得特别珍惜。 等到乔姗姗吃完,傅楚窈才过去又把房间给打开了。 她回过头看着乔姗姗,抿着嘴儿笑。 乔姗姗也看着她…… 俩女孩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 第三百一十七章大肚少女(四) 在乔家吃完饭,傅楚窈又给乔姗姗把了一次脉。 她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本子,认认真真地记下了乔姗姗的脉象,以便以后誊抄到医案上去。 乔姗姗见了她的举动,好奇地问道,“楚窈姐,你记这个……有什么用啊?” 傅楚窈答道,“哎,我学医不精,又怕忘了你的脉象呢,所以用纸和笔记下来……你放心,就算我治不好你,将来我也会想办法医好你的。” 乔姗姗半天没说话。 ――楚窈姐一来就很直白地说她自己医术不精,其实就已经充分博得了乔姗姗的好感了。然后现在,楚窈姐还说,就算她医术不精,但她以后会想办法治好自己? 乔姗姗心里五味杂陈。 老实讲,这两年来,从她患病起,父母就掏空了家底,请来了中医西医来替她看病。 可两年多了…… 她的身体却每况愈下。 父母的难过,她看在眼里。 可是,这病痛却令乔姗姗感到生不如死。还因为挺着个大肚子又不能出门,也使她更加暴躁……所以在很多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死。 现在,一个刚刚才认识几小时的小姐姐,把她的病情很认真的用小本本写了下来,还誓言旦旦地说,会医好她? ――大约等你真正学完医术的时候,可能我已经死了。 乔姗姗很想这么说。 但一看到小姐姐的认真样子,她又不吭声了。 这时,傅楚窈终于在小本子上记录完了,然后抬起头看着乔姗姗,认真说道,“……要是明天你拉便没问题的话,我会跟你妈妈说一下,让改做几道药膳给你吃,好不好?” 乔姗姗摇摇头。 傅楚窈一怔。 “她不会听我的。”乔姗姗直白说道。 傅楚窈想了想,对乔姗姗说道,“但她会听我的……” 见乔姗姗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傅楚窈傲然道,“……我虽然学艺不精,也还没有毕业,但我好歹也是福东记的东家啊!她会听我的。” 乔姗姗想了想,认真点头,“那你看看,能不能让她给我做个煎鸡蛋吃……这些蒸啊煮啊的东西我都吃了两年了,就想吃点儿爆炒的!” 傅楚窈心里一酸。 这小姑娘,连个煎蛋也吃不上……难怪她对她妈妈有意见呢! 她点了点头,答道,“好!那我这就出去了。呆会儿我会找你妈妈要你以前的医案来看看,明天我会再来看你,也把药膳方子抄给你妈妈……你有什么要我带来的吗?” “我没什么需要,只要你肯再来找我玩儿就行了。”乔姗姗说道。 傅楚窈认真点头,“明天你等着我。” 说着,她离开了乔姗姗的房间,去找卢玉珍了。 对卢玉珍来说,甭管傅楚窈的医术好不好,总之,女儿跟她在一块儿开心,卢玉珍就愿意把傅楚窈奉为上宾。 听傅楚窈说,想看看其他医生给乔姗姗的诊治书……卢玉珍二话不说,就翻箱倒柜地将之前给女儿求医时、那些医生们写下来的诊治书或者病情单之类的。 傅楚窈认真地翻阅着那些病情书。 从这些病情书来看,一半儿的医生认为乔姗姗有可能患上了结肠癌、小肠肿瘤之类的腹腔肿瘤或者病症,一半儿的医生则认为乔姗姗患的是子宫、卵巢方面的肿瘤疾病。 大约也因为这样,所以到现在为止,乔姗姗的病情已经拖了两年之久,到现在却仍然确定不下来。 傅楚窈沉思片刻。 过了一会儿,她把那些诊治书还给了卢玉珍,说道,“卢阿姨,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再过来看看姗姗的情况,您看,这可以吗?” 听说傅楚窈明天还会过来看望女儿,卢玉珍喜出望外,连声说道,“好好好!那简直好极了……明天我要上班儿,不过,我会交代保姆的。明天啊,你只管来就是了!”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傅楚窈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乔叔叔、卢阿姨再见!” 乔松道,“楚窈你等等,这么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啦,谢谢乔叔叔,正好我还能去街上逛逛呢!”说着,傅楚窈背着自己的斜挎包,离开了乔家。 她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其实乔姗姗的病情,傅楚窈给她把了两次脉以后,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乔姗姗得的,应该就是之前某位中医诊断的那样,是子宫方面的毛病。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敢相信,乔姗姗一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女孩子,居然会患上子宫方面的疾病。 大约是因为乔氏夫妇的犹豫不决,乔姗姗的最佳治疗时间已经误了…… 到现在这地步,想要再靠中医的手段来给乔姗姗治病,基本是不太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中西医相结合,先确诊乔姗姗的病灶,然后再用西药的手段,开腹做手术,切除病灶部分;然后再用中医的理念来调养乔姗姗的身体…… 对傅楚窈来说,确认乔姗姗的病灶并不难,她需要一点儿时间。 但是,去哪儿找会做这方面手术的医生呢? 以及,她接近省长乔松,可是做给连城县的县长田勇看的……如果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西医,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傅楚窈走在大街上,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几个问题。 不知不觉,她回到了福东记分店。 想了想,傅楚窈拨了个电话回家,请桃花巷里的小卖部的老板让奶奶过来接电话。 等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听到了奶奶的声音,“喂?是阿窈还是俊佑?” “奶奶!我是阿窈!”傅楚窈急忙冲着电话喊了一声。 方氏一迭声地问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到的啊,怎么现在才来电话,路上还顺利吗?武俊佑什么时候才能到…… 傅楚窈耐心地回答着奶奶的话,然后又把乔姗姗的病情说给奶奶听,末了,她又跟奶奶说了下自己心里的担忧。 方氏听了,淡淡地说道,“我就问你一句,如果乔姗姗因为你的私心而丢了性命,以后你可还能问心无愧?” 这一番话,简直令傅楚窈如醍醐灌顶! “奶奶!我知道怎么做了……”她拿着电话,冲着话筒那边的方氏认真说道。 ------------ 第三百一十八章大肚少女(五)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尽全力救治乔姗姗,傅楚窈也就不矫情了。 她翻出了自己的手抄本,找到了首都医科大学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傅楚窈的心,砰砰狂跳了起来。 老实讲,她跟米老师已经通了一年多的信了,却连这位米老师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光知道米老师叫做米文华……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长音。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女声响了起来,“……这里是首医总机,请问找哪一位?是哪里找?”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好,我这里是苍云省,我是米文华老师的学生,我叫傅楚窈。请问……能帮我接到米老师家里吗?” 总机说了句,“……长途限时通话三分钟,注意听,已经帮您转接中。” 果然,电话里又响起了嘟嘟长音。 一个男人的低沉浑厚声音响了起来,“喂,请问是哪一位啊?” 傅楚窈深呼吸,“……您好,我这里从是苍云省打过来的,我、我想找米老师。” “我就是。”对方说道。 傅楚窈呆了一呆。 ――米老师是个男的,而且听起来,他应该是个中老年男性了。 “请问你是……”米老师又问道。 傅楚窈连忙自我介绍,“啊,米老师您好!我是傅楚窈……不知您还有印象吗?就是,就是我参加了咱们学校的那个函授考试的学生……” “傅楚窈?小傅?你是小傅……哎呀呀呀,小傅啊,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头的米老师显然很意外。 傅楚窈笑道,“……米老师,我先给您拜个年吧!祝您新年吉祥,万事如意!” “谢谢谢谢!”米老师当然也明白,傅楚窈这么大老远的突然给他打电话,肯定有啥事儿,而且学院总机有规定,外地长途一次只让接三分钟…… 当下,米老师就直接说道,“……谢谢你啊小傅啊,有啥事儿你就直说吧!” 傅楚窈就把乔姗姗的病情给说了,又问米老师,能不能推荐个外科医生。 米老师听了,说道,“小傅啊,你这个……中西合壁的想法特别好,但问题就是呢,真正合作起来,还是有难度的。这样吧,我先找人问问看,有没有跟你一样,也有同样想法的外科医生……明天我才答复你吧!” 傅楚窈连忙谢过,又给米老师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做完这一切,她离开了福东记分店,去了职工宿舍。 ――吴桂芳在这儿给傅楚窈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带卫生间的小房间。 傅楚窈洗了澡换了衣,然后爬上了床,拿出了书本来看。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起来了,先去福东记转了转,然后让服务员儿打包了一盅汤水,这才去了省委家属大院的乔松家。 果然,乔松和卢玉珍都不在。 保姆过来开了门…… 一见是傅楚窈,保姆就很兴奋地用带着浓浓的乡音对傅楚窈说道,“今天姗姗自己拉大便了,就是还是很干,有点便血,我给她洗了,又涂了点药……她好高兴的!” 傅楚窈一怔,笑了起来。 她把打包的那盅汤递给了保姆,“婶子,中午的时候,烦你把这汤热一热,给姗姗喝。” 等保姆接过了那盅汤,傅楚窈才提着手里的东西,去了乔姗姗的房间。 “是楚窈姐姐来了吗?”乔姗姗已经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可傅楚窈迟迟不出现,她有些着急,不由得出口相问。 傅楚窈把房门推开了一条缝儿,嘴里唱了起来,“当当当……当!” 随着她的配音,她还将一个瓶子探到了门缝那儿。 乔姗姗笑了起来,“楚窈姐,你快进来吧!这是啥呀?” 傅楚窈这才笑眯眯地把门全部都打开了,然后捧着那个瓶子走进了房间。 乔姗姗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傅楚窈手里捧着的一个……空了的玻璃酒瓶。 但很显然,空酒瓶里是装着东西的。 傅楚窈把瓶子放在了乔姗姗的桌上,笑道,“这可是一个神秘的礼物!呃,我先卖个关子,不告诉你这是什么……不过,它会发芽、会长大,到时候肯定会给你一个惊喜哦!” “那是什么?是花的种子吗?”乔姗姗好奇地打量着瓶子里的那块……木头、木屑? 傅楚窈笑而不答。 被乔姗姗催急了,她才慢悠悠地说道,“等你种出来……不就得了!” ――其实瓶子里的那玩意儿也不是啥稀罕物。 是因为她今天去福东记转悠的时候,看到厨子们在后厨那儿用木屑来发小金菇(金针菇),就想着反正这玩意儿也容易出菌,但像乔姗姗这样的……被困在家里两年都没怎么出过门的小女孩来说,应该挺感兴趣的,所以她就用个空瓶子装了一点儿过来。 “有空的时候要让它晒一晒太阳,还有,偶尔要给它浇点儿水……不过,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把它养活。但想要养活它,也是需要耐心的!”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乔姗姗看看那个瓶子,又看了看傅楚窈,眼睛弯弯的。 她看了看门口,然后小小声对傅楚窈说道,“楚窈姐,昨天我吃了一点点饭菜,身体居然没事儿!而且我昨天晚上睡得特别好!以前呢,一晚上总要醒上四五次的,昨天就醒了一次,然后就一觉睡到大天光了!” 傅楚窈一听,立刻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所以,今天……你能不能,再偷偷地给我一点儿吃的?”乔姗姗红着脸儿,小小声问道。 傅楚窈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她也同样小小声地回答,“……那必须的啊!不然,你以为我来这是干嘛的?” 乔姗姗一愣,“卟哧”一声也笑了。 ------------ 第三百一十九章大肚少女(六) 其实傅楚窈也没做什么。 她也就是陪着乔姗姗聊聊天、说说笑话儿什么的。 可傅楚窈总上乔家来玩儿,也总是偷偷地让乔姗姗一点一点吃些正常的饭菜,再加上傅楚窈又为乔姗姗贴身订做了几道药膳,以及乔姗姗又因为有了傅楚窈的陪伴而感到快活…… 所以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乔姗姗的精神面貌……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首先就是乔姗姗的脸色好了很多,稍稍有点儿红润;说话的时候,她嘴里的口气没有那么腥臭扑鼻;以及头发也有光泽了…… 以及,乔姗姗可以自己拉大便了! 乔氏夫妇对此非常感激,哪怕是傅楚窈根本就还没有替乔姗姗治疗呢! 而在这几天中,因为乔姗姗对傅楚窈的极度信任,她不但由着傅楚窈为自己把脉,并且还给傅楚窈看了她的肚皮…… 傅楚窈暗暗吃惊! ――乔姗姗的肚皮……大得吓人! 这肚子的大小么,至少是乔姗姗整个人的两倍!自双乳之下,小腹之上……是一个非常可怕的隆起。 以及乔姗姗的肚皮还不是像孕妇那样的圆……她的硕大肚皮是呈不规则形状,以及她的肚皮已经被拉得相当薄,上面还布满了青筋与血丝! 得到了乔姗姗的允许之后,傅楚窈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肚皮――质地非常非常的硬! “疼吗?”傅楚窈轻声问道。 乔姗姗犹豫了一下,说道,“刚开始的时候,疼得很厉害的……但到了现在,已经麻木了。我想,是不是肚子太大,所以筋啊什么可能已经被扯断了。所以我感觉不到疼了,就是被撑得很难受,心里不快活。” 傅楚窈忍不住又伸出手,摸了摸乔姗姗肚皮上那不规则的隆起…… “姗姗,不能再拖下去了。它,一直在长大呢!”傅楚窈轻声说道。 乔姗姗平静地说道,“要怎么做……是不是开刀切掉它?切掉之后呢,我会不会死?以及,它为什么会长在我的肚子里?它会不会像个小树苗那样……切除掉了上面的肿块以后,它还留了个种子在我肚子里,以后还会继续长?” 傅楚窈摇了摇头,“只要找到了病灶,切除就好……哎,我还是再催一催我老师那边吧!” 乔姗姗笑道,“没关系的楚窈姐,你不用太紧张了,我得了这个病,已经连累了好多人啦!所以,我活着,能让爸爸和奶奶高兴,那我就活着。要是真的治不好……也幸好我这病,不是啥传染病……你说是吧?” 傅楚窈失神地看着乔姗姗。 她无法想像,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居然有这么通透的想法! 当然这也就更加激起了傅楚窈想要治好乔姗姗的决心。 所以,这天从乔家回来以后,傅楚窈忍不住又给米老师打了个电话,“米老师,我是傅楚窈,我……” 不料她话还没说完,米老师就兴奋地打断了她的话,“小傅啊,我跟你说个事儿!上回你说的那个,中西药结合共同治疗的事儿呢,我还真给你找到了一个人!” 傅楚窈一怔,继而大喜! “米老师,情况怎么样?”她颤声问道。 米老师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学院呢,有个曾博士,他最近正好在开展这个课题。我建议啊……如果病人因为身体的原因,不方便到京城来接受诊断与治疗的话,你不防跟病人家属一起,和曾博士联系一下,看看是他过去看看病人呢,还是你们把病人的病历给寄过来……” 说着,米老师把曾博士的联系方式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由衷地谢过了米老师,然后立刻给曾博士打了个电话。 曾博士倒是很爽快,让傅楚窈尽快把乔姗姗所有的病历全部都寄过去给他看看。他要先看看乔姗姗的情况,然后再决定……到底是他去省城呢,还是让乔姗姗去京城。 傅楚窈谢过了曾博士,马上打了电话给乔松,把曾博士的话给转述了……然后她交代乔松,赶紧把乔姗姗的病历复印了,明天她过去拿,然后再用挂号信寄到京城去。 乔松一听,十分惊喜,冲着傅楚窈就是一迭声的“谢谢”,傅楚窈甚至听到了乔松的哽咽声音…… 放下电话,傅楚窈心里也在默默念祷,希望这一次……乔姗姗能够得遇良医!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赶早去了乔家。 乔氏夫妇已经复印好了乔姗姗的病历……足有一大摞呢! 见了傅楚窈,卢玉珍紧张地得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楚、楚窈啊,不如,不如……我、我帮着你去寄信吧?” 傅楚窈笑笑,“成啊!不过,我得先看看姗姗的病历。” 说着,她拿过了乔松递来的那一大摞的复印件,开始认真的对比了起来……最终,她又拿出了一份昨天晚上她赶了大半夜,才条理清楚、认真仔细地写好的一份对乔姗姗病情的总结情况。 做好了这一切,傅楚窈又拿出了一个信封,在信封上写下了曾博士的联系方式,这才把信从递给了卢玉珍,说道,“那我就躲个懒儿,留在家里陪着姗姗玩一会儿了,这信,就麻烦卢阿姨去帮我寄……” 说着,她又把曾博士的电话号码也给了乔氏夫妇,“曾博士的联系方式也给您二位吧……万一我要回连城县的话,您二位也能直接跟曾博士联系。” 要说之前,卢玉珍与乔松还是有点儿担心,傅楚窈这个小姑娘对姗姗这么好,是不是图乔松什么?毕竟乔松是一省之长…… 可现在看来,人家小姑娘压根儿就不藏私啊!大大方方的就把那博士的联系方式给了……乔氏夫妇不由得暗自感激,心想他们还真不能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 第三百二十章大肚少女(七) 在等待曾博士消息的时候,傅楚窈开始了两手准备。 一方面她开始调理乔姗姗的身体,一方面她也极度亲近乔姗姗,想要努力激励出乔姗姗对生命的渴望。 因为接下来,无论乔姗姗将来采用哪种方法来治疗……最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失去求生意志。 傅楚窈的药膳,让乔姗姗的身体大为改善,首先她可以自主大便了,夜里也睡得香了,甚至偶尔还能用布套兜着肚子,慢慢地在家里走上几步了…… 傅楚窈还给乔姗姗买来了课本、书籍,同时她还带了自己的书过来,有时两人就静静地坐在屋里,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说的……各看各的书。有时,两人就一块儿商量着做点儿小手工之类的。 傅楚窈甚至还买了两个口琴回来,两人在屋里一顿乱吹……最后居然也能摸索着吹出一两首完整的曲子出来。 乔姗姗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 她也知道,最近傅楚窈正在给她联系京城医学院的高级医生……估计再过几天,京城那边就会有答复了。 所以乔姗姗也终日都开开心心的…… 这一天,乔姗姗避开了父母和保姆,悄悄对傅楚窈说,她很想见一见奶奶。 傅楚窈临走的时候,就把卢玉珍拉到了乔家外头的大院子里。 “卢阿姨,按说……家里的私事儿也不该我管。可是姗姗一直惦记着她奶奶呢,您看,等京城那边回了信儿,说不定姗姗就要做手术了……能不能在姗姗做手术之前,让她和奶奶见上一面呢?”傅楚窈小小声说道。 卢玉珍呆了半晌,突然落下泪来。 “不是我不肯,是,是姗姗的奶奶已经去世了啊!”说着,卢玉珍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傅楚窈一怔。 卢玉珍小小声地啜泣了几声以后,才说道,“其实呢,按说我们在城里的条件还可以,早就想把姗姗的奶奶接过来一块儿住。可老人家来了几回,总是呆不住,最后又回了乡下……正好有段时间呢,老乔工作忙,我又病着,就把姗姗送回了老家,让她奶奶照看……” “可后来等我病好了以后,想再把姗姗接回来的时候,姗姗和她奶奶根本就已经不能分开了。没法子,我跟老乔就在省城呆着,就让姗姗在老家陪着她奶奶……” “两年前吧,姗姗的奶奶给老乔写信,说姗姗总说肚子疼,让我们把姗姗接回省城来看看病……我和老乔连夜就回了老家。想带着她们祖孙俩一块儿回来,可她奶奶就是不愿意!可姗姗病着,我们也着急,就没顾着姗姗的感受,直接把她带回了省城。” “姗姗回来了以后,我带着她到处去看病……原来还以为她就是肠胃不舒服,可我想得太简单了。给她看过病的医生,每一个人都说……情况不太好。我和老乔急得要命,可就在这时候,老家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姗姗的奶奶已经去世了!” 听到了这儿,傅楚窈沉默了。 卢玉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她奶奶去世了,姗姗的病,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她到底生的是什么病……所以,我们压根儿就不想让姗姗知道她奶奶的事儿!我,我就在姗姗面前,故意说了几句她奶奶的坏话,还说我永远都不欢迎她奶奶到我们家来……” “不然的话,我要怎么瞒得住?我跟老家的每一个亲戚都通了气儿,还让她们每隔一个月就打着她奶奶的名义,从乡下送点儿土特产回来,假装她奶奶还活得好好的……我,我知道姗姗跟她奶奶的感情好,可我害怕……” “害怕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让姗姗知道了……她奶奶早就已经去世的事实,她,她……她自个儿还病着呢,万一,万一……” 说到这儿,卢玉珍忍不住捂着脸,痛哭流涕了起来。 傅楚窈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她旁敲侧击地说道,“卢阿姨,既然姗姗生了病……那你和乔叔叔,就没想过再给姗姗添个弟弟或者妹妹的嘛?说不定,家里多个人儿,也热闹些呢?” 闻言,卢玉珍坚决地摇了摇头。 “姗姗是我和老乔的孩子,不能因为她生了病,我们就放弃她……我跟老乔已经商量好了,这辈子,我们就只有姗姗一个孩子……所以她不能有事,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傅楚窈十分动容。 看着站在路灯下,身形显得格外瘦削单薄、以及才三十多岁就已经花白了头发,还满面泪痕的卢玉珍…… 傅楚窈有些失神。 ――可怜天下父母心。 乔姗姗得了这样的怪病,她是可怜的……但她拥有那么爱她的父母,她又是幸运的! 傅楚窈却忍不住想道…… 那她呢?她的父母又在哪里?他们爱她吗?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出现?还是说……其实他们也已经早不在人间?否则,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出现呢? “楚窈,谢谢你!无论姗姗将来怎么样,她的手术成不成功,甚至是,她能不能捱到做手术……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谢谢你……”说到这儿,卢玉珍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靠在了一根电线杆,趴在那儿呜呜地哭了出来。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花了些时间来修复自己激动的情绪,然后说道,“卢阿姨,您放心吧,我会替您和乔叔叔保守这个秘密的……我,我先走了,明天我再过来陪姗姗说话。” 卢玉珍情绪激动,无法回答。 傅楚窈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 第三百二十一章大肚少女(八) 又过了两天,傅楚窈突然接到了曾博士从京城打来的电话―― “小傅啊!你寄来的病人病历我看了……哎呀,不瞒你说,我啊,还特意去找米博士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那个,小傅啊,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 ――这是事实。 所以傅楚窈大大方方地说道,“是的,曾博士。我也不瞒您说,我确确实实……连学堂都没上过,刚刚开始参加医学院函授考试的时候,还曾经闹了不少笑话出来呢……” “那你还真是个人才啊!”曾博士笑道,“我看了你写过来的、关于中西医结合诊治重症肿瘤患者的论文,非常好哇!而我呢,又正好在研究这么个课题……这样吧小傅啊,你那论文呢,我就征用了……你放心哈,这个项目呢,我是一定会署你的名字的!” “这事儿我已经跟米博士说过了,但他的意思呢,还是让我亲自跟你说说……好了,现在我已经说完了,你来说说你的想法吧。”曾博士说道。 傅楚窈有些莫名其妙。 她的初衷,就是采用中西医的双重疗法来治疗乔姗姗的病。 所以在她写给曾博士的那封信里,很大的篇幅都在说如何利用中西医的优势,来互补中西医之间的短板。 但是…… 为什么曾博士说,她写的那个叫“论文”? 这件事,傅楚窈打算以后再问米老师。 目前最重要的是,曾博士到底准不准备给乔姗姗治病? 可听着曾博士的意思,他说他准备征用她的“论文”,这意思,应该就是……曾博士应该会收诊乔姗姗的意思吧? 于是傅楚窈直白问道,“……曾博士,我对这个没有意见。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乔姗姗的身体情况……最近她的情绪还不错,体质也稍微有了一些改善。所以我希望她能尽快接受治疗。毕竟她已经错过了好几次最佳的治疗时间,再拖下去……恐怕对她的病情不好。” 曾博士喜道,“既然你同意加入,那再好不过了。关于乔姗姗的病情,今天下午我会召开会诊……最迟明天给你一个初步的诊断治疗方案。以及,我们这边大约还需在三天的准备时间。你那边也可以安排出行的问题了。” 听了曾博士的话,傅楚窈放下了心。 这也就是说,曾博士已经明确答应会收治乔姗姗……并且还会征用她所提出的、中西医合并诊治的理念? 傅楚窈喜上眉梢,“……谢谢您啊曾博士!那我就等您的消息,以及,这几天我也会想法子和乔姗姗的父母联系好,准备一下乔姗姗的转移工作的!” 曾博士爽快地答应了。 跟曾博士讲完电话,傅楚窈转头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乔松。 乔松一听,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最后他挂掉了电话,大约花了点儿时间来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又重新打了电话过来向傅楚窈千恩万谢。 傅楚窈并不介意,只是提醒他,要尽快准备好交通工具。看看准备专车直接开车去京城呢,还是乘坐火车去……当然,到时候她会一同随行。 乔松应下,挂了电话。 说完了乔姗姗的事儿以后,傅楚窈才有空去想“论文”的事儿。 这事儿嘛…… 她想来想去,觉得最好还是去问米老师比较好。 写信? 不,不不不,再过几天她就会跟着乔姗姗、乔松夫妇一块儿进京了,不如当面问一问米老师吧,那不是更快一些嘛! 想到这儿,傅楚窈又打了个电话回连城,请桃花巷的小卖部老板喊了奶奶过来接电话,又把自己即将带着乔姗姗去京城治病的事儿说了。 方氏倒是有些担忧。 不过,想想孙女儿大了,总不能一辈子活在她的羽翼之下……现在有机会出去闯荡,为什么不? 这么一想,方氏便答应了,只是交代孙女儿,一定要跟自己保持联系。 安排好一切,傅楚窈与乔姗姗一家都陷入了等待。 而曾博士是个非常有效率的人。 没过两天,曾博士就打了电话过来,正式通知傅楚窈,说乔姗姗的病情已经通过了会诊,现在院方已经开始为乔姗姗准备手术室。他让傅楚窈通知乔姗姗家属,要带足了诊金,以及安排专车运送病人什么的…… 傅楚窈大喜过望! 她谢过了曾博士,赶紧去找乔松和卢玉珍,敲定了最终入京的日子。 ――而乔松与卢玉珍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搭乘火车软卧送女入京。原因无它,坐汽车只怕路面坑洼颠簸,还不如坐火车,反正从省城有火车直抵京城,倒还算是首选了。 所以傅楚窈又去跟曾博士约好,请他派车去京城火车站接她们…… 一切安排妥当。 卢玉珍甚至还去了趟医院,买下了辆轮椅…… 按计划,傅楚窈、卢玉珍和保姆即将陪着乔姗姗搭乘火车上京,而乔松因为工作的原因,所以没办法一块儿去。 所以到了离别的这一天,当乔松送了女儿妻子去到省城火车站的时候,乔姗姗拉着父亲乔松的手死活不撒手,还哭得不像样子…… 乔松满腹心酸,他向女儿保证,在她做手术前,他一定会赶到。 乔姗姗这才哭着松了手,眼泪汪汪地被保姆和她妈妈卢玉珍给抬上了火车 不多时,火车开始启动,又渐渐驶离了月台。 乔松追着火车跑了一段路,最后用力朝着将头伸出了车窗的妻子挥挥手…… 卢玉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乔家人都有些难以言喻的悲伤…… 但傅楚窈却抓紧时间,拿出了纸、笔与书本,摊在软卧包厢里的小几子上,认真地写写划划了起来…… ------------ 第三百二十二章大肚少女(九) 当傅楚窈与卢玉珍、保姆,合力将卢姗姗抬下了火车,然后又艰难地把卢姗姗搬上了轮椅,最后推出了火车站的时候…… 傅楚窈一眼就看到,有两个男青年正举着个张白纸站在出站处。 而那两个男青年举着的白纸上,赫然写着她和乔姗姗的名字――接京XXXXX次列车小傅与小乔。 她兴奋地朝那两人挥了挥手。 那两个男青年自然也看到了她。 他俩对视了一眼,收了白纸,急急地过来了。 “……你,你就是小傅吧!”一个面容清秀,略带几分古怪口音的斯文男青年欣喜地问道。 傅楚窈点了点头。 男青年打量着她,眼里盛满了惊艳,过了好一会儿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米博士的学生,我叫……宋嘉实,小师妹,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博士他,总是提起你……” ――小师妹是什么鬼!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是嘛,那要谢谢米老师了。” 宋嘉实又向她介绍另外一个男青年,“这位,赵伟……他是曾博士的学生。我俩过来接你们……车子,在那边,这边不能停车。所以,可能我们要步行……走到那里去。” 傅楚窈点点头,又打量了宋嘉实一眼。 她心想,这人……怎么看起来跟普通人没啥区别,但是说起话来,这腔调怎么就这么怪呢? 宋嘉实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我是中日混血儿,是来首都医学院留学的。我,跟着米博士读研已经两年了。” 傅楚窈恍然大悟。 她礼貌性地朝着宋嘉实笑了笑,还点了点头。 ――他是日本人啊! 啊不,是中日混血儿?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日本这个国家……并不算友好。所以,这个叫宋嘉实的人从日本来到国内求学,肯定遭受了不少白眼吧? 傅楚窈忍不住又看了宋嘉实一眼。 他已经很耐心地弯下了腰,去跟乔姗姗说话去了。 宋嘉实对着乔姗姗也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问了一下乔姗姗现在的情况,冷不冷、饿不饿、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之类的…… 跟着,众人就推着乔姗姗的轮椅,步行去了停车处。 曾博士派来的车子,就是一辆医院的救护车。 宋嘉实与赵伟两人合力把乔姗姗连人带轮椅给抬上了救护车后厢,然后陪着傅楚窈、卢玉珍等人一块儿也上了后厢坐着…… 救护车就朝着医学院的方向驶去。 看得出来,曾博士的弟子赵伟比较沉默,而这个宋嘉实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米老师的学生,又正好傅楚窈也一直都跟米老师保持着书信往来的缘故,总之,宋嘉实是话比较多的。 宋嘉实对傅楚窈和卢玉珍解释了一下,说曾、米二位博士已经在医学院附属医院里安排好了特别病房,等乔姗姗到了以后,休息好了就能展开各项检查…… 不多时,救护车抵达了医院。 宋嘉实与赵伟两人又把乔姗姗抬下了车,然后带着傅楚窈与卢玉珍等人,一块儿去了病房。 米老师和曾博士得了信儿,齐齐赶到! 于是,傅楚窈头一回见到了米老师! ――米老师是个中老年人。看面相,觉得他可能有五十多岁吧!可看到他那满头的白发,看着又像六七十……不过,米老师虽然年纪大了,却是浓眉大眼的,目光沉静、气质儒雅……可以推断出,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大帅哥吧! 曾博士则身材不高,看着没有米老师那么显老,大约四五十的样子。看得出来,他性格急躁,就连讲话的速度也特别急、特别快。 米、曾两位老师一出现,傅楚窈就成为了这场面的中心人物! 米老师打量着她,然后不可思议地说道,“小傅啊,我还真没想到……原来你,报名参考函授考试、但拿不出学历凭证,是因为你年龄不够吗?”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米老师,我今年都十七了!您别怀疑我的文化课了……从小学到高中的课本,您只管抽查!看我能不能答出来!” 少女略带揶揄与娇嗔的回答,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绽开了笑容。 曾博士道,“……小傅啊,你到我这一组来,我绝对不会怀疑你的学历问题……” 傅楚窈一怔,瞪大了眼睛。 米老师则笑骂,“怎么,当我面还来撬我墙角了?人家小傅学的是中医!你主修的是西医外科!不是我说你……小傅对中医中药的理解,你就是再学上十年八年的,你也追不上她!” 曾博士一听这话,不服气地说道,“……我好歹也是略通中医的吧?再说了,我要真学上十年八年的……不敢说能超过小傅吧,起码我也能跟她平起平坐吧?” 米老师微微一笑,“所以你觉得,这十年八年的,就你一个人在学习?小傅她会站在原地等着被你超越?” 曾博士一呆。 “老曾啊,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后生可畏’?更何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傅应该是家学渊源。我们中医跟你学的西医是完全不同的……你们西医治病,那是哪儿病医哪儿,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管你是好是坏!” “可我们中医呢,一人一方、绝无重复……无论人得了什么病,我们中医的理念,就是先治本,本源好了,这病痛就自然没了……” 说着,米老师看到了曾博士面上不屑的表情,又笑道,“其实你也觉得我说得对,是吧?不然的话,你也不会……都过了半辈子了,还高寿来学中医……哈哈哈!” 曾博士傲骄地“嗯”了一声,说道,“我跟小傅的想法特别合拍!我也觉得吧,像乔姗姗这样的患者……都已经这么危急了,当然要先做外科手术,等切除了病灶以后,再用中医的手法来疗养,再看她后期的恢复情况怎么样!” 说到这儿,曾博士又问傅楚窈,“对了小傅,你在论文里说的,那个在治疗过程中,用中医针灸刺穴的辅助手法的事儿……” 曾博士刚刚说到这儿,就有人失声惊呼道,“……针灸刺穴???” 众人被齐齐吓了一跳,不由得纷纷转头看向了那人。 ------------ 第三百二十三章大肚少女(十) 话说曾博士正在跟傅楚窈说话呢,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针灸刺穴?” 众人他那尖锐又古怪的腔调给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 留学生宋嘉实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傅楚窈。 一时间,呆在病房里的人都愣愣的……被宋嘉实搞的这么一出,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了。 针灸是中医的一派分支,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就算大多数人没有亲眼见过针灸术,但应该也曾经听过。 那宋嘉实为啥为么激动? 再一想…… 宋嘉实他是外国人吧! 而且他还是慕名来国内学习中医的,听过针灸术、却没见过……所以感到吃惊,那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傅楚窈大大方方的说道,“对呀,我会针灸刺穴。之前在连城县的时候,就有个病人因为车祸,伤到了胫前动脉,一直都止不住血。后来我就用针阻缓了她的流血速度……当然,想要百分之百全部阻止,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是个死人了……” “后来也是那位外科医生特别厉害,他趁着病人血流速度变缓的空当,很快就做出了处理,把病人的血管给扎好了,到我离开连城之前,并没有听到她的噩耗……” “所以,在我写给曾博士的那份……论文里,我也提及了这件事,并且我还预想了姗姗在手术过程当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以及我能做到什么程度……”傅楚窈继续说道。 曾博士冲着学生赵伟激动地说道,“你听听,你听听啊……小傅她年纪小,但是胆大心细,而且她提出的理论啊,特别好!呆会儿你给病人开单让去缴费做检查,然后呢,把咱们这一组的人都叫来,连着小傅,咱们再开一次会!” 赵伟点点头,过去跟卢玉珍说起开单检查的事来。 而米老师则把傅楚窈拉到了一边儿去,对她说道,“……知道你要来,所以呢,我跟学院申请了一下,给你安排了一个寝室,到时候嘉实会带你过。然后你在这儿的一切食宿问题,都由学院负责……” 傅楚窈一愣。 ――她的食宿问题都由学院解决? 但她可不是医学院的正式学生啊…… 想到这儿,她连忙问米老师,“老师,您别笑我村儿,可我确实不明白……之前我写了一封信,把我对姗姗的病情的一些心得,以及在手术中可能会出现的一些问题写了,连着姗姗的病历一块儿寄给了曾博士……” “没想到,曾博士说我写的那个是论文?还说要署我名字什么的……老师,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米老师哈哈大笑。 “这就是曾博士的可贵之处了!”他笑着说了一句。 傅楚窈莫名其妙。 “小傅啊,你知道什么是论文吗?”米老师问道。 傅楚窈摇摇头。 米老师笑着解释道,“这论文呢,按说,以你现在的身份……我是指,并不是在编全日制大学生,也不是专业从医人员……所以,即使你写了一篇论文出来,对你,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反向推论,如果你是我们学校的正式学生,又已经是取得了专业从医资格的医生的话,那么你的论文一旦获得认可,对你将来的晋升、你的学历认可,都有着非常大的帮助啊……” 听了米老师的话,傅楚窈有些明白了。 所以…… “所以你想想啊,在你尚不具备发表论文资格的时候,曾博士就已经破例,让你加入科研项目……并且采用你的论文,还同意署你的名字……现在这论文对你可能没啥用,但只要到了你顺利毕业,以后再读研,考硕士、博士的话,那你现在这篇论文……可就是你最大的助力喽!”米老师语重心长地说道。 傅楚窈恍然大悟。 她不禁又惊又喜…… 再联想到米老师刚才所说的,这一次学院会解决她在京城的食宿问题……所以说,学院也是变相承认了她正式学生的资格么? “老师,我、我还再问一个问题……”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米老师笑眯眯地说道,“说来听听。” “以后我的导师,就是您吗?”她紧张地问道。 ――其实早在宋嘉实去火车站接她的时候,喊的那句小师妹,她就已经猜到……米老师应该是把她当成了弟子来看。不然,平时米老师跟她通信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关照她;以及在她向米老师发出救治乔姗姗的时候,米老师也不会向她推荐了曾博士…… 听了傅楚窈的话,米老师笑眯眯地说道,“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们学院啊,中医学科里,能带博士的,大约只有我一个人了。但如果你想改行学西医的话,老曾也是可以带博士生的。” 傅楚窈莞尔一笑,朝着米老师鞠躬,“谢谢老师!” 米老师哈哈大笑。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对了老师,我想问问,您是带博士生的……可当初我写信询问函授考试的进修,怎么就是您回了我的信呢?” 米老师笑道,“那次是真巧啊!那天我正好去学院传达室取报纸,传达室的老吴就顺口问了我一句,说有个从苍云省连城县寄来的信,信封上还写着首都医科大学中医系老师收……问我这信是不是给我的……” “我当时也没多想,拿了信就回了办公室。等我回到了办公室,拆开信一看……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写给我的,应该是写给招生办的。不过,我看了你的信啊,对你坦诚的态度很欣赏,敢于承认自己现有的学历……我就想着,帮你一把吧!” 说到这儿,米老师笑眯眯的,“没想到啊,这一帮……倒让我捡了个大便宜!你这小姑娘啊,不错,很不错啊……”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 第三百二十四章大肚少女(十一) 接下来,乔姗姗自然有曾教授那边的学生帮着护理和安排着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而米老师则告诉傅楚窈,这次的项目呢,是曾教授发起的中西联合治疗的一个科研项目;所以当然是米老师和曾教授两个团队联合起来搞。 但米老师本人是不参与的。 米老师派出的团队,就是傅楚窈、宋嘉实和一个叫做褚飞沉的人。 傅、宋、褚三人都是米老师的学生,其中又以褚飞沉年纪为长。 褚飞沉已经三十多岁了,他已经是首都医学院附属中医院的主任医师,是跟着米老师读博士研究生的。 中医不同于西方医学那样,有十分精准的分科。 所以褚飞沉是个全科医生,但擅长妇科、以及内症;傅楚窈擅针灸定穴……相比之下,倒是宋嘉实的实力稍有所欠缺了。 不得不说,米老师派出褚飞沉这个得意门生参与到乔姗姗的诊治之中来,那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米老师也曾经参与到乔姗姗的会诊中,以他老道的眼光来看……乔姗姗很有可能就是得了妇科病――肯定是子宫或者卵巢方面出了问题!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曾教授一连召开了好几次会诊,带着学生们一块儿积极的讨论着乔姗姗的体检报告,与手术治疗的方案…… 几天过去了,曾教授终于制订出了一套手术治疗方案。 治疗方案既然已经确定了下来,所以曾教授给大伙儿放假一天,让众人好好休息…… 傅楚窈是什么也不明白,压根儿就不知道,为什么乔姗姗马上就要做手术了,但曾教授怎么还给大家放假啊? 还是褚飞沉告诉傅楚窈的,“……做外科手术,就算顺利也要花上好几个小时,像乔姗姗这种……情况比较危急、又比较麻烦的手术,估计一天一夜……也就是说,哪怕是二十四小时,也不一定能做完。” 傅楚窈瞠目结舌。 原来是这样啊…… 照这么说,曾教授的安排也是对的。大伙儿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来迎接后天的手术。 但是,傅楚窈还是很想趁机去看一看老武。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她悄悄地就离开了医学院的宿舍大楼。 她想在中午午休的时间赶到军校去,见老武一面……然后她就赶紧回来。 介于她是去过一次军校的…… 所以这一次,大约上午十点多,她普轻车熟路的就到了军校。 这次还真是巧! 还是上回那个寸板头的哨兵呆在岗亭里。 傅楚窈笑眯眯地过去,扒着窗户问道,“同志你好!我想找下七九级的武俊佑!” 她天生丽质,笑容又真诚可爱,寸板头一见她……就笑了。 “小姑娘,我记得你!你是武俊佑的家属啊!好咧,你等着啊,我帮你找他!”说着,寸板头就拿起了电话。 不得不说,大约军校是真的太大了…… 傅楚窈是上午十点十几分到的,然后寸板头也马上就帮她通传找人了;可她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她才远远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傅楚窈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连忙又扒着窗户对寸板头说道,“同志,同志大哥!那个,我、我先躲起来啊……要是他问,你就说,我等得不耐烦了,走了!” 说着,傅楚窈就躲到了岗亭的后面。 没过一会儿,武俊估匆匆过来了。 傅楚窈躲在岗亭后头,一颗心儿怦怦狂跳……还拼命地屏息听着他的动静。 “叩叩叩。” 嗯嗯,这是老武在叩玻璃窗的声音。 “此啦……” 这应该是那个寸板头拉开了玻璃窗的声音。 “刚才谁说我家属来了?”老武沉声问道。 寸板头道,“一小姑娘,挺漂亮的,白白的,个子不高……穿个粉红衣裳,还背着个斜挎包……她还说,她是你媳妇儿?” 武俊佑的呼吸声音一下子就变得粗重起来,“她人呢?” “不知道啊!她刚刚还在……对了我好像听她说,有什么急事要走……别是等不了你就走了吧?”寸板头道。 傅楚窈死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个寸板头好会演戏啊! “什么?她走了?”武俊佑急了,转身就跑。 傅楚窈好奇地伸了个头出去看…… 果然,穿着一身军装的老武已经拔腿朝外头的大马路跑了过去…… 傅楚窈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然而武俊佑并没有离开太远。 他跑了几步,突然听到了……极熟悉的女孩子的笑声,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武俊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他面上的狂喜表情! 他三下两下就扯下了自己的军章与肩章,又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一块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三步两步就朝她走了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她! “俊佑哥!”傅楚窈格格娇笑了起来。 他没吭声…… 但一个用力,他直接将她高高抱起……连她的足尖都离开了地面! 傅楚窈伸出双臂紧紧地环着他,笑道,“俊佑哥!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我了吧?” 武俊佑还是没说话。 他紧紧地抱着她,似乎用尽了全力。 他还将他的脸,埋在了她的颈脖处,深深地嗅着她的体香。 过了好一会儿,武俊佑才喃喃说道,“阿窈,你告诉我……我,我不是在做梦,我不是在做梦……” 傅楚窈嘻嘻笑了起来。 ------------ 第三百二十五章大肚少女(十二) 傅楚窈抱着武俊佑,嘻嘻笑道,“你做梦了!就做梦了……你做的是白日梦!俊佑哥你信不信,只你要一闭上眼,再睁开眼……我就不见了,你信不信?” 武俊佑怒视着她。 她依旧笑嘻嘻,“俊佑哥,你试一下嘛!闭上眼睛!” 他定定地看着她,突然闭上了眼睛。 傅楚窈忍着笑,见他果然闭上了眼睛,便凑过去,如蜻蜓点水一般,将自己娇嫩嫩的嘴唇轻轻地蹭了蹭他的双唇。 武俊佑睁开了眼睛。 她歪着头,得意地看着他。 他突然张嘴一咬,就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傅楚窈大惊失色! 喂喂喂!!! 这里可是在军校门口! 好啦,虽然说,现在应该还没到下班(放学)时间,所以除了哨兵和站在岗亭里正探了个头好奇地出来看的寸板头士兵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 可是,可是这样……不太好吧? 而且她刚才偷袭他的那个吻,也只是、只是很快的,而且应该没人看到的呀! 现在他的动静那么大!是担心没人看见么? 还有还有…… 啊…… 就算他生气了,要咬她…… 但是,他要不要力气那么大!那么凶啊! 呜呜呜好痛! 啊…… 不要脸!他居然还用下巴上的胡子茬儿来扎她…… 刚才还因为成功偷袭而沾沾自喜的傅楚窈,这会儿就被武俊佑给欺负得眼泪汪汪的。 当然,武俊佑也不是真的不知好歹。 见她嘟着红艳艳的嘴儿、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雾气盈盈,那层清浅的水汽似乎满得就要从眼眶里淌出来了…… 他才停了下来。 “怎么突然来了?”他在她耳边温柔的呢喃着。 傅楚窈本来是想生他的气的。 可他用这么温柔亲昵的语气跟她说话……她那满腹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了! “省长乔松的女儿乔姗姗患上了怪病,我、我托医学院的米老师推荐了肿瘤专家曾教授……然后,我就一块儿跟着过来了……”傅楚窈委委屈屈地说道。 武俊佑微微一笑,把她放回到地面上,然后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带着她朝上回那个招待所楼下的小食堂走去。 “在京城呆多久?”他低声问道。 傅楚窈被他拖着,连路也不用看……她一面用手揉眼睛,一边嘟嚷道,“我都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一直都被老师们拘着开会和会诊,今天才有空……明天姗姗就要做手术了,等她做完手术,然后术后观察和恢复……我猜,怎么也要呆上大半个月吧!” “好。” 顿了一顿,他看着她,微笑着说道,“难得这次来这么长的时间,不如……找时间跟着我去见一见秦首长?” 一听这话,傅楚窈顿时就来劲儿了! 去见秦首长? 这敢情好!!! 老武这么做,应该也是打着主意让她在秦首长那儿露露脸,想尽快过了明路……这样,想必秦首长以后也就不好再打他和秦慕雅的主意了。 于是,傅楚窈点点头,大大方方地说道,“好呀!”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小食堂门口。 仍然还是上回那个胖师傅坐在柜台处。 见了武俊佑,胖师傅正准备打招呼呢……结果一见到站在武俊佑身边、还与他十指相扣的漂亮姑娘的时候…… 傅楚窈抢先一步,笑着朝胖师傅打招呼道,“胖师傅好!” “哎哟!这不是武家的小媳妇儿嘛?”胖师傅又惊又喜,“……怎么,又来探亲了啊?” 闻言,傅楚窈转头看了武俊佑一眼…… 老实讲,眼前的老武,大约是因为在军校里搞体能训练的原因,所以春节在傅家养出的那层肉此时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他消瘦却又硬朗的脸。 那身绿军装穿在他身上,还系着腰带……愈发显得他猿背蜂腰的,虽然英武挺拔,可傅楚窈还是有些微微的心疼。 于是她嘟起了嘴儿,对胖师傅说道,“是啊!这次我来呢,是专门来视察胖师傅你的工作和责任的!” 胖师傅一愣。 傅楚窈装模作样的说道,“现在看来,胖师傅你的工作很不到位啊!你看看,我家老武都让你给喂瘦了!所以,这检察工作的最后一关……就要看胖师傅的功力行、还是不行了!来,红烧肉来一份儿吧!” 胖师傅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紧跟着,他也装模作样地站起身,然后腆着大肚子朝着傅楚窈敬了个礼,“报告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说着,胖师傅拍了拍武俊佑的肩膀,“你这位家属啊,可真有意思……好好好!红烧肉来一份儿!” 武俊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带着她,在小食堂的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两人就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 “嗯,你瘦了……黑眼圈也有些明显,这些天总熬夜吗?”他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心疼地问道。 傅楚窈嘟着嘴儿说道,“你干嘛抢了我想说的话啊……俊佑哥,是不是训练太辛苦?” 武俊佑挑眉道,“男人辛苦一点不是正常的吗?作为军人,就应该更加吃苦耐劳啊!” 她一噎…… “哎,我也是。俊佑哥,不瞒你说……以前我呆在连城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已经算不错了。直到这些天住在医学院的宿舍里,我才知道……不光是我一个人很拼命,好多人……她们也都好拼啊!特别是跟我住同一个宿舍里的女学生……” “她们都是在医学院进修的女学生,本身就是医生,要去附属医院坐班儿的;然后她们还得花时间看书学习上课听讲,为了贴补家用和进修期间的开销,有的人还要起早摸黑的去打点儿零工……跟她们相比,我真是……哎,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武俊佑淡淡地说道,“尽可能地把优秀当成习惯就好……更何况,我们所有的努力和坚持又不会白费。现在不努力站稳爬高,将来怎么看得远?” 傅楚窈看着他,“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俊佑哥,这就是哲学么?” 他一怔,无奈地笑了起来。 这时,大约已经到了用餐的时候,陆续有穿着军装的年青人走进了小食堂。 因为傅楚窈穿了件很抢眼的粉红色灯芯绒的外衣……而在这人人都穿着一身绿的小食堂里,她的浅柔粉红色愈发显得抢眼了。 有人认出了武俊佑。 “老武?这位是……” 武俊佑嘴边的酒窝浅浅地现了出来。 “她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楚窈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啊…… 他干嘛这样说! 好吧,其实她也挺希望他能在人前承认她是他对象的…… 可是这样好难为情啊! “啊,原来是嫂子啊!嫂子好!” “哎哟嫂子长得真漂亮!” “你们瞧,这一对可真般配啊!男的俊、女的俏……” “啥时候我媳妇儿也来看看我呢?” “你?首先,你得有媳妇儿……” 当兵的哄笑了起来。 傅楚窈的脸,愈发红得就像快要滴出血来似的。 看着少女窘迫又羞涩的模样儿,武俊佑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理他们。”他低声说道。 正好这时,胖师傅送了在碗红烧肉、一份炒青菜,以及两大碗卧蛋面出来,放在了两人的面前。 傅楚窈连忙假装吃东西,垂下了眼睑。 武俊佑挟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了她的碗里,又问,“呆会儿你就走么?” 她点点头,“我听褚师兄说,外科手术本来就挺复杂的。姗姗的情况又比较严重,她的那切除手术啊,就是做上一天一夜也不过份。所以今天,本来是曾教授给我们放假,让我们好好休息的……我偷偷跑了出来!” 说着,她又抬起头看向他,还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那呆会儿吃完了就赶紧回去,晚上早点儿休息……”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甜甜地应了一声,然后“啊呜”一声,把他挟到她碗里的红烧肉给塞进了嘴里。 ------------ 第三百二十六章大肚少女(十三) 首都医学院女生宿舍。 下午时分,三个女学生正在整理自己的铺盖。 朱玲芳看了一眼斜对面上铺空空如也的床铺,眼珠子一转,浅笑道,“……哎,说起来啊,这傅楚窈还真是能干呢,她才十六岁,连大学毕业证都没有,居然就能发表论文了!还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闻言,张梅抬头,嫉妒地抬头看了看傅楚窈的床铺,冷笑道,“……是啊!谁让我们后台没人呢!哎,我们考研六年都没能考上,还在这儿天天死记硬学的,她倒好,别说大学毕业证了,就是小学也没上过一天,居然这次直接就跟了曾教授去做项目!” 冯晓芹皱眉道,“你俩说啥酸话呢!” “曾教授那边的赵伟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嘛!病人乔姗姗是傅楚窈找来的,也是傅楚窈提出的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方案……而且连论文也是傅楚窈写的!按说啊,还是我们导师太大度,不然的话,这个项目就应该是由我们中医来牵头……”冯晓芹说道。 “哟,照你这么说,曾教授还得感谢傅楚窈……这个才十六岁的女孩子了?”朱玲芳笑眯眯地说道。 冯晓芹道,“那当然了!要不……曾教授怎么可能答应,在项目上添上傅楚窈的名字?说到底啊,还是人家厉害,会针灸刺穴!” “上一回我还听导师说,在咱们这一系里,大约就是针灸刺穴这一项特别薄弱了。傅楚窈虽然年纪小,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针灸和定穴……其实呢,这一回我是真想去旁观啊,看看这针灸定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可惜,导师只让褚师兄和宋师兄去……” 说着,冯晓芹又说道,“到时候等他们做完这场手术吧,我肯定是要跟傅楚窈搞好关系……到时候再找机会好好看一看她的针灸定穴,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神奇呢!” 朱玲芳笑道,“是啊,人家多能耐啊!还能跟宋师兄一块儿干活呢……” 张梅插嘴道,“晓芹喊宋嘉实一声师兄,那是因为她年纪比宋嘉实小。你啊,就该喊嘉实一句师弟!我记得嘉实二十四呢,比你小两岁。” 朱玲芳一噎,不自然地笑笑,“……呵呵,那个,毕竟嘉实师兄已经跟着导师学了两年了,我,我这不比他入门晚嘛,喊他一声师兄也不为过……” 冯晓芹看了朱玲芳一眼,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要是按入门先后来排大小的话,玲芳啊,我也排在你前头!怎么平时就没见你喊我一声师姐啊?”冯晓芹冷冷地说道。 闻言,朱玲芳冷笑,“……这论大小呢,那也要看你配不配!有没有真本事!” 冯晓芹笑了,“哎呀我当然不如宋师兄有本事了!人家长得那么帅气,脾气又好,还是个混血儿……最最重要的,是人家家里有钱!开了个大药厂!!!是不是啊,玲芳姐?” 朱玲芳顿时满面红晕,“你……” “砰。” 女生宿舍的门突然打开了。 众人的议论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刚刚从军区赶回来的傅楚窈,背着斜挎包走进了女生宿舍。 她一进门,就听到同宿舍的女同学们停止了议论……然后整间宿舍就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沉默。 傅楚窈一默,自然就明白过来,恐怕刚才这几位师姐,就是在议论她吧! 她无所谓。 年少成名本来就容易招人诟病……她能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学专业,这就够了。 “张师姐、朱师姐、冯师姐……你们吃饭了嘛?”傅楚窈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笑嘻嘻地问道。 张梅与朱玲芳没理她。 冯晓芹道,“还没呢,刚下课回来拿碗呢……你在外头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去?” “好呀!冯师姐等等我,我洗一下碗。”傅楚窈答道。 她放下了斜挎包,去找出了自己的搪瓷碗,冲洗了一番以后,就拿着碗和冯晓芹一块儿出了门。 就在两人刚刚走到宿舍门口、还没走出宿舍门的时候…… 张梅冷笑着说了句,“马屁精!” 冯晓芹勃然大怒! “你说谁呢?”她怒视着张梅。 张梅白了冯晓芹一眼,“我点了你的名儿呢,还是点了你的姓儿?啊,别人都不应,就你应?那办没法了,自己愿意贴过来捱骂……怪谁啊?” “你……”冯晓芹气结。 傅楚窈拉着冯晓芹往外走,“冯师姐我们走吧!” 气呼呼的冯晓芹被傅楚窈给拉走了。 一路上,冯晓芹都很生气…… 傅楚窈知道自己没回来的时候,她们仨肯定议论自己了……所以她也不好劝。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路走到了饭堂里。 这个时候正好是饭点儿,所以饭堂里人山人海…… 傅楚窈与冯晓芹排着队去窗口打了饭以后,转了两圈都没座位,所以就打算回宿舍去吃。 正好这时,有人朝着她们大喊道,“哎哎,傅楚窈!傅师妹!这儿这儿!我们这儿有空位!快过来……” 傅楚窈定睛一看,是宋嘉实与褚飞沉? 宋嘉实可能是太兴奋了,所以他的声音很大…… 现场好多人都听到了,不禁纷纷侧目看向宋嘉实。 于是,傅楚窈也看到了……正在不远处等着排队打饭的张梅和朱玲芳。 她俩当然也听到了宋嘉实大声叫喊着傅楚窈的名字,不由得循声看向了宋嘉实。 朱玲芳露出了又羡又妒的神色。 傅楚窈思忖片刻,然后微微一笑,拉着冯晓芹就朝着宋嘉实走了过去。 ------------ 第三百二十七章大肚少女(十四) 傅楚窈拉着冯晓芹,加入了褚飞沉和宋嘉实坐着的座位上。 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看得出来,宋嘉实很兴奋,一直拉着傅楚窈说话。 “……我跟了导师两年了,这还是头一回参与外科开腹手术……曾教授让我们好好休息,但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都睡不着,今天白天也睡不着……” 褚飞沉因为年纪大点儿,也沉稳,闻言就打趣宋嘉实,“那你是准备在明天的手术现场……好好睡上一觉了?” 宋嘉实连忙摇头,“明天等着看傅师妹大展神威啊!怎么可能睡!” 傅楚窈笑道,“我大展什么神威?又不是我做手术!治疗这种危急病症啊,我们中医根本没法子……要说呢,其实乔姗姗在早期是有很多个的治疗机会的。但问题就是,呃,她的父母对她爱之深、情之切,反而因为无法确诊,贻误了最佳时机……” 褚飞沉听了,问道,“……那假设一下吧,如果乔姗姗的病情没有恶化,而且你能在早期发现并且确诊的话,那,你能给出什么样的具体治疗方法?” 傅楚窈说道,“古籍《肘后备急方》里有记载,说‘石痈者,亦是寒气客于肌肉,折于血气,结聚所成。其肿结确实至牢有根,核皮相亲,不甚热微痛,热时自歇,此寒多热少,如石,故谓之’以及参考当时的医案来看,当治十七期……” “但是每一种病症都要搭配不同的方子,十七期治下来,差不多也要三四年,如果真是从一开始就能查出病症还对症下药的话,我觉得是可以治愈的。” 褚飞沉奇道,“你读过《肘后备急方》了啊?我还是跟着导师学了几年以后,才看到这本的……” 傅楚窈笑笑,没吭声。 奶奶手里的头的古籍可多了…… 不过,看情形,那些医书医经应该是奶奶自己誊抄下来的。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奶奶小时候看过、背过,所以后来根据记忆写下来的。 褚飞沉见傅楚窈不肯搭话,也没细究。 在刚刚过去的那几年里,好些好东西都被毁了……能不动声色的把些好东西留下来的人,肯定有自己的、不愿为人知的法子。 所以,追问也没用。 只是傅楚窈这个小姑娘,她年纪小小的就看了那么多的古籍与医案。所以说,还真不能因为人家年纪小,就小看人家啊! 几人说说笑笑的吃完了饭,然后又一块儿去洗了碗,往宿舍大楼走。 首都医科大学的学生宿舍大楼只有一栋,一到三楼是男生宿舍,四到六楼是女生宿舍;男女宿舍的楼梯口是分别开的,不在一个入口。 褚飞沉就交代傅楚窈与宋嘉实,“今晚上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充足的睡眠,不然……明天的手术要是真出了问题,那麻烦可就大了。” 傅楚窈与宋嘉实连连点头。 宋嘉实又笑道,“……师兄说的对!呆会儿我喝点儿麻五百合膏再睡,傅师妹,你要么?” ――麻五加刺膏是中成药熬成的膏子,成分有天麻、五倍子、酸枣仁、百合等中草药,对治疗失眠有很好的效果。 傅楚窈笑笑,摇了摇头,“谢谢二位师兄了,不用不用。” 褚飞沉与宋嘉实朝她和冯晓芹点点头,离开了。 傅楚窈朝女生宿舍楼走去…… 可冯晓芹却站在原地,歪着头,看着褚飞沉与宋嘉实的背影。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讥讽的声音,“……都已经走了!还看?这么依依不舍的,你怎么不跟着去啊!” 傅楚窈回过头,看到张梅与朱玲芳就跟在冯晓芹的身后…… 而冯晓芹被她俩一激,一脸白皙的圆盘子脸顿时就变得通红! 傅楚窈拉了拉冯晓芹,说道,“咱们走吧!” 四个女生前后脚回到了宿舍里。 想着今天跑了一天,明天又要给乔姗姗做手术……傅楚窈也没耽误,拿了换洗的衣裳去了公共女生浴室,匆匆洗了个澡,然后回了宿舍。 “楚窈,今天你要早点儿睡吧?明天就要做手术了,你说你白天还跑了一天……也不嫌累。”冯晓芹说道。 傅楚窈笑着应了一声,“……是呢,是得早点儿睡。” 说着,她收拾收拾就爬上了自己的上铺,拉开了被子准备睡觉。 朱玲芳与张梅对视了一眼。 过了一会儿,张梅打开了她的半导体收音机。 冯晓芹忍了一忍,说道,“张梅师姐,楚窈明天要做手术,所以今天要早点休息呢……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嘛!” “又不是她做手术,是人家曾教授做手术……整得她多厉害、多辛苦似的!”张梅阴阳怪气地说道,“要说起体谅来……怎么没人体谅我啊?我这放的是新闻新播!我每天必须要看的……” “你……”冯晓芹有些急了,就想跟张梅理论。 “冯师姐,没关系的,我能睡着。”傅楚窈躺在上铺说了一句。 她躺在床铺上,在自己的头脸上按揉了一下,做了套安眠操;然后再摸着摸着,把枕巾从头下扯了出来,对折了一下,做成了一个宽边眼罩,直接把自己的眼睛和额头完全罩住了,对角处则塞在了脑下。 再然后,她还在被子里摸索摸索,又给自己揉了揉身体的几个穴位…… 没过一会儿,傅楚窈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 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第三百二十八章大肚少女(十五) 傅楚窈揉了揉眼睛。 呃…… 眼前漆黑一片? 但耳朵能听到嘈杂的、像是半导体接触不良所发出的呼啸声音? 傅楚窈愣了一会儿…… 她突然想起来,昨晚临睡前,好像张梅发了神经,非要听半导体收音机,还一定要把声音调到最大! 张梅的做法也挺可笑的。 ――她是不是觉得她这么做,就可以打扰傅楚窈,晚上睡不好? 但傅楚窈熬夜的经验很丰富! 以前她一边要顾着福东记、一边要看书自学,最累最抓紧时间的时候,三天七十二小时里,她只睡了三小时……照样儿可以清清爽爽、精精神神的! 精通中医穴位与按摩疗法,再加上了解自己的体质,就算不用药物,傅楚窈也能料理好自己的身体。 只是说,熬夜确实挺伤身的。虽然短期内只要调整得当,并不会伤身,却会伤气……所以一般傅楚窈还是会尽可能的早睡早起,以调理身体。 想到这儿,她一把就扯掉了仍然还好好蒙在眼睛处的枕巾。 宿舍的薄窗帘那儿已经透出了微微的光亮,想来差不多刚刚天亮。 傅楚窈打了个呵欠,坐起身,从挂在墙上的挎包里找出了手表看看――嗯,正好清晨六点半! 她神清气爽地起来了。 穿好衣服,傅楚窈拿着口杯毛巾什么的,准备去外头的公共舆洗室去洗漱。 冯晓芹迷迷糊糊地问了句,“……是谁起来了啊,嗯,现在……几点了?” “现在已经六点半了,冯师姐,呆会儿你也起来吧!”说完,傅楚窈就拿着口杯毛巾出去了。 等她洗漱完,拿着漱口杯和毛巾回来的时候…… 冯晓芹已经没精打采地换好了衣服,还叠好了被子。 宿舍里,张梅的半导体收音机仍然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这个……要关吗?”傅楚窈问了句。 冯晓匠连忙说道,“你别动她的!昨天晚上我和朱玲芳劝了她好几句,让她赶紧关了睡觉……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我说一句她顶一句的,差点儿没打起来……唉,楚窈啊,我真羡慕你啊!你说,你是怎么做到,在这么吵的环境里还睡得这么香的?” “哎你不知道!昨晚上你睡了以后,张梅真像疯了一样,敲脸盆、摔搪瓷饭碗,还唱山歌呢……我也看出来了,不就是我说了句你今天要做手术,让你好好休息嘛!她就是跟我对着干,非要想着法子的让你睡不了……” “不瞒你说楚窈,呆会我就去找宿管,看看想法子换个屋吧。再在这屋住下去……我真得疯了不可……”冯晓芹念叨了几句,也拿着漱口杯和毛巾出去了。 傅楚窈直接就把自己的衣裳换好,该带走的东西都放在了身上…… 她准备如约下楼去找褚飞沉和宋嘉实了。 可是…… 傅楚窈又不由得看向了张梅的床铺。 她眼珠子一转…… 可以肯定的是,昨天夜里,就像冯晓芹说的那样,张梅发了神经!所以宿舍里乱七八糟的,张梅的搪瓷脸盆还倒扣在书桌上呢! 傅楚窈走了过去,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铁丝衣架,急促又大力地敲起了脸盆底。 “咣咣咣咣咣咣咣!” 嘹亮的咣咣声音顿时充斥在不大的女生宿舍里…… 张梅和朱玲芳被吓得一个激灵,直接跳了起来! 只是,女生宿舍并不大,只放下了两张高低床,而傅楚窈和冯晓芹是睡上铺的,张梅和朱玲芳是睡下铺的…… 所以,即使是高低床的下铺距离上床的底是有些距离的,可张梅和朱玲芳被这么一吓……一个直接蹦了起来,头撞到了上床的底;另外一全则在慌乱之中转错了方向,一头就撞着墙壁撞去,发出了两声“砰”,“卟”的沉闷声响。 “哎呀对不起……”傅楚窈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心疼地看看张梅、又看看朱玲芳,真诚地说道,“对不起啊张梅师姐、玲芳师姐,我是不小心的……” 张梅从沉睡中惊醒,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而且头也痛、气也喘不过来,两眼还干涩难忍……她忍不住就要发火! 傅楚窈急急地来了一句,“张梅师姐,你不是要上外头的小馆子里去打工吗?现在已经六点半了你还去不去啊?” 说着,她又冲着朱玲芳说道,“对了玲芳师姐,好像你昨天约了人,七点钟要在大门口等人的吧?现在已经六点四十五分了你还来得及嘛?” 吼完这两句,傅楚窈就急匆匆地走出了宿舍,还非常用力地“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张梅与朱玲芳齐齐一愣。 当然,傅楚窈虽然已经走出了宿舍门,但她也没走远。 她把耳朵贴在了宿舍的门上。 只听到从宿舍里传出了两道尖锐的声音―― “……什么?现在已经六点四十五了?” “啊啊啊!六点四十五了我快来不及了!” 两人也顾不上头疼欲裂了,急急忙忙地就爬了起来。 傅楚窈这才“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迈着轻盈的步子朝楼下跑去。 到了楼下,褚飞沉和宋嘉实已经在女生宿舍门口等着了。 褚飞沉有点儿着急,一个劲儿的看着手表。 宋嘉实则一看到傅楚窈,连忙扬了扬手,“……傅师妹!这儿这儿!哎,你吃早饭了嘛?我,买了包子。” “谢谢师兄!”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褚飞沉也有点儿着急,傅楚窈也就没客气,接过了宋嘉实递过来的包子,道了谢,就吃了起来。 三人一块儿往医学院附属医院走去。 ------------ 第三百二十九章大肚少女(十六) 傅楚窈与宋嘉实、褚飞沉一块儿去了医学院附属医院的肿瘤科。 曾教授正站在科室里跟他的学生们交代着什么。 见傅宋褚三人到了,他就召集众人一块儿进了会议室,再一次把给乔姗姗做手术的细节、以及注意事项又给说了一遍。 众人点头。 接下来,曾教授让大家自由活动一小时,八点半之前在手术室集合,九点整开始手术。 傅楚窈就出了会议室,去了肿瘤科的病房。 乔姗姗住的是单人病房,房间不大。 因为她的手术时间早就已经排好了,所以乔松也已经赶了过来,这会儿屋里还卢玉珍、保姆等人,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保姆率先发现了傅楚窈,用带着浓重的乡音喊了一声,“……阿窈来了啊!” 乔氏一家三口人都转头过来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就看到,乔松正拿着梳子在给女儿梳头,而卢玉珍则拿着块毛巾,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给卢姗姗洗脸。 “楚窈姐姐!” 乔姗姗惊喜地喊了她一声。 傅楚窈笑眯眯地走进了病房,向众人打招呼,“乔叔叔好,卢阿姨好,婶子好……姗姗,两天不见了,你今天……好不好?” 乔姗姗抿着嘴笑,又点了点头。 卢玉珍上前拉住了傅楚窈的手,急切地说道,“楚窈啊,我问过医生和护士了……呆会儿姗姗做手术,我和她爸爸都不能进去。所以,姗姗就拜托你了啊……” 傅楚窈笑笑,“卢阿姨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乔姗姗在抵京之初,就在曾教授的指点之下做了好多检查,已经被确定为子宫肌瘤。从原则上来说,这种肿瘤属于良性肿瘤;但乔姗姗患病已久,所以她的子宫情况到底怎么样……得到了做手术的时候才能知道。 所以从原则上来说,乔姗姗的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 如果子宫受损情况不严重,并且没有因为肿瘤的原因而伤害到其他的脏器的话……这场手术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而乔家人见傅楚窈这么信誓旦旦、还一脸轻松的样子,不由得都放下了心底的大石。 傅楚窈跟乔家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就有护士过来接乔姗姗,得提前把她送进手术室去做些准备…… 卢玉珍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她扒着乔姗姗的床沿,一个劲儿地叫着,“姗姗,妈妈陪你一起进去好不好?姗姗!姗姗……” 平时对着卢玉珍永远都是一副不耐烦面孔的乔姗姗,此时却特别耐心,“妈妈,没事的,我不会有事。曾教授和楚窈姐姐都说了我不会有事,你要相信他们……” 卢玉珍被女儿喊出的那声“妈妈”感动得热泪盈眶。 “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等我做完手术,身体再好一点,你就把奶奶从乡下接回来,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乔姗姗渴望地说道。 卢玉珍一怔。 半晌,她才跟丈夫乔松交换了一个眼神…… 卢玉珍点点头,哽咽着说了声,“好,好!” 乔姗姗高兴地笑了,“太好了!妈妈,那我们一言为定!” “好,好……一言为定。”说着,卢玉珍忍不住泪如雨下。 护士推着乔姗姗的移动病床,带着她离开了。 卢玉珍哭着扑进了乔松的怀里,“老乔啊,我,我对不起孩子啊……” 乔松两眼通红,伸出手拍了拍妻子的后背,也哽咽着说了句,“是我对不起你们娘儿俩,还有,还有妈……” 也不知道为什么,傅楚窈也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 过了好一会儿,等她也平复了情绪,这才对乔氏夫妇说道,“乔叔叔、卢阿姨,那我也去准备准备……你们放心吧,姗姗的情况还算可以。” 乔松颤抖着声音对傅楚窈说道,“小傅啊,无论成功与不成功,总之……” “一定能成功!”傅楚窈打断了他的话,认真地说道。 乔松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冲她说了声,“谢谢,谢谢!” 傅楚窈笑笑,转身离开。 她去了手术室。 曾教授的其他学生已经陆续进去了。 所以傅楚窈也跟着进去,脱了外套、换上了手术衣,然后开始了消毒手续…… 八点半,曾教授的学生赵伟开始把大家聚拢来,点了一次名,最后又交代了一次呆会儿在手术中应该要注意的事项。 接下来,跟大家穿着同样消毒过的手术服、戴着手术帽和口罩、全副武装的曾教授也过来了。 大家各就各位。 傅楚窈、褚飞沉与宋嘉实其实并不参与手术,但按照之前的设想与约定,傅楚窈会与另外一名麻醉师一同参与。 众人短暂的交流了几句以后,护士推着躺在移动病床上的乔姗姗也推了进来。 乔姗姗还没打麻药,两只眼睛骨碌碌地一直转……似乎在寻找着谁。 只可惜,在手术室里的所有人,医生护士、男的女的都是同样的打扮……所以一时之间,她根本就认不出谁才是傅楚窈。 站在外围的傅楚窈朝着乔姗姗打了个手势。 乔姗姗顿时眼睛一亮! 小姑娘甜甜地笑了起来。 曾教授忍不住也笑道,“……小姑娘,你胆子蛮大嘛!马上就要开刀了你还这么开心啊!” 他一开口说话,乔姗姗就认出了他,笑道,“我当然开心了!因为曾爷爷马上就会治好我的病!以后等我病好了……我就能回乡下去,陪着我奶奶种庄稼、捡菌子、拾柴火了!” 曾教授哈哈大笑,“好!好……那咱们就开始了啊!姗姗哪,你睡上一觉,等你醒了以后呢,” 站在外围的傅楚窈也露出了浅笑。 只是,她却在心底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 第三百三十章大肚少女(十七) 上一回在连城县人民医院的时候,傅楚窈也参与了许碧的手术治疗。 可那次她是在半途中被人叫进去的。 所以这一次,她非常仔细地围观着乔姗姗的手术……因为这才是最最完整的一场手术。 首先是麻醉师上场。 看起来,他就是给乔姗姗打了一针。 没过一会儿,乔姗姗就闭上了眼睛。 赵伟上前喊了几声乔姗姗的名字,然后又翻开乔姗姗的眼睑看了看……跟着,他又开口喊话,什么“血压”、“心电监控”、“器械检测”之类的…… 众人随着赵伟的提问,纷纷回应着“正常”、“正常”、“器械检测完毕”什么的。 赵伟朝着曾教授点了点头。 曾教授道,“……小傅?” 傅楚窈急忙出列。 曾教授让她站到了距离乔姗姗头部的位置,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朝着赵伟点头示意。 赵伟缓缓揭去了盖在乔姗姗腹部的白被单。 不得不说…… 这白被单一被打开,众人皆重重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乔姗姗是个只有十一岁的幼女,而且她……虽然承受着巨大的病痛折磨,偏偏还活泼爱笑。 平时光看她的脸,只觉得这小姑娘面容清秀姣好,还挺可爱。 但是…… ――她的脸有多好看,那么她的腹部就有多丑陋! 硕大的、高高隆起的腹皮,居然还不是浑圆的……并且肚皮因为极度膨胀,皮肤被拉得极薄极透,不但青筋与血肉密布,甚至还露出了皮肤之下那……不知为何有些坑坑洼洼的内里。 曾教授皱着眉头,伸出手在乔姗姗的肚皮上按了按。 傅楚窈对乔姗姗的病情是比较熟悉的。 她开口说道,“教授,照姗姗的情况,我担心……呆会儿您一下刀,她的肚皮很有可能就自裂了,那到时候缝合也是个大问题啊。” 曾教授看了傅楚窈一眼,露出了赞许的眼神。 ――这小傅不错。她不是外科医生,却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没错,这样的现象,曾教授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当时给病人做手术的时候,只顾着切掉病灶,其他的什么也顾不上。所以到了后来给病人做缝合的时候,医生辛苦、病人也痛苦。 “意见?”曾教授简洁地问道。 傅楚窈连忙说道,“……切丫字型。” 她刚一说出这句话,几乎所有参与者的眼神就齐齐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众人的眼神都有些震惊! 曾教授尤其!!! 因为他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采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可小傅她,并不通晓外科手术啊!她居然也能无师自通地考虑到这一点? “我们就是这么做的。”赵伟不可思议地说道。 傅楚窈顿时有些赧然。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啊,我是井底之蛙了,教授您继续,我不再乱多嘴了。” 马上就要下刀了,所以众人也没空跟她细细解释。 曾教授先摸了摸乔姗姗那涨鼓鼓的肚皮,然后用手指在她的肚上虚画了几条线…… 傅楚窈看得分明――曾教授他,就是在姗姗的肚皮上划“丫”字呢! 赵伟等人是曾教授的学生,已经非常了解导师的做手术的步骤与习惯。当下就有几个人过来,众人轮流摸拭了一下乔姗姗的肚皮……跟着,几个人站好了方位,将自己的双手手掌全都贴合在了乔姗姗的肚皮上。 曾教授拿出了手术刀,干脆利落地划了下去! 虽然戴着口罩,可傅楚窈还是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她听到了锋利的手术刀划开肚皮、然后发出的肚皮被切开的“嘶嘶”声音! 果然如她所料! 几乎是曾教授的手术刀一划下去,乔姗姗的肚皮就像熟透了、又炸裂了的西瓜一样……如果不是教授的几个学生用手掌拼命地固定在乔姗姗的肚皮上的话,可能她的肚皮就直接炸裂了! 而曾教授下刀又快又准…… 随着“丫”字型切口一划开,乔姗姗那已经被划开的肚皮顿时朝四周散去,一个血淋淋的、硕大无比的肉胞出现在众人面前。 “子宫。”赵伟轻声说了一句。 傅楚窈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这层白色、却带着血丝的,肯定就是姗姗的子宫了。 但是,这子宫也薄得就像一层乳白色的塑料袋似的!因为实在是太薄太薄了,所以,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宫胞之下的黑色物质…… 那究竟是什么? 手术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一回,曾教授并没有再抚摸乔姗姗那裸露在外的子宫,而是用手指在乔姗姗的宫胞上方凌空虚划了几下。 傅楚窈看得分明,曾教授的意思是,仍然还在要宫胞上再开个“丫”字型的创口。 接下来,曾教授、赵伟以及曾教授的另外一个学生,三人同时拿起了手术刀。 赵伟喊起了号子,“一、二、三……” 随着他喊到了“三”时,三人同时下刀! 很快,乔姗姗的宫胞也如同最外层的那层肚皮一样,迅速向四周褪去。 一股浓重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恶臭味、混着血腥味儿弥漫了整间手术室! 然而最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生长在乔姗姗宫胞里的这团……肉块不像肉块,似乎又好像杂夹着长了些黑色毛发的玩意儿因为过度巨大……当宫胞被划开的时候,这团巨大的玩意儿就自动从乔姗姗的腹腔里弹了出来…… 它甚至还微微地弹跳了几下! “呕……” 大约有人受不了了,开始了呕吐。 傅楚窈转头一看…… ――宋嘉实? 她没有理会他,转过头来继续关注着曾教授。 ------------ 第三百三十一章大肚少女(十八) 傅楚窈聚精会神地盯着曾教授等人的工作。 ――他们并没有急着下手切除那巨大的肿块,而是非常小心地开始观察起这玩意儿来。 而傅楚窈也打量着这块巨大的肿块。 它的个头,跟小一号的冬瓜差不多大。整体呈灰白色,主体看着像肉质的,间中杂夹着……也不知道是毛发呢、还是经络之类的东西。 曾教授他们已经观察好了这玩意儿,然后开始检查乔姗姗的病灶。 其间,不断有血水从创口表面流出,但护士们有条不紊地用消毒棉花蘸去了血迹……所以众人的视觉还是没有被血液什么的所阻拦。 赵伟与曾教授翻找了半天…… “病灶紧贴子宫壁,导师,要么就是将整块肿瘤完全清除……但目前不知道肿瘤与子宫壁的结合程度。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咱们把这块大肿瘤给化整为零,然后一点一点地直到切到最下面……”赵伟出声询问。 曾教授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巨型肿瘤。 半晌,他摇了摇头,说道,“将肿块化整为零……这风险太大,时间也更久。所以我们就采用第一种方法吧,直接贴着子宫壁,将肿块从子宫壁上慢慢铲除下来!” 众人应了一声。 很快,曾教授就带着学生们开始了忙碌。 在这个时候,其实最最困难的,就是……必须要有人能把这个巨型肿块给扶正、托好,甚至还要微微地将肿块上拔一点儿,这样才能方便曾教授与赵伟等主刀人能够仔细观察肿块与子宫壁的连结处…… 可这么一来,这抱肿块的活计就成了体力活。 尤其是,这肿块还特别特别的滑腻、特别特别的沉重、特别特别的……臭! 以及,这肿块还是有温度的。 所以除了主刀人之外,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开始轮流帮着抱起了那个大肿块。 看得出来,宋嘉实也是很想帮忙的。 他也咬着牙,铁青着一张脸……过来帮着抱了一块儿的大肿块,然后就忍不住了!不但呕了起来,而且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 在这情况下吧,也不能说曾教授和米教授的学生就分成了两个阵营。 可在同样糟糕的环境里,曾教授的学生个个都面不改色、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术;而米教授这样的学生却恶心成了这样…… 曾教授的学生们看向傅楚窈、褚飞沉以及宋嘉实时,眼光中或多或少就带上了几分蔑视。 褚飞沉的面色沉到了谷底。 傅楚窈过来了。 “你去歇会儿,让我来。”她对宋嘉实说道。 宋嘉实涨红了脸,“……我可以的!” 她不由分说,伸出手托住了那巨大的肿块,然后把宋嘉实给赶到了一旁。 宋嘉实狼狈地走到了一旁,干呕了几声,坐在地上喘起了粗气。 傅楚窈极有毅力。 在整个手术室里,她是年纪最小、最矮、也是最瘦的一个。可偏偏……她就是抱着这肿块最久的一个! 曾教授与赵伟、以及另外一个学生正在小心、又飞快地用手术刀一点一点地将这肿块慢慢地剥离子宫壁…… 这时,有个护士突然惊呼道,“……不好了,病人呼吸衰竭了!” 众人齐齐一愣。 麻醉师急道,“快,快上呼吸机!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呼吸困难了!” 这时,护士又惊呼道,“……病人的血压也升高了!” 现场陡然变得慌乱了起来! 有人急急地推了一台机器过来…… 傅楚窈看着,觉得那个很有可能就是个呼吸机。 可护士太紧张了,首先在扯呼吸管的时候,半天没能扯下来,好不容易扯下来了,却又哆哆嗦嗦地半天都塞不进乔姗姗的嘴里…… 而这时,麻醉师又在急着处理乔姗姗的血压问题! “宋嘉实,过来帮忙!”傅楚窈低喊了一声。 坐在一旁的宋嘉实死命地喘了两口粗气,扶着墙站起身,踉踉跄跄过来了,接过了傅楚窈抱着大肿块的活计。 傅楚窈沉声说道,“好了大家别慌!不要打扰教授和赵师兄!陆师兄(麻醉师)你帮着把呼吸机给病人套上,血压的问题我来解决!” 说着,她快步走到了一旁,将之前就已经消毒好、并且已经整齐排列在消过毒的白色搪瓷碟里的毫针,整个儿连着碟子一块儿端了过来。 傅楚窈开始围着乔姗姗转悠。 她下针又狠又快…… 不过是围着乔姗姗转了一圈儿,就扎下了数针。 这时,麻醉师也终于帮着护士,让乔姗姗戴上了呼吸机。 “现在情况怎么样?”麻醉师问道。 “呼吸……可以了,血压、血压也在慢慢地降……”护士紧张地盯着仪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了,好了……呼吸正常,血压也正常!” 除了曾教授、赵伟和另外一个主刀的人之外,手术室里的人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而曾教授、赵伟等三人对一切变故恍若不闻,只是埋头苦干,拿着手术刀继续削…… 傅楚窈也不敢大意。 她一直围着乔姗姗转圈儿,慢慢地收了针,然后又补了几针到其他的穴住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 “哎哟!”宋嘉实突然用带着浓浓鼻音、还略带沙哑的声音惊呼了一声! 精神已经有些萎靡的众人齐齐一惊! 傅楚窈也强行打起了精神,定睛一看…… ------------ 第三百三十二章大肚少女(十九) 话说众人正手术室里紧张地给乔姗姗做肿瘤切除手术。 不料,宋嘉实突然“啊”的一声惊呼了起来…… 傅楚窈抬眼看了他一眼。 老实讲,今天宋嘉实在手术室里的表现,真算不上很好。 可是…… 傅楚窈就这么匆匆地看了宋嘉实一眼,忍不住就瞪大了眼睛! 呃,这,这…… 原来,那个大肿块已经被曾教授、赵伟等人合力从乔姗姗的子宫壁上完全铲除了下来! 因为宋嘉实一直保持着抱住大肿块,而且还微微地将大肿块往上提的动作……所以这大肿块一旦被切除,宋嘉实就直接将这大肿块给抱到了半空中…… 所以这会儿,宋嘉实十分吃惊! 他抱着大肿块不知所措,一会儿看看乔姗姗、一会儿又看看手术里的众人,最后还看了看一直被他抱着的那块……灰白色的大肿瘤! 傅楚窈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她一笑,其他的人也笑了…… 立刻就有几个人过去,帮着宋嘉实把那个大肿块给放了下来。 这时,宋嘉实因为长时间地抱着这肿块,双手都已经僵化了。 而曾教授与赵伟等主刀人并没有理会众人。 他们还在紧锣密鼓地操作着。 ――虽然大肿块已经被切除了下来,但乔姗姗开了刀的地方还需要缝合。 以及,在缝合之前,他们还得再为她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被肿瘤压迫而被逼病变的器官。 傅楚窈盯着曾教授他们的动作,看着他们那看似粗壮的大手,实则动起刀来又快又准又灵活…… 而且,之前乔姗姗的子宫和肚皮因为包容着这个巨大的包块,皮肤被拉得薄如纸,此时还层层叠叠地堆在肚皮上,看着简直就是薄如纸。 傅楚窈看着曾教授他们检查完乔姗姗的其他脏器之后,就开始了动手缝合伤口的动作。 他们用手术钳拉开乔姗姗的肚皮,展开、关上,研究了一会儿以后,就开始切去了多余的褶皱皮肤,然后才进行了缝合。 在这过程中,之前一直负责监控各种仪器的护士反而成了主角。 她用嘹亮的大嗓门,几乎每过两三分钟就报告一下乔姗姗的情况――心跳频率正常、呼吸正常、血压偏高但还在正常范围之内……等等。 众人一鼓作气地将乔姗姗的里外两层伤口完全缝合好,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时,麻醉师看了看时间,对曾教授说道,“导师,这回咱们超时完成了任务,所以……病人大约还需要三小时左右才会醒过来。” 曾教授点头,又问护士,“病人生命体征怎么样?” 护士连忙又报了一次…… 总之就是,乔姗姗的生命体征一直都保持着活跃状态。 众人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曾教授吩咐道,“好了,大家收拾收拾,可以出去了……赵伟,呆会儿你再辛苦一下,带着小齐他们接手,再轮一个班儿,让小孟休息好。小孟,给你八小时休息时间,你缓过来了,就回来接你赵师兄的班儿,知道吗?” “这台手术,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所以后续一定要仔细护理病人的伤口,时刻注意她的情况……如果她在术后出现了感染和并发症的话,那今天咱们做这一台手术的辛苦就化为乌有了!而她要是能挺过观察期,对你们来说,也是个非常好的参与,知道吗?” 曾教授继续说道。 他一边说,众人就一边点头。 等他说完了以后,众人齐齐地答了声,“……知道了!” 曾教授率先走了出去。 赵伟开始吩咐众人收尾。 傅楚窈转头看了看,发现褚飞沉呆在宋嘉实的身边,正一脸的无奈;而宋嘉实坐在手术室的地板上,双手张开,仍然还保持着“抱抱”的姿势…… 想想都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但宋嘉实的手还放不下来,可见他当时用力多么猛了。 傅楚窈笑了笑,朝他走了过去,然后绕到了他的身后,双手前伸,抓着宋嘉实两条手臂内侧的肱二头肌先是狠狠地挠了几下…… 宋嘉实被她吓了一跳! 紧跟着,她又按了下他手臂上的尺泽、小海等穴位。 “傅师妹,你……”宋嘉实被她陡然的“亲近”给搞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就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 可是,他突然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意识到……他的手,能动了! 宋嘉实有点儿愣。 他不可思议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这双已经坚挺了好久、但一直处理麻痹无感状态、早已完全失去了知觉的手,居然又活了过来! 宋嘉实将自己的手握成拳、然后又打开…… 刚刚还僵硬的手,现在已经完全收放自如了! “傅、傅师妹,这、这是点穴吗?”他抬头向着她,惊喜地问道。 傅楚窈微微一笑,“不算!这是按摩!” 闻言,宋嘉言有些讪讪的。 但他还是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其他人已经把乔姗姗给料理好了,也有护士过来招呼大家一块儿离开手术室。 所以傅楚窈就跟着褚飞沉、又拉着宋嘉言跟在众人身后,一起去了外头的隔离室。 她学着众人的样子,先脱下了手术衣,再去简单的洗了下手,然后又穿回了普通的白大褂。 接下来,傅楚窈又跟着众人一块儿簇拥着曾教授、以及乔姗姗的移动手术床,蜂涌着出了手术室。 ------------ 第三百三十三章大肚少女(二十) 直到跟着众人一块儿走出了手术室,傅楚窈这才觉得全身酸软乏力。 见乔松、卢玉珍焦急地围了上来,堵住了众人的去路…… 傅楚窈便靠在墙上歇了一会儿。 “曾教授,姗姗她怎么样了?”乔松与卢玉珍各自瞪着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满含期待、又彷徨无助地问道。 曾教授点头,“手术还是很成功的,接下来就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了。头三天她得呆在特护病房里……三天以后要是情况稳定了呢,可以酌情转到普通病房。” 卢玉珍一听,快要哭出来了,“曾教授!手术很成功……的意思是,我女儿她,她……” 即使再疲倦、再累,但对着为女儿牵肠挂肚的母亲,曾教授还是很和蔼地说道,“……是的,就是你理解的那样,乔姗姗的手术做得非常成功。我们从她的子宫里切除了一块巨大的肿瘤……呆会儿我们把乔姗姗安顿好了好后,可以带你们去看看那块肿瘤……” 乔松夫妇转头一看,静静躺在移动病床上的女儿此刻,原本高高隆起的腹部果然已经变得扁扁瘪瘪的! 可是…… 虽然曾教授说,姗姗的手术做得很成功。 但女儿面色腊黄、双目紧闭,而且还戴着个氧气面……怎么看都不像曾教授说的,什么手术很成功的样子。 卢玉珍忍不住哭着喊了一声,“……姗姗!” 她朝着女儿的移动病床上扑了过去。 俩护士过来拦住了她,“病人家属你要冷静一点啊!现在病人刚做完手术,你千万别扑她身上啊,她可受不住!等以后好了你想怎么抱她都可以……” 说着,那俩护士推着病床走了。 众人也跟在后头。 特护病房里已经有护士出来接应了。 赵伟带了曾教授的另外两个学生将一块儿进入特护病房,他们会继续监控乔姗姗的病情;而曾教授则站在特护病房门口,跟赵伟交代了几句以后,就目送着赵伟他们护送着乔姗姗进入了特护病房。 接下来,曾教授对乔氏夫妇说道,“走,我们去看看那个……从你们女儿身上切除下的肿块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众人又回到了之前的手术室。 负责手术室的护士正在搞卫生…… 曾教授交代让护士把那一盆子从病人体内切下来的肿瘤给端出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俩护士气喘吁吁地从里头合力抬了个盆子出来…… 乔氏夫妇看着盛在盆子里的那坨……灰不灰、白不白,而且表面似乎还长出了不知是经络还是毛发的东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曾教授指挥着学生去拿了一把秤过来,然后连着盆子带着那大肿块儿一起称了下。 有人惊呼了起来,“二十六公斤多!我的天啊……” 傅楚窈也完全不敢相信! ――这肿块有二十六公斤多重! 难怪之前宋嘉实死命地抱着这肿块不撒手……以至于到了后来真到了让他撒手的时候,他都因为脱了力而没办法放松了! 五十多斤重的东西要用手一直抱着还不让放下来……时间一长谁也受不了哇! 傅楚窈又看了看那个被放在磅秤上的、被盛在盆子里的大肿块。 好吧,就算除掉盆的重量,就算只有二十五公斤吧!那,那也是五十斤啊…… 再想想乔姗姗那瘦弱的小身板儿……她今年才十一,身体不适是从两年前开始的,也就是说,乔姗姗九岁的时候就生了病。 长期的病痛导致乔姗姗发育停滞,今年已经十一岁的她、在切除了腹中的肿瘤之后,看着也就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自身的体重有没有五十斤还很难说呢。 这个肿块,居然与乔姗姗自身的体重相当! “曾教授,这,这里头是什么?以后,以后姗姗的肚子里,会不会……继续长这玩意儿啊?”乔松问道。 曾教授对这个肿块也很感兴趣,转头交代手术室的护士,“里头收拾好了没?我们要再进去解剖一下这玩意儿。” 护士匆匆进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又跑出来说,里头已经收拾好了。 曾教授又指挥着学生们把肿块给抬进了手术室,然后让乔氏夫妇也一块儿进来了,统一换上了卫生服。 这一回,曾教授没动手。 他让学生们动手解剖。 傅楚窈与宋嘉实也没有放弃这个机会,连忙拿了手术刀,学着曾派师兄们的样子,在这个整体呈椭圆型、但局部呈不规则形状的肉瘤上切下了一小片下来。 灰白色的肿块肉质坚硬、如同死肉一样毫无弹性。 傅楚窈和宋嘉实没有经验,而且没有拿惯手术刀的她们,切下来的肿块也不多……远不及曾教授的学生们干脆利落。 “哇,这是啥里?好像里头还有骨头?” “这东西还长了毛发……” “咦,这是什么液体,好臭!” 卢玉珍与乔松看着这一幕,脸色惨白。 乔松忍了忍,终是没能忍住,便问道,“……这个,有肉体、还、还有骨头,毛发……该、该不会是个胎儿吧?” 曾教授摇头,“……这叫畸胎瘤,虽然名字里带个胎字,但跟怀胎没有关系。这是病人自身的细胞发生了病变的原因……这种肿瘤里,不光能长出毛发、骨胳、和牙齿来,有的甚至还有可能连完整的器官都能长出来,以前我收治过一例,那个病人……肿瘤里就直接长出了一截肠道……” 卢玉珍与乔松目瞪口呆。 ------------ 第三百三十四章现世报 忙完了乔姗姗的手术,傅楚窈又跟乔松、卢玉珍打了个招呼…… 她这才惊觉,原来乔姗姗的这场手术,居然做了整整二十个小时? 难道之前褚飞沉说,做外科手术、特别是像给乔姗姗这样的重症病人做外科手术……就算做上一天一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难怪这么累呢! 傅楚窈拖着沉重的步子,跟着褚飞沉和宋嘉言回了宿舍大楼…… ――这场手术做了整整二十小时,然后她又在手术室那儿耽搁了好一会儿。 当她跟褚飞沉与宋嘉言分了手、上了楼、回到了宿舍以后,却发现……清晨五点多、还没到六点钟的时候,冯晓芹、张梅、朱玲芳居然都不在? 难道说,她们仨都起得旧,去食堂吃早饭了? 可这才五点多…… 食堂不是六点半才开门么? 傅楚窈累得厉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拿了衣服和脸盆、口杯、毛巾香皂等物,匆匆去了公共浴室,把自己从头到脚地搓了一遍。 可直到她洗完头、洗完澡回来了,却依旧没有看到冯、张、朱三人。 傅楚窈打着呵欠地坐在宿舍里,用干毛巾把湿漉漉的头发擦干了,也顾不上肚子饿,直接爬上了自己的床铺,昏昏沉沉地就睡着了。 她美美地睡了一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 傅楚窈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给吵醒了。 睁眼一看…… 可能天已经黑了,所以宿舍亮起了不甚明亮的电灯。 傅楚窈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楚窈,你醒了啊?”冯晓芹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打了个呵欠,说道,“嗯,醒了……冯师姐,早上你们干嘛去了?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不在……” 冯晓芹答非所问,“你已经醒了就下来滞下口,把饭吃了吧。我给你打了饭回来,应该还是热的。” 饭? 傅楚窈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冯师姐你真好!”她嘻嘻笑,快手快脚地从上铺爬了下来。然后站在地上活动了一下筋骨,又看了一下时间。 ――哟,已经是傍晚八点了啊! 她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得,白天睡了一整天,晚上不用睡了! 傅楚窈拎起了开水瓶,倒了杯温水,漱了漱口,然后谢过冯晓芹给她带了饭回来。 眼下三月份的天气,还挺冷的呢。 但冯晓芹也挺有心的。 她帮着打回的来饭菜,用个大号搪瓷杯装着,还盖上了盖子。然后搪瓷杯被放置在一个盛满了开水的大号搪瓷汤钵里,搪瓷汤钵又被放在盛满了开水的脸盆里! 所以当傅楚窈伸手去拿饭菜的时候,那个搪瓷杯还滚烫的呢! 其实傅楚窈已经被饿坏了。 她坐在椅子上,捧着大号搪瓷杯,拿着勺子舀起了饭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 即使大饭堂出品的饭菜味道不那么好吃,而且因为一直被保着温在,所以味道又被打了折扣,可架不住肚饿啊,所以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傅楚窈吃完饭,舒服地松了一口气,跑去把大搪瓷杯洗干净,这才又回到了宿舍。正好冯晓芹也去公共浴室洗完了澡,拿着湿衣服回来了…… 两人就在宿舍里一边收拾一边聊天。 傅楚窈就把昨天做的那场手术说给冯晓芹听。 当冯晓芹听说,从乔姗姗的子宫里剖出来的肿瘤块里居然还长着骨胳和毛发的时候,被惊得…… “也就是学了医,才听到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儿。”冯晓芹叹道。 傅楚窈见已经快九点半,很快就要到宿舍规定的熄灯时间了,可张梅和朱玲芳却还没回来? 她觉得有些奇怪,就问冯晓芹,“冯师姐,张师姐和玲芳师姐怎么还没回来啊?” 冯晓芹叹气,“这就叫自作自受了!” 傅楚窈一怔。 冯晓芹说道,“你去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不是我多嘴,说了句让你好好休息吗?结果张梅就发疯,非要开着收音机睡,还要把声音调到最大?结果那收音机放了一夜……我们几个都没睡好。第二天我去上课的时候,一整天都在打瞌睡,估计她俩的情况也不好……”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张梅不是一大早要上附近的一家小馆子去打工洗碗挣钱吗?她可能是犯了困,然后不知道怎么搞的,就一头栽进了开水锅里……后来啊,她被那个小馆子的老板给送进了我们附属医院,现在正住院呢!” 傅楚窈陡然睁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现世报么? 冯晓芹又说道,“还有朱玲芳,导师本来安排她那天去接个人的……那位是导师好不容易动用了关系,才请来给我们上课的杏林圣手,号称祖上五代都是宫庭御医的齐老先生!结果呢,她因为睡过了头,去晚了,齐老先生早就已经走了!” “导师被气得半死,后来带了两位师兄亲自去请、还道歉什么的……唉,大约是世外高人总有几分怪脾气吧,再加上我们导师也挺厉害的,就最后……他俩谁也不理谁了!齐老先生始终没来给我们上课,导师被气得不行,这两天也没安排课程给我们……” “我们都是跟着导师读研的,这都两天不上课了,谁心里舒服啊!也就没人愿意理会朱玲芳……她好像也挺伤心的,就干脆去医院照顾张梅去了。” 说着,冯晓芹已经收拾好了宿舍,就爬上了上铺,又对傅楚窈说道,“……知道你睡了一天,怕是睡不着了,但明天你不是要和褚师兄、宋师兄他俩一块儿讲解你们参与的手术么?听说曾教授也要过来旁听……所以你也想办法早点睡吧!我可要睡了!这两天没上班,我跑附属医院的中医门诊打杂去了,哎累死我了……” 傅楚窈应了一声,找出了手电筒和书本,放在自己的床铺上,然后也爬上了床。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熄灯的时候,宿管统一拉下了电灯闸。 傅楚窈躺在床上又等了一会儿,当她听到了冯晓芹睡熟以后发出的绵长呼吸声音时,这才坐起身,扭开电筒,捧着书本看了起来。 这段时间为着要顾乔姗姗的病,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看过书了。 ――得抓紧时间啦! ------------ 第三百三十五章我有一个新梦想(上)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早早起来,跟冯晓芹一块儿去洗漱了,然后又结伴下了楼。 然后两人又一块儿去了教学大楼。 这还是傅楚窈第一次来到医学院的教学楼呢! 之前虽然有好几次,曾教授为了乔姗姗的病情,好几次召开会诊,但那都在是附属医院里。 所以今天,傅楚窈还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来到了教学楼里。 老实讲,她不是没进过学堂――参加函授考试的时候,她都习惯了总是一个人霸占一间考场,那考场也是一间教室啊! 可眼间的这间课室,却跟她之前在连城一中所看到的教室是不一样的。 眼前的这课室非常宽敞、明亮,而且教室里的地板上还是分成宽宽的阶梯那样儿的……也就是说,整间课室是呈梯形向远处延伸的,这样一来,大约不会有学生因为坐在前排的人太高而挡住视线。 所以,留给老师讲课的讲台位置其实是最低、最矮的。 傅楚窈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幕。 教室里已经坐着三三两两的年青学生。 傅楚窈打量着这间课室,而这些学生们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其实众人也听说了傅楚窈这个人。 但没有人料到,这个编外的小师妹,居然看起来这么小、这么漂亮……根本就是个未成年少女好嘛! 冯晓芹带着傅楚窈去了比较靠前排的位置坐下了。 没过一会儿,褚飞沉和赵飞白也到了。 他俩也凑到了傅楚窈和冯晓芹的身边,然后讨论起了昨天的那场手术。 其他的同学听了,连忙凑了过去…… 不知不觉,傅楚窈竟然被众人给围在了中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正讨论得热闹呢,突然有人喊了句,“……敲铃了,要上课了!” 同学们顿时作鸟兽散…… 傅楚窈觉得有些好笑,也立刻觉得清静了好多。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曾教授、赵伟他们也到了啊。 这会儿他们就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呢! 因为四周都安安静静的,所以傅楚窈只是朝着曾教授小幅度的摆了摆手,打个招呼。 没过一会儿,米老师背着手,从外头进来了。 冯晓芹立刻低声对傅楚窈说道,“……导师今天心情不错啊。” 米老师站在讲台上,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就讲起了昨天曾教授带着褚飞沉他们做的那场手术―― “无论是我国传统的中医,还是西方医学,都有着‘救死扶伤’的宗旨。但中医重医、西医重药……如果能把这两种医学结合在一起,扬长避短,造福的就是天下苍生!” “前天呢,我们学校的曾教授就联合我们中医系的学生,做了这么一台揉和了中西医学在内的手术,所以今天呢,我们就请曾教授来给我们讲讲,这场手术的始末吧!” 同学们报以了热烈的鼓掌声音。 傅楚窈也拼命地鼓掌。 曾教授带着赵伟一块儿走上了讲堂。 “首先讲一句,那个……我年纪大了啊,前天那场手术,可把我累垮了,到今天我还没恢复过来。所以今天就由赵伟来给大家讲讲,我在一旁听着……你们放心,他要是讲得不好,我替你们抽他。”曾教授诙谐地说道。 台下的同学生爆发出哄堂大笑…… 傅楚窈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曾教授对赵伟的维护和培养,以及前天在做手术的时候,赵伟对曾教授的体贴……这么亲密的师徒关系,看着真让人眼热。 赵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尽管他的导师都那样开玩笑了,但赵伟却沉着一张脸,拿出了事先整理好的文件,又吩咐跟着他一块儿来的师弟把幻灯机给打开了。 接下来,赵伟向大家介绍了一下乔姗姗的病情。 听说身高只有一米三,自身体重也就只有五十多斤的十一岁女童,居然在子宫里长出一个胎肌瘤……而且这个胎肌瘤被切除下来以后,再称重,发现这胎肌瘤的重量已经逼近小女孩自身的体重时…… 在台下听讲的众人一遍哗然! “……这很有可能,是我们在建国以来接收的,肿瘤重量最大的一个病例。手术室那边已经封存了这个肿块的样本,并且送到了实验室,同学们可以编成小组,下课以后给我们报名,这两天上实验课的时候,我们会安排同学们一块儿去上实验课。” 说着,赵伟继续介绍前天的那场手术。 赵伟是个三十岁的青年,他本来就是外科主刀医生,跟着曾教授读研已经好几年了,经验非常丰富,讲起话来言简意赅的,很快就配合着幻灯片,把乔姗姗的病情和做手术的过程给讲了一遍。 赵伟是个严谨的人。 曾教授让他介绍乔姗姗的病情和手术过程,他三言两语就讲完了…… 众人还有些懵逼呢! 但看看曾教授,好像他也没意见? 曾教授和赵伟讲完了课,走下了讲台,回到了位置上坐好。 米老师复又上了台,对同学们说了下,会让褚飞沉、宋嘉实、傅楚窈这三个……参与了前天那场手术的人,上台,也讲一下心得。 褚飞沉也是个年纪大,而且比较沉稳的人。 相对于之前赵伟的言辞简洁,褚飞沉是比较照顾自己这一系的学弟学妹,就用中医的一些专用词来解释了一下手术的过程。 接下来,换宋嘉实上场讲了。 宋嘉实年轻、英俊,性格还活跃,他本来就在同窗们之间混得比较好,而且他也并不避讳自己在手术室里的表现。 于是,宋嘉实直接就把曾教授他们给乔姗姗开了膛以后,自己一闻到那种奇怪、恶臭、而且还混着血腥气的味道之后,当场就觉得头晕气闷,然后从手术一开始、一直呕到了手术结束的糗事给说了…… 老实讲,确实他在手术过程中的表现是不尽如人意的。 但他毫无保留、大大方方地说了,还调侃自己幸好没有选错学科――中医的望闻问切,无论如何也比西医外科的血腥暴力好嘛…… 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宋嘉实讲完了以后,米老师又走上了讲台,对大家说道,“……到这里呢,我就要给你们介绍一位,无论是从年纪、还是资历来说,都比你要小的同学,那就是傅楚窈了。小傅啊,你上来。” 傅楚窈心里激动。 她站起来、转过身,先朝着大家鞠了一躬,然后才走上了讲台。 “讲到小傅呢,我不得不跟大家说一句……那就是,请大家永远都不要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米老师说道。 众人一呆。 “因为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你最想要的状态!你们每天偷懒,觉得应付完导师,你们就赢了,然后坐等硕士的光环自动套在你们的头顶……试问,你们学到了什么?”米老师淡淡地问道。 台下一片寂静。 米老师继续说道,“我让你们每学期看三本古方药术,有谁做到了,举手我看看……” 褚飞沉与宋嘉实举起了手。 然而,整间教室里大约有二十几个学生,也只有他俩举了手而已。 米老师摇头。 他突然转过头,问傅楚窈,“人有三虚三实,何谓也?出自何处?几章几节?” 傅楚窈一听就知道,米老师的问话,出自于《难经》,这是神医华佗的著作。她一重生回来,就在奶奶的管教下,把一整本儿给背得滚瓜烂熟! 于是她不假思索的答道,“有脉之虚实,有病之虚实,有诊之虚实也……出自《难经》,共有九九八十一难,老师提问的,是第四十八难。” 米老师又问,“余闻风者,百病之始也,以针治之奈何?出自何处,几章几节?” 傅楚窈想也不想就答道,“风从外入,令人振寒汗出,头痛、身重、恶寒。治在风府,调其阴阳,不足则补,有余则泻。出自《素问》,骨空论篇第六十。” 米老师微微一笑,又问,“脉有奇经八脉者,何谓也?出自何处,几章几节?” “……有阳维、阴维,有阳跷、阴跷,有冲、有督、有任、有带之脉,凡此八脉者,皆不拘于经,故曰奇经八脉也。出自《脉经》,西晋神医王叔和所作,老师问的是卷二,平奇经八脉病第四……”傅楚窈又答道。 听到米老师与傅楚窈这么一问一答的,坐在台下听讲的人们都有些微微色变。 ------------ 第三百三十六章我有一个新梦想(下) 可以说,傅楚窈的外表给了人们很大的欺骗性――她本来就年幼、还娇小、又漂亮,所以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她是个天真纯洁、不谙世事的少女。 可老师现场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提问……她居然轻轻松松就能答上? 最最让人觉得难堪的是,《难经》,《素问》,《脉经》这几本古籍,其实就是上学期导师要求让看的,只不过,大多数人觉得文古文晦涩难懂,也有人想看,想看了一点儿就没兴趣了。 “小傅,我相信,你应该已经熟读熟背了不少古籍药方,那……有什么心得呢?”米老师问道。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说道,“老师,读古籍所获的心得……可就多了。要知道,每一本古籍都相当于一本医案总汇,而每一位留下古医书的神医们,他们在这些药经里所列举出来的种种病症,都有着自己的判断……” “就比较如说《伤寒论》吧,原著本来是东汉张仲景写的。但咱们现在看到的伤寒论,那是经西晋王叔和整理收集以后的……所以我常常在想,王叔和在重新整理伤寒论的时候,肯定也有着他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们也一样,学医,并不是很简单地把各种药方背熟了就行。因为每一个病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所以我们多看书、多看医案,但也要有自己的判断,才不会被拘束……” 说到这儿,傅楚窈没有再细讲下去。 ――她当然不会告诉外人,奶奶曾经口授言传地教过她两种截然不同的《伤寒论》,据说一版就是东汉张仲景的原著版,另外一版才是西晋王叔和改编过的版本。 也正因为她熟知这两个不同的版本,所以才对行医有了自己的想法。 再加上奶奶一直以来的教育,所以傅楚窈很清楚――墨守成规是大忌,行医最重要的,只能是多看医案多长见识,以及必须要熟知中草药的药性……等等。 虽说傅楚窈不好再讲下去了,但她的话,还是让台下听讲的学生们很是震惊!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这个傅楚窈,她真是一个十七少女吗? 接下来,米老师又让傅楚窈跟大家讲一讲前天乔姗姗的那场手术。 傅楚窈也是个性格活泼的女孩。 之前只有她一个人埋头苦学,多少会感到有些寂寞枯燥。但现在,有这么一大间宽敞又明亮的课室,而且课室里还坐满了跟她一样,拥有同样兴趣爱好的人们…… 她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等米师走到了讲台下,坐在了位置上以后,傅楚窈先朝他行了个鞠躬礼,然后又朝着曾教授的方向行了个鞠躬礼,开始缓缓地说了起来―― “在我刚认识乔姗姗的时候,真是被她的情况给吓了一大跳……” 她从一开始,发现乔姗姗的情况说起,到她是如何靠把脉来确诊乔姗姗不是结肠肿瘤、而是子宫肿瘤;再说到乔姗姗在手术前的病情护理,以及在手术过程中出现的突发情况;以及她是怎么用针灸来缓解乔姗姗手术中的血压不稳定、原理是什么…… 在她讲解的整个过程中,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没吭声。 众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听着……听她娓娓道来。 等傅楚窈终于讲完了自己想讲的以后,又故意卖起了关子,说起了乔姗姗术后的复元应该要要怎么护理。 这下子,学生们的热情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讨论着…… 最后还是米老师出来维护课堂纪律。 他让学生们自动组队,然后以乔姗姗的病例为课题,各自交一份模拟诊断、治疗、后期恢复等论文上来。 结果,这一节课结束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 所有的人都挺惊讶的。 尤其是那些……对中医本身并没有好感,只是被父母或家中长辈逼着来学的一些学生来说,他们觉得……原来中医并不是老头老太太们的专利,中医也可很有意思啊! 看看,从早上八点上课,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居然还觉得有点儿意犹未尽? 而且……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好像燃着一把火!并且在傅楚窈浅白又通俗易懂的讲解中,感觉乔姗姗那么复杂严重的病情,似乎也不难确诊? 所以,大多数同学们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这会儿米老师一宣布下课,同学们就凑到一边儿嘀咕着自己忙分组的事儿去了。 曾教授也过来了,他上下打量着傅楚窈,感慨地说了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傅楚窈“卟哧”一声就笑出了声音。 “教授您就取笑我吧!”她笑眯眯地说道。 曾教授说道,“小傅啊,你有没有考虑过转行啊……转到我们外科肿瘤科来?依你现在这水平,到你函授考完以后,拿到学士证书……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以后你加入我的团队啊,我保证……” “喂,你够了吧,当着我的面来撬墙角?”米老师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了曾教授的话。他与曾教授是几十年的好友,当然知道好友这是在嫉妒啊! 再说了,曾教授也是为人磊落,才会当着他的面直接问傅楚窈的。 “就你的那点儿保证,我也办得到!”米老师笑道,言辞之中无不暗含得意。 曾教授指着米老师“你你你”了几句,最后对傅楚窈说道,“……不要管他,总之呢,以后你要是想转行学外科,来找我就对了!” 说着,曾教授就带着赵伟等人一块儿离开了。 曾教授他们一走,那剩下来的,就都是米老师的学生了。 褚飞沉是诸多学生中年纪最大的,而且他本来就是主任医师,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众学生们的领导者。 同学们都围在他身边,吵吵嚷嚷地说些分组和论题的事儿…… 米老师就把傅楚窈叫到了一边,问道,“……按规定你得先拿到学生证书,才有资格考研……对了,你想考研吗?” 傅楚窈连忙点头。 “那不如,我建议你直接就在咱们医学院里学习吧!依你的聪明劲儿,函授那些课程你自个儿就能应付,然后平时有空的时候,多在学院里参与一些科研项目吧!” “这多参加项目呢,一来是长见识、学知识,二来呢,对你将来的考研是有好处的。以及,参考科研项目的话,国家是有专项资金下来的,你靠这个钱,也能维持你考研期间的各种开销了。”米老师继续说道。 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最初她想要考个文凭出来,那是因为……她不希望她跟老武之间有太大的差距。 到后来,她去连城医院给许碧施针的时候,又因为目睹了胡医生给许碧做手术的过程……所以她,也生出了想要堂堂正正地当一个医生,而不是所谓的“江湖游医”。 再到现在…… 她在这所优秀的大学里,站在个讲台上,跟那么多优秀的学生们在一起,分享自己的经验,与大伙儿一起交流自己的所学、所思……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傅楚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讲台的位置。 很快,她就做出了决定。 “老师,您的考虑实在是太对了。但问题就是,我家里还有长辈要照顾呢!当然您说的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所以我会花……至少一年的时间,回去好好处理好家里的事,争取能够早一点儿过来……” 米老师听了,连连点头,“对头对头,先把家里的事安排好,然后才无后顾之忧……” 两人又就乔姗姗的病情说了一会儿的话,米老师就先一步离开了。 这时,已经别的同学分成了组的冯晓芹一脸兴奋地过来了。 她问傅楚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傅楚窈连连点点头,哎,她都已经饿坏了! 于是,两人一块儿离开了课室。 在走出课室的那一瞬,傅楚窈转过头,又看向了那个讲台。 她微微一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在站在那个讲台上,然后开班授业、为人师表,桃李天下…… ------------ 第三百三十七章他乡遇故人(上) 傅楚窈跟着冯晓芹先去食堂吃了饭,然后就想着,从昨天清晨乔姗姗做完手术起,她就没去探望过…… 于是,傅楚窈就跟冯晓芹说了一声,匆匆往附属医院赶。 结果她刚刚才走到附属医院的住院部楼下,还没上楼呢,就听到有人兴奋地喊了她一声,“……阿窈?你怎么在这儿?” 傅楚窈一转头,看到了……手里抓着一把看着像化验单的徐耀华? 她一怔,喊了声,“耀华哥?” 徐耀华满脸的惊喜,“真是你啊阿窈……我,我刚才还不敢认呢,一直走到跟前我才敢认你……” 傅楚窈呵呵假笑了两声。 ――在京城的医院里看到了徐耀华,她就点儿猜到了原因。 “耀华哥,许碧就在这儿住院吗?”傅楚窈问道。 徐耀华点点头,“不光许碧来了,我把许翠和莎莎也带了过来……” 闻言,傅楚窈一愣。 徐耀华已经苦笑了起来,“嗯,我是提前来的。来之前,我就跟许翠说好了,到时候秦家派人来接许碧上京治病的时候,让她带着莎莎也一块儿来,她们上京已经一星期了。” “上回我妈跟许翠闹得……我妈说的没错儿,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甭管我和许翠的姻婚和感情是怎么样的,但既然已经成了家,就不应该再麻烦家里的长辈了。” 傅楚窈上下打量了徐耀华一番。 真想不到,徐耀华还是个有志气的人? “那,许翠姐现在就在家里带莎莎吗?那你们……租房子住?”她又问道。 他答道,“是,我租了个地下室,便宜,一个月房租两块六,吃饭,自己生个煤炉,省点儿吃吃也能过……我白天上课,然后在学校附近打点儿小零工,日子总能过。” “将来等我毕业了,分配到岗了以后,有了工资就好了……”他自我解嘲道。 傅楚窈又问,“那,许碧的情况怎么样?” 徐耀华道,“许碧的情况还算好,其实我觉得吧,她就算留在连城医院,也能治好。但人家秦家呢……我知道,我能理解!人家啊,是怕以后许碧恢复得不好,许翠又是个爱搅合的……所以人家在防着许翠拿着许碧恢复不好的事儿来讹他们一辈子……” “毕竟人家家大业大的,这种事儿又是负面影响,是吧?”徐耀华苦笑。 傅楚窈没吭声了。 毕竟当初还是她给何潇出的主意…… 想了想,她还是问道,“那许翠姐她,生活还习惯吗?” 徐耀华叹了一口气,“只要不让她干活,天天有吃的,她去哪儿都能习惯!” 傅楚窈默然。 “……不管她了,总之,孩子她也有份儿。我也不指望她能做什么,只要把莎莎带好了就行。对啊阿窈,你呢,你在这儿干嘛呢?” 傅楚窈道,“……那个,我不是考了个函授吗?” 徐耀华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考的就是,首都医学院?” 她点了点头。 徐耀华失声惊呼,“那你是来……答辩的?”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连函授考试都没考过多,答什么辩!” 说着,她把乔姗姗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徐耀华盯着她,半天都没能说一句话。 ――他在梁家村已经四五年了,看着阿窈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一点一点地长大、蜕变。 原本徐耀华一直觉得,他读书成绩还可以,应该可以靠自己考上好学校,将来分配到好的工作岗位上,再拿一份不错的收入,体体面面的做人。 但是…… 他忍不住又看了傅楚窈一眼。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 可这句话应该是针对阿窈来的吧? 再想想他自己…… 读书真能改变他的命运吗? 怎么他就觉得,自从跟许翠结了婚以后,他就已经……无法再摆脱命运的桎梏?被许翠这个麻烦精拖着,大约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是不可能改变命运的吧! 不,或者也会有所改变。 ――那就是,可能会越来越差吧! 傅楚窈也盯着徐耀华看了半天。 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许拥军、宋丽娟也在京城的事儿说出来。 正在这时,一只又肥又粗的大手突然带着劲风朝傅楚窈袭来…… 傅楚窈一惊,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啪!” 一记清脆的掌掴声音响了起来! “不要脸的奸夫淫妇!大白天的就勾勾搭搭的……还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了!!!”一个愤怒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一呆。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突然…… 但她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正跟徐耀华站在住院部楼下说话呢,然后肥壮的许翠抱着孩子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抡起了巴掌、二话不说就朝着傅楚窈扇了过来! 因为在傅楚窈的心里,虽然知道现在的许翠生得那叫一个肥壮啊……可在她的印象里,许翠却一直是个瘦削苗条的人,所以……她一下子没能认出来。 直到许翠作势要掌掴她! 她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徐耀华也已经反应了过来。 然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制止许翠掌掴傅楚窈的举动。于是他伸出了手,想要架住许翠……那即将落在傅楚窈面上的巨大巴掌。 可他错误地估计了许翠的力度。 现在的许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清纯苗条的女孩…… 她是个两百多斤的女胖子! 所以她这一巴掌劈下来,纵然徐耀华也架住了她的手臂,却没能架住。 于是,许翠的巴掌,就狠狠地落到了徐耀华的脸上! ------------ 第三百三十八章他乡遇故人(中) 老实讲,眼前的变故着实让傅楚窈大吃一惊! 她看得分明――本来许翠想打她的,结果徐耀华上来一挡……然后许翠的那一巴掌就狠狠地呼在了徐耀华的脸上。 于是,傅楚窈呆呆地看着……徐耀华左边的脸色正常,右脸先是印出了一个白白浅浅的手掌印,继而开始发红,然后慢慢的肿了起来。 再过了一会儿,那个巴掌印开始发紫,甚至有些部分开始了充血! 与此同时,徐耀华开始了猛烈的咳嗽…… 他一边咳嗽就一边喘粗气,最后咳咳两声,呕出了一滩血,还吐出了一颗牙…… 傅楚窈目瞪口呆! 许翠这么厉害! 她不由得看向许翠…… 许翠的身体肥胖而又巨大,头部与双腿虽然也肥,但跟身体比起来,又显得尖尖细细的。所以许翠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儿像橄榄粒儿。 以前还在梁家村的时候,傅楚窈也没觉得许翠有这么大的力气啊! 是因为许翠长胖了,所以力气也跟着长吗? 以及…… 这个许翠,要不要霸蛮到这个地步!!! 她这一巴掌还被徐耀华挡了一挡呢……可这一巴掌的余势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威力!居然把徐耀华一个大男人给打成了这样? 傅楚窈盯着许翠看,可许翠却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徐耀华看。 于是,傅楚窈又看了看徐耀华…… ――他可能是半边脸都麻木了,而且还高高肿起,遮挡住了视线。 所以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然后…… 他面上的表皮,就被他的手给擦破了。 徐耀华淌了一脸一手的鲜血! 旁边正好有个好心的护士经过,见徐耀华满面满手都是血,而且还吐了一地的血……这护士不由得惊呼了起来,“哎哎哎,你!你这是怎么了?什么病儿啊?快快来个人,上轮椅!马上送急诊科!” “我,我真不是有意的!耀华,耀华你要不要紧?”许翠紧张地问道。 有人推了轮椅过来。 徐耀华连忙对那护士说道,“……没没,没事儿,谢谢您,我,我真没事儿!” “瞎说啥呢都吐血了!你看还你咳嗽……别是肺结核吧,走走走,快上急诊去量个体温……”说着,那护士把徐耀华按在了轮椅里,推着他就往急诊科走。 徐耀华是被许翠的那一巴掌给扇得头晕脑涨的…… 再被护士这么一推搡,他跌坐在了轮椅里,被护士推着走了。 许翠抱着怀里的女儿,呆呆地看着丈夫被人推走…… 她突然转过头,愤怒地盯着傅楚窈。 傅楚窈早已暗中戒备,手心里扣住了一枚毫针。 ――要是许翠还敢对她动手动脚的,那她就好好赏她一针!非要让她吃点儿苦头不可! 许翠恶狠狠地盯着傅楚窈,狭长的眼缝里泄露出了阴鸷恶毒的眼神。 “……傅楚窈!要是我丈夫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许翠歇斯底里地说道。 傅楚窈莫名其妙。 “我打你了?还是我打你丈夫了?”她毫不示弱的回嘴,“……你还有脸说不放过我?你啊,还是当心你丈夫别被你给打坏了!他不是在A大上大学吗?依他的能力,以后大学毕业了,多半是会分配到县委或者市委去的……将来那可是前途无量啊!” “可惜啊,你那一巴掌让他破了相!以后他还有可能在政府机关上班儿嘛!许翠姐,可不是我说你,你丈夫的前程哪,全被你这一巴掌给毁了!”傅楚窈信口胡谄道。 ――好吧,其实她也不知道如果徐耀华破了相的话,将来对他的工作分配有没有影响。 但是,长得好看又能干的人,那确实比长得不好看还懒惰的人……吃香吧! 不出傅楚窈的所料。 她这么一说…… 许翠的眼睛立刻就瞪圆了! 只是,许翠抓住的重点,可不是傅楚窈所说的“你丈夫的前程就因为你扇他一记耳光毁了容所以没有”这一点。 “什么?你、你是说……以后我耀华哥他、他有可能会被分配到县委、或者市委的政府机关里去?”许翠磕磕巴巴地问道。 傅楚窈不由得打量起许翠来。 “许翠姐,你连你丈夫学了些啥你都不知道?”她奇怪地问道。 许翠心里激动,磕磕巴巴地说道,“他,他以前说了一下,我,我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就、就给忘了!阿窈妹子啊,你跟我解释一下呗!” 傅楚窈心里冷笑。 ――这许翠也是个不要脸的。 刚才还“奸夫淫妇”地喊打喊杀呢,现在一下子又叫上了“阿窈妹子”? 不过,傅楚窈一点儿也不介意让许翠知道,她和她丈夫之间的差距。 “许翠姐,耀华哥在X大念上的是国际关系学院,主修的是国际政治学……依他这么出色的表现啊,让他去县委、市委的机关单位那还真埋没了他!将来他进外交部都是有可能的呀!” 说着,傅楚窈笑了起来,“所以啊,许翠姐,我真是要恭喜你啊!说不定,将来耀华哥真的就进了外交部呢?还有啊……说不定,将来他还有机会带着你出国呢!” 许翠顿时两眼放光! “真的!”她惊喜地问道。 傅楚窈一脸的认真,“……真的!” ――所以你快走吧,别来烦我! 果然,许翠抱着女儿欢天喜地的走了,理也没理傅楚窈。 傅楚窈朝着许翠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准备转身就走…… 只是,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男人正抱臂站在不远处,目光冷冷地投向了她这边。 “啊!” 傅楚窈突然惊呼了一声! ------------ 第三百三十九章他乡遇故人(下) 傅楚窈应付完徐耀华、许翠两口子,正准备转身上楼去看望一下乔姗姗的。 可她这么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衬衣,外头罩着件毛线背心的……儒雅俊美的男人。 男人双手抱臂,皱着眉头,正冷冷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一怔。 她欢快地朝着某人跑了过去! “俊佑哥!!!” 她笑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武俊佑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住。 傅楚窈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冲着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又问,“俊佑哥,你怎么来了?” 武俊佑面色冷峻。 “今天是星期天!我一早就来了,在你宿舍楼下等了一天,后来找到你的舍友,才知道你要来住院部看乔姗姗。”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今天是休息天啊! 她顿时有些懊恼。 “对不起啊俊佑哥,我给搞忘了……那个,前几天曾教授给乔姗姗做了手术,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老师张罗着让开会、上课,我、我就忘了今天是星期天了……” 武俊佑叹气,抚了抚她额头的刘海。 他没有理会她先前所说的话,而是另外问道,“刚才许翠有没有伤到你?” ――难怪他一直沉着脸呢,敢情是把她跟徐耀华说话、以及后来许翠冲过来找麻烦的事儿给看了个完完整整。 傅楚窈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真没事,许翠那一巴掌给扇在了徐耀华身上,这也算她自食其果了。” “真没事?”他皱眉问道。 她仰起了巴掌大的脸儿,左扭扭、又右扭扭…… “俊佑哥你看!我真没事儿!”她笑嘻嘻地答道。 他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在跟徐耀华说话;跟着,许翠气势汹汹地一巴掌扇了过来…… 武俊佑想出手,但已经晚了! 然后他就看到阿窈后退了一步,险险避开了许翠……再然后,徐耀华结结实实地捱了许翠一巴掌。 老实讲,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松了一口气。 可转眼看到徐耀华被打得那么惨…… 武俊佑心里就淡定不了了! 许翠那女人下手这么狠! 要不是阿窈机灵,正好避开了……他简直不敢想,要是阿窈没能避开这一巴掌,那…… 傅楚窈这也才明白过来,老武他干嘛一副这么生气的样子。 “俊佑哥,我真没事……你跟我一起上去好不好?你先陪我一块儿去看看姗姗,然后我陪你去外头吃饭、找个招待所住下来?还是说,呆会儿你就要走啊?” 傅楚窈抱着他粗壮有力的手臂,推着他往住院部里面走。 武俊佑答道,“今天我不走了,呆会儿出去找个招待所住下,明天一早我再走……” “你明天一早走啊?有那么早的班车嘛?从我们这,到你们那儿……上一回我搭班车都搭了将近四小时呢!”她嘟着嘴儿说道。 他简单地说了句,“我开车来的。” 傅楚窈“哦”了一句。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乔姗姗所在的特护病房那儿。 因为乔姗姗是呆在特护病房里由护士照顾,家属也不能进去,而且平时一天只有一次探视的机会…… 又因为今天的探视机会已经过了,所以守在外头的,就只有乔松一个人。 他正坐在等候区那儿打瞌睡。 “乔叔叔?”傅楚窈过去打了个招呼。 乔松一下子惊醒了,见是她,连忙站起身,“哎,楚窈!楚窈你来了……” “乔叔叔好,姗姗这两天情况怎么样?”傅楚窈问道。 乔松笑容满面,激动地说道,“她醒了!姗姗醒了……她啊,平时不睡觉的时候,要是我们站在玻璃窗那儿的话,她能看到我们,还会跟我们轻轻地招招手,笑一下咧!来,来……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乔松果然带着傅楚窈与武俊佑去了特护病房那儿。 可乔姗姗好像……正好睡着了? 傅楚窈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乔姗姗有一丁点儿的动静。 乔松又道,“可能她刚打了针,又睡着了……对了,楚窈啊,这一位是……”他打量着武俊佑,问道。 傅楚窈连忙向乔松介绍,“乔叔叔,他是我对象,武俊佑,现在在军校念书呢。” 乔松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一对儿,笑道,“……你俩好好处啊,将来我们姗姗可是一定要去喝你俩的喜酒的!哈哈哈哈……我和你卢阿姨也去!” 傅楚窈羞红了脸。 她跟乔松讨论了几句乔姗姗的病情,又说了下明后天医学院的人可能会过来找乔松谈一下乔姗姗的术后护理情况,然后就向乔松告别,拉着武俊佑下了楼。 结果…… 两人下楼的时候,在楼梯上遇到了气喘吁吁的许翠! “哎哎哎!傅楚窈!你站住,别乱!”许翠一见傅楚窈就嚷嚷了起来,同时她还伸出了手,想要一把抓住她。 只是,她刚一伸手,还没碰到傅楚窈呢…… “哎哟!!!” 许翠突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傅楚窈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武俊佑。 原来,武俊佑已经先许翠一步,伸出手“啪”的一声,将许翠的手给拍掉了。 傅楚窈又看看许翠。 老武也没把她怎么样啊,怎么就惨叫得比杀猪还厉害? 再回头看看老武…… 这位军爷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以及,他的嘴边浮出了一丝得逞的得意与冷笑? ------------ 第三百四十章借钱(上) 许翠站在楼梯上哀嚎着。 傅楚窈有些不耐烦了。 “许翠姐,你要是没事儿呢,就麻烦你挪一挪,腾个位置出来……你看你,杵在这儿把整个楼梯都挡住了,我们下不去,别人也上不来……”说着,傅楚窈拉了武俊佑就想从许翠的身边走过。 许翠急了,“哎!你俩打了人就想跑哇!给我站住!” 她倒是想上前去,一把抓住傅楚窈的…… 可是武俊佑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 听了许翠的话,傅楚窈站住了,“……许翠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谁打你了?” “你男人打我了!”许翠指着武俊佑,大声说道。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瞎说!我没看到……俊佑哥我们走!” 见傅楚窈果然拉着武俊佑已经越过了她,准备要离开了,许翠急得大叫了起来,“哎!你站住!站住……” 傅楚窈才不理她呢! “有事儿直说,没事快走!”她拉着武俊佑,一边继续往下走,一边不客气地说道。 许翠自知体胖、也追不上他俩;而且武俊佑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以她没法子了,只得大声说道,“……哎你借点儿钱给我啊!” 傅楚窈一听,笑了。 她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打量了许翠一眼,问道,“许翠姐,我以前有欠过你的钱吗?” 许翠恨恨地盯着她。 “没有吧?所以……我又不欠你的,你说你找借钱吧,还是这样的态度……我有病才借给你呢!”说着,傅楚窈拉着武俊佑,继续朝下走去。 “傅楚窈!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耀华哥他在急诊科那儿……看病要花钱!还有莎莎,莎莎发烧了……我们没钱!徐耀华他是个窝囊废!他挣不到钱!他连他老婆孩子都养不起……” 身后传来了许翠歇斯底里的哭声。 傅楚窈却拉着武俊佑,头也不回地走了。 武俊佑被她拉出了住院部,这才低声说道,“我带了钱,借点儿给徐耀华吧,大人我们可以不管……但小孩子可怜啊。” 傅楚窈头也不回地说道,“就是借钱,那也不能借给许翠!整一个儿二百五,和全天下都欠了她似的!走,俊佑哥,我们去急诊科找徐耀华。” 武俊佑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窈也是个不肯吃亏的。 但这也并不影响她的善良。 两人匆匆去了急诊科,找到了狼狈不堪的徐耀华。 徐耀华那半张破了皮的脸,被护士用红药水给涂上了,目前已经止了血,但还没有完全消肿,一只眼睛很正常、但红彤彤的,另外一只眼睛因为脸肿得厉害,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儿…… 他呆愣愣的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他和许翠的女儿徐莎莎,如座石刻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而且满脸的了无生趣。 “耀华哥?” 傅楚窈站了半天也没见徐耀华动一动,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听到了少女甜脆的声音,徐耀华那虚无的眼神终于一点一点地凝聚,然后转头看向了她。 傅楚窈清楚地看到…… 徐耀华他,好像脸庞上还有着泪痕? 而当徐耀华终于看清了傅楚窈以后,面上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些惊喜。 可是…… 当他看清了站在傅楚窈身边的武俊佑以后,眼中的喜悦又一点一点地退散了。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她从随身背着的斜挎布包里拿出了小抄本和笔,然后在本子上写下了几个字。 武俊佑看了一眼,知道她写的是张欠条,上面还写了“二十块钱”的字样,就从衣兜里掏出了二十块钱。 傅楚窈把那张纸从本子上撕了下来,递给徐耀华,又说道,“……耀华哥,我们也没多余的钱,这二十块钱……” 说到这儿,傅楚窈想了想许翠那见了钱就不要命、什么也顾不了的性子…… 她继续说道,“这二十块钱呢,呆会儿我直接交给护士长,说明一下你的情况,你和莎莎治病的钱呢,就从这二十块钱里头扣。这样就不怕许翠把钱拿走了……你在这欠条上签个名吧,以后等你挣了钱,再还给俊佑哥。” 徐耀华苦笑着摇摇头。 他压根儿就没仔细看那欠条,只是接过了傅楚窈递过来的纸和笔,直接在上面签了个名,又递回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看了看被徐耀华抱在怀里的安静小女婴…… 她扯了扯武俊佑的衣角,示意他,跟着她一块儿离开。 傅楚窈跑到了门诊大厅那儿。 她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了一个眼熟的护士,连忙上前去拦住了,“张大姐!张大姐……能请您帮个忙嘛?” 张护士是负责管理肿瘤科手术室的,认识傅楚窈。那天给乔姗姗做手术的时候,两人都参加了。 所以张护士问她,“小傅医生,怎么了?” 傅楚窈拿着二十块钱,把徐耀华和许翠的情况解释了一下,然后将二十块钱塞在张护士的手里,“……这钱啊,千万不能落在徐耀华的爱人手里。不然呢,徐耀华和他女儿都别想治病了!许翠这个人呢,没啥社会经验,您只要吓唬她,说这钱是预缴给医院的,她就没辄了……” 张护士恨道,“这女的什么人哪!怎么把钱看得比爱人和孩子的命还重呢!小傅医生,你放心,这事儿……我去办!哎,要是给他俩治完了命,还有剩余的钱的话,那怎么办?还给你么?” “要是不麻烦您的话……那剩下来的钱,就拜托您还给徐耀华吧!”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张护士点了点头。 ------------ 第三百四十一章借钱(下) 傅楚窈刚跟张护士交代完,正准备拉着武俊佑离开…… 肥胖的许翠终于一步一挪的赶了过来。 她眼尖地看到了傅楚窈。 “傅楚窈!你还是人嘛!我们可是一个村儿的啊!你个没良心的!我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你倒好,看着我们无依无靠的……你有钱你见死不救!你等着遭天谴吧!呜呜呜……”许翠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开始有人旁观…… 许翠一见有人旁观,就得了逞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哭爹喊娘了起来。 傅楚窈朝张护士使了个眼色。 张护士点头,然后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钞纸,快步走开了。 傅楚窈认真说道,“许翠姐,这借钱就得有借钱的态度,但是……你看看你,这样的借钱态度,谁愿意借钱给你啊!没错啊,我是有钱,可那也是我自己努力赚来的!既然是我的钱,我就权力决定借不借给你!” “再说了许翠姐,咱俩可是一般大……不,你比我还大三岁!可为什么我比你年纪小,我就已经挣到钱了,可你却一无所有……还沦落到连看病都没钱的地步呢?” 许翠一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男人不争气……我有什么法子!”许翠气急败坏地叫嚷了起来。 首都人民眼界广,见了许翠的话,周围顿时就有群众嘀咕了起来―― “这话怎么说的呢!太别扭了!” “就是!养家糊口是夫妻俩的共同责任……再说了,妇女也顶半边天!” “敢情她不工作全靠男人养啊!她男人是怎么把她养得这么肥的啊!” “难怪家里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了呢!她不工作还吃那么肥,哪个男人养得起啊……” 许翠急了,冲着那些围观的人吼道,“我们乡下就是这样的!男人才是顶梁柱!” 一个围观了好久的老太太柱着拐杖骂道,“别人的家庭……男人是个顶梁柱,女人能顶半天!只有这样的家庭才搞得好!像你这样儿又懒又好吃的,活该家里穷!” 说着,老太太又冲着傅楚窈说道,“小妹子!你就是有钱啊,也别借给这种人!只会助长她这种又懒又馋的习性!让她这次吃了亏,看她以后还懒不懒……” “关你屁事啊老虔婆!”许翠怒骂。 老太太也生了气,举着拐杖就许翠的身上……作势要戳! 许翠立刻满地打滚,还哭叫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傅楚窈见那位帮着说话的老太太也被许翠给气得浑身发抖,连忙上前安抚老人,“……老人家,您说得对极了!可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对吧?所以呢,我刚才其实已经把钱交给了护士,让护士帮着去存了预缴款……这钱一交,她男人和她孩子就有钱看病了。” 老太太疑惑地问道,“……预缴款?小妹子啊,你别被……” ――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是医院里的常客了,从来也没听说过什么预缴款的。所以她一听就觉得有问题,就想赶紧提醒这个善心的小姑娘,千万别被骗了…… 可是,老太太却突然看到了背对着的傅楚窈正朝着自己拼命地使眼色呢! 老太太对许翠极度厌恶,再看到傅楚窈使眼色,所以也就按捺下了心中的疑问。 果然,许翠一听,顿时从地上一跃而起!那那肥胖的身躯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程度! “什么?你给钱了?你,你给谁钱了?啊?多少钱?干嘛把钱给别人啊?给我啊!把钱给我啊!”许翠着急了,步步逼问。 傅楚窈看了她一眼,说道,“二十块钱!我借给耀华哥二十块钱,而且已经把钱给护士了!在这医院里看病,不交预缴款是看不了病的!” 许翠半信半疑,“上回碧儿住院,就没说要什么预缴款……你哄我吧?” “那是在连城!这里是京城!”傅楚窈没好声气地说了一声。 许翠又追问,“你交给哪个护士了?” “急诊科的护士!”傅楚窈答道。 许翠嘀咕道,“……不行,我得去看看!这么一点小事儿,怎么可能要花上二十块钱呢!这二十块,那就是三十碗红烧肉啊!我得去把钱要回来……” 许翠走了。 但围观的群众还在那儿议论纷纷的。 傅楚窈连忙对那位老太太说道,“老人家,刚才谢谢您了!情况是这样……” 她简单地把徐耀华和许翠的家庭情况说了一下,然后又告诉众人,她寄放在护士那里的钱可千万不能被许翠拿走,否则徐耀华与莎莎就没有钱看病了……所以她请求大家,如果许翠回头又来找人打听“预缴款”是什么的话,可一定要帮忙打个圆场。 众人一听,忍不住气愤填膺,便纷纷答道,“你放心!她要是再来问我们,我们就告诉她,这是看病的正常手续。” 傅楚窈谢过了众人,这才拉着武俊佑一块儿朝医院大门外走去。 话说许翠又匆匆地跑去了急诊科,去打听了一下“预缴款”的事儿;但傅楚窈先前拜托过的那位张护士已经抢先一步找到了争诊科的护士,已经串通了口风…… 所以许翠得到了统一答复:是的,在这儿看病就得先缴“预缴款”,而且徐耀华已经开始了头脸部的治疗,这钱是绝对不能退的! 许翠肉疼得不行……又跑出去问其他的路人,医院是不是有交“预缴款”的做法,能不能不治病了,然后把这钱给退了? 结果她拉住问话的那个路人,又正好是刚才围观了她与傅楚窈骂仗的,当下也就一本正经地告诉许翠,说人人来看病都要交预缴款,而且这个钱是不能退的,得永远存在医院,以后再来医院看病就从这里头扣…… 许翠又气又急又恨,却又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 第三百四十二章哼(上) 傅楚窈拉着武俊佑,匆匆往医院外跑去。 她心里有些愧疚,也懊恼。 老武休息一天,特意跑来找她……可她今天上了一天的课,末了还被徐耀华和许翠这对麻烦夫妻给绊了脚! 现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好嘛! 要是没这些破事儿,她今天就能跟老武处上一整天的!说不定还能去逛逛公园划划船? 可是…… 好吧其实今天的课程也挺重要的。 那,要是没遇上徐耀华和许翠的话,她至少也能多跟老武呆上两三个小时啊! 现在,现在都八点了!!! 就算现在两人去吃饭、然后去招待所稍微安顿一下……明天他肯定天不亮就得走!所以说,从现在到天亮,两个人的相处就只剩下了七八个小时!然后两人还得休息睡觉呢…… 这么一想,傅楚窈撅着嘴儿,越走就越觉得委屈,越走心里就越难受…… 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武俊佑一个用力,紧紧地将她揽在了怀里。 “乖啊,不生气了……许翠确实讨厌,但我已经替你报了仇了啊……”他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着说道,“不过要是你觉得还不解恨,我再给你出气!” 闻言,傅楚窈一怔。 什么啊……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过来! ――许翠跑去住院部找她借钱的时候,曾经习惯性的想对她动手;但许翠刚伸出手,就被老武拍了一下? 当时许翠喊了一下痛,但后来就没怎么吱声了…… 这么说,老武已经动了手脚? “俊佑哥,你是怎么欺负许翠的?”傅楚窈抽噎了两声,仰起了小脸儿,含着满眼的眼泪楚楚可怜地抬头看向他。 武俊佑眉毛一挑,“瞎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人了!” 傅楚窈含着眼泪笑了,“好好好!对对对!俊佑哥是大英雄,怎么可能欺负人啊……俊佑哥,你就告诉我吧,许翠她会怎么样?” 他定定地看着她。 少女的面庞白得透明、又细腻得看不出毛孔,此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浓密翘楚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晶莹的泪珠,而那莹润粉嫩的嘴角又微微地弯了起来…… 半晌,武俊佑伸出了手指,用略带粗糙的拇指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她现在不会有啥感觉,明后天吧,她肘部的筋……至少也会痛上个把月。” 傅楚窈听了,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抓住了他的手,带着他继续走,“俊佑哥你一定饿坏了吧?呃,不过我也不知道这附近有啥好吃的,一般我都不出来,在医学院里吃饭堂就够了……嗯,这家吧,这家不错,看着挺干净的……俊佑哥,以后我要把福东记也开到京城里来!让咱们以后不管上哪儿吃饭,总有自己的馆子……” 武俊佑微微一笑。 少女的声音显然特别柔媚婉转。 虽然等了她一整天…… 但只要能听到她这么好听的声音,武俊佑也觉得这一天等待,值了。 傅楚窈惦记着老武还没吃饭,有些着急,一进馆子就直接点了菜。 没过一会儿,饭馆老板就上了菜。 ――香脆的锅包肉、辣椒炒鸭块、炒青菜、以及一道蒸水蛋。 傅楚窈已经吃过了晚饭的,所以她啥也不吃,就是拿了个勺子,舀着蒸蛋吃。 而武俊佑是被饿坏了的。 当下,他就捧着饭碗开始了风卷残云。 等吃得七七八八了,他才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说道,“……今天本来想带你去见一见秦首长的,我都已经跟那边说好了,可惜……” 傅楚窈“啊”了一声,连声说道,“真是对不住!俊佑哥,那你跟那边说了我今天去不成嘛?” “你说呢?”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她吐了吐舌头。 “俊佑哥,那……我们下个星期去拜访他们,好不好?”傅楚窈又问。 武俊佑道,“也只能是这样了……不过,秦首长明天一早要出任务,这一走……没有个把月他就回不来……” 闻言,傅楚窈又“啊”了一声,不禁十分惋惜。 那…… 武俊佑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说了句,“所以下个星期天,咱们照去,就算见不到秦首长……咱们一块儿见见邬奶奶也是好的,毕竟你俩以前还认识。” 傅楚窈听出了他所强调的“咱们一块儿去见见邬奶奶”这句话。 她看着他,突然冒出了一句,“秦慕雅最近怎么样了。” “不知道!” 傅楚窈一怔。 老武他…… 还挺有情绪的嘛! 傅楚窈想了想,又嘟起了嘴儿,把自己的声音调得娇滴滴的,面上也挂出了一副受了委屈的脸,“俊佑哥……” 一听到她那娇滴滴的声音,武俊佑就受不住了。 他叹气道,“何潇也在军校上短期进修班,然后秦慕雅跑到军校闹事儿。她,她……总之,她让何潇挺没面子的,还牵扯到了我!” 傅楚窈一听,心头的怒火顿时就蹿高了一头。 武俊佑沉着脸继续说道,“何潇对一个女孩儿挺有好感的,他也一直知道,家里人很有可能会安排他和秦慕雅的婚事,所以一直都克制着自己……秦慕雅跑到军校来闹事儿,还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何潇火了,先是把秦慕雅送回秦家,然后跟秦首长和邬奶奶说,他不敢痴心妄想吃天鹅肉,所以以后再也别考虑他……第二天,何潇就带着那个女孩儿回了何家去见他父母,后来还带着她去隔壁见了秦首长和邬奶奶……” “为了这件事,秦慕雅又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病,开始天天纠缠何潇。然后秦首长明里暗里找了我几次,又打电话给我、还亲自跑到军校去找我的……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傅楚窈陡然就攥紧了拳头,还眯着眼睛磨起了后槽牙。 ------------ 第三百四十三章哼(下) 傅楚窈与武俊佑吃完了饭,两人就近找了家招待所,武俊佑去要了个房间,两人又一块儿上了楼。 现在傅楚窈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下个星期要去秦家这件事上。 这个秦慕雅……还真是个麻烦精啊! 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很明显,对于孙女婿的人选,现在秦家的两位长辈分成了两个阵营……秦首长应该是属意老武的,他看中的是老武这个人;但邬老师应该是看中何潇的,她看中的是何家的家世。 原本这也没啥大问题。 老武不都说了嘛……何潇本来已经有心仪的女孩了,只是出于对家族的责任,所以他一直把对那个女孩的心思全都放在心底,甚至已经做好了跟秦慕雅结婚的打算。 可秦慕雅作死! 她居然还跑到军校去闹事儿? 而且,按着老武的言外之意……她不但让何潇和老武两人声名扫地,应该还让老武和何潇这对发小之间产生了隔阂。 这么一来…… 出于秦首长的角度,他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找个能压制住孙女儿的人当孙女婿不可! ――所以,除了老武,还能有谁……压制得住秦慕雅? 再想想邬老师的态度吧! 不用说,刚开始的时候,邬老师肯定是更看重何潇的。比较何潇的年纪、家世、人才品貌都跟秦慕雅差不多。 但问题就是…… 秦慕雅去闹了这么一出,已经深深地伤害了何潇,何潇甚至立刻领了个女孩上门,以示决心与立场。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何秦两家还要继续再联姻的话……那结的就不是亲、而是仇了。 所以,到了现在这地步,说不定邬老师也会把老武归纳为孙女婿的人选考虑范围之内。 武俊佑已经自动自觉地去打了热水过来,服侍傅楚窈洗脸洗脚。 看着老武在为了她而忙碌,面上的表情详和又温柔。而她呢,就坐在床边什么也不干…… 恍惚间,傅楚窈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前世,她是几年以后才遇到的老武,可他依旧单身,然后两人在一起呆了十几年……从没有一天分开过,到了后期她生了病,他甚至还陪着她住进了医院。 难道说,前世的老武,他突然只身去了小山城,然后一辈子与她为伴……他就,没有别的梦想吗? 想到这儿,傅楚窈问道,“俊佑哥,啥时候咱俩也退休啊?” 武俊佑一愣。 退休? “阿窈,你才十七……”他无奈地说道。 所以,现在讨论退休这件事儿,是不是太早了? 傅楚窈嘟起了嘴儿。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说道,“俊佑哥,我俩现在都这么拼……无非就是希望将来能过得好一些。照我们现在这趋势,再奋斗十年,大约也就能坐享受其成了……十年后,我二十七,你三十五……我们就退休,好不好?” “到时候,我们找个……漂亮整齐的院子住下来,院子里要种花、要养金鱼、还要种点儿菜……我们住的屋子,光线一定要好,我喜欢……躺在床上就能看到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我还喜欢……只要一醒过来,就能被暖暖的阳光拥抱住……”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热泪盈眶。 前世,在她人生中最后的那一段时光里,除去她身患重病,日夜不停地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之外……与老武一起住在干休所里,实在是太幸福了。 所以今生,除去她想证明自己,想强大自己以让奶奶感到信任,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以及拥有财富之外……最最想要拥有的,就是继续前世与老武的情缘啊…… 傅楚窈缓缓地阖上了双眼,泪水顺着她的面庞淌了下来。 武俊佑刚刚才服侍着她泡完脚。 此刻,他端着她泡完脚的满满一盆水,正准备走出房间,拿去倒掉。 可听了她的话以后…… 武俊佑站住了。 他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盆子边缘,因为太用力……他的双手拇指显些微微发白。 半晌,武俊佑低声说道,“会的,只要是你想要的……都会心想事成。我向你保证……你会达成你所有的心愿。” 说着,他端着盆子离开了。 傅楚窈迅速地平复了一下心情。 等到武俊佑重新回到屋里的时候,她已经是笑盈盈的了。 “俊佑哥,现在快十点了,我们早点睡……明天你要几点起来?”傅楚窈笑眯眯地问道。 武俊佑估算了一下时间,说道,“怕是三点就要起来,才能赶得上早训。到时候,我先走……你继续休息,等到了上课的点儿你再起来。” “好。”她甜甜地应了一声,张开双臂撒娇,要抱抱。 武俊佑笑着过去,上床坐着,将她拥在怀里。 接下来,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那么静静地抱着…… 傅楚窈沉沉地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惊醒! 窗帘那儿已经透出了隐隐的光亮…… 傅楚窈一惊! 天亮了? 老武不是说,他得三点钟就出发,才能赶得上军校早训吗? 那,那岂不是……迟到了? “俊佑哥!”她急忙喊了一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 她环顾四周…… 好吧,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老武应该是已经走了。 嗯,床头柜上放着张纸条?纸条上,还放了几张钱钞? 傅楚窈拿过了纸条。 “三十五块钱,收好。早上要记得吃早饭。星期天早八点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开车。”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武写信还是这样的风格,小气到多写一个字也不愿意! 可笑着笑着,傅楚窈又陷入了怔忡。 半晌,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将两手攥成了拳头,然后用力地挥了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呢! ------------ 第三百四十四章准备功夫要做足(上)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傅楚窈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与米老师的同学们交流着乔姗姗的术后恢复疗养情况上。 当然乔姗姗的情况还算是可以的。 之前按着曾教授与赵伟的预想,乔姗姗只需要在特护病房里呆上三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可爱女心切的乔松夫妇最后力争到了五天…… 而乔姗姗的求生欲也特别强。 五天以后,当乔姗姗被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不但没有发生术后感染的情况,反而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能自己稍微翻个身、以及半坐起来跟人聊聊天什么的。 曾教授与米老师分派出了各自的学生,开始护理术后的乔姗姗。 现在这个状态对于傅楚窈来说,大约是最好的了。 ――乔姗姗的病情,当然对她、和对所有曾教授与米老师的学生来说,都是个最佳病例;除此之外,傅楚窈还能跟读米老师的学生们的所有课程,以及……她又不是在编的正式学生,所以不需要顾虑考勤什么的。 所以这一天,傅楚窈趁着下午也没啥重要的课程,就准备去上回老武带她去过的那个城隍庙,再去添点儿“装备”。 虽然说,秦家家大业大的…… 但傅楚窈也不愿意认怂。 以及,在周末的时候,她也想以最最最好的状态,出现在老武和秦家人的面前。 所以她提前问好了冯晓芹要怎么搭乘公共汽车,然后倒了好几趟车……终于找到了城隍庙。 今天下午的城隍庙,完全不似上一回老武晚上带她来的时候那么热闹。 大约只有三分之二的档口开着门、有人在守在摊位前。 当然,这个时候的人们也大多都在工作、上学,鲜少有人出来逛街。 傅楚窈循着记忆中的路,先是摸到了许拥军和宋丽娟的档口那儿。 许拥军不在,只有宋丽娟一个人坐在档口前,好像捧着本书正在看。 傅楚窈张望了一会儿,始终没有看到许拥军……这才上前去,笑眯眯地喊了一声,“丽娟姐!” 宋丽娟应声抬头。 “……中外名表、应有尽有……便宜看看了……阿,阿窈?” 陡然看到了傅楚窈,宋丽娟先是一惊,继而大喜! “丽娟姐!你……一个人吗?”说着,傅楚窈转头四处看了看。 宋丽娟知道她的顾虑,连忙解释道,“白天都是我一个人在,他天黑以后才来……快,过来坐坐,怎么,这回又上京城来了啊?” 傅楚窈简单地说了几句,只说是她报考的学校是首都医学院,导师让她上京城来上培训课。 宋丽娟一脸的艳羡。 而傅楚窈也眼尖地看到,原来刚才宋丽娟一直在看的,也是一本书,而且还是一本英语书? “丽娟姐,你这是……”她指着那本英语书,问宋丽娟。 宋丽娟笑道,“我这不是向你学习吗?所以我也报考了个专业……商务英语。” 傅楚窈拿过那本书,翻了翻,叹道,“这本书上一个中文字也没有啊……我完全看不懂!” 宋丽娟笑道,“我也不能全部看懂。不过,要是真懂了,我们也就不用学了,对吧?” 看着宋丽娟通透豁达的样子,傅楚窈笑了起来。 两人叙了一会儿的旧…… 傅楚窈就抓紧时间把许翠许碧和徐耀华上京的消息告诉了宋丽娟。 宋丽娟听说许碧在连城出了车祸,然后被送到了京城来治病的事儿……不禁被吓了一跳! 而傅楚窈一见宋丽娟的表情,就知道,她压根儿就不知道许家的事! “许拥军……他一直没跟家里联系吗?”傅楚窈问道。 宋丽娟点头,小小声答道,“他性格蛮横,但也知道好歹的,晓得当初他抢了徐家的三千块钱……这是不对的。有时候他喝醉了酒,就说将来赚到了钱,是肯定要把这三千块钱狠狠地砸在沈丽琴脸上……” 傅楚窈无语了。 原来许拥军还这么有志气! “只不过,他也就是喝醉了酒,又正好想到了这一茬儿,才会说这样的话。但实际上呢……钱,我们是有赚到的,但他吃喝嫖赌样样来,我们……哎,还是一穷二白!”宋丽娟叹道。 傅楚窈看了宋丽娟一眼。 眼前的宋丽娟,跟年前她所看到的宋丽娟又有些不同了。 现在的宋丽娟似乎又恢复了朴素的模样儿,身上穿着半旧的蓝色小西装,烫卷了的头发用个塑料发夹给别在了脑后。 宋丽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苦笑道,“阿窈,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怎么说呢,我不能跟他分开。毕竟我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而且……我都已经怀孕了。” 傅楚窈“啊”了一声,又问,“……几个月了?看不出来。” “两个多月。”宋丽娟笑着说道。 既然是这样,傅楚窈也就不好再劝了。 略跟宋丽娟说了几句话,她便说要走,宋丽娟留她吃晚饭…… 傅楚窈笑道,“丽娟姐,我没拿你当外人,所以不怕直白告诉你……我可不想跟你和许拥军一块儿吃饭,怪不自在的。我这就要走了啊,刚我说那些给你听,也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不过,我可没跟许翠徐耀华他们说你和许拥军的也在京城的事儿……丽娟姐再见!” 她朝宋丽娟挥挥手,背着斜挎包跑了。 宋丽娟看着傅楚窈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看书。 ------------ 第三百四十五章准备功夫要做足(下) 傅楚窈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年前她在那家买了好几件衣服的小档口。 女老板见了她,怔了怔,记起了她这个出手阔绰的小姑娘,惊喜地说道,“哎,小姑娘!你又来了啊……来看看啊,全新的春装!比利时进口时装啊!还有意大利的!” 傅楚窈抿嘴一笑。 她并不理会女老板的吹嘘,而是挑起了衣服。 不得不说,这家店的衣服实在很合她的眼缘…… 傅楚窈边看边选,最后一口气挑中了三件春装的连衣裙,一件长外套、两件短外套,以及基础款的长袖衬衣和短袖衬衣,西裤三条,半截裙两条,薄毛衣一件,以及运动服两套。 女老板见她挑了这么多,心里头高兴得快要爆炸了,默默地在心里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开价一百三十块。 傅楚窈爽快地付了帐,跟女老板说了下,说东西先放着,她呆会儿过来取。 跟着,她又去回上次那次卖小饰件的店铺,买了长筒短筒的丝裤、连裤袜,用来配衣服的不同大小、颜色各异的丝巾,以及一些好看又精致的发夹,用来配毛衣的项链什么的。 再然后,她又让卖饰品的女老板介绍了一下哪家卖皮鞋的店铺店铺比较好。 这女老板知道傅楚窈出手大方,而且还是个回头客,当下就介绍了一家相熟的鞋店给傅楚窈。 所以傅楚窈又买了两黑一白一棕,一共四双春秋款的皮鞋;以及看到店里有些新上的夏款凉鞋,也给买了两双。 同时,她向鞋店老板付了帐,把鞋先寄存着,她则跑去外头的小吃店把晚饭吃了……然后又回来一趟过,把所有的买好的东西吭哧吭哧地往回搬。 当傅楚窈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首都医科大学的宿舍时,都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冯晓芹、张梅、朱玲芳都在。 看到傅楚窈带着大批新买的衣服鞋子饰品的时候…… 要说冯张朱三人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大家都是穷学生,虽然说跟着导师做项目是有津贴补助的,但人人都要出去打点儿零工,才能勉强维持基本生活。 可这个傅楚窈…… 不但年纪小小的,连学都没上过,居然就直接报考了大学,还得到了导师的青睐;到现在,她还买回来这么多东西?这些东西,没有一两百块钱……怎么买得下来啊! 张梅上回被开水烫了脸,现在每天都要往脸上敷中药糊糊的面膜用以治疗……所以就算她嫉妒,那也看不出来。 朱玲芳直接就上床躺着了…… 而冯晓芹平时跟傅楚窈的关系还算可以,但此刻也有些维系不了面上的和善表情,眼神儿一个劲的往傅楚窈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强。 但傅楚窈也不是不会做人。 “冯师姐,可以麻烦你一件事么?”傅楚窈笑眯眯地问道。 冯晓芹强笑,“什么?” “我刚回来的时候,在外头买了个锅子(介乎于麻辣烫与火锅之间的一种热食)回来,想着大家一块儿吃呢……可能呆会儿店家会帮忙送过来,所以,可能要麻烦你开门接一下。”傅楚窈说道。 屋里的冯张朱三人齐齐一愣。 大家都穷,平时清汤寡水的吃惯了……老实讲,听到呆会儿有好吃的,就没有人不高兴! 朱玲芳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你在哪家买的?” “庆记啊!不都说庆记的锅子是最好吃的嘛!大约再过两星期我就要回乡下去了,可我还没吃过呢……这就,就想着大伙儿一块儿试试!”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朱玲芳高兴了起来,“确实是庆记的最好吃!哎,我还是……前年过年的时候吃过一次,那味道真好啊!” 敷着满面中药渣的张梅“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了一边。 傅楚窈很清楚,张梅烫伤了脸,现在正在服中药、敷中药面膜,所以要忌辛辣。但庆记的锅子是以麻辣为主,所以……张梅是不能吃的。 “我点了鸳鸯锅子,毕竟我不能吃辣呢,张梅师姐好像也不能吃……所以我俩吃清汤的,朱师姐和冯师姐可以吃麻辣的。”傅楚窈又来了一句。 这下子,连张梅也忍不住笑了……然后她面上的药渣子就扑籁籁地往下掉。 “哎你们好讨厌!干嘛老逗人家笑,看看,呆会儿我又得重新贴一次!”张梅气呼呼地捡起了掉了一地的药渣,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多时,果然有俩中年妇女送了锅子过来,其中一个还拎着一大兜用网袋装得鼓鼓囊囊的苹果梨子桔子等水果。 冯晓芹去接了锅子和水果,朱玲芳把宿舍里的桌子给收拾好了,然后跟冯晓芹一块儿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 “庆记还卖水果吗?”朱玲芳好奇的问道。 傅楚窈笑道,“我这不是拿的东西多,实在拎不动了嘛!然后我在庆记买了锅子,这锅子是要付押金的,明天去退锅,她们就还钱给我。然后我加了一角钱给她们,请她们帮着我把水果也一块儿拎过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傅楚窈招呼大家开吃…… 张梅去洗了脸,也过来一块儿吃。 傅楚窈看了看张梅的脸,好像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这时,张梅也忍不住问道,“哎,你干嘛买这么多衣服鞋子啊?” 傅楚窈顿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有个对象,对象家里的亲戚和长辈都是京城本地的大户人家。这星期天我就要跟着我对象上门去见家长呢,总不能穿得太寒酸吧!” 哦……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不得不说……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麻烦是一顿饭不能解决的,想必就需要两顿饭了。 更何况,傅楚窈本身的实力摆在这里,众人就算嫉妒,也无话可说……再说了,人家这不是,也请大家吃好吃的了么? 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傅楚窈出起了主意。 女生宿舍里的气氛空间的和谐。 ------------ 第三百四十六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上) 傅楚窈很清楚…… 新衣服穿在身上,总会有些不自然的怪异感。 就比如说她吧! 买了这么多好看又时髦的衣服鞋子回来,随便怎么搭配都好看的。 但以前的她,习惯穿着朴素的灯芯绒外套和棉布裤子、白网鞋了……一下子改变了平时朴素的风格,变成了时尚、小资的模样,不管是她、还是别人,都会觉得别扭的。 所以首当其冲的,就应该早点儿穿穿这些衣裳。 人和衣服之间,也有磨合期的。 所以这天一大早,她就穿了件小圆领的白底小蓝花的连衣裙,外头罩了件深蓝色的薄毛衣外套,脚下则穿了丝袜,还依旧穿回了她的白网鞋…… “好看么?”傅楚窈笑盈盈地问着女生宿舍里的另外三人。 冯晓芹、张梅和朱玲芳看着眼前清新淡雅、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傅楚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这身打扮啊,有点儿像外头录像厅里那些港产片里的女护士。”冯晓芹说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冯晓芹的身上。 朱玲芳打趣道,“哟,你还去录像厅了啊?录像厅里可都是男的啊,你跟谁去的?” 冯晓芹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没,没跟谁去……就是,就是站在录像厅旁边了,人家掀起帘子的时候瞅了一眼。”冯晓芹不好意思的说道。 朱玲芳毫不犹豫地拆穿了她,“你是跟葛大庆一块儿去的吧?” ――葛大庆也是医学院的考研生,是跟着另外一个导师的。冯晓芹与葛大庆是老乡,平时也走得比较近。 就连刚来不久的傅楚窈也曾经被葛大庆拜托过好几次,让她帮着带东西给冯晓芹。 于是,听了朱玲芳的话,大家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朱玲芳又对傅楚窈说道,“我看你这一身儿就挺好的,不夸张,但又挺清爽的,很合适你。” 之间朱玲芳对傅楚窈有意见,嫉妒傅楚窈年少有为、颇得米导师的青睐,这还是其次的。最最重要的是……在她看来,傅楚窈和宋嘉实走得太近,实在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可是,自打昨晚上听傅楚窈亲口说,她已经有了对象,而且买这么多的衣服裤子鞋子回来,就是为了见对象的家里长辈以后……朱玲芳对傅楚窈的看法一下子就改变了! 张梅也笑道,“就是,看到你现在这身打扮啊,我都想不起来你以前是啥样子了……还是现在好看!” 傅楚窈眯着眼儿笑。 ――昨天请大家吃了顿锅子,虽然费了点儿钱,但效果还是很好的嘛!一下子心就齐了!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四人结伴去了教学楼。 傅楚窈今天的打扮当然艳惊了四座。 中午吃饭的时候,四个女生结伴一块儿去食堂吃午饭,宋嘉实也期期艾艾地守在一旁,想跟着一块儿去。 朱玲芳一向对宋嘉实有好感。 见了宋嘉实满面红晕,又不住地偷偷看一傅楚窈、再看一眼的样子…… 朱玲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故意落后了一步,与宋嘉实并肩而行。 “宋师兄,今天楚窈打扮得特好看……是吧?”朱玲芳笑问。 闻言,宋嘉实忍不住抬头又看了傅楚窈一眼,含笑“嗯”了一声。 “她谈了个对象,听说是军校里的军官……这两天就要上门去见对方的家长了,所以她才买了好几身漂亮衣服……我们都觉得挺好看的,宋师兄,你说是吧?”朱玲芳笑问。 宋嘉实一下子就站住了。 他转过头,震惊地问朱玲芳,“……什么?楚窈她、她……她谈了对象了?” 朱玲芳点点头。 宋嘉实的脸色一下子就由潮红转为了惨白。 走在前头的傅楚窈等人一无所知,继续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半晌,朱玲芳才轻轻地喊了一声,“宋师兄?” 宋嘉实“啊”了一声,如梦初醒。 看着那个俏丽窈窕的身影已经去得远了…… 他不由得苦涩地笑道,“……我早该想到了!她这么优秀,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呢!” 朱玲芳看了宋嘉实一眼,鼓起勇气说道,“宋师兄,其实呢……” “我们走吧!” 宋嘉实压根就没注意到朱玲芳说了些什么,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匆匆追了上去。 朱玲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得也跟了上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傅楚窈一直在让自己习惯新衣服和新打扮。 毫无疑问,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了医学院最最靓丽的一道风景……几乎整个医学院都知道了她。 ――一个没受过教育的农村少女,居然一跃成为当今学院里唯四的博导之一、米导师的爱徒!以及,这个农村少女通身的气派,哪有一点村样儿啊?分明就是个……资产阶级的娇小姐嘛! 而傅楚窈这位横空出世的“娇小姐”,几乎让整个医学院的学生们……男生们无不对她怀有春心,女生们无不对她怀有敌意。 但也幸好…… 现在傅楚窈拥有三个很给力的舍友。 她们深知,傅楚窈根本就不会在医学院停留太久。她最多也就呆上个把星期,等乔姗姗的术后恢复完全步入正规之后,大约就要回乡下去的。 再说了,没有人真心愿意跟一个长得漂亮、钱多、还很有能力的同门师妹过不去。 所以,大多数前来向傅楚窈表白的男生,以及前来向傅楚窈挑衅的女生……都被冯晓芹、朱玲芳和张梅给挡住了。 转眼就到了星期天。 一大早,傅楚窈就打扮一新,翩翩然下了楼,又飞快地朝着医学院的正门跑去。 为了见识她的对象,冯晓芹、朱玲芳和张梅也跟着悄悄跑下了楼。 于是,众人就看到了…… 身段娇小玲珑的傅楚窈扑进了一个……长相俊美硬朗,穿着帅气的、摘了肩章的军装便服茄克,以及军绿长裤和锃亮的皮鞋,还开着一辆粗犷霸道的吉普车冷酷的男青年怀里。 在那一瞬间,众人都忍不住心跳加速、双颊通红! ――世上有楚窈那么好看的女孩子也就算了,怎么还有……她对象那么好看又有气质的男人呢? ------------ 第三百四十七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下) 傅楚窈扑进了武俊佑怀里,然后抬起头,笑盈盈地看向他,“俊佑哥……你看看我,好不好看?” 武俊佑的嘴角现出了浅浅的酒窝。 “好看。” 他低声答道。 傅楚窈嘟起了嘴儿。 哎,他这个人……亏她那么辛苦、跑了那么远的路才扛了那么多的漂亮衣服回来!他就不能嘴巴甜一点,多赞美她几句嘛! 瞧医学院里的那些男生,可比老武会说多了! 傅楚窈正要“哼”一声,以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啊! 老武他太帅气啦,不爱说话也不爱笑的,就已经惹到了秦慕雅。要是他嘴儿甜甜,那岂不是更麻烦? 算了算了,他继续当他的冰山冷少好了! 反正,他也只需要对她一个人好。 这么一想,傅楚窈又喜滋滋的,看了看他开过来的那辆吉普车。 “俊佑哥,这是你借来的车吗?”她好奇地问道。 武俊佑眉毛一挑,“级别到了,这是部队上配的。” “哦!”傅楚窈点点头。 “我能开吗?”她天真地问道。 他失笑,“现在不行……不过,以后有空了,可以教教你。” 傅楚窈顿时来了兴趣,“那好呀!将来我和俊佑哥一人一部车!然后我俩比赛,看谁开得快!” 武俊佑又好气又好笑,“车辆只是代步工具,哪儿用来斗快?过来,上车!” 说着,他替她拉开了副驾座的车门,又用手挡住了车顶,怕她撞头。 傅楚窈就着他的服侍上了车。 武俊佑关上了车门,绕到了驾驶座,上了车,启动了车子。 “吃早饭了吗?”他问。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没吃呀!” 武俊佑笑了笑。 “先带你去吃早饭,早饭尽量要吃饱……秦家的饭桌上……有点儿一言难尽。但你也别怕,我会让人照顾你的。” 听了老武的话,傅楚窈准确地抓住了两个重点:一、秦家的饭桌不太平,老武担心她去秦家饿肚子,所以让她吃饱以后再去秦家。二、老武有内线,他已经安排了这个内线,到时候这个内线人物会照顾她的。 所以…… “俊佑哥,这意思……是到了秦家以后,你就不能跟我在一块儿了么?”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当然会跟你在一起。但问题是,邬奶奶和慕秦雅、还有秦慕雅的母亲都是女眷,我肯定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你也不用太紧张。说到底,她们也不是我的谁……带你去见她们,这是我的礼数,就算当初他们抚养我长大,这份养恩我确实得记在心里。但问题是,当年我爷爷也是为了救秦首长和何爷爷那一支队伍,最后才捐的躯……” “所以,你在秦家就是客人,咱们不欠她们的,懂?”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认真点了点头。 武俊佑笑了起来。 他带着她去了一家卖早饭的小馆子,一坐下就开口,“店家,来五十个肉包子……” 傅楚窈被惊着了!!! ――五十个肉包子! 然而当老板娘端了包子上来以后…… 哦哦,还好,这肉包子比一般的肉包子小,大约每一只有她的半个拳头大。 但五十个肉包子也很壮观好不好! 不得不说,这家的肉包子味道还挺好的,再来杯豆浆,傅楚窈一口气吃了六个……就再也吃不下了。 可武俊佑却非逼着她又吃了两个肉包子。 最后傅楚窈被撑得不行,只好站在一旁…… 武俊佑这才放开了吃! 只见他一口一个包子,一口气吃了三十多个……最后连他自己也吃不下了,这才作罢,将剩下来的七八个包子打了包,放在了车上。 吃得太饱,傅楚窈有点昏昏欲睡。 她索性在车上眯了一觉。 醒来时,正好老武开着车子,驶进了一个有卫兵站岗的大院里。 “到了吗?”她迷迷糊糊地开口问道。 武俊佑道,“到了……口渴吗?我车上有水。” 傅楚窈慵懒地“嗯”了一声。 他不由得转头看向她。 刚从熟睡中醒来的少女还有些不清醒。 她双颊绯红,眼神有些妩媚迷离,泛着健康粉红色的嘴唇还微微张启……让人见了,便生些说不出口的、勾人魂魄的遐思。 武俊佑的心脏顿时就跳漏了半拍。 他把车子停下,拿过了自己的水壶,递给她。 傅楚窈打了个呵欠,然后接过了他的水壶,喝了几口水,终于觉得清爽了一点。 “这儿就是吗?”她打量了一下周围,好奇地问道。 武俊佑深呼吸几口气,下了车。 他走到她的那一边,替她拉开了车门,说道,“咱们把车子停在这儿,然后走过去。大约要步行五分钟左右吧!” 傅楚窈点点头,下了车。 他牵着她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向她介绍着这大院里的情形。 ――这个篮球场,以前他和何潇常来这儿打球;那边的沙地,以前小时候没啥玩的,他就和何潇一块儿来这儿玩泥巴;以及那边有颗大榕树……以前他跟何潇来这儿爬树,最后被困在树上下不来……最后还是秦首长的警卫员爬了上去,才把两人给拎了下来的…… 傅楚窈听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老武就把她给带到了一幢带着小院子的、外表看着虽然灰朴朴的,但光看造型就显得特别大气的旧式别墅门前。 傅楚窈用眼神询问他:是这儿吗? 他朝她一笑,微微点头。 武俊佑伸出手,按了一下秦宅的门铃。 ------------ 第三百四十八章温柔小姐姐(一) 傅楚窈与武俊佑站在秦宅门口等了一会儿…… 里头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穿着半身裙配小西服、脚下穿着黑皮鞋,头上扎了两条辫子的清秀女孩出来了。 她朝着老武挥挥手,然后飞奔着过来开了门,又朝着武俊佑说道,“邬奶奶刚还在说你们……怎么还没到呢,结果说曹操、曹操到!” 傅楚窈注意到,老武对那个女孩笑了笑,然后搂着傅楚窈的腰,对那女孩说道,“她是阿窈……” 清秀女孩打量了傅楚窈一番,笑道,“好标致的女孩子!” 说着,她又白了武俊佑一眼,掩嘴笑道,“我要是你,我也选她!” 武俊佑低下头看了看傅楚窈,嘴边隐隐现出现出了一个酒窝。 女孩拉住了傅楚窈的手,自我介绍道,“阿窈你好,我叫何湘。那个,我哥哥何潇……你应该认识了吧?上回他去连城收拾烂摊子,可多亏了有你帮忙啊!对了我听俊佑哥说,你来京城……是来学习的?在首都医学院?” 傅楚窈已经明白过来,这个何湘,应该就是老武给找的帮手。 当然,她对老武是非常信任的。 “何湘姐好!”傅楚窈笑眯眯地向何湘打招呼,然后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妇女从大门那儿探出头来,问他们,“我说……你们站在门口干嘛呢,快进来啊!你们邬奶奶都在家里等好久了!” 何湘拉着傅楚窈朝前走去,“丁阿姨!这位就是傅楚窈、阿窈了……” 说着,何湘又向傅楚窈介绍那位中年妇女,“阿窈,快叫丁阿姨,丁阿姨是慕雅的妈妈。” “丁阿姨好!”傅楚窈面上不露痕迹地冲着丁阿姨打招呼。 然而她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慕雅的妈妈,居然是个看起来很眼熟的……女歌唱家?她好像叫做丁澜? 傅楚窈不会记错。 前世,到了后来她生了病,住在干休所里没事儿干的时候,就天天看电视,秦慕雅的妈妈丁澜常常会在电视里的文娱节目里登台演唱……所以傅楚窈认得她。 只不过,现在还处于一个文艺尚末复兴的时候,所以这位丁澜,大约还没有出头之日。 可是…… 前世的傅楚窈也知道一点儿丁澜的生平。 据说丁澜有个儿子,而且按年龄来算……傅楚窈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最后大约猜测出,在这个时候,丁澜的儿子应该……还没出生? 但秦慕雅已经二十三了!而且秦慕雅的上面还有个哥哥! 所以这个丁澜,怕不是秦慕雅的亲妈妈吧? 在这一瞬间,傅楚窈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丁澜笑着朝傅楚窈点了点头,把门打开了,示意她们赶紧进去。 何湘带着傅楚窈和武俊佑走进了客厅。 傅楚窈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 这屋子采用的是灰色调的冷色装修。 几张木质的沙发座儿,窗帘也是浅灰色的,家里的家具并不多,但被收拾得干净整洁,所以显得大气、宽敞。 何湘引着傅楚窈走过了这间大客厅,又走进了一道开放式的门,旁边有间……很典型的女性化装修的小客厅。 小客厅里摆放着鲜花,墙上还挂着西洋油画,窗帘也是明媚的桔色与灰色相间的格子图案。 “……奶奶!你就答应我嘛!”秦慕雅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跟着,邬老师苍沉的笑声笑了起来,“那可不成!” “奶奶……”秦慕雅又撒起了娇。 何湘扬声喊,“邬奶奶,您看看……谁来了?” 傅楚窈及时喊了一声,“邬奶奶好!” 邬芳之一愣,转过头来一看…… 哟,好个气质、容貌俱佳的小美人啊! ――傅楚窈今天穿的是带蝴蝶结领子的白衬衣,下身穿了件彩纹几何图形半身裙,外头罩了件深蓝色收腰的裙裾状的风衣。 这样的傅楚窈,跟邬芳之记忆深处的那个……像女童一样傅楚窈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她愣了好一会儿,又把老花镜摘下来仔细地看了看傅楚窈,这才惊叹道,“哎哟,阿窈啊!还真是阿窈呢!认不出了啊……这才,两年多吧?哎,才两年,阿窈就长成了漂亮大姑娘啦!” 傅楚窈笑笑,也打量了一番邬芳之。 邬芳之与傅楚窈的奶奶方氏属于同一代的人……邬芳之好像略长方氏两岁。 之前邬芳之去连城的时候,方氏还给她治眼病来着。在那个时候,傅楚窈就觉得,邬芳之跟她奶奶一样,都是那种特别会保养的人。 两人都已经五十多岁了,但看着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 然而这两年来,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所以傅楚窈呆在家里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奶奶在保养方面更加舍得花钱了。 当然奶奶这么做,效果也是很明显的。 首先,奶奶看起来……简直就是在逆生长!她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可看起来还是乌发雪肤的,要是别人不知道的话,就说她才三十岁,也肯定会有人相信。 奶奶调配出来的保养方子,用在傅楚窈的身上也是效果显著。 除了个子还是长得慢之外,傅楚窈全身上下的皮肤宛如一整块毫无瑕疵的美玉雕就,完全没有一丁点的斑啊痣啊什么的。而且傅楚窈的发质也特别好,细滑还柔顺;眼睛又特别清澈明亮……还因为气血好,所以她的双颊总是透出了健康的粉红色,就连唇色也总是透出了天然的樱花淡粉色。 再看看邬芳之吧…… 当然她慈祥的气质还在。 可是,邬芳之两鬓斑白,可能是因为消瘦,所以面上的皮肤很是松驰,皱纹也很明显。 现在的邬芳之,根本就是个……老人啊! 就在这时,傅楚窈突然听到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 第三百四十九章温柔小姐姐(二) 听了邬芳之赞自己变成了漂亮大姑娘…… 傅楚窈还没吭声呢,就听到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转头一看,看到了坐在邬芳之脚边的秦慕雅那副气呼呼地样子。 邬芳之极其宠爱这个小孙女儿…… 见孙女儿露出了不高兴的模样儿,她就忍不住有些心疼,正准备开口哄几句。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抢在邬芳之之前开了口。 “邬奶奶,您看起来……倒是不如那一年精神了。是不是慕雅姐又闯了祸,惹您不高兴了啊?”她天真地问道。 所有在场的人齐齐一愣。 秦慕雅像见了鬼似的瞪着傅楚窈。 “邬奶奶,您得放宽心……慕雅姐都二十多岁了,哪儿还能靠您一直护着?照这么看,什么时候您才能享上她的福呢?”傅楚窈装模作样地说道。 秦慕雅的眼珠子都快被瞪得跌出眼眶了! 不料傅楚窈话风一转,“……邬奶奶,您的眼睛好点儿了嘛?我瞧您又戴上了眼镜儿,怎么?上一回我奶奶教您做的那套活眼操,您后来也没坚持着练练嘛?” 说起这个,邬芳之答道,“最近家里事儿也多,就给忘记了。唉,你现在提醒了我,我才想起来,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练过那个活眼操了,都给忘了!” “奶奶!她……”秦慕雅气呼呼的,一点儿也不想放过傅楚窈。 可傅楚窈却抢过了话头,“邬奶奶啊邬奶奶,您也是个让我们都不省心的!来,您把眼镜儿摘了吧,我给您按摩一下?” 邬芳之有些迟疑。 话说,她饱受眼疾的折磨,确实也就是两三年前,她去了一趟连城,结识了方氏,给她医好了眼疾。 当时方氏就告诉她说,人老了,总会有些这样或那样的毛病。但只要保养好了,还是可以暂葆青春的。 而自从方氏给邬芳之治好了眼疾以后,确实有一段时间,邬芳之也按着方氏所说的,每天都在做活眼操。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眼睛都没啥毛病。 可自从老秦把那个丑丫找回来以后…… 想到这儿,邬芳之心里有些烦闷。 “奶奶!奶奶奶奶……你看她!”秦慕雅气急败坏地朝着邬芳之撒着娇。 邬芳之心里更是烦闷。 ――你说平时祖孙俩在家里没事儿吧,漂亮又娇俏的小孙女儿撒个娇儿,她再逗弄逗弄……这其实也是颐养天年的乐趣之一。 但问题就是,这一大屋子的人都在呢! 而且这一屋子的人……还都是跟慕雅一般大的年轻人!还个个都比慕雅聪明、懂事儿! 邬芳之烦闷地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笑笑,脱下了外套,将外套递给了武俊佑,又对邬芳之说道,“邬奶奶,我来帮您按摩一下吧!要是家里有护工,麻烦也过来看看,学一学。平时您心里不痛快,或者觉得头晕脑涨眼睛不舒服的,也能帮着您按一按……” “笑话!你这意思,就这么顺便按几下……就能包治百病了?所以,天下的医生就可以都去死了?”秦慕雅怒气冲冲地说道。 “慕雅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会几手按摩的功夫,怎么不需要医生的存在了呢?我也是医生啊……呃,好吧,我现在还没毕业呢!等我毕业了,上了岗,才能算做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傅楚窈毫不示弱地反驳道。 秦慕雅一呆。 ――这个傅楚窈……这个傅楚窈!!! 她怎么这么能啊!一来就把奶奶给哄得……看看,看看啊!奶奶都不向着她了! 可秦慕雅还是不死心,又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奶奶”…… 邬芳之抚着额头闭上了眼睛,没理会她。 丁澜观察了一下邬芳之的脸色,见风使舵地劝秦慕雅,“慕雅啊,上回你不是说牡丹花好看吗?院子里移植了几株过来,要不你去看看……” “关你什么事啊,马屁精!”秦慕雅冲着丁澜大骂了一句,然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掩着面儿转身就跑了。 跑到门口,秦慕雅还恨恨地转过身,冲着众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跑了出去,还重重地摔了门。 丁澜的眼圈有些发红。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朝武俊佑喊了一声,“俊佑啊,你……” “丁阿姨,还是我去看看慕雅吧!”何湘说了一声,匆匆追了出去。 傅楚窈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对丁澜说道,“丁阿姨,是您过来看看呢,就是找人在旁边儿学一学?” 丁澜笑道,“……我来吧!” “好咧!”傅楚窈笑道,“要麻烦您打盆水来,我洗洗手,也给邬奶奶擦把脸。” 丁澜应了。 过了一会儿,丁澜带了个端着水盆的保姆过来,先服侍着邬芳之洗了一把脸,然后傅楚窈也就着残水洗了洗手。 她开始一边向丁澜讲解按摩的步骤,并且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揉按穴位的力度,与这么按摩有什么好处等等…… 不得不说,被傅楚窈按摩了这么一会儿,邬芳之立刻就觉得头重的感觉轻快地不少,而且眼睛也没那么酸酸涩涩的了。 “阿窈啊,你奶奶还好么?”邬芳之闭着眼睛问道。 傅楚窈笑道,“我奶奶好着呢!前几年在乡下的时候,大伙儿都知道她是我奶奶!后来我们搬进了城里……再说她是我奶奶,大伙儿都不信了,非说她像我姑姑……我想着啊,还过几年,等我再大几年,怕是别人都以为我和我奶奶是姐妹俩了呢!” 邬芳之见她说得有趣,不由得闭着眼睛“哈”的一声笑了起来,又叹道,“还是你们好哇,简简单单的……日子过得舒心!” “叮咚!” 突然有人按起了外头的门铃。 丁澜就使唤武俊佑道,“……俊佑啊,你去看看是不是慕雅和湘儿回来了。” 武俊佑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 第三百五十章温柔小姐姐(三) 傅楚窈正在给邬芳之按摩呢! 突然有人过来按门铃。 丁澜还以为是秦慕雅和何湘回来呢,就指使了武俊佑去开门。 结果…… “邬奶奶好!”一道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 傅楚窈转头看去…… 邬芳之也睁开了眼睛。 ――来人却是何潇,以及何潇的身后,还跟着个低眉顺眼的、乖巧漂亮的年轻女孩。 “丁阿姨好!嗨!阿窈……哟,几个月不见,变漂亮了啊!”何潇也朝着丁澜与傅楚窈打招呼道。 说着,他又看了看身后的漂亮女孩。 漂亮女孩立刻张口说道,“邬奶奶好!丁阿姨好……阿窈妹妹好。” 邬芳之又闭上了眼睛,淡淡地“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来了啊,外头坐,去看电视玩儿去吧!” ――是人都看得出来,邬芳之的态度是相当之冷淡的。 但何潇似乎丝毫也不介意,笑嘻嘻地说道,“好咧!呃,湘儿和慕雅呢?” 丁澜看了邬芳之一眼,带着他俩往外头走,解释道,“她俩出去玩了……呆会儿马上就回来。” “她被阿窈气跑了啊?”何潇笑眯眯地问道。 武俊佑冷冷地看着何潇,一手呈掌型,一手呈拳状……然后两手互击,发出了清脆的“啪”的一声响。 傅楚窈也朝着何潇做了个鬼脸。 何潇笑道,“我怕了你们了……安安,走,我们去外面看电视。” 傅楚窈赶紧对邬芳之说道,“邬奶奶,我也想去看电视。” “你留着,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呢!”邬芳之说道。 “哦!” 傅楚窈应道。 邬芳之复又睁开眼,对武俊佑说道,“小武你也去看电视。” “……对电视没兴趣,我就在这儿听着邬奶奶和阿窈聊天。”说着,武俊佑坐在了邬芳之斜对面的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 邬芳之嗔怪道,“难道你还怕你邬奶奶会欺负你的阿窈?你也不想想……我和阿窈她奶奶有多好……罢了,我要问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着,邬芳之又问傅楚窈,“阿窈啊,我想知道方念茹的事儿……我听说,以前你跟她,挺要好的?” 方念茹? 那不就是丑丫吗! 傅楚窈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老实讲,在她心里,自然是与丑丫更亲近。 丑丫能找到她的亲人,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秦家家大业大的,丑丫的身份又有些……尴尬,所以,要怎么应对邬芳之,才能……不让邬芳之对丑丫更反感呢? 但很快,傅楚窈又想到了…… 丑丫进秦家也已经一两年了,恐怕邬芳之对丑丫早就先入为主的已经有想法,可不是靠她说上那么几句话就能改观的。 所以说……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是呢,以前我们还在乡下的时候,我常跟她一块儿玩。您知道了,她……小的时候生了重病,所以她跟我们不太一样,总是被其他的小孩子们欺负……所以,她也过得挺苦的。”傅楚窈老老实实说道。 邬芳之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没吭声。 邬芳之便又问傅楚窈道,“以前她没跟你说过她父母、或家里长辈的事吗?” 傅楚窈摇头。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站在邬芳之的身后的,所以邬芳之看不到她摇头。 “没有呢。”傅楚窈答道。 邬芳之便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武俊佑,“……既然是这样,小武啊,你秦爷爷是怎么认定念茹的身份的?” “我也不知道。”武俊佑说道,“但丑……方念茹的身上有秦爷爷的信物,所以秦爷爷认得。” 邬芳之皱紧了眉头。 这时,外头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秦慕雅与何湘回来了? 武俊佑站起身,对邬芳之说道,“邬奶奶,我们出去看电视了。” 邬芳之这才回过神来…… 她“嗯”了一声,回过头看了傅楚窈一眼,又拍了拍傅楚窈的手,慈祥地说道,“好了好了,外头年青人多,你俩也去玩玩吧……小武啊,帮我叫你丁阿姨进来。” 武俊佑点点头,带着傅楚窈离开了小客厅。 大客厅那儿热闹非凡。 秦慕雅正在哭…… 丁澜站在一旁不知在劝她什么。 秦慕雅生起气来,随手拿起了一个木沙发上的垫枕,朝着丁澜就砸了过去,怒骂道,“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我的事不要你管,快滚!” 也不知为什么…… 何潇与何湘对秦慕雅的这个举止……反应相当之大! 这兄妹俩的动作非常齐整! ――何潇直接就把秦慕雅给推到了一边儿,而何湘则拼命地上前抢走了那个垫子,然后扶着丁澜走到了一边。 丁澜红着眼圈,咬着嘴唇,情绪有点儿激动。 武俊佑看不下去了。 他上前,对丁澜说道,“丁阿姨,邬奶奶让您进去呢……” 丁澜咬着嘴微微抽泣了几声,点点头,又拍了拍何湘的手,向何湘示意“我没事”。 何湘松开了手。 丁澜低着头朝小客厅走去。 何湘小小声地对武俊佑说了一声,“丁阿姨怀孕了……就是大前天才诊断出来的。” 傅楚窈恍然大悟。 武俊佑则奇怪地反问,“……那时候不是说,不是说……” “这我们也知道,也许有可能是,上一回她也是七八年前流产的,可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已经调理好了身体吧!”何湘说道。 傅楚窈歪着脑袋听着老武与何湘之间的对话,猜出了一二。 而那一边,何潇正把秦慕雅给推到了一边,指着她怒骂道,“你到底几岁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啊?七年前你就是这么没大没小的,害得丁阿姨流了产,差点儿连命都没保住……现在你明知道她……怀了孕,你还这么恶毒?” 秦慕雅目瞪口呆。 ------------ 第三百五十一章温柔小姐姐(四) 听了何潇的话,秦慕雅一脸的错愕。 “你说什么?”她不可思议地指着丁澜的背影,反问何潇道,“……你说,你她怀孕了?她、她勾引了我爸爸!害得我妈妈早早去世……她求我爸爸娶她的时候就说过的,说她不会再生孩子,她会把我和我哥当成她的孩子……” 秦慕雅猛喘了几口粗气,生气地说道,“……她怎么还有脸,生下我爸的孩子!” 傅楚窈转头看去…… 只见丁澜脚步一顿,然后她又加快了步子,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小客厅的方向跑去。 傅楚窈又转过头,看向正在对峙的秦慕雅与何潇。 何潇看着秦慕雅,一脸的震惊。 “……十七年前,你也才六岁!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已经存着这么歹毒的心思?你知不知道,当年丁阿姨怀孕到七个月才流产……她差一点儿就死了你知道吗!” 秦慕雅尖叫,“我说过多少次了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是……我恨她,不是她的存在,我妈妈就不会死!但不是我推了她啊……是她自己跌倒的,是我好心去扶她,她说不是什么大事,让我不要告诉我爸爸和奶奶……我,我当时不懂事啊!” 何潇冷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秦慕雅“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音…… “你从来也没有相信过我!”她悲愤地说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何湘喊了一声“慕雅姐”,跟着就追了出去。 “湘!站着!”何潇怒吼了一声。 何湘已经跑到了门口,闻言,转过头看着她哥哥,“哥,慕雅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万一她跑出去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何潇怒道,“她多大了?就因为你们永远不让她自己承担责任……所以不管她闯了什么祸,都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她不就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为所欲为、不考虑后果的吗?” 何湘看了看武俊佑,又看了看她哥哥何潇…… “哎,我远远地跟着她,就看着她……没事儿就好!放心,我、我不会管她的!”说着,何湘仍是跑了出去。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傅楚窈、武俊佑,以及何潇、与何潇带来的那个叫做安安的女孩子。 很显然…… 看得出来,安安对傅楚窈和武俊佑也很好奇,一双眼睛一直滴溜溜地转着、正打量着二人。 傅楚窈也打量着安安。 ――安安穿的是条白底灰格子的半身裙,鹅黄色的薄毛衣领口那儿,露出了白色确良的衬衣领子,两侧耳边都结着了一条长长的辫子,然后将辫梢挽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大大的环,还各扎了一朵清新的浅黄色蝴蝶结……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清新可人。 何潇深呼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按压下心中的怒火,强笑道,“老武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安,罗安安,那个……她是我对象。这不是想着,上回你没见着吗?趁着你和你对象在,我就带她过来……大伙儿见个面。安安?” 罗安安立刻乖巧地上前,先是冲着武俊佑喊了声“俊佑哥好”,然后又冲着傅楚窈甜甜地喊了一声“阿窈妹妹好”。 傅楚窈“卟哧”一声就笑出了声音。 武俊佑看着她。 她吐了吐舌头,也冲着罗安安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安安姐姐好!” ――讲真,这种……明知道大家都在装模作样,但又必须要装模作样……还真是好好玩啊! 武俊佑面无表情,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何潇挠了挠头,也走到了武俊佑身边的沙发那儿坐了下来。 傅楚窈则与罗安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傅楚窈又看了看武俊佑。 ――老武脸色铁青。 所以,他一定有话想跟何潇讲。 傅楚窈拉住了罗安安的手,“安安姐,我们去院子里玩……刚才听丁阿姨说,院子里有新移植过来的牡丹花呢!” 罗安安看了何潇一眼,这才笑道,“好呀!” 两个女孩儿手拉着手出去了,留下了武俊佑与何潇。 “你这么做,有意思吗?”武俊佑冷冷地开口。 何潇苦笑,“有没有意思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忍了。她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以前我还说……看在以前小时候的情分上,忍着她、让着她。,只要她不是太过分,我就……闭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你看看,她还要闹到军校去!现在全军区的人都知道我要吃癞蛤蟆!我何潇……先不说家里情况怎么样吧,难道我的个人条件就差到这地步?连个媳妇儿都找不到?”何潇越说就越生气。 武俊佑冷冷地说道,“所以你就找个人来演戏?” 何潇一愣。 他顿时紧张了起来,然后朝着小客厅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轻声说道,“嘘……” 武俊佑冷笑。 “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何潇悄声问道。 武俊佑懒得理他。 何潇顿时有些惴惴不安。 ――他也是被气狠了,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本意只是想让秦慕雅知道一下,他不是非她不可的! 可是,自从刚才亲眼看到了秦慕雅对待丁澜的态度以后……何潇心里第一次开始认真盘算,秦慕雅都已经二十三四岁了,可她家里长辈把她给惯成了这副样子…… 她真的合适做为他的妻子? 要不,就趁这机会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何潇,还就真的不娶她秦慕雅了! ------------ 第三百五十二章温柔小姐姐(五) 傅楚窈与罗安安一块儿去了院子里。 之前丁澜哄秦慕雅的时候,曾经说过,院子里有新移植来的牡丹花…… 而且她还特别强调,是因为秦慕雅喜欢牡丹花,所以才特意移植过来的。 可是,傅楚窈和罗安安在秦家的院子里转了大半天……并没有看到牡丹花啊!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 半晌,罗安安指着院子角落里的几株,看着像干枯了的树根似的几株玩意儿说道,“新移植来的牡丹花……是不是就是这个?” 傅楚窈看了一眼。 ――她以前住乡下的时候,也常常上密林边缘去转悠,要是看到了什么草药,总会连根刨了,往家里移植。 所以说…… 呃,是的,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有的。所以知道,一般刚刚移植过来的植物,都会把枝叶都剪去,只保留茂盛的根部、以及主枝。 前世的傅楚窈当然也见过牡丹花。 牡丹花端庄、典雅、大气……只要是见过这种花儿的人,很少有不喜欢的。 而在十分钟之前,当她听到丁澜劝解秦慕雅,让秦慕雅出来看看新移植的牡丹花的时候……嗯,好吧,人在生气的时候,看看美丽的花儿草儿什么的,确实心情会好转。 可是,依着秦慕雅那跟爆竹似的、一点就着的性格……要是她在气头上,被人哄着说去看花的,结果气呼呼地跑来一看……得,这是花嘛,分明就是几丛枯枝好嘛! 所以…… 如果当时秦慕雅真过来看了“牡丹花”的话,会有什么反应,简直是可以猜想到的。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看向了罗安安。 也正好罗安安也看向了傅楚窈。 两人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傅楚窈忍不住就想起了,之前何潇因为秦慕雅用枕头砸丁澜的那一刻时,向她责问十七年前的事儿…… 这个丁澜看起来,也不是个善茬儿啊。 秦慕雅生长在这个环境里,有个居心叵测、使心眼儿捧杀的后母,又有个极度溺爱孙女儿的奶奶……以至于,她养成了现在这样性格,似乎是天经地义? 傅楚窈看向啊罗安安。 其实,在听到老武说,何潇处了个女朋友、还带回家里来见父母的时候,傅楚窈心里是有些慌乱的。 毕竟何潇才是秦家家长为秦慕雅挑的丈夫人选……要是何潇跟秦慕雅之间黄了,那么秦家的家长很有可能会把老武当成备胎。 但是,自打傅楚窈见到了罗安安、以及何潇与罗安安之间的相处模式之后……傅楚窈一下子就放了心。 ――这个罗安安,十有八九是何潇找来,专门气秦慕雅的吧! 原因有两个: 首先,何潇在当着罗安安的面与秦慕雅发生争吵时,罗安安的表现,太不像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了。打个比方吧,如果老武跟谁发生了矛盾,傅楚窈肯定气死了,不帮着吵就要帮着打……好吧,就算罗安安性格安静吧,但也不应该是看戏一样的好奇表情。 其次,就是何潇的表现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喝斥秦慕雅的时候,那种爱之深、恨之切……要换成老武跟秦慕雅发生矛盾的话,以前傅楚窈也不是没有见过,老武的眼睛里会蹿出一把怒火,恨不得当场就把秦慕雅削了的那种!绝对不会出现像何潇那样的纠结表情。 所以…… 毕竟何潇还是老武的发小不是? 那她还是不要拆穿好了。 眼下,寻找一个既安全、又不让人感到突兀的话题,才是尽两全其美之事。 傅楚窈想了想,问罗安安道,“……安安姐,你在哪儿上学呢?” 罗安安抿嘴笑道,“我已经上班儿了,在四五八厂的车间办公室,干点儿写写抄抄的活计。你……啊,我听过,你在医学院上学呢,是吧?学医累不累啊?” 聊工作、聊学习? 很好,这是个非常安全的话题。 傅楚窈就开始跟罗安安聊起了自己在学习、以及给人治病的过程中的一些小事儿…… 秦家院子的围墙,美观意议大于实用意义,就是半截矮矮的墙,墙上还用木板扎着镂空的栅栏。 所以,傅罗二人正说笑着,突然就看到有人骑了部自行车过来了,然后在院子外头停了下来。 傅楚窈与罗安安齐齐一怔。 那人在院子门口锁好了自行车,就推开了院门。 ――他是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浓眉大眼的,手里还提着个公文包,显得很是精神。 傅楚窈已经猜到,这人很有可能就是秦慕雅的父亲了。 她不由得朝着罗安安看去。 ――不是听说,何潇已经带着罗安安见过何、秦两家的家长了吗? 那罗安安应该是认识秦父的吧? 可是…… 也不知为什么,罗安安竟然下意识地就往傅楚窈的身后躲。 傅楚窈没法子了,只得往面上堆起了天真又灿烂的笑容,问道,“请问,您是秦叔叔吗?” 秦父一推门就看到,自家院子里有俩漂亮小姑娘? 嗯,其中一个他认得,好像叫做罗安安,上星期何潇那小子带了罗安安过来,还说罗安安是他的对象来着…… 怎么今天她又来了啊? 于是,秦父的注意力就放到了另外一个漂亮女孩的身上。 不得不说,这个主动开口说话的女孩子长得可真招人喜欢! 秦父便笑了,问道,“是啊!你是谁啊?” “秦叔叔好!我叫傅楚窈,是武俊佑的朋友。”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 第三百五十三章温柔小姐姐(六) 听说傅楚窈是武俊佑的朋友,秦父呵呵笑道,“……哦!原来你就是小武的朋友啊,好,好……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你奶奶还好吗?” “谢谢秦叔叔的关心,我和我奶奶都挺好的!”傅楚窈笑眯眯地答道。 这时,武俊佑和何潇在里头听到了外头她们的说话声音,连忙走了出来。 “秦叔!” “秦叔好。” 武何二人分别向秦父打招呼。 秦父朝两人点头、微笑,问了句,“……今天都休息啊?” 丁澜闻信也出来了。 见到丈夫,她一脸的惊喜,“老秦,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项目负责人有事儿,我在那儿呆着也是呆着,今天回,明天一早再去,也是一样。”秦父解释了几句。 丁澜笑道,“那,我赶紧让她们加两个菜!” “不用麻烦了。” “要的要的,反正家里也有客人!”说着,丁澜侧过身,又打开了客厅的门,将秦父迎了进去。 跟着,丁澜从鞋柜那儿拿出了一双男式拖鞋,弯腰将拖鞋摆放在了地上。 秦父道,“这些小事儿我自己能做,你当心你自己的身体。” 丁澜羞涩一笑,“我就爱做这个。” 说着,她又回头,看了看傻站在院子里的众人,清了清嗓子,对何潇说道,“何潇啊,要不,你们上外头去找找慕雅和湘儿吧,也差不多就要吃饭了!”说完,她就进了客厅。 傅楚窈看向了何潇。 何潇无可奈何,对武俊佑说道,“走吧!” “关我屁事。”武俊佑淡淡地答道。 何潇被气得…… 他拔腿就往院子外头走。 可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回头对罗安安说了句,“……走啊!” 罗安安连忙追了上去。 等何罗二人走远了,傅楚窈才把武俊佑拉到了一边,指着墙角下,那几丛如枯枝一般的树枝,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我们来赏一下牡丹花嘛!” 武俊佑也不傻。 他对傅楚窈说道,“没事儿,就捱一顿饭的时间……吃完了饭,邬奶奶就要歇午觉,正好咱们就能告辞离开。”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了。 没过一会儿,何潇与罗安安就把秦慕雅和何湘给找了回来。 众人齐齐进了客厅。 丁澜招呼着大伙儿洗手、入座,然后去把邬芳之迎了出来。 邬芳之的座位,跟秦慕雅捱在一块儿。 见了仍然嘟着嘴儿,却明显没那么生气的秦慕雅,邬芳之笑道,“……怎么,刚才还着急呢,现在看了牡丹花以后啊,可开心了?” 众人齐齐一愣。 秦慕雅也愣了一下。 她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什么牡丹花好嘛! “还成吧!”秦慕雅嘟囔了一句。 傅楚窈借着挟菜吃的空当,朝着丁澜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丁澜就跟没听到似的,仍然笑眯眯的。 傅楚窈把挟到的那一筷子菜塞进了嘴里。 啊…… 这是什么菜啊,口感像肉,但为什么是死甜死甜的? 傅楚窈连忙又看了一眼……她刚才挟过的菜。 呃,明明从外观上看,那应该是一盘子烧得有点儿糊的红烧土豆块吧? 好吧,这么甜…… 也有可能是拔丝土豆块?不,应该是拔丝五花肉! 可就算是拔丝五花肉,也应该是正常的红烧肉的烧法,然后在表面淋一层热糖浆吧?这么一来,就算五花肉的表面有甜甜脆脆的糖面儿,但里头应该是咸鲜味儿的肉块才对。 但是,被她含在嘴里的那块如蜜糖一样甜的、而且还一大坨的肥肉……却是死甜死甜的,除了甜以外,什么味道都没有,而且那五花肉还不是炖得很烂的那种,就是熟了……咬在嘴里,能吃出满嘴的猪油味儿。 傅楚窈没能忍住,将嘴里的甜肉给吐了出来,小心地放在了桌上。 “喂!在别人家吃饭,要不要这么没礼貌啊!都吃进嘴里了还吐出来……没道德!”秦慕雅冲着傅楚窈不客气地说道。 傅楚窈没理她,转头朝邬芳之说道,“对不起啊邬奶奶,这个……太特别了我吃不下。” 邬芳之倒是挺喜欢傅楚窈的天真率直,便笑道,“没事儿,吃不下就别吃,这玩意儿我也吃不下……不知道慕雅的口味怎么这么奇怪,非要吃这种甜腻腻的五花肉。” 闻言,傅楚窈不由得看向了秦慕雅,还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怎么了?”邬芳之见她面色有异,不由得开口询问。 傅楚窈认真说道,“慕雅姐年轻,这些东西吃吃倒没什么……您可要多留心,这样儿的搭配组合,肥肉油脂高、糖也是高热的……人年纪大了,肠胃也娇贵,当心吃了这个会腹泻。” 邬芳之一愣,恍然大道,“我就说呢,难怪前段时间总是腹泻不止……原来是吃了这个!” “胡说八道!我常常吃啊,我就没拉过肚子……还不是乡巴佬没见识,哼。”秦慕雅闷闷不乐地说着,然后挟了一筷子的拔丝甜肉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吃了。 傅楚窈心想,就算你年轻,这么高脂高热的东西吃了,一样会三脂高……不过,秦慕雅一看就是那种完全不会听别人意见的人,所以她才不要告诉秦慕雅呢,何必自找没趣? 再说了,老武说得对,这个秦家乱七八糟的……还是吃完了就赶紧撤吧! 所以傅楚窈啥也不说,就捧着碗,挟了条青菜,慢吞吞地吃着。 何湘温温柔柔地劝秦慕雅道,“慕雅姐,阿窈又不是针对你的,你啊,有时候就得好好听听别人的意见!更何况,阿窈和她奶奶还是精通医术的,多听听她们的意见总不会错……对吧邬奶奶?” 邬芳之听了,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慕雅瞪了傅楚窈一眼,恨恨地“哼”了一声。 ------------ 第三百五十四章温柔小姐姐(七) 听了何湘的话,傅楚窈的心头浮起了怪异的感觉。 好吧,以前在连城的时候,傅楚窈就知道秦慕雅的毛病――秦慕雅这个人,在上桌吃饭的时候,她是不会自己挟菜的,非要让身边的人帮着她挟菜不可。 可武俊佑一向不理会秦慕雅;现在的何潇又是一副正在跟秦慕雅赌气的样子……所以坐在秦慕雅身边的,就只有何湘了。 其实傅楚窈已经想把“甜肉”这事儿揭过去了。 而且她刚才其实已经很含蓄地讲了,像甜肉这样高脂高糖分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无益…… 可坐在秦慕雅身边的何湘,不但一块又一块地挟了甜肉给秦慕雅吃,居然还一脸好奇地向傅楚窈提问,“阿窈啊,刚你说的这些高脂高糖的东西……要是吃多了,会怎么样啊?” 傅楚窈微微一笑。 ――她又不是傻子,也不想给谁当枪使…… 于是,她扮了个鬼脸,冲着秦慕雅吐了吐舌头,然后俏皮地说道,“……也没什么,但是会变胖!胖得就像气球那样,然后飞到天上去!” 秦慕雅生气了,冲着傅楚窈重重地“哼”了一声。 傅楚窈笑笑,然后又努力板着一张脸,说道,“慕雅姐,你还记得许翠嘛?” 秦慕雅一怔。 “你要是再这么没有节制的吃甜肉啊……许翠儿有多胖,将来你就有多胖!你也不是没见过,许翠是把红烧肉当成零嘴儿在吃的!”傅楚窈摇头晃脑的说道。 许碧被车撞了以后,秦慕雅也曾经跟着傅楚窈、武俊佑和何潇去徐家找许翠谈判,所以确实有亲眼看到许翠有多胖、以及许翠确实把红烧肉当成零嘴儿来吃的。 所以,即使秦慕雅很有些下不来台,但这一次,她并没有气冲冲地跑出去。 正好这时,何湘一时没能收住,习惯性地又挟了一块甜肉放进了秦慕雅的碗里。 秦慕雅顿时怒视着何湘,不客气地说道,“你就这么想让我变成球?我胖成球了,你很开心吗?” 何湘一滞。 “慕雅姐,我、我不是有意的。”她眼圈儿一红,哽咽了起来。 丁澜立刻说道,“慕雅,你这是干什么,湘儿她也是为你好……” 秦慕雅最不耐烦看到丁澜。 丁澜不开口还好,只要丁澜一开口,秦慕雅是必定要怆她的。 所以秦慕雅不服气地把饭碗一放,冲着丁澜就…… “好了!吃饭。” 武俊佑淡淡地开了口。 说来也怪。 席间明明就是三代同堂,武俊佑也明明就属于最年轻的一辈儿。 可他这么就是吐出了这么几个冷冰冰的字……连就傅楚窈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连忙乖乖低头,捧碗吃饭。 秦慕雅张了张嘴,那已经准备好了满肚子的酸言酸语一下子就被憋回了腹里。她郁闷地看了武俊佑一眼,然后低下头,委委屈屈地吃起饭来。 但傅楚窈还是没能忍住。 她趁着挟菜的空当儿,挟了一筷子菜,又顺势看了何湘一眼。 何湘的眼圈也有些发红。 而且…… 她正用幽怨的眼神看向了武俊佑。 傅楚窈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继续吃饭。 只是,等到她把桌上所有的菜式每一道都挟了一筷子试过以后,这才明白过来,为啥早上老武在带她来秦家之前,非要先让她吃饱了。 敢情秦家用来宴客的菜肴全是甜的啊! 难怪…… 她转头看向老武,不由得啼笑皆非。 原来这家伙不声不响地吃着饭,扒饭的动静特别大,但实际上,他虽然把碗和筷子撞得叮当响,却根本没吃多少。 傅楚窈莞尔一笑。 她也觉得着老武的样子,开始热热闹闹地用筷子撞起了碗,假装自己吃得多快活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 好像大伙儿都跟她和老武一样?虽然筷子和碗的撞击声音显得特别热闹,但实际上,并没有几个人愿意挟一下菜。 有了武俊佑这尊镇宅大神在,秦家的这顿饭……总算在众人的沉默不语中、以及碗筷们的热情撞击声音中圆满结束。 其实邬芳之对于傅楚窈来说,本来就只有面子情,也不是真的关系有多好。虽然说,人年纪大了,身体确实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舒服……要是放在没事儿的时候,她倒也很愿意找傅楚窈来聊聊天,谈谈养生之道什么,倒也挺好。 可问题就是…… 目前对于秦家、何家来说,最近正值多事之秋。 所以,当武俊佑带着傅楚窈要告辞的时候,邬芳之也就没拦着,只是带着疲倦的笑容对傅楚窈说下回再来玩儿…… 于是武俊佑带着傅楚窈、何潇带着罗安安、何湘,众人齐齐告别了秦家家长们,一起离开了。 在走出了秦家院子时,傅楚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二楼房间里的玻璃窗那儿,映出了秦慕雅的脸…… 楼上的秦慕雅大约是没料到傅楚窈会突然回头看,而且还一眼就看到她……恼怒之下,她撅着嘴儿就闪到了一边。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哼,小样儿…… 她继续盯着二楼那窗玻璃窗看。 果然,没过一会儿,秦慕雅又伸了个头出来,眼巴巴地看着楼下的人们。 也不知道为什么…… 傅楚窈总觉得秦慕雅那赌气、又委屈的样子,像极了家里的大黄狗刚刚才跟着她们从乡下迁到城里的时候――既有满心的不情愿,却又有着对现实的无可奈何与妥协。 ------------ 第三百五十五章温柔小姐姐(八) 众人站在秦宅门口。 何潇提议,“老武咱去外头再吃一顿吧,刚我都没吃饱。” 武俊佑想也没想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你们去吧,我和阿窈不饿,早上早饭吃太饱。” ――阿窈来京城这么久了……下周她都要回连城了,他都没时间跟阿窈好好处一下。现在好不容易有一点点的时间能好好处处……他会把这时间浪费在跟何潇吃饭上? 最近何潇也在军校进修,那从星期一到星期六,几乎每天的一日三餐,他俩都在一块儿吃好不好! 武俊佑拉着傅楚窈就走。 “阿窈妹妹!”何湘突然扬声喊道。 傅楚窈应声回头。 “阿窈……下星期就要回苍云省了吧?”何湘笑着说道。 傅楚窈点点头,大大方方地说道,“是啊!” 何湘便笑道,“……那,不如一起聚聚?也好让我哥哥请你吃饭顿饭,多谢你在连城多多照顾了他。” “不用啦!就是件小事儿,连我俊佑哥与何潇哥都没放上心上,何湘姐,你就不用介意啦!”傅楚窈笑眯眯地说着,还跟着武俊佑朝外头走了几步。 按说,她和武俊佑急于离开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 何潇甚至还很客气地冲着傅楚窈说了句,“……阿窈妹子啊,那,下回你来京城我再请你吃饭啊!” 可何湘却急急地跟了上来,一手就拽住了武俊佑的胳膊,“俊佑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透出了几分迫切与嗔怪,还有几分不明不白的委屈。 武俊佑拉着傅楚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何湘,奇怪地问道,“什么?” 何湘看了傅楚窈一眼,又看看武俊佑,眼圈发红。 也不知为什么,何湘心虚地看了傅楚窈一眼,懦懦地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你、你忘了以前的事吗?” 武俊佑莫名其妙,“……以前什么事?” 何湘一怔。 “你、你不记得啦!”说着,她咬住了嘴唇。 武俊佑不耐烦她的磨磨叽叽的,就拉着傅楚窈继续往前走,还扔下了一句,“……有事儿以后再讲,今天我跟阿窈还有事儿呢!” 傅楚窈不动声色,笑眯眯朝何湘挥了挥手。 何湘“哎哎”了两声,见二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心里着急,便将手卷成了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喊道,“哎,阿窈!你可得好好看着俊佑哥啊,他,他身上有伤呢!” 傅楚窈一怔。 ――老武身上有伤? 好吧,军人身上带伤,这听起来……还有点儿可能性。 但问题是,何湘是怎么知道的? 傅楚窈的手,正好被武俊佑紧紧地牵着…… 于是,她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手心,却回过头,冲着何湘甜蜜蜜的笑,“好咧!” 武俊佑带着她走回到了吉普车那儿,又领着她上了车。 可是,傅楚窈却阻止了他想要启动车子的举动。 “俊佑哥,你身上有伤呀?”她歪着脑袋,故作天真地说道。 武俊佑看着她。 他当然知道,她不高兴了…… 但她为什么不高兴? “说话啊!你哪儿伤着了?我就是医生,说!哪儿伤了我给你治!”傅楚窈再也装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武俊佑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没受伤!真没有!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了,我们当兵的,就算是执行军演和任务……那个,一个军官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家卫国啊?” “那她干嘛说你受伤了?”傅楚窈冲着他高高地扬起了下巴,满脸都写着“我不相信你,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武俊佑沉思片刻。 “一定要说受伤的话……在剪指甲的时候遇上了急军令,不小心剪破了点皮……这种事情是有的。但这种不靠谱的事,明显是她哥哥干得比较多吧!”他说道。 傅楚窈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 “何湘喜欢你!”她很肯定地说道。 武俊佑被吓一跳,“别瞎说!” “以我女人的直觉……武俊佑,我告诉你,我肯定不会猜错!”她气呼呼地说道。 他嗤笑,“你算哪门子的女人!想当女人也得……两年八个月以后!” 傅楚窈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哎,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说,你不会是……不知道何湘在喜欢你吧?”她怀疑地盯着他。 可武俊佑却压根儿就没把她的话给当成一回事。 “别开玩笑了!我刚到秦家来的时候,何湘还不到一岁。当时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啊,就是我去她家找何潇玩儿的时候,何湘在尿布上拉了大便……保姆还支使我和何潇去给何湘洗屎布呢……哎那黄黄的一大坨……” “那时候我也小,不懂事儿,当场就呕了……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何潇每次打不过我的时候就骂,说回去我让我妹拉泡屎臭晕你……再后来,我们长大了,何潇再开这种玩笑的时候,有一次何湘真生气了……我们才不开这个玩笑了的。” 武俊佑回忆道。 他还没说完,傅楚窈已经被笑得前俯后仰的。 看来,青梅竹马固然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长处,但如果这种情感没能在合适的时候转化成男女间的感情的话……被人惦记一辈子的婴儿期、还拉屎拉尿什么的,也是挺难为情的。 特别是,老武从记事起就一直寄人篱下,他一定是非常渴望离开那个环境的。 所以…… 对何湘来说,最不幸的,就是老武把她也划到了想要脱离的那部分环境之内。 而对老武来说,在他孤独无助、饱受欺凌的童年里,何潇兄妹俩应该是他对这段往事仅有的的、比较好的回忆。所以老武更加愿意把何湘看着何潇那样,对她是有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的。 但绝那不是爱。 这大约也就是,老武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何湘,也就从来都不知道何湘对他抱着……别样情愫的原因。 好吧,分析完毕。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 “你真不知道她喜欢你?”她就是非要揪着这个不放,哼! 武俊佑叹气,“你别瞎说行不行?以后我跟她……还要做兄妹的。” “那,何家人,就没想过让你当他们家的女婿啊?”傅楚窈酸溜溜地来了一句。 武俊佑道,“如果我家里还有人……无论是谁呢,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又或者是外公外婆他们……随便哪一位在世呢,说不定他们也会高看我一眼。只可惜……” 说着,他摇了摇头。 傅楚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武俊佑又道,“早些时候,本来他们也有打算,要不就让秦羡文娶了何湘,要不就让秦慕雅嫁进何家……以前秦羡文对何湘也是很好的,呵护倍至的那种。但不知他们闹了什么矛盾,后来秦羡文一声不吭地走了。” “秦羡文走了好几年才捎了个信儿回来,说参加了海军,也不知道在哪个海岛上驻守,而且他服的还是志愿兵的役,至少也得服九年兵役……现在算算,大约两年后,秦羡文也该回来了吧!” 听到这儿,傅楚窈突然有点儿明白了。 ――之所以秦家人这么宠爱秦慕雅,是因为这一家的第三代人,秦羡文远走海岛七八年,只剩下了秦慕雅一个,邬芳之又怜惜孙女儿有个后妈,能不把她往死里宠嘛! “能走了吗?”武俊佑问道。 傅楚窈咬着嘴唇、歪着头看向他。 那好吧! 既然他认错态度良好,那她就……决定原谅他了! 她点了点头,还自动自觉地拉上了安全带。 武俊佑忍不住抿嘴一笑,嘴边现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他启动了车子。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这才嘟着嘴儿后知后觉地问道,“喂喂喂!你这是带着我上哪儿去呢?” 武俊佑微微一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刚你不是说,你就是医生?我哪儿伤了都能找你? 所以…… 好吧那就找个地方,咱们好好的检查一下身体啊! ------------ 第三百五十六章你侬我侬 武俊佑直接开着车,带着傅楚窈回到了首都医科大学附近的那家招待所。 傅楚窈觉得很稀奇,便问他,“……俊佑哥,所以,呆会儿我就回去了么?” “做梦。”武俊佑冷冷地说道。 她吐了吐舌头。 他去开招待所开了个房间,带着她上了楼、回到房间里,然后往床上一躺,说道,“来吧!” 傅楚窈一呆。 喂! 大白天的,他想干嘛? 她涨红了脸。 “喂!武俊佑,你你你……你干什么?”她站在床前,两手叉成了茶壶状,怒问道。 他奇道,“不是你说的,你是医生,要给我治病来着?” “那你哪儿病啦?”她没好声气地问道。 他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道,“相思入骨算不算?” 呃,在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他不要这么情深款款地跟她说话!也不要用这样痴黏的眼神看着她好不好! 傅楚窈只觉得……他的眼神灼热无比,烫得她就快要化掉了!而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又如同浓稠的蜜糖……她倒是已经预知到了莫名的危险,想逃、可两腿发软……逃不掉。 武俊佑见了她那副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走过去,一个公主抱,将她抱了起来,又朝着大床走去…… 傅楚窈口干舌燥的,一颗小心肝儿怦怦狂跳的起来。 “俊、俊佑哥,你、你别欺负我……”她面红红的说道。 武俊佑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然后他也上了床。 这大白天的……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傅楚窈也没有大白天就上床的习惯,就是眯午觉,也得防着不能睡太过、所以一般她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所以就更别说,这会儿武俊佑还躺在她的身边了! 她浑身僵硬,甚至连眼神都有些惊恐。 武俊佑板着脸,冷冷地扫视着她…… 殊不知,他心底里差点儿就笑了场! 这小妖精,平时仗着他喜欢她,不是耀武扬威的、就是阳奉阴违的。还很少看到她……这么害怕的样子。 嗯,一定要好好逗她玩玩。 他眯起了眼睛,使目光看起来更加冷漠凌厉。 傅楚窈则瞪大了眼睛。 他慢慢凑了过去,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楚窈这才回过神来。 ――她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 在京城早春微寒的季节里,他的怀抱显得格外温暖。 而此刻,他正低下头,看着她微微的笑。 回过神来的傅楚窈有些面红,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听着他强有力的咚咚心跳声音……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七手八脚的挣开了他,跪坐在一旁,“俊佑哥,你趴着!” “什么?” 她娇嗔,“你趴着嘛,我给你按摩!” 按摩? 武俊佑想了想,果然改成了趴姿。 只是,他小心翼翼地挪了个位置,以避免某处硬绑绑的部位硌着疼。 傅楚窈跪在他身边,给他按压起了肩膀、脊椎、以及颈脖的位置。 不得不说…… 刚开始的时候,武俊佑是觉得有些难受的。 身体的某一处涨鼓鼓的、本来就憋得难受,然后她那双小手还不停地在他身上点火…… 可没过一会儿,他越来越觉得……她按摩的力度和手法真是很好!不知不觉的,他就全身放松了下来。 傅楚窈被累得气喘吁吁的。 直到,她听到了……老武发出的均匀呼吸声音与微弱的鼻鼾声。 她微微一笑。 又咬牙帮着老武多按摩了一会儿,她才依偎在他身边,汲取着他身体的温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结果两人这一睡…… 等武俊佑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 这一觉可谓睡得……实在是畅快淋漓! 可他却突然反应过来,这一天,也就过完了。 他不由得有些懊恼。 屋里已经黑了,但窗户外头还隐约透出了一点儿光。 武俊佑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身畔小人儿的身上。 他只能隐约看到她的大概轮廓。 ――她用手垫枕着脸儿,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就肉嘟嘟地被托在了她的手心里。 武俊佑一笑。 他低下头,吻上了她娇嫩嫩的脸儿。 好一番捉弄,他好不容易才把她给弄醒了。 傅楚窈揉着眼睛坐起身…… 武俊佑下了床,把房间里的电灯拉开了。 “俊佑哥,几点了?我好饿……”少女娇滴滴地说道。 武俊佑回头看了她一眼。 刚睡醒的少女神态慵懒,面色红润,眼神也有些迷离…… 他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武俊佑吞了一口口水,努力压下心底……隐约有些控制不住的欲望,对她说道,“阿窈乖,快起来把头发拢一下,咱们去外头吃饭去。” “我不去,我累!俊佑哥,你去买了回来给我吃……”她好累,所以要撒娇! ――买吃的回来……给她吃? 也不是不可以。 但现在,他需要一个嘈杂、热闹的环境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否则…… 武俊佑比较担心的是,到时候不是她吃东西,而是他把她给吃了…… “阿窈乖,听话!咱们去外头吃好吃的。”他柔声哄道。 傅楚窈嘟着嘴儿有些不乐意。 但最终,她还是乖乖地起来了,把衣服整理好,又把头发拢了一下,然后就跟着武俊佑出了门。 ------------ 第三百五十七章意外的邂逅 夜幕下的医科大学门口,学生们因为下了课、放了学……几乎都蜂涌着出了校园。 所以学校门口的小馆子、杂货铺、录像厅里挤满了人,除此之外,还有好些小贩,有的背着扛着箩筐和背篓,有的推着板车、独轮车,还有的索性摆起了地摊儿,都在奋力地叫卖着自己的商品。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出了招待所,走了一段路,找了家看起来还算比较干净的小馆子,走了进去。 两人其实也就是早上的时候饱饱地吃了一顿。 到现在,连傅楚窈都有些扛不住了…… 武俊佑一口气点了红烧肉、豆角粒炒腌菜肉沫、蒸水蛋、一份炒青菜这样的家常菜,又点了米饭和一大碗的清水挂面。 上了菜以后,两人就开始了狼吞虎咽。 傅楚窈用勺子刮着浅盘里蒸水蛋,一勺又一勺的吃……一口气吃了大半盘子,这才觉得熨帖了肠胃。 她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始端起了饭菜,秀气地吃起了饭菜。 而武俊佑则用红烧肉的肉汁与豆角粒来浇淋挂面。 他知道傅楚窈更喜欢吃米饭,所以就把那一大碗淋了肉汁的挂面如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然后等到了傅楚窈吃饱,放下了碗筷摇头说不吃了,他才让饭馆老板又添了两碗饭上来,就着傅楚窈吃剩的那些菜肴,一口气吃个精光。 吃饱了饭,两人都不想动了,就坐在椅子上休息。 傅楚窈就问,“俊佑哥,你还是明天一早走么?” 他“嗯”了一声,说道,“……你下星期过了周末再回,嗯,等我星期天过来,再带着你去买火车票,到时候咱们还能再呆上一天……我们买星期天晚上的车票,这样,你到省城的时候,正好是白天,也……” “傅师妹!” 有人惊喜地喊了傅楚窈一声,打断了武俊佑还没说完的话。 傅楚窈转头一看。 ――宋嘉实? 原来,宋嘉实就站在小馆子的门口,一脸惊喜地看着傅楚窈。 而宋嘉实的身边还跟着一大堆人……有男有女的,其中有几个还挺眼熟,看着像米老师的学生。 饭馆老板连忙过去打招呼,“……哎,同学们,进来用餐吧,经济实惠,丰俭由君啊!” 只是,在这些人里,除了宋嘉实和一个清秀的女生留下来之外,其他的人们只是朝这家小馆子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就摇了摇头,离开了。 宋嘉实走进了饭馆。 跟在他身边的那个清秀女生看了看这饭馆的装修与桌椅什么的,显得有些不安。 傅楚窈连忙向宋嘉实打招呼,“宋师兄啊!你们……也来吃饭?” 宋嘉实盯着她的脸,点点头,又解释道,“今天小魏师妹过生日,我们几个男生就约着一起出来,请大家吃饭,你……” 说着,他的眼神就转移到了武俊佑的身上。 傅楚窈听了,连忙笑眯眯地对那清秀女孩说道,“啊,魏师姐,祝你生日快乐啊!” 梳着两条辫子的小魏红了脸,低下头用两只手不住地搓着衣角,也没答话…… 而那边,宋嘉实越看武俊佑,脸色就越不好看。 “傅师妹,这位是……”他指着武俊佑,问傅楚窈。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为二人引见,“宋师兄,他是我对象、武俊佑。俊佑哥,这位是宋师兄,他跟我一样,都是跟着米老师学习的。” “幸会。”武俊佑淡淡地说道。 其实前几天的时候,宋嘉实就已经听到朱玲芳等人说起,礼拜天的时候,傅楚窈会和她的对象去对方家里见家长。 今天可不就是礼拜天? 而且现在都已经天黑了……按理说,她见完了对象、对象把她送回学校,然后两人一块儿就在附近吃个晚饭,这很正常。 所以说,坐在傅师妹身边的这个……五官俊美、气质冷漠的男人,就是她的对象了? 虽然这只是宋嘉实这么猜猜而已,可当他亲耳听到傅楚窈亲口说出,武俊佑是她的对象以后……他的脸色还是在一瞬间就差到了极点。 “你好。”宋嘉实没精打采地朝着武俊佑打了声招呼,目光又转移到了傅楚窈的身上。 傅楚窈笑眯眯地问宋嘉实道,“宋师兄,那你们……在这儿吃吗?” 小魏拉了拉宋嘉实的衣角,小小声说道,“宋师兄,咱们还是别在这家吃了,这家一看就贵!陶师兄已经去了前面的那家馆子……” 似乎有人在外头朝着小魏和宋嘉实喊了两句什么。 小魏“哎!什么?”的应了一声,然后抬头看向宋嘉实,脸蛋儿红扑扑的,“宋师兄,我们走吧!陶师兄他们已经在那边坐下了来了,宋师兄,师兄?” 宋嘉实如梦初醒。 “魏师姐、宋师兄,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呃,祝你们玩得愉快!”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小魏朝她点点头,把宋嘉实给拖走了。 傅楚窈应付完同学,转头看向武俊佑,“俊佑哥,我们也吃好了,付了帐就走吧?” 武俊佑已经陷入了怔忡。 她一连喊了他好几声…… “什么?”他突然如梦初醒,反问她一句。 傅楚窈有些无语。 “俊佑哥,你怎么了?我刚说,咱们吃好了就走吧!”她嗔怪道。 他恍然大悟,“好,我先付帐……” 她无奈地说道,“我已经付过帐了!” 武俊佑一怔。 她笑着站起身,朝他伸出了手。 他“噌”的一下子就站起了身…… “咣当!” 他用力过猛,将把椅子给撞倒在地。 傅楚窈不禁有些奇怪。 ――老武他怎么了?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而武俊佑撞翻了椅子…… 他也不知道去扶,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把倒在地上的椅子。 “俊佑哥……” 傅楚窈没法子,只好弯下腰,想把那椅子给扶起来。 饭店老板连忙过来了,“我来我来……不好意思啊二位,这椅子挡着你们了。” 武俊佑似乎被饭店老板的话给吓了一跳! 他突然一把就抓住了傅楚窈的手,带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饭馆。 ------------ 第三百五十八章崩溃 傅楚窈被武俊佑拖着,一路踉踉跄跄地朝招待所走去。 “俊佑哥!俊佑哥……疼、疼疼疼!” 傅楚窈被他那如铁爪钢钩一般的大手给抓着手腕儿,疼得眼泪汪汪。 可武俊佑却恍若不闻。 他直接带着她走进招待所、上了楼、进入房间、反锁上门,然后一把拽住了她幼细的手腕,将她狠狠一推! 傅楚窈扑倒在了床上。 “俊佑哥……” 傅楚窈委屈巴巴地从床上挣扎着抬起了半身,用不依的、娇嗔地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可是…… 她突然怔住了。 老武他、他瞪着一双……充满了惊惧与不敢置信的眼,正死死地盯着她? 怎么了这是? 他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还没见过他……这么害怕的样子。 傅楚窈满心疑问。 “俊佑哥,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武俊佑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说道,“……这学,咱不上了。从明天起,你再也不要踏进医科大半步!军校我也不上了……咱们这就回老家,以后,以后哪儿也不去了!咱们就守着奶奶,带着南瓜仔一起过……” 傅楚窈一头雾水。 “为什么啊俊佑哥……我,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考过了八门科目的……我都已经通过了三分之一的课程了,我……” 武俊佑暴喝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没听到吗?”他怒火滔天地说道。 傅楚窈不吭声了。 现在的老武,就跟一块被烧红的烙铁似的…… 她再跟他对着干,无异于火上浇油。 而他并不是一个拥有世俗眼光的人,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正在考首都医科大的函授课程。以及,明明之前他还很支持她的,直到…… ――直到刚才,他看到了宋嘉实。 所以,宋嘉实……有什么问题吗? 想了想,傅楚窈朝着武俊佑张开了双臂,用娇滴滴又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说道,“好,俊佑哥……我听你的话,咱们不上学了,咱们回老家去,好不好?” 武俊佑喘起了粗气。 她的怀抱…… 是他一生向往的归宿。 于是,他红着眼圈朝她扑了过去。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将她的头、她的脸、她的身子……甚至是她的整副身体都紧紧地护住,想只拼了命也要保护鸡仔儿不被老鹰抓走的老母鸡似的。 他力度之大…… 简直令傅楚窈感到窒息,甚至怀疑……她会不会直接被他揉进他的体内,与他合二为一? 就在她感到有点儿喘不过气,想要挣扎的时候…… 她清楚地听到,他发出了一声弱泣的抽泣。 傅楚窈顿时呆若木鸡。 ――老武哭了?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武俊佑简直伤痛欲绝! 他紧紧地抱着她,因为抽泣,身体有一定程度上的抽搐……傅楚窈也借此,恢复了自由的呼吸。 “俊佑哥……俊佑哥……我在这儿呢……俊佑哥……我好好的呢……俊佑哥……” 她缓慢的、一声又一声的、乖巧又温柔地躲在他怀低声呢喃。 也不知过了多久…… 武俊佑似乎慢慢控制住了失控的情绪,开始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吻。 而傅楚窈的嗓子却干渴得快要冒烟。 “俊佑哥,我渴了……”她窝在他怀里,可怜巴巴地说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 他下了床,复又过来,一个公主抱,就把她抱了起来…… 傅楚窈一怔。 他已经抱着她,走到了房间里的桌子那儿。 ――桌上有开水瓶,还有两只杯子。 傅楚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是不想跟她分开,所以才会……连倒水喝,也要抱着她一块儿过来。 傅楚窈心情复杂。 他抱着她,所以没手倒水给她喝了。于是,她动手,从开水瓶里倒了些开水出来,先把杯子涮了一下,然后将残水倒进另一只杯子里;然后再将开水倒进这只已经涮过的杯子里,微微地吹凉,喂给武俊佑喝。 他摇头。 她非要他喝。 他没法子,只得喝下了……一整杯水。 傅楚窈拿着空杯子得意地看着他,抿着嘴儿直笑。 然后,她用那只喂过他喝水的杯子,又重新倒了一杯子水,吹得凉了,才一饮而尽。 她被渴得狠了,一口气灌了三杯水才觉得够。 而武俊佑也好脾气地抱着她,就站在桌前一直等着……直到她喝够了水、放下了杯子,他才又抱着她,回到了床上。 “俊佑哥……” 武俊佑道,“听我的,咱们离开京城,回老家去!” “俊佑哥!宋嘉实到底是什么人啊!你为什么这么怕他?”傅楚窈咬着嘴唇问道。 一听到宋嘉实的名字…… 武俊佑脸色大变! 他又喘起了粗气,而且眼睛再一次瞪得溜圆,又紧紧地抱住了傅楚窈。 傅楚窈被抱着,呆了半晌…… 她突然明白了―― 老武这样子,分明就是……怕她被抢走? 呃,她,会被宋嘉实给抢走吗? 为什么? 宋嘉实……他不就是个中日混血儿吗?她跟宋嘉实之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所以……这会有什么问题?以至于老武这么紧张? 而今天宋嘉实和老武之间见面的情形,可以让傅楚窈肯定,宋嘉实应该是不认得老武的。 所以说,是老武认识宋嘉实的?并且非常忌惮宋嘉实? 那,宋嘉实到底哪里厉害了?为什么老武这么害怕? ------------ 第三百五十九章突发状况 不管傅楚窈怎么问武俊佑…… 到底怎么了?宋嘉实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可武俊佑就是不答。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傅楚窈倦极、累极,就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 傅楚窈醒过来的时候,招待所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武俊佑在床头柜上留了张纸条给她―― “跟他保持距离,给你两天时间收尾,星期三一早,我过来接你……尽早回去。” 傅楚窈看着那张纸,陷入了沉思。 显然,老武昨天那么失态,而且不管她怎么逼问,他也一声不吭的…… 很有可能,是老武认识、或者知道宋嘉实是什么人。 只是,他没有防备,完全不知道宋嘉实居然会在昨天出现,所以老武他才会乱了阵脚。 大约是经过一夜的思量,他已经有了什么应付之策、或者是想法什么的。所以他才镇定了下来,不再继续昨天他对她如“你哪儿也不许去”那样简单粗暴的第一反应了。 傅楚窈当然信任老武。 老武的反应这么大……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要小心防范这个人。 但是,宋嘉实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老武这么紧张? 想到这儿,傅楚窈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心想――宋嘉实是中日混血儿啊!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他爸爸、还是他妈妈是日苯国的人,可他应该是从小就是日苯长大,所以他的口音也带着那么一丁点的异国腔调…… 难道说,宋嘉实是个特务? 这个想法把傅楚窈给吓了一跳! 可是,如果宋嘉实是特务的话,那老武的反应也太那啥了……不就是个特务嘛,报警把他抓起来就好了,也没必要怕成那样吧? 但话又说回来…… 如果宋嘉实真是特务的话,他为什么不去军队啊、政府啊这种比较敏感的地方获取情报?反而正大光明的来到了医学院留学?而且人家家里,听说还是个有钱人…… 不管傅楚窈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以及都想不出为什么。 她索性不想了。 匆匆收拾好自己,去招待所的柜台那儿退了房间……傅楚窈又匆匆地回了学校。 她彻夜未归,回到宿舍里的时候,另外三个女生正准备要出门。 见了她,三个人都朝她挤眉弄眼的…… 朱玲芳笑问,“昨天去见家长了?怎么样,还顺利嘛?” 冯晓芹也笑道,“你对象家在哪儿啊,怎么就去了一夜呢?哎,他跟你一块儿啊?” 张梅则什么也不说,就在一边嘻嘻笑。 傅楚窈涨红了脸。 “你们等等我,我、我跟你们一块儿走。”说着,傅楚窈也赶紧去拿了自己的斜挎包过来,跟上了大部队。 冯、朱、张三人都比傅楚窈年长些,还能不明白她为啥脸红吗? 当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起傅楚窈来…… 很快,大伙儿就走到了教学楼。 宋嘉实已经呆在这儿了。 就像往常一样,不少学生都簇拥在宋嘉实的身边……就连和傅楚窈一块儿,刚刚才走进课室的冯晓芹、朱玲芳与张梅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就朝着宋嘉实的方向走去。 傅楚窈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很快,米老师和褚飞沉过来给大家讲实例课程了。 下了课以后,傅楚窈跑去跟米老师说了下,说这两天她会再去看看乔姗姗。如果乔姗姗的情况比较稳定的话……那她可能就会离开京城了。毕竟这一趟出来了个把月,家里的长辈恐怕也着急了。 米老师是有点儿不想让她走的。 但是,人家家里的情况,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所以他也就劝了傅楚窈几句,说要是家里长辈的身体还好的话,最好陪着她一块儿来京城。毕竟呆在这京城里,无论是学习、受教育、积攒经验、还是对未来的发展,都要比呆在乡下强。 傅楚窈谢过了米老师,然后准备去看看乔姗姗。 其实,此时距离乔姗姗做完肿瘤切除手术已经大半个月了。 她的恢复情况一直挺不错的。 而且就在前天、星期六那天,傅楚窈还去看过乔姗姗。 可今天…… 当傅楚窈赶到乔姗姗的病房时,却正好看到卢玉珍站在病房外头掉眼泪。 “卢阿姨?”傅楚窈奇道。 卢玉珍闻声转头。 见是傅楚窈,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上前就拉住了傅楚窈,“楚窈!现在怎么办啊……姗姗她,她非要见她奶奶!我找了个理由,说等她好了就直接带她回乡下去……可她不肯,从昨天起,就闹着不肯吃饭,药膳也停了……” “昨天晚上我跟你乔叔叔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儿必须要在医院里解决。不然,要是拖到以后……万一她的情绪影响到病情的话,我们回去了,也是没办法控制的啊!所以、所以……” 说到这儿,卢玉珍深呼吸一口气,复又说道,“所以,现在你乔叔叔进去跟她说去了……楚窈,我好怕,好怕啊……这孩子跟她奶奶的感情太深了,我、我真怕……” 这时,从乔姗姗的病房里传出了乔松焦急地呼叫声,“姗姗?姗姗……啊,快来人!玉珍!玉珍……快去叫护士,医生!姗姗晕倒了……” 卢玉珍一怔,顿时“啊”的低呼了一声,两腿一软…… 傅楚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卢玉珍,然后狠狠地掐了一把卢玉珍的虎口穴,让她暂时稳住了身形,又催她,“快,你去叫医生和护士来!” 卢玉珍微喘了两口气,慌慌张张地跑了。 傅楚窈冲进了乔姗姗的病房。 ------------ 第三百六十章生命的意义(上) 听说乔姗姗晕倒了…… 傅楚窈立刻冲进了病房里。 乔松正一脸的焦急! 而乔姗姗则仰面躺在病床上,不住地一下又一下的抽搐着,口鼻处不断有微量的鲜血迸出。 想来,乔姗姗应该是急怒攻心才吐了血的吧! 傅楚窈不敢怠慢。 “乔叔,快,给我找点儿酒精和棉花过来!”她匆匆吩咐了乔松一句。 在这个时候,其实下针才是最快捷方便的救治方式。 ――刺气海穴、关元、百会、合谷、太冲等穴,就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可乔姗姗的身体刚刚才经历了那么大的一场手术,这会儿精神上又大受打击……所以傅楚窈可不敢冒这个险,用没消毒的毫针来给乔姗姗扎穴。 所以,傅楚窈只能用按摩的方式来救治乔姗姗。 ――按西医的说法,呕血致昏厥的病人,其实最怕的,就是呕吐物堵塞气管。用按胸、辅助呼吸的办法,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 可是,乔姗姗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外科手术,而且她的内脏因为之前被肿瘤所压迫,本来就尚在恢复期内…… 所以,按压心口是不科学的。 而且针灸与按摩的法门是不一样的。 于是傅楚窈拉过了乔姗姗的手,按住了她的内关穴。 没过一会儿,乔姗姗慢慢止住了抽搐,果然不再呕血了。 接下来,傅楚窈又按住了乔姗姗的合谷穴,按揉了一会儿;跟着,她又开始给乔姗姗按压了一下人中穴…… 当乔松去找护士要了酒精和药棉来时,卢玉珍已经带着医生护士赶了过来…… 而乔姗姗也已经悠悠醒转。 “姗姗……”卢玉珍哭得不成人样,“姗姗你干什么……” 乔姗姗睁开眼睛,麻木地看了看天花板,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你们……都出去,我,我想一个人呆着。”躺在病床上的乔姗姗闭着眼睛,虚弱地说道。 今天是曾教授的学生、赵伟值班,他立刻吩咐护士给乔姗姗漱口,再戴上呼吸机…… 傅楚窈则把乔松夫妇俩都劝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赵伟盯着护士们给乔姗姗测了血压、量了心监,这才带着护士们出来了。 “刚怎么了?姗姗不是一直都恢复得挺好的嘛!本来照她这进度,再呆上半个月,她就能下地自由活动了……”赵伟抱怨道。 傅楚窈快速地解释了几句。 赵伟不吭声了。 “多劝劝她啊……我们都不想她出事,毕竟她这场手术,多少人一起跟了下来……就是那些没在手术台上帮过她的人,也在她的术后恢复里……立下汗马功劳啊!再说了,年轻人,总要珍惜生命嘛!”说着,赵伟就离开了。 其实傅楚窈很能理解赵姗姗的心情。 她甚至有更深刻的体会。 ――前世的她,本来就跟奶奶相依为命……却也跟奶奶闹了一辈子的别扭。临到头了,奶奶去世了,她守着奶奶冰冷的尸体……才发现,这个世间这么大,真心在乎你的却没几个人。而最最在乎她的那个人,她却从来也没有好好对待过…… 只可惜,等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 前世的傅楚窈,比乔姗姗更可怜的是,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而乔姗姗比傅楚窈可怜的地方,则是乔姗姗从未与奶奶交恶,所以她奶奶的去世,肯定是一个更沉重的打击。 傅楚窈感同身受,所以也更能理解。 她叹了一口气,对乔氏夫妇说道,“卢阿姨,乔叔,你们就让姗姗冷静一下吧……这事儿这么大,她总需要时间来接收。放心吧,姗姗是个乐观的人,她以前的表现就这么好了……这一次,也不会差的,我明天再过来看看姗姗。” 乔氏夫妇只得点点头。 傅楚窈去找了赵伟,跟他说了一下乔姗姗的病情,然后也稍微说了一下,再过两天她就要回苍云省了。 赵伟有些吃惊,“你还回去啊?在这儿学习不好吗?在这儿,老师和同学也多,又有参与实例的机会,比你一个人呆在家里啃死书强多了!” “以后会来的……不过,总得先安排好了家里的事。”她笑眯眯地答道。 赵伟点点头,“那祝你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傅楚窈啼笑皆非。 接下来,她又去拜访了曾教授,以及给她上过课的另外几位教授,向他们一一道别。 办好了这一切,已经过了中午。傅楚窈去饭堂匆匆吃了饭,这才回了宿舍,把这事儿也跟舍友们说了一下。 老实讲,现在的舍友们对待她的态度,早就已经发生了转变。 所以…… 虽然说,她们一直知道傅楚窈会离开,却没想到她会离开的这么快。当下,人人都拉着她的手,都有些依依不舍的。 傅楚窈笑道,“放心吧,等过两年我考完了函授,拿到了学士证,会再回来的……师姐们等等我啊!” “呸!美得你!”张梅第一个笑骂,“我读研都两年了,明年该毕业了……我可不想等你!我啊,就想早点儿拿到了硕士证书,然后直接上岗!到时候拿上了稳定的工资啊,我就让我男人带着老人和我儿子一块儿来。我呢,就上班儿挣工资,我男人和我婆婆可以打点儿零工……这几年啊,他们为了供我,也花了不少钱!” 朱玲芳笑道,“我也等不了你啦,今年已经是我的实习年,明年答辩成功的话,拿了证我也回老家了……到时候,唉,到时候啊,希望我能凭着我的高学历,找一个好一点儿的对象……” 众人都知道朱玲芳暗恋宋嘉实。 此刻她说出了这样的话,分明也是想开了。 于是,众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只有冯晓芹笑着拍了拍傅楚窈的肩膀,说道,“没事儿楚窈,她们不等你……有我呢,我等你!我啊,要硕博连读,至少还得在这儿呆四年!” 众人对美好未来的向往,让傅楚窈也忍不住勾起了她心底对未来的猜想…… ------------ 第三百六十一章生命的意义(下) 星期二,傅楚窈又去看乔姗姗了。 现在她该收尾的也都收了尾,该告别的也告别了……也就只剩下了乔姗姗的事。 她与乔姗姗的相识,是一种善始吧!所以,她是真希望乔姗姗可以好起来,能到善终。 可是…… 当傅楚窈赶到乔姗姗的病房时,卢玉珍和乔松两人都坐在病房门口,两人都满脸的憔悴,而且一个目光呆滞,一个掩面而泣的。 傅楚窈一怔。 她上前轻唤了一声,“卢阿姨,乔叔叔?” 二人同时抬起头,看向她。 乔松叹了口气,又垂下了头。 卢玉珍站起身拉住了傅楚窈的手,嘤嘤哭了起来,“楚窈啊……不成啊!姗姗这孩子,太犟了啊……从昨天起,她就不吃也不喝的……我们去劝,她就闭着眼睛流眼泪,喂她吃药她也不吃,问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她也不答……” “倒是我们不在里头呆着,护士喂她吃药喝水的,倒还能成……楚窈啊,姗姗这是在怨我们,没让她见她奶奶最后一面……可你想啊,当时姗姗病着,要是我们让她和她奶奶见了面……她奶奶知道她生了这么重的病,还能入土为安嘛!” “再说了……其实这几年来,我一直都知道,姗姗心里赌着气,就为了我不让她云见她奶奶。所以她才想快点儿好起来,好自个儿回乡下去……要是她心里没这个念想,这几年来……我、我都不知道她撑不撑得不过……” “可现在呢,她的病都已经……十停好了五停半!现在她却……”说到这儿,卢玉珍忍不住掩面大哭了起来。 乔松犹豫了好一会儿,抬头对傅楚窈说道,“楚窈啊,这这……能不能麻烦你进去劝一劝姗姗?你跟姗姗也差不了几岁,而且,她又喜欢你……” 傅楚窈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试试。” 她走进了乔姗姗的病房。 乔姗姗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窗户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姗姗?”傅楚窈喊了她一声,便径自坐在了乔姗姗的床边。 可等她坐定之后,却发现方才还睁眼看向窗外的乔姗姗,这会儿已经闭上了眼睛。 傅楚窈笑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拿过了床头柜上的一本《朝花夕拾》,翻了几页。 傅楚窈突然笑了起来。 “……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 她用低柔的声音慢慢地念起了其中的一段。 乔姗姗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看傅楚窈,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然后一把就拉过被子遮到了自己的头顶。 傅楚窈听到了闷闷的哭声。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用低柔好听的声音,将这一篇文章缓缓地念完了。 乔姗姗仍然还躲在被子里哭。 傅楚窈站起身,轻轻地揭开了乔姗姗的被子,露出了她的头。 乔姗姗泣道,“……我们在乡下,也有一幢老房子……还有树,有狗,有、有小伙伴……我们,我们去爬树,还去小溪里捉鱼虾……” 傅楚窈默然。 “姗姗,我跟你一样,但又跟你不一样……”傅楚窈轻声说道。 乔姗姗小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傅楚窈道,“跟你一样的是……我跟我奶奶也很要好。老实讲,要是我奶奶出了什么事,我是不想活了的。这个世界这么大,好几万亿人口呢……可像奶奶那样,全心全意为我好的人,除了她,再没有了……” “可你跟我不一样的是……你除了有疼你的奶奶,还有视你如命的父母。为了让你奶奶临终前走得放心,你妈妈挖空心思地编造理由,说你一切都好……你奶奶才能走得安详。为了你让不承受失去奶奶的痛苦,你妈妈又甘心当坏人,制造出婆媳不和的假象……” “老实讲,如果你跟我一样,失去了唯一的亲人的话……活着也确实没啥意思,冷啊暖啊的,没人在乎。姗姗你看……你父母也才三十出头,他们还年轻得很呢。按说,像你生了这么重的病,搁在别的家庭里,可能爸爸妈妈就已经给你生出了弟弟或者妹妹了……” “可你父母呢?你妈妈说,她这一辈子就只要你这一个孩子,不管你是不是健康……你再看看你爸爸……他多威风啊!他是一省之长呢!可是,你有没有注意过你爸爸的袜子?你爸爸的袜子上,全是一层层的补丁……” “他俩为了你,简直是操碎了心啊!你妈妈为了你,是家里家外一把抓。而你所有的治疗费用,都压在你爸爸这个顶梁柱的头上……你有没有关注他,到底多久没添过新衣裳、新鞋、新袜子了?” 说到这儿,连傅楚窈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那么坚强才挺到了现在,难道……为了离开的人,你就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和在乎你的人吗?姗姗,人活着的意义,是为了让我们和我们在乎的人在未来过得更好……而不是一直活在过去。”傅楚窈又说道。 乔姗姗也失声痛哭了起来,“……楚窈姐,以前……我,我就想着一门心思的好起来!然后让奶奶知道我好了……” “你奶奶从来也不知道你病着,她走的时候,你妈妈都没有告诉她……所以在你奶奶心里,你一直都是好好的啊!你想想看,你奶奶是愿意看到大病初愈的你,还是愿望看到……无病无灾,一直都好好的你?”傅楚窈又劝。 乔姗姗一呆。 “可是,可是……我都没有好好跟奶奶告个别。”她又哭了起来。 傅楚窈陷入了怔忡。 “不告别的话,其实也有好处……就当奶奶从来也没有离开过你吧!”傅楚窈缓缓地说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生了这么重的病,做手术的时候这么危险……但到了最后,你还是好好的,这是奶奶的在天之灵在保护你啊……” 乔姗姗“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傅楚窈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乔姗姗承受了很重的打击,所以不愿意与人沟通。 现在,她哭了起来、也愿意说话了……所以这是个很好的感情渲泻口。 傅楚窈擦拭掉眼泪,走出了病房。 其实,刚才傅楚窈在病房里说的话,乔松和卢玉珍都听到了。 夫妻坐在外头,想着女儿生病的这几年以来……先是要强颜欢笑地在老母亲跟前承欢膝下,然后又要把老母亲去世的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与此同时,夫妻们掏光了家底、四处借债才能供养得起女儿的医药费…… 但最最最难受的,是他们目睹着女儿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却手足无措的悲伤与焦急! 回想起这一切,乔松夫妻不由得抱头大哭…… 傅楚窈拍了拍乔氏夫妇的肩膀,示意他们赶紧进去,又说了声,“乔叔、卢阿姨……明天我就要先回连城去了。烦你们也跟姗姗说一声,就说我跟她约好了,等她病好了就去找我玩儿,我们不见不散!” “你、你明天就走了啊?”卢玉珍擦了一把眼泪,对傅楚窈说道,“……楚窈啊,你看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这医生、这医院都是你给介绍的,我们,我们实在是……没什么可以感谢你的了……” 傅楚窈笑笑,“我也没做啥……好了您快进去跟姗姗说说吧,我觉得……其实她已经打开心结了。卢阿姨,不是我说……姗姗虽然年纪小,但她太聪明了,您别再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有空多跟她说说心里话吧!” 说着,她轻轻地推了卢玉珍一把。 卢玉珍朝她感激的笑笑,与乔松一块儿进了病房。 傅楚窈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她看到乔氏夫妇站在乔姗姗的床边,然后三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她们抱在了一起,然后失声痛哭了起来。 傅楚窈释然地笑笑,转身下了楼,朝宿舍走去。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得回去再检查和收拾一下行李……以及,昨天晚上跟冯晓芹、张梅和朱玲芳都说好了,今天晚饭她会请她们仨去外头吃的。 所以,早点儿回去吧。 可她刚刚才回到宿舍楼下,就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傅师妹?” ------------ 第三百六十二章饯别宴(上) 傅楚窈正准备上楼去呢…… “傅师妹?”有人在她身后喊了她一声。 傅楚窈应声转头。 ――宋嘉实? 宋嘉实一脸的忸怩,“傅师妹,听说、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傅楚窈点点头。 她看着他,一脸的戒备。 老武这么紧张和恐惧这个宋嘉实…… 不管是出于什么方面的考量,她都不可以太接近这个人,以免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反正明天她就要走了,这个宋嘉实又是日苯国人,想必等到两年以后,她能正儿八经地来首都医学院考研的时候,宋嘉实已经学成归国了吧? 所以,在这最后一天里…… 那就随便应付一下吧! 于是,傅楚窈朝他堆起了满脸的假笑,“是呀宋师兄,恐怕以后啊……咱们得有缘才能再见了!祝你学业有成啊,我走了!” 看着她头也不回了走了…… 宋嘉实高喊了一声,“哎,傅师妹!” “宋师兄再见!”傅楚窈跑进了女生宿舍的单元楼道。 宋嘉实急了,往后退了几步,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道,“傅师妹,今天晚上我给你准备了饯别宴,你……” 傅楚窈已经跑到了一楼与二楼楼梯转角处的平台那儿,听到了他的喊话,连忙又回了他一声,“不用了宋师兄,谢谢你我晚上还有事儿呢!” 说着,她匆匆跑上了楼。 宋嘉实满脸的怅然, 傅楚窈一口气跑回了宿舍。 舍友们不在,宿舍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倒了一大杯水喝,喘了口气,心想这一次从京城回去,恐怕也得给家里人带点儿礼物才成。 然后她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冯晓芹、张梅、朱玲芳说说笑笑地推开了宿舍门。 众人一见她,齐齐一愣。 “咦,你回了啊?”冯晓芹一脸的错愕。 傅楚窈“嗯”了一声,又打量了众人一眼,然后大大方方地问道,“……怎么啦?你们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众人顿时乐了。 “我们正在筹划着,今晚给你开个饯别会呢!”冯晓芹笑道。 张梅接过了话题,“所以呢,这事儿得保密,不能让你知道了!” 朱玲芳也来了一句,“总之你放心……一定有惊喜!” “不就是……咱们一块儿出去吃顿饭嘛?”傅楚窈反问。 张梅年纪最大,快三十了,所以她就倚老卖老地说道,“好啦,这也是两位导师的一片心意……咱们学院以前从没这样过!就是正式编制的学生要离校,最多也就是搞个毕业联欢就算了。你现在还是非正式编制的学生……两位导师这么看重你,你啊, ” 听说两位导师都会参加这饯别活动,傅楚窈不好再推辞,便说道,“那好吧!哎,在哪儿啊……” “就在课室里。”冯晓芹说道。 傅楚窈“哦”了一声,放下了心。 冯晓芹又补充了一句,“但你必须五点就过去……今天晚上的饯别宴,从五点开始,五点咱们到了以后就,就举行茶话会。六点钟正式开始晚宴,可能还会有点儿助兴小节目什么的,然后呢,晚上八点结束宴会。”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搞得这么隆重!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师姐,是你们谁负责啊,我,我……好歹也把这办宴会的钱给了吧!”傅楚窈急忙说道。 冯、张、朱三人对视了一眼,“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不用不用!” “你啊,只管去就行了……” “是啊别担心钱了!”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傅楚窈将信将疑的。 米、曾二位导师的手下,林林总总的学生加在一起,怕也有三四十个…… 她已经认识了一大半儿! 但没听说谁特别有钱啊……最重要的是,她来学校的时间短,跟大多数同学交情一般,这请三四十号同学吃饭呢,这手笔…… 傅楚窈眼睛一亮! ――难道说,这事儿是宋嘉实办的? 首先,他本来就是有钱人;其次,也因为他有钱、而且人缘好……想办点儿啥事儿,响应的人也多! 呃,这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 她倒是想跟宋嘉实保持距离,奈何这宋嘉实却又…… 所以,她还是不要去好了! 但这念头刚一想起,又被她给否决了。 米老师、曾教授也在呢! 有什么理由……导师都出面为她饯行了,她这个主角反而不去?两位导师人挺好的,又愿意帮她,不管怎么样,她也应该要顾虑一下导师们的感受嘛! 傅楚窈顿时陷入了两难。 再转念一眼…… 傅楚窈拍了拍自己的头。 ――真傻啊!这饯别会,她大大方方的出席就是。到时候她把钱再托人还给宋嘉实,那不就两清了?而且,宋嘉实拿到钱的时候,她都已经走了……就算他不想要,也推不掉!不是么? 这么一想,傅楚窈放下了心。 想着马上就要跟这些师姐们分开,而且张梅和朱玲芳已经有了去处,只等着顺便答辩就能奔往自己向往的地方…… 傅楚窈就跟着师姐们一块儿,依依不舍地聊起了天。 不知不觉的,就到了下午五点。 冯晓芹、张梅、朱玲芳就拉着傅楚窈……四个女生离了女生宿舍,嘻嘻哈哈地朝着教学校走去。 ------------ 第三百六十三章饯别宴(中) 傅楚窈与众人一块儿去了教学楼,去到了课室。 课室里居然张灯结彩的? 平时列阵摆好的课桌和椅子,现在被依着课室的墙角,摆成了“回”字型……而桌上摆满了炒香的瓜子和花生,还摆着好些桔子、糖果之类的。 不少人已经到了,正悠散地坐在桌前,吃的吃零嘴儿,聊的聊天。 宋嘉实迎了上来,“傅师妹……” 冯晓芹、张梅、朱玲芳等人相视一笑,就要离开。 傅楚窈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朱玲芳,然后冲着宋嘉实笑道,“……宋师兄,有劳你费心了。” “举手之劳。”宋嘉实看着她,面色有些局促不安。 远远的,傅楚窈已经看到了米老师,便说了声,“啊,老师在那儿,我过去打个招呼……” 说着,她拉着朱玲芳走了过去。 “傅师妹……”朱玲芳想挣脱她的手。 傅楚窈冲着朱玲芳笑道,“没事儿玲芳师姐,今晚咱俩一块儿!” 她捉着朱玲芳的手,死话不肯放…… 其实在这之前,朱玲芳已经受人嘱咐过了。 她本来就有点喜欢宋嘉实,却被告知……要帮着宋嘉实寻找机会,让他和傅楚窈单独说说话。 所以朱玲芳的心里本来就有点儿不高兴。 只是想着……反正她也不可能跟宋嘉实有些什么,所以……早点儿断了念想也好。 可现在,傅楚窈非但不愿意跟宋嘉实单独相处,而且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朱玲芳一直陪着? 朱玲芳当然愿意了! 她能看清楚自己的条件,也知道自己跟宋嘉实不可能在一起……但这不代表,她就心甘情愿地看着宋嘉实跟别人好。 再说了,现在的傅楚窈可是两位导师的红人哪,跟着她在导师面前多露点儿脸,那也不是坏事儿啊! 当下,朱玲芳就兴冲冲地陪着傅楚窈去了米老师那边。 “哎,小傅来了……坐,坐这儿!”米老师正在嗑瓜子儿呢,见了傅楚窈,连忙叫她过来坐。 傅楚窈拉着朱玲芳过来坐下,正准备跟米老师说上几句话呢,结果米老师却示意她别作声,注意听…… 傅楚窈莫名其妙。 她顺着米老师的视线一看…… 哦,曾教授的学生正在讲话。 傅楚窈凝神听了一会儿。 原来,他们正在举行茶话会。 他们玩的是个游戏,就是拍掌传花,传到谁了,谁就来个节目。唱歌跳舞说笑话,什么都行! 但大家接触最多的,还是学习过程中的病案。 所以这会儿,曾教授的一个学生,就说起了自己遇到了一桩医案奇事。 老实讲,就算不是学医的人,听到了一些奇闻异事也会觉得感兴趣。何况大家都是学医的,听到这样的事,就更加感兴趣了…… 就比如说,那位同学正好在说个医案。 “我们那儿有个人,他身体很壮很结实,可是有一天,他打了个喷嚏,然后就死了……故事讲完了。”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大笑! 接下来,那位同学又解释了一下,壮汉为啥打了个喷嚏就死了的原因…… 大伙儿点了,不住的点头,然后再开始新一轮的拍掌传花。 傅楚窈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就到了六点多钟。 宋嘉实站到了“回”字型空间的正中,拍了拍掌,对众人说道,“……各位,各位!请安静一下……” 众人逐渐安静了下来。 “今天呢,主题是为了给我们系的傅师妹饯行,所以呢,我们请傅师妹跟大家说几句,好不好?”宋嘉实笑道。 ――好!怎么不好! 众人都很给力地拍起了手。 傅楚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走到了“回”字型空间的正中,首先朝着米老位和曾教授坐的位置鞠了一躬,然后说道,“……谢谢两位导的栽培,也谢谢各位师兄师姐的宽容……谢谢宋师兄的款待,谢谢你们!希望大家吃好喝好玩好……咱们相约三年后!” 众人嘻嘻哈哈地拍起了手。 傅楚窈又朝宋嘉实笑笑,直接转身回到座位上。 宋嘉实有些尴尬。 他本来还准备了一个小节目,可以趁着做游戏,跟傅师妹好好相处下的。 可是,傅师妹对他的态度…… 他又不瞎,还能看不出? 在那一瞬间,宋嘉实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万一他开了口,强硬请她过来配合着玩游戏,但她也可以强硬地选择不配合啊! 以及…… 如果真演变到了这一步,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宋嘉实只好闷闷不乐地把“主持人”的身份,让给了另外一个跟他玩得好的男同学。 接下来,男同学又请了米老师、曾教授来给大家讲话…… 最后,开饭! 这可是重头戏啊! 平时大家在食堂里各吃各的……大家都是穷学生,谁也舍不得吃点儿好的。 但现在,每人都领到了一个锡制的饭盒,饭盒里有白米饭、红烧肉、还有鱼块和鸡腿什么的…… 这么丰盛! 傅楚窈也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 这饭菜的滋味儿还是挺好的。 可她才吃了几口,就听到有人暴喝了一声,“傅楚窈!傅楚窈……你给我出来!出来!” ------------ 第三百六十四章饯别宴(下) “傅楚窈!你给我出来!出来……” 随着这一声暴喝,正在课室里吃吃喝喝笑笑的人们齐齐一愣! 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感受到了从地面传来的嗡嗡震动声音……不一会儿,众人还听到了气喘如牛的声音! 一个庞然大物冲进了课室。 众人一惊,看着这个肥胖壮实到了极点的……呃,应该是个女人吧? 傅楚窈皱眉看着这个闯进课室的人。 她是许翠。 然而傅楚窈身形娇小,几乎在场的人里,九成以上的人都比她高,所以许翠一下子没能看到傅楚窈,便着急地大喊了一声,“喂!傅楚窈!” 众人被她粗嘎难听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然而,众人便将目光齐齐投向了傅楚窈……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许翠果然看到了衣着光鲜、长相姣美的傅楚窈。 想想自己好不容易才嫁了徐耀华,还以为能过上啥好日子呢,可徐耀华却让她带着女儿住在又黑又冷又小、连转身也难的地下室里,而且三天都吃不上一顿红烧肉!这过得是什么日子? 再看看傅楚窈……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明明这个狐狸精也喜欢徐耀华的! 只不过,最后徐耀华还是被她许翠抢走了!哼,所以在这一点上,傅楚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可是,傅楚窈没嫁成徐耀华,可她也考到了京城!她甚至比徐耀华还厉害,因为她还开了个很高档很赚钱的馆子…… 再看回她许翠。 除了一身的肥肉,以及给徐耀华生了个连哭和翻身都不会的小傻子之外……她许翠到底得到了什么? “许翠姐,有什么事吗?”傅楚窈见许翠只是盯着自己,两眼只冒火,却又一声也不吭的,便出声问道。 许翠回过神来,便吭哧吭哧地朝着傅楚窈走了过来。 她胖…… 但现场被同学们用课室给摆成了“回”字型结构。 傅楚窈坐在最里面。 所以许翠想从最外头挤里最里头去…… 正常没问题,可许翠是个二百多斤的女胖子。 即使是她想要小心翼翼地穿过这些课桌间的缝隙,但是…… “咣当!咣当!!!” 许翠轻易撞翻了几张桌椅,并且看起来,她并不打算对那些被撞翻的桌椅、以及原本放在桌上、现在散落了一地的瓜子、花生和桔子什么的负责。 她继续朝着傅楚窈的方向挤了过来。 傅楚窈暗自思忖。 她已经在手心里扣上了毫针,所以也不怕许翠,哪怕许翠是体肥力壮呢! 但是,此时在这课室里的人,可都是知识分子……一来在他们面前跟许翠动手,那还太难看了;二来,她也有点儿担心许翠会不会误伤到别人。 所以说,还得把许翠引开,至少到了无人之处再动手。 “许翠姐,你吃饭了吗?”傅楚窈笑盈盈地问道。 许翠一愣。 吃饭? 她突然深呼吸一口气…… 许翠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气! 以及!!! 有红烧肉? 许翠眼里顿时精光四射! 她已经好几天没能吃上肉了…… 而宋嘉实今天安排的晚宴,其实就是请外头的小饭馆炒好的菜,再用大锅一锅一锅的送来;然后同学们自己在课室里,用锡饭盒分装的,再一份一份发下去的。 现在,那几口大锅里还放着好些没添完的菜,是预备着要是有人觉得不够吃的话,还能来添的。 许翠的目光,很精准地就落在了那一大锅的红烧肉上!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口水不由自主地就从嘴边淌了下来…… 正好这时,冯晓芹拿着个空碗,就站在一边准备添饭呢,见这情形,她傻在了一旁。 傅楚窈笑道,“冯师姐,麻烦你添一盒红烧肉给她。她只要红烧肉,其他的什么也不要。” 冯晓芹果然找了个饭盒,拿着长柄勺往锅里舀了红烧肉往饭盒里添。 许翠已经急不可耐地朝冯晓芹冲了过去…… “再添!再添啊……都没满!”她着急地嚷嚷了起来。 冯晓芹被许翠庞大的体型给吓着了,连忙又添了几勺,直到那饭盒装不下了为上。 许翠一把夺过了饭盒,也没要筷子,直接就用手抓着红烧肉,一口一块地吃了起来。 “这红烧肉……要是放点儿辣椒……就更好吃了……” 她一边说,一边狼吞虎咽了起来。 众人皆尽呆滞。 红烧肉当然好吃…… 但也不能是这个吃法吧! 照她这样的吃法,也难怪她吃出了这么庞大的身躯。 傅楚窈站了起来,面色平静地对众人说道―― “各位,我要声明一下……这位许翠女士呢,跟我是旧识。但我跟她关系一般般……所以,将来如果她打着我的幌子向大家借钱借东西的话……还要请大家擦亮眼睛。总之,我不会替这位女士偿还任何债务的。” 看看傅楚窈面上的无奈,再看看站在一旁正胡吃海喝着红烧肉的许翠 众人都默默点头。 傅楚窈又跟两位导师低声解释了几句。 ――谁家还没几个极品亲戚了! 所以米老师和曾教授很理解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又过去跟宋嘉实说道,“……宋师兄,感谢你今天劳心劳力的,给你添麻烦了,真不好意思……再见。” “傅师妹……”宋嘉实喊了她一声。 傅楚窈朝他笑笑,转身离开。 在经过许翠身边的时候,傅楚窈朝她说道,“许翠姐,你吃完了就赶紧下来,我去附属医院的门诊大厅那儿等你。” “哎!哎哎……傅楚窈别跑!你别想跑!那个,那谁啊……你、你再给我添上一碗红烧肉,再添、哎你再添啊这都没满……”许翠着急地朝着冯晓芹嚷嚷了起来。 冯晓芹只得又给许翠添了一碗堆得高高的红烧肉。 许翠捧着饭盒,一边朝着傅楚窈追了上去,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着红烧肉…… 宋嘉实皱起了眉头。 他跟身边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也追了上去。 ------------ 第三百六十五章一场混乱(上) 傅楚窈在前面走,许翠在后面追。 其实傅楚窈的速度并不快…… 主要是许翠太胖,又急着吃红烧肉,所以她一步一挪的就落在后头。 傅楚窈两步并做三步走的,就跑到了附属医院的门诊那儿。 ――许翠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所以,要么是莎莎生了病,要么就是徐耀华生了病。 她平时也会跟着师兄师姐们到门诊来实习,帮着打下杂什么的。 所以傅楚窈还是认识几个护士的。 打了一会儿,最后她在儿科门诊那儿找到了抱着孩子的徐耀华。 徐耀华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上一回被许翠一巴掌掴破了的面皮,此时已经结成了巴掌大的一块黑痂,以往的清癯儒雅的模样儿早已不见…… 傅楚窈都没敢认他。 他抱着莎莎,呆呆傻傻地坐在诊室门口……小小的女婴在她怀里扭了几下身子,他这才回过神来,极尽温和耐心的冲着小女婴“哦哦”地哄了几声,又和声说道,“小乖乖,再忍一下啊……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徐耀华抬起头,朝着儿科门诊的里头看了一眼。 里头还有个患儿正在看病。 他叹了一口气,突然转头…… 徐耀华看到了傅楚窈。 他呆了一呆,“啊,阿窈……你怎么来了?” 徐耀华也不是傻子。 刚问完这句话,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傅楚窈会出现在这里了。 “是不是,是不是……许翠去找你了?”他艰难地开口问道。 其实,看到徐耀华的精神状态这么差的样子,傅楚窈已经有点儿同情他了。 可一听到他说起许翠,她的心情顿时就没那么美妙了。 “你说呢?”她反问徐耀华。 徐耀华涨红了脸,解释道,“你,你别理会她……”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 她匆匆跑到了护士站去。 儿科诊室的护士们,对徐莎莎这个小病人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 ――原因无它,只因为许翠实在是太会闹腾了…… 傅楚窈也不废话,直接、并且快速地跟儿科的护士长说了下“预缴款”的事儿,又许诺呆会儿转头就送两百块钱过来,以后这笔钱,就当成是徐莎莎的治病钱,凭许翠怎么闹也不能把钱拿出来给她。 这边护士长刚刚才点头答应…… 那边众人就听到了许翠气急败坏的声音,“……傅楚窈!傅楚窈,你、你上哪儿?这一回,你可别把钱存到啥‘预缴款’了啊,给我!把钱给我!” 傅楚窈沉着脸从护士站里出来了。 护士长也跟着出来了。 “我欠你钱了?还是说,徐莎莎是我闺女?所以她生了病,我就活该掏钱给她治病?”傅楚窈怒视着许翠。 许翠一见傅楚窈是从护士站里出来的……顿时脸色大变! 她冲着傅楚窈骂骂咧咧地起来,“你!你你你又把钱给她们了!你有没有搞错啊?聋了吗?我叫你把钱给我、给我啊!” 说着,她直接伸出了肥肥短短的手,就想抓住傅楚窈。 傅楚窈的手心里扣着毫针,直接就冲着许翠伸过来的手飞快地拍了过去! “哎哟!”许翠惊呼了一声。 她结结实实地捱了傅楚窈的这么一下子,只觉得手背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尖锐的疼! 可揉揉手背……好像又没什么事儿? 傅楚窈“哼”了一声。 ――笑话!这一手防身的功夫,她可是在奶奶的监督下炼了好久好久,在家里扎坏了无数个萝卜,又被奶奶责怪了好多次……最后才终于成功的。 因为速度足够快,再加上她扣针的那只手掌被炼得十分灵活,所以看似她是飞快地拍了许翠一下;但实际上,她的手在捱上许翠手背的那一瞬间,扣了针的手心就微微一偏…… 她手里的针是扎进了许翠的手背上,而不是直接划过去的! 又因为速度够快,所以针眼根本就显不出来…… 这一招,其实跟上一回老武使阴劲儿,拍了许翠的肘部麻筋的手段是如出一辙的。 只不过傅楚窈暗恨许翠,所以用的暗劲儿也大……回头许翠肯定是要吃苦头的。 但许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捂着那只被傅楚窈打疼了的手,眼珠子一转……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要杀人啦!杀人啊……没法活了啊……” 傅楚窈理都不理她,直接走到了儿科诊室门口那儿。 这会儿已经轮到了徐莎莎,所以徐耀华抱着女儿进了诊室。 傅楚窈过去,站在诊室门口,伸了个头进去,跟正给徐莎莎看病的儿科医生打了个招呼,“刘师兄你好,找你看病的这位是我老乡……请多关照呀!” 刘医生跟傅楚窈打了个招呼,“哎,听说你明天就要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啊?” 傅楚窈心道,难道不光是学院,就附属医院这边的人也知道了么? 她朝刘医生笑笑,“是啊,等我那边考完了就回来,到时候给师兄你带特产过来啊!” 刘医生嘿嘿笑了几声,说了句“好”。 傅楚窈又对徐耀华说了声,“耀华哥,我存了点儿钱在‘预缴款’那儿,你安心给莎莎治病啊,我走了。刘师兄,再见啊!” 她也没管徐耀华是啥反应,一说完,就缩回了头,直接把诊室的门给关上了。 许翠还在那儿撒泼呢! 好几个病人家属过去凑热闹…… 护士长为了维持秩序,想把情况跟大家说一说;可许翠却暗恨傅楚窈又把钱给了护士长,所以……护士长说一句,许翠就顶一句。 傅楚窈冷笑。 她走到了楼梯那儿,然后回头朝着许翠和护士长的方向高喊了一声,“护士长,我去交钱了啊!” 那边正坐在地上撒泼哭闹的许翠一听…… ――交钱?交什么钱!!! 啊…… 傅楚窈那个狐狸精,搞了半天,她没把钱交给护士长?所以说,她现在准备去楼下的缴费大厅交钱吗? 哎,甭管这一次能搞到多少钱……总之,这一次啊,这钱、必须要拿在她许翠的手里! 这么一想,许翠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傅楚窈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第三百六十六章一场混乱(中) 傅楚窈匆匆跑下了楼。 她本来准备引着许翠在医院里跑上几圈,然后就趁着许翠体力不支而跑掉的…… 只是,她还没下楼呢,有人隐藏在楼梯转角处的黑暗阴影里喊了她一声,“傅师妹?” ――宋嘉实? 傅楚窈还来不及反应,身后已经传来了许翠气急败坏的声音,“傅楚窈你站住!站住!把钱给我、给我啊!” “快跑!”她招呼了宋嘉实一声,飞快地跑下了楼。 宋嘉实愣了一下,也跟着她往楼下跑。 两人一前一后的跑出了门诊大楼以后,傅楚窈这才放慢了跑步的速度。 没办法,许翠太胖…… 要是傅楚窈跑太快了,一下子把她给甩掉了,说不定她还要回去闹儿科的医生和护士。所以,她还是引着许翠跑跑步、做做运动吧! “宋师兄,你找我啥事啊?”傅楚窈一边慢跑,一边问宋嘉实,心想难道你是来找我结今天晚上饯别宴的帐的吗? 宋嘉实配合上了她跑步的速度,也一边慢跑一边气定神闲的不答反问,“……刚那女的是谁啊?” “我和她,一个村的……”她答道。 他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问道,“你……欠她钱吗?欠多少?方便让我知道吗?也许我……” “我不欠她钱,是她欠我钱……哎!”说到欠钱,傅楚窈停下了脚步,拍了拍自己额头,懊恼道,“这一次忘记让徐耀华给我打欠条了!” 宋嘉实张大了嘴。 “傅师妹,你……你没欠她钱?那,她还那么理直气壮地找你借钱?”他不可思议地问道。 傅楚窈回头看了一眼。 许翠远远地跟在后头,又骂又哭的追着…… 她莞尔一笑,又开始了慢跑。 “是啊!这世界上呢,就有人这么无耻!不过呢,自作孽、不可活!我等着看她的报应呢……哎,宋师兄,今天晚上谢谢你哈!我会把钱还给你的……那个,我就不打扰你了。现在趁她在下面跑……我得上去让她爱人给我打张欠条,再见!” 说着,她又回头看了许翠一眼,加速往前跑了几步,那苗条的身形就隐在了夜间树下的黑暗之中。 宋嘉实停下了脚步。 老实讲,听到她说……会把今天开饯别宴的钱还他的时候,他是有些失落的。 傅师妹可真是个又漂亮又可爱、而且与他有着共同爱好――中医的好女孩;虽然说,他也亲眼看到了,她确实有个在交往的对象,但只要她未嫁、他未娶……凭什么就不能试着处处看?说不定,他比那个冷酷的男人更适合傅师妹呢? 这时,许翠终于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她站在宋嘉实身边,用怀疑与审视的眼光盯着他,不客气地问道,“喂,我问你……那个小贱人呢?她跑哪去了?啊,她就这么跑了,那……钱谁给啊,你给?” 听到肥婆骂他的傅师妹作“贱人”,宋嘉实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冷冷地问道,“需要我报警,叫公安来吗?” 许翠一愣,顿时有些心虚。 “神经病!”她骂了一声,用双手撑着腰,继续往前跑。 盯着那肥胖的身影,宋嘉实眼神冰冷又阴鸷。 他心想,非得给这个臭婆娘一点厉害瞧瞧不可。 话说傅楚窈又跑回了门诊大楼…… 她本来想让徐耀华再写张二百块钱的欠条给她的。 可当她回到了儿科门诊那儿以后,却被告知……徐耀华已经看完了诊、拿了药,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 离开了? 护士长过来了,将个纸条递给了她,“小傅医生,这是徐莎莎家长留给你的条子。” 傅楚窈接过来一看,那是一张徐耀华亲笔书写的欠条:今借傅楚窈二百元整,借款人徐耀华。 呃,这个…… “陈大姐,等我甩掉了徐莎莎的妈妈,我再给你送钱过来啊!”朝着护士长喊了一句以后,傅楚窈拿着欠条跑了。 护士长摇摇头,转身回了护士站。 傅楚窈心想,既然徐耀华已经走了……所以她也就不用再管许翠了。 于是,她准备再在医院里跑上一圈,要是能遇到许翠呢,就知道她、她爱人和孩子已经走了。要是没遇上许翠,那她就直接回宿舍去拿了钱,来交给护士长。 可她才跑了一小段路,就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不远处,许拥军、宋丽娟,以及抱着孩子的徐耀华与许翠就站在一盏路灯下…… 傅楚窈站定了。 她心想……要不要这么巧!她都已经告诉过宋丽娟,许碧就在这医院住院。所以许翠和徐耀华肯定会常常在这医院里出出入入的…… 而京城里有那么多的医院,就算宋丽娟或许拥军病了、哪儿不舒服,怎么偏偏就要选择到医科大附属医院来看病呢? 而且怎么就这么巧!宋丽娟和许拥军就遇上了……许翠和徐耀华呢? 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哪! 这时,那几人已经争吵了起来。 主要是许翠在跟许拥军吵架。 宋丽娟和抱着孩子的徐耀华上前劝了几句…… 蛮横的许翠一巴掌就朝着徐耀华呼了过去! 徐耀华抱着孩子,重心有些不稳,他想往后退,以避开许翠的那一巴掌,但又没站稳,趔趄了几步…… 宋丽娟见他怀里还抱着孩子在,急了!连忙上前就扶了徐耀华一把。 结果许翠一见,不依了! 她昂首挺胸的上前,狠狠地推了宋丽娟一把。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勾引了我哥、现在还当着我的面儿,勾引我男人?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破鞋!”许翠冲着宋丽娟破口大骂了起来。 宋丽娟被许翠一推,倒在了地上。 许拥军一惊,顿面色大变! “啪!” 他狠狠地掴了许翠一巴掌。 ------------ 第三百六十七章一场混乱(下) 见许家人打起来了…… 傅楚窈躲在一旁暗自想道,要不,现在就趁乱走了算了? 她转头就走。 只是,她才走两步……突然猛地想起来,上一回她跑到城隍庙那边去买衣服的时候,还特意跑去跟宋丽娟打了声招呼的。 但在那个时候,好像宋丽娟就说,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再想想…… 许拥军和宋丽娟可是在城隍庙摆摊儿的个体户! 这大晚上的,生意这么好……可他俩却连生意也不做了,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医科大附属医院来? 而医科大的附属医院,最最有名的就是妇产科了! 所以说,要么许拥军和宋丽娟就是冲着妇产科来的,要么,他俩就是冲着傅楚窈来的。 想着宋丽娟还怀着身孕…… 傅楚窈直接转了身,朝着众人跑了过去。 那一边,宋丽娟已经坐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许拥军还在跟许翠拉扯。 可现在的许翠,力气奇大,饶是许拥军也无法与她的力量抗衡……所以一时之间,兄妹俩竟然就在一旁拉扯了起来。 正好这时,有个护士拿着个病历,匆匆从旁边跑过。 傅楚窈一把抓住了那护士,说道,“……劳驾,那边有个孕妇跌倒了,麻烦推个移动床过来!要快!” 那护士是认得傅楚窈的。 闻言,她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坐在地上呼痛的宋丽娟,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了。 傅楚窈朝着宋丽娟奔了过去。 徐耀华一手抱着莎莎,手里还拎着装了药品的袋子,蹲下身去想要扶起宋丽娟……就别说有多艰难了! “丽娟姐,你要不要紧?” 傅楚窈跑了过去。 宋丽娟与徐耀华抬头,见了她,连忙急急喊道―― “阿窈,阿窈啊,我、我肚子疼……” “阿窈你快来帮帮忙!快,快把丽娟扶起来!” 傅楚窈没吭声,先是伸出手,扶上了宋丽娟的脉门。 这,这…… 宋丽娟的脉象可不太好。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这时许拥军也看到了傅楚窈,不得由停下了与妹妹的打斗,喜道,“……阿窈?” 于是,许翠也看到了傅楚窈。 “哎,傅楚窈!你!你快把钱给我……”许翠一见傅楚窈,立刻就想起了借钱的事儿,大手就朝着傅楚窈伸了过去。 傅楚窈冷冷地对徐耀华说道,“你守着丽娟姐,千万别动她……我让人去推了移动床过来,到时候让她躺上推床。” 听了她的话,徐耀华便知道宋丽娟的情况可能不太好了…… 他顿时有些紧张。 接下来,他单腿半跪在地上,单手抱着孩子,笨拙的、先脱一半儿,换只手抱稳了女儿,又腾出手来将另外一半儿外套脱下了下来,然后将外套轻轻地披在了宋丽娟的身上。 傅楚窈已经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许翠。 在许翠眼里…… 傅楚窈就等于钱。 所以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大手直接朝着傅楚窈面前一摊,就理直气壮地说道,“钱!钱拿来!” 傅楚窈恨恨地盯着许翠,突然扬手,一记耳记就扇在了许翠的肥脸上! 许翠呆了。 半晌,她才不可思议地喃喃说道,“你、你打我?” “我打的是畜生!”傅楚窈恨声骂道。 许翠的两只眼睛开始充血,同时也开始喘起了粗气。 “你……” 她正要开口、给自己讨回公道,然而傅楚窈却打断了她的话―― “我欠你钱了?你这么理直气壮地找我要钱?我凭啥要借钱给你?” 许翠像看怪物一样、瞪着傅楚窈,说道,“你……你有钱啊!” “你说得对!我有钱!可那是我的钱,跟你有啥关系?”傅楚窈反问。 许翠捂着脸,张大了嘴。 半晌,她才说道,“我、我没钱啊……” “你没钱你自个儿挣!我的钱、那也是我自个儿挣回来的。我又不欠你们夫妻什么,上一回你们找我借的钱还没还呢,你还好意思又来找我借?你脸呢?刚我打你脸、疼不疼?要知道还知道疼……就证明你还有脸嘛,那怎么不怕丑呢?”傅楚窈怒道。 许翠吱唔了半天,说道,“我不管,反正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你、你不能见死不救!” 傅楚窈冷笑,“你过不下去了?你就是个废物,除了吃喝拉撒,你还会啥?” 许翠呆了半晌,突然转头看向徐耀华,大声说道,“……我嫁人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就该他养我……” “既然你嫁了他,从此以后吃喝拉撒都靠他,那你还跑来找我借钱干嘛?”傅楚窈反问。 许翠哑口无言。 “所以你就安心当你的废物吧!” 这时,有护士匆匆推了移动病床过来,许拥军和徐耀华帮着把满脸惨白的宋丽娟给抬上了移动床。 方才宋丽娟跌坐过的青石板处留下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护士们推着宋丽娟匆匆往急诊科赶。 傅楚窈也跟了上去。 许翠有些手足无措,冲着傅楚窈的背影大喊,“哎,傅楚窈,钱、钱……” 傅楚窈转过头,怒视着许翠。 许翠被吓了一跳! 也不知为什么,平时总是笑眯眯露出可爱笑容的傅楚窈……这时看起来,好像很凶很可怕的样子。 许翠一下子就闭了嘴。 倒是也想跟上去…… 但跟上去又干嘛呢?又没有一个人理她!宋丽娟这副样子,分明就是……流产的样儿!万一他们都怨是她把宋丽娟推倒了才流产的话,她哪儿有钱能治宋丽娟?她自己还没钱花呢! 可是,不跟着去……那她能去哪儿? “同志?同志……请你到这儿来。”远处突然响起了一把轻飘飘的声音。 许翠左右看看,发现对面树下的阴影里,有个人正在朝她招手? 她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 一走近,许翠就指着那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你……我知道你,你、你是……” 那人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 “同志,是这样的,刚才呢我都看到了……您好像挺缺钱的?是这样,我知道有个地方呢,正好在招工,需要的,就是您这样身体健康又壮实的女同志。我相信,您一定可以胜任那份工作……工资呢,是按日结的,每天十块钱,而且上不上班由您说了算……” 许翠张大了嘴。 ――什么!日结的工资,而且一天十块钱,还随便你上不上班儿?有这么好的地方? “以及,那个地方的伙食特别好,红烧肉您想吃就吃,各种海鲜、鸡鸭鱼肉您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而且伙食还是完全免费的。不但是这样,还有专门的人服侍您,您看……” 许翠像见了鬼一样的看着这人。 这么好的条件…… 这不是上天去当神仙了嘛! 不,神仙是吃素的! 所以说,这人说的这种工作……简直就比当神仙还快活呢! 可许翠也不傻,她才不相信呢。 “这么好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的啊?”许翠装模作样地问道。 那人微微一笑,“您只要一直保持着像现在这样……身体这么建康、力气这么大,那就够了。” 要身体健康?还要力气大? 许翠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搞体育的?” 那人连连点头。 许翠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十分心动。 真有这么好的事! 她按捺着心下的激动,盯着这人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转念一想,这人跟傅楚窈可是一伙的!要是他骗人的话,她可以去找傅楚窈算帐啊! 这么一想,许翠毫不犹豫地答道,“那成啊,我去!” 一天十块钱!她上半个月班、再休息半个月……反正包吃包住的,一个月还能拿一百五!这么好的工作……去哪儿找! 许翠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而那人将自己的身形隐在树下的阴暗中,也笑了起来。 只是,许翠一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并没有发现这人阴鸷冷笑的眼神。 ------------ 第三百六十八章保不住了 宋丽娟发生了意外,所以……没有人在意许翠。 傅楚窈跟着许拥军和徐耀华,一块儿跟在宋丽娟的移动床后头,匆匆往急诊室赶。 其实在刚才的时候,傅楚窈已经替宋丽娟把了脉,知道宋丽娟的情况已经很不妙了……她腹里的胎儿,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 想到这儿,傅楚窈就有些懊恼,心想上一回她去城隍庙的时候,怎么就没给宋丽娟好好把个脉呢? 宋丽娟这脉象……像是宫外孕的症状啊! 这病症,要是发现得早、手术做得好……以后问题就不大。可要是没有处理好的话……以后很有可能会造成习惯性流产呢! 想到这儿,傅楚窈看了许拥军一眼,没吭声。 而护士在一边推移动床的时候,就一边问了问宋丽娟的情况,又问了问许拥军关于宋丽娟的情况。 最终,宋丽娟被紧急送进了手术室。 傅楚窈与许拥军、徐耀华便呆在手术室的外头等。 见徐耀华抱着莎莎,傅楚窈忍不住说道,“耀华哥,这都大晚上的,你还是早点儿带着莎莎回去吧!” 徐耀华苦笑,“我得等了许翠一块儿回去……她胖,走不了太远,从这儿回到我们租房子的那儿,就是我,那也要走上半小时呢……” “都是你给惯的!”傅楚窈恨恨地说了一句。 徐耀华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他怀里的莎莎或者哼哼唧唧地闹了起来…… 于是,徐耀华赶紧把孩子放在了座椅上,从斜挎包里翻出了干净的尿布,给小女婴换了;然后又拿出随身带着的小碗和小勺,去找护士要了一点儿开水,化了点儿奶粉,仔细耐心地喂了莎莎吃下;最后他还竖着抱起了莎莎,在原地一边走一边拍莎莎的背。 没过一会儿,莎莎就睡着了。 徐耀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许翠怎么还不回来?” 许拥军道,“不来更好!” “她是你妹妹!”徐耀华道。 许拥军一滞,嘟嚷道,“……还不是你给惯的?要我说啊,你就该拿出男子汉的威风来!好好揍她几顿让她尝点儿苦头她就知道厉害了……” 徐耀华苦笑道,“我可打不过她,你打得过?” 许拥军顿时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忿忿不平地来了句,“她是怎么长到这么肥的?肥了就肥了吧……她还变得这么厉害!” 傅楚窈不愿意听任何跟许翠有关的事儿,便问许拥军,“拥军哥,既然丽娟姐她怀孕了,你怎么不好好照顾她啊!” 许拥军叹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他慢慢向二人解释了起来…… 原来,宋丽娟怀孕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但一直感到小腹隐隐作痛,以及总有些血块流出……这两天愈发痛得有些厉害了,今天下午的时候,她还在摊位上晕倒了! 许拥军不敢再拖,急忙带着她上医院来看看。 但不知为什么,宋丽娟就是不愿意去附近的医院,非说要上医科大附属医院来…… 听到这儿,傅楚窈基本可以猜到宋丽娟的心思。 也没啥,主要就是宋丽娟她不相信许拥军这个枕边人会好好照顾她。又想着这是在异地他乡的,所以她觉得,还是应该去傅楚窈所在的医院看病,有个熟人在,她心里也踏实。 ――好吧这是傅楚窈猜的。 许拥军继续往下说。 话说他陪着宋丽娟才刚进医科大附属医院呢,就遇到了抱着徐莎莎正准备离开医院的徐耀华! 三人相见,又惊又喜! 放开恩怨不提,大家既是亲戚,又是非常熟悉、但又分开了好些时候的旧相识,当下就叙起了旧。 可没想到,刚开始的时候,三人还聊得好好的…… 许翠突然就出现了! 她一出来,二话不说就揪着她哥许拥军的衣领子,嚷着非让他把当初从沈丽琴手里抢走的那三千块钱给还回来! 许拥军也是个脾气爆的,当场就跟许翠爆发了矛盾,兄妹俩撕打了起来…… 后来的事,傅楚窈就都看到了。 没过一会儿,有个护士从里头出来了,“宋丽娟家属!过来……” 许拥军下意识地就朝傅楚窈看去。 傅楚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许拥军讪讪地说道,“有!有……在这儿呢!” “宋丽娟肚里的胎儿保不住了哈,拿着这手术通知单,在上头签字,然后拿去护士站盖章、缴费……再把收费单交回护士站,我们这就要给宋丽娟做清宫手术了……”护士说道。 许拥军一愣。 “护士!那个,我、我儿子没了啊……” 护士怒视着他,“……你怎么当人丈夫的?那还是团肉呢!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爱人啊!年纪轻轻地就流产!这么珍惜你儿子你当初怎么不好好照顾你爱人呢?” 说完,那护士便气冲冲地把手术通知单扔进了许拥军的怀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许拥军被气了个半死,“嘿!我儿子没了……这小娘皮,比我还生气呢!” 傅楚窈都看不下去了…… 心想,难道宋丽娟冒着遇上许翠的危险也要赶过来看病呢! 这个许拥军还真的靠不住。 “拥军哥,你快去签名缴费吧!别耽误丽娟姐手术!你有钱吗?”傅楚窈催促道。 许拥军连忙说道,“有,有!我有钱……” 说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徐耀华一眼,连忙又冲着傅楚窈改口道,“阿窈啊,你拥军哥虽然穷了点儿,但给你丽娟姐做手术的钱还是有的!那啥,我去缴费了啊!” 许拥军走了以后,徐耀华也有些心神不宁了起来。 “阿窈,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帮着照看一下莎莎?我、我去找找许翠。这都夜里十一点了,她怎么还没来呢?” 傅楚窈道,“那你去吧,早点回,我、我也没带过孩子……万一莎莎醒了、或者哭了,要怎么办啊?” “放心,莎莎睡觉很乖的,她基本不闹腾……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徐耀华也匆匆离开了。 ------------ 第三百六十九章许翠失踪了 许拥军去给宋丽娟缴费去了,徐耀华去外头找许翠去了…… 傅楚窈独自一个坐在急诊科手术室前,看着陷入了熟睡的小女婴莎莎。 不得不说,其实莎莎长得还是眉清目秀的。 尤其是,奶娃娃在睡觉的时候,红扑扑的面颊胀鼓鼓的、睫毛也长长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不大一会儿,许拥军去缴了费回来,又把单子拿到了护士站那儿…… 见徐耀华不在,他急忙一屁股就坐在了傅楚窈的身边,手臂一伸,就搁在了傅楚窈身后的椅子背那儿。 傅楚窈顿时柳眉倒竖。 她过头,怒视着许拥军。 许拥军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点儿什么呢…… 他突然看到了傅楚窈愤怒的表情! 愣了一会儿,他又默默地把手臂给收了回来。 “那个,阿窈啊……呃,耀华呢?”许拥军讪讪地问道。 傅楚窈冷冷地说道,“他去找你妹妹了。” 也不知为什么…… 眼前的少女分明就是一副含娇带嗔的姣美模样儿,可许拥军就是觉得……有些莫明的发冷。 他低下了头,没话找话说。 “呃,阿窈你看,这娃儿……看着好机灵啊!”许拥军盯着熟睡中的莎莎,赞道。 傅楚窈的眉头皱得更紧。 她朝楼梯那儿看了看,见徐耀华还没回来,这才低声把莎莎的情况说给许拥军听了,又交代他,“……以后说啥也别说莎莎机灵!让耀华哥和徐叔叔、沈阿姨听了,这可是剜人心窝子的话!” 许拥军呆若木鸡。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说道。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徐耀华慌慌张张、满头大汗的过来了。 “拥军、阿窈!许翠儿她,她不见了!我、我里里外外地找了两遍,最后,是看大门的大爷说,说许翠儿一个人出去了!现在怎么办啊……她又不识字,这大晚上的跑哪儿去了,咱们……哎,要不,报警啊,请公安帮着帮帮她?”他急道。 听了徐耀华的话,傅楚窈与许拥军对视了一眼。 “没事儿!”许拥军不在乎地说道,“……瞧你那紧张样儿!我妹妹我还不知道嘛!她啊,肯定上哪儿躲着……就想看着你满世界找她呢!我说耀华啊,虽然许翠儿是我亲妹妹,可我还要站在男同志的这一边说话……” “你啊!真不能太惯着老婆了。这女人呢,是三天不打、她就上屋揭瓦……所以这回你一定要听我的,别理她!”许拥军气愤的说道。 ――他还记着,刚才在下面的时候……许翠居然敢打他!妈的,就冲着这一点,他也不能让许翠好过! 徐耀华听了,顿时有些犹豫,“可是,白天我得去学校,莎莎不能没人带啊!我,我还是去把她给找回来吧……” “哎哎哎!你干嘛啊!许翠不在,你不还有我这个大舅哥嘛!这样……你听我的!今天明天后天……这三天之内,你就听了我的,就别去找她!那啥,丽娟做了人流手术,怕是要住院。而且你不说,许碧也住这儿吗?” “这样,这莎莎呢,就由我这个舅舅帮着照看几天!有啥大不了的啊!不就是三天不摆摊,亏个几百块嘛!咱亏得起!我跟你说耀华啊,这事儿你就得听我的,你要是不听我的……以后就别让莎莎认我这个舅舅!” 许拥军拍着胸脯说道。 其实徐耀华还是有点儿担心…… 虽然许拥军这么信誓旦旦的,可他到底会不会带孩子? 但许拥军说得对,也有可能是平时他对许翠太礼待了……许翠是个乡下女人,不懂得夫妻之间需要平等、互敬,最后他的包容,反而纵容了她。 所以…… 那就让许拥军帮着带几天莎莎? 徐耀华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 护士推着躺在移动床上的宋丽娟出来了。 许拥军一下子就紧张了,奔过去问道,“护士同志……我、我爱人她,她流掉的那个是男孩儿吗?”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怒视着许拥军。 躺在移动床上的宋丽娟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可许拥军却不依不饶地问护士,“护士,你说啊……我爱人流掉的那个,是男孩儿吗?” 护士恨恨地说道,“是!还是个肥肥白白的大胖小子呢!” 其实,傅楚窈和徐耀华都听得出来……这是护士在说气话呢! 才两个多月大的胎儿,怎么可能肥肥白白? 但许拥军一听,立刻就蹲了下来,两手抱着头,居然哭了起来,“我儿子啊……儿子啊!我的儿子啊……” 他一边哭,还一边用两只手死死地纠着自己的头发。 傅楚窈看不下去了,交代护士道,“别理他了,咱们赶紧去病房吧!” 一众人便去了病房。 傅楚窈呆在病房里照顾了一下宋丽娟,也跟她说了下……明天她就要离开京城,所以以后,就要靠宋丽娟自己照顾自己了…… 宋丽娟咬着被单,闷闷地痛哭了一场,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时,都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 出于礼貌,傅楚窈还是跟徐耀华和许拥军道了别,这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宿舍。 宿舍里的舍友们早已经睡下,但还是体贴地留了门给她,并没有反锁。 傅楚窈又累又倦。 她也没开灯,摸着黑反锁上了门、又轻手轻脚地倒了一大杯的温开水喝了,最后换下了衣裳,爬到了上铺,一闭眼就睡着了。 ------------ 第三百七十章惜别(上) 舍友们弄出来的动静,吵醒了傅楚窈。 她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开口问道,“张梅师姐,现在几点了?” “六点一刻了,傅师妹你是不是今天走?要赶火车的话,你还得早点儿起来。”张梅答道。 傅楚窈应了一声,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傅师妹,你昨晚很晚回嘛?我们等你等到了十一点多……实在太困了就睡着了。”朱玲芳也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 傅楚窈“嗯”了一声,简单把昨晚上发生的事解释了一下。 众人听了,啧啧咂舌,“……这一晚上就跟看电影似的,难怪你到半夜才回来。” 傅楚窈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然后快手快脚地从上铺下来了。 她跑去洗漱了,又回到了宿舍里,收拾好自己的铺盖,将自己不打算带走的东西纷纷赠予了冯、朱、张三人。然后又从斜挎包里拿出了一百块钱,递给了朱玲芳。 “朱师姐,这一百块钱……要麻烦你转交给宋师兄。昨天晚上的那场晚宴,要也麻烦你帮我转达一声‘谢谢’……”傅楚窈说道。 朱玲芳与冯晓芹、张梅面面相觑。 “不用了吧?宋师兄这人挺热心的,基本上我们有啥困难的时候,跟他说说,他能帮的就会帮……”冯晓芹劝道。 傅楚窈摇摇头,“可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昨天晚上,足足几十号人吃饭呢,还得那么好!这笔钱就不少……再说了,我来咱们这儿也就是个把月的时间,唉,老实讲,我跟宋师兄之间的关系,还远远达不到……师姐你们几个跟宋师兄的关系吧?” “所以呢,昨晚上宋师兄出钱又出力,那又不是人家欠我的。我不识趣儿,倒显得我不会做人……这钱啊,玲芳师姐你就帮帮我吧!帮我还给宋师兄!要不是今天我赶时间呢,我就亲自去还他了。”傅楚窈继续说道。 听她这以讲,朱玲芳只好收下了那一百块钱,“成,那我就替你还给他!晓芹和张师姐陪我一块儿去呗,也替我做个见证,证明这钱啊,我一定会给宋师兄的。” 傅楚窈失笑,“玲芳师姐办事儿,我还能不放心?” 说着,她又从斜挎包里翻了二百块钱,递给了张梅,“张梅师姐,这二百块钱就麻烦你……帮我转交给附属医院的儿科护士长陈大姐吧!呆会儿我就要走了,搬着行李我也不方便再去儿科了……” 张梅一脸的莫名其妙。 傅楚窈解释了一下徐耀华和徐莎莎的情况…… 张梅等人这才恍然大悟。 “成,你就放心吧,这钱是脑瘫小患儿治病保命用的,我一定替你完成任务!”张梅说道。 傅楚窈笑笑,突然很正式地向冯、张、朱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在这一个月里,有劳各位师姐这么照顾我,谢谢大家啦!”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 “哎呀傅师妹你也太客气了!” “是我们多谢你!看看,这些东西你不带走,可不就便宜了我们?” “也谢谢你啊傅师妹,你也帮了我好多好多忙啊……” 接下来,众人又说了些依依惜别的话。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傅楚窈这才与众人告辞,背着行李,提着只沉重的箱子,准备离开。 众人索性帮着她,一块儿将她那只沉重的箱子给搬了下去。 刚下楼,傅楚窈就对冯晓芹说道,“冯师姐,我在咱们宿舍里的桌子上、在那个镜子的下面,压了三十块钱的饭票……本来是我自己用的,但富余了不少,也懒得去退了……所以那三十块钱饭票,也留给你和张师姐、玲芳师姐吧!” 众人一听,又惊又喜! 十块钱的饭票! 要是省点儿吃,足够一个人吃一个半月的口粮了呢! “傅师妹,你说你……哎,就该早点儿去把饭票也退了的嘛!”冯晓芹嗔怪了一声。 傅楚窈微微一笑,“没事儿,留给师姐们也不是浪费。” 说着,一众人走到附属医院的正门口。 正好卢玉珍拎着个饭盒从外头匆匆进了来,见了傅楚窈,又见她大包小包的扛着,顿时明白了! 她上前拦住了傅楚窈,问道,“楚窈啊,你是今天回啊?” 傅楚窈笑道,“是呢,卢阿姨,姗姗情况好点没有?” “好,好好!我们跟她说了,说你跟她约在连城见,她啊,从昨天下午开始就说肚子饿要吃稀饭,吃了一碗还嫌不饱、又添一碗!今天早上,这不……是她说的,说想吃白菜香菇的包子!我跑了一圈儿才买到……啊,楚窈啊,你要不要吃几个?”卢玉珍热情地说道。 听说乔姗姗已经想开了,情绪也恢复了正常,傅楚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用了卢阿姨,您快去照顾姗姗吧!咱们在连城见啊!” 跟卢玉珍打完招呼,傅楚窈笑盈盈地继续朝前走去。 隔得老远,她就看到了……老武的那辆吉普车,就停在附属医院正门口的斜对面那儿。 而且穿着便服的老武就倚靠在车旁。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并且迈着步子大步走了过来…… 武俊佑一过来,就轻松接过了冯晓芹、张梅、朱玲芳等人合力抱着的那只大箱子,然后很有礼貌地朝三人道谢。 傅楚窈笑眯眯地向他引见了冯、张、朱三人…… 老武的帅气,让三人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最终,年纪最长的张梅说了句,“傅师妹,那我们就回去上课了,祝你一路顺风啊!” 傅楚窈朝她们笑笑,“谢谢师姐们了,再见!” 看着冯、张、朱三人离开以后,武俊佑这才拎着她的箱子,带着她走向了吉普车。 ------------ 第三百七十一章惜别(中) “你这箱子怎么这重?”武俊佑皱眉问道。 傅楚窈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俊佑哥,你搬不动?让我来……” 他一脸的无奈,“你……我有什么搬不动的?我是担心你搬不动!我这车上还有一堆东西,都是让你带回去给奶奶的呢!” 傅楚窈一呆。 趁着他开车门,把她的箱子塞进车后座的时候……傅楚窈看了一眼,见又是一个箱子? 她“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没事儿,呆会儿找个小卖部,我给省城分店的人打个电话,让他们骑个三轮车去火车站接我就成。反正这边也有你送我上车,最麻烦最辛苦,也就是在省城火车站下了车以后,挪出站台去的那一段路嘛!” 她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儿!” 顿了一顿,她又冲着武俊佑甜甜的笑,“俊佑哥,多谢你啦!这几天我还在想,没空儿给奶奶和南瓜仔买礼物带回去呢!多亏了俊佑哥你心细如发!目光独到!” 武俊佑瞪着她。 ――她是什么性子,他还不了解? 现在好听的话儿说了一箩筐…… 所以,接下来,她想打听的事儿就要拿到台面上来讲了吧? 果然…… 傅楚窈看了看四周,见无人靠近,于是她就朝他凑了过去,“俊佑哥,那个宋嘉实……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是坏人么……” 武俊佑低头看着她。 他突然在她挺直的鼻梁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说道,“上车!” 说着,他就率先走到了副驾座那儿,替她拉开了车门,还做出了一副“我正等你上车呢你别磨蹭”的姿态。 傅楚窈顿时就撅起了嘴儿。 “哼。” 她轻哼了一声,不高兴地上了车。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武俊佑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替她关上了车门,然后绕到了驾驶室那儿,上了车,启动了车子。 武俊佑带着她,先去火车站那儿买了一张晚上发车的软卧火车票,然后就带着她离开了…… “火车是晚上九点开的,现在是早上九点,咱们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我带你去逛逛?”他问道。 傅楚窈点点头。 ――老实讲,京城她来两次了,可一直都没啥机会出去逛逛。现在有机会出门逛逛,那当然好了! 可是…… 傅楚窈还是忍不住。 “俊佑哥,我还是想知道……宋嘉实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你这么……我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我也不介意你保守着你自己的秘密。但是,如果宋嘉实……他真是什么危险人物的话,我,我总得知道,到底要怎么防着他……才是正确的吧?”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 “什么秘密?”他问道。 傅楚窈一呆。 ――什么?什么什么秘密? 捋了捋这其中复杂的关系,傅楚窈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话说得更浅白一些,便又重复了一遍,说道,“我是说,我不介意你有什么秘密……” 这一回,武俊佑并没有看向她。 他手里扶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悠悠闲闲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是说……你说,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 “是啊!”她还傻乎乎地点头。 他笑了,“所以,你的秘密是什么?” “我的秘密就是……” 说到这儿,傅楚窈突然警觉了起来! 她像猫儿一样,警惕地看着他,说道,“……你先说!” 武俊佑放声大笑。 半晌,他的笑声渐渐歇止。 “阿窈,你果然有事瞒着我……”他轻叹道。 傅楚窈一怔,默然。 她心想,总不能把……我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事儿说给你听吧? 前世的我实在太废了,除了精于吃喝,最后带着一身的病症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优点。这样的我,实在配不上你喜欢啊! 想了想,傅楚窈认真说道,“俊佑哥,我喜欢现在的我,以后我会更好的……所以,我也希望你喜欢现在的我和以后的我。” “以前的你也很好吧,又单纯又率真……只要是你,我都喜欢的。”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傅楚窈愣住了。 她低下头,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然后她又抬起了头,疑惑地看向了他。 呃…… 前世,其实在前世的时候,傅楚窈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可是,前世的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为了惩罚徐耀华和田雨秀,所以她死活不愿意离婚。 后来她跟徐耀华离了婚以后,却又患上了怪病…… 出于不想拖累他的心态,在面对他数次想要向她表白心迹的时候……都被她不露痕迹的错开了话题、或者委婉的拒绝。 今生,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当然想让自己变成想像中的样子――是她喜欢的样子,也希望他能喜欢。 而今生,她有幸抢先一步遇上了他,还把他给“预订”了下来。 很多前世她想对他做的事……比如说,大声告诉他、她很喜欢他;又比如说,冲着他尽情地撒娇、尽情地让他知道她很喜欢他……这些,完全都不用再向前世那样憋着了。 可是…… 今天,这还是他第一次把“喜欢”二字送给了她。 傅楚窈垂下了眼眸。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太高兴了,以至于……忍不住淌下了眼泪。 ------------ 第三百七十二章惜别(下) 武俊佑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傅楚窈正在悄悄地抹眼泪呢。 他心情畅快。 将车子开到了一处弄堂里,他招呼着傅楚窈下了车。 傅楚窈眨眨眼睛、又吸吸鼻子,下了车。 咦?不是说,他带她出来逛逛嘛…… 她还以为,他可能会带着她去附近的景点啊、公园这样的地方去逛一逛。 但为什么他要带她到这样的……一看就没有旅游景点可看,也不是逛街买东西的地方? 啊,是不是……他想带她去认识某位,可能对他很好的人? 这么一想,傅楚窈稍稍心安。 武俊佑站在弄堂路口处,笑问道,“……阿窈,这里好不好?” ――这里好不好? 闻言,傅楚窈认真看了看四周。 还不错呀,她可以很肯定的是……这里肯定是闹市区。从刚才他开车过来的时候就能看出……然后,这弄堂附近又挺干净、还挺安静的。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弄堂里是条长长的巷道,巷道的两边是一个一个独立的四合院,看起来,座座都端方大气。 好啊,这里很好啊! 她认真点点头。 武俊佑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然后带着她往巷子里走。 行至一处院落前,武俊佑掏出了一串钥匙,打开了院门上的锁,然后一推…… 傅楚窈突然睁大了眼睛! 这个院子…… 没人住? 呃,没人住的院子,他为什么要带她来…… 突然,她脑海里有一道灵光闪过!!! 傅楚窈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 她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半旧的宅子…… 这个院子,可比她在连城县里租的那个小院子大得多!院子足够大,院墙也高,是个看起来比较大的二进式四合院。而且看起来,似乎正屋的后头,也有一块空地似的。 虽然这院子目前无人居住,但还是能看出……前任主人对这院子的维护。 傅楚窈抬头看向武俊佑。 “俊佑哥!”她喊了他一声。 他嘴角边显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俊佑哥!”她又喊了他一声。 “俊佑哥!俊佑哥……俊佑哥!”傅楚窈哭着笑了起来,冲着他张开了双臂,要抱抱。 武俊佑笑着抱住了她。 他高、她矮…… 他索性将她高高举起,然后让她的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使得她整个人……连脚尖都脱离了地面。 傅楚窈紧紧地搂着他,又哭又笑,“俊佑哥,这院子……以后是咱们的吗?” 武俊佑发出了清朗的笑声。 “本来想等院子收拾好了再带你来看看的……但是,还是先带你来看看吧。”他笑道。 傅楚窈开心得要命,可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淌。 “俊佑哥!俊佑哥……你带我进去看看,我要看看!”她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撒娇似的,两条腿儿不停地踢。 他抱着她,果然进了正屋。 正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但这屋子却显得既宽敞又大气、而且通风和采光都好。 傅楚窈一见这屋子,心里就想着……这间屋子给奶奶住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这时,武俊佑也在她耳边说道,“正屋让给奶奶住,好不好?” 闻言,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正屋又分东厢和西厢。 将来奶奶可以住在东厢后头的里屋,东厢房就可以当成平时家里的客厅,西厢房可以当成饭厅……当然,到时候也可以把院子收拾好,搭个葡萄棚之类的,然后把饭桌摆到院子里,除了冬天,春夏秋三季都能在外头吃饭! 武俊右又抱着她去了东楼。 东楼不像正屋那么大,但却分成了两层楼,采光与通气也挺好的,但就显得小巧精致一些。 傅楚窈一眼就喜欢上了! “以后,咱俩就住在这里。”他冲着她,温柔低沉地说道。 傅楚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好。”她故作镇定的答道。 两人在这院子里呆了一整个上午…… 傅楚窈一直在兴致勃勃地跟他说着未来家里的房子要怎么怎么样,以后这里要怎么怎么样、那里要怎么怎么样…… 武俊佑一直面带微笑地听着。 说了半天,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连忙说道,“俊佑哥,这屋子这么大……是不是很贵?” 他失笑,“养老婆的钱还是有的。” 傅楚窈看着他,甜甜地笑了起来。 过了中午,武俊佑带着她离开了这处院落……她还有点儿舍不得呢,便不住地回头看。 他开着车,带着她去了街市,又问她还缺什么没有? 傅楚窈想了想,如果他已经帮着给奶奶和南瓜仔准备了特产和礼物的话……那真没必要再去买东西了。她自己的大箱子,再加上他给添置的那一大箱子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 她笑着摇摇头。 于是,武俊佑带她去了京郊的一处风景公园。 但因为时间的关系,两人也没怎么游玩,只是坐在风景秀丽处坐着说话,午饭就吃武俊佑早上打包的肉包子,外加一壶茶水……仅此而已。 这一回,傅楚窈继续揪着问宋嘉实的事儿问。 武俊佑犹豫再三,说道,“……这个人不简单,他是日苯国人。” 傅楚窈嘟着嘴儿问道,“他是日苯国人,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武俊佑一怔。 想了想,他说道,“……其实我以前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这人,很有点儿像我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的一个……挺危险的人。而且就是这么巧的,那个人,也是日苯国的人。” “所以这件事儿,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无论他是不是跟……我要调查的那个人有关,总之,他既然是日苯国的人,你就少跟他来往吧!”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歪着头看向他。 ------------ 第三百七十三章意外(上) 傅楚窈要赶的是晚上的火车,所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武俊佑带着她去吃了一顿大餐。 直到她吃得饱饱的…… 他才帮她扛着行李,带着她挤进了火车站。 接下来,武俊佑又掏出了他的军官证给站台服务员看了一下,就得到了提前上车的优待。 于是他带着她上了卧铺车厢,找到了属于她的床位,又帮着把她的行李收好。再把她要在路上使用的洗脸巾、茶杯、零嘴儿、书本什么的拿了出来,摆放了在小几上。 傅楚窈拉着他,在自己的下铺那儿坐下了。 “俊佑哥……” 他打断了她的话―― “要是到了省城,没遇上来接你的人……你就自个儿找个三轮车,让把你送过去……这两箱东西太重,你千万别逞能。” 傅楚窈笑着点点头。 他又道,“万一下车的时候人太多,你就别太顾着这俩行李箱……东西丢了不要紧,人没事儿就好。” 她笑着……又点了点头。 但不自觉的,她的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 “俊佑哥,我、我要走了……”她嘟着嘴儿,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 武俊佑没吭声。 两人并排坐着,她的头,就靠上了他的肩膀。 武俊佑一动也不动。 而傅楚窈也想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依偎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乘客们开始陆续上车,与傅楚窈同车厢的人也上来了。 在这个年代,愿意花钱睡软卧的人还很少……所以在这间软卧包间里,除了傅楚窈,就是个三十多年的女人了。 然而乘客们已经上了车,也就证明着,发车时间快到了。 傅楚窈又把武俊佑送到了车门处。 武俊佑下了车,往后退了几步,又示意她快快上车。 不远处,站台上的列车员开始吹起了哨子,示意送行的人们赶紧下车,并且要尽快远离列车。 武俊佑朝她挥挥手,站开了。 傅楚窈回到了车厢里。 她开始朝着自己的包厢走去。 而她在车上走…… 武俊佑就在车下跟着她,眼睛连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列车开始鸣笛。 傅楚窈趴在车窗那儿…… 他紧紧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眼泪慢慢地淌了下来。 列车慢慢启动。 武俊佑追着车子跑了几步…… 最终,呼啸前行的列车将他远远地抛在了后头。 傅楚窈吸了吸鼻子,坐在座位上,花了好些时间才平复了离愁。 她准备倒点儿水喝。 坐在对面的那个三十多岁的白净女人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对象?” 闻言,傅楚窈抬眼看向了这位临时的舍友。 女人的皮肤很白净,长相一般,但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是啊!”傅楚窈点头承认。 女人笑了,“我姓方,你叫我方姐吧!我是京城人,在药材公司上班儿,这一回啊,是要去苍云省城办事儿的。” 傅楚窈便也向方姐打了个招呼,说道,“方姐你好,我姓傅,是个学生,正准备回苍云省城去呢。” “还是学生,就处对象了啊?”方姐打趣傅楚窈。 傅楚窈笑笑,不答这一句。 眼下恢复高考不过才两年,大多数大学生都不是应届毕业的,三十多了还拖家带口的去上大学的人倒还占了主流…… 所以傅楚窈没说自己多大年纪,方姐也就不好问。 从京城到省城,坐火车足足要坐上两夜一天……也就是说,她俩得在车上睡两晚上、以及呆上一整个白天,然后在第三天的清辰时分才能抵达省城。 有人做伴说说话、解解闷,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方式。 这一趟列车是晚上九点多开的…… 也就是说,再过一小时就要熄灯了。 傅楚窈和方姐轮流去车厢里的洗漱间那里洗漱过,又陆续回到了包厢里。 两人聊了会儿天,就各自上床休息了。 傅楚窈前一天晚上搞到很晚,跟老武分开的时候又哭了一场,眼睛涩涩的不舒服,脑子也晕得很……很快,她就睡着了。 睡到了半夜,也不知怎么的……列车突然来了个急刹! 傅楚窈被猛地一下给摔到了壁板上,顿时醒了过来。 方姐则是半边身体都差点儿被甩到了两床之间的过道里…… “这是干嘛啊?”傅楚窈嘀咕了一声。 方姐“哎哟哎哟”地喊了几声,面露痛苦神色,说道,“怕是临时停车吧!” 老实讲,在这个时代搭乘火车出门……傅楚窈就没遇过不晚点、不临时停车的火车! 所以她也不以为意,只是听到方姐一直在呻吟,便问了句,“方姐,你怎么了?” 方姐“哎哟”了两声,才说道,“……那一下子太狠了,怕是闪到腰了!” 傅楚窈坐起身,正准备查看一下方姐的情况时,包厢里突然灯光大亮了起来。 她连忙又看了看手表―― 凌晨三点半? 怎么在这个时候临时停车,还开了灯? 这是准备要叫醒整列火车上的乘客的意思啊! 不过,傅楚窈也没管那么多,先是看了看方姐的情况。 方姐刚才那一下子确实闪到了腰…… 傅楚窈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帮着方姐回到了床铺上,然后又说道,“方姐,我会一点儿按摩,我给你揉揉吧?” “哎哟,那敢情好……哎我疼得不行了……”方姐满面惨白地说道。 傅楚窈帮着方姐翻了个身,让她趴在了床铺上,又告诉她说,刚开始按的几下子可能会有点儿疼,后来就能松快一点儿。 方姐呻吟了几声,说知道了…… 于是,傅楚窈问道,“方姐,你爱人在哪儿工作啊?” “啊?什、什么?” 趁着方姐还没反应过来,傅楚窈双手一按…… “啊!”方姐顿时惨叫了一声。 傅楚窈又问,“方姐,你干采购这一行的,应该拿了不少回扣吧?” 方姐又是一愣。 她正要答…… 结果傅楚窈的双手再一次又按了下去! “哎你……啊!!!”方姐再次惨叫了一声…… 不得不说,刚开始的时候,方姐还挺反感的,毕竟这个小傅问的话题都是她的个人隐私,是她不知道说的呢…… 可这个小傅,还一句又一句的问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但很快…… 方姐就回过神来了。 这小傅啊,她是在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吧? 其实那些问题她也没有追着问,并不像是很想知道的样子…… 尤其是,确实如小傅之前说的那样,也就是她刚开始按的那几下子特别特别疼;等缓过了这个劲儿,方姐顿时就觉得后腰酸酸的,但也活泛了。 傅楚窈被累得微微地喘气。 “应该差不多好了,呆会再歇歇吧,明天多养养,到省城的时候应该就没事儿了。”她说道。 方姐笑道,“谢谢你啊小傅!哎我现在躺着是觉得好了好多……那,那我就先不起来谢你了,等我好了再起来谢你啊!哎你说,这出门在外的,要是病着了多麻烦啊!” 傅楚窈听了这话,心里一动。 这深更半夜的,列车临时停车还亮起了所有的灯,难道说……是列车上有人出了事? 没过一会儿,果然印证了她的想法。 有个女列车员挨着个儿的敲着软卧包厢的门,一间一间地敲了过来。 最后,女列车员敲门进了傅楚窈和方姐的包厢,“请问,你俩当中有医生吗?”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我是医学院的学生,不过……我还没毕业呢!” 女列车员犹豫了一下,说道,“那谢谢了哈,打扰了。” “姐姐,这临时停车是出了什么事吗?”傅楚窈趁这女列车员还没离开包厢,赶紧问道。 女列车员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车上有人突发了什么疾病。不过,你既然是学生……那还是呆着吧,我呆会儿把这情况汇报上去,看看列车长怎么说。” 说着,女列车员便离开了。 ------------ 第三百七十四章意外(中)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京城开往苍云省城的京XX次列车马上就要发车了,请送行的旅客马上下车…… 站台上响起了催促的广播声音。 还没来得及上车的旅客们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不要命似地往车上挤。 偏偏一黑衣男子柱着个拐柱,慢悠悠的走到了车门处。 跟在黑衣男子身的胖子急不可耐地对走在前面的黑衣男子说道,“哎,大哥,你能快点儿吗?后头一串还没上车的,您要是再不快点儿我们大伙儿都上不了车啦!” 黑衣男子“哼”了一声,没理会胖子,一手柱着拐杖,一手扶了车门,一脚踏上了火车细窄的铁网式台阶,晃晃悠悠的、上一步还停一步的慢慢上了火车。 他在前头杵着,动作慢;胖子在后头跟着,体型宽…… 两人把车道给堵了,后头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们怨声载道了起来。 “大哥!大哥!能快点儿嘛?”胖子被催急了,不由得也催了黑衣男人几句。 见黑衣男人仍是一副晃晃悠悠的样子,这会儿还只刚刚踏上了台阶,然后又站在车厢连接处,似乎有些迷茫、不知往哪儿走的时候…… 胖子实在忍不住了,“大哥,得罪了啊!”他说了一声,便索性上前用两手把黑衣男人给抱了起来,两步三步就往车厢里走去。 黑衣男人慌了,“哎哎哎!你干嘛!我,我的眼镜!哎……” 胖子把黑衣男人抱到了硬座车厢里,这才停了下来。 直到这时,胖子才看清…… 原来黑衣男人是个――瞎子? 难怪呢! 胖子性格急躁直爽,直接就来了句,“哎哟大哥,你是瞎子啊?” 瞎子恼怒了起来,拿着手里的拐杖就想去够胖子…… 不想他刚刚才举起了拐杖,便击中了身后的面上有疤的路人。那疤痕脸正急着找位子坐,不想却被人用棍子给莫名其妙的捅了一下,顿时恼怒了起来,“谁他妈不长眼啦!” 再转头一看,见是个瞎子?而瞎子的身边还站着个胖子……那疤痕脸又便又冲着胖子骂了句,“死胖子,你咋不看好你瞎子爹哩!” “老子才是你爹!”胖子毫不示弱地回骂。 疤痕脸见胖子不是个善茬儿,只得又骂了声“死瞎子”,然后就去抢座位去了。 胖子让瞎子坐下,“大叔您先坐这儿,呆会儿人一多就没位置了……我去给您把眼镜找回来……” 说着,胖子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了座位上,回头去找瞎子的眼镜儿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了瞎子的黑色墨镜。 原来,可能是他在抱瞎子的时候,瞎子一挣扎,那墨镜被甩到了车厢连接处的洗手台那儿去了。 胖子开了水笼头的水,把墨镜冲了冲,又在身上擦了擦,这才匆匆地了回去。 等他挤回座位那儿的时候,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 之前他让瞎子坐的那地儿是个四人座,正好这时已经坐满了――瞎子,刚才跟胖子骂仗的那个疤痕脸,胖子,以及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瞎子已经坐进了靠窗的座位,身旁的座位上放着胖子的行李,所以这个座位无人占领。 胖子连忙一屁股坐了下来,把黑墨镜递给了瞎子,“爹……不对,大叔,不不不,大哥,这眼镜儿还你。” 瞎子“哼”了一声,接手,等胖子把眼镜放到了自己的手上之后,这才带上了。 坐在对面的疤痕脸好奇地问道,“哎,瞎子,你戴这墨镜,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瞎子吗?我跟你说啊,你是个瞎子呢,就该让人知道……这么藏着掖着的,我们也不好帮你……对吧,小妹妹?” 他那最后一句话,却是冲着坐在他身边的漂亮姑娘说的。 漂亮姑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看向了疤痕脸。 疤痕脸看到了姑娘的正脸,心里一惊,心想这小姑娘好漂亮…… 姑娘恼怒这疤痕脸色眯眯的眼神,就不理他,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 “姑娘贵姓哪?是在哪个站儿下车?哟,这书这么厚啊,姑娘是个学生吧?今年……十七了?十八?那最多十九……”疤痕脸开始攀谈。 姑娘不理疤痕脸。 疤痕脸也不在意,两手交叉放在胸前,其中靠近姑娘的那只手则悄然探了过去,试图去捏一捏姑娘饱满的胸脯。 姑娘“啊”了一声,震惊地看着疤痕脸。 疤痕脸立刻换上了一副正经脸,看向了瞎子,然后又开始打趣和取笑瞎子。 姑娘敢怒不敢言,只好气呼呼地继续低头看书。 疤痕脸又看向了漂亮姑娘…… 他眼珠子一转,站起身,假装伸手去理解放在姑娘头顶上方行李架上的东西。他故意靠近姑娘,用他的下体部分去蹭姑娘的身体,姑娘避无可避,差点儿快要哭出来了。 胖子看不下去了。 他直接站起身,大手一伸,就把疤痕脸给提溜到了一边儿,“大兄弟啊你找啥行李……我帮你!” 说着,胖子就把行李架上的行李包给拿了下来,扔给了疤痕脸。 疤痕脸抱着行李,气得面上的肌肉都在跳。 胖子没理他,对漂亮姑娘说道,“小妹妹,我晕车……你看,我和你换个位子好不好?” 姑娘感激地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你别多管闲事啊!”疤痕脸忍不住警告胖子。 胖子冷笑,“胖爷就爱多管闲事,你管得着吗?” “你……” 姑娘站起了身,跟胖子换了个位置。 四人重新坐好了。 现在姑娘坐到了疤痕脸的对面,疤痕脸却仍然有办法搭讪。他身体前倾,一个劲儿的跟姑娘说话…… 姑娘始终不愿意搭理这人。 疤痕脸有些没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放弃了,就脱了鞋,腿一抬,就将两条腿搁在了对面姑娘的座位上。 “同志,请你注意文明!”姑娘忍不住了,喝斥疤痕脸一声。 疤痕脸听到了姑娘婉转的声音,立刻魂飞天外,鹦鹉学舌道,“同志,请你注意文明!” 姑娘被气得直瞪眼。 疤痕脸笑嘻嘻地看着姑娘,把下了一条腿。 然而,他却又将那条腿放在了姑娘与瞎子的座位中间。 这么一来,他的两条腿就把姑娘给圈了起来…… 姑娘涨红了脸。 ------------ 第三百七十五章意外(下) 见那疤痕脸公然调戏坐在对面的漂亮姑娘,胖子忍不得了! 他就要爆发…… 说时迟、那时快。 瞎子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拿过了他的拐杖,飞快地朝着疤痕脸的腿挥舞了过去。 “啪!啪!” 只听得两下竹棍击打肉体的沉闷声响…… 疤痕脸的两条腿,各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 他不由得大声呼起痛来,两条腿也被瞎子给打得掉下了地。 旁边以及邻座的人都有些好奇,纷纷转头过来看,还有些好事的人连声问道,“怎么了?喊什么啊?” 疤痕脸自然不说前面的事,只是指着瞎子大骂,“……死瞎子打人啊!” 胖子看了瞎子一眼,见瞎子一脸的平淡,以及他那随身放着的竹棍早就已经收回到了一边…… 于是胖子便冲着疤痕脸吼道,“你瞎嚷嚷啥呢?这光天化日的,你他妈地做白日梦了吧?这大叔哪有打你?他都看不见你干了些啥,怎么可能打你?” 旁观的众人听了,不由得看了看瞎子。 见瞎子戴着墨镜…… 众人便有几分信了。 那疤痕脸想骂,可想了想,他忍下了怒气没吭声。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疤痕脸的两条腿又麻又痛,再加上姑娘一脸冰霜的……身边的胖子又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所以疤痕脸老实了。 列车继续朝着苍云省的省城方向行驶…… 众人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到了半夜时分,疤痕脸被尿憋醒,想去上个厕所。 可他刚一站起来,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漂亮姑娘正坐在座位上沉沉地睡着。 硬座车厢到了半夜是熄灯的,只会在到站的时候亮起大灯,但熄灯以后,行李架下会有度数很低的灯亮着。 这灯光既暗、却又将漂亮姑娘那姣美的面庞、以及因为睡觉而微微张启的红唇显得格外娇媚诱人。 疤痕脸不由自主地就吞了一口口水。 见车厢里一片寂静,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着了…… 疤痕脸顿时恶从胆边生! 他站起身,朝着漂亮姑娘靠了过去…… 姑娘在睡梦之中……突然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气味儿?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睁眼一看…… “乖啊小妹妹,千万别弄出声音来……让别人知道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嘛,小妹妹……乖,你乖啊……”疤痕脸淫笑着说道。 “啊啊啊啊啊!!!” 姑娘尖叫了一声…… 四人座里的胖子和瞎子顿时被惊醒! 瞎子眼盲,虽然被惊醒了、却什么也没看到…… 可胖子却看到了一切。 “我操尼马!” 胖子怒吼了一声,一脚就朝着疤痕脸踹了过去! 只听到“砰砰砰砰砰”的一顿乱响…… 疤痕脸被踹出了几米远,其间绊倒了无数人摆放在座椅下的行李,以及放在小桌上的一些茶杯什么的。 这下子,整节车厢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 姑娘大哭了起来。 半晌,倒在一旁的疤痕脸也呻吟了起来,“……哎哟,哎哟,救命……救命哪……” 列车员闻讯过来,开了灯,又问,“怎么了?怎么回事儿?” “死人啦!哎哟……我要死了,肚、肚子疼,疼!快给我捉住那个死胖子!他,他踹我啊……哎哟、哎……”疤痕脸蜷缩在地上,满脸惨白地说道。 列车员飞快地跑了。 过了一会儿,列车员又带了列车长以及另外两个乘警过来了。 乘警问道,“怎么回事?啊,快把情况交代一下。” 疤痕脸被疼得……脸都变了形,指着胖子大骂道,“……他、他踢了我一脚,我、我肚子疼,疼得厉害……也不知道是哪儿坏了,坏了……肯定是坏了……抓住他,判他死刑……哎哟我要死了……好痛,好痛!” 一个乘警朝着胖子走了过去,问道,“你,你踢他了?” 胖子看到疤痕脸那副痛苦得弓着身子起不来的样子,有点儿慌了,不答反问,“他,他会不会死啊?我、我就生气,一时控制不住,我……同志,他会死吗?” 乘警回头看了疤痕脸一眼,皱眉道,“不知道,你无缘无故地为啥踢他?” 胖子朝着漂亮姑娘看了一眼。 漂亮姑娘低低地垂下头,将自己的包包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胖子犹豫了一下,抬起头大声对乘警说道,“这恶心不要脸的王八蛋,脚太臭了!深更半夜的害老子……害我睡不着,我实在没忍住,就,就轻轻地踹了他一脚……” 本来还拼命地低下头,想把自己努力隐藏起来的姑娘听了胖子的话,一怔。 她不由得缓缓地抬起头,吃惊地看向了胖子。 可胖子说到了这儿,还是有点儿害怕,又低声问乘警,“同志,他……应该不会死吧?” 这乘警还没答话呢,那边跟着列车长一块儿照看疤痕脸的乘警已经喊了起来,“……咱们这儿有医生吗?有医生吗?” 车厢里一片寂静。 列车长果断地说道,“小张、小陈,你俩把这人抬起来,送到餐车车厢里去。小马,你让所有的乘务员在自己所负责的车厢里,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医生……如果咱们车上没有医生的话,那一小时以后,咱们应该会靠停华科站,到时候把这人送下车去看急诊……” 众人纷纷答应了,各行其职。 其中一个乘警突然回头看向了胖子,“哎,你!过来跟我们呆在一块儿!” 胖子看了姑娘一眼。 他一声也不吭地站起身,跟着乘警走了。 姑娘咬着嘴唇,眼泪淌了满脸,心里忐忑不安。 ------------ 第三百七十六章色字头上一把刀(上) 傅楚窈虽然猜到,列车上可能有人出现了什么意外,但乘务员没把自报家门还是个医学院的学生的她给放在眼里…… 所以她也就没说什么。 跟方姐聊了一会儿的天以后,她喝了杯水,去上了趟洗手间,想着再回包厢去接着睡的。 可她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刚刚离开的那个乘务员这会儿就站在自己的包厢门口。 傅楚窈心里有了底。 她刚一走过去,那乘务员立刻说道,“同志,我们列车上有人突发疾病,能麻烦你去帮着看看吗?”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说了声,“好,你等我一下。” 她走进了包厢,跟方姐打了声招呼,然后拿起了自己的斜挎包,跟着乘务员朝着餐车车厢走去。 刚一走进餐车,傅楚窈就听到了有人正在歇斯底里喊道,“……哎哟疼死老子了……哎哟你个死胖子啊……” 乘务员把傅楚窈引了过去,朝着跟个乘警坐在一块儿,手臂上还缠着块红袖套的列车长说道,“列车长,她就是那个医学院的女学生。” 众人齐齐看了傅楚窈一眼。 就连正躺在排座上的疤痕脸见了她,一时之间连疼痛也忘了! ――世上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啊! 傅楚窈盯着疤痕脸看了一眼。 她不喜欢这个人。 ――傅楚窈一向知道自己长得好,所以在外头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些男青年注视她的目光,有惊艳的、有垂涎的……但绝大多数人也就只是看看而已,并没有其他更近一步的行动。 但这个人,不但形容猥琐,而且目光极具侵占性。刚才他明明还在喊痛,并且还要死要活的,怎么现在见了她,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么? 列车长打量着傅楚窈,有些犹豫。 这小姑娘这么小啊! 这两年来高考刚刚恢复,所以好些大学生其实都是二三十岁的……他也一直以为,乘务员嘴里所说的这个还没毕业的医学院的学生,怎么也应该有二十多岁了。 可现在这么一看……很明显,这小姑娘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还这么小啊,那,她到底懂不懂怎么护理病人? 列车长心里犹豫归犹豫,可转念一想…… 这车上也实在没有其他人懂医了,男乘客又一直喊疼,要是真捱到一小时以后再停站转移的话……他喊疼喊得撕心裂肺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死在列车上。 于是列车长还是很和气地对傅楚窈说道,“小同志,情况是这样的。咱们列车上有两位乘客发生了争执,一个乘客把另外一个乘客给踢倒了……然后,他就一直说疼。问题就是,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照顾他……也不知道他的病情严不严重。” 顿了一顿,列车长又说道,“咱们列车最快也需要一小时,才能抵达下一站。到时候我们可以把他送下车站去就医……但问题是,现在在车上,咱们也缺医少药的,你看……” 傅楚窈点点头。 她走过去,对疤痕脸说道,“把手伸出来。” 少女明艳动人的容貌、清丽甜润的嗓音……比起之前与疤痕脸同座的姑娘又更胜一筹。 疤痕脸忍不住捏着嗓子鹦鹉学舌道,“把手伸出来……” 傅楚窈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朝着站在一旁的乘警说道,“麻烦您把他的手拿过来,我给他把个脉。” 乘警捉住了疤痕脸的手,递到了傅楚窈面前。 疤痕脸靠她靠得近,已经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不由得一脸的陶醉。 这时,坐在不远处的胖子忍不住开口说了句,“……小妹子啊,你可要当心哪!” 傅楚窈一怔,转头看向了胖子。 而疤痕脸也听到了胖子的声音,立刻便清醒了几分,破口大骂起来,“你个死胖子!你是想害死我是吧……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你他妈少管闲事儿!” 胖子也怒了,“嘿!你说对了,胖爷我就是爱管闲事儿!我告诉你……你再敢乱来,胖爷我还是一脚踹过去……不信你试试?”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乘警出面维持秩序。 傅楚窈伸出手,扣住了疤痕脸的脉门。 胖子不吭声了,疤痕脸也就无所谓了。 那疤痕脸是个色中恶鬼,虽然小腹之中剧痛难忍,可见了这美若天仙的小姑娘以后……就也顾不得腹中剧痛了。 只见他两眼放着光,满眼只有傅楚窈一个人,还用兴奋到了极点、微微有些变调的声音说道,“小妹妹……你是救苦求难的观音菩萨啊……求你救救我啊,没有你、我要死啊……” 车厢里所有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主要是这疤痕脸说话的语气和调调太恶心了……可能是兴奋了,所以他还一边说一边喘着粗气的,人人都看出了他的意图,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傅楚窈面无表情。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疤痕脸的脉象,又仔细地盯着疤痕脸打量了一会儿,最后又看了看疤痕脸躺着的排座、与排座下那已经淌了一地的、似乎还混着些许鲜血的黄色液体。 “小妹妹……求你救救我啊……小妹妹,小妹妹……啊……”疤痕脸痴迷地盯着傅楚窈的脸,一边喃喃自语着,甚至还发出了急促、并且有节奏的呼吸声音…… 傅楚窈虽然未经人事,却也与老武亲近过,哪能不知道这疤痕脸此时的反应? 她顿时大怒! ------------ 第三百七十七章色字头上一把刀(中) 傅楚窈冷冷地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疤痕脸。 简直就是……恶心透顶! 她伸出手,在疤痕脸头顶的经外奇穴四神聪那儿拍了一下。 此时疤痕脸正处于满身心的陶醉之中,被傅楚窈拍了这么一下,也没啥反应…… 但很快,他就说不出很清楚的话了,只会哼哼唧唧的。 傅楚窈冷冷地看了疤痕脸一眼,走到了列车长面前,说道,“这人应该是膀胱破裂……你们看,他的尿都淌了一地……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他半夜憋尿想去上厕所,然后被人踹了一脚,所以……” 胖子一听就紧张了。 他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哎,小姑娘,他……会不会死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傅楚窈盯着胖子看了一会儿,问道,“你为什么要踢他?” 胖子犹犹豫豫地说道,“那啥,他、他不是脚臭嘛……” 在场的众人,除了傅楚窈之外,其他的都是三四十岁、四五十岁的人了,人人都是社会经验很丰富的人了,当然也听出了胖子语气里的遮遮掩掩。 这疤痕脸是个什么人,在场的人都已经有些知道了。 这胖子虽然看着就是一脸的匪气,但还是愿意服从乘警管教的。所以说,基本的善恶他应该还是知道的,那就不仅仅只是为了疤痕脸的脚臭,就随便踹人的。 “同志,同志!等一下,等一下!不是那样的……你们听我说!”一个穿着格子衬衣的姑娘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车厢跑了过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戴了墨镜、柱着拐杖的瞎子。 胖子一呆。 ――她就是刚才被疤痕脸欺负的邻座姑娘啊!还有瞎子,他来干嘛? “那啥,小姑娘……你跑这儿来干嘛?那个,我这边都已经快没事儿了,你快回去,快回去!”胖子连忙说道。 姑娘哽咽着,先是匆匆跑了过来,在胖子面前站住,然后朝着胖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说了声,“大哥,谢谢你!” 胖子有些手足无措。 众人纷纷转头打量着这位面容清秀,两眼通红的姑娘。 姑娘给胖子鞠完躬,又看了看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列车长的身上。 列车长在场是个五十多岁的男性,看起来是全场最年长的人,而且他的手臂上还戴了个红袖围…… 姑娘开口说话了。 “列车长叔叔,事情是这样的,那个人……”说着,姑娘指了指正睡在排座上的那个疤痕脸,继续说道,“……他从一上车,咱们坐下为止,就一直在骚扰我。而那位胖大哥,其实一直都在帮我。后来熄了灯,我们大家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也就是……不久前,我,我被吵醒了……睁眼一看,那个脸上长疤的坏人正在……他,他把他裤头解了,还,还……” 说到这儿,姑娘大哭了起来…… “我,我被吓坏了,就,就大叫了起来,把胖大哥和墨镜叔叔给吓醒了。墨镜叔叔眼神儿不好,胖大哥都看到了……他,他也很生气,就踢了那个脸上长疤的人一脚。” “列车长叔叔,那个坏人的情况怎么样?我听到车厢里的人议论,说他流了好多血……他、会不会死?列车长叔叔,如果有什么后果,请让我来承担责任吧,真的不关胖大哥的事。”姑娘抽抽噎噎地说了起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傅楚窈也听明白了。 ――她自己就是个漂亮姑娘,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总是不可避免地遭遇一些……嗯,例如像现在这个穿格子衣服姑娘身上发生的事。 所以她是知道的,国家的现行法律,还不太能够保护受了委屈的女孩子们。 因为这种事,主要是姑娘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所以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就很难给疤痕脸这种人渣定罪。 但是,现在的法律虽然不能给疤痕脸定罪,但胖子踢了疤痕脸一脚、还把疤痕脸的膀胱给踢爆,让他现场就漏尿流血的事,却是有人亲眼看见、而且疤痕脸只要一去医院检查,就会有正式的诊疗报告出来……这可就是铁板钉钉的人证、物证了啊! 那这个见义勇为的胖子,就很有可能因为帮了这姑娘……轻则拘留几天受受教育,重则被判刑坐牢的。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要是那个人渣死了,他是要坐牢的。” 众人面面相觑。 人人都知道她说的“人渣”就是疤痕脸,“他”则是胖子。 胖子却不在乎,“就算让老子坐上几年牢也不要紧……不就是国家管几年饭?但社会上少了个人渣,还是划算的啊!” “放屁!”瞎子暴喝了一声,又道,“这不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要我说,还是年轻人火气大……要是我,直接捏爆了他的蛋也就算了……” 胖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笑了两声以后,突然发现全场就他一个人在笑……所以就又讪讪地收住了笑声。 这时,傅楚窈又来了一句,“人渣要是没事儿的话,他最多也就是关上几天受受教育了。” 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 他们都听得懂这医学院女学生话中的言外之意。 ――她的意思是,如果这个疤痕脸没啥事儿的话,那胖子的下场就不会太惨。 可是,刚她不是说,这疤痕脸的膀胱都已经被胖子给踢爆了吗?这疤痕脸还开始漏尿……而且漏出来的尿,还是混着淡淡的鲜血的! 众人陷入了沉默,傅楚窈的大脑则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 第三百七十八章色字头上一把刀(下) 总之,现在想保住胖子的唯一办法,就是……至少不能让这个疤痕脸死掉。 而且是疤痕脸的病情越轻微,胖子受到的惩罚也就越轻。 傅楚窈又走回到了疤痕脸的身边,再次替他把了一下脉。 ――从疤痕脸的漏尿情况来看,他还有心思见了傅楚窈以后再起坏心思……这足以证明,疤痕脸的膀胱情况,肯定是有损伤的,但损坏程度不大。 她细细地听着脉象,过了好一会儿,心下有了成算。 傅楚窈拿出了斜挎包里的针袋…… 一个乘警过来了,问道,“小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傅楚窈解释道,“你看到地下这些……混着血液的尿了吗?是这样,他的膀胱应该有损坏,但是,装满了尿液的膀胱在他的腹部,输尿管却在下方……” 见乘警一脸的迷茫,她又换了另外一种说法,“见过人在医院里打吊针吗?” 众人不由自主地与那乘警一起点了点头。 “装药水的药瓶儿就是人的膀胱,输液管就是人的尿道……现在药瓶儿上破了个口子,所以药水儿会从破口的地方流出来……这么一来,输液管里就没水儿了,这么说,你明白了?”傅楚窈耐心地解释道。 那姑娘惊呼了一声,“那要是照这么说,他的尿,很有可能就漏到了身体里。” 傅楚窈点点头。 “我用针试试……如果能把帮着他把尿液都导出来的话,至少他身体里其他的脏器不会有什么事儿。如果他膀胱损坏的面积小的话,人体脏器也有可能自行修复的;但如果他的膀胱破损情况很严重的话……是一定要开膛做手术的,不然会有性命之忧。”傅楚窈又解释道。 乘警还是有点儿害怕,就坚持着,先让傅楚窈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傅楚窈很爽快地给了,然后拿出了针包,把胖子叫了过来,让他把疤痕脸的上衣全脱掉。 她恼恨疤痕脸好色,之前拍了他头顶的四神聪穴,使他暂时陷入了昏睡。 胖子动作麻利,两下三下就替疤痕脸脱下了上衣,露出了精干的胸膛。 紧跟着,傅楚窈就开始下针了。 随着她一针又一针地戳在疤痕脸的身上…… 众人清楚地看到,一滴又一滴的尿液顺着疤痕脸所躺的排座那儿慢慢往下淌。 有个乘务员跑去拿了拖把和桶过来,一遍又一遍地拖着地。 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那淅淅沥沥的滴水才渐渐收止。 傅楚窈开始收针。 收完针以后,她又仔细地替疤痕脸把了一次脉。 然后她又给疤痕脸下了几针。 在最后的这几针里,傅楚窈做了点儿手脚。 呆会儿疤痕脸就会慢慢清醒,而且他的精神会很好,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她动针调动了他体内有元气,所以看起来,他会像无病之人那样面色红润,眼白清皙,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大,脉博也会强壮有力。 但这样的情况,最多只能坚持四到五个小时。 四五个小时以后,疤痕脸会萎靡下来……但这并不危及他的性命。 具体的情况,就要看后面收治他的医院会怎么处理了。 从原则上来说,如果疤痕脸的膀胱受损程度不严重,那么就凭着刚才傅楚窈的施针,再静养一段时间就能自动好。 从实际情况来看呢,也是这样――如之前她所诊断的那样,假设疤痕脸的伤情很严重,那他也不能就……一边肚子剧痛呢,还一边有心思臆想起七七八八的。 除此之外,傅楚窈还动了点儿小手脚。 那就是,疤痕脸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能勃起。当然这也不是长期的,懂行的大夫很轻松就能给解了。傅楚窈这么做,只是想让他在不能当真男人的这段时间里,多花点儿冤枉钱,也让别的、给疤痕脸看病的医生创创收,她也能解解恨,这就够了。 片刻,傅楚窈收了针。 列车长看了看时间,说道,“……差不多了,应该还有十五分钟左右,列车就能达到下一个车站了。” 说着,列车长看了乘警一眼。 乘警立刻对胖子说道,“同志,呆会儿你就跟着我们一块儿下车吧!” 胖子垂头丧气地答道,“成,那我先回座位去拿一下行李。” 那姑娘立刻说道,“大哥,我跟你一块儿下车……” 胖子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不用了也没你啥事儿!” 姑娘一怔,急道,“怎么没我的事儿呢?这事本来就因我而起啊……大哥,你要不是为了帮我,你也不用……哎,我也不跟你说这么多了,总之,要是他们非要判你的刑,我,我会说明情况的;如果一定要赔这个人的医药费的话,那……我也会出的!” 说着,姑娘转头对乘警说道,“乘警大哥,你等一等我,我也回座位去拿一下行李……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啊,千万别走了,我、我马上就回来!” 姑娘匆匆地走了。 胖子急道,“哎哎姑娘,姑娘!” 见姑娘已经急急地走了,比他还积极,胖子只好又喊了一句,“姑娘!要不,烦你帮我也拿一下行李?我就一个包儿,绿哒!上面有个五星角的!” 姑娘远远地应了一声好,跑了。 傅楚窈见已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就跟列车长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包厢去休息了。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的瞎子突然开口问道,“……小姑娘,你、你老家是在晋西那边的吗?晋西是个好地方啊!有一户姓姜的人家……你,认识吗?” 傅楚窈一呆。 ------------ 第三百七十九章猜出 陡然之间,傅楚窈突然听到一个不相干的人突然说出了“晋西”,“姜姓人家”这样的话儿…… 她瞬间石化! 呆了好会一会儿,她才打量起这位戴着墨镜的、约摸已经五十多的中年大叔来。 刚才从胖子和姑娘的叙述中,傅楚窈已经知道这位墨镜大叔是个盲人了。 但是,为什么他会突然说出“晋西”与“姜姓人家”? 连傅楚窈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家的来历,这…… 犹豫了几秒钟,傅楚窈说道,“晋西啊?嗯嗯,听人家说过晋西,听说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但我还没去过呢……有机会倒是想去看看?至于姓姜的人家么?呃,照大叔这么说,晋西就只有一户人家姓姜?” “当然不是。”瞎子微笑,“……晋西人杰地灵,这话说得没错儿!以前我还没瞎的时候曾经去过晋西,那确实是个好地方!至于那户姓姜的人家嘛,唉……” 听了瞎了的话,傅楚窈心下思量。 这瞎子!单单只说了晋西,却偏偏不说姓姜的人家……最后却还要故意留条狐狸尾巴出来引她发问? 倘若傅楚窈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十六岁少女,恐怕就会忍不住开口问了。 可是,经历过前世的傅楚窈很清楚,当初就为了“奶奶到底是姓方、还是姓姜”这样的事儿,竟然把奶奶逼得自尽了! 所以这一世,奶奶要是不想说,她就绝对不问。并且她还要帮着奶奶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于是,她死死地按下了心底的疑问,但笑不语。 倒是好奇心旺盛的胖子忍不住问道,“……大叔,晋西那户姓姜的人家……怎么了?他们很特别吗?晋西啊,我也听说过,据说那里风景很美啊……据说是南凤凰、北晋西啊!如果是这样,那晋西应该挺大的吧?为啥去过晋西的人,就应该认得姓姜的呢?” 傅楚窈憋住了笑,心想这胖子真是好样儿的!把我想问的全都问了出来! 瞎子却重重地“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然而,好奇心上来了的胖子却不依不饶地说道,“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瞎子不悦地问道。 胖子故作神秘地说道,“大叔你说的姓姜的人家,肯定就是姜兰了!” 瞎子一愣,问道,“姜兰是谁?” 这回轮到胖子干瞪眼了,“你不知道姜兰是谁?” 说着,胖子就欢快地唱了起来,“……我有一朵小红花,送给远行的情哥哥……哥哥哎!当兵整三年嘛,别忘了妹妹我在家,天天把哥想哎!” 他那破锣嗓子让傅楚窈差点儿笑出了声音! 这胖子…… 还真是个乐天派的人物!打伤了疤痕脸的事儿还没解决呢,这就唱了起来,还唱得这么欢快? 胖子唱完了以后,才得意洋洋地对瞎子说道,“姜兰是人民的歌唱家!是我们的歌唱家!” 众人都被胖子给逗乐了。 瞎子面上的肌肉,则一直在颤抖。 不多时,先前跑去拿行李的姑娘匆匆回来了,列车也即将停靠站了…… 傅楚窈跟列车长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姑娘、瞎子则执意要陪着胖子一块儿下车去说明情况。 当下,众人匆匆分开。 回到软卧车厢里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傅楚窈先去洗了手,又回了房间翻出一套衣服,拿去洗手间换上了,又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把脸……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些。 可这时,天也大亮了,方姐也起来了。 “哎小傅,刚把你叫去是干嘛呢?”方姐好奇问道。 傅楚窈简单的说了下刚才发生的事儿。 方姐一听就生气了,“那种色鬼……就该活阉了!真是太坏了!小傅啊……你说我们女人容易嘛?天生就体力弱,却偏偏还要搞什么妇女半边天!好嘛,就算妇女能顶半边儿天……可你看看,我们女人也要像男人一样,一天到晚的在外头跑业务……” “像那个疤痕脸那样的男人,哪个在外行走的、长得端庄一点儿的女人没遇过?而且这种事儿一旦闹开了,基本都是我们女人吃亏!说那男的怎么怎么样的人,少!反而会有好多人来说我们女人不自爱!” “哎,一说起这个我就生气……要是我遇上这种人啊,我非跟这种人拼了不可!太气愤了!”方姐怒道。 傅楚窈笑笑,没吭声。 方姐又问,“哎小傅,那……你把那个臭流氓给治好了?” 傅楚窈当然不能认。 “我还是个学生呢,哪儿有这么厉害啊,也就是帮着护理了一下,然后他们到了站,会把那个脸上长疤的人给送下车,去正规的医院接受治疗……”她略微解释了几句。 方姐点了点头。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傅楚窈在火车上好好的歇了两三回,总算是把欠的睡眠给补足了。 到了省城,方姐与傅楚窈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才互道珍重。 吴桂花派了人过来接傅楚窈,然后傅楚窈又在省城停留了一天,把省城分店的生意照看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她就坐上了开往连城县的班车,赶回了家乡。 傍晚时分,傅楚窈乘坐的班车抵达了连城县长途客运站。 刚下车,她就看到了守在一旁的南瓜仔! “阿窈姐!你总算是回来了!”阳光美少年一边招着,一边笑着朝她跑了过来。 傅楚窈顿时喜上眉头。 ------------ 第三百八十章还是家里舒服(上) 南瓜仔用自行车驮了傅楚窈的行李,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家里赶。 “阿窈姐……这次你走了好久啊!奶奶天天在家念叨你!” “阿窈姐,你不在家的时候啊,奶奶对我好凶啊,动不动就让我抄药经,我的手都快断了……” “阿窈姐,要是下回你还要走这么久的话,把奶奶和我都带上吧!” “阿窈姐,你见着俊佑哥了嘛,那个……俊佑哥有没有跟你,呃,他说,他会给我一支钢笔的……” “阿窈姐,奶奶在家里烧了一桌子的好菜!她烧了红烧肉!奶奶说,你在外头肯定吃不好……” 南瓜仔叽叽喳喳地说道。 少年喋喋不休的话,愈发地让傅楚窈感到归心似箭。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家。 院子门口挂着两盏小巧又温暖的灯笼,傅楚窈不由得驻足观望。 南瓜仔见了,羞涩地说道,“……阿窈姐,灯笼好看么?是奶奶教我扎的……我做废了好几个才扎出了这一对儿,里头接的是电灯泡……大伙儿都说这灯笼好看。” 傅楚窈由衷地赞道,“好看,是好看!” 方氏大约在屋里已经听到了孙女儿的声音,便扬声,“谁在外头说话?南瓜仔?是你回来了吗?你接到你阿窈姐了没有……” 傅楚窈大喊了一声,“奶奶!我回来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方氏围着块围裙站在门口,惊喜地看向了孙女儿。 看着面容白净、眼神温润,淡眉红唇的奶奶……傅楚窈有种错觉,好像奶奶又年轻了一些? “奶奶!我好想你啊!奶奶又变漂亮啦!”傅楚窈扑进了方氏怀里。 方氏先是揉了揉孙女儿的后胸勺,然后把孙女儿提溜到了一边儿,对着院子里开着的灯,细细地从头打量到脚…… “瞧瞧!瞧瞧你这穷酸样儿!头发黄了、没光泽!你说你去了那么久,我给你配的乌玉子就算你用完了吧,难道就不会自个儿配一点儿?还有,你看你……这脸儿白惨惨的,嗯,下巴这儿还冒了个痘儿!你说说,你在外头到底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方氏好一阵埋怨。 其实傅楚窈也想自个儿配点儿润头发的药膏子和弄点儿补气血的药物……可转念一想,她在京城呆的日子,那就是不三不四的,花了大力气配出来的药膏,可能也就是用上一两天……可谁又知道,一件事儿拖着另一件事儿的…… 最后,她就在京城呆了这么个把月呢! “奶奶!那要不……我怎么就离不开您呢!”傅楚窈嬉皮笑脸地又扑进了方氏的怀里。 方氏“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抬起手儿,开始摸向孙女儿的后背、胳膊等部位。 “唉,瘦了!原来就统共没有二两肉……这一去啊,变成了个骨头架子回来!”方氏心疼地说道。 傅楚窈眼睛一亮,从奶奶怀里抬起头来,“那今天晚上的红烧肉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美得你!”方氏笑骂,“……已经给你烧好了水,你的浴盆也给你烫过来,衣服也收到浴室里,赶紧去洗了头洗了澡出来,马上就能吃饭了!” 傅楚窈快活地说了声,“好咧!奶奶等我啊!” 她跑去了小浴室,果然在架子上看到了奶奶给她收拾好的换洗衣裳和毛巾,浴盆旁边放着板凳,板凳上摆着脸盆、旁边还有四个已经灌满了开水的保温瓶,以及还有一大桶用来兑热水的冷水…… 最重要的,是一旁的小篮子里,放着奶奶亲手调配好的、用来洗头的乌玉子膏,还有专门用时令鲜花和药材等配制出来的洁面膏,用药材粉与香皂一块儿重新加工过的、用来清洗身体的洗浴膏,以及搓澡巾、梳子什么的。 浴室里充满了好闻又浓香馥郁的药材香气。 傅楚窈深呼吸…… 还是呆在家里舒服啊! 她彻彻底底地洗了个头,又痛痛快快地搓了个澡,等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再把头发擦到了半干以后,整个人都觉得清爽无比。 南瓜仔正在厨房忙碌着,看起来正在做涮锅、收拾厨灶的活计。见傅楚窈从小浴室里出来了,连忙说道,“阿窈姐,奶奶喊你去院子里。” 傅楚窈应了一声,拿着块干毛巾一边搓着自己的湿头发,一边出去了。 方氏正在院子里布菜。 “奶奶!” 傅楚窈喊了奶奶一声,过去一看…… 啊,因为家里人口不多,所以方氏也没做多少菜,却样样儿看起来既然精致、又美味! ――主菜当然就是一道色泽红艳、酥软入味的红烧肉了!然后还有一道用红烧肉汗儿焖出来的酱烧小土豆,青翠碧绿的清炒嫩笋尖,炒白菜,还有一大钵红绿白色相间的,好看又好喝的芽菜火腿豆腐汤。 以及,桌上还摆着一道傅楚窈好久都没吃过的甜品――浸着新鲜茉莉花的酒酿糯米红豆丸子! 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一甜品,傅楚窈满脸陶醉地深呼吸…… “奶奶!这些都是我的!”她嘟着嘴儿说道。 看着孙女儿俏皮的模样儿,方氏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南瓜仔也忙完了,三个人这才围着桌子坐下,端着饭碗开饭了。 方氏就问起了乔姗姗的病情。 傅楚窈如实相告。 方氏听了,叹道,“……西洋人的外科是很厉害的,我们中医虽然也有,但跟西医比起来,在外科上还是略逊一筹的……主要是那些治病的机器太厉害了。” 傅楚窈笑而不答。 西医有西医的好处,中医也有不可或缺的地位…… 二者并没有可比之处。 眼下,她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才好引出“晋西”与“姓姜的人家”这两件事儿…… ------------ 第三百八十一章还是家里舒服(下) 傅楚窈与奶奶、南瓜仔一块儿吃完了晚饭以后,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桃花巷里的小卖部老板娘突然在外头扯着喉咙喊,“傅楚窈……阿窈啊!快来接电话!从京城打来的电话……” 傅楚窈赶紧往外跑。 方氏连忙喊了一声,“阿窈!阿窈等一等!” 傅楚窈站住了。 方氏吩咐南瓜仔道,“……你去外头接电话,把家里新装的电话的号码告诉你俊佑哥,让他打到家里来。” 南瓜仔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傅楚窈则奇道,“奶奶!咱家的电话装好了?” 在这个时代,就算家里是万元户,那也不一定就能装上电话。除非是单位机关本身就有拉电话线的,就配有话机房;然后给领导们的家里装个电话,其实也是从话机房里接驳一条线到家里…… 但傅楚窈还是觉得,家里没个电话,也太不方便了。 所以装电话机虽然很贵,但她还是打了申请,以福东记的名义给家里安装了一部电话。 这事儿在她去京城之前才刚刚落实了申请,没想到她这一走……去了个把月,回来的时候,居然家里已经装好了电话啊! 方氏笑道,“嗯,今天白天才装好的,我还试着给外头小卖部的张婆婆打了个电话……是可以打通的。你刚刚才回来,不还没空跟你说这个嘛……要是以后人人家里都有电话的话,那岂不是很便宜?” 傅楚窈一笑,心想都会有的……以后还会有手机,电话可以带着到处走,更方便! 方氏引着傅楚窈去了客厅里,告诉她,电话就放在客厅沙发那儿。 傅楚窈趴在沙发上,守着自家崭新的、大红色的新电话机,不住地盯着看…… 没过一会儿,家里的电话果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傅楚窈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 她拿起了电话。 话筒里传出了熟悉的、低沉却又富含磁性的老武的声音。 “阿窈?” “俊佑哥!”傅楚窈快活地喊了他一声。 电话那头的武俊佑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快活,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六点钟到的,然后我洗了头还洗了澡……奶奶做了一桌子好的吃的……对啊俊佑哥家里装电话了以后你可以随时打电话到家里来了……”傅楚窈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家里装了电话,两人都有些兴奋,抱着电话聊了好一通。 最后武俊佑不得不说道,“……好了下回再聊,主要是我后头还排着好几个兄弟等着打电话呢……” 傅楚窈有些遗憾,不得不又跟老武说了几句以后,这才挂掉了电话。 放下电话,她有困了,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呵欠。 老实讲,就算她在火车上睡得够了……但一回到可以让她毫不设防的温暖的家,心里所的防备统统卸下,她还是有些困了。 方氏见孙女儿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心疼得不得了,连忙招呼着让南瓜仔把残羹冷盘的全撤了,又催着孙女儿赶紧在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然后就快快上楼去休息。 傅楚窈笑着应了,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以后,就去翻她的行李去了。 在她的行李里,有一只箱子装的全部都是她自个儿的衣物什么的;另外一只大箱子,则是老武让她带回来的,给方氏和南瓜仔,以及一些零碎东西。 虽然老武已经跟她说了下,他都给准备了些啥……可现在这么打开箱子一看,她还是被震惊了。 箱子一打开……老武干练利落的军人风格立现! 原来,箱子里虽然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但却被堆放得整整齐齐。 最最明显的,就是箱子里的东西,被不同颜色的网兜给分成了三部分。 按照之前武俊佑告诉她的,红色网兜里的东西是给奶奶的,黄色网兜里的东西是给南瓜仔的,绿色网兜里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是让她拿去送人的。 于是,傅楚窈把东西拿了出来,一样一样地打开看。 啊,原来老武给奶奶买的是一块手表,一盒雪花膏,一盒上海牌的香粉,以及一盒包装精美的茶叶。给南瓜仔的,是三个软本抄的本子,一只用盒子装起来的自来水钢笔,还有一本描红字帖,以及一盒装得满满当当的、已经削好了的铅笔的笔盒。 方氏和南瓜仔都笑得合不拢嘴。 傅楚窈又看了看老武给她准备的那一大袋子的小玩意儿…… 诚如她所言,确实都是些便宜的、随便拿来送人也不会心疼的……小包装的冰糖葫芦啊、用小小锡盒装着的京城香脂膏什么的。 方氏见了这些,也欢喜得紧! “哎,这些好得很……小小一盒的,应该也不贵吧?拿出去送人情,既体面又不费什么钱……好,好好好!”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 老武的心思还真是…… 方氏翻看了一会儿武俊佑带回来的东西,就开始赶了孙女儿去睡觉,“好了好了……你快上楼去歇着吧,瞅瞅,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傅楚窈笑笑,不由自主地又揉了揉眼睛,还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她跑去洗漱了,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就匆匆上了楼。 不得不说,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小屋里,看到了熟悉又温馨的布置……以及,床单被套都是奶奶新换过的,还透出了好闻的香皂和晒过太阳的清香味道…… 想来,再也没有比家里更舒服的地方了! 傅楚窈惬意地叹了一口气,除去了家里穿的衣裳,换上了睡衣,上床拉过了柔软的被子,闭上了眼。 在临睡前,她还想着…… 今天也没找着机会问问奶奶“晋西”和“姓姜的人家”的事儿,那,明天再问吧! ------------ 第三百八十二章奶奶的反应(上) 第二天清晨,傅楚窈在鸟语花香中醒来,只觉得自己元气满满! 她换好了衣裳,飞奔着下了楼。 奶奶出门赶早市买菜去了,南瓜仔正在家里烧早饭。 傅楚窈洗漱过,就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健体拳……不多时,方氏拎着装满了新鲜蔬菜的篮子回来了。 见孙女儿一夜之间就似恢复了以往的活力,方氏喜上眉梢。 傅楚窈打完拳收了势,出了一身一头的汗。她重新去打了水,好好擦了一把,然后就跟奶奶和南瓜仔坐在院子里吃早饭。 还是家里的早饭丰盛营养又好吃啊! 一锅被熬煮得绵软糯烂的山药煲白粥,八九个从外头买回来的各种馅儿的包子,一小碟去了壳、又炒香了的山核桃仁,一小碟干红枣,还有些煮鸡蛋和两三份南瓜仔炒出来的佐粥小菜。 傅楚窈添了一碗粥,吃一口炒香了的核桃仁、送一口粥,再吃一口清爽的腌瓜条、再送一口粥……红枣儿甜津津的,煮鸡蛋也是香香的! 哎,好像有点儿撑了,但是还想吃个包子…… 想了想,她拿过了一个菜包子,掰成了两半,一半儿凑到嘴边吃了起来,另外一半儿递给了南瓜仔。 南瓜仔很自然地接过她递来的包子,直接“啊呜”一声就把那半个菜包子给塞进了嘴里。 这菜包子是个萝卜粉丝包,腌酸了又被切碎了的萝卜丝、混着入味的粉丝碎儿,用油泼辣子调了味做成馅儿…… 啊,这萝卜丝够酸爽!这油泼辣子够劲辣!这粉丝也够鲜味! 傅楚窈嘶溜嘶溜地又吃了几口山药粥…… 还是在家里舒服啊! 方氏见孙女儿胃口好,忍不住眉开眼笑,也捧着粥碗慢慢的喝起了粥。 而傅楚窈则一边喝粥一边打着奶奶的神色。 她昨天傍晚才回来,还存着一肚子的话想对奶奶说呢。 又见今天早上奶奶的心情还不错,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把她在火车上经历的事儿说给奶奶和南瓜仔听。 方氏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 孙女儿大了,还开了家那么大的药膳馆,不往外跑……简直是不可能的。 所以单身出门在外的孙女儿的安危,就是方氏最最担心的问题。 听到孙女儿说起……有单身姑娘在火车上被个猥琐男人给欺侮了,方氏顿时就有些生气,“砰”的一声,就将端在手里的粥碗给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南瓜仔捧着碗低下了头,连菜都不敢挟了。 傅楚窈笑笑,“……还好俊佑哥给我买的是软卧车票,而且运气怎么就那么好,跟我同一个屋的,就是个大姐姐呢!” 说着,她又摇头,“依着俊佑哥的性子,要是跟我同屋的是个男的……他肯定会跟列车长说让我换个屋的。” 那倒是,小武年纪虽轻,却为人沉稳、办事牢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方氏面色稍霁,又重新端起了粥碗。 南瓜仔连忙伸手抓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又看看方氏的脸色,这才放心地又咬了一口包子,然后低下头喝粥。 傅楚窈笑道,“奶奶啊,所以说……这人呢,还真是不可貌相啊!那个胖子看起来就跟个流氓似的,说话又粗鲁又没礼貌,可他心是正的呢!看到有坏人欺负那个小姐姐,他二话不说就上前帮忙,而且后来还为着小姐姐的名誉着想,死活不肯把小姐姐被欺负的事儿说出来,只说是那个疤痕脸脚臭……” “可见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所以呢,我也就勉为其难地帮着那个臭流氓调整了一下元像。毕竟臭流氓没事儿,那个胖子承担的责任才会更轻一点儿。”傅楚窈笑道。 南瓜仔问道,“阿窈姐,那……那个臭流氓以后会不会有事儿啊?” “应该不会有事儿,他那情况本身不严重,但腹痛什么的……就免不了啦。当然,也要看他接诊他的医院怎么处理他的病情了。”傅楚窈答道。 顿了一顿,傅楚窈打量了一番奶奶面上的神色,说道,“对了奶奶!现场有个瞎子可厉害了……他什么也看不见,我下针也没个声儿……然后等我给那个臭流氓下完针以后,他突然问我是不是晋西人,还问我认不认得姓姜的人家呢……” “卟” 听到了奇怪的声响,傅楚窈和南瓜仔同时抬头,发现方氏手里拿着的筷子突然应声折断了。 可方氏却恍若不觉。 “瞎子?”她两眼失神,喃喃地问道。 傅楚窈与南瓜仔对神了一眼。 筷子不粗也不细,但要将筷子折断……这得花多大的力气? 想了想,傅楚窈朝南瓜仔使了个眼色,南瓜仔会意,放下碗和筷子,匆匆跑去厨房给奶奶拿新筷子去了。 傅楚窈则装做无事人一样,低下头喝了一口粥,又问,“奶奶,咱们老家真在晋西嘛?听说晋西……风景很好呢!还有,那个姓姜的人家……是大户人家吗?为啥瞎子大叔会突然问我是不是晋西人啊?” 南瓜仔重新拿了双筷子过来,用双手捧着,递向了方氏。 方氏心不在焉地拿过了筷子,又紧张地问孙女儿,“瞎子……瞎子?那个,那瞎子……他多大年纪,是个怎么样的人?他这么问你,你怎么答的?” 傅楚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答道,“瞎子大叔……看不出实际年纪,约摸年纪有四十多到五十岁左右,瘦,手里拿着个细竹竿儿做的拐杖,那拐杖捱着地的那一头包着铁片儿,手拿的那一头缠着毛线圈儿……他问我是不是晋西人,以前我也没听奶奶说过,就答不是了。” 方氏听了,陷入了沉思。 ------------ 第三百八十三章奶奶的反应(中) 方氏长久的不说话,让傅楚窈不敢轻举妄动。 但眼下奶奶的反应却让傅楚窈的心头浮起了一丝希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世的她,做到现在这地步,已经给了奶奶一些信心……所以,当她问出这问题的时候,奶奶并不像前世那样,反应那么激烈。 方氏默默地盯着粥碗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吃饱了就撤了吧,南瓜仔把碗筷收一收。” 闻言,南瓜仔瞪大了眼。 呃,那个…… 他还没吃饱呢! 傅楚窈却朝着南瓜仔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把这些都撤到厨房里去,没吃完就在厨房里吃吧!” 南瓜仔了然,应了一声,快手快脚地把桌上还剩着的早饭都搬进了厨房里。 方氏起身,去院子里的墙角下拿了个小锄头,蹲在院子里开垦出来的那一小块菜地那儿松起了土。 傅楚窈也凑了过去。 方氏默默地忙碌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好些年没回过晋西了。” 傅楚窈一怔,顿时心如擂鼓! ――啊,原来老武和瞎子都没有猜错!奶奶果然是晋西人! 可是,老武还能说是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所以可以从生活习惯上看出来……那瞎子与傅楚窈不过一面之缘,统共连话也没说几句,他又是怎么猜出傅楚窈是晋西人的呢? “奶奶,奶奶……咱们老家,真在晋西啊!那,那……那我们又怎么去了梁家村呢?”傅楚窈急切地问道。 方氏手里忙碌着,嘴里却淡淡地说道,“……那还能是怎么来的?当年日苯人打到了晋西,所以……逃难逃出来的呗!” 噢…… 傅楚窈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奶奶,那,咱家有人姓姜吗?” 前世,她曾经悄悄看到过奶奶偷偷拜祭姜氏先人的牌位,但今生还没有,所以…… 不曾想,方氏听了她的话,却陷入了沉默。 就在傅楚窈以为奶奶不会再回答的时候…… 方氏突然开口说道,“晋西姓姜的人家?那可是个真正的大户人家……据说祖上往前数十几代,连状元探花都出过,进士秀才更是多如牛毛……去过晋西的,知道一点儿晋西的情况的,就没有不知道这姜家的。” 说着,方氏又道,“想必那个瞎子也只是想把姜家抬出来,跟你套套近乎的。” 傅楚窈听了,觉得这解释也合理。 但是…… “奶奶,可是……虽说咱们老家在晋西,可我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晋西口音的,那为啥瞎子大叔偏偏一猜就猜出我是晋西人呢?” 说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说道,“奶奶,失明之人通常听力卓越……有没有可能是,那位瞎子大叔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风辨物?但这也不对啊,我下针的时候也没告诉他……他又看不见,虽然旁边有人开口问我那动针的事儿……” “但我没有半分晋西口音,仅凭着听到别人说,我会分针定穴,他怎么就能猜出来?”傅楚窈继续猜测。 方氏微微一笑。 “这世上的能人啊……海了去了!岂是你这只小小的井底之蛙能得一窥的?你说的那个瞎子,他……四五十岁年纪?如果我没猜过,他是瞎医的传人……恐怕,他还是个……当年我认识的人。” 说到这儿,方氏的眼眶竟然有些微微地湿润了。 傅楚窈大为惊奇。 前世奶奶对她的秘密可是守口如瓶呢! 可现在…… “奶奶,您认识那位瞎子大叔啊?他……看不见还能诊病吗?”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方氏笑道,“他们那一派儿就是那样的规矩,不瞎不入门。眼盲之人,定穴的功夫更精准,咱们祖上好些定穴的法门,还是出自他们的那一派呢!” 傅楚窈大奇,追问道,“……他们那一派?奶奶,他们是哪一派的,还有,我们又是哪一派的?” 方氏笑道,“他们最先呢,本为摸骨算命师,也不知道从哪个朝代开始,就演变成了两派,一摸继续摸骨,另外一派就开始了给人按摩治病以谋生。为了跟摸骨一派有所区分,所以他们自个就称自个儿瞽派……” “你可别小看了瞽派传人,他们是眼瞎,可心里亮堂……不是我吓唬你,你怎么拿的针,戳了那流氓几下,老瞎子一清二楚!” “罢罢罢,你也别担心了,老瞎子跟那个胖子在一块儿,他会把那流氓‘照顾’好的,肯定叫医院什么也查不出来……”方氏轻松地说道。 “哦……”傅楚窈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她又趁热打铁地问道,“奶奶,那,咱们是哪一派的啊?要是瞎大叔认识您的话……那他就肯定没猜想,咱们是姜门的人吗?” “姜门”二字,其实是傅楚窈胡乱说的。 毕竟瞎子能够一眼看穿自己的来历,而奶奶也能仅凭她的转述,就能猜出瞎子的来历…… 所以说,奶奶是间接承认了瞎子的猜测。 果然,一听到“姜门”二字,方氏就陷入了怔忡。 看着奶奶明显开始了回忆…… 傅楚窈很想追问,但又不敢。 她有点儿害怕。 好不容易找了个话题能让奶奶觉得不反感,所以才能聊了这么久……万一她要是催问到让奶奶感觉心烦、又不肯讲了的话……那可怎么办! 可是…… “你懂什么姜门不姜门的!这都解放啦!而且都已经是新社会了,还姜门个啥!”方氏突然不高兴地说道。 傅楚窈一下子就失望了。 ------------ 第三百八十四章奶奶的反应(下) 方氏突然扬声喊道,“南瓜仔,你阿窈姐才回来了……家里的乌玉子膏怕是不够用,你去外头把东西配齐了,这两天就把乌玉子膏配好。” 南瓜仔应了一声,去翻了个篮子出来…… 方氏又交代,“马上就要入夏了,清心玉露丸也要配,九花丸也要配……该添的东西都添上,知道了没有?” 南瓜仔又应了一声,拿着篮子准备出门。 方氏冲着南瓜仔的背影又喊道,“要是看到了越婆婆,芝麻糖也称二斤回来!” “哎!”一听到有糖吃,南瓜仔更是快活,高高兴兴地将大篮子绑在了他的二手自行车后座上,然后推开院门出去了,又反手掩上门,喊了声,“奶奶!阿窈姐,我出门啦!” 傅楚窈进了屋。 奶奶是她的亲奶奶,她还能不了解? ――前世奶奶隐瞒了一辈子也不愿意跟自己说,那也确实因为……前世的自己太不靠谱了。但现在,她倒是能让奶奶信任了,可南瓜仔年纪小不懂事,自然是要把他支使出去,才好说的。 于是,傅楚窈进屋烧了开水,又拿了茶具和茶叶出来。 “奶奶,咱们好久都没有好好一块儿吃茶说话了……正好俊佑哥不是让我带了茶叶回来嘛,咱们试试?”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方氏颌首。 傅楚窈在院子里开始了洗壶、洗杯、冲茶…… 方氏放下了锄头,去后厨那儿洗了手,端了一盘子她自个儿用蜂蜜渍的玫瑰花骨朵儿。 一泡茶起。 傅楚窈与奶奶对坐而举杯,品了一回茶。 “这茶挺香醇的,甘厚……但是不如奶奶您亲自焙的茶香。对了,这几天,二柱婶她们也该给咱们送新鲜茶叶上来了吧?”傅楚窈笑问。 方氏一笑,“头一茬的新茶已经送了来,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都已经弄好了……今年气候好,茶叶的品相好极了,只是这一次只做了三四斤出来,大约也就只够咱们自己喝一年的……” “所以我让你二柱婶和胖婶儿再多送点儿过来,等我炒好了茶,给小武寄点儿去。这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让他去孝敬一下那边的长辈,教他们莫要看轻了你……”方氏念叨道。 “将来我和俊佑哥过日子,他们看不看轻我又有什么要紧?我和俊佑哥有奶奶照看就够了!”傅楚窈嘟着嘴儿说道。 方氏白了孙女儿一眼,笑了。 她拿着茶杯又啜了口茶。 傅楚窈失神地看着自家奶奶。 不得不说,家里经济情况好转了以后,精于保养的奶奶还真是发生了逆生长! 只见奶奶一头乌发如云,除了眼角的皱纹无法消除之外,脸蛋白净细腻还白里透红的、一双眼睛明亮还水润……明明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看着还像三十出头的样子。 奶奶要是跟吴桂花、张桃子她们站在一块儿,说不定比她们还要显得年轻一些呢! 傅楚窈惊艳于奶奶的美貌,一时之间都忘记追祖溯宗了。 倒是方氏,喝了两口茶以后,慢悠悠地说道,“……瞎子猜得没错儿,我就是姜门的人。” 顿了一顿,方氏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姜门……活着的,最后一个人。” 这事儿,傅楚窈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奶奶说错了,还有我呢!”她嗔怪道。 不料,方氏只是看了她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陷入了回忆,慢慢说道―― “咱们姜门啊,祖上都是读书人……但从明朝开始,就有旁支弃文学医,后来还当上了御医。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咱们开始慢慢地自成一派。说起姜家来,外人都知道那是世传书香之家;但要说起姜门来,说的就是我们这支会医术的偏房旁支了……” “后来呢,辫子兵入了关,姜家的人不愿意出仕,可咱们姜门的老祖宗却应召入宫当了御医。光是这个,本家之间的矛盾就不小……” “再加本是嫡派的姜家,因为人多口、入不敷出而变得越来越窘迫……反倒是我们旁支姜门,因为家里满门都是御医,手头宽裕……所以还调了个个儿,嫡系反倒要倚仗我们旁支过生活了。” “在宫里头当御医,那也是在刀尖上找饭吃啊……世事已久,也不知道当年得罪了谁,就有权贵上门报复,弄死了嫡派好些人。姜家与姜门因为这个,彻底对立。” “没过几年,八国联军打进了京城,慈禧太后带着帝妃们逃了,咱们姜门的人还够不上资格跟着皇亲贵戚们一块儿逃走……所以呢,咱们的先祖也逃命去了。” “可天地之大,咱们又能逃到哪儿去呢?先祖他们就回了老家晋西……可嫡系一派的人,为了几年前家中枉死的长辈,死活要跟咱们先祖拼命……而且咱们这一派的人,也死伤了几个……” “这么一来,咱们这一系的先祖就陷入了两难,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想着……干脆离开老家算了……” “可咱们这一支刚刚才离开,就有仇家追了来。因为咱们走了,那些坏人就把……姜家满门给灭了!还纵了火……” 傅楚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咱们先祖在半路上看到了火光,这才觉得不妙,他带着人跑回去……却只救出了两个奄奄一自己的侄子,而那些杀人放火的贼寇却就早已经离开了。” “先祖救活了两个侄子,带着他们一块儿逃难……可在半路上,咱们先祖死在了这两个孩童的手上……他俩逃了,而且他俩还发誓,必要让咱们姜门的人,为整个姜家殉葬!” ------------ 第三百八十五章当年事 听了奶奶的话,傅楚窈目瞪口呆。 原来姜家还有这么一段隐秘又复杂的事儿啊! 傅楚窈低头想了想,又抬头问方氏,“奶奶……所以说,咱们一直躲着,其实就是在躲着本家的人来寻仇吗?” 方氏沉默不语。 傅楚窈又道,“虽然说,或者本家确实有人因为我们这一支而枉死,可咱们的先祖也救了那两个孩子的命,而且咱们的先祖也死在了他们的手上……” “所以,正确的做法,不应该是他们与咱们团结起来,把真正灭了姜家满门的仇家找出来吗?” 方氏缓缓摇头。 傅楚窈一怔,嘟着嘴儿说道,“我不信……姜家既然是世代书香门第,就不应该不懂得事非道理……” 方氏陷入了怔忡。 半晌,她继续慢悠悠地说道―― “当年的误会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们都是后人,哪里知道这许多!你说的‘明事理、断是非’……他们也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但就是,越经历过姜家的辉煌,恐怕就越难以接受姜家的落魄……更何况,姜家确实被人灭了门……” “奶奶!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毒?”傅楚窈问道。 方氏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 傅楚窈一怔。 “原本我以为……”说到这儿,方氏突然转头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又是一怔。 怎么了这是? 为什么奶奶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疑惑、难以置信、以及……仇恨? 傅楚窈被奶奶复杂的目光给搅得莫名其妙。 方氏垂下了眼眸。 半晌,她继续缓缓说道,“……姜家那两个孩童杀了我们先祖时,我父亲还是个襁褓之中的婴孩。咱们失去了领头人,又不知道是谁灭了姜家。只好隐姓埋名、游走四方,以替人行医治病勉强糊口,最后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自我出世前、到我四五岁大的时候……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父亲有好几个妾,那些妾给我父亲生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坊间传闻我的母亲是个善妒的女人,可我知道,母亲定然不是这样的……因为那些妾,还都是我母亲亲自张罗着给父亲纳的……” “我最小的一个异母弟弟死去以后,母亲彻底崩溃……我听到父母在大吵大闹,这才知道了姜家的前仇,也才知道……我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应该死于本家的寻仇。” “而母亲在我之前,也曾经养育了两儿两女,但不幸的,他们都死了……正因为我是母亲最后的一个孩子,我被她护得很紧,这才得以幸存。” “就在最小的弟弟死的那天夜里,母亲说服了父亲……又过了几天,母亲佯装带我出门走亲戚,领着我走了……” “我们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去了一处隐秘之地,又过了大半年,辗转流离了大半年之久的父亲也终于赶到……我们一家又团聚了。” “父亲还带了个小徒弟回来……当年战乱年年,不知多少人家在逃难的时候失散了。那个小男孩姿质还成,又是个孤儿,父亲就把他领回家来了。那个男孩比我大上三四岁,我们……很合得来。” 说起这儿,方氏不由得陷入了怔忡。 傅楚窈不敢出声打断。 良久,方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几年,我们过得很快活。没有了本家人在暗中搞鬼,父亲会医术,能保一方百姓身体安康,我们吃喝不愁……” “可有一天……有几个操着奇怪口音的人来到了家里,父亲很不客气地把他们赶走了。紧跟着没多久,就有日苯兵来了……母亲把我和师兄托付给家里的俩佣人,让我们快逃……” “在那个时候,邻居们都感念我父母的好,她们偷偷地把我和师兄藏了起来……后来,日苯人带走了我的父母……乡邻都说,我父母通共,所以才被日苯人捉了去。” “我急得不得了,当然知道我的父母并没有通共……我想把父母救出来,却被乡邻们制止了。他们找了辆马车,把我和师兄送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又凑了一笔钱给我们……” “我跟师兄隐居了一两年,然后又悄悄地潜回了家里。可是……我们的家,已经没有了……国军与日苯人在那附近打了一仗,一切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我们师兄回到了家里的废墟那儿,找到了一些以前留下来的东西……那儿还是不太平,所以我们只好流浪,没过多久,我跟师兄也失散了……再然后,我就在梁家村安了家。” 说着,方氏捧着茶杯,又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 傅楚窈又等了一会儿…… 她确定,奶奶应该是把……她想说的那一部分说了。 但还有一些事,奶奶没说呀! 比如说…… “奶奶,那,你是怎么遇到我爷爷的?”傅楚窈斟酌再三,只敢问问爷爷的下落,并不敢问妈妈的事儿。 一听到“爷爷”二字…… 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突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傅楚窈一怔。 方氏却又突然陷入了怔忡。 半晌,她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爷爷啊……那一年是四六年,我一个人逃难,他也一个人逃难……两个人也是有缘分才走到了一起吧?只是,当年我还以为那是一段良缘……可现在看来,恐怕还是一段孽缘啊!” “这么些年了,他又是个血性男儿,怕是……已经作了古啦!”说着,方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眼尖地看到,奶奶面上犹有泪痕。 ------------ 第三百八十六章隐形的仇家 听奶奶将前尘往事娓娓道来,傅楚窈才头一回知道了自己的家世。 原来…… 奶奶还真是姜家的人啊,而且这姜家的关系好复杂! 又是仇家又是内讧的,难怪奶奶要躲起来呢! 想了想,傅楚窈又问奶奶,“奶奶,那……为什么梁家村的人,都叫您方婆婆,而不是姜婆婆呢?” 方氏苦笑,“我谎称姓方,一是为了躲避一直在纠缠不休的那些本家的疯子们,以及当年放火灭了姜家满门的那个仇家……二来,我和你爷爷有约定,他说过,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如果我改回了姜姓,他、他会找不到的……” 一说到那个与她年少相遇、又转瞬分别的爱人……方氏又是半天没吭声。 傅楚窈也没吭声了。 过了好会一儿,她又问奶奶,“奶奶,那当年灭了姜家满门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狠啊?” 想了想,她又说道,“会不会就是当年清朝的那个权贵?” ――奶奶说过,姜家与姜门最初的恩怨,就在于……姜门得罪了清朝权贵,然后姜家因为这个缘故死了几个人,造成了姜家与姜门之间的对立。 这个事件,使嫡派与旁支结仇,导致后来姜门想回乡,却遭到了姜家的敌对…… 无奈之下,姜门一支只好拖儿带女的离开,却又正好遇上前来寻仇的仇人,最后竟然将姜门灭了门? 想到这儿,傅楚窈不禁觉得奇怪。 “奶奶!之前说,姜门在宫庭当御医的时候得罪了权贵,遭到了报复……而姜家姜门共出一源,外人不知道,所以误报复了姜家,这个……倒还说得过去。” “可是……清朝也存在了二百多年,八国联军入侵,却是在一九零几年的时候……就算我们哪一代的祖宗得罪了权贵,可这权贵已经报复过咱们了不是吗?怎么事隔多年,到了一九零几年的时候,他们还来寻仇呢?” “再说了,就算当年与姜门结怨的那个权贵很厉害,一直到一九零几年的时候,他们还有灭了姜家满门的能力……一般这种人,肯定是皇亲国戚了吧?” “那,在那个时候,大多数皇亲国戚不是跟着慈禧太后一块儿出逃了么?怎么还顾得上报那百把年前的仇?而且这仇,还已经报过一次了?” “还是说,最后灭了姜家满门的人,其实并不是那个百年前的清朝权贵?” 听了孙女儿的话,方氏投去了赞许的神色。 “这就不知道了……其实真正知道的人,只有当年先祖从老家废墟里救出来的那两个半大的孩子。毕竟咱们的人回去抢救的时候,那些恶人已经走了,只有那两孩子知道当时的情况……以及,当年先祖领统姜门一脉,到底是谁灭了姜家,他也应该心里有数。” “只可惜,那两个孩子是非不分,倒把我们这一支当成了仇人……他们杀了先祖,还以为大仇得报,却无意间让这个秘密被永远地掩盖了起来……” “他们仓皇逃走……可当时遍野战乱,不管往哪儿去,始终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有个大家族在,家里的长辈们会放租子、收佃粮……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也能活得好好儿的。” “这流离失所的日子过得久了,大约他们心底是忿忿不平的,又访到我们这一支隐居在乡下,日子过各富裕安稳,心里就更不平衡了……所以,他们想尽了法子想要暗算我们家,害死了一切能害死的人,包括下人、以及我的弟弟们……” 说着,方氏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点了点头。 看来,那个啥清朝权贵什么的,应该可以忘记了。 应该无关。 现在自家的仇人,应该就只有两支:一是本家那两个姜姓子弟的后人,另外就是……当年灭了姜家满门的人。 奶奶隐姓埋名是对的。 因为这两派仇家都隐藏在暗处…… 但仔细想想,其实姜家的人,并不以为惧。 原因无它――在经历了战火年年、以及各种各样的磨难之后,当年的俩半大孩子如果有后,恐怕曾孙子也正当壮年了。即使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几代之后也该烟消云散;更何况那俩半大的孩子也会长大,经历得多、看得透……到了年老时能想通也不一定。 所以说,当年灭了姜家满门的那个仇家……才是最最可怕的。 因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杀害姜家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所以连防都不知道从何防起。 只不过,在那个年代里……姜家也是大户人家,这伙歹人有能力灭了那么大的一个家族,恐怕不单单只是有权有势那么简单…… 想到这儿,傅楚窈有些心情沉重。 可转念一想…… 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啊!旧社会里的一切势力已经全部重新洗了牌! 所以,过去很厉害,不代表现在就很厉害啊。 而且现在已经是法治社会了! 以及,如果想要调查真相,恐怕也只有回乡看看,才能查出些端倪来。 于是傅楚窈说道,“奶奶,不如……等暑假的时候,俊佑哥回来了……然后咱们一块儿去晋西看看?咱们又不说自己姓姜,就当是旅游……好不好?” 方氏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点头,又叹道,“说起来,连我都没有回过晋西呢!也只是偶尔听说那儿风景好得很,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好法。” ------------ 第三百八十七章密谋(上) 傅楚窈在家歇了两天,总算是缓了过来。 她开始按部就班,一边顾着福东记,一边看书学习。 不知不觉就入了夏。 方氏心疼孙女儿在外头漂泊了个把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所以,方氏制定了好多规矩出来……每天想着法子的一日三餐都弄些不同的滋补膳食出来,非让孙女儿吃;另外,洗头发的药膏、用来泡澡美肤的药膏,以及平时用来敷面的面膜粉、敷唇的药膏等等……也一应制作了个全。 除此之外,方氏还每天都盯着孙女儿,到了点儿就得敷面护肤什么的。 以及,方氏也被孙女所转述的,有个单身的漂亮姑娘在火车上被人欺侮的事儿给搞怕了……所以,每一天,方氏还要盯着孙女儿练护体拳、练掌心针等等。 傅楚窈也挺乐意被奶奶给管着的…… 毕竟学习很重要、生意和赚钱的事也很重要,但最最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身体健康啦! 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底,马上就要到一年一度的高考、成考的时间了。 而傅楚窈所参加的函授考试的时间也即将到来。 这一天,傅楚窈照例去了一趟福东记。 午饭时分,正好王莉、田雨秀各自抱着她们的孩子,以及还有梁卫国、沈丽琴、以及一个……沈丽琴带来的、但傅楚窈并不认识的女孩子……众人一块儿过来用午餐。 傅楚窈连忙上前招呼,先是在点菜单上签字给了个折扣,又送给在座的每一个人一盅汤品。 她热情款待,王莉、沈丽琴等人也笑着拉了她说话。 沈丽琴就把她带来的那个女孩子介绍给傅楚窈,“……阿窈,雨秀,来你们认识一下!都是年纪差不多大的姐妹,以后好好处处……她叫任凤华,是我们老徐表姐家的侄女儿,呃,也算得上是耀华的表妹吧,她啊,也是今年要参加高考的!” “凤华姐姐好!来了我们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就点……沈阿姨会付帐的!”傅楚窈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莉笑道,“凤华也是今年参考啊?我们雨秀也要参加今年的高考呢!” 田雨秀笑了起来,问任凤华,“凤华妹妹,你第一志愿是什么?” 任凤华笑眯眯地说道,“京城X大!我想像耀华哥一样!有出息!雨秀姐,你呢?” 徐耀华这个人,他本身还是挺有实力的。八零年全国恢复高考的第二年,他是整个连城县的高考状元…… 任凤华是徐耀华的表妹,这家族里出了个很厉害的读书人,任凤华想向徐耀华学习,这无可厚非。 不过,傅楚窈总觉得这个任凤华有点浮夸。 听到任凤华问话,田雨秀笑答,“我啊,第一志愿是桐家市师范……这不想着,离家近嘛,将来也好顾着家里。” 任凤华“啊”了一声,语气里就带上了一丝鄙夷。她不理田雨秀了,又转头问傅楚窈,“阿窈,你呢?” 傅楚窈笑笑,“我?我小的时候可没机会上学堂……不过呢,我也要响应国家的号召,学习文化、报效祖国嘛!所以我报了个函授,兴许考个十年八年的……说不定运气好就考过了呢?” 任凤华一呆,问道,“函授是什么?” 傅楚窈笑着解释道,“就是报个学校,领了书回来……不去学校上学,自个儿在家里自学,到了时间就去参加考试,全日制在校学生考多少科,我也考多少科……所有的成绩全部合格了就给发证……” 任凤华面带怀疑地问道,“这样啊,那,包分配嘛?” 傅楚窈失笑,“那就不知道喽!” 任凤华彻底没了兴趣,低下头用汤匙拨弄着汤盅里的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傅楚窈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就转身离开了福东记。 ――她也要回家却跟奶奶一块儿吃午饭呢! 傅楚窈走了以后,众人说说笑笑吃吃的……田雨秀和王莉的儿子只差了几个月大,现在一个两岁,一个一岁多一点儿,已经会依依呀呀地打招呼一块儿玩了。 ――这段时间以来,田雨秀隔三岔五地就把她儿子梁见欢托付给王莉照顾,所以她还是很记着王莉的好。毕竟王莉也不是她的亲妈,却还能帮着照看欢欢…… 于是,田雨秀和梁大壮快快地吃完饭,就把俩小的带到了楼下去玩,以让王莉能够安安静静地吃顿饭。 没过了一会儿,任凤华也觉得无趣,下楼去找田雨秀和梁大壮了。 于是三楼的雅间里,就只剩下了王莉与沈丽琴两个人。 王莉悄声问道,“哎,你那侄女儿什么来历啊?” 沈丽琴苦笑,“……还不是来城里攀高枝儿的!凭她,也想考京城X大!心比天高!但实际上咧,小学都没读完,初中读了两年,高中混了一年……她娘老子就仗着她长得周正,想托耀华在京城X大给找个对象!还说一考完就先去耀华那儿看看……你说她们想看啥,有啥好看?” 王莉笑道,“怕是想趁着京城X大还没放暑假,赶紧挑个女婿……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儿媳妇真丢了啊?” 沈丽琴摇头,遂又抚额道,“……说起这个,还真是出了鬼!那么肥的一个人,居然就失踪了!这都个把月了也没个消息!昨天我还收了耀华的信儿,说还没找着……你说说!” “依我看啊,这许翠……要么就是她攀上了别的高枝儿,要么就是……死了!”沈丽琴说道。 王莉陷入了沉思。 ------------ 第三百八十八章密谋(下) 沈丽琴絮絮叨叨地说道,“现在许翠儿失了踪,耀华要上课,要照看许碧,还要带莎莎……我都不晓得他是怎么过的!我写信给他,让他把莎莎送回来,我来带……可他就是不肯,说不想再拖累我!” “他也不想想,母与儿有啥隔夜仇?以前我说的那些狠话,又不是冲着他来的……那是因为许翠实在是太懒太馋了!现在倒好……许翠倒是如我的愿,不见了!也不知是死是活!但耀华是我的儿啊……我,我也心疼他的啊!”沈丽琴叹道。 王莉笑道,“正好凤华她们一家人不是要去嘛,让她们帮着把莎莎带回来,好让耀华安心上学!耀华的专业好、学校也好……以后当个外交官,一点问题都没有!” 沈丽琴摇头,“……没戏!当外交官是要审核家庭背景和政治成分的。就冲着他有个文盲老婆啊,这家庭成分也好不了!” 说到这儿,沈丽琴突然问道,“哎,对了,你家老田,明年就到任了吧?桐家市那边有调令下来了嘛?” 王莉顿时愁容满面,“……要是有,我也就不担心了!过了明年,也不知道会被塞到哪个旮旯里去……我们老田这么多年呆在这个穷地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吧?结果呢,好嘛,看着人家都往上升,我们呢……明年进桐家市委是彻底没戏了!” 闻言,沈丽琴也叹了一口气,“我们老徐也是,这厂子里的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哎,还是没钱惹的祸!要是有钱,我也下海去当个体户去!” 一说到“钱”这个字,让王莉也陷入了怔忡。 半晌,王莉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赚钱啊,还是阿窈厉害……小小年纪的,她才十七吧?你瞧瞧,这福东记一家接着一家的开,这才一年多呢,她就开了五家福东记了……” 沈丽琴也道,“怎么不是呢!上回邬老师的孙女儿不是惹了祸,害得许碧撞了车?你瞧瞧!阿窈当场就不声不响地就先垫了三千块钱出来!” “三千块钱哪我的天!当初我们耀华结婚,摆娶妇酒的时候,被许拥军给抢走了三千块钱的分子钱!我们老徐是到处挖东墙补西墙的…到现在还没还完呢!可阿窈脸不改色就能拿出三千块钱来……哎你说……她这福东记,到底一年能赚多少钱?” 王莉摇头,“谁知道!” 说着,她又想了想,然后一边算计一边说道,“不过呢,她这店子的租金、装修什么的,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再加上请了这么多的人……一个店子一年的开销怕在是两万块钱左右!你想想,她一年就开了五家店!” 沈丽琴睁大了眼睛,“……所以,旁的不说,就光是这五个店子,她就有十万身家!” 王莉又补充了一句,“再加上这五个店子赚的钱,一家店子的成本一年在一万块,她至少也要赚六万块钱才能够啊……” “那,五个店子,一年就是三十万?”沈丽琴一算这帐,眼睛已经瞪到不能再大……所以一颗心儿狂乱了起来。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都没说话。 沈丽琴低声琢磨了起来―― “阿窈但子大……她开这店子的本钱,就靠着从老徐的厂子里倒了一批布出来,做成了演出服卖给了人家。听说那一笔生意就赚了一两万!然后她才有钱开了这家店子……” “然后呢,她和她奶奶又懂医术,所以这些药膳搭配什么的,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再加上跟着她的吴桂花和张桃子又是能干人儿……” 琢磨到了这儿,沈丽琴看着王莉,一脸的无奈,“不成不成!咱们啊,就是想比着她、开个店子做生意……咱们也比不过她!再说了,阿窈又聪明!你看看她店子里,基本上每个月都有新菜式出来,莫说别人了,就是我,也隔三岔五的想来这儿试试新菜……” 王莉一直垂眸盯着自己汤碗里的残汤没吭声。 “你说的没错儿,确实是这样……咱们哪儿拿得出两三万块钱出来,开个店子?就算是开了店子……我们也没她脑瓜子灵活,会打理……但要是,咱们入股福东记呢?”王莉一字一句地说道。 沈丽琴瞪大了眼睛! 她想了半天,然后朝着王莉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你厉害!难怪你能上县长夫人!我呢,嗨,就只能当个厂长夫人!你说,我怎么就想不到你这一招呢……是啊,入股多好!自己开店子还要起早贪黑的,就怕亏本关门!但要是入股了福东记……那咱们岂不就是……躺着也有钱进门?”沈丽琴喃喃说道。 王莉微微一笑。 一想到不用干活也有钱进帐…… 沈丽琴激动得口不择言,“哎我可不管啊,我是一定要跟着你的!再说了,就是看在老田和老徐的份上,你也不能撇开我们,上回你们老田在望江出的那事儿,要不是我们老徐……” 王莉一听就急了,“你怎么还提那个,不是早就跟你说好了以后不提的嘛!” 沈丽琴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好好好,不提不提!” 顿了一顿,她又问王莉,“可是,阿窈她肯不肯让咱们入股啊?还是,咱们拿多少钱出来入股?我们家这几年……唉,到现在最多也就只能拿出五百块钱了。她一年赚三十万,我们拿五百块入股……这,这,这只能参千分之一的股份吧?这千分之一的股份,咱们一年能分多少钱啊?” 王莉没吭声。 她低下头,仔细地盘算了起来。 ------------ 第三百八十九章试探(上) 这一天,奶奶和南瓜仔都不在家,家里就有只傅楚窈一个人。 她在楼上的书房里看书看到眼睛生涩,便夹了本书下了楼,先是看了一回奶奶在院子里种的芍药花,然后又跑去烧了水,冲了一壶今年的新茶,然后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扭了扭脖子。 不得不说,确实如奶奶所说的那样…… 大约是今年气候好,阳光充沛、雨水也正好,所以今年的春茶格外清香,品上几杯,就觉得自己连呼吸间也带着幽幽的茶香,沁人肺腑。 在晴好的天气里,一杯香茶、一本书、再加上满院花香…… 大约神仙日子也就是这样了。 傅楚窈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壶茶,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想着不如再去烧壶开水,沏多一壶茶? 她刚刚才跑回屋…… “砰砰砰!” 有人在敲院子门? 傅楚窈一怔。 “阿窈?阿窈在家嘛?方婆婆?方婆婆在家嘛?家里有人吗?”有人在外头叫门。 傅楚窈认得这把声音。 ――沈丽琴? 她放下了水壶,匆匆赶过去打开了院门。 果然,穿了一身体面衣裳的沈丽琴拎着个装满了水果的网兜,就站在院子门口。 “沈阿姨来了?快,快请进!”傅楚窈连忙把沈丽琴往里让。 沈丽琴笑眯眯地进了门,又问,“阿窈,方婆婆不在啊?” 傅楚窈把沈丽琴让到了院子里的八仙桌那儿坐下,笑答,“不在呢,出门遛弯去了……” “哦,哎啊,阿窈啊,你们这院子可布置得真好看!”沈丽琴笑眯眯地说道。 傅楚窈想着,正好自己也想喝茶,这沈丽琴来了……就算她好运吧,一块儿喝! 于是她跟沈丽琴打了声招呼,“沈阿姨您坐一坐,我去烧壶开水来……咱们吃点茶啊!” 说着,她就急急地去了后厨。 不大一会儿,傅楚窈就拎着开水瓶、端着茶壶和茶叶、茶杯什么的出来了。 “哟,阿窈啊,这是什么好茶呀?”沈丽琴好奇地问道。 傅楚窈一怔。 她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儿…… 这位沈丽琴沈阿姨,雁过拔毛的品性,可不比许翠差。只是平时有许翠比着,沈丽琴就显得超凡脱俗多了。 然而现在许翠并不在。 所以…… 傅楚窈扮出了一副惊讶地表情,说道,“……沈阿姨,您不认识这茶叶?” 沈丽琴一愣,不由自主地看了那罐子茶叶一眼。 正好这时,傅楚窈从茶叶筒里倒出了最后一丁点的茶叶…… 但见那茶叶颗颗粒粒都饱满翠绿,还是茶粒儿呢,就已经透出了馥郁的浓香…… 沈丽琴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可是好茶啊! 傅楚窈睁着眼睛说瞎话,“嗨,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您不认识这茶叶啊,这茶叶可认得您!这是梁家村许翠的娘家送来的……以前我们不是一个村儿的嘛,许家人可会制茶啦,每年都会弄点儿茶叶分给大家喝喝……” 说着,傅楚窈又道,“怎么?沈阿姨家的茶叶已经喝完了?” 沈丽琴咬着腮帮子,呵呵笑了起来。 “要说许家人呢,大约也就是制茶的手艺特别出众的,其他的也没什么……”傅楚窈一边说,一边开始了洗茶沏茶。 不多时,两杯沁人心脾的香茶便斟好了。 “沈阿姨,快请喝茶!”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沈丽琴应了一声,又客气了几句,捧着茶杯小口地啜起了茶水。 一口茶水抿进嘴里,她被清幽香远的茶液给抚慰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天气这么好,喝杯香香的茶,晒着太阳……这是神仙过的日子啊!”沈丽琴叹道。 傅楚窈笑笑,没吭声,也捧着杯子慢慢地品着茶、呼吸着茶香。 沈丽琴也不说来意,只是拉着傅楚窈说长道短。 她知道傅楚窈前段时间去了一趟京城,就问了一下有没有见到徐耀华和许翠什么的。 傅楚窈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说了。 沈丽琴就告诉傅楚窈,说许翠失踪了。 傅楚窈一听,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失踪了?我走的前一天晚上还见着她了呢!” “哪个晓得!怕是嫌我们家里穷吧!可当初也是她要自动贴上来的,我们谁也不喜欢她!阿窈你是不晓得……自打这个许翠进了我们徐家门,耀华就没有碰过她一下!所以我真是不懂……当初耀华到底看上了她什么?还跟她生了个孩子出来……” 沈丽琴忿忿不平地说道。 这话,傅楚窈可不好接口。 所以她就陪着笑脸,捧着茶杯继续喝茶,心里猜想着沈丽琴的来意。 沈丽琴又道,“我生的儿子,我很了解!耀华啊,十有八九是被许翠给拖上了床,给骗的!可我们耀华是个有担当的……就算他不喜欢许翠,但还是要当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所以这个亏,我们不得不吃啊!” “可现在呢,阿窈你瞧瞧!自打许翠来了我们家以后,我们家可真够倒霉的!首先是那三千块钱被许翠她哥给抢了,然后现在……怕是许翠又嫌我们穷,就把孩子扔给了耀华,自己就跑了!”沈丽琴忿忿不平地继续说道。 说到生气处,她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香,又对傅楚窈说了句,“……阿窈给我满上。” 傅楚窈连忙又给沈丽琴斟满了茶。 沈丽琴捧着茶杯,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这才深呼吸一口气,冲着傅楚窈说道,“……所以啊,阿窈,这人哪,只有有钱,才能扬名吐气……你说,是不是啊?” 傅楚窈顿时明白了。 ――今天这沈丽琴是来借钱的? ------------ 第三百九十章试探(下) 沈丽琴在傅家哭了好一会儿的穷,傅楚窈只是笑盈盈地陪坐,一声也不吭。 按说,沈丽琴的辈份可要比傅楚窈大…… 如果沈丽琴今天真是为了借钱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该对着傅楚窈说这些话。 她应该对着奶奶方氏诉苦才对。 可现在,沈丽琴却冲着傅楚窈丝毫不遗余力地哭着穷。 所以说…… 沈丽琴就是冲着傅楚窈来的。 那么,会是什么跟钱有关的事,让沈丽琴不愿意向奶奶去说,反而要冲着晚辈身份的傅楚窈来说呢? 傅楚窈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怕是跟福东记有关的事吧? 毕竟这些稍微跟自家关系好一点儿的人都知道,福东记虽然记在奶奶名下,但实际上却是由傅楚窈一手打理的。 想及沈丽琴是冲着福东记来的,所以才会绕开了奶奶,特意来跟傅楚窈说的吧? 那么,会是什么事呢? 傅楚窈又给沈丽琴续了一杯茶。 沈丽琴已经喝了好几杯茶了…… 虽然这茶是好茶,但自顾自地说上个把小时、还无人附和!这出独角戏唱得……还真不怎么样。 沈丽琴在心里骂了一声小狐狸,最后实在无话可说,这才堆着笑脸说道,“阿窈咱们也不是外人,所以沈阿姨可就把这掏心窝子的话……说给你听吧!” 傅楚窈微微一笑。 她提起茶壶,又给沈丽琴续了杯茶。 “阿窈啊,不瞒你说,我和你王莉王阿姨啊……家里可都是苦哈哈的啊!我家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王阿姨家的情况也麻烦啊!你看看,她孩子还小,雨秀一家也要靠她和你田叔叔啊……这养孩子不贵、那什么贵啊,你说是吧?”沈丽琴继续说得唾沫星子乱飞。 傅楚窈但笑不语。 沈丽琴话风一转…… “可是阿窈啊,你看看你……哎哟,你王阿姨也跟我说,就没见过你这么能干的女孩子!看看,看看啊!这两年不到的时间,你说你就开了五家福东记!这么大的家业……嘿嘿嘿,你一年也能挣个不少吧?”沈丽琴小心翼翼地问道。 傅楚窈笑笑,“……差不多收支平衡吧!具体怎么样,还得看报表。” 沈丽琴一愣。 她也不傻,哪会不知道傅楚窈正在跟自己打太极呢! 想着自己也已经来了大半天了,说了这么多……这傅楚窈要是个真傻的,她能挣下这么大的家产? 说到底,她不过就是在装聋作哑罢了! 这么一想,沈丽琴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说道,“……阿窈啊,是这么回事儿!你说你田叔叔呢,他是咱们县的县长!你徐叔叔呢……当然比不上你田叔叔人脉广,但他也不差吧!” “所以呢,我们就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好好地帮着阿窈你,把福东记做得更大些……我跟你王阿姨商量了好久,最后觉得啊,最好的法子就是……我们两家入股福东记,阿窈你看,怎么样?” 傅楚窈依旧笑眯眯的,一句话也不说。 沈丽琴笑道,“……阿窈你想想啊,我和你王阿姨入了股以后,这福东记也有我们的一份,我们啊,也会想法子好好换扶持福东记的,你说是吧?不管怎么说,都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嘛!” 说着,沈丽琴脸色一变,又冷笑道,“当然了……没了我和你王阿姨的入股,福东记也做得挺大、挺好的。不过呢,哎,开个饮食店嘛也麻烦,这卫生检查啊,工商管理啊、税务登记啊……这个那个的,要是一天到晚的检查这些,也烦人,对吧?” 傅楚窈当然听懂了沈丽琴话语中的威胁。 “沈阿姨,这么重要的事儿,您就不该跟我说!”傅楚窈热情洋溢地说道。 沈丽琴一愣。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这福东记啊,是我奶奶的!我呢,也就是帮着奶奶打理一下……所以这入股不入股的事儿,哎呀我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哪儿能做主呢?要不这样吧沈阿姨,您就在家里再坐坐……等中午我奶奶回来了,您再跟她说一遍?” 说话之间,突然院门那儿发出了“叩叩”的敲门声音。 方氏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窈?阿窈快开门!出来接一接我……” 傅楚窈一笑,站起身朝院门走去,又回过去对沈丽琴说道,“沈阿姨,看!我奶奶回来了!您等一等啊……我去开门,呆会儿您亲自跟我奶奶说吧!” 也不知为什么,沈丽琴就有些忐忑不安。 说到底,她有胆子仗着自己年长些,就敢来对傅楚窈说入股的事儿……也就是想着,傅楚窈年轻,说不定还怕事儿……唬一唬她,能逼得她同意了,那当然是好事儿! 可当着方氏的面,沈丽琴哪儿还有这个底气! 她不由得讪讪地站了起来,心下有些犹豫――到底是走了算了?还是留下来狐假虎威地把这事儿直接说给方氏听呢? 沈丽琴不由得咬住了下唇,心生犹豫。 方氏今天去集市时,见有人卖杏,又有人卖自己在山林里掏的野生蜂蜜。 那杏儿金灿灿的,个头又大又红…… 方氏便一口气将那小贩的两筐杏都买了下来,又买了野生蜂蜜,让那卖杏的小贩送到了自家门口。 可她又不想让素不相识的小贩进入自家的小院,就喊了孙女儿出来接一接。 不料,自家的院门刚刚才打开…… 冲过来的居然不是孙女儿,而是……沈丽琴? 方氏一怔。 ------------ 第三百九十一章留一招后手 话说方氏买了两筐新鲜又鲜甜的大金杏,以及一小桶的野生蜂蜜……正兴冲冲地回到了家,喊了孙女儿出来接一接…… 不料,自家院门一开,沈丽琴急急地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朝着方氏喊了声,“方婆婆好!方婆婆再见……咱们下回聊啊!” 说着,沈丽琴头也不回地跑了。 方氏一愣。 傅楚窈咬着唇儿笑。 本来沈丽琴还冲着她放狠话来着,可她一过来开门…… 沈丽琴就像被狗撵似的,一溜烟地就跑了! 方氏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着沈丽琴的背影,一脸的莫名其妙,然后转头问孙女儿,“小沈这是干嘛了?” 傅楚窈忍着笑说道,“没事儿,呆会儿我再告诉奶奶。” 方氏皱着眉头去了后厨,打水洗脸洗手去了。 傅楚窈伸了个头出去看了小贩一眼,又问了几句,知道奶奶买了两筐杏…… 她连忙又跑了回来,拿出了自家的筐,放在院子里,又去外头把小贩的两个筐给搬了进来,将杏子一个一个地放进自家的筐里……等腾完了杏子以后,这才将那两个大筐还给了小贩。 接着,傅楚窈又把那一小桶的蜂蜜给拎了起来,关上了院门。 方氏洗完了手和脸,见院子里摆着今年她新做的春茶,不由得也有些馋了,便又扬声叫道,“阿窈,选几个熟透了杏子洗一盘儿,再烧壶水来,我也喝一壶茶。” 傅楚窈笑眯眯地应了,果然选了十几个熟透了的黄金杏,匆匆去了后厨,一边烧了水,一边将那十几个杏子洗净,用个漂亮的小筐装了……连着烧开的了开水一块儿端了出来。 跟着,她又把先前招待沈丽琴喝茶用的茶具撤了,又拿了奶奶专用的一套茶具过来,洗杯洗壶洗茶叶……重新沏了一壶新茶。 方氏等着孙女儿沏茶,拿了个大杏子,咬了一口,赞道,“今年还是个风调雨顺年……连这杏子也特别甜……阿窈你也吃个!” 傅楚窈应了一声,又问,“奶奶,今年还做甜杏蜜?” 方氏又咬了几口杏子,说道,“嗯,做成了甜杏蜜就收着……到时候夏秋换季的时候,你又爱咳嗽,喝点儿这个挺好的,宣肺定喘又润臊!” 傅楚窈给奶奶沏好了茶,便也伸手拿了个熟透了的杏子,“啊呜”一声就咬了一口。 杏肉绵软多汁,咬在嘴里……熟透了的杏肉就自动化成了厚重的果泥与汁水,浓浓的甜配着微微的酸,再配上极浓郁的果香…… 傅楚窈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方氏因吃了个杏子,而杏子香气浓郁,要是马上喝茶的话,果香会影响茶香…… 所以她就停了一停,又问孙女儿,“沈丽琴来做什么?怎么一见我,她就跑了?” “她心虚呗!”傅楚窈笑了起来。 方氏皱眉,“……心虚?” 傅楚窈笑道,“她趁着奶奶不在家,就跑来欺负我奶奶的孙女儿……所以奶奶一回来,她就跑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方氏一听,眉毛皱得更紧了,“她欺负你什么了?” 傅楚窈又咬了一口杏子,淡淡地笑道,“她和王莉想要入股咱们的福东记……我推到奶奶身上了,说奶奶要是答应了,我当然是没二话说的……结果,奶奶你刚回来,她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说着,傅楚窈又笑嘻嘻地问方氏,“奶奶,她们想入股咱们的福东记,您同意不同意?” “想得美!”方氏啐道。 傅楚窈又是一笑,大大地咬了一口金杏子,眉开眼笑。 方氏拈起茶杯轻轻地啜了口茶水,舒服地透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就只怕……王莉和沈丽琴不是什么善茬儿……咱们老老实实做事儿的,就怕存心捣蛋的。” 傅楚窈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王莉想在工商、税务、卫生这些方面来打压福东记的话,我也不怕!咱们认认真真地做生意,帐目清楚得很,而且在卫生这一块,自己的标准可比卫生局要求得高多了……” “怕就怕,明面上的事儿她们不干,专想着使阴招……那可就防不胜防了。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万防贼的呢!”傅楚窈说道。 方氏道,“大不了就关了这家店,咱们上省城,或者上京城去……小武在京城呢,以后你大了,也迟早是要去的。” 傅楚窈面上一红,又强行把话题给扭了回来,嗔道,“……奶奶!就算连城不是咱们的故乡,但好歹,福东记是在连城创建的。就算要走,那也是去别的地方开分店,绝不是被人赶走的!再说了,田勇已经连了一任,明年就要换届,到时候是谁接班儿还不好说!” “所以,只要咱们能捱过这一年就好……”傅楚窈说道。 方氏仍然摇了摇头。 傅楚窈笑笑,也没打算说服奶奶。 人生就是这样,既有远虑、也有近忧。 但只要处理好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今天沈丽琴的造访,倒是给了傅楚窈一个很好的警示。 接下来,傅楚窈先是赶到了煤炭局那边,找到了总务科,向领导提出,想将福东记现有的租房合同加价百分之十,续签三年约。 煤炭局那边的领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傅楚窈要在租房合同还没到期的情况下,主动要求加价和延期……但这对煤炭局来说,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大手一挥,在合同上签了字。 跟着,傅楚窈又赶到福东记,把大大小小的经理、主管、领班们全部聚拢来,将现在福东记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都说了,又将公司内部的奖惩力度各加了百分之十,让大家一定要格外注意其他的问题。 最后,傅楚窈又交代助理杨小虎,让他在连城县近郊寻找合适的地方,她要买地,然后建一座园林式的餐馆! ------------ 第三百九十二章论甜杏的N种吃法 在外头忙了一圈儿,傅楚窈这才回了家。 一进家门,她就笑了。 南瓜仔正在蹲在院子里,仔细地将早上奶奶买回来的大黄杏全部都洗净,然后又晒在了扁筛里。 “阿窈姐回来了!”南瓜仔一见她就笑着打招呼。 傅楚窈笑笑,“乖……” 见南瓜仔似乎是按着大黄杏的个头来分开摆放的,不由得又问道,“这是要做几种杏子呢?” 南瓜仔道,“……奶奶说,要做蜂蜜甜杏露,要做蜜渍杏脯,还要做盐渍杏干。到时候杏仁也要取出来,冬天的时候磨成杏仁露……” 南瓜仔以前在外头流浪的时候,也吃过野生的杏子,但都是靠天吃天的……哪里知道杏子还能做出这么多的花样儿来。 所以,他一边对着傅楚窈转述着奶奶的话,一边不住地舔嘴唇。 ――甜杏蜜是什么,他都没吃过!不过,又香又甜的杏子拌上蜂蜜……这味道能差吗?还有蜜渍杏脯!虽然没吃过,但猜也能猜出,一定很好吃!还有还有,奶奶说,盐渍的杏干要用到盐和辣椒粉!!!这么特别的味道啊…… 南瓜仔简直不能再期待了! 看着南瓜仔垂涎欲滴、一边择杏子一边猛吞口水的模样儿,傅楚窈笑眯眯地去洗了手,过来帮着南瓜仔把杏子按个头分开。 最鲜美成熟的杏子,当然是用来现吃的;个头最大、品相最好的,适合用来做甜杏蜜;次一等的用来做蜜渍杏脯;最次一等的、稍微有些泛青的杏子,则是用来做盐渍杏干的。 方氏听到孙女儿回来了,急忙从楼上下来了,冲着孙女儿喊道,“阿窈!你先去吃饭……饭菜给你温在锅里呢!” “也不饿,我在福东记喝了汤呢!”傅楚窈笑答。 方氏站在楼梯上,怒视着孙女儿。 傅楚窈只得站起身,却眼疾手快地捡了个最肥美的杏子,直接塞进了南瓜仔的嘴里…… 南瓜仔不由自主地张嘴咬住了大黄杏,还瞪大了眼睛。 傅楚窈又捡起了两个大杏子奔到了奶奶的身边,往奶奶嘴里塞子一个,然后拿了个大杏子往自己嘴里塞。 方氏咬着杏子,伸手拿过,又嗔怪孙女儿道,“你空着腹少吃些生冷,要吃也等吃完饭、过上大半个钟再吃……” “知道,我就吃这一个!”说着,傅楚窈一边啃着大黄杏,一边去了厨房。 厨房里的灶上,果然温着一碗米饭和一盘子码得整整齐齐的菜。 傅楚窈两口三口吃完杏子,又喝了杯温水,这才把饭菜从锅里端了出来,就坐在厨房的小几子旁吃了起来。 奶奶和南瓜仔午饭吃的是煎鱼块、家常豆腐和炒青菜。 所以盘子里给傅楚窈留着的,也是这三种菜,只是盘沿处还堆了一小撮的泡菜。 其实傅楚窈并不饿。 刚才她确实已经在福东记里喝了一盅汤了…… 可吃了几口酸辣爽口的泡菜以后,她又有了些胃口,将奶奶留给她的午饭给吃了个七七八八。 等到她吃完饭、又洗完碗…… 南瓜仔和方氏已经把准备功夫给做好了。 奶奶拿出来了冰糖、蜜蜂,又让南瓜仔找了两个大陶罐出来洗净、使之倒扣着流干了水。 接下来,大黄杏被对半剖开,杏核被留下,果肉被收集起来。 方氏指挥着南瓜仔架好锅、生了火,又将黄冰糖隔布敲碎,再把黄冰糖加水一块儿放锅中搅拌,等到黄冰糖化成了水,就把杏肉也下了锅,再慢慢搅拌,以防冰糖糊底。 大约煲煮二十分钟左右,略收了汁,就便黏黏糊糊的连着糖浆的杏肉收进罐子里,等到晾凉以后,再把天然蜂蜜淋在最上头,最后封存。 铁锅里还留存着一些实在装不完的冰糖杏肉。 傅楚窈用筷子戳了几块大的,架在碗里,等果肉被晾凉,再拿起来一吃…… 南瓜仔也学着她的样子,用筷子戳了几块果肉晾在碗里。 结果他一吃…… 啊! 晾凉以后的冰糖裹杏肉,最外头是一层薄薄的、脆脆的冰糖皮,一口咬下来,外头的冰糖脆卜卜的,可里面的杏肉地是微酸的,而且果肉还会自动化成果泥…… 杏肉被煮熟以后会变酸,但混上了冰糖的甜……南瓜仔从来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捧着碗,一口气吃了三四块。 南瓜仔则将锅里剩下的杏肉全部都用筷子戳了起来,晾在了碗里……家里所有的碗和筷子都被他给用上了。 傅楚窈交代他道,“这些凉透了以后,表皮就是干干脆脆的,到时候要把筷子和碗洗干净哈,不然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被奶奶吃出了筷子上的甜味儿,要骂你洗不干净的。” 南瓜仔拼命地点头。 蜜渍杏脯和盐渍杏干的做法就很简单了…… 将杏子去核、将果肉晒到半干不干的时候,再加蜂蜜或盐末、辣椒等调味。 不同的是,蜜渍杏脯晒到七八成干、再拌上蜂蜜就了;而盐渍杏干则要晒到干透为止。 等到把所有的杏肉都处理好了以后,家里就多出来小半筐的杏核。 傅楚窈就跟南瓜仔坐在院子里,一人拿着锤子、一人拿着老虎钳,将那小半筐的杏核给全开了,取出了好些杏仁,放太阳底下晒着。 到了冬天,杏仁磨成粉,可以跟奶粉合冲,就变成了热腾腾香喷喷的杏仁奶;杏仁粉也可以跟其他的一些药粉一块儿混合了,用来做敷脸的面膜…… ------------ 第三百九十三章风起 事实证明…… 傅楚窈的猜想并没有错。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果然,工商局、税务局、卫生局等单位如走马观花一般,频频光顾福东记。有时候,这些部门甚至会在一星期里,上门检查福东记的各项工作高达两三次之多。 一个部门一周上门检查三次工作,三四个部门……累计起来,每周上门检查工作就达八九次、十一二次之多…… 也就是说,几乎每天会有一到两个部门的人会上门来检查。 幸好傅楚窈早有准备。 也早早地就让员工们警醒这些问题。 当然,也多亏了傅楚窈的助理杨小虎够机灵……将这些应付得挺溜。 而这些部门下来检查的人跟杨小虎混熟了以后,也私下向杨小虎吐苦水,说他们也没法子,因为这是县委的意思,并且几次发文要求彻底建设路上的商铺违纪问题,这也加大了他们的工作强度……真是不得已。 建设路本来就是连城县唯一一条最最繁华的街道。 既然县委发了文,相关部门也不敢怠慢,只得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出来检查工作。 但这样的措施,却让建设路上的小商铺们吃尽了苦头! 用个小商铺老板的原话来说,“上门检查工作的人简直就比来我店里吃饭人还多……一天来上四三次,每次来个四五人……这生意还要不要做!” 这么一来…… 慢慢的,建议路上的商铺,除了福东记仍然坚持开门营业以外,基本没有其他的商铺能够经受得起这么频繁的相关部门的上门检查。 没过多久,这条街道上的其他店铺都关了门。 当然,这些商铺关了门,自然有些不明就理、又摩拳擦掌地想要下海当个体户挣大钱的人们争先恐后的盘下了这些店铺…… 然而,这些人还在收拾、装修店铺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怎么这些部门一天到晚的上门检查工作啊? 很快,这一举措就令人们怨声载道。 而福东记里的伙计里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福东记能得顶得住各方压力,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经受各种检查,最终成为建设路上唯一一家存活着的商铺……这也使得福东记里的伙计们有了更大的警觉性与自觉性。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 随着考试时间的靠近,傅楚窈也越来越忙碌。 ――她忙着总复习,翻看医案医例,背纲目分类、细纲等等等等…… 她去福东记的时间越来越少。 但这天一大早,助理杨小虎突然从店里打了个电话给她,让她赶紧去一趟…… 傅楚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知道杨小虎却是个机灵人。 怕是店里出了什么事…… 傅楚窈不敢耽搁,骑上了自行车就朝着福东记飞奔而去。 按着傅楚窈之前订下的规矩,福东记后厨部的汤盅组,一天会定时煲煮两次药膳汤:一是早上六点起来炖汤,中午十一点钟起开卖;一是中午一点开始炖汤,下午五点半开卖。 现在刚过八点钟,汤盅组那边进了新的药材过来,组长带着人验收、又准备清理药材库存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妥! 库房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杨小虎知道了这事儿……不敢怠慢,立刻把傅楚窈请了过来。 傅楚窈过来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汤盅组里的药材小库房,也遵照中药铺那样,有好几个一人高的抽屉柜,药斗里头放着林林总总的药材。 跟寻常中药铺一样,当初傅楚窈在建这个小库房的时候,也是按着药材的使用频率、药性的配伍关系来存放的。 而负责管理汤盅组的伙计们,入职第一件是就是认药材,以及习惯认药斗。哪一种药物放在哪一格药斗里,必须熟识。 然而伙计们在准备将新进进来的药材存放到药斗里的时候…… 细心的他们却发现,药斗里的药材被人动了手脚。 比如说,山药与白芷被调了个个儿,桃仁与杏仁也被调了个个儿,以及黄岑被人调了包……等等等等。 傅楚窈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个敏感时期,居然会出这样的问题…… 难道说,这会是王莉和沈丽琴让人干的吗? 但这样的手段就很卑劣了吧? 其实药膳馆里留存的中药材很少,量也不多……老实讲,就算在煲煮药膳的时候,把山药当成了白芷,把桃仁当成了杏仁……也不至于就吃死人,而且一般人也认不出来。 可这是原则问题,傅楚窈无法接受。 她当机立断,吩咐杨小虎马上报警,然后又让汤盅组的员工把已经上锅蒸得七七八八的炖汤全部停火、计数、封存;连着存放药材的小库房也一会儿封了。 接下来,她又让人在楼下大门口挂了个牌子,向群众广而告之,称这几天药膳馆不卖药材炖汤、并且关闭三楼与二楼的贵宾包间……与此同时,药膳馆只出售纯瘦肉汤、纯乌鸡汤、纯乌鱼汤与纯白鸽汤四种,请街坊见谅。 紧跟着,傅楚窈又让采购组立刻去市场采买新鲜的瘦肉、乌鸡、乌鱼和白鸽等食材回来…… 很快,就有警察上门询问并且调查情况了。 老实讲,昔日繁华的建设路上,只剩下了最后一家福东记还在坚持营业。 但现在有大批穿着制服的警察上门,而且福东记还挂了个牌子出来说二楼三楼暂停营业…… 一时间,连城县街头巷尾流传起了各种各样的谣言。 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们甚至都不敢出门了! 连城县的主干道看起来……显得空间破败、萧条、以及还有种说不出口的荒凉感。 ------------ 第三百九十四章云涌 中午时分,大批警察仍在福东记来勘探现场…… 突然有几辆小汽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福东记的门口。 县长田勇带着几个人下了车。 站在一旁的傅楚窈一怔,连忙迎了上去。 但田勇却快步走到了后面的车辆那儿,恭恭敬敬地拉开了车门,将坐在车后座的人给请了出来,还说了一句,“……乔省长,您慢一点儿。” 满面憔悴、瘦了一大圈……但眼神锐利无比的乔松从车上下来了。 傅楚窈又是一怔。 ――乔松已经从京城回来了啊? 那,乔姗姗她…… 乔松已经看到了傅楚窈。 他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嘴角边还含上了笑意。 傅楚窈顿时松了一口气。 ――乔松的表现,应该就是“姗姗没事了你不用担心”的意思。 “乔省长,这边儿请……”田勇朝着乔松做了个手势,示意乔松往福东记的方向走。 顷刻之间,三辆小汽车里的人全都齐齐地下了车,一众人足有近二十人,全都站在了福东记的门口。 不少人都是跟着乔松从省城赶过来开会的。 在来的时候,就有陪同的人员说,这建设是连城县最最热闹繁华的地方,福东记是连城县最最高档气派的餐厅。 可是…… 好吧,这已经不是省城工作团第一次来到连城开展工作了。 在大家的印象里,建设路曾经是整个连城县里最最繁华热闹的主干道,路面宽敞而整洁,路边栽种了洋气漂亮的梧桐树,商铺林林总总,来往行人熙熙攘攘…… 但那是以前。 现在么,建设路空旷旷的……马路两边的店铺,只剩下了福东记仍然在营业,其他的店铺已经全部关门歇业。 原本漂亮、好看的店铺招牌无人打理,日渐败落;也因为没人开店了……所以梧桐树的落叶飘在人行道上、堆在大门紧闭的店铺门口,也无人打扫。 风一吹,落叶卷到了半空中…… 乔松盯着这市容市貌,面露不悦之色,对田勇说道,“……我去年来过这儿,去年好像还挺好的,这儿挺热闹,怎么现在……” 田勇的额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乔省长,这边请,这边请……”他冲着乔松说了一句。 乔松皱着眉头跟着他走了几步。 “田县长好!乔省长好!”傅楚窈笑吟吟地上前打招呼,“……请问,是不是来我们福东记就餐的啊?” 田勇道,“小傅啊,乔省长他们来我们连城开会……快,贵宾房开好,招牌菜上上,以及你们店里的招牌炖汤也赶紧准备好……” 傅楚窈微微一笑。 ――到了现在这地步,她还看不出这就是田勇、王莉搞出来的事儿吗? 以往福东记也帮着县委接待过不少检查团、会议团之类的。 但是,以前县委的工作人员总会提前来福东记打声招呼,说一下工作团大约会来多少人,要准备多大的房间,菜式的要求是怎样的,对服务员有啥要求等等等等。 可是…… 这一次工作团的到来,县委那边非但没有任何的提前通知,而且今天一早,福东记还查出了自家小药材库被人动了手脚?以及,这一次田勇不但搞突然袭击、还特意要求上炖汤? 傅楚窈笑眯眯地走到了田勇身边,挡住了他的去路,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田县长,我们福东记的二楼三楼被封了,所以……就只能在一楼接待了,这边请……” 闻言,乔松诧异地看了傅楚窈一眼,问道,“……被封了?” 傅楚窈笑道,“乔省长,是这么一回事儿……我们餐馆儿会出售中药材的炖汤嘛,今天早上员工们发现药材被人动了手脚……” ――药材被人动了手脚? 乔松瞪大了眼睛。 田勇也愣了一下,问道,“谁封了你们?” 傅楚窈继续笑着说道,“……没有谁封了我们,是我们报了警,请公安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儿。顺便在公安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二楼三楼暂不营业……” 田勇听了,有些不自在。 “那个,小傅啊,不要开玩笑……也别耽误工作团用餐,快,三楼的贵宾房开了,好好招呼。”田勇沉着脸对傅楚窈说道。 傅楚窈面带微笑,认真地说道,“田县长,真对不起……我们福东记是开门做生意的餐馆,所以我们的出品,关乎于上门来消费的顾客的食品安全。现在我们餐馆里的食材出了问题,当然不可能再把这些有问题的东西再卖给顾客,您说……这样的处理办法对吗?” 田勇一噎。 他悄悄地看了乔松一眼,又对傅楚窈说道,“……那你就上些没问题的饭菜,不就得了?快,把三楼贵宾楼开了。” 傅楚窈笑道,“不好意思啊田县长,介于出了这样的问题,所以一大早我们福东记所采购回来的所有食材全都不能用!而且啊,我们不但要请公安帮着我们找出……那个存心破坏我们药材库的人,而且还要把店里封存的所有食材全部分类封存以送食品药监局去做检测呢……” “田县长,我们福东记是餐馆……没有安全的食材,哪儿敢开门营业啊?不过,我们已经有去集市现场采买食材了,可以提供品种不多的家常便饭,但肯定比不上县委招待所了……这样吧,您几位一楼请吧!” 傅楚窈与田勇正面杠上。 田勇顿时着急了,“哎你这个小同志……” ------------ 第三百九十五章搬石头 傅楚窈才没管那么多呢。 她笑盈盈地指着自家药膳馆门口的那个……刚刚才写上云的牌子,对田勇说道,“田县长,您看看,这就是今天的菜牌。其实呢瘦肉汤也挺好的,鱼汤也不错……高白质的食物呢,对您和乔省长这样的脑力工作者是非常有好处的……” 田勇慌了神。 先不说招待不招待的问题。 但首先,省里的工作团来到县里,可县委却连最最基本的工作餐都没能准备好……这直接证明了田勇的办事能力。 好吧,就算订工作餐这样的事,是由田勇身边的助手在做的;可这么小的事都没办好,又怎么办大事呢? “小傅,你!你……快去把三楼的贵宾房给开了!”田勇又羞又臊地说道。 乔松说道,“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楼就一楼吧……小傅,咱们有二十多个人呢,能坐得下嘛?” “没问题!乔省长您这边请……”傅楚窈笑眯眯地引着乔松走进了福东记的一楼。 围在一边旁观的好些路人本来是在看“警察在福东记调查药材”这热闹的,可他们一看到田县长陪着省长进了福东记,而且进的还是一楼的时候…… 好些人就是在这建设路上讨生活的一些个体户。 而且人人都来福东记吃过饭,所以很清楚……三楼的贵宾房呢,有专门服务员把守和侍候,所以闲杂人等上不去!可是一楼呢……那就是全开放式的啊! 省长在一楼吃饭,他们也可以啊!说不定,还能跟省长搭个临座儿呢! 于是,当乔松带着工作团进入了福东记以后,好些老百姓也都跟着进去了。 傅楚窈亲自招呼工作团的人。 “田县长、乔省长……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遇上了特殊情况,所以咱们就不设点餐了哈,每人一份工作餐,四菜一汤、外加水果甜品各一份,怎么样?”她笑眯眯地说道。 乔松脱下了外套,把外套放在了椅背上,笑道,“没问题,这很标准!” 傅楚窈笑笑,说了声,“好咧!请各位先等一等啊……茶水和餐前小吃马上就来!田县长,这一次可真是得罪了,我们福东记给县委打折,八五折!” 说着,她急急地去了后厨。 田勇脸上则青一块、红一块的。 这个傅楚窈! 她还好意思说这顿工作餐,给县委打八五折? 田勇恨得……差点儿就咬碎了满嘴的钢牙! ――他妻子王莉也跟他说了下入股福东记的打算。 要说他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任期已满,但以后官途如何,还真不好说。 可如果能在他任期的最后一年里,成功入股福东记的话……退一万步说,就算以后不当官了,他每天躺着什么事不干,也有钱拿。再说了,现在就是个要搞经济的时代,什么不要钱?说不定以后他也得有了钱财的打点,这官途才能一路畅通! 但傅楚窈这个小妮子居然不识相? 田勇就跟王莉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可是,不管他怎么催促各部门频繁地开展检查工作,似乎福东记就是有办法屹立不倒? 田勇与王莉又羞又气…… 正好这时,乔松带着工作团来连城开会。王莉就给田勇出了这个主意,让雇个机灵人去把福东记里装药材的地方给不动声色地破坏……这一次也不要提前上门去跟福东记讲,打她个措手不及! 反正福东记里的那些药材也不是啥有毒的材料,炖汤的时候就算放错了也没啥大问题,出不了事也不会要了谁的命。 到时候,只要工作团用完餐离开以后,田勇再以工作团里的谁谁谁在福东记用过餐以后,肚子疼或者哪儿不舒服的理由,让福东记停业整改……这傅楚窈就知道厉害了。 但没想到,这个傅楚窈居然报了警,而且还把所有的食材全部封存送检?这么一来……就算后期他再想做手脚,找人用腹泻呕吐的理由来封了福东记……这也不可能了啊! 以及,看起来,乔松对这个傅楚窈好像…… 想到这儿,田勇忍不住看了乔松一眼。 他固然是想让傅楚窈好看,但也不能得罪乔松啊! 这时,乔松缓缓开了口。 “咱们去年也来过福东记……可看起来,物是人非事事休啊!老田,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看这街道上的好些店铺怎么就关了门?按说,现在全国的经济形式正在好转,你们连县城的财税报告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啊,怎么……” 田勇额头上的汗,一颗一颗地顺着面颊砸落了下来。 他还来不及开口…… 刚才跟着工作团进了福东记一楼的,原来就在这建设路上开商铺的个体户老周开了口,“省长哇!您是省长吗?我、我有情况想要汇报哇!” 众人一愣。 乔松也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到了个体户老周,以及跟老周坐在一块儿的其他几个个体户。 田勇顿时紧张了起来,冲着老周他们说道,“你、你你你……你们几个,先出去!去外边儿去!” 正好傅楚窈带着端了茶水和餐前小食的服务员出来了…… 见这景况,她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田勇一肚子的火,冲着傅楚窈怒道,“省长这都累一天了!吃个午饭也不能安心!你怎么服务的?啊?快,先让他们出去……” 傅楚窈看了老周一眼。 老周也有些生气,瞪着一双牛铃大的眼睛,气呼呼地看着田勇。 ------------ 第三百九十六章砸自己的脚 见县长田勇与个体户老周……两人像斗鸡似的,傅楚窈微微一笑,“田县长,这多不好啊!老周他们也是这条街上的老街坊了……打我们福东记第一天开业的时候,他就来捧过场的,是吧老周?” 老周连忙点了点头。 傅楚窈就对老周说道,“那大伙儿就自个儿吃自个儿的……老周,你们要聊天呢,声音就放小一点儿啊!别吵到了省长他们谈事情……对了今天不设点餐,所以大伙儿吃的都跟省长一样,然后也给八五折!成嘛?” 老周他们立刻点头,“成!那就……不要客气的上菜吧!” 想了想,他们又想起傅楚窈刚刚才交代过,要小声一点儿…… “阿窈啊,只管上菜!”老周又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冲着傅楚窈说道。 傅楚窈笑笑,转身走了。 刚才田勇莫名发火,所以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老周他们纵然也包了一肚子的火,但被田勇打断了以后,就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了。 过了一会儿,乔松倒笑容满面地转过身,冲着老周说道,“同志,你……就住在这条街上吗?” 老周瞪了田勇一眼,接过了乔松的话头,说道,“不瞒您说,这人到中年啊,就有数不清的烦恼!您看看,我家上有七十多的老母亲要看病吃药,下面大儿子要结婚,小儿子要读书,一家老小全靠我这个公路局的工人啦!” “自打去年年底,国家搞改革开放,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不,我就响应号召下海当了个体户,在这街上开了家铺子,专卖烟酒茶,兼营茶叶蛋和汽水儿的……本来嘛,因为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我那小本生意还能糊口……” “哎呀可是一个月前,这工商、税务、卫生、环卫、城管……总之有数不清的单位,一天到晚的上门来检查!一来来四五个、六七个、八九个人啊!而且还赶趟儿!一天要来四五拨人!不瞒您说啊我的省长!这些来检查的人,比每天上我店里买东西的人还多!” 乔松的面色变得有些冷峻,问道,“……他们有没有违纪的行动?” 田勇面上一白。 老周摆手,“违纪倒没有!被他们这么一天四五趟地跑我店里来检查,把我给吓得……就是有啥证照不齐全的,也全部都一口气办好了。” “问题就是,我原本以为,把证照办齐了也就没事儿了。但不是啊……这些部门还是一天三四趟的来!你想想啊,本来有顾客上我店里买东西的,可这些穿制服的人一天到晚的在我店里查东查西的……” “那些顾客就说了,哎你这店是卖假货了吧?还是走私了啊?你要是没问题,那怎么一天到晚地被人查呢?肯定是你店里的东西有问题啊……” “省长您看看啊!这么一来,我还怎么做生意啊!没法子啊,店子我关了!开着没生意一分钱的进帐都没有我还要倒贴水电房租……” 老周悲怆地说了起来。 乔松皱起了眉头。 另一个个体户小陈也开始诉苦了,“是啊,我是开点心铺的!起早贪黑的……就赚点儿辛苦钱。可架不住这么一天四五次的检查啊!每次来检查还要拿走我做的点心,送去化验!现在别人都说我做的点心有毒……我这铺子还怎么开啊?” 乔松听了,想了想,问道,“那这福东记……” 老周接过了话题,说道,“福东记也一样!只不过,现在是午饭时间,不信您过了两点钟再看看……肯定来人检查!而且呢,阿窈这小姑娘厉害,她是专门安排了她手下的几个人来应付检查,所以她过得了这一关,但我们过不了!” 个体户小陈补充道,“对,因为福东记店子大嘛,请得人又多……所以她让专门的人来负责接待这些检查团,问题不大。但我们干的都是小本买卖,基本上看店的只有我们自个儿,一有检查团来,我们就顾不上顾客……省长您说说,我们开店,难道就是为了迎接检查团?” 乔松又问另外两跟老周小陈坐在一块儿的个体户,“你们也是……原来在这儿开商铺的个体户吗?” 那两人也点点头,声泪俱下地说出了自己的难处――不外乎也是饱受检查工作之苦,最后不得不关门大吉的故事。 乔松狠狠地瞪了田勇一眼,“难怪这条街道变成了这样呢!” 田勇低了头,不敢吭声。 这毕竟是在外头,乔松也不好说什么。 不多时,傅楚窈领着服务员把工作餐送了上来。 工作餐是一人一份的。 傅楚窈让人用四格塑料餐盘装了四种菜肴,分别是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卤鸡蛋和一小撮炒得香香辣辣的萝卜干;汤品是统一的乌鸡汤,另外还有一份餐后甜品豆腐花、以及一小碟洗好切块的水果拼盘,外加一大碗的白米饭…… 不得不说,虽然说一顿是简餐。 但料还是很足的,而且摆盘也还算精美,又色香味俱全的…… 乔松微微一笑,“不错嘛!有肉有菜有汤,还有水果和甜品!很好很好……” 傅楚窈也笑了起来,“今天真是招呼不周,就得罪各位啦!过几天等公安部门帮我们调查清楚情况以后,我们才能正常营业啦!到时候啊,再给大家优惠,请大家来捧捧场啊!” 众人纷纷称好。 结果大伙儿正低了头吃饭呢…… 这时,一众穿了城管制服的人推门而入,冲着大厅喊了一声,“福东记,接受市容违纪检查!” ------------ 第三百九十七章风中凌乱 话说众人正在福东记里用餐呢…… 突然就来了一队穿着城管制服的人。 他们推门而入,还大喊了一声,“福东记,接受市容违纪检查!” 正在就餐的众人面面相觑。 田勇恨不得挖个地洞然后赶紧钻进去! ――还是傅楚窈太奸诈!要是她一早把三楼的贵宾房开了,让乔松和工作组上了三楼……那乔松他们也就看不到这些过来检查的人了啊! 但傅楚窈处理事情的态度和方式,从来都不在田勇和王莉的意料之中。 这个小姑娘似乎一身正气,什么也不怕?像这种……自家的药材被调了包,而且被调包的药材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会致人于死地的东西,正常人一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吧? 怎么她就这么较真儿,非要不依不饶的报警、还要关闭部分就餐区域,并且还要将所有的食材全部封存提样送鉴定呢? 以及现在,要是这几个上门来检查工作的城管们识相,看到了自己正陪着大人物吃饭呢……他们应该会避开……应该会避开吧? 田勇略微抬起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在福东记里,是傅楚窈的助理杨小虎专门在处理和应付各部门的检查工作的。但他也没料到这几个城管局的人会在午饭时间过来…… 所以,这几个城管工作人员站在大厅里等了一等。 有服务员连忙上前,让那几个城管等一等;另外一个服务员则一溜小跑着去找杨小虎了。 这时,老周冲着乔松,压低声音说道,“……您看看吧,我说的没错吧?嘿,一天到晚都有人来检查!您要是吃饭吃慢一点儿,恐怕还能看到两三拨人上来检查呢!” 乔松又瞪了田勇一眼。 田勇低头扒饭,连看乔松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那几个城管突然看到了田勇! 他们先是一愣,然后满脸喜色地过来了。 田勇急得要命!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几个朝他走来的城管…… 可那几个城管却没能领会他的意思。 ――出于这几个城管的想法,本县的一把手、田县长在这儿啊,他们又是应田县长的要求来整顿工作的……那,在这儿遇上了,他们还不上前好好邀邀功? 那几个城管喜滋滋地跑了过来。 田勇朝这几个人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 可这些几个蠢货还是过来了! 田勇被气得半死…… 这些城管工作人员们兴兴冲地朝着田勇喊了一声,“田县长!您也在这儿吃饭啊?” 田勇没吭声。 倒是乔松和颜悦色地对那几个城管说道,“……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们吃过饭了?怎么不休息啊?” 其中一个城管为向田勇表忠心,大声说道,“我们这也是为了响应县委的号召,积极建设卫生文明城市嘛!争取让我们连城县成为全国百佳卫生城啊!” “全国百佳卫生城?”乔松喃喃低语。 围坐在桌前用饭的所有工作团里的工作人员们……没有一个敢吭声,人人都低下了头,扒着碗里的饭。 ――前段时间,卫生部确实发起过这样的、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的评比活动。 但是,百佳卫生城市的评论早就已经结束,而且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了!怎么现在还拿出来说事儿? 以及,一周要开展好几次的检查工作……如此扰民,甚至把人家好好的依法守法的个体户都给逼得没法子生存下去了,这是卫生部评比百佳卫生城市的初衷吗? 乔松虽然面带微笑,可眼神含冰。 然而那城管还是大声说道,“是啊!这是田县长亲自向我们下达的指令,所以今天我们是来突击检查的……就是要查福东记是不是有违规……” 杨小虎匆匆赶了过来。 “张科长,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来……欢迎您来检查我们的工作,这边儿请。”杨小虎把一众城管给领走了。 “啪!” 乔松突然将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所有的人都被吓得一震! 田勇尤其。 不明就理的傅楚窈过来招呼众人,热情地问饭菜合不合口味、份量够不够、要不要再添一点儿?汤的味道怎么样,再来一盅好不好等等。 乔松硬挤出了一丝笑容,敷衍了傅楚窈几句。 当然,乔松来福东记是来解决午饭的,所以他也不会节外生枝……毕竟,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能在外面发作。 所以等工作团的人全部吃完了饭,他才示意田勇安排人去付帐,然后离开了餐厅。 傅楚窈笑眯眯地将一众人送到了停放了车辆的路边。 乔松在临上车前,突然转过身,对傅楚窈说道,“……楚窈啊,这一回姗姗和她妈妈也来了,所以,晚上的时候,要是方便的话,我们想……去府上叨扰一下,姗姗一直惦记着你呢。” 傅楚窈眼睛一亮,“姗姗恢复得这么好啊?” 乔松一笑,点头说道,“是啊,她第一时间已经回过老家了,在老家呆了一星期吧,然后她妈妈又带着她回家休养了大半个月。这次我要来连城,她也吵着要来,我们看她的情况还算可以,就带着她一块儿来了。” “本来昨天她就说想去找你的,但她妈妈的意思呢,还是让她别着急,总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她的身体……所以,让她昨天在招待所里休息了一天……”乔松继续说道。 傅楚窈高兴地嗔怪道,“那您也不先跟我说一声,姗姗不方便过来,可是我能过去啊!” 乔松笑道,“这怎么行?你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还在京城陪了我们一个多月……理应就该我们认认真真地上门道谢……好了,有什么话晚上再讲吧,我呆会儿还要开会呢!” 说着,乔松朝傅楚窈点了点头,在助理的保护下坐进了小汽车的后座。 田勇见乔松与傅楚窈用如此熟悉又亲切的语气说着话……他都有些摇摇欲坠了! 以至于…… 大伙儿都已经上了车,乔松乘坐的汽车都已经启动了,但田勇仍然呆呆地站着,并且还用震惊的眼神看向傅楚窈。 傅楚窈朝他微微一笑,“田县长,快请吧!乔叔叔他们都已经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往福东记走去…… 留下田勇独自在风中凌乱。 ------------ 第三百九十八章萌芽(上) 傅楚窈一点儿也不在乎田勇和王莉来使绊子。 福东记在连城县压根儿就没有竞争对手。 所以说,田勇王莉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使点儿阴招什么的…… 但只要她行得正,在法律和规则的条条框框之内,按规定把福东记给撑好了,就不怕小人使绊子。 而基于平时傅楚窈的为人处事,使得福东记虽然店大、却并不欺客……本身就很容易获得建设路上其他店铺主与个体户的好感。 再加上诸多检查和主管部门的面前,福东记与其他的个体户一样,都是被纷扰、被检查的对象……所以也容易同仇敌忾。 以及,个体户老周和小陈今天还在福东记里跟省长乔松搭上了话…… 这么一来,虽然也有些看热闹的路人见福东记挂了招牌出来,说二楼三楼停止营业,以及部分菜品在短时间内都不出售的时候……也有人议论纷纷,说福东记是不是在食品安全方向有什么问题啊? 老周和小陈等知根知底的个体户们立刻就开始了反驳。 现在,福东记做为……仍然饱受纷扰、但仍然还坚持在建设路上营业的最后一家店铺,大约就成了老周和小陈他们心底的执念…… 凡是谁来说福东记不好的,老周小陈他们必要争个面红耳赤! 当然,他们也在观望,总觉得……要是福东记能够挺过这一关的话,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的店铺也可以重新开张。 傅楚窈送走了乔松一众人,又交代一下了杨小虎几句,这才骑了自行车,回到家中。 方氏怨她道,“明明晓得这两天看书累得慌,你还不好好吃饭、好好歇着!这都一点多了……还没吃饭吧?快,饭菜都给你温着呢!你说要不你就在馆子里吃了算了……” 傅楚窈撒娇道,“……我就是想吃奶奶做的饭嘛!” 看着软语娇言的孙女儿,方氏哪儿还能真的生气,只好白了孙女儿一眼,又催了她去洗手擦脸,还亲自去端了温在灶上的饭菜出来,坐在一旁陪着孙女儿吃午饭。 傅楚窈就把今晚上乔松一家会到家里来吃晚饭的事儿给说了。 可方氏感兴趣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儿,“……你说,有人动了药斗?” 傅楚窈一边扒饭一边点头。 方氏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奥妙,不由得恨恨地说道―― “哼,原来我还说……王莉以前身子骨有问题,才一直怀不上孩子。给她调理调理吧,让她先治好了病,再把身子骨儿调理好了再怀孩子……她还不听!前几天我见了她,光是相面我就知道她还是老毛病!” “我本想着,等她给她孩子断了奶以后,再给她调理一下身体吧!还有田勇,你以为他就没事儿啦?他得的,是男病淋室,也就是现在那些西医说的前列腺炎……这男的有男科病,女的有妇科病……以后有的是苦头吃!”方氏说道。 顿了一顿,方氏又道,“当然了,人家有权、又不差钱……也可以找别的大夫帮着调理,只别求到我这儿来!”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对于王莉和田勇这对夫妻,她已经不想发表任何评论……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河拆桥了。 上一次他们为了讨好秦慕雅,不惜闹了个假检查出来……这一回又为了入股的事儿,故计重施? 她恨恨地咬了根炒豆角,“咔嚓咔嚓”地把豆角给咬碎嚼烂,咽了。 方氏守着孙女儿吃完了午饭,却又不让她收拾碗筷,只一个劲儿地催她赶紧上楼去眯个午觉就早点儿休息……歇了午觉就该起来好好看一会儿书了。 至于晚上乔松一家要来吃饭么,她呆会儿就去买菜。 傅楚窈被奶奶催得没法子,只得舍下碗筷,洗手上楼,在书房的沙发床上歇了一会儿。 等她睡醒了以后……就听到了奶奶应该是已经去买了菜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剁猪肉呢! 那急促又富有节奏的剁刀声音让傅楚窈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她提过了摆放在墙角处的开水瓶,倒了一杯温水,饮尽之后便开始认真地看起书来。 过了好一会儿,轻缓的脚步声音朝楼上走来。 “阿窈姐?”南瓜仔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应了一声,匆匆出了书房,走到了楼梯处。 南瓜仔被奶奶教过规矩,说楼上是奶奶和阿窈姐的卧室,他是个男孩子,所以不能轻易进去的。 于是,他站在楼梯上,手里捧着个盘子。 傅楚窈过去一看…… 南瓜仔端着个果盘? “阿窈姐,奶奶让送这个给你吃。”美少年腼腆地说道。 傅楚窈“嗯”了一声,接过了盘子。 她突然皱起了眉头。 “……呆会儿有客人会来家里吃晚饭呢,呃,会有个年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所以呆会你换件衣服吧,俊佑哥不是给你买了套衣服嘛?就穿那一套!还有,把你的指甲剪一剪。”傅楚窈交代道。 南瓜仔涨红了脸,窘迫地点点头,转身逃似地跑了。 看着他仓皇逃走的背影……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这家伙,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难道说,是因为家里也没个成年男子在,他一天到晚的就跟她和奶奶相处,所以变得……有点娘炮了? 这怎么行! 男人就该像老武那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对嘛! ------------ 第三百九十九章萌芽(中) 下午五点半左右。 有人很有礼貌地叩响了傅家小院。 “叩叩叩……” 三声叩门声过后,乔松的声音响了起来,“……楚窈?请问楚窈在家吗?” 傅楚窈站起身,跑到了窗户那儿。 她看到奶奶站在客厅那儿,先中理了理头发、又理了理衣角,这才喊道,“……哎,请等一等!南瓜仔,快去开门!” 换了一身运动服、显得青春气息十足的南瓜仔匆匆跑去开了门。 傅楚窈抿嘴一笑,转身朝楼下跑去。 她刚跑到楼下,乔松一家人已经走进了院子,正在跟方氏说话呢。 “乔叔叔好!卢阿姨好!姗姗……你感觉怎么样?”傅楚窈笑眯眯地朝着乔家人打招呼。 乔松和卢玉珍的手里都拎满了各种各样的礼品,乔姗姗倒是空着手,但手里柱着一根拐杖。 “阿窈姐!”乔姗姗兴奋喊了傅楚窈一声。 傅楚窈赶紧上前牵住了乔姗姗的手,然后又向乔松和卢玉珍介绍奶奶和南瓜仔。 众人见过礼,方氏又嗔怪乔松夫妇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的东西来……卢玉珍开始激动地抹起了眼睛,乔松也开始了长篇大论的朝着方氏说起了道谢的话儿…… 傅楚窈先喊了南瓜仔去烧水、准备沏茶给客人们喝,然后看着乔姗姗的拐杖,好奇地问道,“你走路要用这个吗?” 乔姗姗笑笑,站得直直的,然后把拐杖凌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俏皮地说道,“……其实我已经没啥大事儿了,但我妈妈总觉得让我暂时柱着拐杖比较好,容易借力。所以……好吧,为了她,我就当一段时间的瘸子吧!” 说着,她还偷偷地看了她妈妈一眼。 卢玉珍正含着眼泪在跟方氏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女儿。 于是,乔姗姗就拿着拐杖又挥舞了几下…… “哎,楚窈姐!你们家……好漂亮啊!”乔姗姗的注意力放在了傅家的小院里。 ――这小院子还挺宽敞的,沿着院墙下摆放着一溜儿的用脸盆栽种的漂亮花卉;院子里也有一小块开垦出来的、种了些姜蒜葱辣椒之类的小菜园;爬满了棚架的葡萄藤,以及葡萄藤的旁边,还有个摇椅秋千…… 乔姗姗眼睛一亮,“楚窈姐,我能坐一坐秋千嘛?” 正好这时,南瓜仔已经烧好了水,就拎着开水瓶、端着茶具茶叶过来了…… 方氏喊了傅楚窈过去沏茶。 傅楚窈只好叫了南瓜仔过来,告诉他乔姗姗想玩秋千,但她大病初愈、所以让他好好照顾她…… 南瓜仔腼腆地点了点头。 乔姗姗则好奇地打量着南瓜仔。 傅楚窈过去给乔松、卢玉珍沏茶去了。 乔松夫妇见方氏气度不凡,谈吐儒雅有礼,以及家里也收拾得……既干净整洁又富有生活情趣。所以,这样的长辈,这样的家庭氛围,难怪能陪养出像傅楚窈这样出色的女孩子呢! 再看看傅楚窈沏茶的动作……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既空灵又秀雅好看,这沏出来的茶水啊,还色泽清亮浅淡、茶香幽远馥郁…… 卢玉珍不由得叹道,“方婆婆,您过的这还真是……神仙日子啊!” 方氏微微一笑,“来,那就试试这灵浆玉露吧!” 说着,她伸手请乔氏夫妇饮茶,又交代孙女儿,“姗姗病才好,最好不喝茶。上回咱们做的那个甜杏蜜冲上几杯,你们小孩子爱喝那个!” 傅楚窈笑着点了点头,自去准备甜杏蜜去了。 而卢玉珍与乔松各捧着茶杯、饮了一口茶水之后,不由得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方氏见了,一怔,连忙问道,“……怎么了?是喝不惯这种……我们乡下自采自做的茶叶么?那,阿窈!甜杏蜜多冲几杯来,给你乔叔叔和沈阿姨喝喝!”她又冲着孙女儿的背景喊了一声。 “不不不!”卢玉珍涨红了脸,拿着茶杯说道,“并不是……方婆婆您听我说,您这茶叶,太好了!我呢,也没见过世面……可我就是觉得吧,这哪儿像茶水啊,明明就是……香水!” 乔松也仔细地品了品,赞道,“方婆婆,不瞒您说……我上京城开过会,但就是那会场里的茶叶,也不如您自个儿弄的这个好!好,好哇!” 方氏这才莞尔一笑。 傅楚窈在厨房里,用透明的大号塑料杯调了六杯甜杏蜜,又用个托盘装了,小心翼翼地端了出去,先奉给了奶奶和乔氏夫妇。 方氏一边从孙女儿端着的托盘上取下了几杯甜杏蜜,一边介绍道,“索性也尝尝这个!是用冰糖、大黄杏和蜂蜜做的……酸酸甜甜的,养脾胃,她们小孩子肯定喜欢……姗姗应该会喜欢!” 卢玉珍不由自主地就朝女儿的方向看去。 ――乔姗姗坐在秋千上,南瓜仔正站在一旁,非常温柔仔细推着秋千…… 卢玉珍与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傅楚窈端了剩下的三大杯甜杏蜜过去,正好听到乔姗姗在跟南瓜仔聊天―― “真的吖,你也没上过学?那你识字吗?” “我跟着奶奶和阿窈姐学两年了,现在能读报,能看书……应该还可以吧?” “南瓜仔你真厉害!哎,这两年我的身体生着病,心里光顾着生气了,也没好好学文化,好多字我还不认得呢!” “你让你妈妈给你缝个口袋,装本《新华字典》……奶奶给我缝了个挎包,我天天都把新华字典带在身上,去哪儿都带着,一遇到不认得的字儿我一查就知道了!” “咱们应该差不多年纪吧……南瓜仔,我也要向你学习!”乔姗姗笑眯眯地说道。 南瓜仔头一回被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表扬……不由得涨红了脸,又有些羞涩,深深地低下了头。 傅楚窈听到两人聊得快活,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她端着甜杏蜜走了过去,“来,咱们来喝点儿好东西!” ------------ 第四百章萌芽(下) 听到傅楚窈说有好东西喝…… 乔姗姗好奇地转过了头。 而南瓜仔一见到傅楚窈捧着的那三杯甜杏蜜……顿时快活地拍起了手,欢呼道,“甜杏蜜!” “甜杏蜜?”乔姗姗满脸好奇地问道。 傅楚窈用来装甜杏蜜的杯子,是大号的透明塑料杯,每只杯子里还放了一把不锈钢的勺子。 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透明塑料杯里盛着浅黄色半透明的、朦朦胧胧的液体,以及大块的、金黄色的、半圆形状的完整果肉。 南瓜仔拿过了一杯,递给了乔姗姗,然后拿过了他自己的那一杯;等傅楚窈也拿过了托盘上的最后一杯甜杏蜜以后,南瓜仔这才接过了托盘,随手放在了一边。 乔姗姗好奇地看着手里的杯子,又举高了杯子,透过杯身去看装在杯子里的果肉。 “你试试,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杏子肉吃在嘴里千万别嚼,用舌头轻轻压一下,它会自动化成水的。”南瓜仔解释道。 乔姗姗听了,先是捧着杯子轻啜了一口杯里的水儿。 仅仅只是喝了一口甜杏蜜的水儿,她就惊呼了起来,“嗯!好喝……好香!好喝!” ——甜杏蜜最最最香的,就是浓郁的蜂蜜香气里还掺杂着浓郁、但又清新的果香。 乔姗姗又看了南瓜仔一眼。 她看到南瓜仔用不锈钢的勺子挖下了一小块杏肉,然后送进了嘴里…… 于是乔姗姗依样画瓢地也用不锈钢勺子挖下了一小块杏肉,也塞进了嘴里。 乔姗姗陡然瞪大了眼睛! 真的就像南瓜仔所说的那样……这杏肉会自动化掉,变成满嘴醇厚馥郁又浓重的果浆!哎,太好吃了! 南瓜仔捧着杯子,挖一小块杏肉吃吃,再喝一小口蜜水儿……吃得砸咂吧咂吧香。 乔姗姗便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口杏肉一口蜜水儿的,觉得香甜无比! 南瓜仔一边吃、还一边说道,“这个甜杏蜜……是奶奶、阿窈姐和我一块儿做的,你知道怎么做嘛?这个要很耐心才能做出来的……要洗杏子,还要一个杏子一个杏子的对剖开,挖了杏核以后,用冰糖和水来煮……还得不停地搅拌,可累了……” 乔姗姗则一边吃、一边答话道,“……真的?回去我也试试!不过,现在还有杏子么?” “不知道还有没有杏子!奶奶说,不用杏子,用小金桔也成……我们吃的这叫甜杏蜜,要是用小金桔做的话,那就叫金桔蜜……”南瓜仔认真地解释道。 乔姗姗又好奇地问道,“金桔是什么啊?我只吃过桔子,要剥皮的那种……” “我也不知道,就是听说的!”南瓜仔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回答乔姗姗。 听着两人孩子气的对话,傅楚窈在一旁暗笑。 不过,好像乔姗姗的活泼大方,也带动着南瓜仔……似乎没那么容易害羞了? 那一边卢玉珍和乔松也对傅家的茶叶、金杏蜜赞不绝口。 方氏见时辰不早,就让孙女儿和南瓜仔准备开饭。 结果傅楚窈去上菜的时候,被奶奶操办出来的这一桌子菜给惊艳了! ——姜葱白切鸡、西红杮炖牛肉、肉酱蒸水蛋、红烧海带、山药南瓜合蒸、家常香煎豆腐、炒青菜、以及猪肚胡椒鸡汤…… 而当卢玉珍和乔松看到这一桌子丰盛的好菜时,忍不住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俗话说的好,久病成良医。 他俩的掌上明珠生了那样重的病……他们夫妻俩当然也翻看、查阅过不少相关资料。再加上在京城给女儿治病的时候,因为乔姗姗是被当成学科病例,由医科大学里的中医诊断系与外科肿瘤系的学生共同护理的…… 所以乔氏夫妇对于食补进补也有一定的知识了。 这一大桌子的菜,无一不是对乔姗姗的术后恢复极有利、极进补的! 可见,人家方婆婆对自己一家要上门拜访的事儿……是真放在心上,没有丝毫的敷衍的。 大伙儿分宾主落了座,开始吃饭。 方氏的手艺那可不是吹的…… 乔姗姗吃得眉开眼笑,不但添多一碗饭、还喝多一碗汤,直把卢玉珍给高兴坏了! 饭后,卢玉珍就向方氏请教一些适合乔姗姗吃的食疗方子;而傅楚窈、乔姗姗和南瓜仔则在秋千那儿聊天说笑话。 不得不说,乔姗姗本来就生性活泼,有傅楚窈这个同样爱热闹的人、以及南瓜仔这个真真正正的同龄人作伴……她更是欢快地就像只小鸟儿一般,一直不停地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简直有十万分的兴奋! 而卢玉珍与乔松则见女儿在那边和傅楚窈、以及南瓜仔聊得那样开心…… 即使心生辞意,却因为极少看到女儿这么高兴……又有点儿舍不得,就还是强行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方氏聊着天。 最后,细心地卢玉珍发现女儿似乎露出了些许倦意,这才向方氏告了罪,要辞行回去了。 方氏连忙让南瓜仔去厨房,让从大罐子里掏一小罐甜杏蜜出来,让乔家一家带走国;还交代卢玉珍,这甜杏蜜好喝,但也要注意个量。因为太甜,所以也不能天天喝,以及坏了牙等等。 末了,方氏又喊了南瓜仔,让匀点自家做的茶叶也让乔氏夫妇带走…… 乔氏夫妇不好意思,却又拗不过方氏,最后只好千万谢过……乔松提着南瓜仔准备好的甜杏蜜和茶叶、卢玉珍扶了女儿,一家三口这才告辞离了傅家。 乔氏一家走了没多久,方氏喊了南瓜仔收拾院子里的残局,又对孙女儿说道,“这乔家人可比田勇王莉强太多了!至少人家夫妻俩都是一身正气……还是值得来往的。” 傅楚窈听了,不由得抿嘴一笑。 她看了南瓜仔一眼。 南瓜仔正哼着小曲儿,扫着院子,面上还带着笑…… ------------ 第四百零一章此事已了 乔松来连城开了四天的会。 从第二天的晚上,乔氏一家去拜访了傅楚窈与方氏起……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卢玉珍带着乔姗姗每天都泡在傅家,从吃早饭起,一直呆到吃完晚饭以后,乔松才会过来接走母女俩。 方氏和卢玉珍很含蓄地说了下,说孙女儿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所以得多花些时间看书学习。 卢玉珍会意,就让女儿乔姗姗和南瓜仔一块儿玩。 所以傅楚窈被奶奶关在楼上的小书房里,每天都在看书和做最后的总复习;只有到了吃饭的时候才会下楼,和乔姗姗和南瓜仔玩上一会儿。 又过了两天,乔松要率领工作团回省城去了。 卢玉珍和乔姗姗当然也要跟着回去。 乔姗姗眼泪汪汪的…… 她还跟没楚窈姐玩够呢!以及,她还跟南瓜仔交上了朋友! 最后傅楚窈和南瓜仔劝了她好久……傅楚窈告诉乔姗姗,她在省城还有家店呢,平时三不五时的总会过去看看;南瓜仔也安慰乔姗姗,说奶奶说的,再过一年等他学好了文化,奶奶会送他去上学,上初中,也许他就可以和乔姗姗当同学了…… 乔姗姗听了,这才转悲为喜,又一迭声地催她妈妈快走快走,她也要回去好好学文化! 就这样,傅楚窈和南瓜仔送走了乔氏一家。 当然,方氏也张罗了不少连城县的土特产,让乔氏一家带走了。 省长乔松率领工作团离开以后,连城县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很快,傅楚窈就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首先,是诸部门停止了荒唐的、一天到晚上门来检查工作的行动。 当然并不止傅楚窈发现了这个问题。 终日徘徊在建设路上,不甘心放弃的个体户们……例如老周、小陈等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心思活泛的老周立刻就跑回去把他的那家卖烟酒茶叶的铺子又重新开了起来,小陈也效仿。 没过几天,其他的个体户们见老周和小陈的铺子开得四平八稳的,已经渐渐有了起色……连忙也都赶了回来,重新把店铺给开了起来。 很快,建设路上因为有了店铺的营业,个体户们每天都把自家店门口打扫得干净卫生,好看又热闹的招牌广告牌什么的也立了起来……于是行人、顾客也慢慢地多了起来。 建设路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而福东记的生意自然也恢复了正常。 只是,有一天煤炭局的领导也来福东记吃饭,正好遇上了傅楚窈……他就把她拉到了一边,紧张兮兮地问道,“小傅啊,你跟田县长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啊,前几天田县长的爱人王科长突然去了我们煤炭局,找我要了你们的租房合同出来看……” “结果她一看那合同是新签约的,她就生气了,还问了我好久。说这合同是不是假的,我说哪儿能是假的呢?我跟福东记续签的那天还去房屋租赁中心去备案了合同的呀!她还不信,非拉着我一块儿去了房屋租赁中心,把备案合同拿了出来看了……” “她看了以后,脸色就不好,转身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咧!小傅啊,你是不是得罪了田县长?我听说前段时间建设路上的商铺总被工商局他们来检查,所以……” 傅楚窈笑着打断了煤炭局领导的话,“您就放心吧,首先我们的租房合同是合法有效的,所以这没问题。至于我是不是得罪了田县长……马主任啊,我们福东记是按规守法的商家,经受得住一切考验。再说了,田县长应该……年底就到期了吧?” 煤炭局领导叹了一口气,点头道,“那是最好了,总之你还是要小心点。” 傅楚窈笑眯眯地谢过,把这位领导送回了座位上,又赠送了些汤品什么的给他。 她现在是完全不怕田勇和王莉这夫妇俩了。 说到底,这夫妇二人要是真还有别的法子的话……就不会想着利用手里的最后一丁点儿的权力,来入股福东记,以及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明里暗里的逼迫傅楚窈了。 而傅楚窈又让杨小虎一天三次地跑派出所,要求严惩那个在福东记的小药库里动了手脚的人…… 结果,还没等警察调查出到底是谁做的手脚呢,那人就迫于压力,主动出来自首了。 ――那人名叫姚军,是通过招工的方式进入福东记工作的,成为正式工才三个月不到,他的工作是库房管理。 姚军向警察承认,是有人给了他二十块钱,让他把库房里的一切中药材给调个个儿……可当警察询问姚军,到底是买通了他的时候,姚军却避而不谈,死活不开口。 因为这事儿并没有造成恶劣影响,只是令福东记产生了经济损失……所以派出所只是以调解的方式来解决。 傅楚窈想了想,也同意了调解。但她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要求姚军赔偿二百元钱的经济损失,二是要解除姚军与福东记的劳务合同。 看起来,傅楚窈的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 但是姚军没有钱。 可傅楚窈也不着急…… 姚军什么也不说? 那就证明着,他心里还是有顾虑的。所以,他不想说就算了。傅楚窈跟别人也无仇无他的,难道还猜不出幕后主使是谁吗? 她给了姚军一天的时间去筹钱。 然而第二天,姚军果然带着二百块钱来了。 于是傅楚窈让杨小虎和姚军一块儿去了派出所,两人当着警察的面……杨小虎解除了姚军的劳务合同,给他结清了工资,让姚军当场写了证明与工资收条;以及,杨小虎也接收了姚军给的那二百块钱,也写了收条给姚军,并且还请在场的民警做了见证。 这事儿,就这么了了。 ------------ 第四百零二章有客 转眼就到了傅楚窈要参加函授考试的时间。 方氏与南瓜仔如临大敌! 两人在家,不管干啥都是悄悄眯眯的,唯恐弄出一丁点儿的声响出来,就惊扰了傅楚窈。 傅楚窈也躲在家里,把这一次要考的四科专业书彻头彻尾的复习了一遍…… 到了考试的这一天,她骑着自行车就去了一中考场。 高考现场依旧是人山人海。 但傅楚窈的考场是在另外一栋教学楼。 随着这两年的教育推进与普及……慢慢的,不少人也知道了函授这个提升自我的机会。所以这一次的考试,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有傅楚窈一个考生了。 只是,出乎傅楚窈的意外,这一次的函授集中考试,她居然还看到了熟人? ――有之前在县人民医院里给许碧治过病的外科赵医生,还有之前在梁家村的时候,被徐耀华请来给田雨秀接生、结果最后白跑了一趟的妇科颜医生…… 最最难得的,是赵医生和颜医生居然还是同学! 熟人见面,不免议论纷纷…… 聊得多了,颜医生听赵医生说了下许碧的病情,知道傅楚窈跟田勇王莉、以及徐四海沈丽琴夫妇相熟,便悄悄地告诉傅楚窈―― “王莉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城里医疗条件更好的,她还跑到栖云镇去找我看病!她啊,带下病挺严重的,月经又不正常,我初步怀疑她可能是盆腔积液……但镇医院的条件也就那样了,连大病都确诊不了,就更别说治疗了……” “而且你知道嘛,这个王莉啊……”说到这儿,颜医生看了看周围,见赵医生跟别人说话去了,连忙在傅楚窈的耳边又轻又快地说道,“……每次王莉来看病,还要赊账!后来我们镇医院领导找我谈话了,说……王莉也得按规定,给了缴费单才能领药……” “王莉来复诊的时候,我跟她说了这事儿,她啥也不讲,还是照样儿赊账!最后财务科来找我要钱来了!说是我没按规定……哎,还从我的工资里,把钱给扣了!你说说……” 说到这儿,颜医生有些忿忿不平。 傅楚窈没吭声。 ――王莉和田勇两人都领着工资在,而且依他俩的工资,也不算低了……怎么就沦落到,连看病吃药的钱都要赊欠的地步了? 难怪这夫妻俩这么着急想入股福东记呢! 不过,这也与她无关。 一连考了整整两天…… 傅楚窈掰着指头的算,一共二十一门课,她已经考了四次,每次过四科……所以她还差最后的五科。 是时候安排进京的事了。 所以,她刚一考完,就给吴桂花和张桃子打了电话,跟她俩约好,过几天去省城分店开会……她要跟她俩说说,把分店开进京城的事儿。 而老武在京城那边也考完了。 这一回,他也不搞啥意外和惊喜,一考完就背着行李去了京城火车站,在火车站附近的小卖部里给傅楚窈打了个电话,说马上就上车了,不出意外、火车不临时停车的话,应该三天左右就能回到连城。 傅楚窈高高兴兴地应下。 结果,就在傅楚窈安心等着老武回来,以及,也在等她的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 这一天突然有人找上门来。 当时是南瓜仔跑去开的门…… 来人是个胖子,他生得膘肥体壮,满脸横肉,浑身上下充斥着浓浓的土匪气息,但态度却是非常谦恭的。 “小兄弟,请问……这里是,傅楚窈小妹妹的家吗?”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眉清目秀的南瓜仔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这胖子好可怕! 他简直就有种想要马上关门的举动…… 可转念一眼,俊佑哥交代过,家里只有奶奶和阿窈姐两个女人在,所以家里有了什么事儿,他就得撑起门户,好好保护奶奶和阿窈姐。 于是,南瓜仔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你……是谁?找,找我阿窈姐,干嘛?” 胖子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我总算是找到傅楚窈小妹妹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傅楚窈和方氏一个在楼上、一个在后厨,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不由得都伸了个头出来一看…… 傅楚窈一怔,立刻就认出了这个胖子! ――那是傅楚窈在京城医科大学里给乔姗姗治好了病以后,从京城往家赶的时候,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将个老色鬼一脚踹破了膀胱的胖子! 她十分惊奇,扒着二楼的窗户朝下喊了声“胖大哥”…… 胖子一见傅楚窈,则是满脸的惊喜! “哎哟小姑娘!我、我可总算是找到你了……快,求求你!快救救我师傅啊!”胖子着急地抬头嚷嚷了起来。 傅楚窈蹭蹭蹭地下了楼,喊南瓜仔把胖子迎进来,关上了院门。 时值盛夏,天热、胖子又体肥,不但顶着满头满脸的汗,而且衣裳、裤子、袜子鞋子都被汗湿透了…… 方氏过来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胖子气儿还没喘匀呢,突然就看到了方氏,愣了一下…… “婶子好!”胖子连忙朝着方氏鞠了一躬。 傅楚窈失笑,“胖大哥!这是我奶奶!你得叫她婆婆,方婆婆……别乱了辈份。” 胖子又是一愣,“得罪!得罪……方婆婆好!” 然后胖子又冲着傅楚窈说道,“傅小妹,她是你奶奶啊……真年轻,我还以为是你……” 傅楚窈打断了胖子的话,笑道,“胖大哥你坐,这天真热,南瓜仔,你把半个西瓜切了送来,电风扇也给拉过来……” 方氏没吭声,一直盯着胖子猛看。 胖子被热得喘了几口气,坐在了凳子上,然后急切地对着傅楚窈说道,“傅小妹,拜托你……求你马上跟我走,快去救救我师傅啊!我师傅他……快不行了!” 傅楚窈莫名其妙。 方氏则问道,“……你师傅是谁?” ------------ 第四百零三章瞎医(上) 傅楚窈听了胖子这没头没尾的话,愣了好一会儿。 正好南瓜仔用个脸盆装了切好的、一直用凉水湃着的西瓜出来…… “胖大哥,你吃西瓜啊!”傅楚窈一边招呼着胖子,一边把她在火车上遇到胖子的事儿说给奶奶听。 方氏打量着胖子,没吭声。 胖子被热得不行,又见了红艳艳、翠衣上还结着霜花儿的西瓜,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说了声“多谢啦”,然后拿起西瓜就吃了起来。 他一口气把西瓜全吃完了…… 这才想起来,好像没给傅小妹和她奶奶留? “傅小妹……哎哟,我、我把这西瓜都给吃完了!哎,我,我……”胖子涨红了脸。 傅楚窈一笑,说道,“没事儿!胖大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给说说吧?” 胖子微微喘了两口气,这才说起了他在火车上与傅楚窈分开以后的事儿。 ――话说那天傅楚窈稍微替疤痕脸医治了一下以后,胖子、姑娘、瞎子就在两位乘警的陪同下,抬着人事不省的疤痕脸下了火车,去就近的医院给疤痕脸看病、诊断去了。 当地火车站附近就有家医院,站务人员听说了疤痕脸在火车上被人踹了一脚就醒不过来了以后,就在火车站门口找了个小贩,借了个板车。 众人合力将疤痕脸给抬上了板车。 又因为瞎子看不见,跟着大伙儿一块儿跑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瞎子也被众人扶上了板车。 就这样,疤痕脸躺在板车上,瞎子坐在板车上……被众人急急地一块儿送进了医院。 还好,疤痕脸就是昏迷不醒……呃,他其实也不是昏迷不醒,怎么说呢,他其实是睡着了,还一直打呼呢! 到了医院以后,医生给疤痕脸做了个检查…… 疤痕脸大约是被医生给吵醒了,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不但骂骂咧咧的,而且还中气十足地掌掴了那男医生一巴掌! 可他一看到男医生身边还站着个漂亮的女护士时,疤痕脸又变得笑嘻嘻、色眯眯的,还要求那个漂亮的女护士再给他给做一次体检――而且还是那种……必须要脱光衣服的全身检查。 气得女护士大骂了疤痕脸一声“臭流氓”,转身就哭着跑了…… 看着生龙活虎、满面红润、还中气十足的疤痕脸,被扇了一记耳光的医生没好声气宣布这个人根本就没事! 既然人家正规医院的正规医生也说疤痕脸没事了。 所以,胖子在火车上踹了疤痕脸一腿的事,压根就没办法立案。 最终在那两位乘警的调解下,胖子赔给了疤痕脸十块钱和一张火车票,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疤痕脸与两位乘警相继离开以后,胖子、瞎子、姑娘三人面面相觑。 姑娘清了清嗓子,对胖子和瞎子说,“那个,大哥,大叔……我,我叫郝晴,在苍云省省城供销社工作,谢谢大哥和大叔帮着我,我,我谢谢你们了!” 说着,姑娘冲着胖子和瞎子各鞠了一个躬。 胖子窘迫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大家都是革命儿女嘛那个……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这一番话说得……不伦不类的,把郝晴和瞎子都给逗笑了。 紧接着,胖子和瞎子也自报家门。 胖子叫魏大龙,本来是个护林工,最近刚刚辞职下海,光荣地当上了一名个体户。只是,他还没有想好要干点儿什么……就是出门碰碰运气。 瞎子名叫何王侠,他是受人之托,准备去要河口给人治病来着,所以需要在苍云省的省城转火车。 胖子奇道,“何大叔,你都看不见……还能给人治病?” 瞎子冷笑了一声,“要不是火车上那个姓傅的小姑娘和我,你以为你今天这么轻易就能脱身?” 胖子一愣。 “那个臭流氓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也不想想你这一身的蛮力,捱了你一脚,他膀胱都破裂了……你当他真没事?那个姓傅的小姑娘,医术很厉害……” “但她心肠太好,只是下了针,先把臭流氓体内的尿潴留给排尽,又封住了他几个要紧部位的穴道,让臭流氓暂时感觉不到疼痛……当然啊,她还暗中做了手脚,让这臭流氓以后都硬不起来……” “小姑娘还是太天真啊!她以为这么做,就能遮天蔽日了?那臭流氓年纪也不小了……仅凭着她那一手,最多也就只能压制一天……到了明天,臭流氓就会病发!到时候一样能把你给揪出来!”瞎子何王侠说道。 胖子听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瞎子一番,又问,“……所以,你老又给做了手脚?” 何王侠傲然道,“……臭流氓在一个月以内,身体倍儿好!” 胖子面上的肥肉颤抖了几下,追问道,“那,一个月以后呢?” “一个月以后,他的膀胱就烂了,肾也坏了……除非遇到大罗金仙,又或者是姓傅的小姑娘,她家里长辈出面,才能救活这个臭流氓……”何王侠说道。 胖子魏大龙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也就是说,那个臭流氓会死?” 何王侠冷哼了一声,手里拿着探棍,慢慢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胖子追了过来,“大叔,你、你还要去要河口吗?” “跟你有啥关系?”瞎子问道。 胖子道,“你,你这不是看不见吗?正好我也没事儿……不如,我送你去要河口吧?从这去要河口,怕是倒火车都要倒上三趟!” 郝晴听说那个调戏过她的臭流氓有可能会死,心里有点儿害怕。 但转念一想,那也是臭流氓自己找死……以及,胖子、瞎子,还有那个姓傅的小姑娘,其实也都是为了帮她。 所以她也就没吭声。 三个人也结去了火车站,重新买了去省城的火车票。 到了省城以后,郝晴与魏大龙、何王侠一块儿下了车,又请两人在火车站附近的小面馆里请了炸酱面,又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这才离开。 胖子魏大龙则陪着瞎子何王侠又倒火车去了要河口。 ------------ 第四百零四章瞎医(中) 话说胖子魏大龙陪着瞎子何王侠终于赶到了要河口。 两人又瞎摸瞎问地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那户请了瞎子过来看病的人家。 那是一家……穷到了极点的人家。 因为太穷,这家人是窝在桥洞下的,用棚布搭了个窝……难怪胖子陪着瞎子历尽了种种困难才终于找到了这一家。 委托瞎子来这儿治病的,是这家人的大儿子,他在京城打零工攒了一笔钱,偶尔听说瞎子会治病,就带着他赚到的所有的钱,去找到了瞎子,请求瞎子去一趟他的老家,替他的父母和他的弟弟妹妹治病。 其实…… 胖子一直不太相信瞎子会治病。 众所周知,这中医都讲究望闻问切,这“望”字就排第一。 但瞎子他看不到啊…… 好吧,就算除了望,还有闻问切这三种,但瞎子治病么,老实讲,胖子还真是头一回见。 尤其是,当胖子看到了这吴姓人家的病症以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何叔,他们得的是……皮肤病啊!”胖子冲着何王侠说道。 这一家人……吴父吴母约四十岁左右,另外还有个儿子大约十七八岁,女儿十四五岁,可他们全部都有着共同的特征―― 无论男女都是光头,而且看起来毛发不生。以及,所有的人从头到脚,体表皮肤都生着层层叠叠的疤痕,并且伴随着斑驳的红斑……看起来挺可怕的。 何王侠道,“我知道!他家的大儿子吴大毛就是我治好的。” 吴家父母一听,原来还因为有陌生人找上门来而感到有些惊慌失摸的,可一听是远在京城打零工的儿子请来给他们治病的……他们顿时喜上眉梢,连忙问道,“我们大毛在京城好不好哩?” 何王侠点头,“好!我给他治好了病以后,他认得了一个好姑娘……那姑娘要嫁给他,还商量着要在京城办喜事。大毛请了我过来,给你们医病,医好了你们,好上京城去吃喜酒。” 吴氏一家听了,高兴坏了! 吴小妹问道,“瞎子叔叔,你治好了我大哥,也能治好我,对不对?以后我还会长出头发来吗?” 何王侠点头,“会!” 接下来,何王侠就提出了治病的条件:要四个大木(浴)桶,柴火,干净的水,以及他列了一张方子的药材,要吴家人赶紧去置办。 吴父为难地说道,“……不瞒你说,我们家一穷二白的,一分都没有,上哪儿去买浴桶和药材哩!” 胖子也看了看这家人的生活环境。 不难看出,这家人应该靠捡垃圾为生…… 这桥洞底下应该是他们的家,也是个垃圾堆。有被堆好的、成捆的旧书;也有已经整理好的,被垒得整整齐齐的化肥袋子;另外还有成捆的电线,玻璃酒瓶子什么的。 除此之外,现场一片狼藉,各种各样难闻的垃圾气味都有。 胖子有点怀疑,这一家人的皮肤病,是不是就是因为不讲卫生才引起的啊。 不料瞎子听了吴父的话,又转头问胖子,“你有钱吗?先借给他们,让他们先赶紧治好病再说……” 胖子立刻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 但最终,胖子还是拿了钱出来,让吴父去买了大木桶、也按着方子去抓了药回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瞎子让吴家人将药材用布包包好,烧了水浸药材浴。 同时,瞎子也让胖子用药材捣成泥,还让胖子去挖了活蚯蚓回来,洗净之后用个大碗装好,再在碗里洒上白砂糖……也不知道为什么,蚯蚓遇到糖就开始疯狂地扭动着身体,不久就死去,碗中就多了好多粘液。 瞎子让胖子将那粘液与捣成泥的药材混合,再让浸完药材浴的吴家人涂在身上。 就这样…… 三天过去,吴家人身上那层层叠叠的增生皮肤开始脱落,露出了里面薄薄的、红红的皮肤。 瞎子让换了药材包,继续让吴家人浸药材举浴。 半个月过去,吴家人身上的皮肤宛如新生。 瞎子又守着吴家人继续泡了半个月的澡,吴家人的皮肤病总算好了,他们也终于揭露了真面目。 原来这吴家人……长得还算不错嘛!个个都眉清目秀的。 只是,皮肤变正常的他们,却个个都是光头。 胖子问瞎子,这吴家人的皮肤病,是遗传的还是传染的,以及他们的头发还能再长出来吗? 瞎子答,他们的皮肤病是传染的,以及他们的头发在短期内应该是长不出来的…… 胖子听了,吓得找了家招待所住了进去,还破天荒地买了块上海牌硫磺香皂,把自己从头到脚给洗得干干净净的。 吴家人治好了病,高高兴兴地准备上京城去,参加吴大毛的婚礼。 瞎子不愿意与吴家人同行,只是把吴大毛的地址给了吴家人,让他们自个儿去,又说自己有事儿,拉着胖子就离开了。 胖子又问瞎子,吴大毛是不是已经死了? 瞎子叹气,点头。 他告诉胖子,吴大毛是瞎子的邻居,两人一块儿租住在京城某处的地下室里。吴大毛确实是个打零工的,因为觉得瞎子生活不便,平时没少帮他,而瞎子也就顺手替他治好了皮肤病。 有一天,吴大毛突然回来了,还很高兴,买了卤猪头肉和猪下水,还拎了两瓶酒回来,说要请瞎子喝酒。 酒饱饭足以后,瞎子就顺便问了句,“你咋发的财啊?” 吴大毛说,找了个好主顾,每天管吃管喝的,挺轻松。 吴大毛还说,等他挣够了钱,就请瞎子去一趟他的老家,替他爹娘和弟弟妹妹也把病治好了……将来一家人就在京城里打点儿零工,日子应该也能过得挺好。 可是有一天…… 突然有人过来找瞎子,说吴大毛托他送样东西给瞎子。 那是个信封。 来人放下信封就走了。 瞎子拿着信,去找人帮着念了。 信封里有二十块钱和一张信纸,纸上写着:瞎叔帮我治好家里人,谢了。 吴大毛没文化,不会写字。 所以这肯定是其他人代写的…… 而且,十有八九这吴大毛已经遭遇了不测。 可瞎子目不能视,这事儿根本没法查。 瞎子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无论如何还是先完成吴大毛的愿望,给他家里人治好病。以及,他给吴家人的,就是吴大毛以前的说过的工作地址。 具体情况怎么样,还是让吴家人自己去查吧! 可瞎子思来想去,还是有点儿放心不下吴家人。 这一家子都是文盲,别到时候吴大毛的下落还没查出来……自己倒被人贩子给卖了! 于是,瞎子只好也跟着回了京城。 嗯,反正胖子也无事可做,索性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 第四百零五章瞎子与胖子的遭遇 胖子与瞎子便又返程回了京城。 他们比吴家人的动作快多了。 到了京城以后,胖子把瞎子安置在以前他和吴大毛租住过的、用地下室改成的那一处出租屋里,然后他就按着吴大毛的工作地址找了过去。 那是一处位于京城某地的高门大院。 有门卫把守,胖子进不去。 门卫告诉胖子,得有通行证才让进…… 胖子只好灰溜溜的回来了。 跟瞎子商量了一番过后,胖子又去了那一处高门大院。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贸然前往那高门大院,而是蹲在距离那儿不远处的一个劳务市场,和一些等着雇主来找人干活的农民工兄弟们蹲在一块儿。 在这段时间里,胖子凭着人肥体壮的,居然还被挑中去干了几天活、挣了点儿工钱……当然这是题外话,暂且不提。 总之,跟一些农民工兄弟混熟了以后,胖子才知道,原来那个高门大院是政府机关的家属大院? 难怪要通行证才能进入呢! 然后那些农民工兄弟们又告诉胖子,说那里头虽然住着些官儿,但也对外租房子的。只是,能在那里头租房子的人,那也是非富即贵啊。 胖子回来了,把打探到的消息儿告诉了瞎子。 瞎子让胖子去打探了一下,想在那个大院里租房子,得花多少钱呢! 胖子去了,回来告诉了瞎子一个天文数字。 没办法…… 胖子和瞎子只好去了那个劳工市场,胖子在那儿跟着其他的农民工们一块儿等活干,瞎子则摆了个摊儿,给人算命摸骨。 他们只能这样一边儿找活干、一边等吴家人。 就这样,凭着胖子力气大,瞎子又聪明、还会信口胡诌几句,两人倒也生计不愁,餐餐有酒有肉。 有一天胖子被主雇叫去当小工了,瞎子在摆摊儿……正好就有个以前找瞎子算过命的女人,她说她是个保姆,因为瞎子算命算得准,她就在家里的女主人面前多说了几句。女主人就让她过来问问瞎子,看能不能跟着她,去家里给女主人摸骨算命。 保姆解释道,主要是女主人腿脚不便。 瞎子问了几句,听保姆说那女主人就住在高门大院儿里时……他顿时觉得来了机会!于是,瞎子请旁边的工友留了个话儿给胖子,让告诉胖子一声,他上高门大院里给人摸骨去了。 然后,瞎子就跟着保姆走了。 后来据瞎子说,他在被领进高门大院的路上,向那保姆打听了一下……在这高门大院里,有啥工作是既轻松、工钱又高、而且还天天吃好喝好的工作呢? 保姆“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怕是没有哩!”保姆笑完以后又认真说道,“在这里头的主人家都是有钱的,但你说轻松吧,应该也没有工作轻松的。在这里的男主人啊,个个都秃顶,女主人就个个都抠门……” 瞎子想了想,又问,“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会请个……身体健康的男的?而且工作还轻松,工钱高,天天好吃好喝呢?” 保姆“啊”了一声,奇道,“请个男的?” 瞎子听出了保姆语气里的惊诧。 他也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 ――在一个住满了有钱人的高门大院里,有人给了吴大毛一份工作,这工作既轻松、还钱多,而且每天还能好吃好喝的? 这,这…… 请他的人,难道说,是个有钱人家的太太?这位有钱人家的太太,请了吴大毛,其实就是看中了吴大毛壮实的身体? 瞎子尴尬地笑笑,“那啥,我不是有个胖胖的侄子吗?呵呵……年轻人不务实,光想着歪门邪道……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呢!” 瞎子去给女主人摸完骨算完命,得到了一份丰厚的报酬。 然后那女主人就让保姆又把瞎子送回劳务市场去。 但就在离开这院子的时候,瞎子很敏锐地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儿。 他立刻问保姆,这大院里是谁家在煲煮中药? 保姆说不知道,反正每天这时候都有人煲煮中药,有时候那中药的气味儿还都不一样。 当下瞎子也没吭声,只是瞪着一双渺目努力地辨认着方向。 夜里等胖子收了工回来,又领着瞎子先去小馆子里吃了快餐……瞎子才压低了声音,把这事儿说了。 胖子是有些不明白的。 好吧,按照瞎子的说法,吴大毛很有可能是被个贵妇请去当了个……呃,上门女婿?但这跟大院里飘起了中药味儿又有什么关联? “是不是那有钱女人在煲壮阳药给吴大毛吃啊?”胖子好奇地问道。 结果他捱了瞎子一记爆栗。 “今儿晚上,半夜三更无人时,咱们溜进去探一探。”瞎子喝道。 顿了一顿,瞎子又低声告诉胖子,“那股药味儿,我不会搞错,是西冥草的味儿!” “西冥草是啥?”胖子又问。 瞎子面沉如水,“要命的毒物!比断肠草还厉害!” 胖子被吓了一跳! 到了半夜,瞎子与胖子果然摸进了大院。 胖子身手矫捷,瞎子么……白天黑夜对他来说都一样,再加上这大院也不是啥军事重地,门口虽然有人把守,但里面并没有啥岗哨的,所以两人很快就摸到了瞎子所指认的那幢房子那儿。 那是一幢三层楼结构的房子。 但问题就是,这都半夜两点多了,那房子里还是灯光大亮的,显然里头有人。 胖子和瞎子在外头埋伏了好一会儿…… 瞎子突然就对胖子说快走。 说着,瞎子就柱着拐杖慌慌张张地跑了。 不明就里的胖子傻乎乎地跟着瞎子一块儿跑。 身后响起了有人奔跑叫喊的声音…… “有人躲在草丛里!” “谁?谁在哪儿” “抓小偷!” “站住别跑!别跑!” 胖子被吓了一跳,拼命地跑! 不知怎么搞的,瞎子突然拼了命地往回跑…… 胖子一愣,心想这到底咋回事呢,难道又不跑了? 他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结果瞎子又急又怒地冲着他骂了一声,“二百五!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然后胖子就看到瞎子挥舞着他的拐杖,“砰砰砰”地将什么东西打倒在地…… 直到这时,胖子才明白过来――应该是有人朝着他们扔了什么过来。 他这才慌了,什么也顾不上,只是一把拽住了瞎子往外头狂跑! 也幸好那个大院里的守备力量也不是很厉害,最后也只有那一幢房子里的人追了出来…… 胖子一口气拉着瞎子跑回了租住的地下室。 两人跑得脱了力…… 胖子又累又困,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 卧槽对面床上睡着个妖怪!!! 胖子被吓得大喊了一声,拼命地往他那窄窄的小床里缩…… 睡在对面瞎子床上的那个妖怪也被他吵醒,颤颤巍巍地起来了,开口说道,“……死胖子,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神经呢?” 胖子一呆…… 那妖怪也一呆……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胖子明白了过来,睡在对面床上的不是妖怪而是瞎子啊! 但问题是,瞎子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那副样子? ――瞎子虽然是个四五十多的人了,但头发还是黑的,皮肤也因为常年劳作奔波而黝黑黝黑的。可现在的瞎子,不但头发是雪白雪白的,就连皮肤也是雪白雪白的!最最可怕的是…… 瞎子虽瞎,但他是先天眼盲,所以是有眼珠的。只是,在这之前,他的眼珠是混浊不清的、原本应该是黑色的眼球也呈现出很浅淡的灰黄色。 而此刻,瞎子的眼珠……却是鲜红色的!异常妖艳的血红色! 试问,一个人,他通体雪白,连皮肤和毛发都是白的,只有眼睛是血红色的!!! 不是妖怪是什么??? 胖子就问,“瞎叔你咋变成了妖怪?” 当下,他就把瞎子已经异变了的外表描述了一下。 瞎子呆愣愣的没吭声。 半晌,瞎子这才交代胖子,让他赶紧去找那个姓傅的小姑娘。 他还能不能活、到底能活多久,取决于那个姓傅的小姑娘……她肯不肯来替他治病了。 听完了胖子的话,傅楚窈目瞪口呆。 雪白的皮肤、雪白的头发……血红的眼珠!!! 这不就是前世的她? ------------ 第四百零六章三门之盟 话说傅楚窈听胖子叙述了他与瞎子的经历之后,一颗心肝儿不由得怦怦狂跳了起来。 胖子嘴里的瞎子,变成了……除了眼珠子是通红的之外,浑身上下的皮肤与毛发全都变成了雪白的样子,可不就是……跟前世的她,一模一样? 但是…… 傅楚窈不由得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她前世患病的过程。 她摇了摇头。 不,不对。 瞎子是在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 可前世的她,却是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皮肤与毛发、以及眼珠的颜色才慢慢变了的。 ――她得的那怪病……非常折磨人。 她总是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事实上也是。她常年发高烧,体温基本保持在四十一度左右,她曾经试过泡冷水来降温……但最终,她能把整整一浴桶的冷水给捂成四十一度的温水! 常年的高温,不但使她的器官变得十分脆弱,也使她的骨骼变得松脆。 只要有一丁点的不小心,她就会骨折…… 到了最后,她虽然没有瘫痪,但也跟瘫痪了没啥区别。 所以医生给出的结论,就是她身体的器官会在常期的高烧下变得不堪重负……最终,用医学上的专业用语来说,她是死于并发症的。 那么,瞎子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副模样? 傅楚窈心里又惊又疑…… 而方氏听了胖子的话,也陷入了怔忡。 胖子则急切地说道,“傅小妹,方婆婆……求求你们了,不瞒你们说,我出来找傅小妹也已经有七八天的时间了。现在、现在我都不知道瞎叔他是不是还活着……” 傅楚窈看了奶奶一眼。 奶奶似陷入了沉思。 “奶奶……”傅楚窈轻唤了奶奶一声,语气中流露出了恳求的意味。 方氏伸出手,示意孙女儿不要再说下去了。 然后她转身上了楼……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奶奶的背影。 胖子急道,“傅小妹,傅小妹……瞎叔说,瞎叔说……三门之盟、相助守望!求你救他一救啊……” 傅楚窈有些不明所以,不懂得胖子在说些什么。 而方氏听到了“三门之盟、相助守望”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深呼吸、再深呼…… 方氏闭了闭眼,轻声唤道,“南瓜仔,招呼肥仔留下,找出干净衣裳让他沐浴换衣,先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胖子急得不得了,“卟嗵”一声就朝着方氏跪下了,“方婆婆……我不洗澡、也不用休息。瞎叔在那边生死未明呢!求您,求您……” 方氏打断了他的话,“他不会有事,而且这事儿急不来,咱们家也有事儿要处理呢!” 傅楚窈心里一喜。 奶奶这么说,就是答应出手相助的意思了。 胖子还想说些什么…… 傅楚窈对胖子说道,“魏大哥,你别着急,确实我们家也有点事儿。你听奶奶的话,先暂时安顿下来吧!” 说着,她想着自家也就南瓜仔一个男孩子,这胖子两手空空的来,连件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南瓜仔的衣服恐怕他也不知适合…… 于是,她就交代了南瓜仔几句,转身出了院子,去集市上买了两套大码的男人衣服鞋袜,又给添置了新毛巾、香皂什么的。 回到家,傅楚窈把东西交给了南瓜仔,就拎着开水瓶和茶具、茶叶什么的,蹭蹭蹭地上了楼,找奶奶去了。 方氏正坐在屋里发呆。 傅楚窈过去,把开水瓶和茶具等物放下,给奶奶和自己各沏了一壶茶。 她将茶杯递给了奶奶。 方氏麻木不仁地接过,又茫然地轻啜了一口茶水。 幽香馥郁的茶水让方氏微微回过神来。 她突然侧目,看向了孙女儿。 傅楚窈也端着茶杯轻啜了一口茶水,然后问道,“奶奶,三门……是哪三门啊?咱们姜门,也算其中之一吗?” 方氏缓缓地开了口,“三门,指的就是咱们姜门、毒门与……侠门。” “侠门?毒门?”傅楚窈奇道。 方氏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么说吧,当初咱们姜门的老祖宗在学医时,师门之中最最杰出的弟子有三个,一是师尊的亲生儿子和羽生,一是咱们的老祖宗姜惠钊,一是瞎子的先师伍子侠……” 和门又称毒门。 先师的儿子和羽生自然是继承了师门最最精华和厉害的毒功。 姜惠钊虽然拜入毒门,但学的是药草与治病的本事;伍子侠则是个瞎子,准确说来,他连名字都没有,大伙儿喊他也就是小伍子小伍子的喊。后来出了师,他就给自个儿取了个好听的名字,伍子侠。 侠字,又通瞎音。 师兄弟三人各自出了师,各奔各的前程……虽然一个擅毒、隐居山林间;一个擅医、大隐于朝;一个擅认穴按摩,游走街头巷尾。但他们都惦记着当初的师门之情,一人有难,另两人必定相帮。 几十年下来,姜门先祖姜惠钊逝世的时候,给子孙留下了“三门之盟、相助守望”的遗训。 而毒门与侠门的后人,彼此之间也有走动…… 听奶奶说起这段往事,傅楚窈更是有些坐不住了,就问奶奶,“奶奶,原来是这样啊!难怪瞎大叔在火车上的时候,能把我认出来呢!那,既然是这样,咱们就赶紧出发去帮一帮瞎叔啊!” 方氏沉默不语。 傅楚窈想了想,又攥着拳头问道,“……奶奶,听胖大哥所说的,瞎叔应该是中了毒……是不是这毒,很厉害,所以……” 说到这儿,傅楚窈突然瞪大了眼睛,“啊!奶奶,我知道了!是不是,是不是……瞎叔中的毒,其实就是……毒门下的毒?” ------------ 第四百零七章重出江湖 一时间,傅楚窈心乱如麻。 是啊…… 按照胖子的说法,瞎子一夜之间变成了雪肤白发、眼珠通红的样子……大约只有中毒,只有这么快速的变化…… 而奶奶又说,当年的三门之盟,就包括毒门、医门与侠门。 那么,有没有可能……瞎子其实中的就是毒门的毒呢? 如果这个设想成立的话,那是不是也就证明着,前世她得的怪病,也跟毒门有关? 想到了这儿,傅楚窈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不料方氏却摇头,失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儿……何王侠他确实应该是中了毒;但这毒,绝不是和氏毒门下的毒。别忘了,我们三门同出一源,如果真是和氏毒门下的毒,咱们姜门和侠门都会解,他又怎么会派了胖子来向我们求救?” 顿了一顿,方氏又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让你背的姜门药经吗?以前你不是说,为啥里头的药经知识有些是错的?其实并没有错,只要按歌诀来,三变六、六变九、九变三……自然就通了。” “那个,其实就是和门毒经。”方氏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楚窈目瞪口呆。 好吧…… 想想也对,既然毒、医、侠三门守望的话,那前世的她……就不可能是中了和氏毒门的毒。 但是,瞎子中毒的这个机会可不能失去……只有替瞎子医治了,并且在医治的过程中,与奶奶好好研究了这种病,才有可能避免她重蹈前世的覆辙。 毕竟,前世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患上那种怪病的,也不知道今生会不会再次患上。 “奶奶,既然是这样,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啊?”傅楚窈忍不住说道,“瞎叔他也不是外人,咱们还是早一点儿去京城,好帮帮他啊!” 方氏看着傅楚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你这傻孩子……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一去啊,就是……重出江湖了。”方氏叹道。 傅楚窈一怔。 方氏看着窗外婷婷玉立的椿树,叹了一口气,又道,“咱们姜氏医门中的医学精髓,博大精深,可我毕生所学……不过一二,你更是差到了极点……就咱们这样的三脚猫功夫,要是重出了江湖,一来是有愧于姜门之名,二来……其实也是,给我们自个儿添了无尽的烦恼啊!” 傅楚窈张大了嘴。 ――奶奶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她居然还说……她毕生所学,不过姜门精髓之一二??? 呃,这个…… 好吧,如果奶奶所言是真,那么……她的医术确实不值一提。 但这并不能防碍她想要寻找真相的决心。 方氏又道,“再一个,要是你我都跟着胖子走了,留着南瓜仔一个人也不是个事儿,领着他出去见见世面是对的。他一个男孩子,见天的跟着我们呆在家里,你瞧瞧,他哪有一点男子汉的样儿?” “大约小武不是今天晚上到,就是明天晚上到……可要是咱们都走了,难道又让他吃个闭门羹?所以啊!咱们还是先等小武到了以后,大伙儿再一块儿走吧!”方氏说道。 傅楚窈点了点头。 ――原本她的打算,是她和奶奶跟着胖子先走;南瓜仔留下来等老武,然后他们再去追的…… 可是再想想,万一路上又出点什么意外错过了呢?而且,对方既然是使毒的……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一点好。 傅楚窈下了楼。 胖子已经洗过了澡,换上了傅楚窈买回来的新衣服,看起来除了肥壮了些,一张胖脸居然还挺帅气的? 他一见傅楚窈就急着说道,“傅小妹,能求你快一点儿吗?我真怕瞎叔应付不来……” 傅楚窈笑着安抚了他几句,将瞎子其实也懂毒经,寻常毒物奈何不了他的事儿说了;又说了下自家的情况,主要是,得等她的对象到了家以后,大伙儿才能一块儿走。 胖子听了,半信半疑,“瞎叔也懂得毒?那……如果他也懂,干嘛不直接解了?还让我千里迢迢地来找你?”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是医者不自医吧?”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瞎子其实也是想借此确定一下,她傅楚窈到底是不是姜门的人吧?所以才会吩咐了不明就里的胖子赶紧过来找…… 因为瞎子的症状听起来挺可怕的,但傅楚窈总觉得,好像奶奶并不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儿……所以无形之中,她也并不觉得很紧张。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胖子,“魏大哥,我听到你喊瞎叔做师傅?怎么,你也要跟着瞎叔学医了么?” 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道,“那啥……我们在京城的时候,这不是白天干活也累次,夜里喝酒吃肉的……有时候晚上吃高了就说胡话呢!” “瞎叔就说要传艺给我。不过他说他这一门全是瞎子,要是我想跟着他学,就、就也得是个瞎子……我这不是舍不得自个儿的眼睛嘛!所以没答应……这师傅俩字儿,也就是说着玩玩的。其实比起瞎叔看病诊病的功夫来,我还更想跟着他学算命摸骨。” “唉,他给别人算命明明就算得很准的,但我一问他是怎么算的,他就说其实他也不懂,就是让人读了两遍易经,然后自个儿瞎猜的……可就算是他胡诌的我也想学啊……”胖子不好意思地说道。 两人正说话呢,外头突然响起了“叩叩叩”的敲门声音。 傅楚窈一怔。 有人在院子外头低呼道,“南瓜仔,快开门!” ------------ 第四百零八章准备功夫要做好 傅楚窈一听到有人叫门,顿时喜上眉梢! “俊佑哥!”她高兴地喊了一声,快步跑了过去,开了院门。 果然,风尘仆仆的武俊佑正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就站在门口。 傅楚窈喜极,当即张开双臂就朝他扑了过去。 武俊佑扔了行李,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两人相拥了许久。 直到傅楚窈听到了奶奶的清咳声…… 两人这才忙不迭地松开了。 傅楚窈面上红扑扑的,她回头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奶奶,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武俊佑,然后偷偷笑了下,把手背在了身后,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啊,俊佑哥,你回来了!” 武俊佑朝着方氏喊了声“奶奶好”,然后弯下腰,捡起了一地乱七八糟的行李,进来了。 傅楚窈连忙过去接了,帮着提进了院子,又埋怨道,“俊佑哥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啊!每次回来都跟搬家似的……” “顺手带的,也不是啥金贵的……”说到这儿,武俊佑突然打住了话题。 他看到院子里居然有个男的,是个胖子? 傅楚窈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胖子…… 她连忙向武俊佑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武俊佑听了,皱着眉头点点头,又问方氏,“奶奶,那我们……明天就走?” 方氏道,“你先歇上两天也成。” 武俊佑道,“人命关天……要不是这会儿没车去省城了,现在就走也成。” 方氏道,“隔一天再去,我要准备东西。”说着,她又吩咐南瓜仔,“你去隔壁找你万叔和秦叔借两部自行车来,我给你们几个各列张方子,今天务必要我要的东西全部都找齐。” 南瓜仔应了,出门去借自行车了。 方氏则坐在院子里,凝神经想,列出了长长的方子。 不多时,南瓜仔借到了自行车,停放在小院门口,伸了个头进来说了一声。 方氏将四张单子递给了傅楚窈、武俊佑、魏胖子和南瓜仔四人…… 因为胖子刚来连城县不久,所以方氏就让胖子去附近的集市采买,主要是些铡药用的刀、捣药用的臼杵和研钵、小泥炉等等。 而其他三人,武俊佑负责采买各种药材、傅楚窈负责去寻些蛇虫鼠蚁、南瓜仔采买的应该是些路上要用的生活用品。 大约只有傅楚窈要找的东西是最特别的、也是最难找的、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武俊佑提出跟她换…… 傅楚窈笑道,“俊佑哥,我又不怕这些东西,其实让你去找也没什么,就怕你不识路,反而不如我找来方便。” 听她这么一说,再想想以前她还曾经带着他在深山老林里转悠好些天,也见她没害怕过……武俊佑只得作罢。 于是,四个年轻人每人推了一部自行车出了门,各自去办自己的事儿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快四点钟了…… 等到傅楚窈把奶奶要的东西全部都备齐的时候,都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她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回去,在巷子口那儿看到了老武。 只见武俊佑站在巷子口那儿,像块望夫石似的,伸长了脖子,早就已经等得望眼欲穿。 “俊佑哥!”傅楚窈溜着下了自行车,冲着他喊了一声。 武俊佑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说道,“……搞这么晚!” “嗨,我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人卖蛇,最后干脆自个儿抓了两条!”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武俊佑顿时有些紧张,“有毒的还是没毒的?你没受伤吧?” 她笑道,“没事儿!不过……蛇这种玩意儿,好恶心啊!呆会儿让南瓜仔处理……俊佑哥你可不能碰蛇,要是你碰了蛇我就不理你了……” 他上前接过了她的自行车,两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家。 院子里灯火通亮。 方氏带着南瓜仔和胖子,在院子里架了好几个小泥炉,每个小泥炉上架着个药罐子,药罐子里咕噜咕噜地煲煮着汤药。 见孙女儿回来了,方氏也松了一口气,怨道,“……就是些蛇鼠虫蚁的,也去了那么久!” 傅楚窈笑眯眯的,也不反驳,就说了句,“竹叶青有点儿难找……南瓜仔,你把蛇处理了,问问奶奶怎么处理。我怕要蛇毒,所以留的是活口……你当心点。” 方氏连忙说道,“活的最好,我来处理。阿窈和小武快去吃饭!南瓜仔,你好生看着炉子、算好了时间,一分钟也不能耽误……小胖子,你也别愣着,我让你处理的药,赶紧的,该铡的铡、该磨的磨……” 众人齐齐答应了,各司其职。 傅楚窈拉着武俊佑去了厨房,两人洗了手、擦了把脸,然后把温在灶上的饭菜端了出来,坐在饭厅里吃了起来。 看到老武拼命扒饭的模样儿,傅楚窈有些心疼,挟了块酱炒五花肉堆在他碗里,又问,“俊佑哥,你怎么也没吃啊?” “不饿,等你。” 好嘛,典型性的老武式回答,简洁,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武俊佑胡乱扒了几口饭咽下,待腹中饥火略散了些,才说道,“下午你不在的时候,胖子急得直哭……奶奶就说,今晚上赶夜工,要是天亮前能把她要的东西都准备好的话,那咱们就明天一早走。” 傅楚窈听了,点了点头。 这事儿确实越早解决越好…… “那呆会儿吃完饭,我就上去把我和奶奶的行李收拾好。” 说着,傅楚窈又有心愧疚,对武俊佑说道,“真是对不住啊俊佑哥,这一回又是这么匆忙,你才回来呢,就又要跟着我们到处跑了……” 武俊佑突然笑了起来。 “你在哪,家在哪。”他定定地看着她,低声说道。 ------------ 第四百零九章阿窈姐好凶哦 院子里,胖子和南瓜仔一直忙到了深夜。 原因无它。 胖子一心想赶回京城去救瞎子,所以他心急如焚。而南瓜仔则是因为从没出过远门……现在有机会出远门,而且还是去京城,他当然也卖力。 倒是傅楚窈和武俊佑两人,被方氏赶回楼上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醒来,躺在床上还听到南瓜仔和胖子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的。 她起床换好了衣服,又收拾了一下房间,下了楼。 南瓜仔站在院子里喊了她一声,兴奋地说道,“……阿窈姐,东西都准备好了。奶奶说,咱们这就走……俊佑哥去汽车站买票去了。” 傅楚窈在楼上没看到奶奶,就问,“奶奶呢?” “奶奶在厨房里收拾……她说咱们这一走,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回来,厨房里的东西有些是不能放太久的,等奶奶收拾好了我拿去送给隔壁的万叔他们。”南瓜仔答道。 傅楚窈瞪着他,又看看胖子,眉毛揪得紧紧的,“你俩昨晚上忙了一夜?还拉着奶奶忙了一夜?” 南瓜仔听出了傅楚窈语气里的不高兴,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奶奶是十一点半钟上去休息的……我和胖大哥按着奶奶的交代,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好了……早饭也是我做的!奶奶她、她是五点三刻起来的。” 傅楚窈想了想,奶奶倒是一向都有早起的习惯。 这么看来,奶奶应该也没有熬夜。 她又瞪了南瓜仔一眼,去了后厨。 身后,胖子悄悄地跟南瓜仔说了声,“……你阿窈姐好凶啊!” “才不!”南瓜仔涨红了脸,反驳道,“阿窈姐她……有时候有一点点凶,但是刚才不凶!我做错了事她才凶的……可是我又没做错事……” 胖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傅楚窈没理会这两人,去了后厨,果然看到灶上放着南瓜仔煮好的稀饭和炒好的、用来佐粥的小菜。 以及,奶奶方氏正弯着腰的挨个儿检查橱柜,将些家里常备的蒜头、姜、辣椒、鸡蛋、西红杮、土豆等等东西都清理了出来…… 听到了孙女儿喊了一声“奶奶”,方氏头也不回地说道,“……快去洗漱!咱们呆会儿就走。小武去买车票了,我让他顺道买点儿包子馒头回来。昨天我让你俩收拾行李的,可都收好了?” 傅楚窈应了一声,“我和奶奶的东西已经收好了,俊佑哥的东西都不用拆……” 方氏应了,喊了南瓜仔进来,让他把东西送给隔壁的邻居。 傅楚窈快手快脚的洗漱好…… 没过了一会儿,武俊佑提着大包小包的早点回来了,对众人说道,“早班车是七点四十的,咱们吃完就赶紧走。” 当下,胖子帮着把早饭布好,傅楚窈去楼下把她和奶奶的行李拿了下来,方氏则开始清点她要带走的一些成药…… 很快,众人分别办好了自个儿的事,南瓜仔也回来了。 匆匆吃完早饭,南瓜仔去洗了碗。 傅楚窈则蹲在院子门口的狗窝那儿,一边摩梭着大黄狗那身油光发亮的皮毛,一边低语道,“大黄乖乖看家啊,我们这一去,怕是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呢……所以大黄得靠自个儿找吃的了……辛苦你啦,等我们回来了,至少买三只大肥鸡来犒劳你哦!” 大黄聪明透顶,见众人无一例外拿了那么多的行李,便知主人要离开。 它冲着傅楚窈呜呜呜地低叫了几声,好像在说——阿窈你可别像丑丫似的,丢下我就再不回来了,我等你啊! 傅楚窈又给大黄顺了一会儿的毛,这才起身,与众人一起离了院子,又反锁上了院门。 胖子奇道,“阿窈,你不给你家狗留个门吗?把它锁在院子里……它会不会饿死啊?” 傅楚窈还没答话呢,南瓜仔便傲然答道,“我家大黄可厉害了,这上了锁的院门算啥,它一样来去自如!而且它也从不靠我们喂它,它自个儿能养活自个儿……” “那它吃啥?”胖子好奇地问道。 南瓜仔道,“它抓老鼠吃,有时也抓蛇吃,有时还抓鸟吃……” 说话之间,众人到了汽车站,便检票上了车。 南瓜仔与胖子一夜没睡,上车没多久就打起了小呼噜…… 夜里到了省城,自有武俊佑安排众人的住宿。 而傅楚窈正好前几天约了吴桂花和张桃子在省城分店谈事情,吴桂花是本来就常驻省城分店的,张桃子则是抽时间提前过来,没想到却正好遇上傅楚窈有事要提前离开……所以,三个人还正好凑齐了。 傅楚窈也没废话,直接就把田勇、王莉和沈丽琴想入股福东记的事儿说了。 吴桂花和张桃子当然不愿意!多一个股东……不,是多两个股东,福东记每年就要分出去好多钱!再说了,王莉和沈丽琴又能给福东记带来什么好处?接受了这样的股东,岂不就跟白给人送钱似的! 傅楚窈也只是把事儿跟吴张二人通报一声,然后就说起了两件事:一是在京城开分店的事儿也要提上议程了,二是要在各地的分店购买地皮,建成高楼建筑,不但要把现有的门面房租费用省下来,而且还要将多余的门面租出去以作为额外收入。 吴桂花与张桃子听了,又仔细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安排好了这一切,正好武俊佑又过来接傅楚窈。于是两人又回了招待所休息,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开往京城的列车。 ------------ 第四百一十章找到瞎子了 众人终于抵达了京城。 一下火车,胖子就引着众人急急地去了他和瞎子租住的地下室。 可是…… ――这屋子不大,石板结构,在靠近天花板的墙上有道窄窄小小的缝儿,就算是窗户了。 屋里靠两边墙各放了一张一米左右宽的床,两床之间有个小柜子,天花板上垂着个电灯泡,以及墙上钉有几个钩子,钩上乱七八糟地挂了些衣服啊、装了东西的塑料袋什么的…… 傅楚窈看着这阴暗潮湿、又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而且还凌乱、空无一人地下室,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武俊佑问胖子,“人呢?” 胖子也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我、我走的时候,瞎叔确实是呆在屋里的啊!难道说,难道……”说到这儿,胖子脸色大变,匆匆跑了出去。 这地下室有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边俱是这样小小、如牢笼一般的租室。 正好有个人从斜对面的一间屋子出来…… 胖子一把就抓住了他,“大兄弟,跟我一个屋的瞎叔呢?你看到他了没?” 那人大约刚喝了酒,浑身的酒气,被胖子这么一揪,被吓了一跳!又仔细打量了胖子一番以后,突然激动了起来,“你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说着,那人拼命地挣脱了胖子,逃了…… 胖子回过头,与傅楚窈等人面面相觑。 “咱们去外头问问明白人吧!”方氏说道。 众人便又出了地下室。 胖子在外头找到了一个卖烤红薯的小贩,这小贩也是住在那一片地下室里的。 小贩见了胖子,也被吓了一跳,然后确定胖子是站在阳光下、有影子,而且身体是有温度的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把这段时间以来的闹鬼事件说给胖子听。 原来在这地下室里,因为租金便宜……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其中,就有俩小偷儿,那天趁着住户们出门打零工去了,就一个站在地下室入口那儿把风,另一人捱家捱户的逐一撬锁,入户盗窃。 结果那小偷就偷到了胖子和瞎子租住的那间屋…… 据那个站在门口把风的小偷说,他突然听到了一声极凄厉的惨叫声,跟着,一个恶鬼就从地下室里冲了出来! 那个恶鬼在跑过小偷同伙的身边时,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所以,这个同伙看得很清楚――那个恶鬼有血红的眼珠子和血盆大口!但是恶鬼的脑袋和脸、包括手脚都是惨白的……就像白纸那么白! 那个同伙当场就被吓得屎尿齐流…… 他腿一软,当场就被吓得闭过了气支,也不知道那恶鬼去了哪儿。 再后来,有人回来了……不但发现地下室入口那儿有个人奄奄一息的卧在那儿,而且胖子和瞎叔住的那间屋里,还死了一个人! 警察过来一调查,才知道是俩小偷合伙偷东西,结果被个恶鬼给活活地吓死了一个、吓晕了一个…… 介于当时除了晕倒的小偷同伙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场,所以那个恶鬼到底跑到了哪儿,并没有人知道。 那恶鬼长什么样儿,本来也没有第三个人看到,一切都凭道听途说,可毕竟有个人被活活吓死了啊……越是这样,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版本也就疯涌而出了。 什么有人在地下室里养小鬼啦、那俩小鬼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所以鬼魂来索命啦、还有人联系起了十几年前在这附近发生的命案,说是死者鬼魂显灵啦……总之什么说法都有,但谁也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 说着,那卖烤红薯的小贩又好奇地对胖子说道,“……当时你跟瞎叔都不在,我们还以为你俩已经被那个鬼给弄死了呢!呃,这段时间你们到底去哪儿了?还有,胖哥儿啊,你,你要不要去一趟派出所啊……不然,那些民警也以为你们……死了呢!” 胖子呵呵笑了几声,随便应付了几句,就领着傅楚窈、武俊佑等人离开了。 只是,他领着众人走到了转角处就停了下来,正色说道,“瞎叔不可能走远……他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所以,他应该就在这附近,就是不知道躲在哪儿呢!” 方氏观察了一下这附近的地形,见是个十字路口,想了想,她对几个年轻人说道,“这样,你们四个人,就沿着街道往下走二里地,一边走,一边喊个号子……老瞎子听到了,肯定会回应的。我年纪大了不跟你们折腾,我就在这儿呆着等你们。” 胖子想了想,也对众人说道,“咱们约定的号子,那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叫魏大龙!反正这儿也没人知道我的名字,除了瞎叔以外。” 众人各自散开,沿着马路慢慢地走,还一边走一边小小声的喊。 傅楚窈也沿着马路,一边叫轻喊着魏大龙、魏大龙的,一边慢慢往前走。 但她却一无所获。 过了好一会儿,南瓜仔突然匆匆地从后面跑来,叫住了她,“……阿窈姐!找着了!走,奶奶让咱们赶紧回去!” 傅楚窈急忙跟着南瓜仔回了十字路口。 瞎子是老武找回来的。 胖子用两件衣服把瞎子从头到脚都包了起来,然后老武拿着钱去附近找人买了两辆三轮车…… 接下来,胖子踩一辆三轮车,载着瞎子和南瓜仔;老武踩着另外一辆三轮车,载着傅楚窈和方氏……众人跟着武俊佑,朝着他新买下不久的那处院落赶了过去。 ------------ 第四百一十一章别怕,有我在 老实讲,京城很大的…… 而胖子和瞎子之前租住的地下室在城西,武俊佑新买的院子在城东……所以两轮三辆车穿城走巷的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才总算赶到了。 武俊佑掏出钥匙开了门,招呼着胖子把三轮车给推进了院子…… 所有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武俊佑帮着傅楚窈与方氏把三轮车上的行李往下搬,又对着傅楚窈低声说道,“对不住……本来想等完全收拾好了以后再带奶奶来的,结果……” 傅楚窈“卟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方氏正打量着这院子呢,见孙女儿和武俊佑嘀嘀咕咕的,就问了句,“……什么?”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抿嘴一笑,冲着方氏说道,“奶奶!这院子好不好?” 方氏一怔。 傅楚窈笑道,“这院子啊,是俊佑哥买下来孝敬奶奶你的!本来他想先收拾好院子,再给奶奶一个惊喜的,可这回出了瞎叔的事儿,俊佑哥要是不把这院子拿出来的话,咱们就没有落脚点了……” 方氏很快就明白了孙女儿的言外之意。 ——什么买了个院子来孝敬她啊!这分明就是小武买下来当婚房的吧! 方氏嗔怪似的白了孙女儿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就含上了笑意。 嗯,这院子确实不错,够大……以后等俩年轻人结了婚,就算家里添了人口,应该也够住。 而那一边胖子已经将包成了蚕蛹一般的瞎子给背下了三轮车,又问了武俊佑有没有地儿可以安置…… 武俊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引着他们往西楼走去。 傅楚窈跟在后头一块儿走。 她看到了被胖子背在背上的瞎子,原本盖住了他的头的衣服滑了下来……露出了他满头的白发。好吧,从后面看,瞎子的形像有点像前世她见过的白化病人。不但头发是白的,皮肤也是白的。 想来,前世的她,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只不过,前世老武把她保护的很好,除了在患病前期,知道自己的模样就像厉鬼以外……到了后期,老武几乎不让她照镜子,所以她也慢慢淡化了对自己生病以后的模样儿的记忆。 但是现在…… 武俊佑引着他们上了西二楼的房间里。 傅楚窈强按下心中的不安,和奶奶也一块儿跟了上去。 这院子压根就没有完全收拾好,二楼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床上是有被褥的。 “有时我会有这儿休息一下……这院子里,只有这床是齐整的。”武俊佑解释了一下,又给了南瓜仔一点儿钱,让他骑着三轮车,去外头的小卖部里把被褥什么的都买回来。 南瓜仔壮着胆子瞅了瞅……被胖子放在床上的瞎子,一脸的震惊。 听到武俊佑的差遣,南瓜仔喘了几口粗气,连忙接过了钱,匆匆地逃了。 傅楚窈也盯着瞎子看。 ……没错。 此刻瞎子银发白肤,反而衬得他的眼白部分浑浊不已,一双无神的眼珠子居然呈现出极妖艳的血红色! 傅楚窈目瞪口呆。 她终于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看到了前世她自己的模样儿! ——瞎子的模样,根本就是个厉鬼好嘛! 但是,前世的傅楚窈却被老武照顾得很好。 她生病以后,看病吃药全依赖他……包括最后到了干休所去,也是他一手打理。而她虽然变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却从来也没有人用看待妖孽的眼光那样对待过她! 同理,变成了这副模样的瞎子,能把小偷给活活吓坏,这也是最好的说明。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看向了武俊佑。 ——他也正看向瞎子。 只是,他看向瞎子的眼光里有疑惑、有震惊……却唯独并没有恐惧。 傅楚窈忍不住了…… 她突然转身跑出了房间,蹭蹭蹭地下了楼。 众人有些诧异,转头看向她…… 方氏有些难堪,吩咐武俊佑道,“小武快去拦着阿窈!” 武俊佑点头,匆匆下去了。 而瞎子一听到方氏的声音,先是呆了半响,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姜姑娘,一别经年,你……别来无恙啊!” 方氏一听到“姜姑娘”这三个字,顿时闭了闭眼,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话说傅楚窈一口气跑到了楼下…… 她被随后赶来的武俊佑一把揪住了。 他一用力,就把她给拥在了怀里。 傅楚窈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到了……跟自己前世的模样有得一拼的瞎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前世的她,患了病以后,肯定也是一副很可怕的样子。 但从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起、到她进入干休所、以及到了生命尽头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表露过半分害怕她的样子。 干休所里的医生、护士,包括病人、以及陪着病人的家属们……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害怕她,在她面前流露出过半分恐惧或者厌弃的模样。 相反,这些人总是很自然地与她相处,聊天、说话,相互说一说自己的病情什么的……几乎她能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对她什么坦然自若。 以前,她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 但现在,当她自己也被瞎子的外表给吓坏了以后,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这都是因为有老武在啊! ——光是向别人解释她的病情,让别人不要害怕她……这就花费了他不知多少的时间和精力! 他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 他居然连……要照顾她的情绪这么细致的事情都想到了! 她一直知道,他喜欢她。 但是,她真不知道,原来他不声不响的,居然为她做了那么多!!! 傅楚窈窝在武俊佑的怀里,哭得快要断气了…… 他慌了,用力抱住她,还低下头吻住了她的额头,“……阿窈,别哭,没事……没事的……” 一个又一个湿润的、带着温暖的吻,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半晌,傅楚窈才慢慢抬起头,泪眼迷濛地看向他,“俊佑哥,我、我害怕……” ——我害怕这一世,我还会患上那样的怪病!我害怕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我害怕…… 他定定地看着她,沉声说道,“别怕!有我在,别害怕……” 武俊佑轻轻地将傅楚窈抱进了怀里。 ------------ 第四百一十二章真是小菜一碟吗? 南瓜仔踩着三轮车回来了。 三轮车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有被褥床单、枕头枕巾、锅碗瓢盆、煤炉炭炉、大米蔬菜等等等等。 傅楚窈这才抹着眼泪,推开了老武,站直了身体。 南瓜仔看到傅楚窈哭……有点好奇,但又不敢问,只是把东西把从车上卸了下来,懦懦地问武俊佑放哪儿…… 武俊佑过去帮忙。 傅楚窈垂着头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等她平静了下来以后,也过去帮忙了。 南瓜仔瞅了个空儿,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姐,你别害怕……其实我第一眼看到瞎叔的样子,我也怕,心肝怦怦跳。但是有奶奶在,呃,俊佑哥也在,咱们不用怕的。” 傅楚窈咬着牙,踮着脚尖,伸手敲了敲他的头,骂道,“你才怕!我哪里跟你一样啊!胆小鬼!” 南瓜仔一愣,委委屈屈地不说话了。 三人在院子里搬搬抬抬的,方氏在西二楼那儿伸了个头出来喊,“小武、南瓜仔,你俩上来!” 武俊佑与南瓜仔应了一声,上了楼。 傅楚窈站在院子里想了想……她知道,刚才她失态了,所以奶奶以为她害怕,这才没有点了她的名字呢! 傅楚窈三步两步就跟了上去。 方氏正在交代众人―― “……大浴桶要准备一个,他至少也要浸浴七天、干净的纱布、药棉越多越好,我列的药材也要全部准备好,还有,烧水用的煤球也要多准备一些……另外小武啊,你也要早点儿把这院子收拾好了,这段时间里,咱们的吃喝拉撒可都要在这里解决啦!” 众人纷纷应下。 傅楚窈站在一旁,盯着瞎子看。 方氏交代了众人以后,看到了自己的孙女儿。 “阿窈过来。”方氏的语气异常温柔。 傅楚窈走了过去。 方氏拉过了孙女儿,对瞎子说道,“瞎子哥……这是我孙女儿阿窈。” 说着,她又对傅楚窈说道,“他是你何爷爷,以前奶奶小的时候,跟你何爷爷做伴儿,玩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何爷爷好!”傅楚窈干脆利落地打招呼。 瞎子老泪纵横,淌出来的眼泪都隐隐带着红色。 “奶奶……何爷爷的病,要不要紧?”傅楚窈担忧地问道。 方氏皱眉道,“对方也忒恶毒!就算是小偷,也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置人于死地吧!” 瞎子何王侠也解释道,“刚我和你奶奶说了几句,猜想着应该就是那天晚上我和小胖子去探听虚实的时候……” 原来那天晚上,瞎子与胖子两人夜探那怪宅时,因瞎子眼盲,反而听力极佳。他听到楼内中人在嘀咕,说外头好像有人躲在树下偷窥! 瞎子自知形踪暴露,连忙拉了胖子就跑…… 结果对方不但有人来追,而且还有人朝着他们掷了什么东西过来。 瞎子着急,就绕到了胖子身后,用拐杖将对方掷来的东西给拨开了…… 对方掷来的东西,应该是种无色无味的粉末。 当时在慌乱之下,瞎子也没顾得上……但后来他想了想,很有可能他在用拐杖拨开那粉末的时候,身上沾染了那玩意儿,而他又被胖子拽着一顿跑,或者有可能是太热、毛孔绽开,或者是身上的皮肤在逃跑的过程中有破损还是怎么的…… 那种粉末进入了瞎子的体内,才导致生变。 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傅楚窈忍不住问道,“何爷爷,那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瞎子道,“有!” “您哪儿不舒服?”她立刻紧张地追问道。 瞎子突然就垂泪了,“死胖子走的时候给我买了五斤馍……我就吃了三天,后来屋里进了小偷,不是被吓死了吗?我当时也怕事儿,就只来得及揣了俩馒头在身上……你们过了这九天才来,我老人家……被饿得那个慌哟!” 傅楚窈连忙喊南瓜仔,“……我们在路上买的烙饼先拿来给何爷爷吃!再赶紧去外头买几碗现成的面条粉条的!” 南瓜仔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下楼,又飞快地拿着烙饼上来了,然后又飞快地下了楼……跑到外头买面条去了。 瞎子拿着烙饼胡乱咬了起来。 傅楚窈又问方氏,“奶奶,何爷爷身上的这种……是毒吗?” 方氏想了想,说道,“……不知道是什么,用咱们的话来说,就是邪毒外侵。但具体这毒到底是什么……不知道。” “那何爷爷他,要不要紧?”傅楚窈又追问。 方氏道,“这十多天了,你看他就吃了几个馍……到了这会儿他还好好的,就证明那毒,大约也不是啥致命的毒。但他也总不能这副样子吧?所以啊,咱们还得将他体内的邪毒给逼出来!” 傅楚窈点了点头。 想了想,她又开口问瞎子,“何爷爷,除了饿,您还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瞎子一边咬着又干又硬的烙饼,一边摇头。 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眼下瞎子的病,跟她前世的怪病……仅仅有着外表上的相同,但内里是不一样的。 瞎子染病急,她病发过程慢;瞎子只是外表改变了,可她却是高烧不断,不但体内器官严重受损,连骨骼也受到影响…… 那么,现在瞎子的症状,跟她前世患上的病症……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以及,前世她生的病,到底是自身的疾病呢?还是像瞎子这样……有人故意为之的? ------------ 第四百一十三章一碗毒水 正所谓人多好办事。 更何况傅楚窈、武俊佑、胖子和南瓜仔还都是能干人。 不多时,南瓜仔就骑着三轮车一趟一趟地出去采买,而武俊佑则与胖子开始动手收拾起了院子。 大约也就是一下午的时间,院子就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武俊佑跑了趟街道,把水和电给复通了。院子里就有了电灯,也有了自来水。 只是,仓促之间,也找不到那么多的床,最后只能用几件原房东留下来的几件旧家具给拼凑了一张床出来,让傅楚窈和奶奶在正屋里住下,而武俊佑、胖子和南瓜仔则在西边一楼打了个大通铺的地铺…… 南瓜仔也把厨房和茅房收拾好了。 他晓得奶奶的性子,首先是茅房和洗澡间是要分开的,其次是茅房和洗澡间要分男用和女用…… 这院子以前就住着显贵人家,所以院子里安装了抽水马桶,这个倒可以给傅楚窈和奶奶用。但是男的用的嘛……所以武俊佑又和胖子收拾完了院子以后,又去把厨房后头的两间杂物间收拾好了,买了个漆了油漆的马桶回来。 所以,阿窈和奶奶拥有一个女浴室与一个女卫生间。至于男人们嘛,就浴室和卫生间共用一个吧! 既然已经得以暂时安顿了下来…… 南瓜仔做了饭,让大伙儿吃过了,然后方氏就催着大伙儿按着她的吩咐,在院子里用农民种暖棚的塑料薄膜搭了个仅容一人呆着的空间,然后把新买来的大浴桶摆在里头…… 然后南瓜仔按着方氏的吩咐,用炭炉和煤炉开始烧开水,烧开了的开水用保温瓶装着,看着差不多了以后,就把所有的开水都倒入了大浴桶里,然后再把方氏事先准备好的药包也扔进了大浴桶。 接下来,待水温晾到稍暖些时,方氏又让胖子去把瞎子背了下来……待她与傅楚窈避开以后,就让胖子把瞎子的衣物尽数解开,再让瞎子浸坐在浴桶之中。 与此同时,方氏又命南瓜仔先喂了瞎子服下她来时在家里炼好的药丸,再在瞎子左手的指关节背面割了一刀,还教南瓜仔把瞎子的左手垂在桶外,再用个碗放在地面,准备接从瞎子的左手中指淌下来的血…… 南瓜仔和胖子忙了好久,两人都被热得不行。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两人急急地出来了。 傅楚窈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疗法,她仔细想了想,问方氏道,“……奶奶,这样有用吗?” 方氏点头,“有用!论到认穴点穴控穴的功夫,没人比你何爷爷更强了。所以,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已经移经转脉了……” “移经转脉?”傅楚窈惊讶地问道。 ――人体内有经脉,这是中医的说法,但西医是不承认的。 但这不代表经脉不存在。 事实上,中医的很多治疗理念,都建立在“经脉”之上。 侠门擅摸骨按摩,对于穴位经络脉象方面的研究……比起毒门与医门来说,是碾压性的胜出。 所以当瞎子一旦发现了不妥,他立刻就移经转脉,同时还封住了自己的穴道。 按照方氏的说法,就是“邪毒入侵于浅表”。 傅楚窈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想了想,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就问,“……那,如果不是何爷爷中了招,而是胖大哥不小心中了招呢?” 方氏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等你何爷爷体内的毒被逼出来了以后,咱们再看看……那到底是毒还是什么。” 瞎子大约浸药材浴约半小时,人都已经虚脱地躺在了浴桶里。 方氏才让胖子去把瞎子从浴桶里捞了出来,背上楼给他穿好衣裳休息;又让南瓜仔把从瞎子手指关节缝里滴出来的那碗液体端了过来。 武俊佑也凑过来看。 见那碗中盛着的压根儿就不是血,而是一碗浅浅的、混浊的、像淘米水却又略带黄色的浆水时,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怎么不是血呢?”他失声问道。 傅楚窈解释道,“俊佑哥,奶奶让南瓜仔割的是何爷爷手指上的二角明穴……其实何爷爷是有出了一丁点儿血的,但出血不多,所以你看,这碗里的水是黄色的……” 武俊佑突然明白了,“这些,就是当初那些人投向何爷爷和胖子的那包东西吧?” 傅楚窈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是不是,这些东西出来了,何爷爷就能好了?这些……是毒水吗?”武俊佑又问。 傅楚窈摇头,“这些是不是毒,还很难说。从原则上来说,让何爷爷做了七天大轮回以后,应该就能把他体内的这些邪毒全部驱散。至于这些到底是毒还是什么的,得等到这些水儿全部被收集起来,复还于粉……咱们才查清了这些是什么东西。”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准确的说,在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前,咱们只能在最大程度上,把这些东西从何爷爷的体内逼出来……” 武俊佑明白了。 ――说白了,现在没人知道瞎子为什么突然变成了白发赤珠的模样。 他很有可能是中了毒,但具体中的是什么毒,还不知道。以及,瞎子的身体会恢复到什么程度、或者是被损坏到什么程度,这取决于……将来方氏要如何辨认这些从瞎子的身体里“逼”出来的液体,它们到底是什么,然后才能治疗。 这时,傅楚窈说道,“奶奶,这些从何爷爷的身体里逼出来的水儿,我拿一些去医科大学,请人拿到实验室里去分析看看,到底是什么……” 方氏颌首。 ------------ 第四百一十四章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天,傅楚窈用个干净的小瓷瓶,拿了点儿从瞎子体内逼出来的水儿,准备去一趟医科大学。 武俊佑陪着她一块儿去了。 不过,他只是把她送到了医科大学里,又交代她一定要等他过来接……然后他就离开了。 ――今天他要去胖子所说的那个、需要有通行证才能出入的大院,去查一查那些用粉末掷向瞎子的人……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武俊佑走了以后,傅楚窈先去找了米老师,说了几句话以后,就去找曾教授去了。 曾教授见了傅楚窈,很是高兴,跟她聊了好一会儿的天。 听说傅楚窈带了些病人体液的标本过来,想借用医科大的实验查看一下体液成分的时候……曾教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专门指派了一个姓刘的学生,带着傅楚窈去办这件事儿。 两人往教学楼走去。 见学校里安静得不像话,校园里静悄悄的,除了远处有几个人之外,偌大的操场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傅楚窈便与那人套近乎,“刘师兄,这都放暑假了,你不回家么?” 刘师兄道,“导师这边的项目走不开……再说了,留下来,一个月有十八块钱的补助呢,俩月就是三十六块,省着点花,也够下个学期三个月的伙食费了。” 傅楚窈又问,“那我们米教授那边,有人留下吗?刚才走得急,我也没问老师这个……” 刘师兄想了想,说道,“你们那一组的朱玲芳在,她好像是唯一一个没通过答辩的人,所以她要延期答辩……另外褚飞沉在,那个日苯仔在,还有小张和小陆在……应该就只有他们几个吧。” 傅楚窈笑笑,又对刘师兄说道,“……师兄,我可不会检验这一套哦,所以呆会儿要麻烦你帮着分析看看。” 刘师兄很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去了实验室。 刘师兄换了身白大褂,让傅楚窈也换了一身……两人进了实验室以后,她就把那小瓷瓶递给了刘师兄。 傅楚窈认真说道,“师兄,你要小心些,因我也不知道这体液里到底有什么,也许有毒也说不定。” 刘师兄一愣,又问,“到底是什么啊?有传染源吗?哪儿来的?” 傅楚窈摇头,“不清楚会不会传染,是我从一个病人的身体里取出来的。” 接下来,她把瞎子的症状稍微描述了一下。 刘师兄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既然是这样,今天我们先看看这体液的基本成分是什么,然后再做全面分析?” 说着,刘师兄又看了看她带来的那些液体,又道,“这些可能不够,还能再提取一些吗?” 傅楚窈点头,“应该可以,要不今天先看看,明天我再送点儿过来。” 刘师兄应了一声,礴上了口罩、手套,开始忙碌了起来。 结果刘师兄这么一忙……就忙到了中午一点多。 “傅师妹,初步来看,这些人类体液中,有红细胞、白细胞、淋巴液、组织液……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结晶体、粉末和管型体……”刘师兄说道。 傅楚窈又问,“师兄,能查出那些结晶体是什么嘛?” 刘师兄道,“今天查不出,而且你带来的标本太少了,这一些……也只够做两种形态的培育。”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今天做的这两种培育,明天能有结果吗?” 刘师兄道,“要等二十四小时的,你明天下午过来,大约会有结果。” 傅楚窈点点头,又邀请刘师兄一块儿出去吃饭。 刘师兄也没拒绝。 两人脱下了白大褂,又仔细地洗过了手,这才一块儿离开了实验室,回到了医科大的门口。 武俊佑已经在学校门口等得有点儿着急了。 直到他见到了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傅楚窈连忙替二人引见,然后三人就在学校附近的小馆子里吃了饭,刘师兄这才告辞回了学校…… 傅楚窈与武俊佑一块儿往回赶。 路上,她问及,他去那个大院打探消息怎么样了。 武俊佑沉思片刻,答道,“我直接就进去了,也并没有人拦着。而且后来我问了问在门卫室值班的人,他们说,其实那院子也没啥通不通行证的……主要是门卫不让闲杂人等随便乱进……” 傅楚窈一怔,突然明白了过来。 ――呃,大约是因为瞎子和胖子的形象…… 所以换了气度不凡的老武过去,门卫连问都没问一句? 这还真是…… “俊佑哥,那你有打听一下那户人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嘛?”她又问道。 武俊佑皱眉道,“他们已经搬走了……房子是他们租的,我问了一下,应该就是何爷爷和胖子去打探他们的第二天,他们就搬走了。” 闻言,傅楚窈又是一怔。 对方已经搬走了? 所以说,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么? 武俊佑又道,“正好,最近我有个朋友在找房子……我给他打了电话,他明天会过来看房子,到时候我们跟着他一块儿过来看看。那些人走得匆忙,肯定会留下什么蛛丝蚂迹的。”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本来我想直接进去查看一下的……但按照何爷爷和胖子所说,这些人肯定是很警觉的……既然是这样,咱们不如也找个中间人挡一下。让我朋友出面,至少对方也暂时查不到咱们的头上。”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老武谨慎,这是好事…… 但是,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呢? ------------ 第四百一十五章移经转穴 傅楚窈与武俊佑回了家。 家里又有了些变化。 有了方氏坐阵,又有南瓜仔和胖子这俩得力助手…… 家里多了吃饭的桌子、椅子;灶房里多了好些油盐酱醋;院子里扯了晾晒衣服的绳子、绳子上还搭着好些洗好、已经晾得半开的衣裳;以及院子里的墙角下还堆放了一些大白菜、土豆等蔬菜。 最最重要的,是院子里飘满了药香气,以及厨房里隐约还透出了饭香。 大约是听到了傅楚窈与武俊佑从外头回来、推门而入的声音,南瓜仔与方氏从正屋里相继出来了……南瓜仔的手里还拿着个软皮抄的本子和笔。 “奶奶我回来了!你们干嘛呢?”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南瓜仔口无遮拦地说道,“”……阿窈姐!奶奶让我把这院子里的所有屋子都量好尺寸,说以后给你家具呢……” “好了好了!” 方氏打断了南瓜仔的话,嗔怪道,“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快去灶房看看白粥煮好了没有!另外还要好生看着你何爷爷的药,别煲过了火候!” 南瓜仔吐了吐舌头,跑了。 可是傅楚窈已经听懂了…… 奶奶是和南瓜仔一块儿量这些屋子里的尺寸,将来好打家具……给她当嫁妆么? 傅楚窈一下子就有些忸怩了。 她看了武俊佑一眼,正好他也满眼含笑地看向她…… 傅楚窈咬着唇跑到方氏身边,拉着奶奶的衣角问道,“奶奶,何爷爷好点了没?我能上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嘛?” 奶奶一笑,“你去吧!他被拘着不能动,正恨不得有人跟他说说话呢!” 傅楚窈点点头,又回头看了武俊佑一眼…… 她笑着跑上了楼。 武俊佑也跟着上去了。 刚走到西二楼楼下,傅楚窈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酱卤猪肘的香气! 她眼珠子一转,一边笑、一边上了楼,还一边嚷道,“何爷爷!我胖哥买的卤猪肘子您有没有偷吃啊?” 过了一会儿,胖子慌乱地从里头出来了,“啥啥啥……卤猪肘子啊!你这小丫头,别别别……别乱说!” 傅楚窈瞪着一双漂亮的杏眼,盯着胖子的嘴,还伸出手朝着胖子指了又指,“看!你嘴上还有油呢!” 胖子连忙舔了舔嘴唇,强辞夺理道,“我我我,我也就只吃了……一小口!” “胖哥!何爷爷他现在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会跟他吃的药犯冲的!”傅楚窈皱眉嗔怪道。 胖子急道,“我我我……我真没给他吃!真没有……”说到这儿,他突然回过神来,诧异地问道,“哎你这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偷吃卤猪肘子了?” “猜的!” 傅楚窈一笑,大摇大摆地往里头。 胖子愣住了,一脸的懊恼,“你,你怎么猜到的……” “我闻到卤猪肘子的味道了!巷子口就有得卖!但是奶奶顾着何爷爷的身体,肯定不会买!南瓜仔最乖……只有你会阳奉阴违的干这事儿!”说着,傅楚窈跑进了屋。 胖子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可傅楚窈已经跑进了屋,他只好指着武俊佑你你你了半天,说道,“你媳妇儿精得跟什么似的!你你你……以后私房钱可得藏好了!” “都是她的。” 一如既往的武氏回答,简短有力。 胖子目瞪口呆。 “卧槽还有不藏私房钱的男人啊……” 武俊佑跟着傅楚窈走进了瞎子住的厢房里。 瞎子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但能从他盖着被子的状况看出,被子下的他,应该是一丝不挂的……因为从他裸露的双臂来看,好几处穴位都被缠上了纱布,纱布里隐隐透出了黑绿色的药泥。所以傅楚窈敢断定,他全身上下的情况应该都差不多。 “阿窈回来了啊!”瞎子听到了傅楚窈的声音,果然很高兴,“阿窈你今天上哪儿去了……对了我和小胖住的地下室那儿吓死了一个人……后续有没有怎么说啊?咱们要去自首吗?” 傅楚窈和武俊佑还没说话呢…… 胖子抢着说道,“嘿,你这老瞎子!你要自首的话……当初你干嘛跑啊?” “当时我不跑?我被公安抓了……你们上哪儿找我去?再说了,我的模样儿都能把个人给活活吓死,那我会不会被人当成鬼,给活活打死?”瞎子回骂道。 武俊佑想了想,说道,“今天没过去那边儿,明天也没空。大约要等到大院那边的事儿调查清楚了以后,我再回以前你们租地下室的那儿去打听打听。” 听武俊佑这么一说,瞎子顿时有些紧张,追问道,“你们……去大院里看了?那啥,你是怎么进去的?” “就这么走进去的。”武俊佑老老实实地说道。 瞎子一愣。 他也是个几十年的老江湖了,很快就明白了武俊佑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咒骂了一声,“狗眼看人低!” 跟着,瞎子又问,“那,你在那大院里……都查到了些啥?” 武俊佑道,“他们已经搬走了。” 瞎子和胖子又是齐齐一愣。 “他们心里有鬼啊!”胖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瞎子怒道,“这不废话吗?那天他们扔个纸包出来……是幸好砸中了我!要是砸中了你啊!你试试……我包你死了还硬得像块门板儿似的!” 胖子被骂得不敢回嘴。 武俊佑又道,“我问了人,他们应该是事发的第二天就搬走了……我怕他们安排了人在附近守着,所以我也没直接上门。明天和后天,我安排了人装作租房的样子上门去看看……” “我想过了,明天我和阿窈去。后天让胖子陪着奶奶去……咱们分批去看看,他们既然走得匆忙,就肯定会有东西遗漏下来。”武俊佑继续说道。 听了武俊佑的话,瞎子连连点头。 这时,傅楚窈又问瞎子,“何爷爷,移经转脉……到底是怎么个转法啊?” 瞎子一怔。 他嘿嘿笑了两声,“你这小丫头……区区两句话,就想骗了我的独门绝技去?嘿嘿,不告诉你!” 傅楚窈也愣了一下。 她其实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毕竟移经转穴这门功夫,实在太奇特! 但瞎子的表情,实在是太耐人寻味。 难道说他还真愿意教她啊? 想了想,傅楚窈又试探着问了句,“何爷爷,我也不白学了你的!您看这样行吗?我给您在京城开家按摩馆……这么一来,您有地儿住,就不用和胖哥儿总出去餐风露宿的。以后我和奶奶上门走动,也有个落脚点……您说呢?” 其实对于瞎子来说……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了!没准儿哪天就嗝屁了!可他也没个正经徒弟,眼看着手里会的这点儿功夫马上就要湮灭了! 胖子心肠好,但资质不行…… 想来想去,还只有傅楚窈这个小姑娘最合适! ――她既聪明又伶俐,而且她也是三门中人,可以以一通三!要是他把功夫传给了傅楚窈,就算以后她有啥不明白的,问她奶奶也是一样。 这么一来,虽然破了师门之命、没把手上的功夫传给瞎子徒弟,但至少他不用把这门功夫带进坟墓里去啊! 至于小姑娘说的,啥开不开馆子的事儿……当然他会这门手艺,饿是饿不死的;可如果真能开个小医馆,从此以后就安定下来的话,唉,他也能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养老了。 瞎子心里已经肯了,可嘴上却还要拿乔。 “……那不可成!开了小馆子万一没人上门,我老瞎子岂不是还要倒贴房租钱!” 傅楚窈听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想了想,又道,“那我买个带铺面的房子给何爷爷!再给爷爷管酒管饭好不好?反正我奶奶和何爷爷也算是同门,我喊何爷爷一声舅爷爷也不为过,对吧,舅爷爷?” 这声“舅爷爷”,把瞎子喊得……气息不稳,都有些哽咽了。 他孤苦了大半辈子,因为眼瞎,处处被人欺负、看不起……谁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哇! 瞎子一咬牙,“成!丫头,快去拿了纸笔来记着,我这就把口诀传给你!” ------------ 第四百一十六章被人监视的小院(上) 傅楚窈果然用纸笔记下了瞎子所念出的口诀。 方氏自然也知道了。 但她也并没有说什么。 在这个时代,固然大伙儿生了病,还是习惯性地会看中医,可随着时代的发展,西医所呈现出来的快速见效,各种各样的辅助诊断机器的面世…… 生了病、但选择看西医的人越来越多。 所以,会移经转穴……这么冷的偏门,究竟对人有什么好处? 当然不会有人主动学。 可傅楚窈却挺感兴趣的。 而且趁着没事儿干,她还拉着武俊佑一块儿学。 武俊佑于穴道经络脉象一窍不通。 但是,傅楚窈让她学,他也欣然接受。两人每天呆在一块儿腻腻歪歪的,傅楚窈一点一点地向他普及了穴道、经络、脉象的知识……就连南瓜仔和胖子有时也忍不住捱在一旁听她讲解。 方氏就与瞎子二人闲聊,叹道,“要放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就算有人奉上千金、跪在家门口求我们的师长收他为徒,师长们还要查看徒弟的资质、性格什么的……再看看现在啊,还真是的!反而变成了我们求着人来学……也不见得有人肯静下心来学……” 瞎子也叹道,“时代不同喽……” 话虽如此,但四个年轻人却还是一点一点的、慢慢地学会了瞎子的这门偏巧功夫。 夜里,方氏张罗着又让瞎子泡了一次药浴,又让南瓜仔割开了瞎子的另一处奇经口,依旧接出了些黄水…… 而瞎子浸了两次药浴之后,虽然头发仍然是雪白的,但脸上身上的皮肤不再是那种惨白到吓死人的地步了。他还是很白,可恢复了少许生气。 第二天,傅楚窈依旧用小瓷瓶装了些从瞎子的伤口处淌下来的黄水,用几层布包包好了,跟着武俊佑一块儿出了门。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开着他的吉普车去接到了他的朋友。 这朋友叫沈勇,穿了条绿色的军裤,灰色上衣……是个精神抖擞的年青人。 不管傅楚窈怎么看,她都觉得这个沈勇可能是个军官。 武俊佑替沈勇和傅楚窈相互介绍了一下…… 果然,沈勇还真是个军官。 而当沈勇听说傅楚窈是武俊佑没过门的媳妇儿以后,就不住地朝着武俊佑挤眉弄眼的,“哟,真看不出!以前还在部队里的时候,你就是个样样儿都拔尖的。现在讨个老婆……也是个拔尖的啊!” 武俊佑笑了笑。 三人坐在吉普车上,由武俊佑驾驶着,朝着那大院驶去。 沈勇抱着武俊佑身后的座椅靠儿,有些不安的说道,“哎,老武啊,我知道你境界高、眼界广……那个,我想租的房子呢,最重要是便宜哈,你别跟我整个别墅啥的……没钱!” 闻言,傅楚窈“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 傅楚窈连忙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头一晃而过的风景,不吭声了。 等到了地儿…… 沈勇看着这个庄严肃穆的高门大院,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老武你是坑我吧?”沈勇骂道。 武俊佑拉着傅楚窈的手,在前头带路。 闻言,他回头看了沈勇一眼,说道,“看看又不用给钱!” 沈勇没法子,只得跟了上去。 三人很顺利就走进了大院。 武俊佑找到了门卫,让沈勇登记了证件,然后就跟着门卫去了那幢三层楼的小院。 门卫也没啥防心,就把那三层楼小院的钥匙丢给了沈勇,让他们看完房以后,走的时候把钥匙送到门卫室还他就成。 这么一来,倒是正中武俊佑和傅楚窈的下怀。 三人进了小院,又反手搭上院门,先在院子里察看了一番。 看得出,这小院被人打扫得相当彻底。院子里空落落的……别说是东西了,除了夯土地和院墙之外,什么也没有。 傅楚窈见院子里实在没啥好看的,就上了楼…… 武俊佑跟在她身后上了楼,又招呼沈勇也上来。 到这时,沈勇已经从武俊佑的举动中觉察出了一丝不妥,低声问道,“是不是有情况?” 武俊佑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有个认识的人在路过这幢楼前时,被楼里的人给扔了个纸包砸中了,他回去以后就染上了病,差点儿死了……” 沈勇顿时一惊,骂了句,“卧槽!” 然后他又念叨武俊佑,“这回可真被你给坑死了!是不是有人躲这儿生产化学武器?你早说啊……早说我带防毒面具来。” “怕死不是人民的好战士!” 武俊佑扔下了这句话,带着傅楚窈继续朝楼上走去。 沈勇只得也跟在二人身后上了楼。 刚刚才走了个拐角,沈勇就低着头,眼睛看似随便盯着个地方看,实则两眼的余光已经投在了院子外头。然后,他轻飘飘地说了句,“老武啊,这儿不大对头啊……外头有好几个据点,都有人在监视咱们呢!” 傅楚窈一怔。 “没事儿阿窈,别怕,继续往上走……咱们就是来看房子的,你放自然一点儿。”武俊佑安慰她道。 傅楚窈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继续往楼上走。 武俊佑又轻声对跟在身后的沈勇说道,“老沈,考验你的时刻到了。你好好看看,一共有几个观察点……” “那还不好认?”沈勇说道,“再认不出来,我这侦察连连长不用干了……不过老武啊,你怎么惹上了这样的麻烦?要不要我叫上兄弟们,咱们……” “不用!”武俊佑直接打断了沈勇的话,说道,“先摸清他们是什么人再说。” ------------ 第四百一十七章被人监视的小院(中) 听说外头有人在监视着这个小院,傅楚窈顿时有些紧张。 但想着老武就在身畔…… 她又镇定了下来。 再想想,如果对方真这么神秘、居然搬出去以后还派人回头来监视? 所以,绝不能打草惊蛇! 既然已经冒充了租客进来了,想查清以前租住在这儿的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就得一次性地查看清楚。不然的话,一次没看仔细再进来看一次的话,势必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 于是,她静下心来,假装看这三层楼建筑,实际上却认真地扫视着她现在所在的……二楼。 这房子放在过去,大约是什么显贵人家住的别墅。 所以这屋子的结构,就是楼梯是在屋里的,随着楼梯上到了二楼以后,就有一个类似于客厅的宽敞空间,旁边是个短短的走廊,站在楼梯口这儿往走廊里看,可以看到六扇相对的门,应该是六个房间。 傅楚窈先看了看这个像客厅一样的宽敞空间。 其实这里的采光很好,这个客厅有三面墙壁都是窗户。但此刻,客厅里却挂着白色的落地窗帘? 傅楚窈走了过去,闻了闻拉了拉那幅窗帘,又闻了闻。 武俊佑看着她。 “好像有股中药味儿。”她解释道。 他问,“能闻出是什么中药吗?” 她一听,拉着窗帘布又仔细地闻了闻,摇头,“……闻不出。” 武俊佑低下了头,突然示意傅楚窈站到一边去。 她赶紧走开。 他弯下腰,蹲在地上,用手抹了抹地板,然后又看了看手指,说道,“……你看,窗户挂着落地窗帘,而且三面墙这儿,原来应该放了三面柜子。所以说,原来租住在这里的人,应该就是有意无意地就不让人站到窗户这儿来,也不想让外头的人看到里头的情况。” 傅楚窈点了点头。 而那一边,沈勇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武,你过来看看!” 武俊佑与傅楚窈一块儿过去了。 沈勇正在站在走廊两旁的一个房间门口,指着屋里的地板上,说道,“……那些粉末是什么?” 傅楚窈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 ――其实这一整栋楼已经变成了空楼,什么家具也没有。 当然,这房间也一样,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然而这房间一旦被搬空,地面上的痕迹就轻易就让人明白过来……以前在这屋子里,应该曾经沿着墙壁放着一溜的柜子。 此刻搬空了以后,以前放了柜子的地方当然就留出了一块比旁边地板稍白些的痕迹。 沈勇指着的那一块地儿,地上有些……排成了一竖排的细微粉末。 呃,怎么说呢? 就有点儿像是两张桌子并排放在一块儿,也许可能有个装了粉末的纸包正好就搁在两张桌子的正中……也可能是什么失手打翻过纸包,所以,有些细微的粉末就从两张桌子之间的细微间隙里落了下来。 因为量也不大,所以没有引起注意。 但是…… 傅楚窈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那堆粉末。 武俊佑有些紧张。 “阿窈你让开,别靠太近……让我来把这些粉收起来。”他低声催促道。 傅楚窈想了想,抬头看向他,俏皮地说道,“还是我来吧!” 武俊佑不同意,“你忘记了何爷爷了?当心这药粉……” 她笑笑,“我来!正好可以试试……何爷爷的移经转穴的法子顶不顶用!” 说着,傅楚窈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拿出了一个软抄本,从里头撕了两张纸下来,一张垫在地上,另外一张稍微折了一下,当成了小扫帚使用。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粉末扫在了纸上,又小心地将纸包封好,找了块手帕出来,将纸包包了起来。 武俊佑捡起了她当小扫帚用的那个纸条,拿到一边去,找沈勇借了火柴,点火烧了。 二楼的六个房间里,同向的三个房间里留下的大痕迹是一样的,看起来像是工作室,都是沿着墙根儿摆放着桌子,而且房间里还弥漫着堆放中药材所留下的痕迹。 尽管这些人应该在搬离后特意打扫过,可傅楚窈还是能看出,这三个房里曾经堆过中药材…… 而与这三个房间相对的另外三个房间,一看就是给人住的。 只是,地面异常干净……甚至于这些人已经搬出去大半个月了,但还是能看出,就连旮旯缝里都是非常干净的。 三人在二楼仔细地察看了好一会儿,再也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 于是,三人又去了三楼。 三楼的布局与二楼几乎一样……也是有个客厅式的开放空间,然后有条窄窄的走廊,走廊处有六间相对开门的房间。 沈勇一到三楼,就蹲了下来,然后悄悄地挪到了“客厅”那儿的落地窗帘处。 傅楚窈愣了一下,有些犹豫。 呃,她也要像沈勇那样吗?蹲着走? 以及,沈勇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这么做的意思……是外头有人能看到小楼里面的情况吗?可是,这不是有窗帘挡着嘛? 不得不说,沈勇的举动让傅楚窈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不安。 跟在她身后的武俊佑开口说道,“阿窈你别管他,他得认准了外头那些盯梢的人的位置,所以决不能打草惊蛇……他躲着,你就得大方一点,别让那些盯梢的人起疑心。” 听老武这么一说,傅楚窈放下心来。 她看到沈勇朝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这个窗帘,朝她做出了一个“拉开窗帘”的手势。 于是,傅楚窈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客厅的窗户那儿。 她“唰”的一声,就拉开了窗帘,朝外头一看…… ――外头就是大院里的景色嘛! 傅楚窈突然一怔。 ------------ 第四百一十八章被人监视的小院(下) 站在小楼的三楼客厅处,傅楚窈拉开了窗帘…… 窗外能看到小半个大院的情况。 ――有人骑着自行车来来往往,也有人拎着菜篮子走来走去,还站在路边闲聊。 以及,大院里的绿化其实也是挺不错的。 而且还因为大院的路旁种植着好看又秀挺的法国梧桐树,所以站在三楼这儿,倒是可以很清楚地透过树荫间的缝隙看到路上的行人;但想必从下面往上看的时候,应该是看不到二楼或三楼的情况的吧? 这么说来,这些人还是挺熟悉这一带的嘛! 首先,这大院的门卫会拦住一部分的闲杂人等,只有熟面孔和衣冠楚楚的人会被放进来。其次,这地方也真够隐蔽的! 那么,这些人……到底在这儿干些什么呢? 这时蹲在窗台下的沈勇示意傅楚窈离开。 傅楚窈离开了。 她去了走廊那儿。 武俊佑正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阿窈,你在每个房间里好好走走,特别是要去窗口站一站,帮着沈勇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他才好观察外头。” 傅楚窈应了一声,急急地走进了房间里。 她拉开了窗帘,甚至推开了窗户,假装欣赏风景而将上半身探出了窗外。 然而,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 傅楚窈愣住了。 窗台上有一道细细的、笔直的、粉末状的痕迹? 她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离开了窗台那儿。 傅楚窈跑到隔壁房间去找武俊佑了。 “俊佑哥,我在那边的窗台上也发现了一些粉末……你说,会不会当时就是有人站在那个窗口,朝着何爷爷和胖哥他们扔过去的粉包啊?”她对武俊佑说道。 说着,她把武俊佑拉到了那个房间的窗口。 武俊佑没吭声。 两人站在窗口那儿,还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下面大院里的风景。 武俊佑用眼睛的余光看着窗台上的粉末,又看了看楼下…… ――想来那天晚上,瞎子和胖子两人很有可能就是藏身于这小楼不远处的树荫下?但因为这小楼独特的观察环境……很有可能他们的藏身之处被人识破。 又因为瞎子双眼俱眇,所以听力极佳,竟然听到了小楼里的人的对话。 于是,瞎子胖子双双外逃…… 他俩一逃,小楼里的人就急了。 大约有人随手带起了一包药粉,直接就朝着外头扔去,想要击中胖子和瞎子…… 瞎子能听风辨物。 他怕胖子吃亏,回头用拐杖挡了一下…… 于是,那包药粉就洒在了瞎子的身上。 武俊佑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愈发肯定,这个位置,应该就是当初有人拿着纸包去掷瞎子和胖子的那个位置。 所以这些药粉…… 武俊佑突然朝傅楚窈笑了笑。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说道,“……咱们走,我走前头,你把窗帘拉上再走。记着,动作要小心点、自然点,别让窗帘把这些粉给吹散了。” 傅楚窈点了点头。 他果然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关上窗子,又关上了窗帘。 几乎是她刚刚才出了这间屋子,武俊佑就闪身进来了。 傅楚窈一怔。 他已经把门合上,只留下了一条缝儿。 “阿窈你去其他的房间转一转,动静闹大一点儿,帮着我们吸引一下对方的注意力。”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急了! “俊佑哥,你把门开开……那些粉末应该挺危险的,你让我来……”她急道。 武俊佑已经关上了门。 “俊佑哥?俊佑哥……”傅楚窈着急地拍了拍门。 可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她心里急得很,但又尽量克制自己――还是别打扰老武了,万一他心里着急,那些粉末弄他身上了怎么办? 哎! 刚才她就不应该出来! 一来是她比老武小心仔细,二来移经转穴的法门……这个是需要长期的练习的。她倒是懂了一点窍门,可他却还停留在刚刚才理解了理论知识的地步…… 尽管傅楚窈满腹的懊悔,但她知道,依着老武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在他眼皮子底下,让她遭遇任何一丁点的危险的。 想到这儿,傅楚窈只得去了另外一个房间。 她按捺着心中的焦急,挨着个儿的将每一个房间里的窗户都打开了,还装模作样的检查着窗子是不是牢靠啊,窗帘结不结实啊什么的…… 武俊佑总算是从那个房间里出来了。 “俊佑哥……”傅楚窈紧张地喊了他一声。 他朝她微微一笑。 “老沈,好了吗?好了就吱声。”武俊佑说道。 沈勇没吭声。 ――所以,沈勇还没好。 武俊佑低声交代了傅楚窈几句。 傅楚窈点头,跑到了客厅那儿沈勇的旁边,呼啦一下子拉开了窗帘,又朝外头看了看……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沈勇朝她打手势,她才又关上了窗帘。 沈勇用蹲行的方氏慢慢走到了走廊那儿,从怀里摸出了纸和笔,寥寥几笔就画了个简易的地形图,然后在上面画了几个圈。 沈勇对武俊佑说道,“对方一共有三个点……我都给你圈出来了,不过你放心,这几个都是岔脚子(不是专业的侦察兵),要是能给我多一点儿时间的话,我能把他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但咱们既然是用看房子的名义来的,那在这里头呆久了,恐怕对方会怀疑……所以先这么着,要不明天我让连队里的其他兄弟们再过来看看?”沈勇又问。 武俊佑摇头,“不好。” 沈勇跟武俊佑是过命的交情,知道他的心思。想了想,他又道,“马二华去年转业到了地方上,好像就分在附近的厂子里。你不想我动用连队里的兵,不如你就雇了他?让他请几天假过来帮你,你再补贴他一点?反正也不干嘛,就是盯个梢儿?” 武俊佑这才点点头,“成,那麻烦你了!” 沈勇虚显晃了一拳,击在武俊佑的胸膛,“都是自己兄弟,还讲这个客套?” 傅楚窈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 第四百一十九章病原体(上) 从小楼出来,武俊佑开着他的吉普车,载着傅楚窈和沈勇离开了大院。 他先开车去了极远的地方,带着傅楚窈和沈勇先吃了饭。然后又开车把沈勇送到了可以坐公共汽车直达连队驻地附近的公交车站台那儿…… 两个男人低语了好几句,沈勇这才跟傅楚窈打了个招呼,下车离去。 沈勇离开以后,武俊佑开着车往城区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傅楚窈尤其。 可以说,前世的她患上了怪病……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也只是觉得自己运气不好,怎么就得了那样的病。 甚至在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就存着心思,定要把医术学好了,将来能避免前世的命运。 可是…… 到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 有人在研究这种病! 所以? 所以她前世患上了那种怪病,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为什么呢?她到底得罪过谁? 这时,武俊佑突然开口说道,“呆会儿到了你学校那边以后,我跟着你一块儿上去,放在我口袋里的那些粉末,由我亲自交给……化验的人。” “俊佑哥,没必要,我会小心……” 他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说了吗?这药粉,必须由我亲自交给化验的人。” 傅楚窈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冷若磐石。 她笑了笑,低下了头。 “好。”她低声说道。 看得出来,武俊佑十分小心谨慎。 这一次,他把吉普车开到了距离医科大几公里的地方,停好了。然后又雇了一辆三轮车,拉着两人一块儿去了医科大。 到了医科大门口,傅楚窈先是去小卖部那儿称了一袋苹果拎在手里,然后才带着武俊佑直接去找刘师兄。 刘师兄昨天帮她做了化验和粉末细菌培育,知道今天下午傅楚窈会来,特意等着她呢! 见她拎着一袋苹果,刘师兄有些意外…… 傅楚窈笑盈盈地过去打招呼,“师兄,这袋苹果你拿着!” 刘师兄连忙推辞。 “师兄你拿着!你要是不拿我都不好意思来找你了!昨天浪费了你一整天的时间,说不定今天明天还得再浪费两天呢……”傅楚窈笑道。 刘师兄摇头,“咱们本来就是做科研的,再说了,设备都是学校的,我也没付出啥。” 傅楚窈把苹果塞进了他办公桌下,“总之,这点儿小心意师兄你一定要收下!对了师兄,我今天还带来了两种粉末……跟昨天的病人体液不同,今天这个是纯粉,也能化验出来成分是什么吗?” 刘师兄一听,扶了扶眼镜,也不管那袋苹果了,带着傅楚窈和武俊佑朝实验大楼走去。他一边走还一边说道,“这得看你粉末的量有多少,能不能够支持化验了……” 三人到了实验室,刘师兄让傅楚窈管着武俊佑换上白大褂,洗手、喷洒消费液、带上帽子和鞋套,然后才进入了实验室。 刘师兄先把昨天傅楚窈送来的病人体液的数据看了下,然后拿了个本子一边看一边记录,还一边对傅楚窈说道,“……病人体液里包含有红细胞、白细胞、组织液……这些昨天跟你解释过哈……嗯,还有浓度比较高的血红素蛋白、金属硫蛋白……” 傅楚窈是懂得些西医方面的知识的。 听了刘师兄的话,她沉吟道,“血红素蛋白和金属硫蛋白一般存于肝脏内较多……所以,是不是因为肝脏在排毒的原因,这些铜蛋白才会分析到体液中?” 刘师兄点头,“很有可能。” 武俊佑问道,“能查出病人中了什么毒吗?” 刘师兄笑了起来,“不能……西医和中医不一样,在西医里,是没有‘毒’这个概念的。比如说蛇吧,你说,蛇毒是毒吗?” 武俊佑点点头。 刘师兄道,“……但在西医的概念里,蛇毒,是由多种蛋白质、多肽质、氨基酸等物质构成。不同的蛇毒,成分不尽相同,但大体的结构是差不多的……” 这个例子讲得比较浅白,武俊佑听明白了。 傅楚窈道,“师兄,还能查出体液里的其他成分吗?” 刘师兄点头,“呆会儿我会列个单子给你,对了,今天有带病人的体液来吗?昨天只做了两个菌液培育,最好再多做两个看看。” “带来了。”说着,傅楚窈将斜挎包里的小瓷瓶拿了出来。 刘师兄只顾着低头写写写,没看她。 傅楚窈犹豫了一下,又看了武俊佑一眼,然后对刘师兄说道,“……刘师兄,是这样的。今天我们拿到了一些粉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基本可以肯定,就是让人产生病变的粉末。我也带来了……不过,可能数量挺少的,你能帮着再化验看看其中的成分吗?” 刘师兄一怔。 “什么?你们把病原体带来了?”他失声惊呼。 傅楚窈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不能确定是不是病原体的粉末……” “会传染吗?”刘师兄紧张地问道。 傅楚窈摇头,“应该不会传染。” 刘师兄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具有传染源的病源体,是不能带进这儿的,得送去专门的隔离实验室。” 接着,傅楚窈与武俊佑两人按照刘师兄的要求,分别将自己带来的那一小包粉末编上号,放在了桌上。 刘师兄先是处理好了昨天的数据,然后先把傅楚窈带来的体液拿去做了化验;接下来,他才小心翼翼地处理起傅武二人拿过来的这两小包粉末。 ------------ 第四百二十章病原体(下) 刘师兄将傅楚窈和武俊佑带来的粉末编上了号,开始做起了实验。 各种折腾下来以后…… 刘师兄又列了一份单子出来,递给了傅楚窈。 “你拿来的粉末是一号粉,你对象拿来的粉末是二号粉。这两种粉末的成分基本相同,但配剂和比例不一样……” “纯粉比体液好甄别,毕竟体液里总会含有其他的排泄物……这两种纯粉的成分说明,你可以看一看我列给你的单子,多以蛋白粉为主,其中又包括含酪氨酸、铜酶、组氨酸、活性炭等等……而酪氨酸的剂量大到令人不敢相信……” 说着,刘师兄陷入了沉思。 傅楚窈也久久没有说话。 武俊佑忍不住问道,“酪氨酸是什么?” 傅楚窈解释道,“酪氨酸是一种……粉状的蛋白质,可以当成食品添加剂,也有人用来入药。主要是治疗……抑郁症的。” 刘师兄突然来了一句,“也有人用酪氨酸来治疗白化病和白癜风的……从酪氨酸里提炼出酪氨酸酶,对于白化病和白癜风,有着很显著的、减轻疗效的效果。” 傅楚窈愣住了。 自从她学医以后,就十分关注雪肤白发这样的病症。 所以,她当然知道白化病和白癜风这两种病症都会有类似的症状。 ――白化病人的症状与她前世的模样儿更接近,但白化病人通常是自出世起就是那个模样了,可她却是三十好几了才患上了那样的病。 ――白癜风也不太可能,因为白癜风只是让病人身体的局部皮肤发病。 再说了,白化病人也只是肌肤通体雪白,包括毛发,瞳孔会呈现浅粉色……但白化病人除了体表异状,以及不能多晒太阳之外,这一类人的健康是没有问题的好不好! 而前世的傅楚窈却是实打实的生了怪病!不但外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且常年发高烧,简直无时无刻不被病痛给折磨得……生不如死。 再说回酪氨酸和酪氨酸酶的联系吧。 傅楚窈查过很多资料,知道无论是白化病人还是白癜风患者,体内都缺乏酪氨酸酶这种东西。 也就是说,在现在这个还没有确定白化病和白癜风发病机制与原理的时代,很有可能……病人体缺乏酪氨酸酶……这是个关键。 所以,如果真有人来研究白化病和白癜风的话……难道不应该是治好这两种病吗? 再说了,这些人又为什么要悄悄的躲起来做这件事? 以及,如果这些药粉里含有高剂量、可以治疗白化病和白癜风的蛋白粉的话,为什么瞎子挨上了这粉末之后,反而还患上了类似于白化病的症状? 要么,就是在这药粉之中,必定有什么奇特的成分在!要么,就是……这些药粉并不是砸中瞎子的那一种! 傅楚窈想了想,先谢过了刘师兄,又拜托刘师兄继续用研培的方式来研究这些药粉…… 直到这时,天都已经黑了。 三人换了衣服从实验室里出来,武俊佑提议去吃饭。 刘师兄婉拒,却经不住傅楚窈的热情相劝,最后还是一块儿去了医科大校园门口的小餐馆里吃了饭。 接下来,傅楚窈与刘师兄约好明天再过来看结果,这才各自分开。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两人步行了好一段路以后,才搭乘了一辆三轮车,去了他放车的那个地方。 等到他俩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夜里快九点了…… 瞎子正在院子里浸药浴,而且都已经快浸完了,这会儿胖子正准备把瞎子扛回楼上去呢! 傅楚窈连忙避开了。 等到胖子和南瓜仔合力帮着瞎子擦完了身、穿好了衣裳、又背回了楼上以后……傅楚窈就准备跟奶奶说一下今天在医科大那边,刘师兄所说的一些话。 方氏只听了两句,就示意孙女儿不要再说了,“呆会儿上楼去,你当着你何爷爷的面,一块儿说……” 傅楚窈点头。 方氏又问,“你俩吃了饭没?灶上还给你俩留了饭。” “吃过了!”傅楚窈答道。 她看了看武俊佑,又笑道,“留的饭菜给俊佑哥当宵夜!” 正好胖子从西二楼下来了,一听到“宵夜”二字,他顿时竖起了耳朵,“宵夜?啥宵夜……有宵夜吃吗?”说着,他又摸了摸肚子,“哎哟晚饭我都没吃饱!” 这话说得…… 方氏忍不住笑了起来,嗔骂道,“你吃了五六碗还不饱!” 胖子嚷道,“还不是……怪奶奶烧的菜太好吃!” 方氏失笑,“好了好了,我们都上你师傅那屋去……阿窈和小武有话说呢!” 众人上了西二楼。 而当众人听说了傅楚窈和武俊佑今天在大院里看房子,居然还有人在外头监视的遭遇以后,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这些是什么人啊?怕不是特务吧?” “就是!偷着做药粉,被人发现了以后就跑了,还要躲着偷看是谁发现了他们!这不是心里有鬼么?” “要不,咱们报案吧!” “是啊报案吧!” 武俊佑大手一挥,“暂时先不要报案,我已经安排了人反监视他们……就怕一旦报了案,警方一介入,到时候打草惊蛇吓走了他们,以后再找他们就难了!” 在众人之中,唯有武俊佑从过军,懂侦察与推理、推断方面的事儿……而且他又是京城本土人士,对京城的一切事务都熟悉。所以他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确实是这样…… 当下,再没有人反对他的决定。 可傅楚窈却觉得有些奇怪。 她看了武俊佑一眼,心头浮起了异样的感觉。 ------------ 第四百二十一章以毒为尊 等武俊佑完了以后,傅楚窈开始解释起了今天白天的时候,在医科大里,她与刘师兄讨论的那话。 她口齿伶俐,三句两句就把这其中的疑问给分析清楚了: 第一,瞎子是被这些人用粉末掷中,才突发了白化病人的症状的。 第二,如果她和武俊佑在小院里采集到的那些粉末,就是当初掷了瞎子一头一脸的粉末的话……那些粉末,是用来医治白化病的,那为何瞎子反而还激发出了白化病人的症状? 第三,为何会有两种不同的粉末配方,而且成分都差不多,目测都是用来医疗白化病的? 听了她的话,众人也觉得很奇怪,想不出为什么。 傅楚窈仔细想了想,问道,“奶奶,何爷爷……我们中医有句老话,叫做‘以毒攻毒’,那,会不会是……” 她这话一出,众人顿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方氏与瞎子则立刻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见奶奶和瞎子还是不吭声,傅楚窈忍不住说道,“……奶奶,这种粉末,会不会……就是和氏毒门下的毒呢?” 瞎子躺在床上、方氏坐在一旁,两人很肯定、却又非常一致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 “绝无可能!” 二人还异口同声地说道。 瞎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毒、医、侠三门共出一源……其中又以毒门为尊,三门结盟之时,医门侠门的人曾经立下重誓,凡是毒门之毒,遂不得解!” 傅楚窈疑惑地看向了奶奶。 方氏解释道,“毒、医、侠皆源自和氏,而且毒门中每一代弟子,都因为醉心钻研而远远超过我们医门与侠门。老实讲,我们医门与侠门若是遇上了什么不可解的病症,也是往往要求助毒门的。所以我们以毒门为尊,这无可厚非。” “但是毒、医、侠门传了这么多年下来……难免会遇到一些事儿。比如说,中了毒门之毒的人,跑来向我们医求解……所以后来,我们医门与侠门约定好,凡是毒门中人下的毒,我们都不接诊,也不治。” 听到这儿,傅楚窈奇怪地问道,“奶奶,但你怎么知道哪些毒是毒门下的,哪些不是呢?再说了,万一有人误中了毒门的毒,那可怎么办?” 方氏笑了起来,“和氏毒门一向隐居山林,向来不与人为难……更何况,毒医向来都是一线间,他们使毒使医的功夫还在我们之上。有什么误中的毒,是他们解不了……反而中了毒的人还有命留着,来找我们解毒?” 顿了一顿,方氏又道,“至于,哪些毒是毒门下的,这也简单,你只要好好想一想姜氏药经……不,和氏毒经里所描述的那些症状就知道了。” 瞎子也道,“是啊,我小时候,师傅常跟我讲,和氏毒门中人下的毒,那是极霸道的。所以每一代毒门弟子都要修佛道,用佛经来压他们心中的戾气……然而越是他们这种淡泊名利的人,一旦发起怒来才是最可怕……他们下的毒,基本无解。” 傅楚窈凝神细想,开始在心中默默背诵和氏毒经。 这时,南瓜忍不住在一旁叹道,“毒门的人这么厉害啊?奶奶!我感觉……他们应该就是住在山里隐居,然后一直寄情于山水,闲暇时游山玩水,有空钻研一下毒经……这日子过的,简直是与世无争!快活逍遥啊!” 瞎子也摇头叹气,“几十年前那几场乱仗……唉,我也就是小的时候被师傅领着,找到了姜门,才能跟你们姜奶奶有了那一面之缘……后来四十五年啊,我一直都不知道你们的下落!当然啦,我也是,跟着师傅东奔西走的,也没个固定的落脚处……” “这毒门,就更不用说了!姜姑娘,你有毒门中人的下落吗?他们还住在云北吗?”瞎子又问。 方氏没吭声。 瞎子有些奇怪,就又问了一遍,“……姜姑娘?” 这时,傅楚窈已经在心里默完了和氏毒经。 当然了,和氏毒经是她从小就会背的,只是理解的方式需要按奶奶的说的,三句接六、六句接九、九句再往回接三…… 这么兜了个圈子以后,她得琢磨一下才能明白过来。 而这么一琢磨……傅楚窈就明白了。前世她患的这种奇怪的病症,并不在和氏毒经所列范围之内。 所以说…… 这事儿应该跟毒门无关。 这时,傅楚窈突然听到瞎子又喊了一声,“……姜姑娘?” 可屋子里却一片寂静。 傅楚窈回过神来,看了奶奶。 只见奶奶怔怔地看着不知何处……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虚无飘渺。 “奶奶?”傅楚窈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方氏的膝头。 方氏一惊,问道,“……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方氏的样子,好像不太自然? 瞎子好脾气地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你有毒门中人的下落吗?他们还住在云北吗?” 方氏笑了笑,“我从十六岁离家,到四天前……一直都隐居在苍云省的一个小山村里,这都三四十年了……连你的下落也没有,又上哪儿去……知道毒门的下落呢!” 瞎子怅然若失地说道,“诶!日寇侵华、接着又是内战……不知道多少人流离失所!咱们三门当中,当属姜门人口最兴旺,到头来,也只剩下了姜姑娘你、和你这小孙女儿……诶,也不知道毒门还在不在!” 傅楚窈看了奶奶一眼。 只见奶奶皱着眉、垂眸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到底有什么事呢? ------------ 第四百二十二章夜话惊魂(上) 众人围坐在瞎子屋里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 傅楚窈跟着奶奶去了正屋后头的里屋去休息。 祖孙俩躺在一张床上。 傅楚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耳畔传来了奶奶清晰、却又轻浅的呼吸声音。 傅楚窈知道,奶奶也没睡着。 她想起了刚才在楼上的时候,当瞎子问起,奶奶是否见过毒门中人时、奶奶的异常…… 再三犹豫,傅楚窈还是小小声地开口问道,“……奶奶,是不是……你后来见过毒门的人啊?” 方氏的呼吸顿时一滞。 半晌,她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傅楚窈被奶奶的夸张的表现给吓了一跳…… 一时间,傅楚窈不敢说话了。 又过了半晌,方氏突然轻轻地说了句,“你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快睡了!” 傅楚窈缩在被窝里没敢吭声。 可她却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夜里众人在聊天的时候,瞎子说的那句话,傅楚窈记得特别清楚。 而此刻夜深人静时,瞎子所说过的那句话,再一次响在了她的脑海里…… “和氏毒门中人下的毒,那是极霸道的。所以每一代毒门弟子都要修佛道,用佛经来压他们心中的戾气……然而越是他们这种淡泊名利的人,一旦发起怒来才是最可怕……他们下的毒,基本无解。” 这句话,令傅楚窈在心中默默的、反复地念叨了好几遍。 她觉得她忽略了很多很多……很重要的事。 比如说,为什么前世她患的怪病,症状那样奇怪? 但前世的她,被老武保护得很好。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雪肤银发,赤眼红瞳的人,看起来是很可怕的,就跟厉鬼一样! 而除去外表似厉鬼;从她的病症内里来说……她日夜高烧不止,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就如灼热的岩浆一般,五脏六腑均被烤了个焦,就连骨骼也变得十分脆弱…… 现在想来,前世她患上的病症……还真够可怕的! 外表如厉鬼,内里又饱受痛苦折磨…… 那么,有没有可能…… 前世她患的病,其实就是和氏毒门的人下的毒呢? 瞎子不是说过吗? ――每一代毒门弟子都要修佛道?是因为他们用毒太厉害,所以师门规定,他们必经抑制心中的戾气,否则一旦发起怒,后果不堪设想? 好吧,这件事必须要代入思考。 ――就假设她傅楚窈是个擅毒之人吧!如果有个仇人得罪了她,而且非常令她憎恨的话……那么,她当然会报复!所以,她要让这个人貌似恶鬼!让所有的人都厌弃他、害怕他!还要让他痛苦万分…… 这好像也是合理的? 不自觉的,傅楚窈的呼吸就变得粗重了起来。 “奶奶……”她轻轻地唤了方氏一声。 方氏躺着没动、也不吭声。 黑暗中,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看着屋顶,喃喃说道―― “奶奶,如果有人得罪了我……嗯,比如说,这个人伤害了奶奶你、或者抢走了我的俊佑哥的话……那我肯定是要报复的!首先,我要让所有的人,都讨厌他!所以我要让他变丑,变恶心、变可怕!每个人都躲着他!除此之外,我还要他日日夜夜都承受痛苦,直到死……” 方氏轻喝了一声,“……阿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奶奶!”傅楚窈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丝颤抖。 她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奶奶你告诉我,如果刚才我说的……有可能发生,以及,我又是和氏毒门中人的话,那么……我能做到吗?” “你少胡思乱想!快睡吧!”方氏说道。 “奶奶!你告诉我!”傅楚窈快要哭出来了。 黑暗中,方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三门之盟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规矩,咱们姜门与侠门手里拿着的和氏毒经,也是几百年前的旧东西了。这几百年过去了,姜门和侠门是一代不如一代……但和门不一样,人家……唉!” 说到这儿,方氏叹了一口气,又道,“当然了,也有可能和门在这几百年里又有创新,有什么是毒经上没有记载的方子……咱们不知道,这是有可能的。” 傅楚窈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奶奶,那我说的这种病,能治吗?” 方氏愣了一下,说道,“你这小家伙,今天这是怎么了?” “奶奶你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如果真有这病,能治吗?”说到最后一个字,傅楚窈已经带上哭腔。 方氏笑道,“能治!怎么不能治?都说了毒、医、侠三门共出一源……毒门确实比咱们都厉害,可他们会的法子我们也会呀!咱们以毒门为尊,并不是解不了他们下的毒,而是尊重他们……一见有人中了他们下的毒,我们当然就不会解了……” 说着,方氏又劝,“你就别为你何爷爷担心了,他不会有事儿!因为他中的根本就不是毒门下的毒……那就是些精炼提纯的化工粉末!” “说白了,主要是因为当时那些粉砸在你何爷爷身上,然后他一跑,身上的汗孔张开,那些粉末钻进了他的体内……再加上当时他身上可能有伤口,那些粉末进入了他的体内,才会变成这样的……”方氏安慰孙女儿道。 一听到奶奶说,只要是和门之毒,自家都能解……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 第四百二十三章夜话惊魂(下) 话说傅楚窈跟奶奶说了一会儿话,终于从奶奶嘴里听到了她想知道的肯定答案――和氏毒门下的毒,自家是可以解的以后……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先不管这解决办法到底是什么样的…… 可奶奶这么毫不在意的语气,就证明着,要么那毒就不可能是和氏的人下的,要么就是奶奶有解毒的办法。 傅楚窈放下了心。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阖上了眼睛,准备睡觉。 屋里一片悄然寂静。 傅楚窈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毒门的敌人,他中了毒门和氏下的毒以后,想向姜门寻求救治,可当时奶奶已经去世了,而她并不通晓医术。 所以,这个中了毒的人,将毒过渡给了她,希望可以借此逼出她傅楚窈到底懂不懂医术、以及和氏毒门的人,会不会出手救她? 傅楚窈越想就越觉得这推测十分有理! 她咬着唇,继续想道,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 那么! ――到底是谁,得罪了和氏毒门? ――这个人,他必定知道毒、医、侠三门之间的渊源,否则不会来害前世的傅楚窈。 对!一定有这个人的存在,所以……暗算了瞎子的那群人,他们研究白化病,这个理由才站得住脚。 甚至很有可能,傅楚窈的身世,也与毒门有关。 试想,如果一种病症几十年都解不了的话……还有什么是比,以牙还牙地让施毒者的后代尝到这种痛苦更痛快的复仇方式?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是尝过那种痛苦的…… 前世的她,直到三十多岁才病发;而今生的她,因为蝴蝶效应……竟然早了十几年遇到了这些人、这种病痛。而且这些人还小规模的纠集起来,研究着这种病痛。 所以…… 这种病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了吗? 那这些人,岂不是饱受那种病痛很多年了? 傅楚窈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双臂。 “怎么还不睡?” 奶奶方氏突然开口问道。 傅楚窈一怔。 ――奶奶也没睡吗? 傅楚窈想了想,最后把心一横,问方氏道,“奶奶……我、我爷爷他,他是毒门和氏的人吗?” 方氏一怔。 “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方氏轻喝道。 不是? 黑暗中,傅楚窈的思想停滞了几秒种。 然后她又开口问道,“奶奶,那……我妈妈她,是毒门和氏的人?” 这一次,方氏久久没有回答。 其实傅楚窈很清楚……她的妈妈不太可能是毒门和氏的人。 原因无它。 以前的每一次,当她想向奶奶打听父母的事时,奶奶总是很生气。 但现在,当傅楚窈知道了毒、医、侠三门之间的关系之后……所以她知道,奶奶对毒门的人其实并没有偏见。而且之前在说起毒门的时候,奶奶也不见得有什么很特别的反应,一直都挺自然的。 所以,她妈妈不一定是毒门中人。 只是有可能奶奶确实在梁家村见过毒门的人,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奶奶觉得有些为难,所以不肯正面回答。 于是傅楚窈等着…… 她等待着奶奶一如既往的喝斥。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奶奶并没有喝斥她,而是匆匆中断了这个话题,“快睡吧!时候不早了!” 傅楚窈有些惊讶、 她没吭声。 但一时之间,她有点心慌意乱。 为什么这一次奶奶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难道说,她猜对了? 她猜对了? 她、她猜对了???真的猜对了? ――她的妈妈……真是毒门和氏的人? 她正要追问,可方氏却突然说了一句,“好了别乱想着有的没的,快睡觉!” 说着,方氏还抓过了傅楚窈的胳膊,在她手臂上的穴位轻轻地按了几下。 傅楚窈对奶奶是不设防的。 更何况,奶奶给她按揉的这穴位,也是助人入眠的穴位,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 虽然知道这是奶奶的好意,但是…… 傅楚窈没有挣扎,可她却在暗中使出了瞎子所传授的移经闭穴的法门。 方氏大约也有些心乱。 所以方氏也没料到孙女儿居然会用移经闭穴的法门,来避开了她的点穴。 傅楚窈全身放松,一动也不动的,还尽可能使自己的呼吸放得绵长…… 黑暗中,屋里静悄悄的。 傅楚窈几乎就要以为……奶奶也已经睡着了。 可是,她突然听到奶奶抽泣了一声…… 傅楚窈顿时一怔。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奶奶低声啜泣了起来,还轻声地哭道,“……我的孩儿啊……呜呜呜孩儿啊……” 黑暗中,奶奶的哭声低沉、隐忍,苍凉而又悲切。 这几乎令傅楚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瞬间泪崩。 热热的眼泪涌出了她的眼眶,又缓缓地滑过她的鼻梁与面颊以后,最终变得寒彻透骨。 奶奶这么伤心…… 那必定是,奶奶的儿女、她傅楚窈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啊! 还有什么是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伤心的? 所以,她为什么老是要问这个问题,一次又一次地让奶奶伤心呢? 听得出,奶奶仍在悄悄地哭泣。 傅楚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父母的离世,对奶奶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想听到奶奶的哭声了。 那么这件事,以后她也绝不再过问。 ------------ 第四百二十四章老武也有点怪怪的(上) 傅楚窈不知不觉从睡梦中醒来。 昨夜她心绪纷乱,虽然闭着眼、一动也不动的……但其实折腾到了凌晨时分才沉沉睡着。 所以这会儿她懒在床上不想动。 外头的院子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傅楚窈听到了奶奶小小声吩咐胖子,要打了热水上楼去服侍瞎子洗漱;以及奶奶在吩咐南瓜仔赶紧去把山药粥熬好、切记不能糊底;还有……奶奶还叫着小武去买些馒头包子回来什么的…… 傅楚窈躺在床上,突然笑了起来。 虽然她重活了一世,却还是不知道父母的事儿…… 但珍惜眼前的人与事才是最最重要的,不是吗? 她闭上眼睛,浅浅地眯了个回笼觉,这才起来了。 嗯,昨天半夜她也默默哭了许久,所以眼睛肿得老高、而且还涩涩的!要是这副样子出去,怕是奶奶会猜到她昨天半夜装睡的…… 于是,傅楚窈慢吞吞地给揉了一下自己眼窝周围的穴道。 过了好一会儿,等她觉得眼睛没那么难受以后,这才起身,换好衣服又叠好了被子,又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间,这才出了屋子,去厨房后头洗漱去了。 她看到了围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张罗早饭的奶奶,不由得笑眯眯地说了声,“奶奶,早啊!” “还早!太阳已经晒屁股了!”方氏嗔怪道。 傅楚窈笑嘻嘻地上前,由后往前的拥抱了一下奶奶,“……那好吧,我起晚了,赔给奶奶一个抱抱!” 方氏一怔。 傅楚窈已经笑着跑开了,“奶奶好香啊!奶奶抹了茉莉香膏!” 方氏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她洗漱好……南瓜仔已经把山药粥熬好了,瞎子的药也煎好了,武俊佑也拎着从外头买回来的早饭推门而入。 “吃早饭啦!”傅楚窈高喊了一声。 众人都笑了起来。 胖子去楼上把瞎子背了下来,一众人等就围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旁,开始吃起了早饭。 早饭还挺丰盛的,有一大锅的山药粥、两份佐粥的小菜、按人数煮熟的鸡蛋、一小筐蒸熟的红薯、以及一大包老武买回来的各种馒头包子。 再寻常不过的早饭了。 可是,大伙儿都吃得香喷喷的。 傅楚窈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煮鸡蛋、小半个蒸红薯……以及一个糖心的包子,就已经很饱了。 今天也没别的事。 所以,她想去一趟医科大,把昨天送去刘师兄那里的、瞎子的体液数据分析表拿过来。以及,她还想知道一下大院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些用粉末偷袭了瞎子、还匆匆搬走、又派人留在当地悄悄偷窥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 吃完饭,当傅楚窈正准备背上斜挎包出门的时候,武俊佑却拦住了她,“阿窈,今天你就别出门了,在家里陪着奶奶吧!”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俊佑哥!今天我要去找刘师兄拿资料,还有,大院那儿……” 武俊佑打断了她的话,“刘师兄那边,我会去拿分析资料回来。大院那边的事儿,我也会安排的。今天你哪儿也不要去,就呆在家里……看看书也好。” 傅楚窈瞪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乖,听话。”他低声说道。 她想了想,似乎除了去刘师兄那儿拿报告是必须的之外……好像她也没有其他必须要出门的理由了?以及,这分析报告也确实可以由老武代劳。 那,好吧。 傅楚窈只得点了点头。 武俊佑独自一人出了门。 既然不出门…… 那好吧,傅楚窈则放下了斜挎包,拿出书本,看起了书。 这一整天的,傅楚窈呆在家里,看书看累了就跟瞎子胖子他们聊聊天,然后再讨论一下医案实例、再帮着教胖子和南瓜仔一些浅白的医案知识…… 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老武在外头一直忙到快天黑才回来。 但好在,他还是掐算着晚饭时间赶了回来的。 傅楚窈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武俊佑。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穿戴整齐,衬衣干干净净的…… 可回来以后,他满头满脸满脸的,全都是一道一道的汗渍印、灰印什么的。 “俊佑哥!你干嘛去了,看你这一身一头的!”傅楚窈嫌恶地看着他。 他朝她笑笑。 傅楚窈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浓重汗味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索性催他去洗澡。 于是大伙儿就坐在院子里聊天,准备等武俊佑回来以后,再一块儿吃饭。 不多时,洗过头、洗过澡、还换过衣服的武俊佑过来了。 傅楚窈看着他笑。 臭哄哄脏兮兮的臭男人不见了,她那俊美冷漠的俊佑哥又回来啦! 看得出来,武俊佑的心情也挺好的。 所以说……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一边给大伙儿添饭,一边问武俊佑,“俊佑哥,今天情况怎么样?躲在大院里的那些人,查出来他们是谁了吗?” 她满心以为,老武看起来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那肯定是因为查到了什么线索,所以才会这么高兴的。 没想到武俊佑听了她的话以后,却陷入了沉思。 傅楚窈有些不明所以。 而武俊佑也没吭声,只是低了头,捧着饭碗,很沉默地扒着饭。 众人面面相觑。 ------------ 第四百二十五章老武也有点怪怪的(中) 当傅楚窈问起武俊佑说,外头的事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出用药粉袭击了瞎子、还躲在大院里偷偷监视的那些人的什么情况时…… 武俊佑居然不吭声了?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 傅楚窈也觉得有些奇怪。 想了想,她说道,“没事儿啊俊佑哥,那些人隐藏得那么深……一时半会儿的查不出来,这也没什么,总之咱们放长线钓大鱼就是了。” 其实众人并不知道傅楚窈为什么会这么关注……瞎子被袭击这件事,而且看起来,傅楚窈还非要把这事儿调查清楚? 所以,这为什么呢? 就连方氏也想不明白。 因为瞎子中的这种……连毒也算不上,只是皮肤毛发白化而已。瞎子本来就没啥性命之忧,而且经过这几天的治疗以后,他的肤色已经变得正常,而且瞳孔也已经变成了褐色。只是因为瞎子已经五十多岁了……他那一头已经完全白了的头发想要变黑,估计有点儿困难。 当然了,瞎子被偷袭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白白的算了。 在力所能及的时候,该教训就一定要教训。但人家都已经躲了起来……还有必要这么非揪着不放吗? 所以瞎子也顺势劝了一句,“……小武啊,你看,其实我也没啥大事儿,所以呢,你们也别太计较了。兴许那些人也不是故意要害我的,不然……他们也不会用这种根本就伤不了人的药粉来打我,你们说,是吧?” 南瓜仔捧着饭碗应和了一句,“……是呀!” 众人都没吭声。 南瓜仔一愣。 见众人都没说话,南瓜仔只得捧着碗又低下了头,继续默默地吃饭。 方氏道,“……阿窈啊,小武啊,这事儿能查查,不能查就算了!说起来,当初也是老何非要带着小胖子去人家家门口偷看的。你们想想,要是有人躲在我们家门口偷看,我可是要泼热油的!” 此言一出,瞎子面上有些挂不住,呵呵干笑了几声,说道,“哎,来来来!大家吃菜!” 武俊佑嗯了一声,低头扒饭。 也不知为什么,众人都沉默了下来,没人说话。 吃完饭,武俊佑拉了傅楚窈,向方氏打了个招呼说出去散步消食,就带着傅楚窈离了院子。 傅楚窈自然知道,这是他有话想对她说呢! 两人出了院子,慢慢地朝街角走去。 武俊佑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傅楚窈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引。 呃,到底怎么了啊? 老武这副架式,就说明了他有话想对她说…… 可为什么他还不说呢? 不知不觉,她跟着他走到了一处无人的院墙下。 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此时天色已晚,大约家家户户这时候都在家里吃着晚饭、听着半导体收音机里的新闻联播呢。所以路上鲜少行人,且路灯黯淡。 傅楚窈站在他面前,仰着头儿,好奇地看着他。 她原本肤色白晰细腻,容貌妍丽娇媚,神态娇憨活泼,然而此刻却被路灯所散发出来的微弱温暖的光,给映照得……眼眉间多了几分温柔可亲。 武俊佑不由得有些失神,定定地看着她。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老武就这么站着,看着她,也不说话,而且表情还有点儿冷? 她愈发地不明白地看向他,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浓密又翘楚的睫毛弯弯长长,还随着眨眼的节奏不住地扫呀扫呀……还好像在问,你怎么啦俊佑哥? 武俊佑突然毫无预兆的伸出了手,一把抱住了她! 他强有力的胳膊直接探向了她的后背,迫使她无限靠近他……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主要是,老武他……在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冷酷。 所以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呃,他居然会突然发难! 眼下,她被他紧紧地搂着…… 她的身体与他的身体紧密贴合,并且他那只按在她后背上的手仍然在发力……啊,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难道说,他想把她给揉进他身体里去嘛! 傅楚窈挣扎了起来,不高兴地喊了一声,“……俊佑哥!” 当然了,女孩子是肯定会冲着她喜欢的男人发脾气的,但那也不是真正的生气。 于是她喊的那声“俊佑哥”,尾音被拖得长长的,而且还富含韵味…… 那娇媚婉转的俏语软言让武俊佑失了魂。 他开始喘起了粗气,低下头就含住了她的唇。 傅楚窈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可不依! 这是在外面呢!要是万一被人看到了…… 傅楚窈急了!她要抗议! 但是,她的唇被他咬着在呢…… 到了最后,她的抗议化成了几声软软的、娇娇的唔唔声…… 而她的哼哼声,反倒成了他的助兴药。 对武俊佑来说…… 他已经想了她好久了! 一到暑假,他就火急火燎、千里迢迢地从京城赶到了连城……还没等他喘匀气儿呢,就一众人又慌慌张张地赶到了京城,而现在,为着瞎子的事儿也一连忙了好几天…… 本来就想好好亲近亲近她的,却被生生地憋了这么久! 最后,直到武俊佑觉得有些把控不住了……这才猛地一下子就开了她。 他倚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傅楚窈则也全身无力地靠着墙,面如桃花。 半晌,武俊佑突然说了句,“阿窈,小楼里的那些人……咱们不查了。” 傅楚窈一怔。 ------------ 第四百二十六章老武也有点怪怪的(下) 傅楚窈失神地看武俊佑。 ――他到底在说什么?不会再调查那些躲在大院里偷袭了瞎子的人吗? 可是…… “为什么?”傅楚窈着急地问道。 昨天晚上她才捋清了几种……跟她前世患病有可能的关联猜测,越想就越觉得这些躲在大院里的人,应该跟她前世患病有关! 所以…… 怎么能不查了呢! 傅楚窈急道,“俊佑哥!不成不成!这,这不成……” 诶,可是,她要怎么向他解释,这件事必须要查下去呢? 直接告诉他,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这可不行! 这……死去以后又重活一世,这种事也确实太……匪夷所思。 但是,要让她眼睁睁地放弃……那距离她前世患上怪病仅一步之遥的真相,这做不到! 想了又想,傅楚窈低声说道,“俊佑哥,没关系的……查不出也没关系的。” 听了她的话,武俊佑垂眸看向她。 他还不了解她? 这丫头,口是心非还胆大妄为!而且她主意还正,想做什么就非要做到不可。 所以…… 武俊佑叹了一口气,突然伸出了手,将她拥在怀里。 “阿窈,乖,听话……”他低声说道。 她静静地伏在他怀里,一声也不吭。 她在心里迅速想着,如果老武不管这事儿了……那么,她要怎么处理才比较好? 人手! 对,她需要有人手,一个专业的、会跟踪会侦察的人。 她也不需要这个人去做多么危险的事,只需要帮着她查出这些人的落脚点、以及这个团伙里都有哪些人就好…… 必要的话,她可以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进入这个团伙…… 傅楚窈安静乖巧地伏在武俊佑的怀里,她什么也没说,可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这时,她听到了他低沉而又无奈的声音,“阿窈……别怕,有我在,一切有我。” 傅楚窈一怔。 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底有种说不出口的奇怪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是啊,瞎子这事儿给弄的……确实给了傅楚窈很大的打击,也很震憾。 但她的害怕,当真表现得这么明显? 以及…… 傅楚窈怔怔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武俊佑。 是,她前世凄惨…… 所以重活一世,她要弥补一切!她要跟奶奶好好相处,也要努力赚钱,更要学好医术堂堂正正地做人,以及……她还要好好地跟老武在一起。 正如她今生一直在担心的一个问题……她见到老武的时间,比前世足足提早了十年之久! 所以她在对待老武的时候,一直都小心翼翼的……既有种迫不及待的交付感,又害怕自己太热情,会吓坏了性格清冷的老武。 幸好,幸好…… 幸好老武对她、老武对她…… 这…… 这不对啊! 她看向他的目光里,就掺上了几分疑惑。 前世,可以说是……老武一直追着她的。但到了今生,却是她主动靠近他的。 那么,老武……他真是一个,只要有女孩子接近他,他就会接受的人吗? 当然不是。 否则,他不会拒绝秦慕雅、何湘、甚至是许碧这些女孩。秦、何、许这三个女孩,皆是容貌不俗、性格不同的女孩,特别是秦何二女还一向和他都是旧识,而且论容貌、品学、家世……秦何二女也有强过傅楚窈的地方。 所以,他到底喜欢她傅楚窈什么呢? 就凭着当初他受秦首长的委托,来梁家村这一带找人的时候,与她相处了几天,这就爱上她了? 以及! 前世的他,一直是军人。直到她发病,他才退了伍,日夜陪伴在她的身边…… 但今生,在他来到梁家村之前,他就已经退了伍! 这看似细微的差别…… 傅楚窈的心,突然怦怦狂跳了起来。 按说,她这只重生的小蝴蝶……因为际遇不同,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身边的人。就比如说,她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嫁给了徐耀华。徐耀华娶了别人,田雨秀也嫁了别人…… 但傅楚窈跟重逢前的武俊佑是没有交集的,所以她这只小蝴蝶不可能影响到他。 这也就是说…… 他的变化,由他自己造成。 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提前退伍呢? 好吧…… 就算他退伍是为了考大学,但他退伍的时间是不是抓得太好?七八年九月退伍,然后受秦首长委托出来找人,七九年正月遇到了傅楚窈,六月参加高考? “俊佑哥……” 她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失神地看着他。 他面容冷漠沉静,可看向她的眼睛里却酝酿着炽热的火焰! 傅楚窈扭头,看向了一旁。 巷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行人。 天地间静谥到……似乎只剩下了她和他,两个人。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喃喃地说道,“俊佑哥……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我不能,不能放弃……” 武俊佑已经环抱住了她。 听了她的话,他陡然收紧了双臂,还用他的下巴将她的头顶也给收在了他的怀里。 他用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知道……阿窈,别怕。有我在,你别害怕……一切都交给我。” 傅楚窈陡然睁大了眼。 ------------ 第四百二十七章活着是现在 傅楚窈浑浑噩噩地跟着武俊佑回了家。 家里,大伙儿都挺正常的。 瞎子正坐在搭了塑料薄膜帘的简易“浴室”里浸药浴;南瓜仔坐在小泥炉前,守着煎药;胖子听了方氏的话,白天买了一车蜂窝煤回来,这会儿正与送煤球的人一块儿帮着卸货,已经快忙完了…… 而方氏则坐在院子里,就着院子里的电灯,手里拿着块布料,正飞针走线。 ――胖子太肥,所有的成衣他几乎全部都穿不上。方氏最见不得人衣冠不整,所以只好扯了几尺布回来,准备给胖子赶几身衣裳。当然,最最重要的,就是给她的小孙女儿做几条好看又别致的裙子。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小姑娘就应该要有小姑娘的样子,每天都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对吧! 这会儿见孙女儿和小武回来了,方氏笑了,“你们回来的正好!等把你们何爷爷送上楼,咱们就开西瓜吃!用冷水湃了一下午了……” 瞎子因为在做药浴、还服着药在,所以他得忌口,生冷吃不得、辛辣吃不得、鱼腥吃不得、发物也吃不得…… 而现在是农历六月初,阳历的七月中,正是最热的时候。 此刻听了方氏的话,众人不由自主地就觉得口舌生津…… 瞎子却苦了脸。 这大暑的天气他还要浸药浴!她们倒好,还吃用冷水湃过的西瓜! “我我我……我已经好了!我也吃块西瓜!”瞎子急忙说道。 方氏没理他,吩咐胖子道,“……快去洗了手,把你师傅送上楼去。” 胖子响亮地应了一声,匆匆去洗了手,然后过来服侍着瞎子穿好衣裳,又上了楼。 方氏又吩咐南瓜仔送了药汁上去,还交代南瓜仔要帮着瞎子敷药…… 等到众人都忙完了,方氏这才收好了针线篓子,去后厨取了西瓜、又杀好了,用个托盘端了出来。 众人围坐在院子里吃西瓜。 胖子是个人来疯。 大伙儿都在,也没啥事儿干,他就说起了前几年在林区当护林员的时候,遭遇到的一些奇闻异事。 他性情豪爽,说起那些比如说……在小木屋里睡到半夜突然有人来敲门,还以为是鬼哪!拿着猎枪就出去查看,结果外头空无一人!回到屋里的时候,却发现有个熊瞎子正在小木屋里翻找吃的! 又比如说,他出去巡山的时候遇到一头母狼!狼这种生物,基本都是群居的。发现一只狼……那就意昧着附近很有可能会有一群狼!当时胖子都绝望了,结果那母狼见了他,居然用后肢蹲着,前肢趴在了地上,还冲着他呜呜叫……像人似的,好像在乞求什么一样。 胖子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跟着母狼走了。 结果…… 原来是头狼崽子跌进了一个里面大,口子小,深约两三米的一个深坑里! 最后胖子想尽了办法,才把那狼崽子从坑里给捞了出来。 母狼叼着狼崽子离开了。 但不久以后,胖子的小木屋外头隔三岔五地就会有被粗鲁撕扯下来的一块狍子肉啊、野猪肉啊、半只带毛皮的兔子啊……等等等等。直到秋天,森林里的狼群迁移了,这事儿才算消停…… 傅楚窈捧着西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纵使她……可能发现了些许的蛛丝蚂迹,所以心情格外的激动,可她也不敢贸然肯定…… 而胖子说的那故事,听起来刺激又好玩,以及现在这么好的气氛……傅楚窈也就捧着秀气地吃着,没吭声。 只是,隔上一会儿,她就忍不住要朝武俊佑看去。 他也拿了块西瓜,听胖子说上几句,又吃上几口的…… 傅楚窈又看向了奶奶和南瓜仔。 说真的,前世的她,孤零零的……除了一身的病疼之外,真是一无所有。 哦不,前世她还有老武。 但她又活了啊! 这一次,她不一定再会患病!以及,奶奶也还好好的……现在她还在跟着奶奶学习医术,说不定将来她还有机会去首都医科大学读硕士、读博士! 别说这一世,她一定会生病,就算生了病……她也有把握治好自己! 所以,她干嘛要这么纠结老武他是不是…… 最重要的是,这一世她想要的,亲情和爱情,已然在握了啊! 这么一想,傅楚窈忍不住看看奶奶、又看了看老武,笑了笑,捧着冰冰凉、又甜津津的西瓜吃了起来。 胖子一连说了好几个故事,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西瓜吃完了,武俊佑开了口,“奶奶,我想带着阿窈去一趟晋西。” 此言一出,众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方氏瞬间陷入了怔忡。 而傅楚窈也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老武。 ――去晋西? 他怎么没有提前跟她说呢? 电石火光之间,傅楚窈突然明白了! 老武刚跟她说的,不再调查那些偷袭了瞎子的人……其实并不是不查了,而是……他不希望她插手! 傅楚窈瞬间就明白了。 ――那是他对她的爱护。 他不希望她再出事。 莫名其妙的,傅楚窈就觉得眼眶涩涩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没说话,却看向了奶奶。 方氏沉吟片刻,叹道,“……也好,这一天也迟早要来。” 说着,方氏又道,“你俩先去也好,先租个院子安定下来,我们这边……等你们何爷爷料理好了身子,再一块儿去。” 傅楚窈有些不放心,说道,“奶奶!不如我们一起去……” 胖子不在乎地说道,“阿窈小妹子,你就别担心了!你跟着老武先过去,搞好了落脚点咱们就到了!放心,有我在,奶奶不会有事儿!” 傅楚窈一想,这胖子倒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便犹豫着点了点头。 ------------ 第四百二十八章我死了以后,你呢? 当天夜里,傅楚窈与武俊佑就各自收拾好了行李…… 其实方氏对孙女儿已经很放心了,可想着孙女儿这回是去晋西呢!还是忍不住交代了几句。 只是,方氏也是从没去过晋西,不过只交代了几句“去哪儿都别委屈了自己,反正咱们也不差钱”之类的,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晋西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地方。” 傅楚窈笑了笑,说道,“何爷爷今天是第四天浸药浴了吧?我看他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离儿了,头发虽然白着,但皮肤却已经好了,眼珠也恢复了正常颜色……” 方氏打断了她的话,“最忌讳的就是半路断医!” 傅楚窈掩嘴而笑,“……好嘛,那就算何爷爷再做三天药浴,连着再歇上一天,奶奶你也只是比我们晚四天过去!那还担心什么呢!” 方氏盯着孙女儿看了半日,说道,“……老话都说,女生外向!这家里头的女孩子大了呢,总是有想法的……” 傅楚窈一怔。 “你和小武要好,这我知道!你俩也都是可靠的孩子……唉,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我们过去的老一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是,女孩子还得自重、自爱。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方氏说道。 傅楚窈的脸,顿时烧得通红! 她不依地说道,“奶奶!不如依了古法制了守宫砂出来让我点在手臂上可好?” 方氏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些是唬人的方子!虽然也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能百分之百测出是不是处子……” 说到这儿,方氏叹了一口气,又道,“那些个都是虚的,阿窈,奶奶只是希望……你的对象能够敬重你,永远也别看轻了你……” 傅楚窈点点头,笑道,“奶奶,俊佑哥为人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嘛!” 方氏却突然陷入了怔忡。 半晌,她才说道,“好了早点儿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不是?” 一夜无话。 第二天,众人都早早起来。 傅楚窈洗漱过,就再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她的东西也不多,就是几身换洗衣裳,手腕上戴着一个……奶奶用松紧皮筋和碎花布亲手缝制的发圈绳。 但其实,这些发圈里藏着她用来防身的毫针! 像这样的发圈,奶奶给她做了好几个,而且平时就用来绑头发,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时,南瓜仔已经做好了早饭…… 傅楚窈过去帮着把早餐的稀饭和包子馒头什么的搬出来,又交代南瓜仔要听奶奶的话,要耳聪目明一些、要主动做事情、还要大方一点,不要扭扭捏捏的…… 南瓜仔唯唯诺诺地应了。 傅楚窈见了,长叹了一口气。 跟着众人一块儿用过了早饭以后,武俊佑背了个旅行包,拉着傅楚窈一块儿出了门。 晋西虽然是个众所周知的风景名城,但还是一个小山城。从京城去晋西,得先乘坐火车抵达靖省的省城,然后再坐班车才能抵达。 于是,二人直奔火车站。 到了火车站以后,武俊佑干脆利落地买了两张软卧的车票,带着傅楚窈进了站。 其实傅楚窈也觉得挺奇怪的――在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出门坐火车,大多选择买硬座和硬卧。软卧这种一般是留给机关单位的,没有介绍信,根本就卖不到! 但问题就是,老武他还就真的……每一回买火车票的时候,都像变戏法似的,能拿得出介绍信,也买得到软卧! 两人进了站,傅楚窈见有小贩推着板车在叫卖东西,就买了一袋苹果、一包话梅、一包山楂饼儿、又称了半斤炒瓜子儿,拎上了火车。 武俊佑怕车上无聊,又买了一份报纸。 到了中午时分,火车终于驶动…… 从京城搭乘火车前往靖省省城,大约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路况好、不临时停车的话,明天下午四点多应该能到靖省省城。 而软卧车厢里除了傅楚窈与武俊佑之外,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这样也挺好,清静。 正好…… 她也有话想要对他说。 接下来,傅楚窈就开始指使起了武俊佑。 武俊佑一向都很乐意为她服务…… 她想怎样、他都依着她。 当他按着她的要求,去洗了几个苹果、又打来了开水给她冲泡了好茶水、还把路上要用的、两人的漱口杯子和牙刷、毛巾,以及她刚才在车站里买的一些小零嘴儿什么的,统统都摆放在了软卧车厢里的茶几上。 傅楚窈嗑起了瓜子儿。 她一边嗑瓜子儿,一边盯着武俊佑。 而武俊佑见左右无事,就拿着刚才在车站买的报纸,看了起来。 武俊佑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抬头看向她。 她立刻朝他露出了明媚的笑容,还将几颗用牙嗑出来的瓜子仁递给他。 他笑笑,又摇了摇头,拿着报纸继续看。 傅楚窈继续一边嗑瓜子儿,一边盯着他…… 半晌,她突然来了句,“哎,老武……” 武俊佑应声抬头。 她看着他,笑颜如花。 “我得了怪病,后来……我死在干休所里以后,你呢?”她笑眯眯地问道。 武俊佑的面上仍然还挂着来不及撤去的温柔笑容。 可当他听清楚了她的话以后…… 武俊佑顿时脸白如纸! ------------ 第四百二十九章以后四十年 武俊佑瞬间呆滞。 傅楚窈也不说话,只是笑盈盈地看向他。 包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半晌,武俊佑突然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了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傅楚窈也不挣扎,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 ――既然他没有否认…… 所以,他承认了? 老武他……他也是重生回来的! “当年……我死了以后,你……还好吗?”她轻声说道。 武俊佑苦笑,“还好。” 他说出了这两个字以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话了。 傅楚窈等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吭声,便好奇以问道,“那……我死了以后,你都去哪儿了?咱们以前说过的,要去大行山,要去七梦岩的……” 武俊佑苦笑,“没有。那些地方……我在认识你以前就已经去过了,还有什么好去的?再说了,没有了你,我一个人能去哪儿?去哪儿也觉得没意思。” 顿了一顿,他又道,“当年你走了以后,我……就带着你去了一处清静的地方,我搭了个草棚,与你坟茔相伴,一天到晚的,我哪儿也不想去。我知道你怕孤单、又怕疼、还怕夜里打雷闪电……所以我一直守着你,也没别的事儿干,就是每天和你说说话……” 他的声音低沉、又虚无缥缈。 而他的呢喃低语,却似乎在诉说着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但傅楚窈却怔住了。 武俊佑紧紧地抱着她,轻轻地低声说道,“阿窈你喜欢勿忘我,所以在第一年的时候,我在你坟前种了一丛勿忘我……那种小花的生命力很强。头一年,我刚种下去就活了,还开出了很美的花。” “到了第二年、第三年的时候……那种花儿就发得满山遍野的都是。后来,偶然有人发现了咱们隐居的那个小山谷,就把那山谷叫做紫色之恋山谷。” 说着,武俊佑突然笑了起来。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继续说道,“一到了春天,好多人会去紫色之恋山谷踏青、看花,又以情侣为多。看到了他们,就想……真可惜啊,你活着的时候,我们甚至都没有机会手拉着手,哪怕就是散散步呢?” “我喜欢安静,但你性子活泼又爱热闹。我想,平时就咱们呆在山谷里,你也寂寞的吧?所以春天的时候,有那么多情侣到山谷里来踏青游玩,我想,你一定也是喜欢的,所以我也就没阻止那些人……”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忍着心里酸楚的感觉,含泪笑道,“那你……后来哪儿也没去吗?就留在山里当野人?” 武俊佑眼下头看了她一眼。 他紧紧地抱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守着你……阿窈,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那里真是很美,而且,我可以感觉到你就在我身边……” “白天风吹过竹林哗哗的响声,就像你在轻声哼着歌儿;小溪流淌的声音,就像你在嘻嘻笑;偶尔会有蝴蝶蜻蜓围绕着我……就像你调皮地在我身边闹来闹去……” 说到这儿,武俊佑眼圈一红,声音慢慢变得哽咽―― “阿窈,勿忘我很美。可花儿再美……也不如你。每年春天的时候,我会一次又一次的巡视整个山谷,我总想着,春天到了,勿忘我这么美,你怎么可能不出来看看呢?可我不止一次地在山上跑来跑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你。” “阿窈,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真恨你啊!我终年照料那些花儿,日夜辛苦劳作,它们还懂得回报,每到春天就会开出最美的花儿。唉,草木亦有情,而你,明明就在我身边,却永远也不肯现身……” “后来你病着的时候,不爱拍照。可之前你还没生病的时候……咱们连张合影都没有,我想你,就只能靠回忆。”武俊佑遗憾地说道。 “不过那也没什么……就算没有你的照片,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模样。因为你就在我心里……我常常做梦梦到你呢!我总是梦到你贪吃点心的样子,你假装生气想要我去哄你的样子,你高兴起来拉着我的手向我撒娇的样子……” 傅楚窈心痛如绞。 她闭了闭眼。 两行热泪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淌下。 武俊佑陷入了沉默。 他不吭声……是因为他需要时间来平复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道―― “……四十年啊四十年,阿窈,咱俩在那个紫色之恋山谷里呆了四十年!后来,我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儿……” “那一年,也不知道为什么,满山遍野的勿忘我突然枯死了大半。我琢磨着,那一年也算是风调雨顺,山谷里其他的花草树木都没事儿,偏偏勿忘我死了……我就猜想着,怕是我也快……死了。我不怕,还挺高兴的,心想死了也挺好,这样就能看到你了。” “有一天……白天的时候还挺好的,天气晴好,可半夜突然就下起了大雨,还电闪雷鸣了起来。我想起你一向害怕打雷闪电,就赶紧跑了出去,坐在你的坟前、陪着你。” “结果……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被闪电给击中了吧,我……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然后就晕了过去……朦朦胧胧的,我竟然听到了吹号角的声音!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居然躺在连队宿舍里,而且还年轻了几十岁!” 说到这儿,武俊佑突然低下头,又吻了吻她的额角,笑了起来,“……阿窈,我刚醒过来看时候,真是被吓一跳!后来过了好久才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已经是过来人,知道以后的几十年都是和平年代,国家不会有战争了……所以,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我毫不犹豫递交了退伍申请……以及,我必须要尽早找到你!阿窈,我不能让你再嫁给别人了!” 说到这儿,他再次将环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 傅楚窈一怔,垂下了眼眸。 武俊佑继续说道,“正好那时,秦首长委托我去苍云省找人,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因为我知道,你的老家应该也在那一带,但问题就是,前世的咱们是十年以后才相遇的……而在前世我们相遇的时候,梁家村早就已经被并入了潘家坳……而且那时候这村子也不叫梁家村……” “所以,我虽然知道你应该就在那一带,却怎么也找不到你。我急得不行……因为算起来,距离你嫁给徐耀华那个混蛋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 “没想到……我突然就在梁家村遇到了你!阿窈,你肯定不知道,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控制住自己!可我又害怕……要是我当时就上前抱住你的话,肯定会吓坏了你……” 傅楚窈“卟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当她第一次看到年青的老武时,也是这种感觉…… ――她惊诧万分!恨不得直接就朝他扑过去!但又自己突兀的举止吓坏了他…… 天知道她忍得多辛苦!!! 傅楚窈笑着笑着,却又哭了起来。 接下来,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的、一大颗一大颗地盈出了眼眶,又顺着面庞往下淌。 武俊佑也含泪笑了起来。 他伸出生有茧子的拇指,轻轻地替她拭去了眼泪。 然后,他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要怪就也怪我太长命……你走了以后,我居然还活了四十年……要是我早知道,死后可以重生的话,我肯定会早点儿了断自己……” 闻言,傅楚窈一惊! 她窝在他的怀里,却立刻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胡说!幸好你是寿正终寝的,不然……你遇到的可能就是另外一个不认识你的我了!”她呜咽着说道。 她那温暖干燥而又细嫩柔软的手心捂着他的嘴,令他感受到了她的温暖与柔软。 他就势吻向了她的手心。 傅楚窈连忙收回了手,一张俏脸儿变成了绯红色。 武俊佑笑了起来,“寿正终寝?但看起来……我可是被雷给劈死的呢!不是有人说,做尽了坏事才会遭五雷轰顶么?” “胡说八道!那是你修道有成,所以渡劫成功!”傅楚窈含着眼泪嗔怪道。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 第四百三十章更委屈 傅楚窈窝在武俊佑的怀里,一动也不想动。 她的心情有点激荡。 老实讲,她也知道……在跟老武的这段感情里,她是把自己的地位放到了卑微里。 原因无它。 前世,她是爱他的,并且这感情一直延续到现在。 但在这之前,她不知道老武也回来了……所以她一直以为,今生的老武,根本不懂得她与他的前缘。 于是她小心翼翼……想坚强,却又害怕他有想法;想不遗余力地喜欢他,又怕他觉得她不自重…… 她没有想到,老武也是重生的! 更想不到……前世她死了以后,他居然守着她的坟茔过了整整四十年! ――那就是他的一生啊! 傅楚窈忍不住回想起了前世。 前世,她认识他的时候,她二十五岁,他三十二岁。两人因一场意外而邂逅,后来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她的邻居……变成了他。那时候,他还是个军官,只有周末会回来。 一到周末,他总会过来敲她的门,借油、借盐、借葱的……反正总有理由。而且他还总是莫名其妙地多出两张电影票,说是部队发的…… 当时她还没跟徐耀华离婚,但早已跟他势同水火,并且独居一寓。老武这样对她,她当然知道他的心意。 所以她拒绝了无数次。 当他知道她是有丈夫的女人以后,也曾经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但他始终没有搬走,周末的时候也会回来,只是不再找理由敲她的门了…… 后来,傅楚窈下定决心跟徐耀华离了婚,彻底结束了那场……无人胜诉的鸡肋婚姻,而且还因为某些原因,她不声不响地搬离了那处公寓。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 她刚刚才安顿好,隔壁的邻居居然又变成了老武? 傅楚窈有些啼笑皆非。 而且,他还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下她,为什么搬家也不见她爱人来? 她大大方方地告诉他,她已经离婚了。 然后,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狂喜…… 傅楚窈也有些忍俊不禁。 老实讲,她也考虑过武俊佑这个人。 可是,当时的他,虽然才三十几岁,在部队里却已经是个大校了。傅楚窈听好多人说过,现在这个和平年代,军人想挣军功是多么的不容易,而老武才三十几岁就能当上大校,要是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当上国家最年轻的将军了吧? 所以,她又打起了退堂鼓。 ――毕竟她是个离过婚的农村女人,又没有文化,怎么配得上他? 老武三番四次地向她暗示过…… 而她,就三番四次地拒绝。 到后来,老武也不敢再在她面前说些什么了…… 他怕她生气。 再后来……她生了病。 刚开始她一直发烧,烧得整个人晕晕沉沉的,五脏六腑就跟被烤熟了似的。后来,她的体表慢慢发生了变化,皮肤渐渐失去了颜色,头发也慢慢变得雪白…… 老武向部队提出了辞职。 从此以后,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带着她到处求医、治疗。 但最终…… 所有的医院和医生都对她的病无可奈何。 无奈之下,老武带着她回到了桐家市的干休所,安排她在那儿住院治疗…… 在他的陪伴下,她活了五年,最终不堪病痛的折磨,撒手人寰。 如果说,老武后来又陪着她的坟茔过了四十年的话……那到他死的那一年,就是八十二岁了。 老武在三十二岁的时候认识了她,在后来的五年里,他只能在周末的时候,见上她一面;再往后数五年,他倒是可以跟她日夜相处了……可她又生了病。 再到后来她死了…… 他居然守了她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 回忆到了这儿,傅楚窈忍不住……努力地往武俊佑的怀里缩了缩,将自己的喷涌而出的眼泪尽数揩在了他的衣襟之上。 ――今生,在两个人的感情里,她把自己放到了卑微的地位;却不曾想……老武只有比她更害怕失去……恐怕在他心里,只要她能活着就好,至于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被他放弃吧? 武俊佑抚着她的后胸勺,低声叹息着。 傅楚窈泣道,“……你这大坏蛋!咱们在梁家村后山的时候,你,你你……那时候你心里肯定得意的很吧?” 武俊佑一愣。 他突然笑了起来。 她窝在他怀里,听到了从他胸膛深处传来的闷笑声音! 傅楚窈不禁又羞又气,就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臂膀。 “啊!” 她低呼了一声…… ――他手臂上全是硬绑绑的健子肉,她掐不动! 傅楚窈眼泪汪汪的,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武俊佑笑了好一会儿,突然低下头,对着她认真说道,“……我喜欢现在的你,胆大够大。以前的你……虽然也很好,但是……总不能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 “阿窈,我喜欢你像现在这样……要什么、不要什么,都让我明明白白的知道。别让我费心思猜,我怕我猜错;也别让我等,我怕会错过……更加不要什么都无所谓,因为你是我最在乎的人……”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傅楚窈心中感动。 可她却抬起头,故作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说道,“哼,看我心情了!” 武俊佑低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傅楚窈问出了一个……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她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俊佑哥,前世你遇到我的时候,你都已经三十二岁了,你……以前一直都没有处过对象吗?”她好奇地问道。 ------------ 第四百三十一章查票查票! 武俊佑看着古灵精怪的傅楚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只得老实答道,“以前,秦首长确实希望我能娶了秦慕雅。但我跟秦慕雅是真不对付……而且何潇还挺喜欢她的,所以我就找机会援藏去了,一去去了八年。” “等我回来的时候,秦慕雅和何潇的儿子都已经五六岁了!何湘嘛,她也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了程铮……” “我回到京城以后,先休了一段时间的假。休假的时候……我遇到了你,然后我就申请工作调动,去了苍云军区……” 傅楚窈歪着头看向他,“那,前世你喜欢我什么了?明明我就没什么文化……” ――她知晓他的情深,问他喜欢她什么,原本有点沾沾自喜的。可问到后一句……连她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了起来。 只是,武俊佑奇道,“你……没文化?” “你的字写得那么好、会看古琴谱、会吹洞箫、还识茶艺……怎么能说自己没文化?不是非要上过学堂的人,才是有文化的人。” “当然有没有文化,这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你跟我一样,没有亲人。可你又跟我不一样,因为……大多数人孤家寡人都很随便的,吃饭穿衣不讲究,但你不一样……” “即使只有你一个人,可你屋子里永远是干干净净的,你也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你的吃穿用度,总是尽自己能力达到最好……阿窈,我认识你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单身汉的日子我过够了。”武俊佑低声说道。 傅楚窈有些面红。 毛笔字、识古琴谱、弹古琴、吹洞箫、茶艺什么的,其实她都不太擅长。只是奶奶去世以后,她又跟徐耀华分居两地……实在是空虚寂寞,只能丰富一下自己的业余生活。 除去这些她在家里喜倒饬的业余爱好之外,她还喜欢短途旅行、以及钻研美食什么的。 只是,前世的她可不像现在这样,奶奶有传授用毫针刺穴防身的法子给她。所以前世的傅楚窈就是想出门旅游,也不敢走太远,最多也就是在省内转悠几天罢了。 反正她也没有正式的工作,手里有钱、又有时间,错峰旅游花费更少、也能更好的体验…… 日子过得舒心,她当然心情愉快。心情愉快,当然就能把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 傅楚窈笑了。 她伸长了颈脖,扬起了下巴,在他下巴处轻轻地吻了一下。 只一下…… 他就低下头,准确地含住了她的唇。 傅楚窈被吓呆了…… 呃,她真不想送羊入虎口好嘛! 可武俊佑又怎么会放过她? 这一番较量…… 直到她昏昏沉沉地败下阵来,他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她。 傅楚窈被迫窝在他怀里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虽然说,老武极具侵略性,可窝在他怀里实在舒服的很……所以傅楚窈也就不想挪动。 她懒懒地看着他,眼珠子一转,问道,“俊佑哥,所以说,你也觉得前世我稀里糊涂的得了那种怪病,跟何爷爷得的病……很有关联吧?那,咱们到晋西去,就是查这事儿?” ――她就不信了!他会真放由这事儿不管!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 武俊佑却道,“咱们就是去晋西看看……嗯,紫色之恋山谷也在晋西附近。” 傅楚窈一怔。 “俊佑哥!”她不满意地嘟嚷了起来。 武俊佑垂下眼眸,没说话。 傅楚窈嗔怪道,“我都已经跟着你来了晋西了,你还瞒着我?俊佑哥,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怕我又患上了前世那种怪病……可是,我是当事人好吧!你、你不能瞒着我!俊佑哥……” 他微微一笑,显现出了嘴角下的酒窝。 她见他始终不肯明讲…… 一着急,她就挣扎着坐起了身,然后双手用力一推! 武俊佑被她给压在了身下。 他挑眉看向她…… 傅楚窈怔了一下,突然俏面飞霞! 他半躺在软卧的床上,上半身靠撑在床上的双肘勉强抬起,一条长腿搭在床沿边的地下,一条长腿半屈着踩在床上。而傅楚窈面朝下,身体几乎是与他的身体贴合,双腿放在他的两腿中间…… 以及,她的双手正好搂住了他的脖子。 呃,这个女上男下的姿势……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武俊佑定定地看着她,不但眯起了眼睛,而且还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傅楚窈的脑海里顿时警铃大作! ――老武的自控力不错……但她也不该如此挑衅! 就当她手忙脚乱地想要从他身上离开的时候…… 他伸出了手,搂住了她的后腰,切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傅楚窈的心…… 顿时狂跳了起来! 她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砰砰!” 有人敲响了软卧包厢的门。 傅楚窈与武俊佑齐齐一愣…… 两个人,一人转头,一人微微抬起上半身,朝门口看去。 软卧的门被人推开,几个穿制服的人站在门口,为首的一人,手里还拿着个夹了不少车票的皮夹子。 “列车长查……” 这人只说了这半句便戛然而止了。 说话之人,正是列车长。 而此刻,捧着票据夹的列车长、以及跟在列车长身后的好几个列车员……见了这间软卧包厢里香艳的一幕之后,人人都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傅楚窈被吓傻了。 倒是武俊佑反应了过来。 他长臂一捞,就把她给提溜到了一边,然后掏出了车票,交给了列车长。 列车长看了武俊佑一眼,将他递过去的两张车票收了,换了两块铁牌给他,然后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在火车上不要搞对象,影响不好……” 说着,列车长收了票据车就离开了。 武俊佑重新关上包厢的门,回头看了一眼。 傅楚窈趴在床上,把自己的头埋在了枕头底下,然后正恨恨地将手攥成了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着床呢!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 第四百三十二章晋西之行(一) 虽然没能“逼问”出武俊佑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但傅楚窈也不会太担心。 ――老武紧张她,就是她最大的王牌啊! 所以她有很多办法可以拷问、逼问他……必要的时候,嗯,让他屈打成招也可以! 但是,这事儿不能在火车上办。 虽然说,软卧的私密性已经很好了,但毕竟门又不能上锁,而且门上还有个带透明玻璃的小窗子……她和老武在包厢里做什么,简直分分钟都能被过路的人看到好嘛! 所以,还是等下了火车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傍晚七点多,列车终于抵达靖省省城火车站。 两人下了车,武俊佑带着她找了家招待所住了下来,然后又在招待所门口的小饭馆里吃了饭。 吃完饭,他把她送回招待所的房间里,然后就出门了。 傅楚窈本来想再磨一磨武俊佑的…… 可老武出去没回来,她等了一会儿有点儿不耐烦了,索性去了招待所里的公共浴室里,洗了头又洗了澡。回到房间里继续等吧,可等了一会儿又觉得困了……最她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结果,她一觉睡到了大天光! 傅楚窈睁开眼…… 招待所的房间里有两张不大的床,她睡了一张床……而且这一觉睡得如此酣甜,所以说,老武肯定没有半夜骚扰她。 换句话说…… 嗯,老武昨晚上肯定睡隔壁那张床了。 傅楚窈躺在床上眨了眨眼。 可是,对面床被收拾得好整齐啊!就好像……老武他根本就没有回来睡过一样?被子被叠成了豆腐块,而且床上的床单也被捋得平平整整的。 难道说,他昨晚没回来? 但转念一想,老武前世今生都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兵,所以他应该还是很受影响的……比如说,当兵的都喜欢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傅楚窈嘟着嘴儿从自己的被窝里爬了出来,然后爬上了他睡过的床。 她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然后还滚了滚…… 嗯,她闻到了他的味道! 所以说,他昨天晚上回来睡了觉,但是一大早又出去了? “咔嚓。” 傅楚窈听到了有人拿着钥匙开门锁的声音。 武俊佑推开门,看到他的小姑娘穿着粉色小碎花的睡衣,正趴在他的床上,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正如她了解他那样,他也太了解她…… 所以,她的那点儿小心思,他还猜不出? 武俊佑反手关上了门,走到了床边,扬起巴掌,“啪”的一声就拍在了她浑圆挺翘的俏臀上! 傅楚窈一呆。 “俊佑哥!”她赶紧起来、坐正,把自己的小屁屁给藏了起来,这才冲着他嘟起了嘴儿,不高兴地说道,“这一大早的你上哪儿去了?还有,昨晚上你几点回来的啊……这早出晚归的,都干嘛去了?” “乖,快起来洗脸刷牙了,咱们今天还得赶路。”他一边说,一边弯着腰,三下两下地把她睡过的床给收拾好了,还将她睡过的被子也给叠出了一个方正整齐的豆腐块。 给她整理好床铺,他又过去收拾行李去了。 傅楚窈生气他又不正面回答她的话…… 于是,她又爬到了他刚刚才整理好的床上,抱着枕头滚过来……再滚过去。 武俊佑转过头,看着她稚气的举动,不由得哑然失笑。 “想知道我昨晚干嘛去了……你倒是起来啊!呆会儿出了门你就知道了。”他笑道。 听了他的话,她连忙起来了,拿了脸盆、毛巾、漱口杯,以及奶奶用中药粉和香皂给她调好的洁面膏,还有外头穿的衣裳,急急忙忙地去了外头的公共浴室洗漱去了。 不多时她洗漱好了,也换好了衣服,就抱着脸盆和睡衣回来了。 武俊佑把她拿回来的东西给打包好,又把两人的行李也收好,就牵着她的手一块儿下了楼,却办了退房手续。 出了招待所,傅楚窈不住地东张配西望…… 直到他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一辆半旧的上海牌轿车的跟前。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辆半旧的小汽车。 武俊佑笑着上前,用车钥匙开了车门,将两人的行李放进了车后座。 “上车,先带你吃早饭去!”他还帮她拉开了副驾座的车门。 傅楚窈惊喜地说道,“……俊佑哥,你哪儿来弄来的车子?” 什么时候都是自己有车比较方便…… 特别是,在这个靠列车、班车为出行交通工具的时代里,几乎就没有正点抵达的、真正准时过的!除去准点这个问题之外,想去哪儿、或是半路上想停车做点儿什么的时候……自己有车,那可就是太方便啦! 看着她惊喜的样子,武俊佑笑了起来,“昨晚上买的,车子旧了,还有点儿问题,所以挺便宜。不过,昨晚上我已经修好了,油缸也加满了……来,上车。” 傅楚窈高兴得要命! 其实在京城的时候,老武也有车,而且还是一辆很威风的吉普车。 但现在老武能想办法搞到一辆车,对于出门在外的她们来说,简直不要太方便啊! 当下,她就着他的服侍,坐上了副驾座。 这辆车是小汽车,底盘比老武原来的那辆吉普车底,所以视觉也不如坐在吉普车上来得开阔…… 但傅楚窈还是很高兴。 她坐在车上,一会儿东瞅瞅、一会西望望的…… 武俊佑上了车,启动了车子,带着她朝着晋西的方向驶去。 ------------ 第四百三十三章晋西之行(二) 武俊佑有了车,这就大大的方便了两人的行程。 接下来,他开车载着她,两人先是找了家小馆子,美美地吃了一顿老火砂罐煨汤的米粉,然后又买了不少吃的,干粮、水果、零嘴儿都有…… 其间,武俊佑还开车去了新华书店,买了两份地图,一份是靖省地图、一份是晋西地图。 跟着,两人就踏上了前往晋西的道路。 中午时分,武俊佑在公路边找了家加油站加汽油,然后顺便停下来,与傅楚窈一块儿分吃了些干粮和水果。 到了下午,武俊佑示意傅楚窈下车。 傅楚窈乖乖下了车。 可是,她却看着附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地方,皱起了眉头。 武俊佑已经拿好了行李、又锁好了车,还牵着她的手朝前走去。 她跟着他、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 “俊佑哥,晋西不通路嘛,我们要靠走的过去?”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他拉着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武俊佑带着她往路边的小山坡上走。 走了好一会儿,他们就进入了一片树林。 傅楚窈有些担心。 现在都已经下午五点多了……看老武这架势,难道后面她要跟着他一直往山上走?在山上走夜路,可不是件好事。以前在谷仓山的时候她不怕,那是因为她熟悉那儿……但现在,她和他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啊! 她忍不住开口说道,“俊佑哥……” 武俊佑打断了她的话,“别怕,这儿我熟悉。咱们今天就在山谷里过夜。” 听到他说出“山谷”二字,傅楚窈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说的,是前世他埋了她的地方。 傅楚窈一下子就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他曾经在这里呆了整整四十年之久……难怪他让她别怕呢! 以及,她也有点好奇。 能让他呆了四十年不愿意挪窝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呢? 两人在山里疾行了近一小时,直到六点多钟的时候,他才放缓了脚步。 武俊佑拉着她走了几步,突然伸出手,指向了某个方向,兴奋地说道,“……阿窈,你看!” 闻言,傅楚窈定睛一看。 她张大了嘴。 天哪…… 这世上,还真有像仙境一样的地方! 群山环绕之间有一大片平坦的、开阔的低洼之地,这片洼地的中心高高隆起,四周有细细的小溪环绕。洼地之上,外沿俱是绿茵茵的草地,中间地带有高耸的树木。 看起来,中心那块被细细白白的溪水所隔出来的椭圆型洼地,倒像极了一颗绿色的明珠! 武俊佑看着她,笑问,“喜欢么?” 傅楚窈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笑着看向他,说道,“俊佑哥!好久都去山里玩了!” 说着,她张开了双臂,朝着山坡下狂跑而去。 “哈哈哈哈哈……俊佑哥你来追我!” 她快活地叫喊了起来。 武俊佑站在原地,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突然觉得眼眶湿润。 他深呼吸,将鼻头的酸楚压下,朝着她急急地追了过去。 傅楚窈一口气跑到了小溪边。 小溪流清浅透澈,最深处能到人的膝盖那儿,最浅处刚好能没过脚背。 她兴冲冲地除了鞋袜,又把裤脚卷到了大腿处,然后摸索着下了水,在小溪里头踩水玩。 武俊佑也过来了。 他把肩上背着的行李放了下来,又去把傅楚窈除下的鞋袜也收好,也脱下了他的鞋袜,还从行李袋里翻出了些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也下了水。 可傅楚窈却眼尖地看到…… 他居然拿出了一个小号的鱼网篓子? “俊佑哥,咱们晚上吃小鱼吗?”她好奇地问道。 武俊佑点头,“你就在这儿玩,我放好了鱼网就过那边去摘点儿野果子过来。”说着,他还朝着那水中岛指了指。 傅楚窈就更加好奇了,“那,咱们晚上是住在这个大岛上吗?” 他摇了摇头,“这儿蛇多,咱们就住那边的山坡上。” 啊?有蛇啊? 傅楚窈最讨厌那种滑溜溜的软体动物了! 但是想了想,她还是说道,“俊佑哥,呆会儿我跟你一块上去!我也上去,看看有没有驱蚊虫和驱蛇的草药……不然,山里的蚊子太可怕啦!” 武俊佑笑了起来。 她踩着水玩了一会儿,等他把鱼网放好了,两人果然就上了水中间的那个大岛。 大约是因为鲜少有人来这儿的缘故,水中岛虽然不大,但树木十分茂盛。 傅楚窈找到了好些常见驱蛇驱蚊的八角莲、半边莲、开口箭、以及艾草等等,一口气采了好多! 而武俊佑则找到了一丛野葡萄,索性连着野葡萄带着枝蔓砍了一大捆下来。 傅楚窈自告奋勇去搬运…… 她搬了好几趟,终于把她自己采摘的草药、老武砍下来的一大丛野葡萄、以及老武拾的一些干柴枯枝什么的,全给搬回了放行李的地方。 接下来,傅楚窈又翻找了一下行李,找出了几个小网兜。 她蹲在地上,很耐心地将野葡萄一串一串地摘下来,用网兜装好了,收了口,放到了小溪里,还搬了几块石头放着,防止整一兜儿都被冲走。 ――这么做,一来是靠溪水的冲洗,将野葡萄冲干净;二来呢,冰凉的山泉水浸着野葡萄,呆会儿就能吃上冰冰凉凉的美味葡萄啦! 接下来,傅楚窈又回到了营地那儿,开始处理起她的采回来的那些草药。 首先要把这些草药揉出汁水,再随意散在周围;其次,还要焚烧一部分的草药,以加大药草的气味儿……蛇和蚊虫都不爱这种气味,多半是会避开的。 忙好了这一切,天已经快黑了。 想着行李里还有些没吃完的包子和馒头什么的……就算捕不到鱼吃,吃点儿野葡萄和干粮,应该也能应付。 这时,武俊佑终于过来了。 傅楚窈蹲在地上,打开了行李包准备找火柴来生火…… 见他过来了,她抬起头看着他,还冲他一笑。 她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 第四百三十四章晋西之行(三) 此时天色将晚。 野外的光线很微弱…… 傅楚窈蹲在地上,见武俊佑正朝着她走来。 而他的身后,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长长条、而且还随着他走路的姿势正一荡一荡的…… 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 蛇??? 蛇啊!!! 她一下子就如临大敌!并且还飞快地跳到了一边,喊了一声,“……俊佑哥!蛇!蛇……” 武俊佑连忙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死蛇,是死的!” 死蛇? 傅楚窈有些疑惑。 果然,武俊佑从身后拿出了一条……跟他的手腕差不多粗细的,已经被剥皮开膛破好的洁白的蛇肉! 好长一条!看着至少也有三米长! 傅楚窈虽然很讨厌蛇,但已经杀好了、还剥了皮的蛇……至少看起来没那么恶心。 她盯着那条白花花的蛇肉,脆生生地说道,“俊佑哥,咱们怎么吃啊?我不吃生肉。” 武俊佑笑道,“蛇肉烤着吃,小鱼儿煎着吃……你去把刚才咱们放下的鱼网给收了,我来生火。” 傅楚窈应了一声,转身朝着小溪走了过去,去把先前武俊佑放在水里的那个鱼网给收了。 出乎意料的是…… 这小溪看起来浅浅的,出产这么丰富吗? 不大的小鱼网笼子里,居然已经装满了鱼??? 目测最大的一条怕是有一斤多重,还有两三条也有巴掌大,剩下的就都是些只有半指长的小鱼儿了。 傅楚窈拎着沉沉的鱼网篓子,喜滋滋地往回走。 但她也觉得挺奇怪的…… 这大鱼还能说烤着吃,那小鱼呢?大多数都是半指长的小鱼儿啊,那要怎么吃啊? 她把装满了鱼的鱼网篓子随手扔在了草地上,就跑回了露营地。 武俊佑已经生起了篝火。 他用小刀削尖了枝蔓,将蛇肉串在了枝蔓上,开始了烧烤。 蛇肉质地鲜嫩,烤了没一会儿就熟了。 营地里弥漫起浓郁的肉香气。 傅楚窈走了过来,乖乖坐在武俊佑的身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被架在篝火上的烤肉,腰杆儿挺得直直的。 看着她像小狗一样乖乖等食的模样儿,武俊佑哑然失笑。 他将一串烤好的蛇肉递给她,又交代道,“饭盒旁有盐末,吃的时候洒一丁点儿就好。” 傅楚窈看着被烧得金黄、表面微微有些焦脆的蛇肉,不住地舔嘴唇。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烤蛇肉,洒了些盐末上去,又吹了吹,然后咬了一口…… 嗯,蛇肉脆卜卜的,表皮更是松脆! 好好吃! 她一口气吃了两串蛇肉…… 武俊佑再递给她的时候,她摇头不肯吃了。 哎,太好奇那鱼要怎么吃了。 她得留点儿肚子! 武俊佑将剩下的烤蛇肉吃完,舔了舔嘴唇,拿着小刀和铝饭盒去了小溪边。 傅楚窈想了想,从火堆里捡了支烧得正旺的柴火,也跟了过去。 这时,被她扔在草地里的那一网袋鱼已经死得七七八八。 老武把大鱼杀好、刮鳞、剖好;小鱼就直接破肚、洗好……他在忙,她就举着火把在一旁守着他,津津有味地看着。 等他忙完了,两人又回到了篝火旁。 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那几条大鱼被老武用藤枝串过,教她拿着烤了起来。 而小鱼儿呢,就被他直接放在了铝制饭盒里,而且还把小鱼儿一只一只地平放在饭盒底,再把饭盒放在篝火旁。 傅楚窈一会儿盯着自己手里的烤鱼,一会又看看老武饭盒里的小鱼儿…… 没过多久,她把大鱼烤得差不多了,而老武也用藤条把铝饭盒里的小鱼儿给全部翻了个个儿! 小鱼儿几乎没啥脂肪。 但不代表完全没有脂肪。 很快,平铺在饭盒底部的小鱼儿就开始缩水、变得焦脆了起来。 最后,傅楚窈吃到了嫩嫩的烤大鱼,还有被煎得焦焦脆脆、入口即化的小鱼儿…… 她饭量也不大,就是贪嘴儿。 吃了半边烤鱼和七八个金黄焦脆的小鱼儿以后,傅楚窈再也吃不下了。 然后她又想起来,小溪里还泡着一网兜的野葡萄呢! 傅楚窈赶紧跑去小溪边,洗净了手,然后将那一网兜的野葡萄给拿了回来。 野葡萄酸酸甜甜的,好吃是很好吃,就是籽儿太多。 她坐在草地上,靠在武俊佑的身边,仰着头一边看着繁星密布的星空,一边有一颗没一颗地吃着野葡萄。 不得不说…… 这个年代的夜空还真是漂亮! 没有重工业的污染,空气能见度极高。所以深邃幽蓝的夜空中布满了晶莹璀璨的星子,扑闪扑闪的,甚是可爱。 “俊佑哥,这里好美啊……难怪你能在这儿一呆就是四十年……”傅楚窈低声叹道。 武俊佑低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的。” “喜欢呢!”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道,“俊佑哥,以后等咱们老了……就回这里来养老,好不好?” 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又说道,“咱们约好……如果将来发生了什么意外,我找不到你,或者你找不到我的话……那我们就到这里来等对方,好不好?先到先等……” 听了她的话,武俊佑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瞎说什么?我们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不会!!!而且,我也不会找不到你……傅楚窈,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见他有些生气,傅楚窈抿嘴儿一笑,解释道,“我就是这么说说。” “说说也不行。”他认真答道。 ------------ 第四百三十五章晋西之行(四) 山里气温低。 但武俊佑燃了一堆篝火……傅楚窈被他紧紧地抱着,虽然两人都席地而眠,可她觉得很舒服,甚至很快就睡着了。 她只知道,这一觉可睡得真是舒服! 一夜无话。 当傅楚窈醒来时,尚末睁眼,她就听了小溪潺潺流水的声音、鸟儿们悠扬婉转的鸣叫声音、以及微风吹过树梢发生的哗哗的声音…… 接下来,她还闻到了清淡的青草香气、流淌着的小溪所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野花的馥郁花香、以及……食物的香气。 傅楚窈睁开了眼睛。 不远处的篝火仍在燃烧。 被放在篝火旁的铝饭盒里,好像装着水还是什么的,一直在咕噜咕噜的响着,感觉像是在烧开水? 傅楚窈坐起身,四处看看。 老武不在她的身边。 但他也没走远。 他正在不远处慢慢地走,而且手还一扬一扬的,好像在……洒水、或者是洒什么种子? 她打了个呵欠,然后朝着他的方向大喊了一声,“……俊佑哥!” 武俊佑应声回头。 可他只是冲她笑了笑,然后继续他的动作? 傅楚窈在草地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从行李里翻找出自己的洗脸毛巾、牙刷和漱口杯什么的,去小溪那儿洗漱去了。 武俊佑回来了。 他蹲在篝火前忙碌着,看起来像是在做早饭? 傅楚窈洗漱好回来,看到他正在铝饭盒里煮……芋艿块? 芋艿这种东西煮熟了以后,口感很像土豆、红薯,很容易饱腹。 “俊佑哥,刚你干嘛呢?”她顺口问了一句。 他道,“洒了些勿忘我的种子,希望等我们老了、再回到这里的时候,到时候这里会变成紫色勿忘我的海洋。” 傅楚窈一怔,又问,“……你哪儿来的花种子?” 他答,“前天晚上在省城的时候,看到一家卖种子的铺子还没关门,就去买了些……” 武俊佑一边说,一边将已经煮熟了的芋艿用不锈钢勺子给压成了泥。 接下来,他用树枝扒开了火堆,又浅浅地刨了下土…… 傅楚窈惊讶地发现,火堆下居然埋着东西??? 等老武处理好了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那是几条大鱼?这些大鱼都被大叶子层层地包了起来,最外头的几层叶子被泥土所掩埋,脏兮兮又干巴巴的;但随着一层一层的叶子被扯开……最里头的两层叶子居然还有几分新鲜? 等到老武剥开了最里头的一层叶子……已经被热力煨熟的鱼肉就露了出来。 这,这不就是叫化鱼嘛! 傅楚窈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武俊佑手里正在摆弄着的那条鱼,像只乖乖等食的猫儿。 他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武俊佑将最最肥美的一条鱼递过去给她。 “俊佑哥,就这和吃吗?”她接过他接着叶片一块儿包着的鱼,好奇的问道。 他扬眉,“我喂你吃?” “才不要!”她断然拒绝。 哎,她还没吃过这样的鱼吖!要是好吃的话,将来可以让福东记的厨师们试一试呢! 傅楚窈吹了吹烫手的鱼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鱼肉。 她陡然睁大了眼睛! 好、好……好好吃! 这种烹饪方法,可以说是最最简单的处理方法了。但这儿的水质好,鱼也足够新鲜,所以完全没有腥气。但是,鱼肉里混着浓郁的叶片清香,以及老武可能涂了些野葡萄汁在鱼身上……他应该在煨鱼之前还在鱼身上抹了盐末。 所以这鱼肉嫩得不得了! 简直是入口即化……既有恰到好处的咸鲜,又有浓郁的叶片清香,还有着野葡萄的酸甜。 简直不要太好吃好嘛! 傅楚窈捧着那条足有两斤重的叫化鱼,除了鱼尾鱼头和鱼刺之外,将所有的鱼肉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以至于,后来老武让她吃芋艿葡萄泥的时候,她已经饱得根本就吃不下了。 “俊佑哥,咱们吃完早饭就走了么?”她坐在草地上懒洋洋地问道。 武俊佑点点头。 傅楚窈一听,立刻除了鞋袜就站起身! 她把裤脚挽了起来,朝着小溪跑了过去,摸索着下了水以后,就快活地在水里踩来踩去,又捡了好些好看的小石子儿…… 看着活泼好动的她,武俊佑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她也一定会喜欢这里。 前世,他守着她,孤零零地一个人虚渡残生。 但是…… 今生,他终于可以和她在一起! 他可以亲自劳作,种出庄稼粮食给她吃,陪着她观星欣花、游山玩水;她要是嫌山里太闷,他就开车带她出去玩…… 一辈子很长。 但首要任务是得先查清楚她的病…… 一想到前世爱说爱笑性子活泼的她,因为生了怪病,常常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连动一动手指头都会被疼得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子……武俊佑就觉得心疼得不行。 所以今生,阿窈必须是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 他三口两口吃完了煨鱼,把芋艿葡萄泥这种专门为她做的食物也吃了,然后收好了行李,F塌熄了篝火,又拿着铝制饭盒去打了几次水,把火苗彻底浇熄…… 一切收拾妥当,他才朝着还在浅浅溪水里踏水玩得不亦乐乎的傅楚窈招呼了一声。 傅楚窈依依不舍地上了岸,擦干了脚,穿上鞋袜…… 武俊佑背着行李,牵着傅楚窈的手,一步一步朝山谷外走去。 而傅楚窈则一步三回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他走了。 ------------ 第四百三十六章晋西之行(五) 正如之前武俊佑说的那样…… 紫色之恋山谷,其实距离晋西已经不远了。 两人行至山下,取了车。等到武俊佑开车载着傅楚窈来到晋西的时候,也才上午十点左右。 一进晋西,傅楚窈就觉得有些不一样。 这地方……呃,怎么说呢? 傅楚窈去过京城、去过省城……当然了,京城是个再大气不过的地方了。因为地处平原,地势开阔,所以建筑物也大气,高楼大厦多,路也宽。 但晋西这个地方呢…… 它并不大,就是个小县城。路也不宽,大约同向只能走并排走两辆汽车的样子。 可是,跟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是,一进县城,马路就变成了黑色的柏油马路!武俊佑开着车子在公路上行驶,当然是既安静又平稳的。 而除去路面是柏油路之外,这县城的绿化也做得相当好!马路两边是开得正艳的观赏花儿,还有万年青等植物点缀……看着实在很养眼。 最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就在武俊佑开着车子进入晋西县城不久……迎面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旗牌楼凌驾于马路上之上。 那古朴沧桑、饱含岁月斑驳痕迹的牌坊,一看就是留存了百年之久的! 那牌坊上还有几个大字――。 “姜氏春秋、世传书香?”傅楚窈喃喃念道。 ――姜家这么有名的吗? 武俊佑开着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嗯,每隔上一两公里就有个古朴风格的小亭子,小亭子里有些石桌石椅的…… 在八零年代初,拥有这么整洁美丽的市容市貌的城市还真不多见。 傅楚窈欣赏了一下车窗外的风景,越想就越觉得奇怪。 老实讲,城市建设也是在跟着政策走的。 现在国家要大力发展经济,正常说来……地方上应该会争先恐后的出现大批的大企业或是小企业之类的,这无可厚非。 大约要等到二三十年以后,人们普通有了钱,所以对生活质量有要求;再加上国家的扶贫计划……一部分的非农业工业商业的省份与地方才会大力发展旅游业。 但这个觉悟,真要等上几十年才会有的。 所以说,现在这个……这么美丽的晋西县城,是不是美丽过了头?显得这地方领导人的意识有些超前了? 傅楚窈忍不住问道,“俊佑哥,以前……晋西就是这么美的嘛?” 武俊佑皱着眉头说道,“……前世,三十年以后晋西才会变开发成旅游小镇。我重生回来以后,第一时间就回了紫色之恋山谷,也顺便在晋西逗留了一阵子。嗯,就是七八年夏天的时候……那时候晋西还旧旧的。” 傅楚窈皱眉问道,“也就是说,晋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 武俊佑稳握方向盘,淡淡地“嗯”了一声。 傅楚窈想了想,又问,“俊佑哥,前世你怎么就选在晋西附近的紫色之恋山谷了?前世你就查到……我老家在晋西吗?” 他没吭声。 “俊佑哥?”她好奇地又问了一声。 他才淡淡地说道,“……巧合吧!” 傅楚窈嘟着嘴儿看着他。 这时,武俊佑已经开着车儿驶进了城区。 城区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首先,是城里到处铺天盖地的挂着“欢迎各方来宾前来晋西参观游玩”、“姜家大院,古朴古香”、“品古代美食、观古代婚礼,尽在姜家大院”……诸如此类的大红广告横幅语。 其次,可以看出街道两边的房子被特别修缮过。怎么说说……总之,街道两边的房子还是以前的二层楼、三层楼结构,但被简单地加了弯弯翘起的屋檐角,以及窗户都被做成了古时候的那种雕花彩色玻璃窗,以及家家户户的窗下都挂着红灯笼。 这么一来,这小县城确实有了些别致的韵味。 武俊佑开着车在县城转悠了两圈…… 不得不说,有车就是方便! 在城区里转了两圈以后,很快就把这小城的地势给摸清楚了。 晋西跟连城一样,是个不大的小县城。县城里最最繁华的,也就只有一条街道。而且也只有那一条街道被装饰得古朴古香的,其他的地方,大约是些居民生活区和机关事业单位之类的……跟普通的小县城并没有什么两样。 武俊佑驾车转了几圈以后,最后又把车子开回到那条古色古香的大街上,然后找了一家看起来最大、装潢最好的餐厅,把车子停在了门口。 车子停稳,傅楚窈下了车。 一个穿着古代店小二衣服的年青男子过来了。他头上戴着帽子,肩膀上搭了条白毛巾,见了傅楚窈,便热情地打招呼,“姑娘!用饭吗?” 傅楚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 武俊佑停好了车,也过来了。 “公子!姑娘……快进来用饭吧!我们福庆轩啊最近在搞活动……两人同行,饭菜五折!而且我们这儿的饭菜啊,都力求复原!名著红楼梦您读过吗?豆腐皮的包子、胭脂鹅脯……还有刘姥姥进大观园吃的那道茄鲞……我们福庆轩都有啊!” 傅楚窈一听就来劲儿了,“好!那试试!” 小二立刻扬声喊道,“……公子、姑娘来了!”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结果这小二话音一落,立刻从饭店里头出来了两个穿着古装的大姑娘,还朝着傅楚窈与武俊佑做出了“里边儿请”的姿势,嘴里还说道,“客倌里边儿请!” 傅楚窈心想,这架势……还挺有意思的。 “公子、姑娘,您二位是上楼去雅座用饭呢?还是就在一楼大堂呢?”穿古装的女服务员问道。 傅楚窈说道,“我们就在一楼大堂!” ――当然是呆在一楼大堂好了!到时候要是前后左右有食客可以搭话的话……那就更好了! ------------ 第四百三十七章晋西之行(六) 傅楚窈与武俊佑二人被引到了这家古代风格的餐厅里的一楼大堂。 这会儿还早,才上午十一点不到,距离午饭时间还早了点儿,所以一楼大厅里也没啥人儿。也就是东边桌那边坐了个穿黑色对襟衣的年轻男孩,西边桌上有俩年纪大些的老头儿,仅此而已。 傅楚窈与武俊佑找了个居中的位子坐了下来,拿过了菜牌。 呃…… 不得不说,这餐馆里的菜,简直就是天价! 在这个普通小馆子里的一份红烧肉也就买上一块五六角钱的时代里,傅楚窈的福东记里有道招牌菜,叫做冰糖酱卤肘子。这冰糖酱卤肘子的卖价是六块九一份……简直被连城老百姓视为天价。 然而这家叫做福庆轩的餐馆里,酸笋鸡皮汤就卖到了四块六!油盐炒枸杞芽三块九!胭脂鹅脯九块九…… 好吧,即使是之前那个小二说的半价,那也太贵了吧? 不过傅楚窈也无所谓。 老武选择在这个地方用餐,当然不仅仅只是过来用餐那么简单…… 因为还没到就餐时间,所以傅楚窈就没点正餐,点了份糖蒸酥酪、豆腐皮包子和糟鹅掌鸭信这三样儿。 不多时,三样点心就跟着茶水被一块儿送了上来。 糖蒸酥酪是介乎于奶冻与老酸奶之间的一种小吃,带着点儿酒酿味儿,面上洒着葡萄干、白砂糖和枸杞仁。豆腐皮包子么,一碟有四个,豆腐皮像个小口袋似的,里头应该装着不少料儿。糟鹅掌鸭信是卤制的,一份是两只,看起来颜色还挺好看…… 傅楚窈吃了一口糖蒸酥酪,问武俊佑道,“俊佑哥,呆会儿咱们去哪儿玩呢?” 这时候就餐的人并不多,她也无意想要隐瞒,所以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应该是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听到了。 一个站在一旁边服务员听了,连忙介绍,“姑娘、公子,你们是来我们晋西的姜家大院旅游参观的吧?” 傅楚窈立刻冲着那个女服务员点点头,又道,“也不知道怎么个玩法,才是最合适的。” 女服务员立刻娓娓道来―― 晋西的姜家大院是个大型园林建筑……就像个公园似的。里头最大程度复原了一百多年前,本地土豪姜家的大院原貌。然后呢,姜家大院还有很多民俗活动可以参加,比如说,游客可以体验一下织布啦、磨豆子做豆腐和豆浆啦、还能参观婚宴什么的! 而且呢,每个进入姜家大院的游客,都要对山歌! 傅楚窈一听,连忙问道,“……怎么个对法啊,我们是外地人,又不懂得你们这里的山歌是怎么样的。” 女服务员笑道,“你不会对也没关系,这叫三进酒!进大门的时候你不会对山歌,那就喝一碗酒,进二门的时候再对一次山歌,不会对你还喝一碗酒!最后参观完了……还要再对个送别歌,如果你还是不会,那就还要再喝一碗酒!” 说着,女服务员又解释道,“放心放心……那不是什么高度数的酒,就是普通的酒酿,甜甜的……吃了还美容咧!” 傅楚窈笑道,“……那你们本地人会不会对山歌啊?” 女服务员答道,“我们开始也不会对的,反正不会对山歌就是喝酒酿,有什么大不了的啊!然后听久了也会唱她们那个调子,但问题就是,都是花了钱买票进去的。能趁机喝点酒酿多好啊,会对也假装不会对的啦!” 傅楚窈笑了起来。 她吃了一口糖蒸酥酪,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姜家什么来历啊,他家的院子……怎么这么大啊?” 女服务员道,“姑娘啊,你是外地人……可不晓得这姜家可厉害了!我们晋西啊,到现在,半个县城的人都姓姜,另外一半的人就算不姓姜啊,那也跟姜家沾点亲、带点故的……” 女服务员又说了起来―― 姜家祖上十分显赫,出过状元、也出过探花……秀才是代代都有,进士呢,也有好几个。而姜家又喜欢聚族而居,所以祖屋也越来越庞大。 但是到了一百多年前啊,听说有日苯人来屠村,因为看到姜家最大,屋子也气派,就觉得姜家肯定有钱……所以,姜家人被屠了满门,日苯人抢了数不尽的财宝跑了路…… 听到这儿,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她听奶奶说起过姜家的事,当然知道……姜氏一族早就已经分裂成姜家与姜门。当然,在外人的眼里,无论是姜门还是姜家,都是姓姜的。而且,姜家于近百年前被灭了门,这事儿确实是千真万确的。 但问题就是,怎么会传出……姜家被灭门,是日苯人干的呢? 日苯人侵华,那是一九三几年的事儿,当时她的奶奶方氏还是个稚龄女童;可晋西姜家被灭门的时候,她的奶奶方氏还没出生呢! 虽然说,日苯人也很可恶啦! 但是……把这锅甩给日苯人来背,真的合适嘛? 而且这群灭了姜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隐藏在暗处的对手……甚至就是给瞎子、或者给前世的傅楚窈下了毒的人! 所以这事儿一定不能糊弄,非要搞清楚不可。 于是傅楚窈疑惑地问道,“姜家在一百年前被日苯人灭了门呀?一百年前,那就是一八七几年?可是,日苯人不是一九三几年侵的华吗?” 女服务员正要解释…… 但这时,外头的那个男的小二又扬声喊了句什么。 女服务员顾不上傅楚窈了,转身匆匆朝门口走去,接待食客去了。 傅楚窈盯着那女服务员,叹了一口气。 “小娃娃,可不是你这样算的咧!” 临座坐着两位衣着普通的大爷,其中一人笑呵呵地冲着傅楚窈说道。 ------------ 第四百三十八章晋西之行(七) 傅楚窈正愁无处打听姜家的事儿呢,一听临座有人搭话,她转头一看…… 两个衣着普通的老大爷优哉悠哉地坐在临座,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傅楚窈连忙向他们攀谈了起来。 那两个老大爷嘛,人老了,话也多…… 也正好傅楚窈现在有时间浪费,还带着打听的心思。于是,她先扮出了一副对历史十分了解的样子,开始装模作样地反驳起刚才女服务员的话――在一百年前,日苯人还没有侵华的能力好嘛!日苯人是一九三几年才侵的华! 所以,一百年前的姜家,怎么可能被日苯人给灭了门嘛! 这简直就是不尊重历史! 闻言,两个老大爷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啊,你不是要进姜家大院去旅游?你进去了就知道了!那里头有演戏的,明明白白的就说了,姜家是被日苯人给灭了的!所以要讲到误导,那也是他们误导的!” 穿灰衬衣的老大爷摇头叹息了起来,“你这个小丫头啊,还蛮有意思的!我告诉你啊小丫头……当年姜家被灭门的时候,我还听到了咧!那个惨哪……火光冲天!” 听了这话,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坐在一旁的武俊佑也深感意外。 他扫视着那两位老大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灰衬衣老大爷道,“我是一九零六年出生的,今年七十五了……姜家被灭门的那一天啊……” 坐在灰衬衣老大爷的对面的,是个穿白衬衣的大爷。 听了灰衬衣大爷的话,穿白衬衣的大爷用手里拿着的折扇,指着灰衬衣老大爷笑骂,“你不要乱扯啊!姜家出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咧!” 傅楚窈与武俊佑一愣。 灰衬衣老大爷有点下不来台,梗着脖子嚷道,“我三岁就记事了!六岁的时候……我明明记得大宅那边起了火,好厉害的哦!” 白衬衣老大爷摇头道,“那一年,是狗娃点火取暖,烧了一棵树!” 灰衬衣老大爷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那你知道姜家是哪一年出事的?姜家出事的时候,你多大了?” “我当然知道了!”白衬衣老大爷慢悠悠地说道,“……那是一九零零年的冬天!当时距离过年只有几天了!” 灰衬衣老大爷怒道,“那你晓得一九零零年的事?一九零零年……你不也没出生?” “是,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你要是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忘了啊?我的大姑母嫁进了姜家。姜家被灭门的那天,正好我奶奶做寿,大姑母她回娘家给我家老奶奶拜寿……因为这个,她才逃出了一劫啊!”白衬衣老大爷说道。 傅楚窈连忙趁机问道,“……那,知道是谁灭了姜家么?” 白衬衣老大爷摇头,“哪个晓得!听说啊……当时我大姑在家里吃寿宴酒吃醉了,晚上就歇在了娘家,到了半夜时分,突然就听到有人哭喊,大家爬起来一看……哎哟,大宅那边冲天的火光哦!” “大家都起来救火……但是没用啊!那个年代的房子,全是木头的!那火啊……烧了一整夜!最后到了天亮,才被慢慢扑熄了的。唉,死了无数人啊!而且最最可怕是,是姜家好多人到了最后都没有了踪影……怕是烧得化成了灰哦!”说到这儿,白衬衣老大爷唏嘘不已。 这时,灰衣老大爷忍不住插嘴道,“要是姜家人在那个时候全被烧死了的话,那现在是哪个鬼回来的搞的这个姜家大院啊?” 听到这儿,傅楚窈和武俊佑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听灰衣老大爷话里的意思……这姜家大院还不是政府搞的?是、是姜家人搞的?但是……不是说姜家人已经死绝了吗? 傅楚窈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大爷,这姜家大院不是政府搞的旅游项目啊?” 白衬衣老大爷摆手,“不是不是……这是私人搞的!县政府他有经济建设的任务,哪有精力搞这个!” 傅楚窈好奇地问道,“姜家大院的旅游项目,是私人搞的啊!那这个人很有钱哦!他是谁啊?” 白衬衣老大爷说,“听说是姜家的后人吧……好像他们跟政府谈了,把姜家的祖宅地租了下来,修成了大院用来搞旅游……然后多少多少年以后,他们赚够了钱就退出,这个项目就由政府来接手。” “你想想啊,姜家的祖宅就是块废墟、荒地!政府一分钱不花,就是让他们搞几年……以后就白白送给政府!政府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啊!”穿白衬衣的大爷继续说道。 穿灰衬衣的大爷也补充道,“……还不光只是姜家大院咧,就连进城出城的那条马路,还有这条街上的门面装修,都是那一家人出的钱!啧啧……那不是万元户能解决的问题啊!” 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这时,前来用餐的食客明显增多…… 这两位老大爷就起身买了单,相继离开。 傅楚窈想了想,开口喊了武俊佑一声,“俊佑哥,不如……” 武俊佑如石雕一般坐在她的对面,对她说的话恍若不觉。 傅楚窈一怔,看向了武俊佑。 只见武俊佑虽然就坐在她的对面,但他眼眸微沉……看似眼神有些飘,但实际上,他好像是在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临桌上的那个黑衣少年? 傅楚窈想了想,翻开菜谱看了看。 她转过头,扬手喊了声,“……服务员!点菜!” 趁着转头喊了这么一嗓子,她正大光明地看向了坐在她后方的黑衣少年。 也正好,黑衣少年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 傅楚窈又是一怔。 ------------ 第四百三十九章晋西之行(八) 话说傅楚窈假借点菜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她身后的黑衣少年。 只是,她只看了他一眼,愣住了。 这个黑衣少年……呃,怎么说呢,他的装扮、长相和气质都太特别了。 在改革开放初期,人们普遍追求新潮、标新立异的东西……包括服装、发型、打扮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些人会学着半生不熟的港台腔说话、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要带风…… 而这个黑衣少年么…… 他约莫十七八岁,穿一身布衣。 呃,就是那种旧社会里的人穿的布衣,连扣子和扣眼儿都是用布包扣子和布圈做成的那种!他穿了身黑色的对襟布衣,黑色裤子,脚下蹬着白袜子和一双手工缝制的黑色布袜,腰间还绑了条黑色布条当腰带……并且还在腰间处捆了几个,看起来应该是当腰包用的小巧竹篓。 最最奇怪的,是这个黑衣少年的发型。 他的头发,前半段的头发应该被剪短了,但现在又长长了,所以刘海很长,被他捋在了耳后;后半段留着长发,还在脑后还结了一个乱篷篷的小辫子。 按说这少年的长相,有点不伦不类、不男不女的…… 如果他五官俊美的话,可能这身打扮还会有几分仙气。 可问题就是…… 他不但长得浓眉大眼的,而且气质还挺朴实憨厚的。 所以这副打扮,就显得……土得掉渣。 黑衣少年见傅楚窈一直盯着他看,突然冲着她咧嘴一笑。 傅楚窈一怔。 她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时,女服务员匆匆赶到。 猛的跟那黑衣少年打了个照面以后,傅楚窈不好再关注那少年,就大大方方地点了几个菜。 点完菜,傅楚窈又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那边座位上的黑衣少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将空茶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低下头在竹篓里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了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纸放在桌上。 接下来,他站起身,拎起一个旧旧的竹背篓,给背在了背上。 他突然朝傅楚窈看了过来。 傅楚窈冲着他笑了笑,又问,“……你也是来晋西旅游的吗?” 少年想了想,点点头。 “我们也是吖!要不要一起?”她笑眯眯地问道。 少年想了想,又看了看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人……看起来好乖巧的样子,简直跟她家的南瓜仔有得一拼吖! “那……再见!”说着,她还冲着少年挥了挥手。 少年点点头,拿起了一把长柄的黑布雨伞,转身离开了。 傅楚窈笑嘻嘻地转过头…… 老武正怒目看向她。 傅楚窈一怔。 “你冲着他笑!”他控诉道。 傅楚窈呆了半晌,“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俊佑哥……”她冲着他撒起了娇,然后又拿起筷子,挟了块糟鹅掌鸭信里的鸭舌,喂到了武俊佑的嘴边。 武俊佑虽然是生气她冲着别的男人笑,却无法拒绝她的亲近,便张嘴吃了。 傅楚窈笑出了声音。 武俊佑有些忸怩。 好吧,其实阿窈大大方方的,确实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但他还是无法接受……她当着他的面,对别的男性如此和善。 傅楚窈低头,又吃了一口糖蒸酥酪,然后抬头问武俊佑,“俊佑哥,刚那穿黑衣的男孩子……看起来很特别啊!他……他的打扮好老土,身上穿的衣服像是几十年前的人穿的。” 武俊佑的嘴里被她塞了块鸭舌,就只“嗯”了一声。 等他吃完了那块鸭舌,又吐出了碎骨,这才说道,“那人是个高手。” “高手?什么高手?”傅楚窈奇道。 武俊佑认真地说道,“他至少是个武功高手。” 傅楚窈半了呆晌。 “……武功高手?张三丰那种吗?”她奇怪地问道。 武俊佑有些无奈,“那种江湖大侠只在里出现,现实里怎么可能有?” “那……”傅楚窈有些懵了。 他解释道,“刚那个穿黑衣的,他的手……肌肉特别发达,手上的青筋很明显。而且他拿杯子喝水的姿势、两只手撑放在桌上的姿势,以及坐下来的时候两条腿放的姿势……每一样都表明了,他已经习惯分分钟进入格斗状态。” 傅楚窈觉得自己有点儿懂了。 但她又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懂。 “俊佑哥,刚我问他,是不是也是来晋西玩的,他还说是呢!而且你看,他还带着雨伞,看起来就是个出远门的样子……那,一个武功高手来到晋西,他来干嘛的?不会也是来找线索的吧?”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武俊佑道,“那谁知道!”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呆会儿咱们先找个招待所安顿下来,然后我去找一找刚跟咱们聊天的那个穿白衬衣的老大爷……我去问问他,看他知不知道当年姜家的事儿。” 傅楚窈一听,顿时来劲了! “好好好!咱们一块儿去……”她兴奋地说道。 武俊佑有些无奈,“你先回招待所休息,我一个人去。” “不要!”傅楚窈顿时不高兴了。 他哄她道,“阿窈乖,听话啊……” “俊佑哥!我不明白!这明明是我的事儿啊!为什么你总想着要瞒住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我身后,还有奶奶和何爷爷支持我呢!为什么你总想撇开我?”她生气地嚷嚷了起来。 ------------ 第四百四十章晋西之行(九) 傅楚窈打定了主意! ――哼,就不管!总之这一次,她非要跟着老武一块儿去调查不可! 她气呼呼的,不吭声了。 武俊佑也聪明地再不提这事儿。 不多时,女服务员上了菜。 一道火腿炖肘子、酒酿清蒸鸭子、胭脂鹅脯,再加上一道枸杞子炒枸杞叶,一道酸笋鸡皮汤…… 这几道菜一上桌,傅楚窈就皱起了眉头。 呃,不是说好了……这是红楼美梦嘛!怎么这么油腻呢?火腿炖肘子倒是可以说,跟她心里想得差不多。 可酒酿鸭子……好吧,就是甜酒酿炖鸭子,她也认了!但为什么有那么厚厚的一层油啊? 以及!!! 胭脂鹅脯就是去了骨头的烧鹅肉? 而且……酸笋鸡皮汤和枸札子炒枸札叶也浸着厚厚的一层油脂! 唉,也不知道是红楼梦里的人物喜食重油盐之菜呢,还是晋西人喜吃重油盐的食物……总之,对着这么一桌子的菜,傅楚窈的筷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武俊佑再了解她不过。 于是,除了那道青菜以外,每一道菜,他都挟了好些,先放进他的碗里,用米饭滚了滚,把菜里的油滚进了米饭里以后,再把已经被吸走了油分的菜挟给她吃。 而那些吸过油的米饭……她不爱吃、怕胖,但对他来说却是无所谓的。 就靠着他的服侍,傅楚窈勉强吃完了一碗饭。 接下来,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武俊佑付了帐,带着她离开了这家餐馆。 两人一块儿上了车,武俊佑开车,带着她在附近转了几圈,最终找了家招待所暂时住了下来。 一进房间门,傅楚窈就一直盯着他…… 武俊佑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要这样看着我……多久?”他笑问。 她嘟着嘴,不高兴地说道,“就看着你!你要是不带我去找那个白衬衣老爷爷……我就盯着你看一辈子!看你带不带我去!” “好,带你去。”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傅楚窈眼睛一亮,“真的?” 他认真点了点头。 “那,什么时候去?”她追问道。 武俊佑道,“总得先安顿下来……咱们先在屋里歇个午觉,然后还得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租个院子下来。奶奶是不爱住招待所的,而且奶奶来了,天天跟着我们在外头吃小馆子……恐怕她也不乐意……” 傅楚窈一想,也对,奶奶确实是个不愿意将就的人。 所以老武说得有道理,她和他还是赶在奶奶她们到来之前,赶紧把院子租好,锅灶准备好…… 可是,这不会是他的推托之辞吧? 是不是他故意找点儿别的事儿来干,然后想要偷偷摸摸地去找那个白衬衫老爷爷呢? 她想了想,问他,“那,你打算去哪儿找那个白衬衣老爷爷?” 武俊佑老实答道,“不知道……” 傅楚窈不相信,眯着眼睛看着他。 他解释道,“本来我就想着,趁着找房子住,多打听打听的……只要人家家里有老人,总能问到些蛛丝蚂迹的。” 闻言,她眼睛一亮! 咦,对哦!这也是个办法呢! “俊佑哥,那,咱们什么时候出门去租院子呢?”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武俊佑失笑,“你先歇午觉,什么时候睡醒了咱们什么时候出门。” 他这么一说,傅楚窈还真觉得有些困了。 她朝他伸出了手,“俊佑哥,你过来陪着我睡……”哼,歇午觉也要扯着他一起!免得他趁歇午觉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找那个穿白衬衣的老爷爷打听情况去了! 武俊佑一向不会拒绝她的亲近。 他笑着过来,伸出手抱住了她。 屋里有两张不大的床。 可两人却非要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紧紧地捱在一起…… 傅楚窈心里有事儿,也没睡多久,也就是打了一会儿的盹儿就醒了。 于是,武俊佑带着她在附近转悠了起来。 本来武俊佑提议,两人分头行动……这样办事效率会更高一点的。 但傅楚窈坚决反对! 所以武俊佑也没说什么,两人手牵着手儿,不住地穿街走巷。 也是两人的运气好。 当天快黑的时候,傅楚窈还真打听到了有人想要出租院子呢! 她连忙央了那位提供信息的大婶儿,还从口袋里摸出了五角钱,递给了那些大婶作为谢礼。 大婶立刻带着她去找了房主,房主又带着那大婶、傅楚窈和武俊佑去看了那空置了一段时间的空院落。 见这院子小了些,但临时住住应该还可以。 傅楚窈爽快地付了定金,又向房主要求,得多添两副床架,煤炉子也要两个;以及,窗帘门帘也得有…… 看在定金的份上,那房主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事情既然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傅楚窈与武俊佑跟着那位中间人大婶儿离开了小院。 走到了巷子口,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又掏出了五块钱,递给了那位大婶,说想拜托她……请她帮忙打扫院子,这五块钱就是辛苦费。 大婶高兴坏了,拼命地拍着胸脯,说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接下来,傅楚窈又笑眯眯地说了句,“婶子,你们这儿的姜家大院,是什么人出钱盖的呀?哎呀,这家人怎么这么有钱!还修路、还把沿街那么多的店铺都给装饰成那样……” 大婶一听,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这事儿你要是问别人,别人还真有可能不知道这翻修了姜家大院的人是谁!但是小妹子啊……今天你可是问对人了!” 傅楚窈心里顿时一喜。 ------------ 第四百四十一章晋西之行(十) 其实傅楚窈也只是抱着一种试试看的心态,想找人打听一下……建设打造出姜家大院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却没想到,那大婶儿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傅楚窈,她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傅楚窈惊喜地问道,“婶子!他们是什么人啊?怎么……那么有钱?” 大婶神神秘秘地说道,“……他们是姜家的后人,听说还是归国华侨哩!要不怎么那么有钱?” 归国华侨? 傅楚窈一怔。 想了想,她又问大婶,“他们真是姜家的后人?归国华侨?那,他们是从哪个国家回来的?” “听说他们是从南洋回来的!”大婶干脆利落地说道。 南洋啊……那,就应该是新加坡、马来西亚一带? “南洋哪个国家啊?”傅楚窈又问。 大婶带着与有荣焉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道,“……美国啊!” 傅楚窈又是一怔。 这,这…… 南洋?美国??? 站在一旁的武俊佑憋住了笑,眼神投向了别处。 傅楚窈呵呵笑了几声,对大婶说道,“那我新租下的那个院子就麻烦大婶了哈……明天下午五点钟我会再过来看看的,谢谢大婶了!” 大婶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吧!” 傅楚窈与武俊佑一块儿离开了巷子。 她嘟着嘴儿抱怨道,“什么嘛!什么南洋……还美国的,这大婶简直就是乱讲嘛!” 武俊佑笑了起来。 “俊佑哥,明天咱们就去那个姜家大院看看吧!至少去看看,问问在那儿工作的人看看,能不能问出姜家大院的主人是谁……”傅楚窈咕哝道。 武俊佑点了点头。 看着天色已经黑了,两人索性先去找了家小馆子坐了下来,点菜吃饭。 老实讲,中午那家专营“红楼美食”的大餐馆,除了价格死贵之外,真没啥优点了……味道也不见得很好,而且还重油重盐的,傅楚窈都没吃饱。 现在两人坐在小馆子里,武俊佑听从了饭馆老板的推荐,点了几个小饭馆老板的拿手菜…… 结果菜一端上来,虽然只是几道家常豆腐、笋干焖五花肉、素炒蘑菇、酸菜蒸粉丝之类的家常菜,但味道实在很好! 傅楚窈一口气吃了两碗饭! 武俊佑就不用说了,刚开始吃的时候他都忍着筷子在,直到傅楚窈吃完了,他才敞开了肚皮,如风卷残云一般,一连吃了五碗饭,还把剩下的菜全给吃完了…… 吃完饭,两人又携手回到了那条……晋西县城里最热闹繁华的古风街道上。 他们在街上略散了一会儿的步。 看得出来,对于晋西本地人来说,姜家大院也是个新奇的所在。 所以在街上闲逛的人们,包括卖水果的、摆小烟摊的……几乎大多数人都在谈论姜家大院。 当然,大伙儿谈论的话题,大多数都是姜家大院里的一些旅游活动和表演节目之类的。什么婚嫁活动里的新娘子好美、三进酒的酒好甜、自磨的米糕饼可以带走云云…… 傅楚窈在街上磨蹭了一会儿,始终没能打听到什么很有用的消息,最后她买了个小西瓜让武俊佑提着,两人回到招待所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起来洗漱了,然后在招待所门口找了家小饭馆,随便吃了点儿早饭。 接下来,傅楚窈坐上了武俊佑淘换回来的那辆二手车……两人按着打听到的、姜家大院的位置找了过去。 姜家大院其实也好找得很。 马路上有路牌指引…… 跟着路牌指引,不大一会儿,武俊佑就开着车子,找到了姜家大院。又按着地面说明,先找到了停车的地方,停了车。 傅楚窈下了车。 眼前的这幢建筑,是红墙绿瓦似的院墙……出入口有一幢像小庙宇似的古风建筑。周围挺空旷的,种植了一些树木和绿色植物。 远远看去,有好些穿着古代衣服的服务员站在入口处维持秩序? 以及,旁边还立着几个牌子,上面写着“文明游览,一人一票”,“请勿随地吐吐痰,违者罚款二十元”,“售票处转右”什么的。 武俊佑朝售票处走去。 傅楚窈跟在他身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儿。 好吧,这姜家大院的外围看起来,环境还是很好的,既然整洁美观、又古意盎然。 但是,呃,要怎么说呢…… 这姜家大院根本就跟个公园差不多嘛,并不是傅楚窈心里想像的那样,真的把个古代大家族聚集的院子给复原了。 可能是因为既不是周末,又是大清早的关系,所以前来这儿参观的人并不多。 除了武俊佑和傅楚窈之外,也就只有另外一对情侣,以及看起来是一家三口、年青的父母带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这么几个人在售票处那儿先后买了门票。 接下来,傅楚窈跟着武俊佑,并其他的游客们拿着买好的门票,去了姜家大院的正门。 但是在正门那儿,有几个穿着古代衣服的几个工作人员正在闲聊―― “哎,你不在药厂上班儿嘛,怎么调到这边来了?药厂工资不是还高些嘛!” “嗨你不知道,在药厂上班儿,工资也就比在这儿看大门贵上五块钱一个月,但是累啊!” “有多累啊?在这看大门,一天要站上七八个小时呢!在药厂上班还能坐着吧?” “还是在这儿好,没人的时候坐一坐也不要紧!” “那你还挺厉害的嘛,想上药厂工作就上药厂,想上这儿工作就上这儿……” “嗯我家祖上跟姜家沾亲带故的……我妈去跟介绍人说了一下,就把我调这儿这来了。说起来,也不是咱厉害,是姜老板厉害,他开了家药厂不说,还开了姜家大院!真是财大气粗!” 听到这儿,傅楚窈一怔。 她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 第四百四十二章晋西之行(十一) 听了那俩工作人员的对话,傅楚窈愣住了。 厂子? 所以,这个神秘的有钱人,不仅仅只是拥有姜家大院这么简单……他居然还在晋西开了个厂子?而且还是家……药厂? 傅楚窈忍不住就想起了前世。 前世,奶奶去世后不久,就有家药厂征走了她家的地……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得到了一笔极为丰厚的征地款。而这笔钱,足以让她衣食无忧地过完一辈子了! 也正因为她得到了这笔钱,这才高姿态地跟徐耀华签下了离婚协议;也正是因为她拥有了这笔钱,后来田雨秀的儿子梁见欢还跑来喊她做妈…… 但傅楚窈万万没有想到,前世她认为一切正常的种种经历,居然很有可能是……别人布的局? 大约是她的脸色太难看,又停住了脚步停滞不行…… 武俊佑担忧地扶住了她,低声问道,“阿窈,你……怎么了?” 这时,跟在他俩身后的游客们,一家三口里的那位孩子妈见到了傅楚窈煞白的脸色、又听到了武俊佑担忧的询问…… 孩子妈立刻问傅楚窈道,“哎,你们怎么了?是不是中了暑?我这儿有药油,自己厂子里生产出来的,挺好用……要不要抹一点儿?” 傅楚窈转头看了那位孩子妈一眼。 普普通通的一个妇女,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左右……她的丈夫正在教育他们那个四五岁的儿子,呆会儿进去了不要随便乱跑什么的…… 傅楚窈虚弱地笑了笑,正要对那孩子妈说不用了…… “哎刘芳?今天你也来逛姜家大院儿?” 穿着古代衣服、站在正门办理检票的工作人员突然冲着孩子妈喊了一声。 傅楚窈一怔。 孩子妈连忙笑着向工作人员打招呼,“哟姜晴?哎,你穿这一身儿我都认不出你了!这么快你就在这儿上班了啊?还习惯嘛?” 工作人员笑道,“还成,反正比在药厂上班儿强!没那和多纪律要求……哎你今天来逛姜家大院儿你还买什么票!有我在呢!” 孩子妈道,“买票是应该的啊,给孩子竖个榜样嘛!” 工作人员又笑,“今天又不是休息天,你怎么跑出来的?” 孩子妈笑道,“上回我不是三班倒吗?今天轮休,就说带孩子来看看……要是休息天我还不想来了呢……” 工作人员立刻夸张地说了起来,“……也就是你们外地人才能受得了三班倒!我真是接受不了……” 傅楚窈没吭声。 不难看出,这个孩子妈,跟之前那个……从姜家药厂转到姜家大院工作的人是认识的。甚至这两人还很有可能是之前一起在姜家药厂工作的同事! 她当机立断,冲着那孩子妈说了声,“大姐,麻烦你……药油借我涂一涂吧!” 孩子妈立刻掏出了一小瓶药油,交给了傅楚窈,又解释道,“抹在太阳穴上,过上一会儿就好了。” 傅楚窈说了声“谢谢”,接过药油一看。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白鱼药油??? 前世到了后来,这牌子的药油几乎占据了同类药油中至少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市场。以及,前世征了傅家在梁家村的那块地的药厂,就是白鱼药厂! 而且,白鱼药厂就是日苯品牌! 一时间,傅楚窈心乱如麻。 如果当家的姜家真是被日苯人给灭了满门,那为什么……现在姜家人又开了一家日资药厂?以及,他们在晋西开药厂,是为了给家乡人民造福、推动就业率和创税收?又搞了这姜家大院出来……只是为了缅怀祖先?弘扬祖先的光辉事迹? 还有,白鱼药厂前世在连城县的梁家村设厂,今生在晋西县设厂……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这边傅楚窈拿着药油瓶子正在胡思乱想着…… 但那一边,站在姜家大院门口的工作人员已经给众人验了票,放了行。 傅楚窈只好勉强镇定了下来,抹了一点儿孩子妈借给她用的药油,然后又盖好了盖子,将药油瓶子递还给孩子妈,还郑重说了声谢谢。 包括傅楚窈、武俊佑在内,还有一对情侣,以及一家三口在内的七人游客小组被穿着古代服装的工作人员给迎进了姜家大院。 带着众人走进院子里的工作人员突然大喊了一声,“贵客到来!请山歌啦!” “来啦……”里头响起了好多女孩子参差不齐的笑声和回答的声音。 很快,就有一群穿红着绿的女孩子们……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 她们都是年轻姑娘,身上都穿着古代的衣服,手里还各自捧着个造型古朴的……也不知是塑料仿制的呢、还是那种真正的青铜的三角酒杯,然后就冲着众人依依呀呀地唱了起来。 游客们都很些激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三进酒吧? 不过,这些姑娘到底在唱啥呢?依依呀呀还含含糊糊的……压根儿就听不清。 陪着游客们充当讲解员的工作人员解释道,“各位游客,面前这些载歌载舞的姑娘们热情如火!每一位想要进入我们姜家大院的游客呢,都必须和我们的姑娘们斗山歌……” “如果你斗得赢呢,姜家大门为你开!如果你斗不过呢,也没关系,喝了我们姜家姑娘酿造的迎客酒,您也可以进……” 工作人员话音未落,游客团里唯一的小男孩就学着这些女孩子们的唱法,大声、并且豪气地呜哩哇啦地唱了起来! 当然,人人都能听说,这小孩就是在呜哩哇啦地乱唱一气。 小孩子是最最天真无邪的,所以众人都笑了。 但不知为什么…… 傅楚窈的心头浮起了奇怪的感觉。 ------------ 第四百四十三章晋西之行(十二) 连个四五岁的小孩子都能看出…… 这些穿着古装的女孩子根本就是在乱唱嘛! 所以傅楚窈越想,就越觉得奇怪。 要说这斗山歌嘛…… 好吧,其实傅楚窈以前也没有接触过斗山歌什么的。但她看过电影刘三姐啊!所以这斗山歌,不就是你先唱一句、然后我来接一句的来吗?谁接不上了,就算谁输? 可是,像眼前这些女孩子们这么含含糊糊的唱法,连个具体的歌词也没有,那怎么对啊? 所以说…… 这不就是摆明着要让客人喝酒嘛! 这时,旁边有几个女孩子笑盈盈地端着托盘过来了。 ――托盘里装着个细长脖子的酒壶,然后还有好多个小型的塑料透明酒杯。 其中一个女孩子小声对众人说道,“这些酒杯都是我们洗过的,干净的……” 另外一个女孩子则在一旁补充道,“这些都是甜酒酿,完全没有度数的,女士也可以喝。不过,小孩子最好不要喝酒哦!” 队伍里的小男孩不高兴地说道,“……我是男子汉!” 小孩子天真的话语再一次逗笑了众人。 女孩们当着游客的面斟了一杯酒…… 这时,举着酒杯“唱山歌”的女孩们终于停止了吟唱,笑嘻嘻地看着游客们。 一个女孩子举起了方才斟满杯的酒水,先问前面那对情侣中的男青年,“公子,能对上山歌嘛?” 男青年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你们……普通话太不标准了,听不懂。” 穿着古装的女孩子爆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工作人员在一旁解说,“对不上山歌就喝酒喽!姑娘们哪,快敬公子一杯啊!” 刚才唱山歌的女孩子纷纷举起了酒杯,冲着那男青年拱了拱手,娇滴滴地喊了一声,“给公子敬酒啦!” 然后,她们将手里的三脚酒杯凑到了嘴边,也不知是真喝了一口还是只是装样子的。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们冲着个男青年娇滴滴地劝酒,大约也没人忍心拒绝。 男青年不好意思,只得接过了塑料酒杯,喝下了杯中酒。 他的对象是个穿短裙的姑娘,见他喝了酒,有点紧张,连声问道,“……是酒嘛?真是酒嘛?厉不厉害?” 男青年咂吧咂吧嘴,说道,“不是酒,是甜的!” 古装女孩子们又笑了起来,“是酒!是甜酒酿,好喝着呢,美容养颜的……” 女青年这才放下了心,也学着她对象的样子,拿着酒杯喝了一口。 接下来就轮到了武俊佑。 傅楚窈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这一进姜家大院,她就觉得怪怪的,所以她不想让他喝酒。 武俊佑回头看了她一眼。 “公子请哪!”工作人员催促了起来。 傅楚窈有些着急。 诶,也不知道老武明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这么多人杵在这儿,她也不好直接说这姜家大院好像有点问题…… 这时,那些漂亮女孩子们也举纷纷起酒杯催促道,“……公子!请!喝!酒!” 武俊佑一言不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皱起了眉头。 他突然“噗”的一声把酒给喷了出来…… “太甜了,不好喝。” 他皱眉说道。 工作人员笑了起来,“这位公子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哪!还有嫌我们的酒不够烈哩……但是没办法啊,我们还要为其他的夫人和姑娘们考虑嘛!” 傅楚窈连忙从斜挎包里找出了手帕,递给了武俊佑,心里地暗自赞了一声“好聪明”。 武俊佑接过了她递去的帕子,又“顺手”把他只喝了一口就喷出来的酒递给了傅楚窈。 然后,他拿着她的手帕胡乱擦了擦嘴。 傅楚窈则打量着他递过来的这半杯残酒。 甜酒酿嘛,其实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酒。 甜酒酿是用糯米发酵出来的,这里只取了甜酒酿里的水,但酒水里还零星飘浮着肥肥白白的糯米粒儿…… 隔得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米酒香气。 天然的米酒本身就是浑浊不清的,会微微有些乳白色。 但是…… 傅楚窈歪着头看了看这杯酒。 好像……这微白浑浊的液体之中,居然还带着点儿微微的桔红色? 傅楚窈看着那残酒的颜色,心里一动。 这时,工作人员又冲着傅楚窈说道,“姑娘,你能对得上山歌不?” 傅楚窈将那半杯残酒还给了那些古装姑娘们,又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工作人员又道,“对不上山歌那就要喝……” 傅楚窈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我今天有点中暑了,能不喝吗?” 工作人员一愣。 旁边有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不要紧的啊,这种酒喝了也没关系的……”,“这不是酒是甜酒酿,补身体的”,“就是,管他是谁呢,进了我们姜家大院,都是要喝迎客酒的哩!” “我怕我喝了酒以后会晕倒!”傅楚窈干脆利落地说道。 工作人员听了,顿时有些犹豫。 这时,站在傅楚窈身后的孩子妈劝那个工作人员,“姜晴,你别勉强她了。她是真的不舒服,刚才还找我借了药油呢……你不要硬劝她喝酒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也不好。” 那名叫姜晴的工作人员一听,便说道,“那算了,下一位吧!” 傅楚窈跟着武俊佑走到了前面那对情侣的身边…… 那一边,一家三口里的小孩子闹着要吃酒,但工作人员不让……孩子妈和孩子爸连忙劝解了起来……简直闹成了一团。 而在这一边,傅楚窈却可以敏锐地感觉到,那些穿着古装、刚才想劝傅楚窈喝酒却没能得逞的女孩子正聚在一块儿,不但冲着自己指指点点、而且还叽叽喳喳的? 傅楚窈凝神细听。 只听到这些女孩子们说道―― “哎呀怎么可以有客人进大院不喝酒的嘛!要是被上面知道了,这个月我们又要被扣奖金!” “这个工作人员是谁啊?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吧?” “但是人家病了难道你按着人家硬灌酒啊!” “你们懂什么,上次也是有个老人进了院子没喝酒,然后我们都被扣了钱哩!” “算了那个男的好凶啊,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要是被人查出来,我们就说是姜晴同意的……”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 第四百四十四章晋西之行(十三) 傅楚窈虽然觉得这姜家大院处处都透出了古怪…… 但她也没空计较。 她心中正着急呢! ――刚才老武喝了酒!!! 于是,傅楚窈看似亲热地抱住了武俊佑的胳膊…… 武俊佑低下头看着她,眼神中有些不明所以。 傅楚窈掐住了他手臂上的几个穴位,又仰起了脸儿,朝他露出了笑容。 这一幕看起来…… 就像是个恋爱中的小女孩在向她的男朋友撒娇似的。 但实际上,傅楚窈却冲着武俊佑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武俊佑一听就明白了。 ――她说的那几句话,是瞎子所授的、关于移经转穴之法中的几句口诀。 他眼中的诧异神色一闪而过。 接下来,武俊佑含笑伸出手,摸了摸傅楚窈的脸儿。 若是有人注意他俩,这一幕看起来……就是女朋友撒娇了、生气了;然后男朋友摸了摸她的小脸儿,劝了几句的样子。 实际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傅楚窈的帮助下,运了气,完成了瞎子所授的那套技法。 武俊佑朝她笑了笑。 这时,那一家三口……除了小孩子之外,夫妻俩都喝过了迎客酒。 小男孩没有如愿喝到酒,哭得眼泪汪汪的。他爸爸在一旁保证,说会给他买把木剑…… 接下来,那个名叫姜晴的女工作人员就领着众人走进了姜家大院。 古代的宅子都是一进、二进、三进……这样的。 刚才对山歌、喝迎客酒的地方,应该是一进;二进是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的墙上,挂着好多展示古代生活用具的照片什么的。 姜晴手里拿着个扩音喇叭,对这七位游客说道,“……我们姜家的老祖宗啊,在过去是很显赫的!唐朝时就出过状元,宋朝的时候出过探花,还有……” 走廊并不是密封的。 透过青砖砌成的镂空花格处往外看……可以看到走廊的外面是个大花园? 于是,傅楚窈拉着武俊佑走到了前面,然后探头探脑地进入了花园。 见四周无人,她连忙又轻又快地对武俊佑说道,“……刚你喝的酒里,有怪味儿吗?” 武俊佑想了想,说道,“没有。” 傅楚窈道,“……我闻到了马钱子的味道。” 武俊佑不熟药性,便低头看着她。 “马钱子有微毒……”她轻声说道。 他眉头一皱。 ――难怪这些人不让小孩子喝呢! 可是…… 武俊佑低声问道,“马钱子的毒性很吗?会不会死人?” 傅楚窈摇头。 马钱子虽有毒性,但只要不是大剂量的吃,不会有事。 所以,问题就是……为什么这些人会劝人喝下浸泡过马钱子的酒呢? 要知道,来这儿参观的人,那可是五湖四海全都有的……他们这么做,总应该有针对的人群吧? 想到这儿,傅楚窈突然一惊! 她抬起头看向了武俊佑…… 正好武俊佑的眼里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这时,姜晴却领着小团队里的其他游客一块儿过来了。 姜晴拿着扩音喇叭冲着傅武二人说道,“游客同志们,请你们遵守秩序哈!咱们一块儿进、一块儿出……免得走散了,我这边也讲解不到哈……” 傅楚窈冲着姜晴笑了笑,拉着武俊佑跟在那一家三口的后面。 然而她心里却倒抽了一口凉气! 来个假设吧! 先假设……这幕后之人就是姜家人好了。再假设,白鱼药厂就是姜家人的产业吧! 傅楚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前世,白鱼药厂征了她家位于连城县梁家村的地,然后在那儿开设了一家药厂。 那么,白鱼药厂在晋西本地开设工厂,以及……又找到了连城县梁家村去,并且在那儿也开设了一家药厂。 这其中,奶奶方氏是不是关键呢? 是不是白鱼药厂……也就是姜家的人,一直在寻找奶奶(或者说是姜门中人)的踪迹呢? 所以,他们在晋西重新修缮了姜家大院,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吸引姜门后人前来参观。 他们在迎客酒里掺入了微毒药物……如果有人拒绝喝下毒酒,至少可以证明这个不愿意喝毒酒的人是懂得医术的? 这么一来,调查和甄选的范围就小了很多? 傅楚窈心头一阵发凉。 没错…… 姜家姜门原是一家。 无论是流落在外的姜家人、或是姜门中人……只要听说故乡的老宅被复原了,大约都会心怀感念的回来看一看的吧? 所以说…… 那含微毒药物的酒,其实就是这幕后之人认出姜门中人的最大法宝! 毕竟姜家人也不懂医,怎么可能分辨得出!!! 那么,姜姓人家里的这些恩恩怨怨已经绵延了尽百年之久,为什么姜家人非要这么执着的、一定要找到姜门中人不可呢? 以及,电石火光之间,傅楚窈已经想通了一个点! 那就是,这些人大费周章的搞出了三进酒……那就是因为,他们不可能伤害真正的游客。所以在一进院子里的时候,酒里虽然含有微毒药物,但二进酒,以及在奉上送客酒的时候,酒中必定含有解药! 再说了,就算只喝了含有微毒药性的迎客酒而不喝解药的话,其实于人身体也无大碍,最多也就是回去以后腹泻腹疼几天罢了。 不自觉的,傅楚窈心里就变得沉甸甸的。 她仿佛可以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如蜘蛛网一般的阴谋正朝着她迎头罩来…… ------------ 第四百四十五章晋西之行(十四) 傅楚窈与武俊佑跟着众游客身后,在工作人员姜晴的带领下,继续逛这姜家大院。 她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姜家大院,根本是个大圈套! 所以她有些紧张,不但面色惨白、有些还失魂落魄的。 武俊佑伸出手臂环住了她。 就连工作人员姜晴也看出了傅楚窈的不妥。 姜晴拿着扩音喇叭,问道,“……哎,这位女同志,你还是很不舒服吗?” 傅楚窈一愣。 她抬起头,看到了武俊佑担忧的眼神。 呆了几秒钟…… 傅楚窈突然省悟过来,现在这个姜家大院可是敌人的地盘!谁也不能保证哪儿哪儿就能藏着个人,正偷偷摸摸地观察着游客们的动静呢! 傅楚窈定了定神,答道,“……是呢,还是有点儿头晕。那个,我想喝点儿热水。” 工作人员姜晴刚刚才从姜家药厂调过来,今天还是第二天上班呢!她也没啥经验,但也挺担心傅楚窈出事…… 于是她想了想,说道,“……要不这么着吧,你俩抄小路过去,往那儿走……后院那儿的婚俗现场那边人比较多,应该可以喝上热水。不过,你俩别迷路了啊!”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多谢。” 武俊佑简洁地应了一声,扶着傅楚窈朝着姜晴手指的方向走去。 两人匆匆行至无人之处时,他轻唤了一声,“……阿窈?” 傅楚窈抬起手,制止他说话。 武俊佑皱起了眉头。 这姜家大院…… 怎么说呢,其实也就是工作人员带着走过、和进去参观的屋子,才是实打实的新的、真的屋子,可以住人的那种。 除此之外,都是用些很薄的木板搭起来、在上面用油漆画出了砖石样子的假屋子。 二人穿行了一会儿…… 很快,就有个拿着扫帚的工作人员看到了他俩。 那人一愣。 武俊佑直接对那人说道,“同志,我对象有点儿不舒服,想讨点儿热水喝……” 那人打量了傅武二人一番,点头道,“你们跟我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跟着这人走了一会儿,果然穿行到了一个开阔地。 不远处就有一个独立的院子。 还隔得老远呢,傅楚窈就听到了热闹喧哗的声音。有吹琐呐的、有人大声说话的、还有人在笑…… 院子门口有几个穿着古代服装的男的女的服务员在那儿站着。 这清洁工把傅楚窈和武俊佑送到了那院子门口,简单地说了句“这女同志不舒服、要喝热水”什么的便离开了。 那几个守在门口的服务员显然有些诧异。 一个女工作人员打量了傅楚窈一番,问道,“同志,你不舒服啊,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这大清早的,是不是空腹喝了我们大门口那儿的迎客酒了?” 闻言,傅楚窈心里一动。 但为了不要打草惊蛇,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说道,“没呢,我没喝迎宾酒……主要是,早上过来的时候有点晕车,进门的时候我就没喝迎宾酒……我本来想着可能过一会儿就好了的,没想到,我现在头晕得要命,胸口闷闷的,还有点想……呕吐。” 武俊佑配合地说道,“能找个地方让她坐着休息一会儿,再来杯热水吗?” 那女工作人员一听,急忙说道,“有有有!来,你们过来这边,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傅楚窈与武俊佑跟着过去了。 女工作人员把两人安排在一间随意摆放了几张椅子的房间里坐下,又让她俩等一等,她去拿开水……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隔壁房间里大约正在表演婚嫁现场…… 应该有个男性主持人在主持现场婚礼,并且还在玩什么游戏之类的。所以傅楚窈听到了那男的用些富含挑逗意昧的话语……也不知在煽动游客们干嘛。总之,这个男主持人每说一句话,就有好些男性游客在大声的、兴奋地附和着。 不大一会儿…… 女工作人员拎着个开水瓶,还拿了个杯子过来。 武俊佑过去接了,道了声谢,拧开了开水瓶,用瓶中的开水烫了烫杯子,又倒了杯开水,轻轻地吹着。 傅楚窈叫住了那女工作人员,“大姐,今天可谢谢你了!哎我想问问哈……咱们这屋子,是专门给身体不好的游客们休息的嘛?” “对啊!” 女工作人员顺口说了一句。 她刚说完,立刻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又补救似的说道,“哎呀,来这儿参观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总有些……呃,意外嘛!呃不对不对!这么说吧,咱们这休息室呢,是专门给老弱病残准备的。你看,你不舒服了嘛,至少还有个休息的地儿,对吧?” 傅楚窈也不深究,笑着说了声是,又夸道,“……还是你们想得周到。” 这时,武俊佑将热水递了过来。 傅楚窈饮下。 想了想,傅楚窈又问那女工作人员,“大姐,我在外头听说,姜家大院有三进酒的活动……大门口那儿有迎宾酒喝,出门的时候有送客酒喝,那,第二道酒呢?” 女工作人员笑道,“就在这里喽!喝喜酒啊!” 傅楚窈一怔,笑了。 “也是甜酒嘛?好喝么?哎,刚才在大门口那儿……我不舒服,也没喝上!”傅楚窈扮出了一副可惜的模样儿。 女工作人员看了傅楚窈一眼,来了句,“要是身体不好啊,还是少喝酒!” 这时,之前的工作人员姜晴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哎你俩……那个,女同志,你好点儿吗?” 傅楚窈捧着杯子点点头,笑道,“我好多了!” “能跟上队伍吗?要是跟不上……下一趟还有人来,到时候你跟下一趟吧?”姜晴问道。 傅楚窈想了想,点头,“那也成,谢谢你啊!” “没事儿!”说完,姜晴就跑了。 傅楚窈让武俊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慢慢地喝完了第二杯热水,这时,先前给她打开水的女工作人员过来了,“哎,又来了一批游客,要是你俩歇好了就跟上这一批吧,他们人挺多的!” 傅楚窈点点头。 她和武俊佑跟着这个女工作人员走出了休息室。 刚走到院子里,她就看到……足足有三四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挤在这个不太大的院子里,人挤着人、人捱着人的,而且还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又喧哗吵嚷不休! 可是,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 第四百四十六章晋西之行(十五) 话说,傅楚窈在院子里看到了好些游客…… 其中有一人,却是她见过的! 只见那人穿着黑色对襟布扣衣裳,下身穿着黑色裤子、一双黑布鞋,腰间扎着黑布的腰带,腰带上还别着几个小巧的竹篓。 与此同时,这人的发型还挺怪异的――前面的头发被剪短之后又长长了,所以是个中分发型;脑后则绑着个小辫子……身后还背着个大竹篓,竹篓下还挂了把黑布的长柄雨伞? 啊,这是她和老武在那个“红楼梦”餐厅里遇到的那个黑衣少年。 很显然…… 混在人群之中、但因为人太多所以被逼到了墙根儿下的黑衣少年也看到了傅楚窈。 傅楚窈高兴地朝他招了招手。 黑衣少年一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冲着傅楚窈也笑了笑。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正拿着扩音喇叭介绍着婚礼的进程…… 但傅楚窈压根儿就没心思听。 她转过头,拉着武俊佑的手,又朝着黑衣少年指了指,兴奋地说道,“俊佑哥,我们过去,跟他一块儿走……” 武俊佑皱眉看了看那个黑衣少年,趁着人多,也没啥人注意他们…… 他低声问道,“阿窈,你不觉得……你对这个人有好感吗?” 傅楚窈一怔。 她连忙解释,“俊佑可,我、我没有!我就是、就是……” 武俊佑打断了她的话,“你懂我的意思的。” 傅楚窈又是一怔。 是啊,她跟老武的感情……已经容不下谁来插足了。 但那个黑衣少年不但是个陌生人,而且他的长相、气质、打扮……跟老武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上,甚至也不如自家的南瓜仔帅气可爱,也比不上胖子的英武之气…… 所以,她为什么会对这个黑衣少年……产生出了一种,怎么说呢,想要亲近的感觉? 明明她只见过他两次! 这时,负责讲解民俗的工作人员已经讲解完了,大批游客们一个接一个的慢慢涌向里头的屋子;黑衣少年跟在龙尾处,也慢慢地走上了台阶,来到了傅楚窈的身边。 “嗨,好巧哦,你也是今天才来逛姜家大院啊?”傅楚窈还是朝着黑衣少年笑着打招呼。 黑衣少年点头,认真答道,“昨天过来了,要花钱才能进,我就回去了。得先去挣了钱,才能买门票进来。” 傅楚窈一愣。 “你,打哪儿来的?”她问。 黑衣少年答,“……乡下。” 说话之间,傅楚窈、武俊佑与黑衣少年已经随着人群的龙尾处,也进了屋。 有穿着古装的工作人员送了酒水上来。 傅楚窈摇头,“我不喝,谢谢……我今天晕车,不舒服呢!刚才的迎宾酒我都没喝……” 那工作人员听说傅楚窈没喝大门口那儿的迎宾酒,也就没劝,让武俊佑和黑衣少年取盛了酒的塑料杯子。 黑衣少年看了看傅楚窈,说了句,“……你最好喝一点。” 傅楚窈当即拿过了一杯酒……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 而傅楚窈直到将这酒杯拿在手里,才觉得有些纳闷儿……心想,她怎么就这么听黑衣少年的话呢? 好吧,反正她也知道,这酒里应该也没啥玄机。 就算有,那也应该是掺了黄芩、绿豆之类可解马钱子之毒的东西。 不过,她拿着酒杯,看了黑衣少年一眼。 黑衣少年却在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挺大…… 但问题就是,他们仨站在人群的最外围,除了能抬头看看房梁什么的以外,其他的啥也看不到。 傅楚窈闻到了浓重的中药气味。 嗯,这是黄芩的味道。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这些人在迎宾酒里浸了马钱子,使酒中带上了微微的毒性。然后在这个民俗婚宴的现场,又通过派发黄芩酒,来给大家解毒。 这时,负责讲解民俗的工作人员又拿着扩音喇叭说道,“我们姜家啊……人才辈出!不单只是出状元探花,我们姜家还出御医咧!清朝的时候,我们姜家有位先祖姜太清,做到了正四品院使的官,很大很厉害的……” “……他就给我们酿出了黄芩酒,就是今天大家手里拿着的这种酒水!这种酒水啊(此处省略五百字安利)……所以大家不要错过啊,来!让我们举杯,干了这杯酒,我们就要闹新房、看新娘子喽!” 游客们嘻嘻哈哈地把黄芩酒给喝了。 傅楚窈看了黑衣少年一眼。 黑衣少年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两人也举起了酒杯,喝了口黄芩酒。 这黄芩酒也是用甜酒酿做的,苦苦甜甜……味道怪怪的。 接下来,前方的人群开始了走动。 傅、武二人与黑衣少年也拿着手里的酒杯,跟着人流往前走。 走到前面,傅楚窈才知道……原来有工作人员站在内室的门口等着收空酒杯呢!每个游客要先把酒杯给放在一旁的桌上,工作人员才让人进内室…… 收杯子的,就是刚才给傅楚窈倒开水喝的女工作人员。 见了傅楚窈,她还打招呼道,“你好点了没?这黄芩酒喝了吗?” 傅楚窈笑道,“喝了,味道怪怪的……又甜又苦的。”说着,她把还剩下半杯残酒的酒杯给放在了桌上,跟着前面的武俊佑进了内室。 只是,傅楚窈前脚刚跨进了内室的门坎…… 外头突然有人急匆匆地地过来了。 “哎,小毛!姜晴带的那一批客人,其中有个女的没喝迎宾酒?她人呢?” ------------ 第四百四十七章晋西之行(十六) 话说傅楚窈正在姜家大院里参观民俗婚礼呢…… 结果有人匆匆跑了进来,冲着个女服务员喊了声,“小毛!姜晴带的团队里,是不是有个女的没喝迎宾酒?” 傅楚窈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几个……穿统一穿着黑裤子、白衬衫的男青年。 因为都年青、而且看起来都挺高大强壮的,所以傅楚窈觉得,他们应该是打手。 哦不,他们应该是保安。 她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继续朝屋里走去。 跟着,她听到女服务员小毛说道―― “人家刚进去!开始她没喝迎宾酒,是因为晕车……找我要热水喝,还休息了好久。后来缓过来了,就跟着这个团进来了。喏,这一杯是她喝剩了的黄岑酒。” 也不知是哪个男青年说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她,等下里面活动搞完了,人从里头出来,你给指指,我们要再问一下她。” 傅楚窈没声张。 但此时,武俊佑却转过头,朝后面看了一眼。 她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朝她笑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好像在说:别怕,有我在呢! 傅楚窈定了定神。 她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正四处打量着这间屋子……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心想正常人不应该是对民俗婚礼感兴趣吗?可看起来,少年对这屋子的兴趣好像大多了?可是,这屋子有啥稀奇的? 于是,她也跟着看了看。 ――很普通的屋子嘛! “这不是以前古时候的屋子,是现在他们建的,我估计现在这院子……连外观都跟一百年前的姜宅不一样。所以屋子里的结构肯定也跟原来不一样了……” 傅楚窈冲着黑衣少年说道。 黑衣少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哎,我叫傅小丫,你呢?” 黑衣少年一愣。 “你姓傅?”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怪事情,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傅楚窈被少年的反应给搞得莫名其妙。 黑衣少年盯着她,又问道,“……哪个傅?” 电石火光之间,傅楚窈坦然自若地说道,“单人一个寸字的付,你呢?” 黑衣少年又打量了傅楚窈一会儿,这才说道,“嗯,我姓应。” “小应哥……” “应杰明。” 傅楚窈与黑衣少年同时说道。 这一回,换成傅楚窈打量着黑衣少年了。 ――应杰明? 这名字……怎么感觉怪怪的? 也不知怎么的,堵在内室里的众游客们突然喧哗了起来。 傅楚窈的注意力终于放在了民俗讲解员那儿。 只是,她个子矮,又站在人群的最外围。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全是黑压压一片人头! 游客们突然哄堂大笑了起来。 “俊佑哥,前面干嘛了?”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只是,老武的注意力似乎全放在了前面,对傅楚窈的问话似乎充耳不闻? 傅楚窈撅起了嘴儿。 应杰明略比老武矮些,但也有一米八左右。 他踮起脚尖看了一会儿,对傅楚窈说道,“有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的坐在床上扮新娘子,然后他们把新娘子的裙子掀了起来,把个苹果让新娘子秀膝盖夹住,让男游客去咬那个苹果……” 傅楚窈一怔。 她看不到……所以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 女孩子坐着,把苹果夹在膝盖上,让男的去咬苹果?那男的……岂不是能看到女孩子的底裤啦! “不要脸!”傅楚窈骂道。 应杰明深以为然,“……有伤风化。” 这时,傅楚窈突然眼尖地看到,身畔的武俊佑突然将双手扬了起来,做出了一个……类似于想将双手别在脑后伸懒腰一样的动作…… 只是,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就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直直地射向了绣床的位置。 “哎哟我的妈啊!” “啊啊啊啊啊……” 男人、女人的惊呼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应杰明又对傅楚窈说道,“……有个男的正在咬苹果呢,然后他突然朝新娘子扑了过去。他喊了一声‘我的妈’,新娘子哭了……” 应杰明只来得及为傅楚窈直播到这儿…… 现场已经变得一片混乱。 也不知是谁骂了句粗口,跟着就有人应了句更恶毒的话…… 游客们都是成群结队出来玩的。 这双方人马一发生争执,立刻就有人上前厮打了起来! 可这内室又只有这么大…… 一时间,女人的尖叫声、孩子们的哭喊声、男人们的怒骂声……内室里顿时变得乱七八遭了起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应杰明就站在人群的最末尾,也就是贴近内室门口的地方。 所以,武俊佑拉着傅楚窈的手就走出了内室。 几个穿着黑裤子、白衬衣的男青年正守在门口处…… 那个名叫小毛的女工作人员指着傅楚窈说了声,“就是……” 武俊佑适时地打断了小毛的话,指着内室,对那几个穿黑裤子、白衬衣的男青年说道,“里头打起来了!快去看看……可别踩死人了,好多妇女和小孩呢!” 听武俊佑这么一说,再加上确实从内室传来了“救命啊”,“杀人啦”,“我X你娘”,“妈X巴子”之类此起彼伏的声音……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慌了! “快快快,快进去看看……” “出了什么事?” “里面在干什么?有人闹事?” 一时间,守在外室外头的工作人员急着想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呆在内室里的游客们又慌着想逃出来…… 双方就这么堵在了门口,僵持住了。 武俊佑拉着傅楚窈,不慌不忙地扬长而去。 傅楚窈回过头,笑眯眯地朝应杰明挥了挥手。 应杰明笑了。 他快步跟了上去。 ------------ 第四百四十八章晋西之行(十七) 傅楚窈被武俊佑拽着胳膊朝前走去。 她当然知道……刚才的混乱就是老武搞出来的! 因为那几个保安追过来问小毛,没喝迎宾酒的那个女孩子是谁的时候……老武也听到了。 而且听起来,那几个保安好像也流露出……要对傅楚窈怎么怎么样的态度? 老武一向心疼她,保护起她来、就跟护犊子一样。知道有人要对付她,他能善罢干休? 所以…… 哼,那些人是自讨苦吃! 傅楚窈回过头,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应杰明。 她眼珠子一转,好奇地问道,“小应哥,你怎么想着……要来晋西玩的吖?” 应杰明道,“听说这里人杰地灵。” 傅楚窈就想起了刚才那些气势汹汹跑过来、也不知道是想抓她呢,还是想拷问她的保安,顿时不以为然地说了声,“……哼,我看也未必。” “一代不如一代。”应杰明道。 也不知怎么搞的,傅楚窈突然就想起了……自家姜门的没落。以及,侠门也没好到哪儿去,瞎子连个正式的传人都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失落地说道,“是呢,一代不如一代。” 武俊佑突然笑了起来。 傅楚窈这才回过神。 她拉了拉武俊佑的手……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便看了跟在后头的应杰明一眼。 傅楚窈也回过头,对应杰明说道,“小应哥,麻烦你在这里站一站。我要跟我对象说句话……呆会儿好了我再叫你。” 应杰明“哦”了一声,站定了。 傅楚窈拉着武俊佑朝前走去。 一直走了二三十米远,傅楚窈才压低了声音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我基本可以确定,这姜家大院就是冲着我们姜门后人来的。所以,呆会儿他们要查我、就让他们查……咱们不能躲。” “你想想,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儿……就算咱们想法子从这里脱身出去了,难道他们不起疑心吗?再说了,这时候奶奶她们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就是想拦着不让她们来,也不可能啊!” “所以你听我的……到了出大院的时候,肯定会还有人来拦我们。总之,一定要打消他们对我的疑心。千万不能让他们顺着我,查到奶奶身上……”傅楚窈轻声说道。 武俊佑皱眉,“你不能离开我半步。” 傅楚窈认真点头,“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半步。” 说完,她笑眯眯地朝应杰明招了招手。 应杰明慢吞吞地过来了。 三人继续一边说话,一边朝前走去。 没过一会儿,三人就走到了一处……呃,有个大坪的地方。 这儿也有好些穿古装的工作人员,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闲聊。 见突然傅武应三人突然出现…… 这些工作人员齐齐一愣。 立刻有人凑了过来,“游客同志,请问……没有导游给你们带队吗?” 傅楚窈答道,“本来是有的,但是在民俗婚礼那里,有好多人打了起来……我们害怕,不敢在那儿呆呢,就先出来了。” “啊?有人在那边打架啊!”这工作人员顿时有些紧张。 其他的工作人员围了过来,纷纷询问是怎么回事。 傅楚窈摇头,“……人太多了,我们站在最外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就是听到有人骂娘,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这些工作人员嘀咕了几句,好像在商量“怎么办”,“要不要向上面汇报”,“要不要去那边帮忙”,以及“这几个游客怎么办”之类的。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引着傅楚窈与武俊佑、应杰明三人去了一旁休息。 武俊佑知道呆会儿可能要吃亏……心里有些不乐意,就垮着一张脸闷不作声。 傅楚窈却大大方方地和应杰明聊着天。 她跟应杰明聊了一会儿的天,发现这个应杰明……真是个涉世不深,但又防备心理特别重的一个人。 ——很多常识性的问题,应杰明都不懂。比如说,他昨天中午在吃过了红楼美食以后,就一路问着人找到了姜家大院,别人都劝他坐公共汽车,但是他不会,所以走了两个小时才到。结果到了以后,又发现想进姜家大院是要买门票的…… 当时他身上又没有钱,只好离开了。第二天想法子挣到了钱以后,早起又步行了两小时,这才赶了过来的。 ——而应杰明这个人,防备心理又特别重。比如说,傅楚窈想问他是哪儿人,从哪儿来……明明其他问题,他都可以回答得很直接很简洁的;但一问到他是哪儿人,老家在哪儿的时候,他要不就转移话题,要不就闭口不谈。 但傅楚窈对应杰明有着莫名的好感…… 所以她也不愿意逼问他太狠。 两人闲聊了几句…… 那个名叫小毛的女服务员带着几个穿黑裤子、白衬衣的男青年过来了。 小毛匆匆走到傅楚窈面前,指着她,大声说道,“……就是她!” 在那些穿黑裤子、白衬衣的男青年里,有个剪着小平头的男子,见傅楚窈生得容貌秾丽,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最终,这小平头的眼神,就落在了傅楚窈的胸脯那儿。 武俊佑顿时大怒! 也正好,女服务员小毛的手,指着傅楚窈……差点儿就要戳中傅楚窈的鼻子了! 武俊佑站起身,干脆利落地一把就捉住了小毛指向傅楚窈的那只手,狠狠地一拉、一拽…… 小毛顿时发出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武俊佑将她的手反向拎着,还冷冷地问道,“我对象怎么了?她得罪你了?” 众人齐齐惊呆! 尤其是那几个保安。 他们当然看得出……这个看似劲瘦、实则爆发力十足的男人,一出手就是格斗招式!而且他似乎天生自带威严,他面无表情,说起来语速缓慢,但人人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与暴怒!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 第四百四十九章晋西之行(十八) 傅楚窈注意到,就在武俊佑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时…… 应杰明也跟着站了起来。 只是,当武俊佑上前一步拎住了那个女服务员小毛的胳膊的时候,应杰明就挡在了傅楚窈的身前。 很明显,应杰明是站在傅楚窈这一边的。 傅楚窈笑了。 她确实怕被人暗算。 但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她还真不怕有人敢来找麻烦! 于是,傅楚窈安安稳稳地坐着,还笑眯眯地问道,“小毛姐姐,我怎么了?” 女服务员小毛被武俊佑别着胳膊,疼得快要哭出来了。 此时她苦于脱身,见傅楚窈相问,便带着哭腔说道,“……你没喝迎宾酒!跟我没关系……放手!要断了……呜呜疼!疼啊……” 傅楚窈眉毛一挑,看向了那几个穿着黑裤子、白衬衣的男青年,问道,“哦?我没喝迎宾酒?你们就跑来找我算帐?” 小毛痛得受不了,也没考虑傅楚窈这话是问她呢、还是问她身后的那些保安。总之,她十分想解救自己的胳膊,便哭着嚷嚷了起来,“……这是上面的规定!呜呜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傅楚窈想了想,又问,“上面的规定?上面是怎么规定的?” “上面有规定……所有进入园子的游客都必须要喝酒……三进酒!呜呜疼……要是有游客没喝,我们都会被扣钱……呜呜呜,疼,疼……”小毛已经被疼得连哭都没有力气了。 傅楚窈喊了一声,“……俊佑哥!” 武俊佑松了手。 小毛恢复了自由。 可她依然还保持着胳膊被反扭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看看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保安,又看看武俊佑,再看看傅楚窈…… 小毛“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然后转过身,用手捂着脸就跑了。 傅楚窈见小毛的胳膊刚才被老武给别成了那样,现在还能自如地捂着脸、并且还能跑这么快……可见老武刚才也没真用力,就是吓唬吓唬小毛的。 她放下了心。 但那几个保安大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 他们面面相觑,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傅楚窈又笑眯眯地问这几个保安,“我没喝你们姜家大院里的酒,怎么……我还犯了法?你们追上我,这是……要送我去派出所呢?还是想怎么的?” 为首的那个剪着小平头的保安小队长,眼珠子转了转,大着胆子说道,“……姑娘,真不好意思,这是我们上面的规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您喝上一口酒,我们都相安无事,对吧?” 本来就有个保安拎着个长颈酒瓶站在一旁。听了小平头的话,那拎着酒瓶的保安立刻上前,还冲着傅楚窈摇晃了一下酒瓶子。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是不喝呢?” 小平头看了看秀丽姣美的傅楚窈,面露难色。 “姑娘,您不喝酒,那就破坏了我们的纪律。我们也都是靠工资和奖金来养家糊口的……您这么做,我们会被扣掉好些奖金呢!您想想,谁家里不是有老有小的啊?”小平头嘿嘿笑着说道。 傅楚窈冷笑道,“你家里有老有小的,靠你的工资奖金养活……所以你就能昧着良心来逼别人干不想干的事儿?” “再说了,哪条法律规定了,我一定要遵守你们姜家大院的纪律?哪条法律又规定了,我花钱买门票进了姜家大院,就一定非要喝你们的酒……不喝我就犯法了?”傅楚窈反问道。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咕哝道,“这免费的酒,随便你喝多少……还有人不想喝的啊?有便宜不占,怕是心里有鬼哦!” 闻言,傅楚窈做出了沉思的模样。 “对呀!”她拍手说道,还扮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转头盯着那小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你们非要我喝你们姜家大院的酒……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说,你们也心里有鬼?” “让我来猜一猜吧……嗯,我猜,你们姜家大院里的酒……有毒?”傅楚窈一边说,眼珠子就一边转溜。说到最后,她还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傅楚窈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她快快地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们在酒里下了毒,先逼着我喝下!然后,你们就可以趁机勒索我,要我给你们钱,你们才肯给我解药,对不对?” 小平头脸色一白,怒道,“哎哟,姑娘你可别乱说!” 他一着急,就冲着傅楚窈走进了几步。 可武俊佑长腿一迈,不但用身体挡在了小平头的去势,而且还用冷冽阴鸷的眼神盯着他。 也不知怎么的,小平头突然就觉得心如擂鼓! 他头皮发麻,气势也弱了下来。 傅楚窈坐在椅子上,扮出拆穿对方的阴谋诡计而沾沾自喜的模样儿,得意洋洋地说道,“肯定是这样!要不然,你们为什么要逼着我、非让我喝酒……嗯,我不喝,你们还追到这里来逼我喝?” 听了她的话,小平头差点儿被气晕了! 他喘了两口粗气,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武俊佑投向他的阴冷目光。 小平头看了武俊佑一眼。 他倒是想跟这女的讲道理来着,无奈挡在这姑娘面前的男人……身材太高大、眼神也太可怕,而且从男人的胳膊来看……他双手握拳,裸露的小臂上肌肉贲张、青筋爆显! 很显然,挡在少女前面的这个男人……虽然还保持着表面的冷静,但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小平头顿时蔫巴了。 但傅楚窈的指责也太……匪夷所思,小平头急了,说道,“没有!真没有!多少人来我们姜家大院参加游玩过,多少人喝过我们的三进酒,可没人像您这么说……您、您” 傅楚窈道,“就是你们的酒有问题!你们在酒里下了毒!我喝了酒以后头晕了……” 小平头急道,“你没喝酒!” 傅楚窈,“我喝了!” 小平头一愣,想了想,又道,“好吧……可你没喝迎宾酒!” 傅楚窈,“但是我喝了你们的黄芩酒啊!” “你……” 小平头被傅楚窈的蛮不讲理给气得…… 老实讲,他心里想着,想跟女人讲道理,还不如用拳头来讲道理呢! 可是,武俊佑的个头比在场的每一个保安都要高大强壮,而且刚才他露的那一手格斗擒拿技巧功夫可不是装出来的…… 再说了,站在武俊佑身后的那个黑衣少年,看起来脸色也够阴冷,而且这个人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 所以,即使小平头和众保安们知道傅楚窈在是胡揽蛮缠,也被她给气了个够呛,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动手。 这时,远处有人三三两两地过来了。 傅楚窈朝那边看了一眼…… 来人应该是些游客,人人都拖儿带女的,而且还走得慢吞吞的。 就是不知道,这一批游客到底是不是刚才在民俗婚礼那儿受了惊吓的那一批。 不过,有人来了……这反而对傅楚窈是有利的。 傅楚窈看了小平头一眼,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虽然说,这里是姜家大院的主场。但姜家大院毕竟是个开门迎宾做生意的地方,闹起事来……事后傅楚窈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人,但姜家大院却是还要继续经营下去的。 所以说,事情闹大了,对傅楚窈来说,绝对有好处。 小平头急了! 他知道这事儿可不能闹大。 今天在民俗婚礼那儿已经出了事儿,这一批游客们肯定已经心情很不爽了,要是再让他们旁观着看到什么毒酒事件的话,那姜家大院岂不是…… 想到这儿,小平头连忙对傅楚窈说道,“姑娘,您看,这儿人多……不如,你跟我去一趟我们领导的办公室,好好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好不好?” 傅楚窈当然得理不饶人! “当然不好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去见不得人的地方啊?我,就在这儿……你们想解决问题,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把这事儿给我解决了!不然,你们要是不能给我一个说法的话,我自然也有说理的地方!”她冷冷地说道。 ------------ 第四百五十章晋西之行(十九) 姜家大院里的某一处大坪里,傅楚窈坐在一把椅子上,正稳坐如山。 武俊佑与应杰明挡在她的身前…… 保安小队长小平头率领的一众穿黑裤子、白衬衣的保安们被武俊佑挡在了外围。 而远处,那成群结队的游客们正慢慢靠近…… 小平头保安被逼得没办法,侧身让到了一边。 他转过头,朝个小保安低语了几句。 那小保安点点头,看了看傅楚窈、又看了看武俊佑,撒腿就跑。 这时,走得快的几个男游客已经走到了大坪这儿。 傅楚窈笑眯眯地看着那几个游客,张了张嘴…… 小平头急了,冲着武俊佑喊了一声哥,“哥!哥哥……求你们了,什么也别说成吗?我让我去喊我们领导来了……我读书少又不会讲话,你们……有什么道理跟我们领导说,成吗?求求你们了!” 原本站在大坪这儿的服务员都被傅楚窈和小平头闹出的动静给吸引了过来…… 以至于,那批游客都已经走到傅楚窈身边了,那些服务员却还没有回过神来。 游客们不满意了,纷纷嘟嚷了起来―― “哎,不是说,有自磨黄豆做豆浆豆腐的活动吗?在哪儿呢?” “听说还有免费的绿豆糕吃呢!” “这里都是空的……怕是骗人的哦!” “妈的刚才在民俗婚礼那边被打了一顿,这里又骗人……要不要太过分啊!” “就是,这姜家大院在搞什么!是不是骗人的?” 保安小队长小平头低喝了一声,“小齐?快招呼客人啊!” 那几个呆呆站着的工作人员终于回过神来,“啊?哦……哦哦哦!游客同志你们好!来来来……请先到这边来了解一下……” 不知不觉,游客越来越多。 其中还有好些个人……有的脸上贴着医用胶布,有的手上还缠着胶布的。大约就是在刚才的骚乱中打斗了、又受了些轻伤的人。 傅楚窈觉得有些好笑…… 这两伙人打了架,居然还有心思继续逛啊? 不过,这也能说明,这两伙人受的伤,都不大。 傅楚窈笑眯眯地转头看了保安小队长小平头一眼。 “哦……原来这里,还可以自己磨黄豆,做豆腐和豆浆啊?呃,还能免费吃绿豆糕啊?”傅楚窈笑盈盈地问道。 小平头额上的冷汗就涔涔地淌了下来。 他不敢答话。 因为他害怕,万一这少女突然又冒出什么豆腐豆浆有毒啊,绿豆糕有毒……之类的话出来,那他该怎么接口?再说了,现在有这么多的游客在,“姜家大院里的酒有毒”这么惊悚的话题……怎么可以让游客听到? 小平头低下头,假装没听到。 但是,傅楚窈妍丽的容貌,自然有人关注。 游客里,有个长得像二流子一样的男青年只看了她一眼,立刻就打量起她来。又听到她像是自言自语的问答…… 二流子立刻答道,“是啊!美女同志!要不是冲着这姜家大院有免费的酒水可以随便吃……还能敞开肚皮吃豆浆和豆腐花,呃,还有啥绿豆糕什么的……谁愿意花钱进来啊!姜女同志,你说是吧?” 傅楚窈笑笑,也没理这人。 二流子有些无趣,转身跟着人群走了。 游客们被工作人员们领着,陆续走到了一边…… 此处又只剩下了傅楚窈、武俊佑、应杰明与一众保安们。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小平头,笑道,“小哥哥,我的耐心可不太好……要是你们领导再不来,那我可就……” “来了来了!”也不知是哪个保安小小声嘀咕了一声。 傅楚窈定睛一看…… 咦,是哦,确实有个穿着黑裤子、白衬衣的保安领着几个穿便服的男人正匆匆朝这边走来。 她笑眯眯地不吭声了。 不大一会儿,那几人就走到了傅楚窈跟前。 为首的一人打量了傅楚窈一会儿,又看了看武俊佑和应杰明,然后对傅楚窈说道,“同志你好,我叫姜荣,是保卫科的科长。听说……您对我们姜家大院的管理方式有点意见是吧?” 傅楚窈也打量了这个自称是保卫科长的姜荣一眼,“姜科长,既然您是保卫科的科长……想必,您跟公安派出所也是打过交道的吧?” 姜科长意昧深长地笑笑,“我们跟晋西派出所熟得很!” 傅楚窈顿时明白了这姜科长的言外之意。 ――你们在这儿闹事是没用的,我们跟派出所的人很熟,你闹事也没用。 “是嘛!”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既然这样呢,那我也没法子了。来,把你们那毒酒给我满上,我干了!” 姜科长一听到“毒酒”二字,顿时皱起了眉头,“同志啊,你说话可要好听一点……什么毒酒不毒酒的?” 傅楚窈笑道,“原来……你们姜家大院里的酒没有毒啊?那,你们干嘛非要逼着我喝?” 姜科长一脸的正气浩然,“这是我们姜家大院的传统文化,您来我们这儿旅游,难道不是来参观和体验我们的传统文化的?” 傅楚窈浅笑道,“所以,你们就可以逼我喝酒?” 姜科长认真说道,“我们这也是为了给您一个最好的体验!” 傅楚窈盯着姜科长,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如果我对酒精过敏呢?” “又或者,你们的酒水里,掺杂了某种让人过敏的药物?有游客误饮了你们的酒水……发生了什么意外,死了呢?难道就凭着……这是你们为了给游客一个好的体验,你们就能置身事外?”傅楚窈冷冷地盯着姜科长,淡淡地说道。 姜科长的额头上开始飙起汗来,“你……” ------------ 第四百五十一章晋西之行(二十) 傅楚窈盯着姜科长,笑道,“姜科长,这么说吧。我呢也是听说晋西风光好,才眼巴巴的跑到这个小山城来旅游的……可没想到啊,我慕名而来,却要被你们逼着喝毒酒。” “哎哟,你们说说,我奶奶是不是白养活了我这么多年?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啊,我也不想喝毒酒的……” “来来来,把你们的毒酒给我满上!我喝给你们看……我这一喝完就得马上走!免得啊,我死在你们姜家大院里,也没个人给我收尸!” “再说了,我就不信了,在晋西没我们说话的地儿……是吧?那,咱们就上省城,上京城去说说呗?快,毒酒快满上,我喝完了好上路!”傅楚窈冷笑道。 姜科长皱眉,“同志,我们的酒里可没毒啊……” 傅楚窈盯着姜科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姜家大院里的酒有没有毒,就要看……我喝没喝,以及,我喝了你们姜家大院的毒酒以后,死没死,姜科长……你说是吧?” 姜科长一愣。 这小姑娘话语里的威胁之意……他不是听不出。 只是,他还没见过,长得这么白净好看的小姑娘,嘴巴这么厉害、性子还这么狠辣决绝的! 站在姜科长身边的几个穿便服的人悄然劝道,“科长,算了……人家不肯喝就算了。万一她在我们这儿喝了没事儿,出去故意吃坏点东西拉个肚子什么的,还要算在我们头上的话……反而还不好了……” 姜科长顿时有些动摇。 他想了又想,最终说道,“那……不喝就不喝了吧!随便他们了……让他们走!” 小平头一听,立刻上前来,朝着傅楚窈一众说道,“……你们,走吧!!我们姜家大院可不欢迎你们!” 傅楚窈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笑道,“我花了钱、买了门票进来的……目的呢,就是想好好体验一下姜家大院的传统文化。但是……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游客的?还有,你们在门票上白纸黑字的写着,看不惯游客就能把游客赶出去?” “再说了,我还没有体验够呢!”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这时,围在姜科长身边的那些保安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一看就是想要讹钱的!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相!” “就是……真是世风日下啊!看到我们姜家大院的生意好,就想来讹钱!” “真想不到啊,长这么漂亮居然是个下三滥的人!” 傅楚窈一听这些人的指指点点,顿时乐了。 ——这些人还真是提醒她了! 这钱嘛,本来就是好东西,对吧? 她笑眯眯地对姜科长说道,“……这么着吧姜科长,我知道您不待见我,一门心思地就想让我走……想让我走、而且呢,以后都不想让我来你们姜家大院……这可以的呀!完全可以!” “五百块!我马上就走!而且……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们给游客喝毒酒!”傅楚窈笑嘻嘻嘻地说道。 姜科长瞪大了眼睛! “五百块钱?!你不如去抢……”姜科长怒道。 傅楚窈笑道,“……六百!” “你……”姜科长被气得,脑门上爆出了青筋。 傅楚窈笑得像只得了逞的小狐狸似的,“……我就在这儿等着,每过十分钟……加一百!怎么处理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反正我说过了,这里没我讲理的地儿,我可以上省城、上京城!” 她聪明绝顶,在首都医科大里跟着褚飞沉等人相处了一个月,京片子说得不大准,但用来吓唬姜家大院里的保安们,倒也绰绰有余。 姜科长被气得够呛。 他只好把小平头叫了过来,对小平头低语了几句。 小平头看了傅楚窈一眼,恨恨地走了。 大约等了半小时…… 小平头领着个脸色苍白的男青年过来了。 傅楚窈生得韶颜稚齿,明眸善睐的。 那男青年一走近,注意力就被她给吸引住了。 而傅楚窈一见那个男青年,也觉得……这人的气质,好像跟时下的其他男青年们,有些不一样? “怎么回事?”男青年看了她一眼,问道。 姜科长立刻上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男青年一边听着姜科长的解说,一边不住地打量着傅楚窈、武俊佑和应杰明…… 傅楚窈也打量着这个男青年。 ——咦?这个人讲话的腔调有点怪怪的? 听说,姜家是归国华侨,而且还是……日苯华侨? 那,这个男青年,会不会就是从日苯回来的?他讲话的腔调有点怪呢? 这时,姜科长已经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男青年听。 当然了……他也不完全一五一十的说出刚才的事儿。总之……他不但加了点儿油、还添了点儿醋的,尽可能丑化了傅楚窈。 但傅楚窈一点儿也不介意! ——姜科长越自己这一方给描述成靠讹钱为生的街头恶霸,效果就越好! 毕竟,不惊动姜家人、而且可以全身而退……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于是当男青年清了清嗓子,正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 傅楚窈打断了男青年尚末说出口的话,还扮出了一副恶声恶气地样子,说道,“……哎,你什么也别说,我不想听。总之,想打发我走,一千块钱!我见到钱……立马就走,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她模样儿清丽,虽然摇头晃脑地极力想要扮出凶狠的样子……无顶尖却因为容貌实在秾丽,反而还增添了几分俏皮可爱的模样儿。 站在一旁的武俊佑还能板得住脸,可应杰明却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男青年再次细细地打量了傅楚窈一番。 在他看向傅楚窈的眼神里,有惊艳、有疑惑,也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儿。 半晌,他点头道,“……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尽石化! 就连傅楚窈也不例外! 她惊讶地瞪着一双漂亮的杏眼,好奇地打量着男青年。 哎,这还是她第一次敲竹杠吖,居然这么成功…… 原来她这么有天赋的嘛! “好!钱拿来,我们这就走!”傅楚窈很豪爽的说道。 男青年附耳对姜科长说了句什么,姜科长一脸凝重地走了。 接下来,男青年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 傅楚窈歪着头打量着男青年,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没过一会儿,姜科长又拿了个信封过来,把信封交给了男青年。 男青年走到了傅楚窈身边,将厚厚的信封交给了傅楚窈。 “请你清点一下,这里是一千元。”男青年说道。 傅楚窈见好就收。 她站起身,大大方方地说道,“……不用啦!我信得过你,你比他们爽快!” 说着,她接过了信封,又冲着武俊佑和应杰明说了声,“俊佑哥,小应哥,我们走吧……” “等一下!”男青年拦住了她。 傅楚窈转过头,定定地看向他,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在说——刚才还说你爽快呢,怎么一转眼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男青年盯着她,露出了好笑的表情,说道,“我叫姜哲浩,你……叫什么名字。”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我叫许翠。言午许、翠绿的翠!” ——哼,想打探她是谁?没门!反正许翠已经失踪了,想找……那你就去找吧! 姜哲浩看着她,微微地笑,“很好,许翠,希望以后还可以遇见你。” “不要!” 傅楚窈断然拒绝,“以后我也不要再来你们姜家大院,哼!” 说着,她仰着头,拿着装了钱的信封,趾高气昂的走了。 武俊佑无奈地叫住了她,“阿……翠,出口在那边。” 傅楚窈脚步一滞。 她又匆匆跑了回来,然后瞪了姜哲浩一眼,紧紧地抓着那个装着钱的信封,上前抱住了武俊佑的胳膊,跟着武俊佑一块儿走了。 应杰明看了姜哲浩一眼,也跟在傅武二人的身后,离开了。 姜哲浩怔怔地看着傅楚窈的背影…… 他的嘴边浮起了浅浅的微笑。 ------------ 第四百五十二章晋西之行(二十一) 傅楚窈与武俊佑、应杰明一块儿出了姜家大院。 应杰明道,“既然出来了,那咱们就……” 傅楚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子,“小应哥咱们一块儿走!咱们有车!” 应杰明犹豫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姜家大院一眼,没吭声,跟着傅武二人走了。 走到了武俊佑的车子旁,傅楚窈想着应杰明不通庶务,索性替他拉开了车后座的门,“小应哥,你上车……你想去哪儿,我们送你!” 应杰明上了车。 傅楚窈与武俊佑也分别上了车。 武俊佑启动了车子…… 傅楚窈转过头,看到应杰明正新奇地打量着汽车的内部…… 她笑了笑,问道,“小应哥,你要去哪儿啊?” 应杰明想了想,说道,“随便!” 随便? 傅楚窈有些好奇。 她心想,难道说……应杰明跟胖子的情况差不多?只是想找个地方混口饭吃的么? 于是她说道,“小应哥,要是你没地方去,可以跟我们在一起……我在老家开了个小饭馆,也缺人手的。” 应杰明摇摇头,说道,“我就是出来看看。” 他这么一说,傅楚窈明白了。 “小应哥,你是因为……一直住在乡下,所以说,想出来走走看看的?”她问道。 应杰明点点头。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呃,怎么说呢…… 缘分这种东西啊,还真奇妙。 虽然说,她跟这个乡下土巴子似的应杰明见面、认识不过才几个小时,但她已经有点儿舍不得跟他分开了。 于是,傅楚窈又劝道,“小应哥,天下这么大,你上哪儿见世面……不是见世面啊!你就跟我们在一起嘛!我们人多,很热闹的!” 应杰明看着她,缓缓的、但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还有事。”他简洁地说道。 傅楚窈顿时泄了气,小嘴儿撅得老高。 “阿窈!” 武俊佑握着方向盘,不赞同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傅楚窈也知道…… 人家都说了有事儿了,她也不该勉强。可是,她就是心里不快活! 她把头转了过来,闷闷不乐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这时,应杰明开了口。 但他问的是武俊佑…… “这车怎么开?多少钱买一个?” 武俊佑从倒后镜里看了应杰明一眼,说道,“……这车太招摇了,不合适你。你想四处走走逛逛,最好就买辆自行车,既经济实惠,还不用加油……而且哪儿哪儿都能去,就算是上山下山,只要山路不太陡,也一样能走……” 应杰明顿时来了兴趣,“……我见过有人骑自行车,贵么,在哪儿买?” “全新的二百多一辆,二手的……也就是人家用过,但又不要了的,大约五六十就能买到。很容易学,掌握平衡就可以。”武俊佑答道。 这时,傅楚窈突然想起了怀里的那个装了一千块钱的信封! 她连忙转过头去,直接将装着钱的信封朝着应杰明递了过去,“小应哥,这个你拿着吧!” 应杰明一呆,摇头道,“不义之财不可取。” 傅楚窈瞬间石化。 武俊佑“哈”的一声就笑了起来。 什么啊!什么什么不义之财……这是在演武侠剧嘛! 傅楚窈瞪着应杰明。 应杰明不为所动。 想了想,傅楚窈问应杰明,“小应哥,今天姜家大院里的人是不是很过份?” 应杰明想了想,认真点头,“他们不该逼你喝酒。还有,那个剃平头的矮个子……他对你有邪念,这样不好。” “所以喽!他们想欺负我……结果没能欺负到,反而还赔了钱给我!那你说,我是不是在替天行道?”傅楚窈问道。 应杰明一脸的为难。 “小应哥?”傅楚窈又喊了他一声。 应杰明咬牙道,“他们不是好人,但这钱……也确实是你讹来的!” 傅楚窈瞪住了应杰明。 “是!这钱确实是我讹来的……但是!我这是要替天行道!是他们先在酒里掺了药的,我警告他们,让他们以后都不要再干这种事,难道我有错?”她反问道。 应杰明张大了嘴。 他明显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但是,也不能说,这个付小丫就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傅楚窈气鼓鼓地说道,“他们是坏人,所以我替天行道……逼他们给钱!然后,我再把这个钱给你,你有侠义心肠,用这个钱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有错么?” 应杰明顿时眼睛一亮! “劫富济贫!”他说道。 傅楚窈有些无奈,“对,劫富济贫。” “那,好吧!”他接过了傅楚窈递过来的、装着钱的信封,然后又对武俊佑说道,“……能带我去买一辆自行车吗?” 武俊佑淡淡地嗯了一声。 傅楚窈见应杰明收了钱,终于放下了心。 可应杰明拿着钱……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姜家大院的人在迎宾酒里下了毒?你没喝吗?” 傅楚窈解释道,“那其实也不是毒,是他们在迎宾酒里掺了浸过马钱子的药水儿。马钱子这种东西,其实也挺好的,治关节炎什么的很好用,但不能多吃……” “当然了,就依着他们在迎宾酒里下的马钱子的剂量,其实也不是很大,但他们也还是害怕,所以就在民俗婚礼那儿安排了解马钱子之毒的黄芩酒,以及,后来咱们不是在大坪地那儿看到了嘛……他们还准备了免费的绿豆糕,这些都是解毒的……” 这时,应杰明突然说道,“……你懂医术?” ------------ 第四百五十三章晋西之行(二十二) 听了应杰明的问话,傅楚窈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是啊……懂一点点。” 应杰明瞬间陷入了沉思。 武俊佑开着车去了城区,找了家供销社,带着应杰明去挑选自行车。 可是…… 应杰明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也不通庶务;但之前听武俊佑说了句“二手车更便宜、只要五六十”…… 所以,当他看到供销社里的崭新自行车标价二百三四十的时候,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好不好!太贵了……你带我去买二手的。”他对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站在一旁说道,“就买这个,我给钱!” “无功不受禄。”应杰明道。 傅楚窈被气又嘟起了嘴儿。 最终,武俊佑带着应杰明,找到了晋西县城当地的一家集市。在集市的后头,他们又找到了买卖二手自行车的店铺。 应杰明试着骑了婍车…… 在这过程中,他表现出了惊人的平衡力! 当初傅楚窈学骑自行车的时候,还算快呢……老武手把手地教了她一下午,她就会了;接下来,他又一边好几天的骑车带着她上路,她才彻底会了的。 但应杰明也就是……先是推着辆女式自行车别别扭扭地走了一会儿,推顺了以后就开始溜行。他人高腿长,骑行在女式自行车上,只有车子有点儿不稳,他长腿一落地就能刹住车! 溜了两圈儿下来,他居然就能骑上了? 接下来,他又换了辆男式的载重自行车……又溜上了几圈,很快就学会了转弯和刹车。 好嘛…… 他也就是溜上了半小时,换了两辆自行车试试,这就学会了! 傅楚窈帮着砍价,最后那辆大约七成新的自行车,被以六十五块钱的低价,被应杰明给买了下来。 应杰明有了自行车,就不愿意再上武俊佑的汽车了。 “小应哥,你这就要走了么?”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很有些依依不舍的。 应杰明打量着她,露出了犹豫与疑惑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冲着傅楚窈说道,“……十八经附二仲、温从知槟榔不泻。” 傅楚窈一呆。 她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 “什么?”傅楚窈反问道。 应杰明道,“这是我家的地址,你要记好了。” “你家的地址?”傅楚窈奇道,“为什么我听不懂?” 应杰明微笑,“听不懂也没关系,先记着,以后总会懂的。” 傅楚窈不高兴了,“小应哥,你……” 他打断了她的话,又反复说道,“……十八经附二仲、温从不知槟榔不入。”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把自己背着的竹篓给架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那,咱们就有缘再见,后会有期了!”应杰明冲着武俊佑与傅楚窈说道。 武俊佑点头,又道,“我叫武俊佑……要是有什么难事儿,去京城五八胡同找我,让人带话也成。” 应杰明也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又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嘟着嘴,气呼呼地瞪着他。 应杰明失笑。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一脚踹下了自行车的支腿儿,把车子停好,在竹篓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双手工缝制的布鞋出来,递给了傅楚窈。 “我也没啥好送你的,这个……是我亲手做的鞋,送给你吧。”应杰明说道。 傅楚窈看着他捧着的那双鞋。 ——纯手工制成的黑色棉布单鞋?而且还是男式的? 她赌气似的,一把就从他手里夺过了鞋子,说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家,这样的鞋……我怎么穿?将来我会送人的!” “随你。”应杰明笑道。 他用脚一勾,挂起了自行车的支脚,推着车子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傅楚窈与武俊佑说道,“我走啦!” 说着,他就溜着自行车,干脆利落地上了车,两下三下地踩着自行车朝集市外头骑去。 傅楚窈着这双黑布鞋,见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忍不住大声叫道,“哎!以后别费力气做鞋了!在外头买鞋穿吧,又不贵!三块五一双!” 应杰明过回头,朝她笑了笑。 大约是因为他回头看她去了……所以车身有些不稳,晃了好几下。他连忙又回过头,稳住了车把手。 慢慢的,他骑着自行车转了个弯,消失在了转角处。 傅楚窈怅然若失地低下了头。 武俊佑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才抬起头来,含泪笑道,“俊佑哥……好奇怪哦,我,我都不认识他,怎么、怎么他走了……我还挺伤心的呢!” 说着,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这双布鞋…… 这双鞋的针脚十分严密,就像机器做出来的一样,似乎每一针都特别规范。真的很难想像出这样一双鞋,居然是个少年一针一线地扎出来的。 “人各有志……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他想做的事,挺好的。”武俊佑低声说道。 傅楚窈吸吸鼻子,拿着手里的布鞋翻来覆去的看,说道,“……这鞋,好像也做得挺好的。不过你可能穿不上,我看瞎子爷爷应该能穿,就送给他吧!” 武俊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催促道,“……咱们也要走了,院子那边得好好收拾下,我估摸着,奶奶她们应该明天一早就到。这儿就是集市,咱们先在这儿买点儿东西回去……晚上咱们就在新家做饭,到时候看看还缺什么,咱们再添置。” 傅楚窈点点头,跟着武俊佑一块儿离开了。 ------------ 第四百五十四章晋西之行(二十三) 傅楚窈和武俊佑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新租的小院子那儿。 那位嘴碎的大婶儿正围着围裙、戴着袖套、口罩、帽子……手里还拿着扫帚,正在院子里洒扫。 傅楚窈看了看,确实这院子已经被打扫得七七八八了。 大婶见她和武俊佑那么早就回来了,有些诧异,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奇地问道,“闺女啊,不是说……你俩下午才来嘛,怎么这么早?” 傅楚窈信口胡诌,“这不是怕婶子您被累着了嘛,所以早点儿回来帮您一把!” 大婶很感动,但也有些小心思…… ――这闺女可是给了她五块钱、雇她来做卫生的呢!要是这闺女动手帮她打扫了,事后又说这闺女自个儿也帮了忙,要她还一部分钱出去……那可怎么办! 这院子的屋子、灶房和茅房她都已经搞好了,现在就剩院子里还差一点儿了……可不能再让这小闺女反悔了啊! 于是,大婶连忙说道,“哎,别别别!你可是个金贵小闺女,快别动手……我都已经搞完了,你再等我一小时,不!半小时,半小时就够了!” 其实傅楚窈并不介意的…… 大婶虽然帮着做了次卫生,但她肯定会再做一次卫生,心里才踏实。只不过,有了大婶在前头搞了这么一趟,她后头再做就轻松多了。 但大婶这么坚持…… 好吧,傅楚窈也知道大婶心里怎么想的。 于是她和武俊佑把东西一放,去屋里、灶房和茅房都转了一圈儿,然后就跟大婶打了个招呼,匆匆走了。 两人去了一趟附近的小集市,把该添的东西都买了一遍,最后在巷子口的小馆子里买了几个饭菜,请店老板呆会送到小院来。 再回到小院里的时候……大婶果然已经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 看起来,这小院还挺干净整洁的嘛! 傅楚窈和大婶儿聊了几句,正好小饭馆的老板送了饭菜过来…… 于是,傅楚窈就热情地邀请大婶一块儿吃饭。 大婶有些碍不过情面……当然啦,这也是大婶见菜肴丰盛,有鱼有肉的,勾出了肚里馋虫,就假意推托了几句,最后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 当下,傅楚窈、武俊佑、大婶三人就在院子里支起了桌子,摆好了饭菜,吃了起来。 傅楚窈就问起了一百年前姜家的事儿,“……婶子,一百年前,姜家真是被日苯人给灭了的嘛?” 大婶一边拿着烧鸡腿在啃,一边说道,“好多人都这么说!主要是啊,当年不止姜家人被灭了门……有人说,确实是日苯人来了我们晋西,然后抓了几个当地人当向导,一路摸到了晋西去的……” “但这事儿谁也不敢认,对吧?谁认了,谁就是当年灭了姜家的帮凶!可这事儿也不可能瞒得住人,毕竟当时……据说是抓了好几个人,他们之间是相互认识的……后来时间长了啊,吵个架,骂骂仗什么的,就说漏了嘴……” “再加上啊,当时的姜家人都死绝了!这事就是说出来,也没有人报仇了……”说着,大婶又挟了块红烧鱼,塞嘴里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傅楚窈又问,“……那,既然姜家人被日苯人灭了门,那现在出钱建厂子、还翻修了姜家大院的那些人……他们真是姜家的人嘛?” 大婶说道,“嗨!你年轻不懂……一百多年前的姜家啊,家大业大!咱们晋西县的县志里就有记载,据说当年……也就是姜家被灭门的前两年啊,光是在生的嫡系一脉,就有一百多人,更别说旁支、远房了!” “现在回来办厂子、修姜家大院的这些人哪,他们应该是当初避战乱,逃难逃到南洋去的……改革开放了,他们才回来的!”大婶说道。 傅楚窈没吭声。 她心中最大的疑问……那就是,到底姜家人,是不是就是前世害她患怪病而死的罪魁祸首? 从表面上看,确实姜家已经完全具备……害死傅楚窈的动机。 ――这是从祖上积攒下来的宿怨! 但还是有两个问题不能解释:一是奶奶的非正常死亡,二是她身患的那种怪病。 如果在京城的那个大院里,暗算胖子和瞎子的人,就是姜家的人……那么,姜家的人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研究这种病症? 前世傅楚窈得的那种怪病,到底是姜家人研究出来的?还是……姜家有人患上这种病,却苦于无法医治,所以他们才把这种病转嫁到傅楚窈的身上,想试试傅楚窈能不能解? 一块红烧肉被放进了她的碗里。 傅楚窈一怔,抬眼一看…… 武俊佑正担忧地看着她。 她立刻朝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再低头一看…… 哟,桌上的菜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了? 而且,她可能是因为在想心事,所以刚才一直在扒白饭? 以及,大婶的面前,摆了一大堆的鸡骨、鱼骨? 这么说,老武一定没吃饱! 傅楚窈拿着筷子扒饭,还咬了一口老武挟给她的红烧肉。 嗯,红烧肉和白米饭还是绝配啊…… 看得出,大婶是个话痨。 傅楚窈和武俊佑都没说话,但大婶自个儿一边吃、一边说……还说得不亦乐乎的! 只是…… 听着大婶正在那儿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傅楚窈突然愣住了。 “大婶,你说啥?今天……有人在姜家大院闹事儿?”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个在姜家大院闹事儿的人,是指她吗? 怎么传得这么快! ------------ 第四百五十五章晋西之行(二十四) 傅楚窈捧着饭碗,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婶儿在那儿说得唾沫横飞…… 听了大婶的话,武俊佑也愣住了。 “……你们那是不知道!哎呀那个扮新娘子的女孩儿长得可真是漂亮又水灵啊!就是……哎,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想出了这么阴损的主意,居然让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儿用膝盖夹个苹果!还让男游客去咬那个苹果咧!” “结果啊……也不晓得是那男的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啊,就是趁着咬苹果的空当儿,朝着人家新娘子就扑了过去!其实啊就是男人好色!但是咧,那男的占了便宜还不认哦,非说是有人踢了他一腿,还说他也是受害者!” “啧啧啧……哎呀你们想想啦,那个色狼的脑袋都扑进了人家新娘子的裙子里,他还好意思怪别人哩!那谁肯认啊……所以两家人就打了起来喽!” 听到这儿,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面无表情地挟了块红烧土豆,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傅楚窈偷偷地憋住了笑意。 不过,大婶儿真的很厉害,今天上午才在姜家大院里发生的事儿,大婶又一直呆在这儿打扫院子……那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大婶儿,你一直呆在这院子里,怎么知道今天上午在姜家大院里发生的事呀?”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大婶说道,“隔壁的隔壁,那院子里有个姑娘叫姜晴,她刚刚才哭哭啼啼地回来了……她说啊,她被姜家大院给解雇了!” 傅楚窈一怔。 姜晴?这名字好熟悉…… 嗯,想起来了!这姜晴好像以前在姜氏药厂里工作,好像嫌工作太累,才调到姜家大院工作两天,就是今天早上带傅楚窈和武俊佑与另外一对情侣、以及一家三口一块儿进入姜家大院去参观的。 那么,姜晴被解雇,就是因为自己不肯喝迎宾酒的缘故吗? “怎么好好的……被解雇了啊?”傅楚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大婶道,“哪个晓得哦!姜晴妈在骂街,我听了一嗓子,好像说……为了个游客没喝三进酒,姜晴就被开除了!这是什么理儿?就是有人不能喝酒的嘛,那万一喝坏了,人家来找姜晴,说是姜晴让喝的……你说,是姜家大院赔钱给人家呢,还是姜晴赔啊!” 傅楚窈一听,立刻胡编乱造了起来,“就是啊!婶子你说得太对了!我跟你说啊婶子……我们老家就有个人,也是家里穷,从来也没喝过酒,结果呢他娶媳妇的时候,家里不借钱办喜酒嘛,他就喝了一口酒……然后就倒地上,死了!” “哎哟哟哟……”大婶吃了一惊,啧啧叹了起来。 傅楚窈继续装模作样地说道,“婶子你看看……他的新媳妇可不可怜,他的爹娘可不可怜,他的弟弟妹妹啊……可不可怜!本来就穷啊,还借一屁股债,刚讨上媳妇就死了……唉!” 大婶同仇敌忾地说道,“……就是嘛!我就说喽!哪能随便喊人家吃东西的!人家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嘛!” 傅楚窈连声附和。 武俊佑面无表情地继续捧着碗扒饭。 大婶吃完了饭,很热情地把盘子碗收好……说反正她回去也会经过巷子口,所以她可以帮着把盘子碗送回去,又交代傅楚窈说,她约了个送蜂窝煤的人过来,大约下午三点多会到,让傅楚窈注意收煤…… 傅楚窈谢过了大婶,把大婶送出了门。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她和老武两人。 武俊佑进了屋,把采买回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在屋里,摆好。 傅楚窈见了,连忙也上前帮忙…… 两人忙活了一阵子,武俊佑突然想起了什么,交代她道,“我得去一趟火车站,安排一下明天接奶奶他们……你跟我一块儿去么?” 傅楚窈看了看满地摆着的东西,想着被子枕头都得套好、窗帘门帘也得装好,更别说为众人添置的一应生活用具也得分类放好什么的…… “我留在家里收拾吧,你速去速回。还有,回来的时候去集市再多捎点儿土豆西红柿什么的,还有大米也得买一袋……家里人口多,这些消耗得快……”她一边忙碌一边交代道。 武俊佑应了一声,出了门。 傅楚窈在家忙了起来…… 直到她把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左看右看也挑不出毛病来,这才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有人在外头喊道,“送煤球!老板开门!” 傅楚窈又连忙跑过去开了院子门,让送煤的把煤球给搬了进来,都摞在了院子里的墙角下。 送走了送煤的,傅楚窈又环顾了院子一眼,感觉还算满意。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个!”傅楚窈顿时有些懊恼! ――她怎么可以放老武一个人出去! 直觉告诉她,老武肯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但出于老武想要保护她的角度,他压根儿就不愿意明说!就比如说昨天她和老武在红楼餐厅里遇到的那两个……好像知道一点儿姜家内情的老大爷吧…… 没准老武就是借着去火车站打点接奶奶的事儿,半路跑去找那两个老大爷了吧? 只是,她刚刚这么一想,院门就被人推开了…… “阿窈?”武俊佑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在他的身后,放着一袋五十斤装的大米、一袋土豆、西红柿,还有一箱鸡蛋,以及食用油 什么的…… 傅楚窈默默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 呃,好像看起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打个来回,而且还去采买了这么多的东西……他应该不至于就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打那两位大爷了吧?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死心。 “俊佑哥,咱们什么时候去找……昨天那两位大爷啊?感觉那两位大爷好像知道什么内情似的。”傅楚窈嘟着嘴儿说道。 武俊佑一愣。 “明天接到了奶奶再说……不着急,反正现在咱们也有了落地脚,就是多呆几天也没事。”他低声安慰她道。 傅楚窈道,“我要跟你一块儿去!” 武俊佑听了,微微一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 第四百五十六章晋西之行(二十五) 傅楚窈和武俊佑的晚饭是在院子里做的。 吃完晚饭,两人一块儿出了门,散着步的去了不远处的集市那儿,又采买了一次东西……这才总算是把这个临时的家给安顿好了。 两人分房各自歇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傅楚窈早起去外头的集市里买回来了新鲜的猪肉、蔬菜等物,提回到家里做好了烹饪准备。 临近中午时分,武俊佑开着汽车出去了。 十二点刚过,正在院子里忙碌的傅楚窈就听到外头响起了南瓜仔兴奋的声音,“阿窈姐!我们来了……快开门!” 傅楚窈高兴坏了,连忙跑过去开了门。 果然,方氏、南瓜仔、胖子、瞎子等人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呢! ――瞎子的肤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皮肤黝黑之中带着腊黄……只是头发的颜色是雪白雪白的,就连眉毛也是全白的。 傅楚窈打量了众人一番,这才扑进方氏怀里,“奶奶我好想你!” 方氏笑了起来。 “阿窈带着奶奶先进院子,还有好些行李在外头,得拿进来……”武俊佑站在后头交代了一句。 傅楚窈连忙拉着奶奶进了院子,又问奶奶,“奶奶看看这院子!虽然小了点儿,可我想着,咱们在这儿最多也就只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奶奶就将就一下吧。” 方氏还没答话,胖子已经惊叹了起来,“哇阿窈美眉,这是你新修的房子吗?哇噻这房子好干净好漂亮哦” 胖子那明显带着模仿港台塑料普通话的口音,成功地逗笑了所有的人…… 就连方氏也顾不上嫌这小院子太小了。 傅楚窈把给众人添置的脸盆、洗脸毛巾什么的拿了出来,倒了热水让众人洗脸洗手,最后又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众人吃过了午饭,傅楚窈又带着众人看了下屋子。 这院子和屋子都小,所以傅楚窈安排四个男的睡正屋,因为正屋够大。 她和奶奶则睡偏房。 众人都没啥意见。 接下来,赶了几天路的众人就开始轮流洗澡洗头洗衣……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众人终于全都安顿好了,南瓜仔也缓了过来,动作麻溜地做好了晚饭。 众人围坐在院子里吃饭,傅楚窈就说起了这两天在晋西的见闻,以及在姜家大院里的遭遇。 听说了她的遭遇,众人皆尽沉默不语。 傅楚窈说道,“奶奶,依我看,你根本就不必再去姜家大院了……我听说,当年的姜家根本已经就被日苯人给烧光了!现在他们翻修的那个,其实就是个公园,跟一百年前的姜家大院压根就没啥关系……” 方氏捧着碗,想了想,又道,“这其中……还是有问题的。当年的姜氏一分为二,姜家与姜门势同水火,姜家仗着诗礼传家,一向看不起靠行医而养家糊口的姜门……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姜家的后人,反而要学医?” 瞎子想了想,分析道,“也有可能姜家的人根本就不懂医,就像阿窈说的那样……他们只是想引出姜门的后人,所以大造声势的告诉外头的人,说姜家大院修成了……” “你看,一听说姜家大院被翻修了,你们祖孙俩是不是非要回去看一看?” “所以啊,这用马钱子泡酒来试探你喝、还是不喝……有可能只是姜家的人请来了懂行的行家,设了这个局想诓你们而已……”瞎子又说道。 方氏点点头,“有道理……但问题就是,他们找我们做什么?姜家确实跟我们姜门过不去,但姜家的人……早死绝了吧?这些建了厂子和翻修了姜家大院的人,应该是姜家旁支……姜家旁支想找我们姜门的人,他们想干嘛?” “难道说,他们来找我们……还是为了姜家替天行道,来杀我们吗?这些恩恩怨怨都已经过了百把年,固然当年姜家被灭门,很有可能是受了我们姜门的牵连,但他们也杀了我们姜门好些人啊,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 方氏幼年时,曾目睹自己的好几个弟弟妹妹皆死于姜家人之手,所以说,她嘴里虽然说着什么新社会什么的,言外之意是这些恩怨应该两清……但实际上,她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说出来的话,也带有负气的意昧。 南瓜仔弱弱地说道,“奶奶,也有可能……他们是想找出您来,替他们治病。” 众人的眼睛齐唰唰地朝南瓜仔扫去。 南瓜仔深深地低下了头,懦懦地说了句,“我、我就是猜猜的……” 方氏却摇了摇头,“……经过这么多年,又是战乱又是游离失所的,姜门的后人,就只剩下我和阿窈啦!可姜家的人又怎么知道我们尚在人间?老实讲,要是我们一直呆在梁家村里,哪儿也不去,姜家的人一辈子也找不到我们!” “所以,他们这么在费周章的找我们,到底为了什么?”方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傅楚窈忍不住说道,“我觉得南瓜仔说得对,他们找奶奶……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想请奶奶出面治病。” 南瓜仔听到傅楚窈赞同自己的意见,顿时眼睛一亮! 然而方氏还是摇了摇头,“说得有道理,但是……现在西医比中医厉害多了,你们想想,乔姗姗腹里那么大的一个肿瘤,都能做开膛手术,用手术刀把肿瘤切出来!这样的病例要是放在中医里,大约生还的可能性也就只有二成左右……” “修了姜家大院的这些人,他们不是华侨么?他们有病,去外国用那些机器来治不是更快更方便?怎么还跑回国,想要寻找我们这种……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知是生是死的人……来得靠谱?” 这时,傅楚窈鼓足了勇气说道,“奶奶,你说……会不会,暗算了何爷爷的那些人,其实就是姜家的人呢?” ------------ 第四百五十七章晋西之行(二十六) 听傅楚窈提及,在京城大院里暗算瞎子和胖子的人到底会不会……就是现在在晋西开了药厂、又重新翻修了姜家大院的这群人? 除了武俊佑之外,其余的人听了她“异想天开”的想法……均先是齐齐一愣,然后又各自摇头。 嗯,南瓜仔倒是在不住地点着头。 众人还议论纷纷了起来―― “不太可能啦阿窈美眉……” “天底下哪儿就有这么巧的事!” “这是两件事吧,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一件事吗?”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觉得阿窈姐说得很有道理啊!” 众人齐齐住了嘴,目光齐齐地往南瓜仔的身上射去。 南瓜仔有些忸怩不安。 胖子奇道,“小南瓜,你很有眼光嘛!来,你说说……你阿窈姐的道理在哪呢?” 南瓜仔涨红了脸,讪讪地说道,“我,我也不懂得什么道理……但是,奶奶和阿窈姐总是不会错的……” 众人哑然失笑。 胖子翻了个白眼,正准备说些什么…… 傅楚窈抢先一步说道,“我们只是假设一下嘛!会不会是……姜家有人生了重病,没办法医治,所以他们躲起来偷偷地研究这种病。” “然后何爷爷和胖大哥因为其他的事,对他们的研究基地产生了兴趣……他们的人在情急之下,将一包药粉当成暗器,砸中了何爷爷……” “因为他们是从日苯回来的,如果被人误会他们是在搞间谍活动,或者是在搞什么生化武器的话,岂不是麻烦大了?所以,他们匆匆地搬了家,跑了……” 听到这儿,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个推理听起来,好像非常合理? 胖子一拍大腿,说道,“这事儿好办哪!不就是……想查出来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姜家人,有什么目的,对吧?” 众人一愣。 但细想之下,也觉得胖子说得有理。 “这还不好办嘛!拐弯抹角的干嘛啊,咱们直接上门去认亲啊,就说……哎小子,我们就是姜门的人……你们搞那么大的架势,是想我们干嘛?说吧你们想咋滴?”胖子恶声恶气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 武俊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说道,“兄弟,这事儿交给你了!” 这回轮到胖子发愣了。 武俊佑笑了笑,又问胖子,“你喜欢敲竹杠吗?” 胖子的眼睛顿时一亮! 第二天,胖子大摇大摆的离了家,去了附近的集市上。 他先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买了假发、喇叭牛仔裤、花衬衣、墨镜和手指粗的项链儿,还有一包大前门香烟,然后又去废品回收站,花了一块钱买了个已经完全坏掉、不能放出声音来的手提式单卡双喇叭录音机…… 回到院子里,胖子打扮好了。 一个走在时尚尖端的弄潮儿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这位时尚人士……腆着一副大肚皮,喇叭敞脚牛仔裤系不上去,只好松松垮垮的系在肚皮下,花衬衣呢也有点儿小了,所以扣子扣到大肚皮那儿就扣不上了,露出了里头的白汗衫。 不得不说,胖子戴着假发、墨镜,穿着花衬衫、牛仔裤,手里还提着个录音机……还真是很时尚呢! 傅楚窈和武俊佑看着胖子直笑。 方氏皱眉道,“小胖,你看看你那肚皮……都露出来了!” 瞎子一听说胖子的肚皮露了出来,便嚷道,“给小胖戴个肚兜,别进了风,腹泻了!” 众人齐齐一怔,又脑补了一下胖子戴肚兜的样子,不由得瞬间爆发出了哈哈大笑的声音。 胖子老脸一红,嚷道,“老子都已经三十了还穿肚兜哩!要不要再拿个奶瓶?” 众人被笑得乐不可支。 胖子扛着录音机,扭着大屁股走了。 众人的笑声渐渐歇止了下来。 ――按照昨天武俊佑和胖子他俩商量好的,胖子今天出了门就不会再回来……他会伺机去姜家大院闹事儿,完事了就直接去客运站坐班车离开。武俊佑给了胖子一笔钱,胖子会用这笔钱,在外头游走半个月,半个月以后,胖子会回京城去。 胖子走了…… 这时,瞎子突然来了句,“阿窈啊,你摆在我床下的那双鞋……哪儿来的?摸着像是手工做的。现在啊,还有人这么有心做手工鞋子的……真不多见啦。” “您穿着合脚么?”傅楚窈问道。 瞎子道,“大了一点子,给我塞双袜子垫进去就好,穿着还是很舒服的。” 傅楚窈应了一声。 方氏奇道,“你打哪儿得了一双手工做的鞋子,还是男式的?嗯,这手工不错……” 傅楚窈便将自己遇到了应杰明的事儿说了。 谁知,方氏与瞎子一听,顿时愣住了,齐齐问道―― “什么?他腰里绑着小竹篓?” “他、他穿一身黑,还留了个小辫子?” 说罢,方氏与瞎子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 哪怕瞎子根本就看不见…… 但傅楚窈还是很清楚地能够看出,奶奶和瞎子露出了一副骇然的模样! 她有些不明所以,就奇怪地看看奶奶、又看看瞎子。 方氏与瞎子又齐齐问道―― “他知道你是姜门后人吗?” “他跟你说了什么暗号之类的话吗?”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茫然。 ------------ 第四百五十八章晋西之行(二十七) 傅楚窈忍不住问道,“奶奶,到底怎么回事?” 方氏捂着自己的心口,深呼吸、再深呼吸…… “阿窈,你把你见到他的经过……再说一次,从头到尾再说一次!越仔细越好,越详细越好……”方氏说道。 傅楚窈想了想,慢慢说了起来。 她和武俊佑第一次看到应杰明的时候,是在那个菜品特别贵的餐馆里。 应杰明穿着旧氏对襟黑布衣、黑色的裤子、黑布鞋和白袜子……他的衣服上,扣子是布扭的、扣眼是布条的,腰带就是一条黑布,腰间还挂着几个小竹篓。 而且他的头发,前半截是短发、留着刘海,后半截是长发、编成了辫子…… 傅楚窈记得很情楚,当时应杰明付账离开时,是从腰带上的小竹篓里掏钱出来的,而且他掏出来的钱,还全部都是一角五角、二分五分……这样的零钱。 听孙女说到这儿,方氏的脸色已经有些煞白。 “他们、他们……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喃喃念道。 傅楚窈有些奇怪,便问道,“他们是谁?” 方氏两眼发直,目光有些发虚。 这时,瞎子又催傅楚窈道,“阿窈,后来怎样了,再讲讲……” 傅楚窈只得继续说了起来―― 当时她与应杰明也就是匆匆一瞥,然后各自分开。 但到了第二天,她和武俊佑就在姜家大院里又看到了应杰明。当姜家大院里的人为难她的时候,应杰明还帮了她呢! 后来,为了脱身,她还故意敲诈了姜家大院一笔钱……但是再后来,当应杰明跟着她和武俊佑一起离开的时候,应杰明还指责她敲诈了姜家大院的那笔是不义之财来着…… 到了最后,她邀请应杰明留下,但应杰明却并没有答应。他说他要游历天下……她想把敲诈得来的钱给他,起初他还也不想要的,但她劝说这是劫富济贫什么的,应杰明才收下了。 分别在即的时候,应杰明送给她一双布鞋,还对她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到现在她还没能想明白呢! 听到了这儿,方氏急切地问道,“他说什么了?”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十八经附二仲、温从知槟榔不泻。” “十八经附二仲、温从知槟榔不泻……” “十八经附二仲……” 方氏与瞎子齐齐低语了起来。 其实,事已至此,傅楚窈心里已经想明白了七八分…… 还能有什么人,是让奶奶和瞎子共同这么关注的? ――除了毒门和氏之外,还能有谁? 可是…… 他不是说,他叫应杰明吗? 想到这儿,傅楚窈呆了一呆,突然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那时她与应杰明互通姓名的时候……是在姜家大院里,她怎么可能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她说她叫付小丫,后来当着那个姜哲浩的面时,她还改口说她叫许翠! 应杰明只是不通庶务,他又不傻子,哪会听不出她故意隐瞒了自己的名字? 所以,他报给她的名字其实也是假的! 应杰明,不就是……“应”该是“借”来的“名”字? ――应借名? “十八经附二仲、温从知槟榔不泻……”瞎子坐在一旁反复念诵了几遍,一拍大腿,说道,“和氏毒经倒数第二卷,化二为八、八为四……这小子住在云省苇县九峰山,他让我们明年春分时候再去!” 傅楚窈目瞪口呆。 方氏急道,“阿窈,他往哪儿去了?快,让小武开着汽车去找他回来啊!他,他是毒门和氏的后人!” 傅楚窈呆了半晌,这才说道,“……要是他靠两条腿走路,应该还走不远。可他昨天买了一辆自行车啊,现在……哪儿还能找得到他的影子!” 话虽如此,武俊佑还是拿着车钥匙,对众人说了声,“我开车在县城附近转一转,看看能不能追上他。”说着,他就出了门。 家里就只剩下了傅楚窈、方氏、瞎子和南瓜仔了。 傅楚窈心里乱得很。 “奶奶!我、我真不知道……原来他就是毒门和氏的人!哎,对啊……何爷爷说过,毒门的人都要习佛法,所以他率真坦白……难怪他说我取的是不义之财,我劝他劫富济贫他才收下了那些钱的!可笑当时我还觉得他老土……”傅楚窈懊恼地说道。 方氏陷入了怔忡。 半晌,她才说道,“阿窈啊,这事儿不怨你!要怨,就怨我!我从来也没跟你说过毒门的事儿,你不认得他,这也在情理之中,诶,怨我!还是怨我啊!” 瞎子劝道,“这事儿也不能怨你……毒门从不出山,谁知道到了这一代,他们居然出了山呢?” 傅楚窈懊恼道,“依着他不明世事的样子,我猜啊,他应该是一出山就直奔晋西来打听我们姜门后人的……不然,但凡在外行走过一段日子的人,也不会是他那个样子。” 说到这儿,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方氏道,“对了奶奶,我头一回告诉他,我姓傅,叫傅小丫的时候,他表情明显不对,还问我是哪个傅字……” “奶奶,他的样子生得也寻常,可我一见他就觉得亲切,他待我好像也有点儿不同……他,是不是认识我?”傅楚窈试探着问道。 方氏脸色煞白。 “没有的事!”方氏立刻否认,“……按你说的,他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最多也就只比你大上三四岁。你打小儿在我跟前长大,这几年你大了、出来外头自己乱跑……我管不得你。从前你小的时候,可以从来也没有离开过梁家村的!又怎么可能认识他呢?” 傅楚窈疑惑地看了奶奶一眼。 瞎子听出了方氏语气里隐含的焦急与懊恼,便打圆场道,“……咱们三门同出一源,后生们心有灵犀,这也是正常的……” ------------ 第四百五十九章晋西之行(二十八) 话说胖子大摇大摆地扛着录音机离开了小院以后,就招手叫来了一辆三轮车,先是让三轮车把他给送到了晋西县城里最繁华的那条街道上去…… 跟着,他扛着录音机在街上转了好几圈,最后朝着一家看上去最高档最大、门口还写着“著名红梦美食”的餐厅走去。 “公子,您一位……过来用餐吗?”穿着古装的店小二连忙过来打招呼。 胖子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低下头,透过墨镜的框……看了店小二一眼,痞痞地说道,“你眼瞎啊!我兄弟在这儿呢你没看到啊?” 店小二一愣。 胖子哼了一声,扛着录音机继续往餐厅里走。 店小二站在原地,盯着胖子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周围,还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把心一横,冲着餐厅里大喊了一声,“里头招呼公子两位……” 立刻有个穿着古装的女服务员从餐厅里迎了出来,还热情地招呼道,“二位公子里边……” 最后一个“请”字还没说出来,女服务员见只有胖子一人,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的,最后还用手遮住了额头,看了看胖子的身后。 ——只有胖子一个人? 此时胖子已经走进了大厅…… 这会儿临近中午了,在这餐厅里吃饭的人还是挺多的。 胖子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女服务员如影随行,“公子,您……一位还是两位?” 胖子瞪了女服务员一眼……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戴着墨镜,这女的可能看不到他凶恶的眼神啊! 于是,他摘下了墨镜,狠狠地瞪了女服务员一眼,恶声恶气地说道,“菜单拿来!” 女服务员被他凶狠的眼神给吓住了,默默地去拿了个菜单过来。 胖子扫了一眼菜单,“卧槽”了一声,“啪”的一巴掌就拍在了桌上…… 女服务员、以及坐在他附近的食客们被吓了一跳! “你们这儿的肘子要九块九一只?”胖子骂道,“……九块九,再加一毛不就是十块钱吗?十块钱能上集市买多少肘子你们懂吗?” 他声若洪钟。 再加上,来这儿吃饭的人,其实大多数都是外地人,出于猎奇的心理才会选择来这家饭店吃饭;这些人,也大多数都是进来坐下以后才看到的菜单,见了菜单上的标价,人人都嫌贵,却没人像胖子这样直截了当、又底气十足地说出来…… 现在胖子这么一吼,餐厅里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来!肘子上一份儿,不!两份儿!那啥,胭脂鹅脯是烧鹅吗?来一只!卧槽其他的都没肉了你们怎么开馆子的……就这样儿吧!还有,米饭用汤钵打一大碗!行了,就这样儿,快跪安吧!”胖子挥挥手,不耐烦地说道。 女服务员一脸呆滞地拿着菜单走了。 “哎等会儿你回来!”胖子突然住了女服务员。 于是女服务又一脸呆滞地回来了。 胖子训她道,“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涅?我说跪安,你就得说,嗻!请皇上安,臣妾告退……懂吗?咋这么死脑筋呢,还得我来教你!你好不好意思,啊?你好不好意思……” 女服务员在心里骂了一万遍的MMP,但胖子看起来凶得很,她也不敢应嘴,只好忍气吞地说了句,“请皇上安,臣……小的告退。”这女服务员及时的改了口。 胖子听她把“臣妾”二字给改成了“小的”,不由得瞪起了一双铜铃眼盯着女服务员看了一会儿,骂道,“走走走……跪安吧!现在的臣妾啊,素质都太差!” 没过一会儿,两份火腿炖肘子、和一大盘儿的胭脂鹅脯,以及用大汤钵装着的米饭,被女服务员送了上来。 “皇上请用膳。”女服务员板着脸儿说道。 胖子乐了,“行啊还挺上道的!不过……没得打赏,跪安跪安!” 女服务员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胖子直接把装着白米饭的汤钵扒拉了过来,用筷子在米饭中心掏了个洞,再把火腿炖肘子和胭脂鹅脯统统倒进了米饭里,然后就稀里呼啦地大吃特吃了起来。 他埋头苦吃。 不多时,胖子将所有的饭菜都给一扫而光! 他捧着自己又肥了一圈儿的肚腩,满足地打了个嗝儿。 女服务员拿着帐单过来了,“皇上,付帐吗?” “放肆!”胖子瞪眼道。 女服务员一愣,上下打量了胖子一番。 胖子霸气地说道,“朕微服私访到了你们这儿……这普天之下,呃,哪啥……下一句忘啦!嗨,反正这天下是朕的,你这个臣妾也敢让朕付帐?” 女服务员涨红了脸,“你想吃白食?” “什么?”胖子不干了,“皇上你都叫了……现在你不认帐?” 女服务员沉着脸,叉着腰大喊了一声,“有人想赖账啊!快来人哪!” 几个彪形大汉也不知打哪儿钻了出来…… 胖子向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见有人想对他动手,他冷笑几声,脱下了鞋。 众人齐齐一愣。 胖子从鞋里翻找出三块钱,“啪”的一声就摆放在了桌上,又道,“别说胖爷我赖账……这三块钱我放这儿了!” 女服务员阴阳怪调的说道,“承惠四十五块六毛,您这儿付了三块,还欠四十二块六毛。” 胖子怒道,“你亏心不亏心?俩肘子外加一盘子薄得跟纸片儿似的鹅皮……就要四十五块,还六毛?我问你,你妈一个月工资有没有二十块?还是说,你妈就跟我似的,就是一乡下老农民,靠种地一个月也挣上不五块钱的……你好意思收四十五块零三毛?” 女服务员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 第四百六十章晋西之行(二十九) 女服务员和那几个看起来像打手一样的大汉已经明白过来,这胖子是想吃霸王餐啊! 于是,一个大汉凶神恶煞地说道,“……喂,穷鬼,没钱就别进来吃啊,白纸黑字地标了价的,有钱你吃、没钱你滚……现在吃也吃完了,你说没钱?” “我就是这三块了!而且我也只认为你们这顿饭……值三块,那你说怎么滴吧?”胖子嚷道。 大汉把拳头的关节捏得噼里啪啦响,“……怎么滴?那当然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了!” 胖子见大汉一步一步靠近,便回头看了看摆在桌上的录音机。 那是他故意那么放的…… 所以,录音机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是凌空在桌面外的。 他眼珠子一转,朝那女服务员逼了过去。 虽然有其他的大汉在场,但这女服务员见胖子逼了过来,还是有点儿心慌,就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去…… 胖子见状,飞快地又逼近了那个女服务员。 女服务员被吓了一跳,转身一避…… 她狠狠地撞了一下桌子。 摆在桌上的、胖子的录音机顿时砸落了地面,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咣当!” 这玩意儿本来就是胖子花了一块钱淘换回来的破烂,已经坏得不行……现在又从桌上掉了下来,简直就碎得不成样子了! 女服务员看看胖子、又看看掉在地上已经碎成了渣的录音机,傻傻地张大了嘴。 胖子一呆…… “啊啊啊啊啊!” 他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万分痛苦地冲着那碎了一地的破烂嚎哭了起来,“……我的……二弟啊!” 众人本来就有点儿愣,一听到胖子喊那录音机做二弟,更加集体石化了! “二弟啊!自从咱爹妈死了以后,就只剩下咱俩相依为命了啊……现在你又去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啊……这帮天杀的啊!会有老天收的啊!”胖子大嚎了起来。 不少食客都指指点点了起来。 女服务员看看,见有不少准备进店吃饭的客人都站在大门口那儿看热闹……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就冲着胖子说道,“哎,死胖子,快,把钱付了你就快点儿滚蛋!” 胖子道,“你赔我二弟!” “那啥,给你减三块钱,快点,再给三十九块六毛你就赶紧走吧!”女服务员催促道。 胖子冷笑,“减三块?臣妾啊,你伤害的,可是我的二弟呢!我告诉你,一千块钱拿来!再给我二弟好好收尸,这事儿咱们就了了,不然……哼哼,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女服务员瞪大了眼睛,“一千块?你不如去抢!” 胖子又哭了起来,“二弟啊!就算他们再赔一个你,但在我心里,那已经不是原来的你……我的二弟啊……” “喂,你再这样,我们报公安了!”女服务员嚷道。 胖子狠道,“你害死了我的二弟还想报公安,那你报啊,反正我也没钱,我天天来你这儿守着你,我要让每一个来你这儿吃饭的人都知道,你害死了我的二弟……” “怎么了?”一个穿着白衬衣的中年男人过来了。 女服务员急了,立刻说道,“经理,这人吃霸王餐不给钱还讹我们……” 经理看了看周围,上前对胖子说道,“兄弟,咱有话好好说行嘛?您看,这儿挺吵的,咱们去我办公室说,行吗?” “你们害死了我二弟,还想对我毁尸灭迹?没门儿!”胖子扭头说道。 经理有些难堪。 见周围食客的议论声音越来越大,经理又道,“那要不这么着,咱们到大门口那儿去说话,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我们也不会对您怎么样,就是讲讲道理,您看……成吗?” 胖子一听,转怒为喜(其实是见好就收),“好!我就爱跟讲道理的人说话……走,咱们去大门口去……” 说着,他就拉着经理,往门口走去。 经理松了一口气。 可胖子走了两步就回过来,突然又惨叫了一声,“……啊啊啊啊啊!” 众人被吓了一跳! 胖子指着那女服务员,怒道,“你踩着我二弟的尸体了!” 女服务员连忙后退了一步。 胖子怒道,“你!给我收拾了我二弟的尸体!一片也不能少,不然胖爷把给你也撕了!” 经理连忙打圆场,“息怒息怒……”说着,经理又扭头对女服务员说道,“你把这儿收拾一下。” 接下来,胖子总算跟着经理离开了大厅,在餐馆外头站定了。 其实经理也看出来了,胖子是来讹钱的。 但还是出于想要维持餐馆的正常营业,所以他选择了息事宁人。 与胖子一番商议以后,最后经理给了胖子二百块钱。 胖子喜滋滋的,连他二弟的“尸首”也不要了,只是冲着那追出来的女服务员做了个鬼脸,然后风骚无比地扭着他的大屁股,招手拦了一辆三轮车,坐上三轮车,走了! 接下来,胖子意气风发地指挥着三轮车车夫,把他拉到了一个废品回收站,花了一块钱重新买了个“二弟”,然后又坐回了三轮车,让车夫拉着自己往姜家大院而去。 不多时,穿着花衬衣、喇叭牛裤、腆着肥肚腩,以及戴着卷曲假发、墨镜,肩膀还扛着个录音机的胖子就站在了姜家大院的 “……三进酒?” 胖子嘿嘿笑了两声,喜滋滋地跑去买了票,然后趾高气昂地拿着门票、扛着录音机雄纠纠、气昂昂地去了入口处。 ------------ 第四百六十一章晋西之行(三十) 姜家大院里的工作人员也都是穿着古装的。 并且因为前一天,姜家大院里出了事……所以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捱过训,甚至连姜晴这样的直接关系人还被开除了! 于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特别小心。 当胖子扛着录音机、排着队在等着进入姜家大院的时候,就有工作人员过来给游客们说了下进入姜家大院以后的种种规矩什么的。 当然了,昨天被傅楚窈这么一闹,姜家大院的姜哲浩也上了心。 他立刻就制订了一套方案出来,并且用美化的手段,让工作人员告知到每一位进入姜家大院的游客,先是极力渲染那迎宾酒的好处与美味,还强调说人人有份,千万别抢…… 事实也是这样。 ――不要抢? 工作人员越是向游客们强调“不要抢”,游客们当然就越对这迎宾酒感到好奇,就越想要赶紧试试这迎宾酒到底是啥味儿,为啥不能抢?难道说,这迎宾酒很抢手? 胖子也迫不及待了。 嗯,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 终于,工作人员围着这一批游客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小时的“呆会儿人人都有份,大家千万别抢着喝迎宾酒”,将这饥饿销售政策执行到最彻底的时候…… 这一批的游客终于被放行了。 女工作人员小毛负责带团。 她举着个小旗子,招呼着众游客,开始了解说,“……各位游客朋友,进入了我们姜家大院,当然就要尝一尝我们姜家姑娘亲手酿造的迎宾酒。迎宾酒富含对人体有益的微量元素(此处省略一千字安利)……大家可以试一试。” 小毛话音一落,就有好几个年轻姑娘捧着杯子和酒壶过来了。 漂亮姑娘们殷勤劝酒,游客们已然微薰……几乎人人都饮下了这甜津津、又略带着点淡淡药香的糯米甜酒。 终于轮到胖子了。 只见戴着墨镜的胖子低下头,从墨镜框里露出了眼睛,还一脸嫌恶地盯着年轻姑娘端着的酒壶和酒杯,把自己肥肥短短的手指翘成了兰花状,指着那塑料酒杯道,“矮油,你们截种杯挤到底关不关净?” 姑娘们愣了一下。 小毛连忙过来解释,“干净的!大哥您赶紧喝了吧,后面的游客还等着哪!” 胖子翘着兰花指拿起了酒杯…… 他用夸张的动作,先把盛着酒的酒杯端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又把透明的塑料酒杯举高,对着太阳照了照…… 最后,他又近距离地盯着这个酒杯看了看天,这才瞪圆了眼睛看着小毛,大声说道,“以蛙肛门人的经验,泥们截种酒,有毒哇!不要喝啦!” 此言一出…… 虽然众人都不知道“肛门人”是什么,但“有毒”二字还是听得懂的! 一瞬间,众人齐齐变了脸! 游客们瞬间炸了锅! “什么?什么有毒?” “啊,有人说,迎宾酒里有毒!” “有毒?可我已经喝了啊!” “真的假的,怎么可能有毒啊……” 而小毛等工作人员们也惊呆了―― “最近怎么这么倒霉,总有人说我们的酒有毒……” “怕又是个讹钱的吧?没准儿跟昨天那是一伙的,知道我们好骗,所以今天又来了!” “快去找姜科长!” “找姜科长没用,找姜先生吧!” 不过,这里距离大门口很近,本身就有几个保安在。 所以小毛连忙把那几个保安叫了过来…… 但这一次,这些保安不敢再冲着胖子无礼,就很有礼貌地把胖子请到了一边。 当然了,对着这么有礼貌的保安们,胖子也没有生气的理由。 于是他踩着风骚的模特步、挺着销魂的大肚腩、扭着肥屁股……跟着保安们走到了一旁。 无论是游客、还是姜家大院里的工作人员……人人都一脸呆滞地看着如此肥硕又步态妖娆的胖子,风情万种地扛着把破破烂烂的录音机走开了。 很快,保卫科姜科长与姜哲浩匆匆赶到。 老实讲,昨天的事儿刚刚才过去……今天就又来了一个说迎宾酒里有毒的人,不让人想歪都不可能! 所以姜科长与姜哲浩十分紧张。 当下,姜哲浩朝着姜科长使了个眼色。 姜科长立刻清了清嗓子,问胖子道,“朋友……请问,你对我们姜家大院的管理……有什么意见吗?” 胖子摇摇头,“泥们怎么管理带院,跟蛙毛关系!蛙只是不能冷受啦,泥们鸡然让客伦喝毒酒……截样是不行的,蛙们肛门人是不阔以就手旁观的……” 他表情认真、口音又太重…… 除了“毒酒”和“肛门人”说得非常清晰之外,几乎没人知道他说了啥。 所以,姜科长、姜哲浩和一众保安们目瞪口呆,完全不会接口了。 倒是姜哲浩事先反应了过来。 “不好意思,能请您说清楚一点吗?您是……哪儿人?”姜哲浩操着有些生硬的普通话,一字一句地问道。 胖子很娘地摇了摇头,说道,“蛙讲得很清丑!蛙是肛门人!肛门人……” 说着,他突然看到了姜科长胸口处的工作牌,就兴奋地指着姜科长工作牌上的那也个“姜”字,说道,“肛啊!就素截个嘛!蛙也姓肛,蛙细肛门人哪!” 姜科长转头向姜哲浩解释了一下,“先生,他是说,他也姓姜……” 胖子又说又比划了这么久,姜哲浩当然明白了胖子的意思。 只是,他按压着内心的激动,紧紧地盯着胖子,谨慎地问道,“朋友,您姓姜,我明白了……但您说,您是……姜门人?” 胖子学着傅楚窈撅嘴的样子,很风骚地点了点头,“嗯!蛙们本来是一家的!” 姜哲浩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 第四百六十二章晋西之行(三十一) 姜哲浩盯着胖子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有点不敢相信。 “朋友,你……你的意思,你也是我们姜家的人?”他低声问道。 胖子“嗯”了一声,再次强调道,“蛙细肛门人。” 姜哲浩想了想,朝着姜科长使了个眼色。 姜科长会意,立刻让人拿了一壶迎宾酒过来,还亲自倒上了一杯,双手奉上。 姜哲浩接过了酒杯,又朝胖子递了过去,说道,“朋友,既然你说……这酒里有毒。那么,可以问一问你,这酒里到底有几种药材吗?” 胖子低下头看看,又看了看姜哲浩。 想了想,他反问道,“泥们为森么给他们喝毒酒?虽然截个也不是很大毒性啦,但细,截样细不对的……” 说着,胖子接过了姜哲浩递过来的酒杯,看了看、闻了闻、最后又把酒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咪咪…… 啊呸呸呸!甜到这程度,也配叫酒? 胖子呸呸呸了几声,用肥肥短短的手脂翘起了兰花状,把酒杯又还给了姜哲浩,还一脸嫌恶地说道,“……截酒里有马钳子,有白豆干、猪仔叫、红发,嗯,还有……” 这是傅楚窈教他的,说迎宾酒里至少含有:马钱子、北豆根、猪牙皂、红花、当归这几样,好像还有些别的,但胖子记不住那么多,最后就胡乱说了两个应付了事。 但听在姜哲浩耳里…… 胖子已经将有微毒的三种药材说得很清楚:马钱子、北豆根、猪牙皂。 只有用药的行家,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而且还在甜酒酿浓重的气味遮掩下能认出这些药物来! 姜哲浩面上一喜。 他再次打量了胖子一番。 呃…… 这位高人的打扮,实在有点惊世骇俗…… 不过,真正有本事的人,是绝对拥有特立独行的本钱的。 所以他也不应该以貌示人。 “朋友,你真是姜门后人吗?你是哪个辈份的?”姜哲浩又问道。 胖子傲然道,“蛙细肛阻塞,阻济辈的,塞俩的塞。” 姜哲浩愣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好几遍“肛阻塞”,突然省悟了过来――这胖子是说,他叫姜祖善,祖字辈的,善良的善。 再算算,姜姓之中,排在祖字辈的人,可要比他哲字辈还长一辈呢! 眼下,姜哲浩已经确定了胖子懂医,而且姓姜、排祖字辈,而且他还一直强调他是姜门人…… 姜哲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冲着胖子说话的声音就变得和善了起来,“既然跟我们是一家人,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我们姜家大家庭!唉,说起来,我们找你们已经很久了……” 试探到这一步,胖子便知道,老武交代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按着武俊佑的意思,只要打探出姜家的人是不是在寻找姜门后人就好。至于这些人想找姜门后人干什么,这事儿以后慢慢再查。 而这个姜哲浩一口气问了这么多,还在想办法留住胖子…… 所以胖子也就心里有数了。 接下来,他必须要想办法脱身,并且绝对不可以留下。 这时,姜哲浩已经将手搭在了胖子的肩上,大约“不管你想不想,总之一定要跟我走”的意思。 胖子装傻道,“泥们找蛙做森么啦?蛙不去啦,蛙还要参观肛门……”说着,他还轻轻地挣扎了几下。 姜哲浩一边安抚着胖子,一边带着胖子,准备往旁边走去,还劝道,“以后有空会带你去逛的,现在我们……” 胖子突然一扭身! 一直被他扛在肩头的那个录音机突然飞了出去…… 众人齐齐一愣。 只见那录音机以抛物线角度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最后发出了一声“咣当”的声音,录音机被摔在了地下! 胖子呆呆地看着碎了满地的录音机残骸…… “啊啊啊啊啊!” 他陡然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跪在地上,痛心疾首的嚎叫了起来,“三弟!我的三弟啊……咱爹娘去得早,就剩下你跟我相依为命哪!三弟……三弟!你怎么就被人害死了啊……我的三弟!” 姜哲浩愣住了。 他就是再好骗……也能听出来,这胖子刚才还一口的广东腔,现在怎么就变成了地道的东北话? 而且这胖子的行径,根本就是…… “你们赔我三弟啊!没有五百我今儿就可不就走了我!我告诉你……我还要把你,你们那酒里有毒的事儿公之与众!” 说着,胖子大喊大叫了起来,“快来人哪!姜家大院给人喝毒酒啊!我三弟就是死在姜家大院的门口啊……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再不看你就亏本……不对,再不看看你也喝了毒酒那也跟我三弟一样……死翘翘了啊!啊……” “闭嘴。”姜哲浩面色铁青地喝道。 “五百我就闭嘴。”胖子又轻又快地说了一句,转而又抑扬顿挫地大哭了起来,“我滴个三弟儿哪啊哎……你死得好惨哪啊哎……你死在姜家大门口哪啊哎……” “你到底是不是姜门后人?”姜哲浩喘了几口粗气,沉着脸问道。 胖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凡姓姜的,就都是你们家的啊?那也成,你给我一百万,我就是你们姜家的人了……我来当你们姜家的上门女婿,好了吧?不过咧,嫁给我姑娘必须得我自个儿挑……老的丑的不要、太肥太瘦的不要,我……” 姜哲浩打断了胖子的话,对姜科长说道,“给他五百块,让他马上滚!” 说完,姜哲浩攥紧了拳头,怒气冲冲地走了。 胖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姜哲浩的背景。 ――卧槽,老武说得很对呀,这姜家的竹杠也太好敲了吧? 胖子动作灵活地从地上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然后转过头瞪着姜科长,还抓住了姜科长,恶狠狠地说道,“喂,刚他说的哈,五百块!快拿来!还有,给我三弟收尸得加二十……快点!你胖爷还等着赶下一趟儿呢!” 姜科长显然也被胖子气得不轻。 但他也没办法…… 想脱身,但胖子怕他跑了不给钱,所以扣着他。 最后,小平头保安队长跑去拿了钱过来,胖子接过数了数……一沓厚厚的钞纸,全是十块钱的! 跟着,胖子还一张一张地对着阳光照了又照,又仔细地摸了又摸,最后拿着五百块钱,推开了姜科长,扬长而去。 胖子的去向暂且不提……武俊佑早交代过他,让他先随便找几个地儿躲一躲藏一藏的,半个月以后再回京。 胖子也本身就存着想走一走大好河山的愿望……再加上现在手里又有了钱,当然是高高兴兴地拿着今天讹到手的七百块钱,外加老武给的二百块钱……就在路边找了辆三轮车,直奔晋西县汽车总站了。 胖子来姜家大院闹了这么一场,姜家大院的负责人姜哲浩自然也不会善罢干休。 他派小平头跟踪了胖子,却发现胖子径直坐着三轮车去了县城汽车站,然后买了一张去临省的车票直接就走了…… 小平头可不敢跟着一块儿走,只好回来复命。 但在小平头回来的路上,打听到就在当天中午,晋西县城的庆福记酒楼也被这个胖子用同样的手法给讹了钱…… 线索到此就中断了。 但姜哲浩还是反应了过来,原来这胖子还是个惯犯啊! 所以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当然,他觉得这事儿可能是不了了之了,最多也就是破点儿财、消点儿灾的,但事情远不像他想得这么简单。 一天后,正呆在办公室里的姜哲浩正无所事事地思念着前些天那个……从他手里讹走了一千块钱的美丽少女。 脑海里,少女灵动慧黠的可爱表情使他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 “铃铃铃……” 他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姜哲浩被吓了一跳! 他虽然是姜家大院的管理者,但平时工作比较清闲,只需要每个月看看报表就好……但家族其实并不在乎这姜家大院这个项目到底赚钱还是不赚钱,甚至鲜少有人过问这个项目。 所以,他桌上的电话……几乎就没有响过。 姜哲浩的心脏顿时怦怦狂乱跳了起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恭恭敬敬地说道,“你好,这里是姜哲浩……” 听了一会儿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以后,姜哲浩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是,遵命!”他轻声说了一句。 对方挂了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姜哲浩才轻轻地挂掉了电话。 姜哲浩无力地跌坐在办公椅上,额上渗出了一层综细细密密的冷汗,失魂落魄。 ------------ 第四百六十三章晋西之行(三十二) 话说胖子离开小院以后,傅楚窈想了想,也给南瓜仔派了个活计。 ――在这个小院子隔壁的隔壁,就住着个……名叫姜晴的年轻女孩儿。 所以,傅楚窈派给南瓜仔的任务,就是让他想办法去接近一下姜晴、或者姜晴的妈妈,好能打听到姜家药厂和姜家大院的情况。 南瓜仔十分害羞。 就是对着认识的人,他都不敢大声说话;就更别说……去找陌生人搭讪了。 但阿窈姐的话,他是一定要听的。 接下来,南瓜仔找借口去隔壁院子借盐、借扫帚、借梯子什么的……往姜晴家跑了好几趟,终于跟姜晴的妈妈搭上了话。 这几天姜晴心里很不快活,怏怏的不愿意见人,但姜晴妈却是个火爆脾气。自家女儿在姜家大院里当导游,本来做得好好的,可突然就被解雇了……姜晴妈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而南瓜仔虽然是个男孩,可他性格温和腼腆,对于姜晴妈来说,南瓜仔简直就是个最最最好的听众,没有之一! 尤其是,南瓜仔还按着傅楚窈所教导的,忐忑不安地去问姜晴妈,能不能介绍他去姜家药厂或者是姜家大院里工作? 姜晴妈简直就恨透了那伙解雇自家优秀的女儿的人!也忒不会识人了。 再听说,南瓜仔居然还想去姜家药厂、或者姜家大院做工? 姜晴妈叉上了腰,破口大骂了起来,“啊呸!那资本主义……啊不是,帝国主义小日苯鬼子开的破厂子,我们无产阶级才看不上哩!哎哟你都不晓得!他们那个厂子啊,变态得很,去那里打工要先学鞠躬!还要求别个……一见到人就鞠躬,一见到人就鞠躬的!” “你说说,又不是家里死了人,见面就三鞠躬!哎呀上班又累,工资又没有好多……整得自己好厉害似的!”姜晴妈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南瓜仔默默忍受了一会儿,又问,“婶婶,那……姜家大院呢?好进么?活计累不累,工资高不高?” 姜晴妈一听,更加气愤,噼里啪啦地就骂道,“好个鬼啊!是,工资高、活计也不累,一天带四个团就能搞定……但问题是,那游客不肯喝酒的,难道我们还按着他喝?我们姜晴那么负责任、那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干这种强迫人的事?” 最后,南瓜仔问出了自己最最想问的问题,“婶婶,姜家大院的那个姜哲浩,他真是姜家的人吗?那,不是说,七八十年前,姜家是被日苯人给灭了门的……为什么姜哲浩既是姜家人,又给日本人做事?”南瓜仔又问。 姜晴妈没好声气地“嗯”了一声,看了看四周,悄声说道,“汉奸呗!我们都怀疑啊,当初姜家被灭门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姜家人跟着日苯人走了。隔了这么几代他们才回来……哼,说是说,他们姓姜,其实骨子里啊,恐怕早就已经流着日苯人的血了!” 南瓜仔不吭声了。 他默默地帮着姜晴妈干活,直到方氏去巷子里喊他回家……南瓜仔这才匆匆跟姜晴妈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 南瓜仔回到家中,将打探来的消息儿说给了傅楚窈听。 傅楚窈听了,心下暗自思忖。 看来,这事儿得从姜家人的立场说起。 说白了,到底是姜家跟姜门有仇?还是说……姜家身后的日苯人跟姜门有仇? 因为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九零零年的时候,日苯人为什么突然就灭了姜家满门?日苯人灭了姜家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真是很单纯就是为了敛财?还是与姜家有什么恩怨?还是说,真的跟姜门有关? 可是,从奶奶的角度来看…… 姜门只是饱受姜家的骚扰,但并没有看出来特别防备日苯人啊! 如果当年日苯人灭了姜家真的只是为了敛财的话,那么今天姜家的所作所为,就比较好猜。 ――要么就是姜家的人染上了什么病,急需找到姜门后人来医治;要么就是姜家人还是为了百年之前的恩怨耿耿于怀,找出姜门后人,只为了报仇。 不过,胖子已经按照老武说的,假扮姜门后人去闯姜家大院了。具体胖子的遭遇怎么样,得等上几天,等胖子落了脚,也要等傅楚窈她们回了京,胖子才好跟武俊佑联系。 好吧,再回到刚才的思路上来。 如果当年日苯人灭了姜家……不是简单的图财,而是另有原因的话,那情况就复杂了。 ――也就是说,这些从日苯回来的姜家人,很有可能就是日苯人的傀儡。日苯人到底想干什么,这就不清楚了。 想到这儿,傅楚窈心里沉甸甸的。 依着她的性子,这事儿她是肯定要查清楚的! 可老武…… 他肯定不这么想。 前世他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死后、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她过了四十年之久…… 换位思考,如果前世死的是老武,然后她独自终老的话。那这辈子重生以后,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把老武给绑了,然后两人找个没人打扰的深山老林,就这么你侬我侬的过一辈子,不想被任何人和任何事打扰! 所以她完全可以理解老武的那种……必须要护犊子的迫切心情。 然而,对于找上门来的麻烦,躲,真不是办法。 除了正视,并且努力想办法解决之外,不可能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会儿傅楚窈正坐在家里想心事呢…… 突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院门,急急地走了进来。 傅楚窈一怔。 抬眼一看,来人却是老武? “俊佑哥……”她连忙迎了上去,心想他不是开车出去了,想在附近找找应杰明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还没等她开口问呢,武俊佑就打断了她的话,“……阿窈,咱们得赶紧回京城去。” 什么?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马上回京?为什么啊? 武俊佑急急地说道,“……秦首长病危!” ------------ 第四百六十四章晋西之行(三十三) 听说要紧急回京,方氏皱起了眉头。 但她也能理解,小武就是个孤儿,秦首长抚养他长大,对他来说,秦首长就像他的爷爷一样。 现在秦首长病危…… 那好吧,走就走! 只是,在离开晋西之前,方氏还是想去一次晋西的姜家大院。 道听途说是一回事,但亲身去体验一回……那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方氏也从未踏足过这片土地,纵使已经知道现在的姜家大院根本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但她还是想去看看。 傅楚窈却有些担忧。 原因无它。 她和老武已经在姜家大院露过脸、而且还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出来。要是再陪着奶奶去,就怕被人认了出来,又添什么意外。 可要是不陪着奶奶去,她又不放心…… 最后南瓜仔拍着胸脯说道,“阿窈姐你放心,我肯定把奶奶照顾得好好的!” 傅楚窈瞪着南瓜仔。 ――少年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平时胆子小、内向还容易害羞。但总体说来,为人还算是稳重,也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傅楚窈犹豫犹豫再犹豫…… 方氏道,“我就去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也就是人家游客喝点儿毒酒,我也喝点儿……再说了,那其实也不是毒酒,治关节肿痛还是有点儿效果的。” 瞎子也劝,“是啊阿窈,你别太担心你奶奶了,你就是拿杯鹤顶红灌给你奶奶吃了,她也不一定就有事儿!” 方氏笑骂,“你当我是铁铸的人儿?还一根肠子通到底呢?一杯鹤顶红灌进去,再一杯鹤顶红给接满了?” 瞎子嘟嚷道,“就算你给我喝了鹤顶红,只要用了我转经转穴的法子,也不是就直接死了……排了毒、再洗血,养上一段时间……再毒,命是能保住的。” “不跟你废话了,总之,我就得去看看。”方氏一锤定音道。 既然奶奶做出了决定,傅楚窈也没法子。 当天,她就去跟房东说了下老家有急事,得退了房子明天一早就走。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收拾好了行李,又将行李全部塞进了武俊佑的小汽车的车尾箱里,然后他开着车,先去了姜家大院的附近。 当然了,武俊佑也不好把车子停靠在太贴近姜家大院的地方……毕竟在这个时代,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上小汽车。所以他的车,特征太明显,就怕被那些保安给认了出来。 于是,方氏与南瓜仔下了车,徒步朝姜家大院走去。 瞎子看不见,去姜家大院参观反而还会遭人怀疑……为保险起见,瞎子就没去,而是跟着傅楚窈与武俊佑留在车上。 趁着奶奶不在,傅楚窈赶紧问瞎子,“何爷爷,你知道我奶奶叫什么名字么?还有,以前你去过我奶奶家么?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儿的啊?” 瞎子奇道,“你不晓得你奶奶的名字?” 傅楚窈撅嘴道,“小时候问过,那时候她不爱听我问这些,我问,她就要生气的。” 瞎子听了,叹道,“你别怪你奶奶,咱们同年生的人啊,就没有几个是顺遂的!不是战火连连、就是战斗连连……那几天你不在的时候我还问了下你奶奶,你爹妈的事咧!” 傅楚窈一听,呆了。 “何爷爷,我奶奶怎么说?”她急忙追问。 瞎子叹气,“她一个字也没说!我老瞎子眼睛看不见,但心又没瞎,我知道……她哭了!” “所以啊阿窈,你得想想,你跟你奶奶还是隔了一层肚皮的,你爹才是你奶奶亲生的!要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奶奶就是拼了一死也要保住你爹的……可你看看,你还是没有爹妈呀!阿窈,你不懂……你奶奶是想保住你,这才严防死守的啥也不肯说。”瞎子继续叹道。 这道理,傅楚窈还能不懂? 她看着窗外,用力眨了眨眼,努力压下了泛上心头的酸楚。 瞎子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确实现在是新社会啦!你奶奶也该跟你说些以前的事……不然,你瞧瞧,你不就跟毒门和氏的人错过了吗?那小子啊,明明就已经认出了你,是你不肯认,他才犹豫的……不然,他也不会告诉你他住哪儿,约你什么时候去!” “何爷爷,要是你晓得我家的事儿,全都告诉我,成嘛?”傅楚窈哀求道。 瞎子道,“我晓得的也不多……你奶奶姓姜,闺名两个字儿,叫珍旖,珍宝的珍、旖旎的旖。她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太公,名叫姜青英。你奶奶这一辈儿是从了姜家的惠字辈儿,但她是女孩儿,所以不从辈儿。” “你奶奶是姜门最后一位传人了。你应该晓得吧?姜家的人对你奶奶家那是穷追猛打的,你奶奶好几个弟弟妹妹都死了,就是你奶奶,也是被你太婆拼死护着,这才慢慢大了。” “你太公怕后继无人,就招了几个……跟你奶奶年纪相仿的徒弟,既为收徒、也打着想要招徒入赘的打算。当年我跟着我师傅去拜访你奶奶一家的时候,你奶奶的那几个师兄弟……可真是把她捧在了手心里!” “不过,当年我和你奶奶交集也不深,只是跟着师傅去了趟姜家,连了辈份认了门……我们就走了。后来过了好些年,我师傅也死啦,我呢,也是机缘凑巧,又回了你奶奶家。只是听说啊,当年一场大火……你奶奶一家就不见啦,也不知是死了,还是走了……” 说到这儿,武俊佑突然启动了车子。 傅楚窈朝外头一看…… 奶奶方氏带着南瓜仔已经匆匆朝这边走了过来? 瞎子失明,所以心思更活泛。 他当即问道,“……怎么,你奶奶回来了?这么快?” 傅楚窈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方氏与南瓜仔已经走到了汽车这儿,南瓜仔拉开了车门,服侍着方氏坐进了汽车后座。 ------------ 第四百六十五章晋西之行(三十四) 话说,原本方氏与南瓜仔是要去参观姜家大院的…… 可没曾想,傅楚窈、武俊佑与瞎子三人在汽车上等了不到半小时,方氏与南瓜仔就回来了? 等方氏与南瓜仔上车坐好了,傅楚窈才问道,“奶奶……” 方氏打断了孙女儿的话,对武俊佑说道,“小武啊,咱们走!阿窈咱们路上说……” 武俊佑应了一声,启动了汽车。 方氏先让南瓜仔找出了水壶,她一口气灌了几口水,这才说道,“南瓜仔,你跟你阿窈姐说说刚才的事儿。” 南瓜仔理了理思路,低声说了起来。 他跟着奶奶走到了姜家大门那儿……还没来得及去售票处买票呢,就看到有一大群人都围在姜家大院的门口? 于是,他就跟着奶奶一块儿过去了。 有好几个人在姜家大院的门口那儿闹事。 刚开始,这些人说,姜家大院给游客喝的那些酒里有毒…… 听到这儿,傅楚窈乐不可支,失笑道,“这姜家的人,一门心思的就想着要找到姜门中人。可没想到……好吧,先是我和俊佑哥为了脱身,才故意用毒酒来讹他们的;昨天胖哥想必也是用这个来打探消息的……” “想不到今天……又有人来拿着毒酒说事儿?”说到这儿,傅楚窈捂着嘴儿笑道,“……这姜家的人还真够倒霉的!一连三拨人都揪着毒酒不放……” 方氏却皱眉道,“可我冷眼瞧着……那些来闹事儿的人,看着像是有些眼熟。” 众人听了,齐齐一愣。 方氏又道吩咐南瓜仔,“你继续说,你说完了,我再说以前的事儿。” 南瓜仔点点头,继续往下说。 ——有人在姜家大院的门口闹事儿,很快,就来了几个穿黑裤子、白衬衣的人。以及,还有个长得很帅气的,看起来很英俊、但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傅楚窈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姜哲浩)。 这些闹事的人,很快就跟姜哲浩说什么他们也是姜家的人,来认亲的。 但是,大约是因为昨天被胖子闹了这么一场……姜哲浩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了。 所以这些人为了取得姜哲浩的信任,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起了好多年前的事儿。 ——他们说,一九零零年的时候,姜门先祖姜太清率领儿孙从京城返回晋西,不料半路被人追杀。姜太清为了避祸,吩咐儿子带着女眷与其他的儿孙们另僻蹊跷,他则将仇家引到了晋西姜家。 当晚,姜家惨遭灭门。 当时姜家有几个半大的孩子生还,所以他们合力杀了姜太清以报仇,然后又天南海北的四处追寻姜太清的子孙,最后居然还真找到了姜太清的后人,就想法子呆在姜门后人的身边,伺机杀了几个姜门后人以泄怨…… 姜哲浩一听,又上下打量了那几个人一番,最后领着他们走了。 南瓜仔想去买票,却被方氏叫住了。 见了这一幕,方氏压根儿就没了再去参观姜家大院的心思,就带着南瓜仔离开了。 听到这儿,傅楚窈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奶奶,他们是在颠倒黑白吧?”她忍不住叫嚷了起来。 方氏淡然说道,“哪个杀人犯会说自己罪有应得?谁不是把责任推给别人?哼哼,那几个人……他们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傅楚窈转过头去看着奶奶,想了想,问道,“眼熟?奶奶……难道说,你小的时候,还跟那些人打过照面吗?” 方氏出了一会儿的神,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不是。” 傅楚窈一怔。 方氏缓缓说道,“就那么远远地看着,我觉得……他们跟我小时候,家里请的几个长工长得极像!不过,我都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从年龄上看来,他们当然不可能是我们家的长工,倒有可能是那些长工的儿辈、孙辈之类的。” “但是,他们亲口承认杀了我们先祖姜氏太清,这事儿不会有错……而且,他们还亲口承认了,还杀了我们姜门之中的几个人泄忿……这一定不会错了,是他们!就是他们!” 说着,方氏陷入了怔忡。 “真想不到啊……我就说呢,当年我的弟弟妹妹一个着一个的死,外人还都说我娘是个蛇蝎心肠,什么容不得其他的女人给我爹生孩子……大约只有我爹知道我娘,我娘也是相信我爹的……”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些杀人凶手就呆在我们家里!外头的人闹着饥荒,他们跟着我们好吃好喝的,居然还那么狠心,杀了我十几个弟弟妹妹……那些可都是刚刚出世的小孩子啊,那些小孩子……他们怎么下得了手!”方氏喃喃说道。 傅楚窈、武俊佑、瞎子和南瓜仔都听出了方氏语气中隐忍的怒意。 “奶奶……”傅楚窈想劝一劝奶奶。 方氏深呼吸几口气,打断了孙女儿的话,“我懂,现在是新社会,不该再把以前的事儿给搬出来炒现饭了……好,前仇旧恨,咱们一笔勾销!” 听了奶奶的话,傅楚窈心情复杂。 原本她还想劝奶奶……风水轮流转嘛!这些姜家的渣渣,当年不但恩将仇报,而且连刚出世的小孩子也不放过!那么,如果这些人还想打她们姜门的主意的话,她也不会让这些人好看的! 但让傅楚窈感到意外的是…… 方氏突然一字一句地说道,“但要是,这些人还不安份,还妄想着要把我们当成软杮子来捏的话……那就别怪我无情啦!” “我姜珍旖也不是好惹的!”方氏咬牙怒道。 傅楚窈顿时松了一口气。 ------------ 第四百六十六章急回京 武俊佑开着汽车朝靖省省城驶去。 一路上,众人心情沉重,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几乎没人说话。 到了靖省省城以后,武俊佑开着汽车出去转了一圈,就将这辆二手钱给卖了,还小赚了一笔…… 这时,武俊佑又拿着……不知从哪儿弄到手的证明和介绍信,买好了从靖省省城回京城的软卧火车票。 方氏、瞎子、南瓜仔还是头一回坐软卧车。 看到了明显比硬卧高档的独立软卧车厢,他们都挺惊奇的。 南瓜仔好脾气地把瞎子引到了下铺那儿坐着,又耐心细致地向他解说着包厢里的结构――这就是一个小小的屋子,屋子里有四张高低铺,他和奶奶、何爷爷睡一个屋;阿窈姐和俊佑哥睡隔壁屋…… 傅楚窈注意到,武俊佑心事重重。 虽然他非常尽力、而且细致地照顾着众人……但他的眉毛一直紧紧地揪着,脸也绷着。 趁他拿着一袋苹果去了车厢尽头的舆洗室,傅楚窈也跟了过去。 “俊佑哥,秦首长……到底怎么了?”她开口问道。 武俊佑洗苹果的动作一滞。 傅楚窈想接过他手里的活计…… 但他摇摇头,手臂一展,轻轻地将她挡开了。 “你快来月信了吧?别碰冷水了。”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一怔。 她突然满面红晕! ――什么嘛!!! 她来不来月信,关他什么事! 再说了,他是怎么知道她就快来月信的?她又没跟他说过!!! 以及,他怎么可以……跟她说这种事!!! 好讨厌啊! 可是,他明显也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好吧她大度一点,就原谅他这一次好了。 傅楚窈气鼓鼓地站在一旁,低着头,满面红晕。 她倒是想扭头走了,但想着还有话没问清楚他……所以有些纠结,也不知是走好呢、还是留好。 武俊佑洗净了苹果,拿了一个递给她。 傅楚窈接过,啊呜咬了一口…… 苹果又甜又脆,汁水还多,好好吃啊!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就坐在软卧车厢外头靠车窗边的座位上。 武俊佑顺从地坐下,然后又顺从地听她的话,拿过了一个洗好的苹果,吃了起来。 傅楚窈又咬了一口苹果,这才问道,“俊佑哥,秦首长他……很不好么?要不要我介绍米老师给秦首长认识一下?” 武俊佑摇了摇头,默默地咬着苹果。 见他情绪这么低落的样子,傅楚窈眼珠子一转。 秦首长对于武俊佑来说,应该就像奶奶对傅楚窈一样……都是很重要的人。 那么,如果秦首长真的快不行了,秦首长最放心不下的,应该就是…… 呃,应该不会啦!老武的能力根本就不需要秦首长置疑,所以秦首长应该就是……急着想看到老武成家? 想到这儿,傅楚窈又咬了一口苹果,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 不对!!! 秦首长再关心老武,那老武也只是他战友的孙子……想必也到不了如此牵肠挂肚的地步。 再说了,秦首长自己有儿有孙的…… 嗯??? 丑丫方念茹? 傅楚窈愣住了。 秦首长的儿子应该也有三四十岁了吧,按说也成家立业了,没啥太担忧的事儿。秦慕雅有邬芳之宠着,秦首长也可以无所谓。 这么一看…… 唯有丑丫方念茹……要是秦首长真的去了,那丑丫可就……又变成孤家寡人啦! 所以!!! 这秦首长不会是想要拉郎配吧? 傅楚窈“噌”的一下转过头! 武俊佑被她吓了一跳,拿着苹果转头看向她。 “我告诉你啊武俊佑!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所以……要是你那秦首长想让你和丑丫拉郎配的话……我告诉你,我!绝!不!答!应!!!” 武俊佑一怔。 他为她的聪慧而感到惊叹、又欣慰。 而傅楚窈见他并没有反驳,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有些生气。 想了想,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俊佑哥,不管秦首长想怎么样……武俊佑,我告诉你,我绝不允许你……以任何敷衍的态度来面对秦首长。不行就是不行、不答应就是不答应……因为丑丫是我的好姐妹,不能因为秦首长的态度,就让我们姐妹隔了心。” 武俊佑郑重点头。 傅楚窈又想了想,问道,“……那,丑丫回来了么?” 武俊佑道,“我们这一辈儿的,连我都被叫了回去……秦爷爷怕是真的不好了,丑丫么,应该也回来了,就看秦羡文能不能赶回来了。” 傅楚窈咬了一口苹果,想了想,又道,“俊佑哥,我要跟你一块儿去秦家!也许我能帮着秦爷爷看看,他的情况怎么样呢!” 武俊佑“嗯”了一声,也咬了一口苹果。 她又道,“就算我医术不精,不能给秦爷爷治病,我也得去看着你……免得他们拿刀架着你就直接跟丑丫定亲了!哼!” 武俊佑笑了起来。 傅楚窈又咬了一口又甜又脆的苹果,嚼了嚼,那清润酸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淌入了食道,还真是舒服啊! “……我好久没见丑丫了!嗯,快四年了吧!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她又说道。 武俊佑没吭声。 傅楚窈三口两口地吃完了苹果,然后站起身,拿过了武俊佑拎在手里……水淋淋、刚刚才洗好的一网兜苹果,说了声,“我拿苹果给奶奶和何爷爷吃!” 说着,她却突然低下头,凑到了武俊佑拿着苹果的手。 她啊呜一声,从他拿着的苹果上大大的咬了一口果肉,然后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拎着苹果就走了。 武俊佑盯着手里的苹果。 洁白的果肉上,还留着她细碎的牙印。 他怔怔地看了半晌,突然一笑。 武俊佑将苹果拿到了嘴边,仔细地舔了舔苹果上那一处……留有她牙印的果肉。 ------------ 第四百六十七章风乍起(一) 傅楚窈、武俊佑、方氏、南瓜仔、瞎子一众人赶回了京城。 武俊佑把众人送回到他买下的那座小院子里以后,就开着吉普车,带着傅楚窈直奔秦家。 两人刚走到秦家的院子门口,傅楚窈就明显觉得,这一次的秦家跟上一次她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当然,院子还是以前的那个院子,别墅还是以前的那栋小别墅…… 但在这盛夏的季节里,本应该是草木苍翠的院子却显得有些莫明的萧条、破败。 武俊佑按响了院门旁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傅楚窈听到了属于秦慕雅的、有气无力的声音,“秋嫂,去开门,有人在按门铃……” 久久无人应答。 武俊佑与傅楚窈对视了一眼。 他再一次按响了门铃。 傅楚窈听到了沉重的、急促的……应该是气冲冲地跑过来开门的声音。 “吱呀。” 院门果然被人打开。 清减了不少的秦慕雅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武俊佑。 “啊……俊佑哥!”秦慕雅下意识地就朝着武俊佑扑了过来。 武俊佑适时侧身…… 站在他身后的傅楚窈及时出前,上前握住了秦慕雅的手,笑盈盈又情真意切地说道,“慕雅姐,我们接到了信儿,立马就往这边赶……秦爷爷他怎么样,还好么?” 秦慕雅本来很高兴见到武俊佑的,但见到傅楚窈以后……她就不怎么高兴了。 不过,既然对方是来家里探望爷爷的病情的,她也就没有为难。 “爷爷他……医生说他年轻的时候烟瘾太大,肺有毛病,还是上个月着了凉的,后来一直反反复复,上星期突然就加剧了,喘不过气儿……这两天,连呼吸机都带上了。医生说,这是道坎儿,能不能过得去都很难说……” 秦慕雅抽回了被傅楚窈握住的手,用沙哑的声音解释了几句,又不自觉地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 傅楚窈注意到,秦慕雅神情憔悴,而且眼睛又肿又红。 ——想必,她是在为她爷爷的健康而担忧吧! 武俊佑道,“我带阿窈去看看秦爷爷,邬奶奶在吗?。” “我奶奶身体也不好,这两天去北带河了……你们去看我爷爷吧!”秦慕雅有气无力地说道,“方念茹也在里面……” 傅楚窈心里顿时一喜! 丑丫真回来了啊! 武俊佑领着傅楚窈往里走。 刚进大厅,两人就看到丁澜挺着大肚子正好从里头出来。 丁澜见了武俊佑与傅楚窈,也十分意外。 她连忙地两人说道,“哟,俊佑和阿窈来了啊……哎这几天老爷子一直在念叨着俊佑你呢!你俩在这儿等一等,我去跟老爷子说一说……你俩先坐,在这儿坐一坐!” 说着,丁澜把二人请到了沙发那儿坐下,又叫了保姆过来倒茶给她们喝,她则转身上了楼。 没过一会儿,丁澜又从楼上下来了。 “俊佑啊,你秦爷爷让你上去呢!” 丁澜站在楼梯口说道。 武俊佑站起身,牵住了傅楚窈的手,带着她走到了楼梯那儿。 这时,丁澜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傅楚窈的手,笑道,“阿窈啊,你在这里陪陪我吧!让俊佑去跟他秦爷爷说说话。” 傅楚窈有些意外,看看武俊佑,又看看丁澜。 而丁澜看着傅楚窈,一脸的无奈。 傅楚窈明白了。 ——刚才秦慕雅还在院子里说,丑丫方含茹回来了,而且现在就在秦老爷子跟前呢。 而丁澜这副架式,不明摆着就是……应该是秦老爷子交代过她,只让武俊佑一个人进去? 武俊佑皱起了眉头,“丁阿姨……” 傅楚窈打断了他的话,对丁澜说道,“好啊丁阿姨!”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武俊佑,“俊佑哥你快进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武俊佑欲言又止…… 傅楚窈已经拉着丁澜的手,走到了一边。 他犹豫了一会儿,上了楼。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的背影一眼。 丁澜带着傅楚窈走回到沙发那儿,略聊了几句天,突然有个保姆站在厨房门口喊了声,“丁主任,请您过来一下……” 丁澜回头看了一眼,就抱歉地对傅楚窈说了声,“阿窈啊,你就把这儿当成你自己的家,随便一点啊!我去那边儿看看。” “您请便,我去院子里走走。”傅楚窈笑道。 丁澜去了厨房。 傅楚窈一个人呆在别人家的客厅里,怪没意思的,就起身去了院子里。 她站在院子里张望了一会儿。 刚才好像秦慕雅在这儿的? 她还想找秦慕雅好好打听一下秦老爷子的病情呢!毕竟呢,秦老爷子现在病危,所以才起了托孤的心思,想要搓合老武和丑丫……但如果他病好了,整个人生龙活虎的话,那根本就不需要拉郎配了呀! 可是,秦慕雅她去哪儿了? 算了,不在就不在吧……她自个儿走走也好。 傅楚窈走到了院子里,突然想起了之前丁澜说过,移植过来的牡丹花。上一回傅楚窈来到秦家院子的时候,那几株牡丹花还跟枯枝似的,也不知道现在发芽了没有。 可当她循着记忆走到栽种了牡丹花的那个角落里时,却发现那儿只剩下了一抔黄土? 傅楚窈听到了有人在抽鼻子的微弱声音。 她扭头看了看…… 原来秦慕雅坐在别墅侧面的空地那儿? 傅楚窈想了想,走了过去。 秦慕雅听到了脚步声,转头看了傅楚窈一眼。 她先是一怔,继而冷笑道,“……怎么,你也被赶出来了?” 也?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了。 “笑什么笑!”秦慕雅有点儿恼羞成怒。 傅楚窈觉得,人家的爷爷都病得快……她还笑,似乎确实有些不妥当? 于是,傅楚窈认真向秦慕雅道歉,“对不起啊慕雅姐,我不笑了。” 秦慕雅一愣。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傅楚窈一番,突然觉得,这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嘛!至少没有方含茹那么讨厌!!! ------------ 第四百六十八章风乍起(二) 傅楚窈和秦慕雅并排坐在小矮凳上。 这儿其实挺好的,既清静,又不晒,而且还有微微的风…… 可是,总有人不安份! 秦慕雅看了傅楚窈一眼,兴灾乐祸地说道,“……你的俊佑哥马上就要跟丑八怪结婚了!看你怎么办!哼,你说你,除了样子长得好看一点儿以外,你还有啥呀!” 傅楚窈忍着笑,娇嫡嫡地说道,“我有俊佑哥的爱呀……” 这话刚一说出口,连她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哎,好肉麻! 秦慕雅“哼”了一声,说道,“……不要脸!” “那你的何潇哥呢?”傅楚窈问道。 秦慕雅先是一呆,继而又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不会原谅他的!绝对不会!”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肯原谅他?”傅楚窈又问。 秦慕雅眼圈一红,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傅楚窈又道,“这世界上,哪有人不爱面子的……这面子啊,说起来就是尊重。何潇哥对你够好的了,你这么不讲道理,他有在外人面前说过你一句吗?可你呢,你还跑到何潇哥的单位去闹事儿……” “那是因为他不听我的!”秦慕雅泣道。 傅楚窈想了想,掐了一下当初秦慕雅和何潇闹翻的时间点……大约明白了是什么回事。 “何潇哥当初不理你,那是因为……他知道你在盛怒中做出的决定是不对的。所以他尊重你,让你冷静一下。可你呢,居然还傻傻地跑到他的单位去闹事儿!” “他尊重你、理解你,换来的却是你的不尊重和不理解,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来你家闹事儿,让你在你爷爷和丁阿姨的面前出丑,你心里怎么想?”傅楚窈分析道。 秦慕雅柳眉倒竖,“……他敢!” “他不是不敢,是他根本就不会这么做!”傅楚窈说道。 秦慕雅咬住了嘴唇,显然有些心乱如麻。 傅楚窈想了想,又问,“……也过了这么久了,你,想好了没?” 秦慕雅奇道,“想好什么?” “你到底喜不喜欢何潇哥呀!”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秦慕雅的脸顿时一下子就变得绯红!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生气。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好久都没来找过我了。我,我打听了一下,他好像也没跟那个安安在一起……”秦慕雅怅然若失地说道。 傅楚窈给她出主意,“他不来找你,你就去找他呀!” “才不要!”秦慕雅断然拒绝。 傅楚窈道,“你要是不去找他啊,可真没准哪一天他在合适的时间里遇上了合适的人……以后就真没你的事儿了!” “你胡说什么!”秦慕雅怒道。 过了一会儿,秦慕雅又低低地说道,“我才不想这么没面子呢……” 傅楚窈差点儿笑出了声音。 她努力憋住了笑,认真说道,“我们以事论事嘛!你看,以前你总想抢我的俊佑哥,我是不喜欢你的啦!但是,这是在你的家里,你爷爷还病着,我却笑得那么开心……然后你说我了,我意识到自己错了,就向你道歉啊!” “那有什么呢?难道你还会笑话我的道歉?”傅楚窈追问。 秦慕雅摇了摇头。 “我向你道了歉,你也接受了……那么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我对你也没意见,除非你还想再抢我的俊佑哥……”傅楚窈又说道。 秦慕雅“哼”了一声,说道,“也就是你受得了他!整天垮着一张脸,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的!” 傅楚窈立刻叉腰,“喂!我不许你说我俊佑哥的坏话!不然……” “不然什么?”秦慕雅瞪着傅楚窈,反问道。 傅楚窈挑挑眉,“不然,我就祝何潇哥跟别的女孩子好,不要你……哼!” 秦慕雅大怒,“你这臭丫头!” 说着,她伸出手就去掐傅楚窈。 傅楚窈一边笑就一边躲……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俩女孩突然就笑闹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才气喘吁吁地按住了秦慕雅的手,“哎,你爷爷身体不好,你笑得太开心也不好……” 秦慕雅也喘了几口粗气,停了下来。 她的眼睛扑闪扑闪的,低声说道,“……再过一段时间,等爷爷的身体好一点,我就去找何潇,把事情说清楚!要是他不肯听,那我就……” 说到这儿,秦慕雅有些迟疑了。 傅楚窈好奇地问道,“那你就……” 秦慕雅咬牙道,“那我就……” 她吱唔了半天,最后发了狠,怒道,“那我就……我就打电话给他!”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秦慕雅立刻朝她恶狠狠地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笑出声音来…… 傅楚窈连忙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然后又问,“对了,你爷爷的病,真的很麻烦吗?有请了好大夫来看看嘛?” 一说起爷爷的病,秦慕雅顿时愁眉不展的,“怎么没请呢?现在家里就有俩医生在,都是军区医院里的医生……可是,折腾了这么久,爷爷的病越来越严重,现在都要上呼吸机了呢!”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我想去看看你爷爷。” “你想看就看喽……” 说到这儿,秦慕雅突然省悟了过来――她也不傻,当然知道,爷爷想让俊佑哥和方念茹结婚!既然是这样,爷爷当然会晾着傅楚窈啊! 要不,怎么现在傅楚窈还坐在这儿跟她聊天呢? 傅楚窈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认真说道,“……我知道你爷爷的心思,但我不可能把俊佑哥拱手让人。哪怕是,念茹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呢,这事儿难道不得更避讳嘛。所以,我想治好你爷爷……要是你爷爷身体好,他就可以自己照顾念茹,不用逼我的俊佑哥了……” 秦慕雅听了,认真点头。 这时,傅楚窈突然听到了武俊佑的声音,“……阿窈?” 她马上回应,“俊佑哥,我在这儿!” 只是,傅楚窈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阿窈?” 傅楚窈一怔。 ------------ 第四百六十九章风乍起(三) 话说武俊佑得了丁澜的通报,就上了楼。 一个穿粉衣的护士把他引到了二楼的主卧那儿,敲了敲门,轻声说道,“首长,小武到了。” 木门被人轻轻打开。 一个白衣少女站在门口。 见了武俊佑,她有些欣喜地看着他,喊了一声,“……俊佑哥?” 武俊佑打量着这少女。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袖连衣长裙,裙摆处和领子那儿绣着些小小的花朵,她留着长发,长发在脑后被拢成了一条长辫子,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很是清新淡雅。 她的脖子上还戴着条红绳,但坠子被她放进了衣服里层,所以看不到。 武俊佑不认识她。 但凭着推测,他也知道,她是丑丫…… 只是,因为他对这个人不怎么上心,所以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以前的样子,甚至声音都不记得了,现在陡然看到,他愣了一下,问道,“丑丫?” 少女笑着点点头。 他打量着她的五官。 ――据说丑丫是去整容了?那,既然要整容,为什么不整得好看一点儿?现在这个样子……很普通嘛! 不过,与他无关。 少女被他锐利的眼神给激得红了脸。 这时,半躺在床上的规矩秦老爷子说话了,“别整天丑丫丑丫的叫!你瞅瞅,念茹现在明明就很漂亮……对吧小武?” 武俊佑微微一笑,没搭腔。 ――世上的女人,只有阿窈最漂亮。 哪怕是,前世的她,因为患病而完全改变了样子……可她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武俊佑朝着秦老爷子走去。 “秦爷爷,上个月我还来看过您,本来都已经快好了,怎么又突然加重了?您没听医生的话吗?”他在秦老爷子的床前坐下。 秦老爷子说道,“嗨!没用!这人老了,就要死……天经地义!” 站在一旁的方念茹飞奔了过来,趴在了秦老爷子的床边,无限依恋地说道,“爷爷,我不许你这么说!” 秦老爷子微微地笑了起来。 他用苍老的手指替方念茹捋了捋她脑后的长辫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武啊……” 武俊佑适时地打断了秦老爷子的话,“秦爷爷,这次,其实我把我的对象也带来了,她就要楼下,您要不要见见她?” 秦老爷子皱起了眉头。 武俊佑并没有给秦老爷子说话的机会。 他带着礼貌而又疏离的笑容,看了方念茹一眼,继续说道,“我对象傅楚窈,也是念茹的好朋友,当初如果不是阿窈领路,念茹也来不到您的身边……” 方念茹正趴在床沿,听了武俊佑的话,她面色微微一变,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说道,“……小武,就算你不爱听,这话我也要撂到台面上来说。你自己想一想,你爷爷奶奶、你父母倘若在世,他们希望你怎么选?” 武俊佑毫不退让。 他盯着秦老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爷爷奶奶、以及我的父母……他们虽然命短,但他们的相互结合都是建立在自由恋爱的基础上。虽然光阴短暂,但他们与伴侣在一起的时光都是愉快的……” “秦爷爷,那您呢?几十年前,您接受了组织给您安排的政治婚姻以后……您不也煎熬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法忘记,最后想尽办法也要找回丑丫?” 武俊佑认真说道,“其实,您更想找到的,是……” “小武!” 秦老爷子喝止住了他,然后猛烈地咳起嗽来。 “爷爷……”方念茹急了,连忙上前替他顺气。 过了好半天,秦老爷子才喘着粗气地止住了咳嗽。 方含茹埋怨武俊佑,“俊佑哥,你说话就不能缓和一点儿吗?医生说过了,最好别让爷爷咳嗽……万一又把肺泡咳穿了,那就麻烦了。” 武俊佑低头不语。 秦老爷子叹气,又摆了摆手,“罢了,我这老头啊,活着也是招人烦……算了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管不着,好了吧?” 武俊佑看着秦老爷子白发苍苍、憔悴佝偻的样子,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尚年幼时,这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曾把自己举高,然后架在他的肩膀上……于是,武俊佑就尝到了别人家的孩子在父亲身上骑膊马的快乐时光。 他的脸色不由自主就变得缓了起来,轻声说道,“其实您也不必担心,阿窈和念茹是好姐妹……以后念茹有什么事儿,阿窈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她的。” 秦老爷子不悦地说道,“你怎么不说你会照顾念茹呢?” 武俊佑就想了傅楚窈的醋劲儿,忍不住笑了起来,“阿窈娇气得很,要是我插手了她们姐妹之间的事儿,肯定是要生气的……” 秦老爷子看着满脸都散发出幸福光晕的武俊佑,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方念茹垂下了眼眸,没说话。 半晌,秦老爷子突然说道,“原来是个娇气的小姑娘啊……” 武俊佑笑着说了声“是”,又道,“她还是个又聪明又大胆的丫头。您不知道,她说起话来,嘴里跟抹了蜜似的,但心里主意可大了,要做什么就非要做,而且还必须得是个拔尖的……” 秦老爷子幽幽地说道,“……这种女的最难搞,好的时候她跟你好,那是好到蜜里调油!可要是生气来……想哄她笑一笑,比登天还难!” 此言一出,武俊佑与方念茹均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秦老爷子。 只见秦老爷子那张密布着如同横沟竖壑一般的皱纹的老脸上,一双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而且眼眶还有些湿润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 第四百七十章风乍起(四) 秦老爷子疑似哭了。 武俊佑不好总盯着看,就把头转向了一边。 不料,他却突然看到方念茹正慌慌张张地转过了头,撤去了胶粘在他身上的目光? ――之前他还以为方念茹看着的,是秦老爷子呢! 这么看来,方念茹她…… 武俊佑不由得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方念茹。 这边他一盯着她,她就有些慌乱,急急忙忙地走到了房间的另外一角去了…… 武俊佑心里一动。 按说,他跟方念茹也没啥交集,那这方念茹…… 这倒是件麻烦事。 最好这方念茹就要有点儿自知之明,不然,怕是阿窈心里会不舒服。以及,方念茹应该早已经知道他和阿窈正在处对象,怎么…… 武俊佑皱起了眉头。 因为秦老爷子哭了,方念茹就去倒了杯温水过来,服侍秦老爷子喝下。 秦老爷子喝了水,定了定情绪,又看看武俊佑、再看看方念茹…… “小武啊,你有自己的想法,我要是逼你呢,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所以,我就向你提两个要求吧!”秦老爷子说道。 武俊佑颌首,“……您请讲。” 秦老爷子想了想,说道,“这第一,以后念茹如果有事求到你那儿,你得帮她。” 武俊佑点点头。 这个很合理。 顿了一顿,秦老爷子又道,“五年之内,你都不能结婚……” 武俊佑一怔。 “秦爷爷,我跟阿窈有过约定,等她一成年我们就……” 秦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要是真心相爱的话,也不差这几年。再说了,我也没让你娶念茹……” 这是秦老爷子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把他的想法给摆到了台面上。 方念茹满面红晕,喊了一声,“……爷爷!” 她抬起头,看了武俊佑一眼,又飞快地垂下了头,匆匆转身离开了屋子。 武俊佑皱起了眉头。 秦老爷子看着武俊佑,叹道,“……你可别怨我,我对不起她奶奶、也对不起她!算我求你吧,你……能不能答应我,如果将来……” “不能!”武俊佑直截了当地拒绝。 秦老爷子一愣,“……你!念茹到底哪儿不好了?她就是吃亏在小的时候没人管,但她是个好孩子……” 武俊佑见屋里只有他和老爷子两人,就压低了声音说道,“那邬奶奶到底哪儿不好了,你非让我去找丑丫和她奶奶?” 秦老爷子怒视着武俊佑。 武俊佑毫不示弱地回瞪着老爷子。 最终,秦老爷子终于败下阵来,“好好好!那你答应我刚才两个条件就好……千万要记着啊!不然,到了地府我找你爷爷告状的!” 武俊佑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要是您恢复了健康,刚才那两个条件我就当没听到啊……” 秦老爷子怒道,“……滚!” “滚就滚。”武俊佑慢吞吞地说道。 他站起身,对秦老爷子说道,“我觉得,还是把你的病治好……比较好,所要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对了,阿窈和她奶奶的医术都很好,要不要请她们来给您看看?” 秦老爷子摆手,“不用,最近他们给我找了个德国医生,先看看吧……而且我今天快被你气死了,谁也不想见!” “诶,万一你的阿窈真比我的念茹还好,那我怎么办……是让你幸福,还是让我的念茹幸福?这手心手背都是肉……” 武俊佑笑道,“……那您再撑几天,等问过了德国医生以后,我再带阿窈来见您。” “呸,我长命百岁!”秦老爷子朝他摆了摆手。 武俊佑笑着拉开了门。 方念茹正满面红晕地站在门外…… 见了他,她的表情明显有些慌乱,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的脸儿再一次变得通红。 “啊,呃……俊佑哥!”方念茹语无伦次地向他打招呼。 武俊佑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他冷冷地说道,“阿窈就在楼下,你跟我一块儿去见见。” 也不知为什么,他说话的速度不快,声音也低沉,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他容貌俊美到使人不敢直视,又有种说不出口的威严……就这么一句短短的话,似乎逼迫着她,必须要听从…… 方含茹的心肝儿顿时狂跳了起来。 她咬着嘴儿点了点头。 “去跟秦爷爷说一声吧,我在大门口等你。”说完,武俊佑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二楼。 方含茹深呼吸几口气,推门进去了。 等她跟爷爷打了声招呼,想再追着武俊佑出去的时候…… 他可能已经下了楼。 在那一刻,就连方念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着如此迫切的、想要追上他脚步的心情。 只是,她低头想了想,先是去找了那个护士,简单的交代了几句…… 然后她屏着呼吸、飞奔着下了楼…… 此时,人高腿长的武俊佑却早已经站在一门客厅的大门外。 方念茹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脚步。 他身材高大、背景修长而玉立,站在迎着阳光的大门那儿……他被六月明媚的金色阳光所笼罩,似乎整个人都泛着光圈儿…… 方念茹喘了几口粗气,忐忑不安地走了过去。 她听到他用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喊了一声,“……阿窈?” 方念茹顿时如梦初醒! ――阿窈?傅楚窈? 啊,好久不见…… 这时,方念茹听到了一把好听的女孩声音,甜润清脆就如同盛夏的果实那样诱人! “俊佑哥,我在这儿!” 方念茹呆了一呆,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声,“……阿窈?” 她看到武俊佑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她还看一个姣美娇俏的女孩子飞奔着扑了武俊佑的怀里。 ------------ 第四百七十一章风乍起(五) 傅楚窈飞奔着扑进了武俊佑的怀里。 然后…… 她突然歪着头,越过了他的胳膊,盯着……站在武俊佑身后,那位穿着白裙的清秀女孩儿。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不住地打量着白裙少女。 殊不知,方念茹也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打量着傅楚窈…… 阿窈!傅楚窈!!! 天,她……这么美? 方念茹以前就知道傅楚窈生得很美。 但在那个时候,傅楚窈还是个尚未长成的……半大女童。虽然也好看,却只能用粉嫩和水灵来形容。 可现在的傅楚窈…… 方念茹忍不住憋住了呼吸!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美得……如此令人惊心动魄的女子! 她靡颜腻理、肌肤晶莹明澈,面颊处透出了健康的粉红色,那肤色均匀得如同敷了粉,近看……就知道她压根儿就没化妆,肌肤薄薄透透的,清爽着呢! 她的眉毛很淡,但眉型很好……这样淡淡的烟眉,使她的肌肤看起来更加白晳;也更加突出了她那灵动慧黠的漂亮杏眼,以及粉粉润润、形状优美的菱角状的嘴唇。 方念茹突然自惭形秽。 傅楚窈却笑了起来。 “丑丫!”她快活地推开了武俊佑,朝着方念茹扑了过去。 傅楚窈突然又站住了。 她懊恼地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面颊,骂道,“该死!怎么还叫丑丫呢!念茹!念茹念茹念茹!!!” 傅楚窈快活地笑了起来。 方念茹注意到,傅楚窈……就连她的手,也是那么的美!纤细、修长,指节均匀,还微微的有些兰花翘。 以及,刚才她懊恼时,自个儿打自个儿脸的时候……就连她这个女人见了,也忍不住心生不忍! 难怪俊佑哥能对她死心塌地的! 傅楚窈已经笑着上前,一把抱住了方念茹。 方念茹被傅楚窈紧紧地抱住。 然而,她却瞪大了双眼,茫然地看着虚空,失神的想道…… 啊,人儿生得美,也能自带体香吗? 阿窈身上的香气……一如她幼时记中的熟悉、淡雅而又温暖。 傅楚窈用力地抱住了方念茹,激动地说道,“念茹!你的名字真好听!哈哈哈……你大变样子啦,我都认不出你了!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怎么也不给我捎个信儿呢?” 方念茹被她紧紧地抱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吸了吸鼻子,突然用力抱住了傅楚窈。 “爷爷送我出了国,他们说,我身上的皮肤是皮质增生,只能慢慢植皮……有整整两年多的时间,我都在医院里住院。而且我又不识字儿,还得学外语……我怎么写信给你嘛!”方念茹含笑说道。 傅楚窈松开了手,上下打量着方念茹,含笑赞道,“念茹真漂亮!” 方念茹失笑。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站在一旁的武俊佑一眼,低下了头,有些忸怩地说道,“阿窈!在你面前,你居然说我漂亮?你才漂亮呢!瞧你,眼神儿还会勾人,和狐狸精似的!” 傅楚窈歪着脑袋看着方念茹,又眨了眨眼,那两片弯月似的眼皮儿上生的浓密睫毛就像羽毛扇子似的扑闪扑闪…… “好了我把你的魂儿给勾走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啦!”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方念茹看着她,“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两人略微聊了几句,穿粉衣的护士突然跑过来找方念茹,“小姐,首长找您呢!” 方念茹一听,立刻满怀歉意地对傅楚窈说道,“对不起啊阿窈,最近爷爷身体不好,我得照顾他呢……等他好了咱们再叙啊……对了,奶奶还好吗?” 傅楚窈笑道,“奶奶挺好的,你就放心吧!知道你找到了亲人,我奶奶也挺高兴的……啊,你去照顾你爷爷吧,咱们下一回再叙……” 方念茹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粉衣护士走了,眼神有些依依不舍的。 秦慕雅冷眼旁观。 见状,她冷哼了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虚伪!” 方念茹也听到了。 她低下头,默默地跟着粉衣护士走了。 直到完全看不到方念茹的背影了,傅楚窈这才冲着武俊佑说道,“俊佑哥,咱们走?” 武俊佑点头。 “要去找何潇哥和何湘姐么?”傅楚窈又问。 秦慕雅倚在一旁,闲闲地说道,“别去了,他俩都不在!何潇去了桂东,听说那边的事儿闹得挺大的……何湘去找我大哥了,要是顺利的话,估计明天后天吧,嗯,最晚大后天,他俩一准儿能到……” 武俊佑面无表情地看了秦慕雅一眼,牵着傅楚窈的手,径自越过了秦慕雅身边,朝院门走去。 秦慕雅则嘟起了嘴儿,冲着武俊佑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做了个鬼脸。 傅楚窈朝着秦慕雅挥挥手,“慕雅姐再见!” 秦慕雅冲着傅楚窈一笑。 武俊佑牵着傅楚窈的手离开了秦家院子,去了他停放吉普车的地方,又照顾着她上了车,这才问道,“……秦慕雅怎么了?” 傅楚窈怔怔地坐在坐上,没吭声。 他启动了车子,见她半晌不搭腔,便觉得有些奇怪,看了她一眼,又问,“这次秦慕雅怎么不发神经了?” 傅楚窈如梦初醒,“啊?什么?” 武俊佑决定放弃这个话题,直接问道,“你怎么了?” 傅楚窈抿着嘴儿不说话,脸色有些冷。 半晌,她才轻轻地说了一声,“……丑丫变了。” ------------ 第四百七十二章风乍起(六) 傅楚窈心情不好。 丑丫方念茹是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但是…… 她变了。 傅楚窈坐在武俊佑的车上,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低声说道,“俊佑哥,人,真是会变的……” “人生就是一条路,每个人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都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因为目的不同,最终总会渐行渐远。哪怕是目的相同,但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走得快的、会把走得慢的人远远甩在身后,以后永远也不见……” “如果不是两人携手同行的话,哪怕是在这条人生路上行参踏错半步呢……将来也会偏离方向,不会再同路了!”傅楚窈缓缓地说道。 武俊佑笑了,“这么有感悟?” 傅楚窈笑笑,“我跟丑丫……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她……变了好多。” 武俊佑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低低地说道,“放心,我和你……是两条无限接近的平行线。” 傅楚窈转头看向他。 他轻声说道,“我们无限接近,但永不交集……因为交集过后,就是永不回头的决绝。如果真有一天,咱们走散了,我也会留在原地等你,不管你来、还是不来,四十年……对我来说,不过挥指一瞬间。”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眼泪突然喷薄而出。 “我们不会走散的,因为我们永远都在一起……”说着,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又笑道,“我知道我欠你四十年!别总拿出来说么……” 武俊佑笑了起来。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当两人回到家里时,方氏已经带着南瓜仔把院里屋里给收拾得妥妥当当的。 因为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方氏已经张罗着吃过了饭;还把给他俩留的饭菜温在了锅里。 饭菜是热的、茶水是温的,而且还烧了好几壶开水,就等着他俩一回来,就能各自洗头洗澡了! 老实讲,从下了火车到现在……足足过去了三四个小时,傅楚窈一直在奔波。 现在回到家,有热饭热菜热茶水,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再看看武俊佑…… 显然他比她更享受这种家的温暖。 等两人吃完饭,又分别洗了头洗了澡以后,天已经黑了。 傅楚窈就坐在院子里,拿着梳子慢悠悠地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 南瓜仔乖乖坐在瞎子跟前背和氏毒经,瞎子还拿着根小树枝,只要南瓜仔背错一句,瞎子就拿着小树枝狠狠地抽他一下…… 方氏也坐在院子里纳凉。 她拿着把扇子慢慢地摇,见孙女儿一副愁眉深锁的模样儿…… 想了想,方氏问孙女儿道,“怎么了?那个首长,病得很严重么?” “听说是年轻的时候抽烟抽多了,肺不好,咳嗽……哎,我又没见着。”傅楚窈闷闷不乐地说道。 方氏顿时皱起了眉头,“……你去都去了,还没见着?” 傅楚窈“嗯”了一声。 方氏想了想,又问,“那你见着谁了?丑丫在吗?”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说道,“奶奶,丑丫变了样儿了……她,她说她去国外植了皮,现在……嗯,挺好看的。” 方氏何等聪明! “……那个死老头儿拉郎配?想让小武配丑丫?”方氏一语中的。 傅楚窈连忙朝屋里看了一眼。 ――武俊佑也不知在灶房里忙什么,这会儿也没出来。 所以,俊佑哥应该没听到。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冲着方氏娇嗔道,“奶奶!你别这么说人家,那是俊佑哥的长辈!” 方氏冷冷地“哼”了一声,骂道,“坏人姻缘的都不是好东西!” 傅楚窈解释道,“奶奶!他就是俊佑的长辈,关心一下晚辈的终身大事,这也没什么……再说了,俊佑哥你还信不过嘛?” 方氏打量了孙女儿一会儿,说道,“要是你和丑丫调个模样儿,看你还放心不放心!” 傅楚窈乐了,“还是奶奶说话有水平啊!要说我天生丽质呢,那我也是因为遗传了奶奶的美貌!要说我是靠着后天补品滋养、药粉敷面才有了好肌肤的,那也是因为奶奶的方子好嘛!” 这一番话说得…… 连坐在一旁的瞎子和南瓜仔也笑了起来。 这时,武俊佑从里屋走了出来,对方氏说道,“奶奶,这天热,我和阿窈出去散步,顺便买个西瓜回来。” 方氏不快活,“嗯”了一声就把头扭到了一边。 而傅楚窈则知道,这是他有话想跟她说呢! 于是,她站起身,跟着武俊佑一块儿出了门。 两人沿着巷子走到了外头街角处。 武俊佑开口,将秦老爷子要求他的那两件事给说了。 傅楚窈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要是丑丫有事,不必你出手,我也会管她,这一点没有问题……但是,五年不能成亲?” 她今年十八,他二十五…… 按照今生初见时的约定,等她明年满了十九,两人就会结婚。 但如果要按着秦老爷子的说法,再等五年? 她倒还好,二十三岁也能算是桃李华年,但他就三十而立了! 傅楚窈斜睨了他一眼,突然冒出了一句,“我是无所谓,你……捱得住么?” 武俊佑冷冷地看着她。 傅楚窈想想就觉得好笑,兼之又想起了某种不可描述之事,不由得杏脸飞霞,掩着嘴儿格格娇笑了起来。 武俊佑忍无可忍,低吼道,“……那你还不想法子把老爷子治好?要不然……咱们五年抱仨,连着奶奶和南瓜仔……五年以后咱俩也不用拍结婚照了,直接拍全家福得了!” “呸!你想得美!”傅楚窈面红红的说道。 哼,她就是拍美美的结婚照! 还有还有,什么五年抱仨啊……不要脸,哼! ------------ 第四百七十三章风乍起(七) 第二天,武俊佑带着傅楚窈又去了一趟秦宅。 这次秦老爷子依旧不愿意见傅楚窈,也像上次那样,让傅楚窈和秦慕雅玩儿,他则把武俊佑叫到了房间里下棋,还让方念茹也呆在那儿。 武俊佑很清楚,老爷子这是在固执地为方念茹制造条件呢! 且不论武俊佑是怎么跟老爷子斗智斗勇的…… 傅楚窈跟秦慕雅呆在一块儿玩,谈得最多的,就是秦老爷子的病情。 老实讲,秦慕雅是真心疼她爷爷……虽然她爷爷也不怎么待见她,平时也不让秦慕雅陪在身边;但秦慕雅却跟她爷爷的医生都混得挺熟的,包括最近……那位被军方从德国请回来的肺病专家。 所以秦慕雅非常了解秦老爷子的病情。 简单说来,德国医生的诊断,就是秦老爷子的肺癌正从早期往中期转移…… 而肺癌是一种慢性病,需要长时间的治疗。 到这时,傅楚窈就不好说什么了。 ――讲得不好听,肺癌确实是重大疾病,但秦老爷子有这样的医疗条件,只要病情没有加剧,再活个三五年问题不大…… 所以,秦老爷子为什么要在这个不三不四的节骨眼上“托孤”? 好吧这是秦老爷子的想法,傅楚窈也不想管这么多。 但秦老爷子和老武之前毕竟拥有着……如同父子一般的感情。而且诚如老武所说,只要秦老爷子一天不死,他就可以不遵守五年不婚的诺言。 也就是说,当务之急还是要给秦老爷子治病。 不仅仅只是傅楚窈希望秦老爷子可以摆脱病魔,秦慕雅也很希望爷爷的病能早一点儿好起来。 于是…… 傅楚窈悄悄地对秦慕雅说道,“我想见你爷爷,给你爷爷把个脉。” 秦慕雅想了又想,问道,“你……有几成把握能治好我爷爷?” 傅楚窈断然摇头,“没有把脉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以前方念茹不在的时候,爷爷对我还可以。我要是不听他的话,带着你闯进去见了他,他肯定会生气,但也不会怎么样……”说到这儿,秦慕雅叹了一口气,又道,“……现在不同了啊,方念茹会拦着我们的,还有那个护士也特听她的!” 傅楚窈想了想,给秦慕雅出主意,“你得把你奶奶请回来。” “奶奶回来也没用!他俩在一块儿就是吵架,十句里有八句是为了方念茹……这次奶奶也是为了让爷爷清静一点,才去的北带河。”秦慕雅又道。 傅楚窈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你傻啊!俊佑是被怎么招回来的,还有你大哥?明明你爷爷也没到那地步,但是……” 秦慕雅张大了嘴…… 她恍然大悟,“哦!你……你你你,你让我撒谎?!” “我没有。”傅楚窈干脆利落地否认。 秦慕雅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秦慕雅点点头,“只要能让爷爷好起来,我就是被骂一顿……也无所谓了。反正这么多年以来,我背的锅也太多了……” 傅楚窈一怔。 她突然觉得秦慕雅这个千金大小姐也挺不容易的。 ――其实傅楚窈的办法也并不是多高明。 邬芳之好歹也是秦家宅子的女主人,有她在,丁澜和方念茹都有些忌惮。 到时候,秦慕雅想法子让她奶奶邬芳之拖住丁澜……在秦家,丁澜和方念茹是同一战线上的人物,所以丁澜如果被邬芳之拖住的话,方念茹肯定会帮丁澜! 这么一来,再由秦慕雅拖住那个女护士,傅楚窈就可以由武俊佑带领,进入秦老爷子的房间,给他把脉了。 秦慕雅佩服地看着傅楚窈。 她评价傅楚窈,“你太有心机了!” 傅楚窈回嘴,“……是你太蠢!” 秦慕雅愣了半天,有点儿不服气,但最终……她还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傅楚窈和秦慕雅刚刚才约定好伺机行动的时间,方念茹就从楼上下来,寻找傅楚窈了。 秦慕雅和方念茹不对付。 一见到方念茹,秦慕雅就开始冷嘲热讽,“哟,被爷爷赖以生存的你,下来了?那爷爷怎么办?爷爷不是一步也离不开你吗?我就不明白了,以前你没来我们家的时候,爷爷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他还上阵杀过敌呢……没你,他能当上上将嘛!” 方念茹涨红了脸“慕雅姐,你……” “虚伪!”秦慕雅白了方念茹一眼,然后高高地仰着下巴离开了。 方念茹气苦,一屁就坐在刚才秦慕雅坐过的矮凳子上,泫然欲泣,“阿窈你看看!这种人……你还和她玩!” 傅楚窈苦笑,“那你说……我上哪儿好呢?” 方念茹一滞。 她侧过身子,拉住了傅楚窈的手,真诚地说道,“……阿窈,这几天是我不好,我……总是顾不上你。可是爷爷他年纪大了,又生了病……我,我只有他这一个亲人……” 傅楚窈认真点头,“我理解的!” 方念茹看着她,甜甜的笑了。 “阿窈,我听秦慕雅说,你……开了个很高档的餐馆?”方念茹小心翼翼地问道。 傅楚窈笑道,“也就是在连城那儿开的,要是放到京城,那就上不得台面啦!” 方念茹点点头,“我知道,你很厉害的。” 傅楚窈笑而不语。 两人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半晌,方念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怨我没跟你联系……但事实上,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联系才好。我刚被俊佑哥接到这儿来的时候,你不知道,秦慕雅她有多过份!她一看到我就尖叫,说我丑、还说我是野人……” 说着,方念茹的眼泪就淌了下来。 傅楚窈安慰她道,“别跟秦慕雅一般见识……她的性子,现在你还不知道?” 方念茹点点头,又抽泣了几声,然后看了看周围,这才悄声说道,“阿窈,秦慕雅和她奶奶邬芳之都是……哎,一丘之貉!你不知道,她奶奶为人好厉害!我、我被她奶奶给整治得……所以我只能往爷爷的身边凑。” “要不是爷爷能护着我,我……恐怕能被秦慕雅和她奶奶给活活逼死!所以阿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要是爷爷他真有什么万一……你说,我怎么办啊!”说着,方念茹嘤嘤地哭了起来。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人嘛,都会老……趁现在还有你爷爷护着,赶紧把自己翅膀上的羽毛给捋顺了,到时候一飞冲天呗!长辈们一天天的老,我们一天天的大,不可能总靠家里的。” 尽管觉察到丑丫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就算争口气,哪怕面临着会被饿死的可能,也想要靠自己的小伙伴了。 但傅楚窈还是想点醒她一次。 方念茹叹了一口气,突然解下了长袖连衣裙袖口处的扣子,然后将袖子朝上捋去,又道:“阿窈,你看看……不瞒你说,现在的我,也就只有这张脸可以看……身上还是这样的皮肤!” 于是,傅楚窈就看到了方念茹手腕上的那些……层层叠叠、呈堆积状的疤痕增生皮肤。 “所以,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靠自己?”说着,方念茹微微叹气。 傅楚窈定定地看着她。 ――身上有疤又怎么了?以前的丑丫,明明自己一个人住在山里也能过日子,而且打猎砍柴挑水什么都能干! 现在到了城里,至少是脸上的皮肤已经好了……生存只会比山里更容易啊! 所以……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这时,方念茹又问道,“阿窈,我听俊佑哥说,现在你在考大学?”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点点头,“……是呀!” 方念茹面露艳羡之色,“你真……什么都好!” 傅楚窈面露苦色,“都挺难的呢!我考的那个叫函授……但是连城太小了,没有函授点,所以平时不上课的,就靠学校邮了课本给我,平时自个儿看……我不还开了个小馆子嘛!这些年起早贪黑的,又要顾店、又要学习,有时候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呢……” 方念茹笑道,“真这样的话,你皮肤现在能有这么好?” 傅楚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和奶奶都会医术啊!奶奶配了好多药膏给我用!还有你,你身上这些增生的皮肤,其实不做手术也可以的。之前我给你配的那种药,如果你这几年一直用的话,到现在早就已经好了。” 方念茹有些不以为然。 这时,武俊佑从客厅出来了,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阿窈?我们要走了……” 傅楚窈应了一声,站了身,对方念茹说道,“念茹,我走了啊!” 方念茹含笑说了声好。 武俊佑没有理会方念茹,只是牵着傅楚窈的手,径直离开了秦宅。 看着这对璧人离开的背影,方念茹忍不住攥住紧了拳头。 ------------ 第四百七十四章风乍起(八) 隔了一天,秦慕雅托人带了个口信给傅楚窈,说她哥哥秦羡文、以及何潇何湘兄妹俩都回来了,所以请傅楚窈和武俊佑明天都过去家里坐一坐 傅楚窈会意。 ――秦慕雅也不傻嘛!还知道提前给她报个信儿! 这秦家一家子都团聚了,邬芳之不可能不回来主持大局。 所以秦慕雅的言外之意就是:时机成熟了,你快来吧! 当天傅楚窈也没吭声。 第二天武俊佑开着车子载着傅楚窈往秦宅而去的时候,傅楚窈才大概地跟他说了一下她和秦慕雅的计划。 “你啥时候跟她好上了?”武俊佑问道。 傅楚窈嘟着嘴儿,“……趁你和方念茹好上的时候。” 武俊佑当即沉下了脸。 她吐了吐舌头,乖乖认错,“俊佑哥,你别生气,我乱说的!” 他一声不吭。 不多时,他俩就抵达了秦宅。 想着今天人齐,而且长辈都在,所以傅楚窈也穿得比较正式。 七月份的暑热节气里,穿什么都热,她干脆就穿了件改良版的短袖圆领的连衣裙。 之所以说是改良版的,是因为奶奶方氏帮她加工过了。 方氏一向喜欢给孙女儿折腾吃穿用度,这条普普通通的白底蓝色小碎花连衣裙买回来以后,方氏先用白纱在这裙子的外头给又罩了一层半身裙,纱裙与布裙的长度相等;然后,还用白布给添了小圆领和泡泡裙,并且还在领子、袖口、以及裙边给缝制了一条细细的蕾丝花边。 傅楚窈穿着这条裙子,再配上白袜子和白皮鞋;头上扎着公主头,柔顺的长发散在肩上……看起来纯情又华丽,颇有几分童话中高贵而又温柔的公主形象 何湘和秦慕雅都是受过大家教养的女孩,虽然两家人的关系早已亲密到如同一家……但在这么正式的场合里,何湘和秦慕雅也穿得比较正式。 何湘穿了件白色泡泡袖的短袖上衣,领口有个蝴蝶结,下身穿着浅紫色暗纹百褶裙,配了双黑皮鞋;秦慕雅则穿了件淡黄色的素色连衣裙,头上绑了个马尾,胸前戴了串亮晶晶的项链,脚下穿着进口的露趾羊皮高跟凉鞋。 傅楚窈和武俊佑刚进屋,一个看起来足有三十岁、皮肤黝黑,穿着迷彩裤子绿色短袖上衣、剃着跟光头没啥区别的平头男子直接就一拳砸向了武俊佑! 武俊佑伸手一挡…… 两个男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秦慕雅凑了过来,笑眯眯地对傅楚窈说道,“……没事儿,别担心!他是我哥,小时候他们就爱这么玩!” 何湘也笑道,“刚我哥进门的时候,羡文哥也是这样招呼我哥的!” 三个女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突然齐齐笑了起来。 不管在这之前,大家是不是各怀心思……但毕竟她们都是年轻女孩儿,而且又都是久别重逢,所以大家都挺兴奋的。 何潇也凑了过去,笑着跟傅楚窈打了个招呼。 没有人注意到,方念茹就站在楼梯转角处。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面如白纸。 这是秦家! 这是她的家!!! 她费尽了心机也融不进这个家…… 凭什么傅楚窈这么容易就得到了认可? 以及,她不否认秦慕雅和何湘都是受过良好礼仪教育的大家闺秀。但是为什么,傅楚窈跟她俩站在一块儿却毫不逊色? 甚至,傅楚窈的容貌、身材、气质还在秦何二女之上!!! 方念茹低头看了看自己…… 因为身上的肌肤全是疤痕,所以即使天热,她也不得不穿着长袖、以及长到脚踝处的长裙! 可秦慕雅那个死女人是怎么说的? ――秦慕雅笑话她,说她身上的这种裙子,是外国女人穿的睡裙! 秦慕雅还说,哪有人一天到晚穿着睡裙在家里家外的逛? 她能有什么办法啊? 她也想穿裙子、变漂亮啊! 想到这儿,方念茹忍不住又看了傅楚窈一眼。 ――此时,正好傅楚窈在笑着跟何潇说话;而秦慕雅与何湘被傅楚窈身上的裙子、和她绑在脑后小辫子上的发梢彩绳所吸引,所以一人托着她的纱裙,一人拿着她的小辫子正看着…… 方念茹咬着牙,匆匆转身上了楼。 这三个女人是在选美? 好!她方念茹奉陪到底! 完全没有人注意到方念茹。 但是,秦羡文和武俊佑扭打了一番之后……最后还是秦羡文先松了手。 两个男人的脸上也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于是,即使两人已经停了手,可你砍我一拳,我砸你一拳的……最后连何潇也加入了进来,众人都笑了起来。 三个男人之中,秦羡文年纪最大,武俊佑居次,何潇最小。 于是,何潇就指着傅楚窈问秦羡文,“老大,你猜她是谁?” 秦羡文就笑,“……还用问?昨天我一进门,慕雅就什么都告诉我了!” “弟妹你好!”秦羡文朝着傅楚窈伸出了手。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跟秦羡文轻轻地握了一下手,又甜甜地喊了一声,“秦大哥好!” 秦羡文竖起了大拇指,“好!就冲着弟妹这句大哥……以后要是老二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保证给你出气!” “谢谢秦大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这时,突然一道女声响了起来,“阿窈?俊佑哥,你们来了啊?” 众人下意识地齐齐转过头,循声望向了楼梯那儿。 也不知怎么的,众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 第四百七十五章风乍起(九) 傅楚窈看着站在楼梯转角处的……方念茹,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 方念茹她…… 她居然穿了件大红色的长袖旗袍? ……大红色的长袖旗袍!!! 毫无疑问。 旗袍确实挺正式的。 但问题是,今天秦家举办的这场小小的聚会,却是因为秦老爷子病了的缘故。 所以今天女孩子虽然都打扮过,可她们在选择衣裙时候,都刻意选择了比较清新淡雅的颜色,就连打扮比较素净的……秦慕雅倒是戴了一条亮晶晶的项链,但那也是因为她身上的裙子太过于素净的原因。 现在方念茹身上的这套大红色的长袖开边高叉的旗袍,就显得……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 众人呆呆地看着方念茹。 傅楚窈则朝着方念茹投去了担忧的眼神。 方念茹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她款款地走下了楼梯。 又朝着众人走来。 秦慕雅抱臂,眼睛看着天花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在这种时候居然还穿得一身红!等着捱骂吧!” 闻言,方念茹一愣,脚步也停滞了下来。 秦慕雅又道,“……到时候又要借口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你不会事先问一下吗?” 方念茹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的。 何湘扯了扯秦慕雅的裙子,“慕雅你别这样,少说几句吧!” “我在这儿说说有什么要紧!大家都是自己人!这要是带她去别人家探望生了病的老人,她给穿成这样……岂不是把我们秦家人的脸都丢尽了?”秦慕雅气忿地说道。 直到这时,方念茹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 她脸一红,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对不起啊慕雅姐,我,我真不是有意的。爷爷他是知道我的心的……再说了,我也没两件像样的衣服啊……” 一听这话,秦慕雅顿时大怒,“这么说,还是我们家克扣了你?对不起你?” 方念茹抽泣了两声,低头说道,“我当然是不如慕雅姐的……” 秦慕雅怒道,“……你当然不如我!我跟你一样么蛀虫?到现在你还花用着爷爷的钱!我可没有!我全身上下所有的裙子鞋子包括项链,可都是我自个儿赚钱买的……” 方念茹毫不示弱、且步步逼近,“哦?慕雅姐还会赚钱?但我怎么看着……慕雅姐从来也没出过门?有这么好的事,天天呆在家里也能赚钱的啊?” 何湘看不下去了,“念茹你别这样!慕雅她是翻译,是日俄双语的翻译!平时她呆在家里,只要花上三五个月翻译一本书,稿费就足够她买套小房子了……你,你……唉!总之以后说话之前先好好想清楚吧!不然真会惹人笑话的!” 方念茹一呆。 双、双语翻译?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秦慕雅。 ――这个草包、一无是处的花瓶……居然是个翻译?而且她还会两门外语? 方念茹泫然欲泣地说道,“对、对不起……慕雅姐,我,我从小生活在山里……也没机会上过学,而且……我从小过得都是苦日子……我,我……” 秦慕雅怒道,“你在山里过的是苦日子?那傅楚窈不跟你是同乡吗?怎么她就考上了大学,还开了家馆子?你条件还不好?家里送你出国了四年,除了治病,你学到了啥?你能开口说一句英语吗?能吗?” “我、我……” 秦慕雅打断了方念茹的话,“我什么我?你得的又不是绝症!人家张海迪五岁就高位截瘫了,但人家最后还考了博士自己写书成为时代的楷模,你呢?你有手有腿的二十多了还伸手向家里要钱?” “哦,你过的是苦日子?所以大家都要迁就你?我们家爷爷奶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干的那是卖命的勾当,他们说过苦、说过累了?”秦慕雅怒骂了起来。 方念茹哑口无言。 “慕雅,你干什么呢?” 邬芳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众人转头一看,邬芳之和丁澜正站在客厅那儿,皱眉看向众人。 秦慕雅嘟着嘴儿说道,“奶奶,你看她……我好心提醒她,告诉她在这种时候不该穿得太鲜艳,然后她说……” “好了!她有不对,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说,你哪儿不对了?”邬芳之沉声说道。 秦慕雅气得两只手绞来绞去的,但最终,她还是含着眼泪开口说道,“我、我……不该跟同胞姊妹高声争论,而且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可是奶奶……” “好了!” 邬芳之打断了秦慕雅的话,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就乖乖上楼去,把该罚的功课都做好以后,再下来玩吧!” “奶奶!何湘才回来,我想跟她玩儿!晚上!我保证……晚上我一定补功课!”秦慕雅急急地说道。 邬芳之冷冷地看着孙女儿。 秦慕雅呆了半晌,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提着裙子掩面朝楼梯跑去。 在经过方念茹面前的时候,秦慕雅停了下来,冲着方念茹吼了一句,“……我讨厌你!”跟着,她才哭着朝楼上跑了。 方念茹低头看着地下。 邬芳之冰冰地打量着方念茹,目光不善。 站在邬芳之身边的丁澜看不过眼,只得小小声地喊道,“……念茹?念茹?快,快向奶奶说谢谢教导……” 在众人看来,这其实就是家里长辈正常的管教…… 当然了,邬芳之也是带着情绪在的。 毕竟方念茹跟她也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 然而方念茹却并不领情。 她低着头,一声也不吭的朝楼梯那儿走去,还将两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 第四百七十六章风乍起(十) 秦慕雅和方念茹相继离开…… 场面有些尴尬。 傅楚窈不动声色地上前,热情地向邬芳之打招呼。 邬芳之的面色终于缓了好些。 不过,邬芳之对傅楚窈也只是面子情而已,所以双方也只是略微聊了几句天,邬芳之就让傅楚窈和何湘随便一点儿…… 女护士匆匆跑下楼,对武俊佑说小武秦首长要见你。 武俊佑点头,伸手牵过了傅楚窈,正准备上楼去…… 女护士又小小声说了一句,“小武,秦首长说,他只见你一个人……” 要说傅楚窈不尴尬,那是假的。 但今天傅楚窈就是冲着这事儿来了,所以她还就真不介意。 所以她拍了拍武俊佑的手,说道,“俊佑哥你上去吧,我跟何湘姐好久没见着了,我在这儿跟何湘姐玩儿。” 武俊佑面沉如水。 这时,秦羡文突然来了句,“那我能上去见见爷爷吗?” 女护士小小声说道,“秦首长说,让小武一个人上去。” 秦羡文嘟嚷了一句,“还是不待见我的话,干嘛叫我回来?要是这样……不如我明天就走了!” 邬芳之喝道,“羡文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秦羡文把头转到了一边,气呼呼地不说话。 武俊佑转过身,朝楼上走去。 女护士急急地追了上去。 刚才秦慕雅和方念茹来了一出,现在秦老爷子又来了这么一出…… 众人呆立在客厅里,气氛尴尬而又沉默。 邬芳之面色铁青。 她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好了,你们玩吧!丁澜,你去拿了围棋、象棋过来给她们玩……我年纪大了受不住吵,先去休息下。今天谁也不许提前走,非要留下来热热闹闹地吃个午饭,懂?”邬芳之勉强笑着对众人说道。 众人默默的点了点头。 傅楚窈对丁澜说道,“阿姨,我们在院子里玩……” 呆在秦家的客厅里,秦家的气氛也太压抑了,还是呆在院子里比较舒服。 丁澜笑着点点头,先是交代了家里的保姆几句,然后就跟着邬芳之离开了。 秦羡文率先走出了客厅。 四个女孩只剩下了傅楚窈与何湘两人……两个女孩自然而然地手挽着手,一块儿走出客厅。 刚到院子里,何湘就在傅楚窈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这个发小啊,为人不怎么样!” 傅楚窈知道她说的是方念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以前也不这样的,以前她可厉害了,英姿飒爽的!一个人带着一只大狼狗住在山里,自个儿打猎……她也能过得很好的……” 说到这儿,傅楚窈突然陷入了怔忡。 是啊,都没见方念茹问起过大黄。而大黄虽然口不能言,但傅楚窈是可以感觉到……有时候大黄在街上看到了跟以前的丑丫打扮相似的人,是会去追过去的…… “不过,以前我是认为,她应该是很乐意享受那种在林里无拘无束的感觉……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把以前的生活当成了苦日子在忍受……”傅楚窈继续说道。 何湘冷笑,“想来城里过好日子,这无可厚非。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但是,真不是所有人都欠了她的!慕雅确实脾气不好,但那也是咱们跟前她才这样……” “这满军区大院的,慕雅就是大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除了脾气差点儿、文化课差一点儿,她会弹钢琴,还考到了满级!她还会书法,大院里搞慈善义卖的时候,她写的毛笔字卖出了六百块钱呢!” “你再看看方念茹,她出国四年,家里也给她报了学习班……就算她以前没有受过教育,按说这一回来吧,好歹中英文应该是会了的。就算不能像慕雅那样,会双外语,但会一门外语也很吃香的呀,可以去当个初中英语老师什么的……” “可是,她什么也不会的出了国,然后又什么都不会的回来了……除了每天呆在她爷爷身边,不是挑拨这个就是挑拨那个的,她还能做什么?”何湘不高兴地说道。 傅楚窈沉默不语。 这时,何湘突然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转过头看向何湘。 何湘却看着……蹲在一旁生闷气的秦羡文。 傅楚窈也看向了秦羡文。 不得不说,秦氏兄妹俩都生得很漂亮。 秦羡文高、黑、瘦,但是长得很帅……因为剃了个小平头,显得精神特别抖擞,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股子精气神。 傅楚窈就想起了……以前曾经听老武说过,秦羡文本来挺喜欢何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何湘拒绝了秦羡文,所以秦羡文一气之下就服了个志愿兵的兵役。 志愿兵要服九年兵役。 据说秦羡文十七八去当兵,还差两年退役,那现在就应该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了。 这一次,又是何湘特意跑去找秦羡文的……难道说,他俩有戏? 想到这儿,傅楚窈暗自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啦!像秦、何这样的大家庭,出于政治婚姻的考量,也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 所以,如果秦慕雅能嫁给何潇的话,何湘就不可能嫁给秦羡文。 看着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秦羡文,以及盯着秦羡文陷入了怔忡的何湘……傅楚窈也不想说话。 哎,都已经离开了秦家的客厅,怎么气氛还是这么沉闷啊! 这时,何潇突然来了一句,“哎,阿窈……秦慕雅她,干嘛了?她是在找你吗?” 傅楚窈看了何潇一眼。 而何潇正抬眼看向高处。 于是,傅楚窈学着他的样子,抬头一看…… 秦慕雅正趴在三楼的一个窗口那儿,拼命地朝着下面打着手势! 傅楚窈顿时凝神细看。 ------------ 第四百七十七章风乍起(十一) 傅楚窈抬起头,看到秦慕雅趴在三楼的窗口那儿,正用力地朝着自己挥手? 她便也朝着秦慕雅挥了挥手。 秦慕雅扬了扬一张白纸,然后揉成了一团,从窗口扔了下来。 何潇过去拾起,将纸团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打开一看,里头写着三行字迹娟秀的小字: 丁在奶奶身边,方在她自己屋里,让湘儿去安慰方,我哥和何潇送你上去,他俩挡护士和医生,里面有武接应。 傅楚窈把纸团递给了何湘,然后恳切地对秦羡文、何潇、何湘说道,“哥哥姐姐们,拜托……请你们帮帮我,我想见一见秦爷爷。” 何湘看了看纸条,把纸条递给了何潇,何潇看完又递给了秦羡文。 各人心中自有思量。 ――秦老爷子想把方念茹配给武俊佑的念头,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说实话,没人赞同这件事。 一来是因为,方念茹的为人,只要人的眼睛没瞎,就能看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大约也只有秦老爷子因为对她怀有极度愧疚的心理,才会看不出,一直在可怜她罢了。 这二来,年轻人都有逆反心理,家族联姻是一回事,但必须要有感情基础在。否则,两个仇人的结合,很有可能会令亲家变成仇家。 三来么,武俊佑跟秦羡文、何潇是死党,他们当然也不会看着武俊佑跳火坑。 于是,秦羡文、何潇与何湘看了看傅楚窈,认真点头。 秦羡文转身,率先朝客厅走去。 何氏兄妹跟在秦羡文身后。 傅楚窈居末。 四人走到了客厅里,一个保姆跑了过来,亲切地喊了一声,“……羡文?” 傅楚窈看得真切,这保姆虽然在跟秦羡文打招呼,可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 不用说,保姆肯定是丁澜的人。 秦羡文道,“我带何潇去我房间!” 何湘也说道,“刚才看到念茹哭了,我和阿窈上去看看念茹。” 保姆犹豫了一下,让开了。 秦羡文领着众人上了楼。 二楼是秦老爷子和邬芳之的卧室,两人各自偏居一隅;秦氏兄妹与父母住在三楼,方念茹也住在三楼。 而此时邬芳之正在一楼的客厅里看电视,丁澜陪同;秦慕雅和方念茹又呆在三楼的房间里,所以现在二楼的客厅里,就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在。 医生和护士见了秦羡文等四人,有些惊讶。 何湘轻轻推了傅楚窈一把,转身上了三楼。 秦羡文带着何潇和傅楚窈朝着医生和护士走了过去。 医生与护士对视了一眼,也站起身来。 医生说道,“羡文,不好意思,首长他……” 秦羡文拍着医生的肩膀,说道,“医生,你放心,我就是想问问我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时,何潇也堵上了那粉衣护士,“姑娘,我想问问啊……” 与此同时,他还悄悄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身后,朝着秦老爷子的房间所在的方向指了指。 傅楚窈机灵地一扭身,朝着何潇所指的方向疾步走了过去。 她走到了一扇门前,看了看,轻轻敲了敲门,说道,“……俊佑哥?” 很快,门就开了。 武俊佑站在门口,朝她伸出了手。 傅楚窈顿时松了一口气,朝他露出了笑脸。 然而,就在武俊佑想要关上门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撑住了那即将被合上的大门。 傅楚窈与武俊佑齐齐一愣。 然而,那只大手的主人却是……秦羡文。 秦羡文挤了进门,合上了门,面带愧色地朝傅武二人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看爷爷,三分钟就好。” 说着,秦羡文朝着房间那边疾步走了过去。 傅楚窈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屋子……好大啊!应该是两间或三间屋子给打通了,然后变成了一整间的。房间的这一头,有阳台、客厅、沙发,分别用书架、八宝架、收藏架等间隔开。 武俊佑牵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别怕、有我在”的眼神,然后带着她朝着房间的另外一头走了过去。 傅楚窈看到了……一个灰色的世界。 灰色的长毛地毯、灰色的窗帘、灰色的大床,床上的床品也是灰色的。 一个白发苍苍、穿着格子睡衣的老头儿半躺在床上,深灰浅灰的格子被单盖住了他的胸口。 而秦羡文此刻正跪在他的床前,上半身正俯在床上,身体正剧烈的抽动着。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 他示意她,先等一等。 傅楚窈听到了这位秦老爷子低沉的声音。 “羡文长大了,壮实了,确实像个男子汉了……” “羡文,你要明白你的身份。这一家子以后,就要靠你了……你得撑得起来才行啊。” “你还有两年就服完役了吧?想继续留着还是退伍,这个你自己定。你大了,对于自己的将来……也应该有想法了。”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她看到秦老爷子伸出了手,似乎想抚摸一下秦羡文的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最后,他那已经伸到了半空中的手,又放了下来。 秦老爷子似乎还叹了一口气? 半晌,秦老爷子突然爆喝了一声,“上士秦羡文!” 秦羡文条件反射似的从地上弹跳了起来,两脚“啪”的一下子合并了,又朝着秦老爷子行了个军礼,也大声应了一声,“到!秦羡文报到!首!长!好!” 秦老爷子喝道,“我,命令你,在外要履行军人的职责,保卫国土!在家要孝敬长辈,友爱弟妹,将来要敬重你的妻子,好好教导你的孩子,你!能不能做到?” 秦羡文再次两腿并拢,又向老爷子行了一个军礼,用带着破音的嗓子大声说道,“报告首长!上士秦羡文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老爷子朝着秦羡文笑了笑,说道,“你……去外头跟他们玩吧,我,歇歇。” 秦羡文含泪看了老爷子一眼,点点头,擦着眼泪离开了。 ------------ 第四百七十八章风乍起(十二) 秦羡文离开以后,武俊佑牵着傅楚窈的手,走上前去。 “秦爷爷,这是我对象傅楚窈……阿窈,快跟秦爷爷打招呼。”武俊佑吩咐道。 傅楚窈连忙说道,“秦爷爷好!” 秦老爷子没吭声,直接掀了掀被子就躺了下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武俊佑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想了想,觉得今天要是没成功的话……恐怕以后她也很难再找到机会了。以及,帮了她的秦羡文、何氏兄妹可能还会受到责怪! 这么一想,傅楚窈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她抽回了被武俊佑握着的手,快步走到了秦老爷子的身边。 “这一次我来叫,本来是想拯救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的……他年轻的时候追击日苯鬼子,主持了著名的六方会战,歼敌四万!他还打过以少胜多的绵水战役,是我们的军神呢!” “哎,俊佑哥,你说,这位大英雄到底在哪儿?”傅楚窈装模作样的问道。 武俊佑,“阿窈……” “俊佑哥,我告诉你,医者医病不医命!我可不想医治这种……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的人,因为他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 秦老爷子掀开了被子,嚷道,“小丫头,你也忒……” 刚说到这儿,秦老爷子突然一愣。 只见他一骨碌地就爬了起来,动作麻溜迅速得简直就像个刚入伍一年的新兵蛋子! 然后,他还像见了鬼一样的……上下打量着傅楚窈。 傅楚窈也趁机打量着秦老爷子。 ――老爷子年青的时候应该也是个英俊伟岸的人。只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沧桑的痕迹。以至于…… 他的外表看起来,应该要比他的实际年龄要老。 秦老爷子突然惊呼了起来,“没有……没有……” 没有? 傅楚窈疑惑地看着老爷子。 什么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秦老爷子突然就朝着傅楚窈伸出了手,失声惊呼了起来。 傅楚窈莫名其妙。 ――没有?没有什么?既然都没有了,那为什么老爷子又朝着她伸了手? 看起来,老爷子似乎是想向她讨要什么东西? 武俊佑适时上前,挡在了傅楚窈的身前,握住了秦老爷子伸出来的手,说道,“……秦爷爷,她是我的对象傅楚窈,阿窈。” 秦老爷子瞪着一双牛眼,依旧想要将傅楚窈看清楚…… 可是,武俊佑已经将傅楚窈给挡在了身后。 看不到傅楚窈,秦老爷子的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半晌,他才喃喃说道,“……阿窈?阿窈?” 武俊佑点头,“阿窈,傅楚窈。她今年十八岁了,个子还有点儿矮……正在医科大学念书。” 傅楚窈好奇地从武俊佑的身后,又伸了个头出来,看向了秦老爷子。 老爷子一眼就看到了她,顿时又着了急,“……没有!没有!!!没有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道女声突然冷冷地响了起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回头一看…… 方念茹满脸寒冰地站在他们身后,何湘则手足无措地靠在一旁的墙上猛喘粗气,头发也有些凌乱。 傅楚窈解释道,“念茹,我想来看看秦爷爷……” “你够了!” 方念茹两手握拳,双目喷火,像要吃人一样地瞪着傅楚窈,歇斯底里地说道,“你不是很聪明吗?那,我爷爷不想看到你,你感觉不到?好,那我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爷爷不想看到你!” 傅楚窈道,“念茹,你冷静一下……” 方念茹怒吼道,“我不需要对你冷静!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你还要来跟我抢?” 傅楚窈打量着方念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喃喃说道,“……抢?” “你走!我爷爷不想看到你!以后也不想看到你!你走!以后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方念茹手指着门外,朝着傅楚窈大吼道。 傅楚窈深呼吸,“……念茹,我给你一个机会,等你冷静下来以后……” “滚!” 方念茹再一次打断了傅楚窈的话,怒道,“现在的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你!快滚!” 傅楚窈也被气了个够呛! 她也看了方念茹一眼,握紧了拳头,气冲冲地朝门口走去。 身后突然转来了秦老爷子急切地呼叫声音―― “没有!没有……没有!” 武俊佑跟在傅楚窈的身后,疾步走去。 在路过方念茹身边的时候,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方念茹一愣,连忙喊了一声,“……俊佑哥?” 武俊佑头也不回地走了。 “俊佑哥!俊佑哥……你、你等一下!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俊佑哥……”方念茹急了,小跑了两步想要追上他。 奈何武俊佑人高腿长,已经离开了。 何湘看了方念茹一眼,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了方念茹和秦老爷子两人。 方念茹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满心的懊悔! ――刚才她一眼看到了傅楚窈,顿时被气得不行……还以为傅楚窈是想越过她来讨好爷爷,来让爷爷答应她和俊佑哥的婚事呢…… 所以,所以…… 完了完了! 正在气头上的她,压根儿就没注意俊佑哥也在!!! 现在怎么办? 就在方念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没有,没有……” 身后响想了爷爷茫然无助的喃喃低语声音? 方念茹转过身,看向了爷爷。 只见爷爷正死死地盯着方才傅楚窈离开的方向,手臂拼命地伸着,嘴里还一直叫着“……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方念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什么没有? ------------ 第四百七十九章风乍起(十三) 傅楚窈匆匆跑出了秦老爷子的房间,急急地下了楼。 武俊佑大步流星地跟在她的身后…… 何潇、秦羡文、何湘等人也急急地下了楼。 正在小客厅里看电视的邬芳之被年轻人闹出来的动静给惊动了,带着丁澜出来查看。 傅楚窈正好跑到了楼梯口,见到了邬芳之。 邬芳之看到她是从楼上下来的,而且身后还跟着那么多的人,觉得有些奇怪,就问道,“阿窈,你、你这是怎么了?” 傅楚窈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站定,朝着邬芳之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又朝着丁澜鞠了一躬。 邬芳之与丁澜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 “邬奶奶、丁阿姨,非常抱歉……真对不起!”傅楚窈认真向二人道歉,“我知道这非常无礼,但……请你们见谅,我恐怕……不能再留下了,再见!” 向邬、丁二人道完歉,傅楚窈急急地转身就走。 武俊佑适时赶到,一把就拉住了她的胳膊,“阿窈!等一下……” 傅楚窈拼命挣扎了起来。 “阿窈!” 他低呼了一声她的名字,用力将她抱进了怀里。 “我不喜欢这里!我要离开这里……你放手,放手!”傅楚窈又急又怒。 武俊佑抱着她,深呼吸一会儿,低声说道,“是我不好……咱们一块儿,嗯?以后再也不来这儿了……”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武俊佑捉住了怀中人儿的手,与她五指相扣,这才松开了她。 傅楚窈被气得眼泪都淌了下来…… 她挣了挣,但武俊佑却十分坚持地要让她留下。 傅楚窈忿忿不平地瞪着他。 他却非要让她跟他并排站好,而且一定要面对着邬芳之,两人并排站好了。 接下来,武俊佑低声说道,“邬奶奶,我是个孤儿,小的时候,感谢您和秦爷爷给了我一个家。我一直都知道,养恩生恩一样大……但是,真的很抱歉!” “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是需要我效劳的话,您和秦爷爷给我打个电话就成……以及,我和阿窈,明年年初就要结婚了,感谢您和秦爷爷对我的照顾,如果可以,我希望您二位能出席我和阿窈的婚礼……” “阿窈是我未来的妻子,也是我一生之中,唯一的妻子人选,我必须与她共进退。从今以后,如她不愿踏足秦家的话,我也不会……” 说着,武俊佑看了傅楚窈一眼,又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跟着他,一起向邬芳之鞠躬。 傅楚窈正吃惊呢,感受到了他的示意,她咬着唇,慢慢低下头,与他一道向邬芳之行了一礼。 他带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客厅。 而在楼梯上的转角处,方念茹正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俊佑哥说,傅楚窈是他一生之中,唯一的妻子人选?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惨白。 这时,邬芳之问何湘道,“湘儿,这是怎么回事?” 何湘一脸的委屈,“刚她不是哭了吗?我好心上楼去劝她,她、她……打了我一巴掌不说,还、还……” 说着,何湘把自己的胳膊露出来给大家看。 只见一截雪白纤细的皓腕之上,两排半月型的牙印已然见血,而且还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 邬芳之“哎呀”了一声,急道,“医生!医生!哎,这可不行,都肿了呢!” 何湘收回了手,拉着她哥哥何潇说道,“哥,我们也回去吧,怪没意思的!” 何潇点头,又对邬芳之说道,“邬奶奶,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俊佑对阿窈的心思,就寻思着,带阿窈去见一见秦爷爷。没想到……秦爷爷还没说什么呢,那个方念茹一冲进来就骂阿窈……连我也听不下去!” 何湘又对邬芳之说道,“邬奶奶,对不起,今天这午饭……我们也实在没心思吃,抱歉……” 何氏兄妹匆匆离开。 邬芳之被气了个够呛! 秦羡文又道,“奶奶,我也不想在这儿呆……我去上海去找朋友玩去了啊,看看下星期再回来……”说着,他也朝外头走去。 邬芳之的胸膊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她转过头,瞪着丁澜,厉声喝问道,“我不是对你说过,让你好好教一教她的规矩吗?啊?你毁了慕雅还不够,现在又想……我问你,以后你是不是还想把我们秦家也毁了?” 丁澜低了头,不敢作声。 邬芳之气得……简直眼冒金星! “秋嫂!上楼去,把慕雅叫下来……不!你直接告诉慕雅,让她收拾好行李,跟着我去北带河住几天!再叫老李把车子准备好,我和慕雅半小时以后就出发!”邬芳之气愤地吩咐了起来。 一个保姆急忙跑着上了楼。 丁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劝道,“妈,妈……您冷静一下啊!” “冷静?冷静什么?她压根就是不想让这个家好过!既然这样,那大家一拍两散!反正我也年纪大了,指不定哪一天就死了!早死早干净!” 过了一会儿,得了消息的秦慕雅拎着个简单的小包袱下了楼。 她在楼梯转角处那儿看到了六神无主的方念茹。 秦慕雅冷冷地看着方念茹。 方念茹眼圈一红,讪讪地喊了声,“……慕雅姐。” “把我们都赶走了,你如愿以偿了?”秦慕雅淡淡地说道。 方念茹抽泣了两声,哭道,“没有!不是!” “随你的便吧!我们都走了,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照顾爷爷,对不对?”秦慕雅冷冷地说道,“反正你也一直都认为,我们为爷爷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害爷爷,只有你是真心为了爷爷好……” “那么,咱们走着瞧吧!爷爷的病情就交给你了,他好了,你自然是有功劳的;但要是……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吧?”说着,秦慕雅又扫了方念茹一眼,转身下了楼梯。 方念茹的脸色瞬间惨白。 ------------ 第四百八十章风乍起(十四) 傅楚窈被武俊佑拖着,直接走到了他的吉普车停放的位置。 她呜呜地哭了一路。 他有点受不了,停下来,直接把她给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阿窈,对不起……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有人再这样对你说话了,我保证!” 对武俊佑来说,无论她笑她怒、她喜她嗔……参与她的一切情绪,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但他却受不了她的哭泣。 前世四十年的相守,一辈子到死仍无法湮灭的执念……这一世重生,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与她厮守。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他的阿窈的! 在这一刻,武俊佑甚至已经在考虑,怎么样才能合理有效的给那个方念茹致命的打击…… 想不到,傅楚窈却抡着秀气小巧的拳头捶起了他那宽阔硬朗的胸大肌。 “……我是在气你啊白眼狼!你、你这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啊!”她躲在他怀里闷闷的哭。 武俊佑一怔。 他低下头,吻了吻她光洁细滑的额头。 过了好半天,傅楚窈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然后胡乱蹭了几下……面上的泪痕就蹭到了他的衣服上。 武俊佑有些无奈。 他低头看着她。 她也扬起了面庞看向他。 ――她肌肤莹洁雪白,眼圈儿与鼻尖儿透着楚楚可怜的水红色,两只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水汪汪的,又扑闪扑闪的,翘楚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密的泪珠…… 可是,她却笑盈盈的。 “还好秦爷爷和邬奶奶不是你的亲人,不然,他们会被你给气死!”她半是得意半是担忧地说道。 武俊佑道,“我的亲人也不会这样对你,走,上车!我回去有急事儿要办。” 说着,他替她拉开了车门,照顾着她上了车。 傅楚窈上了车。 等他绕行到驾驶座那儿,又上了车,还亲手替她绑好了安全带以后…… 她随口问了句,“……你回去有急事儿要办?什么事啊?” 武俊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启动了车子。 他不吭声,傅楚窈就更好奇了,便追问了一句,“……既然不管秦家的事了,那,还有什么急事啊?” 武俊佑笑笑,“回去给奶奶请安,然后……商量一下跟某个人结婚的事儿。” 傅楚窈一怔。 她红着脸“呸”了一声,然后就把头转到了一边,看着车窗外头一晃而过的风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地弯了起来。 两人回了家。 方氏见二人还没到饭点就回来了,不由得有些奇怪。 傅楚窈也没想着要瞒奶奶,就把今天在秦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方氏恨铁不成钢道,“人家是上赶着来我们这儿求医来着,还要看我心情好不好……可你呢,居然还跑人家家里去,求着人家要给人家治!” 傅楚窈耷拉着头,不吭声。 方氏最最心疼的,就是孙女儿在外头受了委屈……现在看到孙女儿不吭声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她又舍不得教训了,就骂起了那个不识好歹的秦老头,以及恩将仇报的方念茹。 武俊佑也在一旁…… 他默默地不吭声,听着方氏唠叨。 傅楚窈怕他难堪,就找了个奶奶歇气儿的空当,好奇地问他,“对了俊佑哥,为啥丑丫认祖归宗以后,不姓秦、姓方呢?” 武俊佑道,“不知道,可能是……她爸爸姓方?” “她爸爸姓方啊?”傅楚窈听了,就更觉得奇怪了,又道,“那,秦爷爷是她外公、不是她爷爷了?” 武俊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很诚恳地对方氏说道,“奶奶,我、我有件事,想、想跟您商量一下……” 方氏诧异地看向了他。 见他一副面红耳赤、期期艾艾的模样儿,方氏心里有数了。 “阿窈你去看着南瓜仔做饭去,小武跟着我到屋里来。”方氏吩咐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武俊佑看了傅楚窈一眼,露出了只可意会的笑容。 傅楚窈的一颗心儿顿时怦怦狂跳了起来! 直到奶奶和老武前后脚进了屋,她才忐忑不安地去了后厨。 方氏与武俊佑呆在屋里,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直到午饭时间都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两人这才出来了。 傅楚窈的一颗心儿顿时紧紧地揪了起来。 她仔细地打量着奶奶和老武的神色。 嗯,奶奶面无表情,老武却……面露喜色? 所以说,奶奶她,答应了么?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 正好他也低下头看向她…… 他的含笑、女的含羞……两人的目光刚一撞击在一起,即刻就分开了。 南瓜仔和瞎子被饿的不行,一迭声地叫着开饭开饭…… 五个人就坐在院子里吃着饭。 才吃了几口饭,方氏突然开了口,“阿窈啊……” 傅楚窈一惊,捧着饭碗瞪大了眼睛,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奶奶。 方氏看了孙女儿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早先不还说了,给你何爷爷开个馆子?趁现在手头没事儿,赶紧把这事儿办了吧!”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应了一声。 方氏又道,“过几天你回一趟连城,把那边的事儿了一了,租的小院子退了、大黄也带进京里来。还有你考试也转到这边来考试,你那福东记,不也要在京城开分店?这些都办一办……” 傅楚窈又应了一声,心想还是奶奶想得周到。 方氏又开了口,“小武去请了工匠来,这院子该粉刷的好好粉刷了,该添置的东西也好好添置……再烦你何爷爷给你俩算个好日子,今年年底订婚,明年春天结婚吧!” 傅楚窈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 第四百八十一章风乍起(十五) 接下来,傅楚窈就忙碌了起来。 也幸好这段日子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所以她和老武都有时间…… 两人在周围看了看房子,最后在距离武宅四条街的地方,买下了一幢带后院的门面房。 傅楚窈带着瞎子去办了各种手续,然后又问了下瞎子的意见,看看这门面要怎么个装修法;瞎子的想呢,他孤身一人、无妻无儿的,所以还是愿意跟胖子相依为命,毕竟胖子也是个孤家寡人。 所以瞎子想把装修的事儿交给胖子来做。 瞎子做出的决定,倒让傅楚窈省下了一大堆的事儿。 接下来,她又打电话给吴桂花和张桃子,催了一下京城这边分店开张的事儿。 跟着,傅楚窈就和武俊佑回了一趟连城,去把连城县汽车总站附近的那个小院子给退了。家里的东西都清点打理好了,大部分都白送给了吴桂花的婆婆,少数必要的东西也请吴桂花的婆婆帮着托汽车站的人运往省城,再请人去省城汽车站提货,转发到京城。 办好了这一切,傅楚窈又跟武俊佑专门回了一趟梁家村。 她奉奶奶方氏之命,专程过来向二柱婶、胖婶儿告别。 不得不说,在外头走动了不少的地方以后,再回到她呆了好些年的小村庄里……一切儿时的记忆变得遥远而又虚无缥缈起来。 八二年的小村庄,村里的土地已经实行了承包责任制。 谁家承包了土地就由谁包干……所以,当傅楚窈进村的时候,村子里静悄悄的,往日那些长舌妇们聚集在生产队上的饭堂前东家长、西家短的乱嚼舌子的印象已经不复存在。 现在已经到了多劳多得的时候…… 又有傅楚窈带动着二柱婶、胖婶已经先一步成为了万元户的事例,所以现在人人都争着做农活、发展副业的事儿,就盼着自己也能成为万元户。 傅楚窈和武俊佑去了以前她和奶奶住的那个小院子。 这院子如今住着胖婶儿一家。 胖婶儿不在,她儿子小胖倒是在,见了傅楚窈,小胖喜得一蹦三尺高,忙不迭地就跑出去喊他娘去了。 不多时,胖婶和二柱婶儿扛着锄头匆匆回来了。 两位婶子打量着傅楚窈,傅楚窈也打量着这二位婶子。 不得不说,大约是因为手头有钱,所以生活质量也上去了,两位婶子的外表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二柱婶虽然穿着旧衣裳,还围了块脏脏旧旧的围裙,但她烫着头,嘴唇涂着红红的唇膏,脸上的皮肤似乎还白净了些? 而胖婶么,她居然瘦了!她倒是扎着个短短的马尾,但马尾上绑了个亮晶晶的塑料发夹! 二位婶子见了傅楚窈,惊讶得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胖婶儿好,二柱婶子好!”傅楚窈笑眯眯地跟她俩打招呼。 胖婶一拍大腿,嚷嚷了起来,“哎哟阿窈啊!你啊,还真是女大十三变!哟哟不认得不认得了!太漂亮了!你比那还电影的电影明星还好看哩!” 二柱婶也回过神来,激动地说道,“是啊,两年没见阿窈了,真是……漂亮得我都不敢认了!你这是打哪儿来?方婆婆还好么?” 傅楚窈就说了……她们准备去京城定居了,她已经跟连城县的福东记打过招呼,只要是二柱婶和胖婶种出来、或者是收回来的农产品会全单照收。以及,她还留下了自己在京城的联系方式…… 二柱婶和胖婶也晓得傅楚窈的本事。 ――阿窈要去京城发展,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只是,二柱婶与胖婶儿想起了从前那些苦中作乐、相互帮扶的日子,又有点儿依依不舍。 三人抹着眼泪说了些以前的趣事,胖婶儿就张罗着去厨房做饭,非要留傅武二人在家吃了饭再走。 傅楚窈与二柱婶就坐在院子里聊天,武俊佑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二柱婶当然也不会冷落了武俊佑,就说了好多傅楚窈小时候的趣事…… 老实讲,前世傅楚窈活到了三十五岁,今生又重生于十四岁,以前小时候的事,她自己都不记得了。现在听到二柱婶说起,连她自己也听得津津有味。 众人聊得正开心呢,突然外头有人敲起了门。 “他胖婶儿?他胖婶儿在家嘛?” 二柱婶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这声音怎么这么像隔壁陈庄的老陈涅?” 她跑过去开了门。 果然,门外站着庄稼地里的老把式,陈建民。 “哟,他二柱婶也在?那啥,我听说小妹子阿窈回来了啊?她在不在啊?”陈建民问道。 二柱婶道,“在呢在呢,进来!” 傅楚窈已经看到了挽着裤角、还光着脚丫,脚上全是泥的陈建民。 两年不见,陈建民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不见苍老、但也并没啥变化,甚至连他身上的衣服,也依稀看出是两年前就一直穿着的。 “建民叔!”傅楚窈朝着陈建民打了个招呼。 陈建民见了傅楚窈,又看了看站在傅楚窈身边的武俊佑,不由得愣了一下。 “阿窈?”陈建民试探着喊了她一声。 傅楚窈笑了起来,“建民叔,我是阿窈啊,你不认识我了?” 陈建民这才恍然大悟! “哎哟哟……阿窈变成大姑娘啦!还比以前漂亮!我都不敢认了!”陈建民哈哈笑。 傅楚窈把武俊佑介绍给陈建民,又告诉武俊佑,说陈建民就是南瓜仔的养爹(养父)。 武俊佑这才恍然大悟。 ------------ 第四百八十二章风乍起(十六) 傅楚窈又招呼陈建民坐下,大家继续一块儿聊天。 陈建民很迫切地问起了傅楚窈,“……阿窈啊,我就是听说你回来了,就想着过来问问,那个小兔崽子乖不乖,听不听话?要是他不听话,阿窈你告诉我,我去打死他!” 傅楚窈失笑,“南瓜仔乖得很,现在已经认得不少字了。现在我们要迁到京城去了,等安顿好了,奶奶会让南瓜仔去上初中的……” 陈建民一听,先是瞠目结舌了老半天,终于回过神来……他高兴坏了,差点儿要跟傅楚窈跪下了! “哎哟阿窈啊,你们可真是南瓜仔的福星啊!他是跟着你和你奶奶,才有这样的造化!去京城!还能上学、学文化!我、我……哎哟我怎么报答你啊阿窈!那啥,他学费多少钱啊,你说个数,我这就回家去凑钱!” 见他作势要跪,傅楚窈连忙过来扶住了他,又道,“南瓜仔乖得很,他也帮了我和奶奶好多事……总之,建民叔你就不要担心他了,我们会把南瓜仔当成亲人一样对待的。将来等他有出息了,再回来接你出去享福……” 陈建民激动得老泪纵横! “不求享他的福!他过得好,他爹娘躺在地下知道了……也好早点投胎做人!”说着,陈建民还抹了一把眼泪。 傅楚窈见他准备下跪和起身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就问,“建民叔这是怎么了?腿脚不利索啊?” 陈建民摆手道,“别提了!前几天我听人家说,胡怀典在方村哩,我就过去了……哎,然后跟他干了一仗!我打了他一顿,他也揍了我几下……” 当年陈建民就是中了游医胡怀典的招儿,差点儿死了……幸好后来他儿子陈二牛过来请了傅楚窈过去,这才救回了陈建民的性命。 所以陈建民是真心感谢傅楚窈,也把胡怀典给恨得要死,前几天得了胡怀典的下落,就特意跑过去跟胡怀典打了一架…… 傅楚窈听了,突然计上心头。 陈建民谢过了傅楚窈,又问了傅楚窈什么时候走。当他听说傅楚窈在胖婶儿家里吃完了午饭就要离开的时候……他立马就说要回去。 傅楚窈也能猜到,陈建民大约是想着急回家去拿点儿土特产来,好让傅楚窈带走的。 只是,这一趟……傅楚窈是要直接回京城去的,行李拿多了也不方便。再说了,她还有事儿想找陈建民哪! 所以她拉住了陈建民,力劝他留下来一块儿吃饭,也好聊聊天。 陈建民因为南瓜仔现在是寄居在傅家,所以他很是敬重傅楚窈,她让他别去,留下来吃饭……他推托了几句就留了下来。 接下来,陈建民就跟傅楚窈说了下自家的事:陈大牛还在蹲监狱;现在改革开放了陈二牛不想在家种地就出门当倒爷去了,每年只有过年才回来,也带了点儿钱回来,现在陈建民正计划着给修多一间屋,留着给陈二牛将来娶媳妇儿用。 花寡妇的儿子小虾被陈建民送到镇上读初中去了,这娃学习成绩不错,要是将来他能考试大学的话,陈建民打算供他。 以及陈建民现在也承包了一个鱼塘,现在他就养鱼、种地什么的……他力气大,做得农活也多,所以现在家里的日子倒比以前宽裕了很多…… 二柱婶也时不时地插着话,气氛空前热烈。 傅楚窈也说了下自己的经历――也没啥特别的,就是趁着寒暑假有空呢,四处走了走、看了看。 听说靖省的晋西是个好地方啊!所以她和武俊佑就去那儿旅游去了,去了那儿以后,晋西确实风光美呢,那儿还有个旅游胜地,叫做姜家大院。 这姜家大院呢,还真有意思。他们正在找一个……也不知道是姓吴呢、还是姓胡的人。听说这人医术挺好的,而且祖上也是行医的……哎,也不晓得这些人寻找的,会不会就是胡怀典呢! 武俊佑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神态自若。 陈建民和二柱婶则对视了一眼。 二柱婶道,“其实胡怀典这个人……医术还可以,而且他啥病都会看,收的诊金也不多。问题就是……这人人品不行!” 陈建民则好奇地问道,“胡怀典还去过靖省啊?他在那里害过人?” 傅楚窈摇头,“人家都说姜家人要报恩!好像说,是以前帮过这些人的……不过,我们当时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就是看了下,知道这么回事儿……到底人家要找的人,到底是姓胡还是姓吴,我都记不清了!” 说着,傅楚窈又转头问武俊佑,“俊佑哥,你还记得吗?”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摇头。 “报恩?”二柱婶说道,“……胡怀典还有这造化啊!” 陈建民则皱着眉头没说话。 傅楚窈微微一笑,又道,“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把这事儿瞒得紧紧的……别让胡怀典知道就好了。反正,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是……好像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儿!” 二柱婶与陈建民分别应下。 不多时,胖婶儿办好了饭菜,招呼众人来吃。 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傅楚窈和武俊佑略坐了坐,就提出要离开。 二柱婶、胖婶儿、陈建民等人把傅武二人送到了村口的县道上,帮着拦下了一辆开往镇上的班车,然后看着傅楚窈与武俊佑上了车。 傅楚窈坐上车,与乡亲们招了招手…… 班车终于缓缓启动。 ------------ 第四百八十三章风乍起(十七) 傅楚窈与武俊佑坐在班车上…… 直到车子驶出了老远,武俊佑才低声说道,“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了?” 傅楚窈嘟起了嘴儿,“什么啊!” 他就爱看她生气的小模样儿。 见她嘴儿撅得老高…… 再看看周围,班车上的乘客也不多,稀稀拉拉的虽然也有几个,但基本都在打瞌睡。 于是他低下头,凑过去飞快地在她粉润润的红唇上啾了一下! 傅楚窈目瞪口呆! 她被偷袭了??? 她先是看看周围,见无人注意,这才放了心,松了一口气。 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她转过头,怒视着他!!! 真想不到啊,他居然是这样的老武! 而他却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嘴角边的酒窝清晰可见。 她瞪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突然一笑,把自己的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武俊佑微微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终是忍不住,轻声问她道,“胡怀典这个人……可靠么?” 傅楚窈笑道,“那当然是……不靠谱啦!但我想着,能给那些人添点儿堵就好,谁让他们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的,哼!” 乡下人嘴碎的毛病,傅楚窈是体会过的。尤其是,陈建民还是个爱喝酒的。清醒的时候他能忍着不说,但喝多了……那就很难讲了。 胡怀典人品不好,人品不好的话,医术再好,他也很难在这儿立足,还不如诓了他去姜家那儿认亲。胡怀典的医术不错,为人又活泛,没准儿真会冒充姜门后人前去认亲…… 这么一来,要是胡怀典冒充姜门后人,还成了功,姜家人有什么仇什么怨的,就全冲着他去吧!当然,如果姜家人是为了报恩而对胡怀典好的话,那也算是胡怀典发达了。 不过,傅楚窈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甚至…… 说不定二柱婶和陈建民真的守口如瓶了呢?也许胡怀典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呢! 当下,傅楚窈与武俊佑就先搭班车去了镇上,又转了一趟班车,才回到了城里。两人再去吴桂花的婆家领回了寄在那儿的大黄,二人一狗坐上了当晚前往省城的班车。 没想到,大黄居然晕车! 一向威风凛凛的大黄吐得七荤八素的,等到了省城以后,大黄也已经奄奄一息了。 没法子,傅楚窈和武俊佑只好在省城多住了一天,等大黄好一点了,武俊佑去买了火车票,还弄了个狗笼子,让大黄暂时先蹲在笼子里,又在笼子上罩了旧布,二人一狗上了火车。 这么一来一回的,就过去了七八天。 当两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大黄回到武宅时,胖子居然已经回来了? 再一问,胖子比傅武二人早一天到。昨天的时候,胖子就已经把他之前在晋西的姜家大院打探和讹钱的事儿给说了。但今天见傅武二人回来,他便又不厌其烦的多说一遍。 等胖子说完以后,瞎子又郑重交代大家,以后在外人面前,千万别再说什么姜门侠门毒门的事儿……以免招祸上身。 众人应下。 接下来,傅楚窈跟胖子说了下……她已经给瞎子买了套带后院的门面房,但瞎子执意想让胖子回来再主持装修的事儿。 胖子愣了好一会儿,红了眼眶。 “师傅,只要你不挖我的眼睛,我、我……以后我就跟着你吧!反正,反正我在老家也没啥亲人了。”胖子的声音里带着些哽咽。 瞎子长叹了一口气,“一代不如一代!” 胖子一愣。 “在过去,我们侠门中人想要选徒,那确实也想选瞎子。因为眼盲之人必定心亮……认穴也比正常人精准。但现在,没有人稀罕喽!收你为徒也是没法子的事,你都快三十了连字还认不全、资质也不好……” “唉,就这么着吧!当年我师傅死的时候,我还小呢,也没学全……到了我这儿,也不晓得还能教你多少……可总得先活下去吧!唉……”瞎子长吁短叹道。 方氏劝道,“小胖以后用心学,说不定将来就能超过你师傅呢!” 胖子长吁短叹了起来,“看来我得先学文化啊……穴位太多了,又拗口……” 南瓜仔则好奇地问道,“胖大哥,何爷爷和我奶奶是一个辈分儿的,你认了何爷爷当师傅,岂不是比我阿窈姐还高出一辈儿了?阿窈姐是不是要叫你一声师叔啊?” 胖子被瞎子数落了一顿,嫌他年纪大了、资质不好、连字也认不全什么的……心里正不快活呢!一听到南瓜仔的话,顿时就高兴了。 “小妹子,你要喊我一声叔的话,你对象是不是也得跟着一块儿喊?”胖子笑呵呵地说道。 傅楚窈白了胖子一眼,“同门不同宗,所以,看在你大我几岁的份上,还喊你做哥!要不,喊你姐也成。”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大黄似乎缓了过来,慢慢走到了方氏跟前,盘坐了下来。 方氏看着大黄虚弱的样子,心疼得要命,就伸出手,不住地替大黄顺毛。 大黄很享受,闭着眼睛打起了盹儿。 胖子盯着大黄狗看了半天,好奇地问道,“大狗这是怎么了?以前它不是很神气的嘛! 傅楚窈解释道,“大黄它晕车,我们从连城搭班车去省城的时候,它在汽车上呕了一整夜!后来搭火车的时候稍微好一点儿,但不肯吃东西……算起来,它这都已经整整三天没吃过一点儿东西了。” “啥?狗也晕车?”胖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傅楚窈苦笑,“怎么不是呢!这一趟可真是辛苦大黄了!唉,南瓜仔,下午买菜的时候,你买点儿肥瘦适中的五花肉,煮了别放盐,拿给大黄吃,等它好了再喂生肉!” 南瓜仔脆生生的应了。 大黄听到了众人在叫它的名字,大狗闭着眼睛勉强摇了摇尾巴,又睡着了。 傅楚窈心想,也不知道这几年来,方念茹有没有想念过与她相依为命了好些年的大黄。大黄年纪大了,到现在应该已经有十几岁了……傅楚窈听说过,狗好像最多可以活二十年,所以现在的大黄已经是个中老年狗了,它应该很想方念茹的吧! 可一想到方念茹,傅楚窈又有些生气。 以前质朴纯真的小伙伴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傅楚窈闷闷地叹了一口气。 ------------ 第四百八十四章风乍起(十八) 傅楚窈这边的事儿已经忙得七七八八的了。 大约她手头上还没有处理的事,现在也就剩下了福东记京城分店的事儿了。不过,吴桂花已经派出了先遣小队过来,开始了最前期的工作,所以傅楚窈也只需要坐听汇报,然后三不五时的过问一下就够了。 所以,过了一天,傅楚窈就去了学校,跟米老师说了下,今年下半年会在学校这边参加函授学习和考试,米老师十分高兴,当场就拿出了几个手头上的项目,很豪爽地让傅楚窈挑……她想跟哪个项目、就跟哪个项目! 傅楚窈有些啼笑皆非。 不过,她非常认真地拿起了导师递过来的项目,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翻看了好一会儿,傅楚窈将其中一份文案递给了导师,说道:“老师,这个可以吗?” 米老师接过来一看,文案的封皮上写着“内分泌代谢临床表现”几个字。 米老师想了想,问道,“……怎么就选了这个呢?” 傅楚窈抿嘴一笑,“感觉这是最贴近咱们中医现行理论的课题了……” 在她考过的几门科目里,就有系统学习过内分泌这一门。 所以傅楚窈对内分泌这一科有初步的了解,而前世她所患的怪病的一些症状,比如说肌肤与毛皮的颜色变化、骨质疏松易骨折等现象,都比较符合内分泌失调这一现象。 这就是她想要选择这个项目的初衷。 可是,看起来……米老师好像有点儿不以为然? “我充分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参与这个新项目上来……就是这个,你看看。这在学术领域上会是个大难题,如果能成功,对我们说、是荣誉,对病人来说、是福音,对国家来说……当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觉得呢?”米老师说道。 傅楚窈接过了米老师递过来的文案一看,封皮上写着“论中医对血液病的治疗”几个字。 她想了想,问道,“血液和内分泌……不能合并项目吗?” 米老师一听,笑了,“现行阶段是不可以,但是,说不定在将来,你能找出其中的共通点?” 傅楚窈不傻,当然知道导师的意思。 但是…… 没准儿前世她得的怪病,真就跟内分泌有关呢? 她咬住了嘴唇,又问,“……那,我可以两个项目都参加吗?” 米老师摇头,“你这傻孩子,一个项目做起来,也会忙得头昏眼花……你还想跟两个?再说了,你不还要考试吗?”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可以一个为主、一个为辅么?” 米老师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贪心!” 傅楚窈咬住了下唇,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跟血液病这个,内分泌那个……我就给师兄师姐们打个下手?” 米老师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认真考虑了一下,说道,“如果你能忙得过来,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吧,血液病这个,我给你记档,把你记入正式编制;内分泌那个,你想参与也可以,但我丑话讲前头……正式编制可没你的份。而且,要万一真顾不过来了,要停也是先停那个,怎么样?” 傅楚窈痛快地答应了。 这意味着,在新学期里,她将会……非常非常的忙! 但这并没有关系,有压力才会有动力!以及,适当的给自己一些压力……才能逼出自己的潜力嘛! 从米老师那里出来,傅楚窈兴冲冲地往家赶。 既然学习上的目标已经定下来了,那她就得行动起来……从现在起,函授考试反而成为了她的兼职,正职是科研项目呢!所以她得趁现在暑假还留着个小尾巴在,赶紧把该看的书看了,等开了学,大约就要投身于那两个科研项目了。 只是,她刚一回到家里,就看到奶奶方氏满面寒冰坐在院子里……好像在生闷气? “奶奶我回来了!”傅楚窈冲着奶奶打招呼。 方氏冷哼了一声。 傅楚窈看了看南瓜仔。 南瓜仔低着头,战战兢兢的…… 傅楚窈微微一笑,问南瓜仔,“哎,热死我了!家里有冰西瓜嘛?我吃两块儿!” 南瓜仔看了方氏一眼。 方氏皱眉道,“……瞧你这满头大汗的!吃什么冰西瓜!先去擦把脸,灶上有晾凉了的红枣桃胶羹,你吃那个吧!” 傅楚窈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好,转身去了厨房后头,打水洗了手、洗了脸,这才去厨房盛了两碗红枣桃胶羹出来,递给了奶奶一碗。 方氏本不想吃,但孙女儿都已经把这桃胶羹送到面前来了……且家里就她和孙女儿俩女性,其他的都是大老爷们儿,谁也不爱吃这种甜津津的东西。 于是,方氏气呼呼地接过了红枣桃胶羹。 傅楚窈坐在奶奶身边,捧着桃胶羹,一口一口地吃着。 晶莹剔透的桃胶羹里、洒着切成了小碎粒儿的红枣,红枣又将桃胶染得有些微红。兼之用以调味的冰糖也放到了恰到好处……既不腻、又有些清润润的甜…… 傅楚窈舒服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都已经吃了大半碗桃胶羹了,可奶奶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便故意逗奶奶道,“奶奶,这桃胶很贵么?” 方氏一怔。 以前在梁家村的时候,祖孙俩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 但是再怎么苦……最多也就是手上无钱,但于吃食上,祖孙俩从没亏待过自己。 现在条件好了,方氏更加舍得花钱在祖孙俩的养身和护扶上,就连冰糖燕窝这样的东西也是隔三岔五的就弄来吃吃……桃胶又算什么! 方氏瞪着孙女儿。 傅楚窈则一口气将碗里剩着的桃胶全部吃完了,然后又歪着头、看向了奶奶。 方氏叹气,说道,“秦家的那个死老头派人上门来了……”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 第四百八十五章风乍起(十九) 傅楚窈有些诧异。 秦老爷子派人到她家来干嘛? 呃,好吧…… 这院子是老武买的。 所以,秦老爷子其实是派人上门来找老武的? 那老武…… 对了!老武怎么还没回来? 早上她是跟着他一块儿出门的,虽然说,当时他跟她说了一下,让她去医科大办完了事儿就直接回……但问题就是,现在都已经下午三四点了,他干嘛去了? “秦老爷子上门来……干嘛呢?”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方氏朝着南瓜仔使了个“你来说”的眼色。 南瓜仔这才说道,“是这样的,咱家来了个解放军,拍门进来,说找俊佑哥。我说俊佑哥出去了……那人就说,秦首长的命令,让俊佑哥明天一早去一趟秦家,秦首长要见他……” 傅楚窈看了方氏一眼。 秦首长跟武俊佑之间的关系……是不可能一刀两断的。更何况,那天只是方念茹作妖,秦首长又没什么对不起武俊佑的。所以,老人家想念自己的晚辈,这也没啥…… 可奶奶这么生气的模样儿…… 傅楚窈想了想,问南瓜仔道,“今天来的那个人,态度很不客气吗?” 南瓜仔看了看傅楚窈,没吭声,却委屈地低下了头。 傅楚窈明白了。 “这事儿让俊佑哥处理,咱们不管!”说着,她为了转移话题,便又对南瓜仔说道,“……这巷子口就有所中学,等俊佑哥回了家,就让他去给你问问,看你能不能九月开学的时候进去,要是真办成了,你可得争气啊!” 南瓜仔一听,顿时激动了起来。 看着南瓜仔激动得眼圈都有些发红的样子,傅楚窈笑了起来,又问,“哎,南瓜仔,你大名儿到底叫啥呀?” 南瓜仔一愣。 他呆呆地摇了摇头,“没、没有……我,我没名字,别人这么叫我,我就应着……” 见方才还开心得差点儿哭出来的南瓜仔,一下子就变得失落了起来,傅楚窈叹了一口气,又问方氏道,“总不能一直喊他南瓜仔,以后上了学,难道还在作业本上写‘南瓜仔’三个字?不如,奶奶给他起个大名儿?” 方氏看了南瓜仔一眼。 南瓜仔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半空中。 他用饱含孺慕希冀的眼光,紧张地看着方氏。 方氏想了想,对南瓜仔说道,“你不是姓陈吗?既然小名儿叫南瓜仔,这南字必定是要跟着你的……陈、南……” “你性子懦弱,就给你起个厚重的字儿,也希望你能稳重如山吧!这山,山嘛……巍吧!以后就像谷仓山一样,长得又高又壮实!陈巍南、陈巍南……”说着,方氏也喃喃地念叨了起来。 南瓜仔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 “陈、陈……陈巍南?!陈巍南?”南瓜仔高兴地哭了起来,“……我、我要写信告诉姗姗!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南瓜仔快活得就像只鸟儿一样,恨不得现在就飞起来! 正在这时,胖子和瞎子刚推开院门…… “咋滴了?”胖子看到南瓜仔手舞足蹈地从院子里往屋跑,嘴里还呜哩哇啦地叫喊着什么,不觉有些奇怪,就问,“……这是提前过年了?奶奶发红包了啊?” “美得你!”方氏笑骂了一句。 南瓜仔喜极而泣,“胖大哥!何爷爷!我有名字了!有名字了!我叫陈巍南,耳东陈、巍峨大山的巍、南瓜仔的南……好听么?威风么?这是奶奶给我取的!” 瞎子喃喃地念了几声“陈巍南”,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胖子则一愣,说道,“卧槽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啊!小南瓜……晚上摆一桌怎么样?红烧肉来一份儿?” 傅楚窈有心哄奶奶高兴,就抢着应了一声“好”,又道,“那就劳烦胖大哥了……赶紧去集市买了五花肉来?都这个点儿了,焖红烧肉也不知道焖不焖得烂!” 说着,她又朝着南瓜仔使了个眼色。 南瓜仔会意,立刻抓了一把一块二块的钞纸,递给胖子,“麻烦胖大哥了!” 胖子为了省钱,所以那边按摩馆里的一切装修、家具的添置什么的……都自己来。忙了一天了,他也被累够呛。可想着跑一趟腿就有红烧肉吃……他又觉得很划算,便接过了钱,喜滋滋地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他还回头说道,“这些钱我可紧着花了!再称二斤猪头肉和卤豆腐哈,阿窈妹子爱吃!”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南瓜仔喜滋滋地去厨房准备做晚饭的食材去了。 瞎子则跟方氏聊起了天…… 傅楚窈拿出了下学期要考试的书本,看了起来。 不多时,胖子提了酒肉回来,交与南瓜仔置办;方氏嫌胖子身上汗臭味太浓,催了他先去洗澡…… 就在南瓜仔喊了声“晚饭做好了”的时候,武俊佑推门而入了。 众人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他像是从水里钻出来似的,满头满身都是汗! 衣服裤子都贴在了身上,脸上、手臂上留着出过汗、又被晒干而现出的白斑汗渍,还隔得老远呢……众人就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浓重汗味儿。 “俊佑哥,你上哪儿去了?”傅楚窈心疼地问道。 他还没答话呢…… 方氏皱眉道,“啥也别说、啥也别做……先去洗澡,把你自个儿收拾利落了以后再讲。” 武俊佑笑着应了一声。 傅楚窈咬着唇儿,担忧地看着他…… 他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转头看向她,面上露出了疲倦、但又愉悦的笑意。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到底干嘛去了? ------------ 第四百八十六章风乍起(二十) 见武俊佑这么一副狼狈又疲倦的样子,傅楚窈实在很担忧。 她跟了过去,看到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灶台前先灌了一大杯水…… “俊佑哥,你到底怎么了?什么事弄得这么累啊……咱们现在又不差钱,体力活可以请人去干的……”她心疼地劝道。 武俊佑笑笑,“没事儿,你别过来,我身上太臭了,先去洗个澡……”说着,他就去了后厨那儿。 傅楚窈只得又出来了,捧着书本坐在院子里继续看了一会儿。 很快,武俊佑洗了澡、光着膀子,将短袖棉衫搭在肩膀,出来了。 傅楚窈抬起头看向他。 刚洗过澡的他,短发湿漉漉的,像刺猬身上的刺似的,一小簇一小簇的聚拢在一起;他的锁骨处冒出了……也不知是被热气逼出来的汗呢,还是没有擦干的水珠;随着他的走动,那些水珠在他那被晒成了古铜色的肌肤表面流淌,最终又顺着他强壮又轮廓分明的胸大肌滚落了下来。 傅楚窈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扫视了一眼他的胸大肌…… 她突然面上一红,心想怎么他的胸看起来,好像比她的胸还大? 正好这时,方氏也看了武俊佑一眼,皱眉说道,“小武快把衣裳穿好了!” 武俊佑应了一声,拿过了搭在肩头的短袖衫,动作麻利地套上了。 傅楚窈连忙又抓紧时间多看了他一眼…… “阿窈?”方氏突然低喝了一声她的名字。 傅楚窈被奶奶抓包,吓了一大跳,连忙收回了眼神,低下头继续装模作样地看书。 “好了别看书了,天快黑了,这么看书眼睛会坏了!开饭啦!”方氏吩咐道。 南瓜仔上前,殷勤地摆桌子布菜,又高兴地告诉武俊佑他的新名字…… 众人围坐在一块儿热热闹闹地吃饭,傅楚窈趁机就跟武俊佑说了下,让他明天去办一办给南瓜仔办上学的事儿,武俊佑应下。 吃完饭,傅楚窈拉着武俊佑说,要出去散步。 他立时明白了过来……她有话要对他说。 两人携手出了院子。 傅楚窈心疼他太累,也就没走远,拉着他朝旁边走开了二三十米远就停了下来,然后把今天有人上门来转达了秦老爷子的话、说想让武俊佑明天去一趟秦宅的话给说了。 跟着,她又说道,“……听说那人的态度有些不好,南瓜仔被吓哭了,奶奶也有些生气……那,明天你过去嘛?” 武俊佑皱起了眉头。 他思忖片刻,说道,“我是不会一个人去秦家的……不过,你说的这事儿,绝对有问题!”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问道,“有啥问题?” 他迈开长腿走在了前头,又回头对她说道,“秦爷爷身边的人大都认识我,我跟他们的交情也算不错。不太可能……他们奉命上门来找我,还凶南瓜仔、吓唬奶奶……走,咱们上巷子口那儿去,我打电话问问……” 他走得快,傅楚窈只好跟在后面追。 可是,他人高腿长的,她几乎要靠着一溜小跑才能追上。 “俊佑哥,家里也去打个申请,装个电话吧!还是有电话比较方便啊……”她一边追他,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 武俊佑听到了她急促地呼吸声音,便停下了脚步,“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慢慢朝外头走去。 两人走到了巷子口的小卖部门口。 武俊佑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在小卖部那儿买了俩大西瓜,一手拎着一个,带着傅楚窈往回走。 “不是秦爷爷身边的人,不用管那么多!”他皱眉说道。 闻言,傅楚窈看了他一眼。 ――今天来到家里替秦老爷子传话的人,不是秦老爷子派来的? 那会是谁? 她奇怪地看了武俊佑一眼。 只见他面上露出了洞悉一切的表情,而且还带着讥讽、又不以为意的笑容。 傅楚窈心里顿时有了答案。 除了方念茹,还能有谁? 想必是因为老武护着她,说以后都不会再去秦宅……秦老爷子为此生了方念茹的气,所以方念茹假传圣旨? 如果武俊佑没有识破,真去了秦宅,方念茹又可以就此邀功? 武俊佑拎着大西瓜,陪着傅楚窈慢慢地走。 一边走,他就一边缓缓地说道,“我很了解秦爷爷……秦爷爷也很了解我。我性子犟,中二期的时候,有时明知道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也死不肯回头的那种……” “所以我跟秦爷爷有过约定,他、或我,如果在气头上做出了不理智的决定,九天以后可以有一个反悔的机会……对方必须要无条件的接受,而且还不能旧事重提……” 傅楚窈听了,有些奇怪。 想了想,她笑道,“这其实是秦爷爷为你贴身定做的约定吧?” 武俊佑失笑,“是啊!不过,以前的我可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为了表达示公平起见,有时还故意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决定,到了第九天的时候,他来找我,然后我就按照约定、又跟他和好了……” “现在想想,其实这都是他单方面对我的付出啊!”武俊佑低声说道。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问道,“这么说,我还非得打赢这场仗不可了?” 武俊佑挑了挑眉。 “就算他不待见我,可我也必须要让他知道……小武是很有眼光的,傅楚窈这姑娘这么好,小武可要好好珍惜啊!”她活灵活现地学着秦老爷子说话的语气说道。 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儿,武俊佑笑了起来。 傅楚窈也歪着头,笑了起来。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俊佑哥,明天……是不是就是咱们离开秦家的第九天?”傅楚窈问道。 武俊佑点点头,“我本来也打算,明天回秦家一趟。” 傅楚窈顿时苦了脸,“那要是这么说起来……功劳不就又堆到方念茹的身上去了?哼,到时候她又邀功,说是她把你请回去的!” 武俊佑微微一笑。 “九天之约,只有我和秦爷爷知道,就连秦羡文和何潇也不知道……明天咱们去了秦家,方念茹要是不说派了人来找我们的这事儿,她反而没事;但她要就是说了话……”说到这儿,武俊佑停住了没再往下说。 傅楚窈顿时明白了! 依着方念茹如今在秦家岌岌可危的地位,她势必是想要邀功的。 ――可是,她只要一开口邀功,秦老爷子就会知道她假传圣旨的实情。 所以…… 明天看情况吧!如果方念茹没那么讨厌的话,那她可以想办法帮着遮掩一下的;但如果,方念茹还是那副“全天下都抢了她的、全天下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的话…… 她才不管呢,那就眼睁睁地看着方念茹不作不死吧! 但是想想方念茹想作妖、段数又不高明的格局,想必明天肯定有戏看。 想到这儿,傅楚窈突然省悟过来,问道,“……俊佑哥,明天我跟你一块儿去秦宅么?” 闻言,武俊佑冷冷地扫视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说呢?” 傅楚窈一噎。 她嘟着嘴儿看着他。 他却已经拎着俩大西瓜,快步如飞地走了。 哼,这人干嘛啊,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冷了脸、生了气? 傅楚窈气得跺了跺脚。 可再仔细想想…… 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刚她问的那句“明天我跟你一块儿去秦宅么”的话,分明就是在置疑他之前在秦宅说过的那句“阿窈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必须与她共进退。从今以后,如她不愿踏足秦家的话,我也不会”嘛! 这时,武俊佑已经走开了好几米远。 见她没有跟上来,他只得停下来,耐心地等着她。 傅楚窈一笑,踩着轻盈地步子追了上去,笑嘻嘻地问道,“俊佑哥你累不累?让我拎一个西瓜嘛!” 他并没有给她机会。 等她一走近,他便拎着俩大西瓜转身就走。 “俊佑哥,你等等我呀!” 少女清脆甜润的笑声荡漾在巷子里,那昏暗的路灯散发出了温暖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 第四百八十七章风乍起(二十一) 清晨,傅楚窈与武俊佑早早起来了。 方氏晓得她俩今天要去秦宅,有些不高兴,沉着脸不说话。 傅楚窈知道,这也是奶奶担忧自己,怕自己去了秦宅会吃亏的缘故…… 她笑着上前向奶奶撒娇。 其实方氏根本就开心不起来。 可转念一想,依着孙女儿的性子,今天秦宅怕是非去不可的。既然此事已成定局,那她又何必再给孙女儿压力呢? 方氏只得勉强回应了孙女儿几句。 为了不让孙女儿在秦宅久呆,以久呆得越久受得委屈越多……方氏又千万交代孙女儿,午饭必须回家里来吃! 傅楚窈笑着应下,在家吃过早饭以后,这才与武俊佑一块儿离了家,去了秦宅。 站在秦宅门口,武俊佑按下了门铃。 没过一会儿,保姆秋嫂过来开了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武俊佑问了秋嫂几句,知道邬芳之带着秦慕雅去了北带河还没回来,秦羡文去上海访友回来了但目前住在何家,秦老爷子和邬芳之的儿子秦朗上班去了,丁澜去医院做产检…… 现在家里就只有秦老爷子和方念茹在。 秋嫂把武俊佑和傅楚窈请到了客厅里坐下,沏了茶水请他们喝,然后匆匆上了楼。 不一会儿,方念茹就笑吟吟地下了楼,又步履轻盈地朝傅武二人跑过来了。 “阿窈!我就知道你会来!”说着,她上前拉住了傅楚窈的手,诚恳地说道,“……上次是我不好,我、我被秦慕雅给气得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会冲着你发脾气……” “阿窈,今天你肯来,就是已经原谅了我,对不对?”方念茹看着傅楚窈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傅楚窈看向了方念茹。 ――没错,曾经她最好的朋友就是丑丫。为了丑丫,她甚至……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半夜上山去寻找丑丫,就算遇到了狼群她也不怕! 可是丑丫变了。 现在这个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叫做方念茹。 老实讲,在知道丑丫已经变了的时候……傅楚窈心里确实很难过,而且这种难过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可让她心里难受的,还是昔日的小伙伴丫;她又不在乎方念茹……所以,不在乎就没有伤害。 于是傅楚窈朝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方念茹见状,面上露出了高兴的表情,还忍不住转头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摆出了一如既往的面瘫脸。 只是,他容貌俊美、气质冷峻,就算沉着脸,却依旧好看…… 一时间,方念茹呆住了。 武俊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方念茹一个激灵,突然回过神来…… 也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肝儿突然就怦怦狂跳了起来。 “俊、俊佑哥,啊,阿窈……走,上去吧,我爷爷……在楼上等着你们哪!”方念茹强行压下心底的莫名惊惧,然后挽住了傅楚窈的手,带着她往楼上走去。 走到了楼梯上,方念茹又悄悄回过头看了跟在二女身后的武俊佑一眼,复又转身带着傅楚窈继续往楼上走去。 三人行至秦老爷子的房间门口,方念茹敲了敲门,轻轻地唤了一声,“爷爷?” 傅楚窈听到了一声……不大、也不小的回应? 好像秦老爷子说了声“快来”? 方念茹推开了门。 一个苍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武?” 武俊佑“嗯”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 方念茹松开了挽着傅楚窈的手,也疾步跟了上去。 傅楚窈落在了后头,慢吞吞的走。 秦老爷子的房间挺大的,从最里面的卧室,到最外头的房间门……目测至少也有十米远,而且中间还隔着那么多被书柜啊、沙发隔开的空间。 所以,刚才方念茹在外头那样轻轻地敲门、轻轻地说话,为什么秦老爷子在房间里能听到?而且刚她在外头的时候,也听到了秦老爷子的回应。 傅楚窈已经慢吞吞地走到了……被帘子间隔开的、秦老爷子的卧室门口那儿。 上一回方念茹这么不欢迎她,这么抗拒她靠近秦老爷子……所以她心里还是有点儿生气。 不接近就不接近呗! 反正秦老爷子也不是她的什么人,现在她能做到不拖老武的后腿,不阻止他和秦老爷子亲近……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她也不想走进秦老爷子的卧室区域。 正好帘子的前头摆了张单人沙发,沙发前有个小几子、旁边还放个落地灯、五斗柜什么的。 傅楚窈顺势就坐在了单人沙发里,然后又随手拿起了一本放在小几上的书。 书的封皮上写着“解放军雨林野战实例”几个字。 她好奇地翻看了两页…… 其实傅楚窈也是很喜欢游山玩水的。 刚刚重生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她恨不得就住在谷仓山里了…… 所以,一看到这书里写着的,要如何如何科学地在野外求生存,要怎么怎么注意安全、怎么怎么防范蚊虫叮咬所带来的传染性疾病,以及如何在雨林里过夜,又要如何获取干净卫生的食物什么的…… 傅楚窈一下子就看了进去了,捧着书本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阿窈?” 武俊佑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到了……一脸无奈看着她的老武,半躺坐在卧室里的床上却伸了个头看向她的秦老爷子,以及明显带着兴灾乐祸表情的方念茹。 傅楚窈一怔。 她依依不舍地抱住了这本书,站起身,问道,“俊佑哥,咱们要走了吗?” 说着,她冲着卧室里头响亮地喊了一声,“……秦爷爷好!秦爷爷再见!” ------------ 第四百八十八章风乍起(二十二) 武俊佑无奈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则抱着怀里的这本书……挺感兴趣、又依依不舍的。 武俊佑朝她伸出了手。 她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他长臂一伸,揽住了她,带着她朝秦老爷子的方向走去。 傅楚窈跟着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站住了脚步,把抱在怀里的那本书又放回了小几上,然后还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那本书一眼…… 她被武俊佑带到了秦老爷子的身边。 秦老爷子眯着眼睛盯着傅楚窈看…… 他的眼里,闪耀着莫名的光。 傅楚窈被他看得毛毛的…… “秦爷爷?”她轻唤了一声,然后又转头看向了武俊佑,用“我们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不走呢”的眼神询问着他。 她灵动慧黠的表情逗笑了秦老爷子,也让他回过神来。 他笑了笑,朝这个美丽又可爱的少女招手,笑道,“小傅,来,来……过来这边坐。” 傅楚窈看了方念茹一眼。 方念茹垂下了眼眸,嘴角含笑。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走到了秦老爷子跟前,坐在了无背椅上。然后,她打量了一下秦老爷子。 也不知为什么,秦老爷子看向她的目光……让她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傅楚窈求助似的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了她的肩上,然后缓声对秦老爷子说道,“……阿窈性子活泼,总也坐不住。她现在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什么时候等你好了,咱们一块儿去山里玩,阿窈喜欢山里。” 咦? 这话题不错! 刚刚才看了雨林生存记的傅楚窈顿时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少女美丽又红润的面庞、清澈明亮的漂亮杏眼,兼之因为说到了她感兴趣的话题,所以变得神采飞扬。 可是…… 也不知为什么,一直紧紧地盯着傅楚窈的秦老爷子却突然眼眶一红,连声说道,“好,好好好,好极了,好极了!” 白发苍苍、满面沧桑的老人居然哽咽到……几乎失声? 傅楚窈一怔。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武俊佑,心想她还没说话呢,怎么老爷子就……哭了? 呃,所以说,秦老爷子他,很想出去玩? “其实,出去玩也没啥大不了的!大山嘛,还不就是那样……”她耸了耸肩,又道,“不过,现在山里的野果子六月瓜该熟了!还有野蕃子果,刺儿梨……哎,山里土生土长的好东西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秦老爷子含着泪花又笑了起来。 “小武,给我打个电话给小方,让他带着相机过来,咱们几个合个影。”秦老爷子说道。 武俊佑皱眉,“等你好了再照相。” 秦老爷子打小儿带着武俊佑长大,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嘛! 于是老爷子眼睛一瞪,沉声说道,“收起你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是病了,但我又不是照遗像!我这不是看到你们年轻人快快活活的,我也快活嘛!” 武俊佑走到了电话旁,拨了几下电话机上的转盘,然后对着话筒说道,“……方哥,首长请你带过照相机过来。对,就现在……是的,我今天过来看望首长。好,谢谢!” 他挂了电话。 傅楚窈坐在秦老爷子身边,看着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也愣愣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没能忍住,歪头问道,“秦爷爷……什么是没有啊?” 秦老爷子一听到没有二字,顿进神色大变! “没有???你,你知道?!”他紧张地问道。 傅楚窈莫名其妙。 “不知道啊。”她老实摇头,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道,“……没有,很重要?” 秦老爷子呆呆地看了她半晌,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白发满苍苍的老人方才还笑眯眯的、突然一下子就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瞬间变得佝偻而又颓废的样子,傅楚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秦爷爷,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吧。其实我觉得呢,最要紧就是珍惜当下……活在当下、珍惜当下嘛!”傅楚窈如是劝道。 她已经重来一次了。 所以,她会加倍珍惜眼前的一切。 秦老爷子看着她,微微地笑了起来。 ――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年纪小小的,倒也能说出些道理来。不过,有些人、大约一辈子也无法忘却;有些事,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站在一旁的方念有些受不了。 ――为什么只要有傅楚窈在,别人就会自动自觉忽视她啊! “阿窈,俊佑哥,谢谢你们能来啊!不枉费了我一番苦心……哎,你们不知道,爷爷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我都快急死了……”方念茹看着秦老爷子一眼,轻声说道。 傅楚窈转头看了方念茹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打量着秦老爷子屋里的摆设。 而武俊佑压根儿就不想理会方念茹。 他走到了方才傅楚窈坐过的单人沙发那儿,拿过了她之前看过的那本书,翻看了起来。 方念茹见傅楚窈、武俊佑都没搭腔,便又转头看向了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倒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方念茹走到了爷爷身边,关切地说道,“爷爷,前几天……是我不懂事,得罪了阿窈,也害得俊佑哥不高兴……爷爷为了这个,也是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这都是我的错!所以啊昨天我特意找了人去请阿窈和俊佑哥……这不,今天他们就来了!” 说完,她就用饱含希冀的眼神看向了秦老爷子。 ------------ 第四百八十九章风乍起(二十三) 傅楚窈把头转到了一边,撇了撇嘴。 ——方念茹还是没能忍住啊! 听了方念茹的话,秦老爷子的眼神却一下子就变得锐利了起来。 “找人?”秦老爷子眯着眼睛问道。 方念茹“嗯”了一声,面庞有些微微的发红。此刻她是多么希望,爷爷可以在傅楚窈的面前……至少说上两句话来夸一夸自己! 可是…… “你找了谁?”秦老爷子冷冷地问道。 方念茹一愣。 ——她预想的是,当自己说出这番话以后,爷爷应该会用慈爱的眼光看向她,至少也说句“还是念茹有心啊”之类的话。 但为什么…… 爷爷好像不高兴? 方念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所以没有回答秦老爷子的话。 于是秦老爷子又冷冷地追问道,“……我在问你话呢,你让谁去找的小武?” 方念茹终于觉悟到有些不妥了。 她有些不安,低低地喊了一声,“……爷爷!” 秦老爷子冷冷地看着方念茹,面沉如水。 他号称军神,年轻时主持过数不清的战役,简直就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此时虽已年老、但余威犹在,又因为莫名的愤怒……他身上的杀气与煞气尽显! 就连坐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傅楚窈也觉得,好像屋里的温度骤然就降了好几度,而且后背心那儿如同被人敲了一记闷棍似的,不自觉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方念茹更加不安,秦老爷子释放出来的压力使她面色惨白、心如擂鼓。可她却又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她关心爷爷的身体,这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 秦老爷子冷冷的,武俊佑压根儿就不肯过来……方念茹没法子,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也受不了秦老爷子带来的低气压。 她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方念茹,站起身,说道,“既然秦爷爷生气了,那,我就走了!” 有时候,以退为进也是一种策略。 但很显然,方念茹并不能领会傅楚窈的好意。 她见傅楚窈站起身来说要走,心里便是一沉……呵呵,所以,傅楚窈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的要走? 而傅楚窈一说要走,秦老爷子便是一愣。 “丫头,你回来!”老爷子急道,“……等一下,咱们还没合影呢!” 闻言,傅楚窈转过头看向了秦老爷子,奇道,“合影?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会跟你合影?” 秦老爷子又是一怔。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奇怪地问道,“你不怕我?”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打量着秦老爷子,“我为什么要怕你啊!你不就是一个……躺在床上的老爷爷吗?” “你……” 秦老爷子怒了,“老子当年……” “好汉不提当年勇!”傅楚窈脆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话。 秦老爷子又是一噎。 “你你你……你这个小丫头啊,真是想气死我还是怎么的!”老爷子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傅楚窈想了想,笑眯眯地问道,“你……想拍照?而且还想拍合照?” 老爷子“哼”了一声。 “想拍照干嘛板着脸儿?那怎么拍啊!我跟你站一块儿也不会显得我特别美!所以…… 除非你笑一个,我就留下来陪你拍照,不然你别想!”傅楚窈无所谓地说道。 “你,你你你……” 秦老爷子指着傅楚窈,手指都在哆嗦。 这时,房间外头似乎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武俊佑含笑过去开了门。 傅楚窈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很快,武俊佑就领着个三十多岁的、穿军装但没有佩戴肩章军徽的平头男人进来了。 男人的脖子上还挂着部照相机。 傅楚窈盯着那男人脖子上挂的相机,十分好奇。 ——前世她也不爱拍照什么的……好吧,放到现在她也依旧不爱照相!可是,这样的照相机根本就是古董啊! 哎,好想摸一摸…… “首长好。”平头男人小方来了个立正,站在床前朝秦老爷子打了个招呼。 秦老爷子道,“嗯,好……小方啊,来,给我和小武、这俩丫头照张合影。”说着,秦老爷又招呼武俊佑和傅楚窈道,“来来来!小武、丫头……过来咱们合张影!” 傅楚窈歪着头问秦老爷子,“那你笑吗?” 武俊佑忍住了笑。 秦老爷子瞪着一双牛铃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傅楚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了一声,“……笑!我笑还不成吗?” 傅楚窈看着老爷子怒气冲冲的样子,皱眉嘟嘴再跺脚,“……可是你笑得这么丑!” “噗……” “哈哈哈哈哈呃……” 武俊佑和小方没能忍住,齐齐笑出了声音。 秦老爷子瞪着傅楚窈,半晌,他也突然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啊!” 傅楚窈则瞪大了眼睛盯着秦老爷子,“秦爷爷,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帅这么年轻的啊!那为什么平时要故意把自己装得又老又丑呢?” “嗯,没你的俊佑哥帅!快过来拍照……”秦老爷无奈地说道。 傅楚窈高高兴兴地走了过去,倚偎在武俊佑身边,又指挥他,“俊佑哥你稍微矮一点儿,要不我跟你站一块儿尽显我矮了……” 武俊佑依言矮了矮身子。 “等一下!”傅楚窈突然又喊了一声,然后转身替武俊佑整理了一下衣服,再一次站在他身边,又道,“俊佑哥你搂着我的腰,咱们自然一点……我不照了!!!” 傅楚窈突然大叫了一声。 众人齐齐一愣。 只见她指着秦老爷子的脸,气呼呼地说道,“……你又不笑了!” 秦老爷子被气够呛。 他勉强拉开了嘴,挤出了一个苦大恨深的笑容。 “笑太丑了不行,再来一个!” 秦老爷子只好又咧了咧嘴…… “嘴都歪了人家还以为你中风呢,来嘛,认认真真笑个!” 秦老爷子忍气吞声,把“笑”歪了的嘴又给咧了咧。 傅楚窈本意也就是逗一逗老人…… 见气氛也差不多了,她见好就好,冲着端了照相机的小方说了声,“爷爷真帅,耶!” 小方咔嚓咔嚓地按下了快门,一连拍下了好几张照片。 秦老爷子终于松了口气。 “小傅啊,你跟念茹去院子里玩玩,我们男人有话要说。”秦老爷子吩咐道。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大声说道,“……俊佑哥喜欢的是我,他只会跟我一个人结婚!”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再说了,基于她和方念茹以前还是好朋友的关系,所以这事儿还是摊开来讲比较好。 然而屋里的众人却被她给齐齐吓了一跳! 方念茹一愣,大怒!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爷爷在外人面前似乎也并不待见她?所以,这事儿还得趁没人的时候,私下找机会跟爷爷说…… 而小方一脸的艳羡,当即冲着武俊佑竖起了大拇指;武俊佑则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心里甜得发齁,嘴角边的酒涡也若有若无地展现了出来。 傅楚窈示威似地看着秦老爷子。 可秦老爷子却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楚窈。 不…… 他似乎通过她,看到了属于他少年时期的某种回忆。 秦老爷子的眼眶迅速泛红,张开的嘴唇微微发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到了最后,他却发出了急促地呼吸声音,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方念茹大惊,朝着秦老爷子喊了一声,“爷爷……” 秦老爷子情绪激动。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摇了摇手,让方念茹走开。 武俊佑见势不对,连忙吩咐傅楚窈,“阿窈,你带着她先下去。我跟秦爷爷说会儿话,呆会儿好了我再叫你上来。” 傅楚窈狐疑地看了秦老爷子一眼,点点头,上前拉住了方念茹,想把她带出去。 不料,方念茹的情绪却陡然激动了起来,她拼命地挣扎着,仿佛抓着她胳膊的傅楚窈要将她押送至刑场似的,还撕心裂肺地喊道,“你放开我!放开我!爷爷!爷爷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爷爷,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爷爷你还能说话吗?爷爷……” “闭嘴!” 情绪莫名激动的秦老爷子大喝了一声,这才喝止住了方念茹。 ------------ 第四百九十章风乍起(二十四) 话说秦老爷子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起来…… 众人齐齐一怔。 出于傅楚窈、武俊佑、以及小方的角度来看,威名赫赫的军神居然当众落泪? 于是众人皆尽石化。 但出于方念茹的角度…… 首先她听到傅楚窈在大声说“俊佑哥只喜欢我”这样的话,下意识里就觉得这是傅楚窈在向她示威。 跟着,爷爷就开始急喘、还落泪……这分明就是被傅楚窈给气得快要背过气了吧? 方念茹又急又怒! 爷爷是她唯一的依靠,要万一真被傅楚窈给气出了毛病……以后她怎么办?还有谁可以依靠? 所以又气又怒的方念茹朝着爷爷扑了过去……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爷爷居然吼她!还让她……闭嘴? 方念茹满脸的震惊。 秦老爷子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这才和声对方念茹说道,“念茹啊,我没事儿,你跟小傅下去玩一会儿,我跟小武说点儿事,出去吧!” 早在方念茹挣扎着甩开了傅楚窈的手的时候,傅楚窈就不再自找没趣了。 她站到了一边。 等到秦老爷子平复了情绪,正常开口说话了,她才犹豫着对小方说道,“方大哥,你……这个相机,能借我玩玩吗?” 小方看了秦老爷子一眼,立刻将挂在自己胸前的相机解了下来,又简单地教了下她,要怎么拨胶卷、怎么对焦、怎么按快门…… 傅楚窈高兴地说了声谢谢,兴高采烈地拿着相机离开了秦老爷子的房间。 方念茹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出去。 傅楚窈端着照相机,匆匆走出了秦老爷子的房间,又下了楼,跑到了秦家的院子里……她装模作样地瞄了一会儿的镜头,就觉得越来越有感觉…… 她知道自己毫无技术可言,所以舍不得按下快门,就只是端着照相机瞄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什么的。 一张略显得有些方正,五官清秀的脸,出现在她的照相机镜头里。 傅楚窈一笑,说道,“……来,笑个!” 方念茹“卟哧”一声笑了。 “真漂亮!”傅楚窈赞了一声,按下了快门。 “照得不好看我不可乐意啊!”方念茹嗔怪道。 傅楚窈一笑,“那要丑大家就一起丑啊!” 说着,她给相机拨好了胶卷,然后将相机反转过来、镜头对准了自己,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然后反手按下了快门。 方念茹奇道,“……这样也可以?” 傅楚窈笑笑,“不知道啊,试试呗!” 想了想,傅楚窈又问道,“念茹,今后我们也会在京城定居……奶奶她们已经有了落脚点,就连大黄也过来了……你走了这些年,我们都挺想你的。大黄也是,你不知道,有时候大黄在街上看到跟你相像的背影,还会去追呢!” 方念茹一愣。 “大黄?”她喃喃地念叨着,然后淡淡一笑,“好啊,等我有空吧!不过……你也知道的了,现在我爷爷的病情是这样,我、我也走不开。” 傅楚窈没说话。 她心里有些失望。 看得出,方念茹就是在敷衍…… 秦老爷子身边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士,再说了,她来看望了秦老爷子两次……是,秦老爷子确实生了病,但也没到分分钟离不开人的地步吧? 以前方念茹还呆在梁家村的时候,奶奶对她的照顾也不算少。就抽出半天的时间去探望一下奶奶,陪大黄玩一会儿又能怎么呢? 傅楚窈有些闷闷不乐。 这时,方念茹叹了一口气,说道,“阿窈,你还是以前的样子,性子也还一样……不管做什么,只要你高兴、你喜欢,就能做到出人头地的地步……” 傅楚窈奇道,“那既然是我喜欢的事,为什么不认真做?只要是投入了精力和时间认真去做的事,就一定会有成绩的!” 方念茹一噎。 她失笑,“……我在国外呆了这么几年,一回来,还真是什么都不习惯。” “阿窈,你从出生起,就是你奶奶的命根子……就算小时候捱过一段苦日子,可好歹也有人真心为你好……我跟你不一样,打小儿我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受尽了欺负。” “阿窈,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痛恨秦慕雅!如果我从小也能像她那样,接受好的教育,到今天……我肯定不会比她差!但是,但是凭什么呢?都是爷爷的孩子,凭着她就是千金小姐,我却是个野人?”说到这儿,方念茹气得哭了起来。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先不说方念茹和秦家的纠葛,只说这孤儿身份吧…… 武俊佑、胖子、南瓜仔他们虽然也不全是孤儿,但他们也跟孤儿差不多了。甚至他们还没有方念茹的造化,在命运的转折点里,还有个既富且贵的亲人在转角处等着她。 可是,武俊佑、胖子、南瓜仔他们几个,也都是吃够了苦头的,但哪一个怨过自己命不好? 老武打小儿就被秦慕雅欺负,年纪小小就为了躲避而从军;后来他弃戎从笔,又靠着自己考上了大学。 胖子为了生存,一个人猫在深山老林里当护林员;改革开放以后,他不甘心再窝在山里,这才毅然离开了老家四外闯荡。 南瓜仔还小,脑瓜子不够聪明,也确实不够独立自主。可南瓜仔做事也是很认真的,药理口诀读十遍背不下来他就读一百遍,读到最后嘴皮子都磨破了他还要读…… 但是方念茹呢? 想了想,傅楚窈对方念茹说道,“其实你现在学也不晚啊!我奶奶五十出头了,现在还拿着我的英语课本学呢!奶奶她挺厉害的,跟着我一块儿学了两年啦,她会五六百个单词,简单的对话是会的……” 方念茹呆了一呆,突然苦笑了起来。 “我不成,真不成……我可不像你们那么聪明。但如果我在小时候就能上学的话,现在肯定不是这样儿的……”方念茹摇头说道。 傅楚窈又道,“我收了个小徒弟,他今年只有十五岁……他资质不行、还笨得很,有时候教他一个简单的口诀,我最多也就是读上三五十次就能记熟。他呢……有一次是真真切切地背上了几天几夜……实在背不出,他夜里睡觉都在哭。最后他把嘴皮子都磨出了血泡,才总算是记下了……” “念茹,其实只要你有心想学点儿什么……又能找到你真正喜欢、还适合的手艺或者技能的话,你不会觉得困难的。要么你就学南瓜仔,对自己狠一点……” 方念茹咬住了嘴唇。 她勉强一笑,换了个话题,“阿窈,我们不说这个了……对了,你说,你在学英语?” 傅楚窈点点头,有点儿不好意思。 其实她学英语么,也是真心有啥兴趣,就觉得吧……老武也学着两门外语在,秦慕雅也会两门外语。她一门也不会,好像有点儿输场子的意思。 所以英语书虽然买回来两年了,可她也因为没啥兴趣、又没啥时间,就不是那么上心。要不是奶奶也每天拿着她的英语书琢磨一会儿,又问她单语句式怎么读、啥意思的话,恐怕连她自己也坚持不下来。 就这样,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傅楚窈也被奶奶给“逼”着,居然也把整一套的高中英语课本给学了个囫囵。 此刻听了方念茹的话,傅楚窈很有些羞赧,就不好意思地答了句,“是呢,就是自个儿乱学的……发音也不怎么准呢!” 确实是,英语又不像医术。 关键是,医术嘛,有奶奶和瞎子在,他俩就是两本活着的的医科全书,她在书本上学到的那些知识,奶奶和瞎子都能指导她,她只需要习惯专业用语就成。 可学英语呢,她可能看、可以写、可以读……但发音就一言难尽了。以前还在连城的时候,她只能靠着隔三岔五地跑去连城一中请教一下高中英语老师,英语单词的读音要怎么读。但是英语的单词组合也太多了,她能大约掌握读者,却并不标准。 所以只能靠着武俊佑在假期里的时候,帮着她纠正一下读音。 方念茹笑道,“发音不准啊……唉,也怪我一事无成,出国好几年,却因为怕生、又不争气,明明那么好的机会,可我一句英语也不会……但我想,如果阿窈你能出国的话,肯定比我强,对吧?” 傅楚窈一愣。 出国? ------------ 第四百九十一章风乍起(二十五) 傅楚窈与方念茹站在院子里聊天…… 两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出国的事儿。 方念茹又道,“阿窈,你想想,出国既能学好了外语,又能学点儿其他的本事……你现在才十八岁,嗯,你十八岁生日还没到还差几个月,所以你现在才十七,就算出国学习个三四年,回来以后你也一样很年轻啊!” “人嘛,总想着能更好的。我也希望你能更好,哼,替我打败秦慕雅!”方念茹气呼呼地说道。 傅楚窈看了方念茹一眼。 老实讲,她以前并没有想要出国的想法。 当然如果能出国看一看、见见世面、玩一玩的话,那很好呀。 但是,她的专业是中医学。 学习中医,需要去国外? 傅楚窈笑笑,“好呀,要是有机会能出国去玩玩,倒也挺好的。” 方念茹道,“出国玩玩算什么!最要紧的,还是在外国读个书比较好。我在这军区大院里住了这么久,好多大官的子女都是被送出国去读几年书,回来就是什么博士硕士的,听着人家说起来像是很威风的样子……阿窈,你真的不考虑吗?” 闻言,傅楚窈有些诧异。 以前她是不知道,但因为帮着乔姗姗治病,遇到了米老师、曾教授他们以后,参与到团队科研项目的研究中来……她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傅楚窈的心愿,已经从刚开始的、只是很单纯的想赚钱,想掌握一门技能,转变到……她想要在中医研究这范围内做点儿成绩出来。 而且导师米老师也很明确地向她表示过,只要她考完了函授课程,拿到了毕业证的学士证书以后,就会正式安排她读研的事儿。 就算不出国,她也一样可以考研啊! 见傅楚窈半天不说话,方念茹压低了声音,说道,“阿窈,如果你愿意出国的话,我……我可以说服爷爷资助你的……钱的事儿,你真不用担心。” 听了这话,傅楚窈就更惊讶了。 钱?不用担心? 她当然不用担心钱的事儿。 到现在,福东记已经在不城的城市里开了十家连锁店,第十一家连锁店即将在京城开业,这十家已经营业的店铺,合计起来每个月能创收毛利近三十万元……所以她还需要担心钱么? 见傅楚窈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方念茹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道,“阿窈,我们是好姐妹。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有私心,但是,我是真的……我学不会啊!我真的做不到像秦慕雅那样……” “你看看啊,秦慕雅除了会两门外语,会弹钢琴、会画油画之外……她还会什么啊?她性格霸道又蛮不讲理,对谁都不客气!可别人一说起她来,还是个个都竖起了大拇指!” “阿窈,我是真比不过秦慕雅,现在的我,能把咱们中文学会就很不错了……所以我希望你能赢过秦慕雅,也为我出口气啊!毕竟咱们是姐妹,对不对?”方念茹恳切地说道。 傅楚窈心里有些难受。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念茹,其实……如果你真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想学……就看在过去的情份上,我可以养你一辈子的,毕竟咱们是好姐妹。” “想要超过秦慕雅,这是好事儿,也等同于给你的人生竖立了一个目标。但你不能依靠我去打败秦慕牙雅啊,我说得难听一点儿,就算我打败了秦慕雅,那也是我的本事,跟你无关啊!” “所以,想打败秦慕雅,还得靠你自己。再说了,并不是秦慕雅会两门外语,所以你就要学会三门外语,只有这样你才能打败她……不是这样的!” “只要你要选对了属于自己的路,将来既可以养活自己,又能在这一方面做出点名堂来……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念茹,你要相信我,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国家刚刚才搞改革开放,无论在什么领域,各方面的人才基本都是一片空白……” “不是我说,就算你现在什么也不会,可当初你还住在山里的时候,你的身手明明那么好!现在你还有你爷爷的这条路,你可以参加国家登山队啊,或者将来成立一个野外探索俱乐部,带着那些一直住在城里、从来也没有机会去乡下、去野外探险的人去山里玩,这些不都是路子吗……” 方念茹打断了傅楚窈的话。 “我不要、我不愿意!我是个女孩子我为什么要跑到山里去当野人?我就想像秦慕雅那样,每天很优雅地穿着长裙、画着很精致的妆,坐在院子里喝咖啡喝下午茶,没事的时候拿着画板画个油画,弹弹钢琴!我还想像秦慕雅那样,有事没事的就去别人家里参加宴会……” “我当了一辈子的丑八怪,就希望自己可以美美的……为什么不可以?”说着,方念茹忍不住潸然泪下。 傅楚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方念茹的童年完全沉浸在“孤儿”、“丑八怪”这样的经历中,所以她固执地想要拥有“亲情”与“美丽”,这无可厚非。 但这不就跟……胖子想跟瘦子比苗条一样,不自量力吗? 确实秦慕雅这人,除了会两门外语、长得漂亮点儿以外,基本没啥优点了。可是,会两门外语,长得漂亮……这不就是最大的优点?再说了,秦慕雅之能拥有这两个优点,那也是她从小就被长辈引导着学会的。 好吧,容貌是天生的。 秦慕雅长得那么漂亮,很有可能是从她亲生母亲那里遗传的,但她的气质却是后天培养的。 不管秦慕雅怎么刁蛮任性、怎么不讲道理,可在正式场合里只要她收敛了性子,那是一定能压得住场子的。 再看看方念茹。 除了秦老爷子,她什么也没有……而秦老爷子年纪大了,又是个大男人、他能静下心来,言传身教的好好教导和培养方念茹?就像邬芳之教导秦慕雅、方氏教导傅楚窈那样? 看着哭成了泪人儿的方念茹,傅楚窈心情复杂。 而方念茹哭了一场以后,又拉着傅楚窈的手,眼泪汪汪地说道,“阿窈,你……真的不帮我嘛?” 傅楚窈苦笑,“我怎么帮你?帮你打败秦慕雅?可是……老实讲,我从来也没觉得她有什么强过我的地方。再说了,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我打败她了……那也是我打败了她,人家不会知道你的……” 方念茹顿时面如白纸。 半晌,她看向了别处,幽幽地说道,“……你还是不肯帮我。” 傅楚窈反握住了方念茹的手,“念茹,你有想法有目标,这是好的。可是,自己的路得自己走。我唯一可以帮你的,就是陪着你一起成功!” “念茹,你知道嘛……这人哪,还真是潜力无限!这几年我也一直在试探自己,想看看有什么事情是我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但是,也有可能是我运气好吧,我想做的事,还真是每一件都做到了!” “念茹,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我敢保证,只要你尝试过一次成功的滋味……以后就停不下来了!咱们一起努力嘛!”傅楚窈兴致勃勃地说道。 方念茹定定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方念茹才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阿窈?过来!” 武俊佑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与方念茹回头一看…… 武俊佑站在客厅门口,正朝着傅楚窈伸出了手。 傅楚窈笑了。 她转过身,朝他跑了过去,“……俊佑哥,咱们要走了嘛?奶奶还在家等我们回去吃午饭呢!” 他替她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说道,“马上就走,先跟我上去秦爷爷打个招呼。” 傅楚窈点点头。 他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二楼走去。 方念茹咬着唇儿跟了上去。 三人相继回到了秦老爷子的房间。 秦老爷子已经恢复了正常。 傅楚窈向秦老爷子告辞。 秦老爷子便笑道,“……小傅啊,小武呢,他在我这儿领了件差事去办,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在京夸……他不在的时候,你能不能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啊?” 闻言,傅楚窈看向了武俊佑。 武俊佑朝她点了点头。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声好。 秦老爷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方念茹靠着墙根,低着头没说话。 ------------ 第四百九十二章风乍起(二十六) 傅楚窈与武俊佑所不知道的是…… 当他们离开了秦家以后,秦老爷子就对着警卫员小方说道,“去吧,照我说的,请个厉害一点儿的人来,好歹也要是个教授级的人,价格多少随便人家开。就是别糊弄我找了个学生来……” 基于秦老爷子要求过,他卧病在床的时候,也不让警卫员们行军礼。所以小方应了一声,捧着照相机,急匆匆地走了。 方念茹有些好奇,问道,“爷爷,你……要找什么教授啊?” 秦老爷子没说话。 他看着她,面沉如水。 方念茹见爷爷久久不答,而且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变十分锐利,完全不是平时的慈爱模样……一时间,她胸膛之下的一颗心儿被高高地吊了起来。 “爷爷,念茹……哪里做错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老爷子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念茹啊,你觉得,慕雅怎么样?” 方念茹一愣。 爷爷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慕雅姐她、她……她挺好的啊。” 闻言,秦老爷子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 老实讲,他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慕雅这孩子品性如何他再清楚不过!这孩子小时候特可爱,然后就被惯坏了,连小武也敢欺负……而念茹身份特殊,慕雅有可能不欺负她吗?可现在,屋里就他和念茹在,怎么,念茹连实话也不敢说? 秦老爷子忽然想起了之前傅楚窈大大方方、并且还像宣战似的大声告诉他,说小武只会喜欢她一个人的样子…… 确实那女孩子胆子挺大的,但她光明正大坦荡荡的言行,却很容易获得别人的好感。 反观念茹这股小家子气的作派…… 秦老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慕雅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性格为人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不过,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分寸。” “老子年轻的时候为了家国洒热血、立战功……也为了能在这和平年代里,让我的儿孙们好好享受。所以我真不介意,孩子们仗着我的势在外头耍点儿小聪明什么的。而且他们在外头仗着我的势、办了什么事儿的,迟早都传到我的耳朵里来。” 方念茹瞪大了眼睛。 她有些不明白…… 爷爷平时,为人很正派的,怎么今天突然说起了这样的话? 再说了,她打电话给警卫连了,可只有潘高粱 不自觉的,她就有些不安了起来。 秦老爷子又说道,“再说回慕雅这孩子啊!我知道,她也就是在我面前装装乖,出了我这门儿,她骄傲的很,谁也不放在眼里,连小武都敢欺负!” “可慕雅有一点是做得很好的。那就是……她懂得分寸!她确实会耍小聪明,有时也打着我的名号,但她绝不会去做那些……让我不能接受的事儿,所以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念茹啊,你,懂了吗?” 方念茹咬着嘴唇,颤声说道,“爷爷,念茹到底哪里做错了?爷爷你教教念茹……” 唉,她还是不明白? 秦老爷子愈发有些失望。 半晌,他才缓声说道,“昨天,是潘高粱帮你跑的腿儿吗?” 方念茹陡然睁大了眼睛! 她突然明白了!!! ――爷爷的意思,她不能使唤他的警卫员? “可是爷爷……我,我也是为你好,我才……”她急匆匆地想要解释。 秦老爷子打断了她的话,“刚才我已经交代了小方,把潘高梁调到蛇岛去,明年就安排他退伍!念茹啊,你知道吗?潘高粱跟了我快二十年,如果没有这件事,他基本就可以升上尉了。” 方念茹一惊! 那,那她岂不是害了潘高粱? “爷爷,爷爷我……” 秦老爷子阻止了她,继续说道,“这事儿不能完全怪你,如果不是潘高粱存着心思地想要巴结我,也不会……整个儿警卫连里,就他听了你的话!” “念茹,你是国家正规军编制里的军官吗?” 方念茹面如白纸。 秦老爷子盯着她,冷冷地说道,“……你!不!是!” 方念茹的呼吸甚至都停滞了一拍。 秦老爷子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我让你去找潘高粱的吗?” 方念茹简直就摇摇欲坠了! 秦老爷子缓缓地说道,“……也!没!有!” “所以,方念茹!你怎么敢命令一个为国家服务的现役军官,去做一件跟他职责无关的事?而且你还假传了我的命令?”秦老爷子脸一板,不怒自威。 方念茹浑身都在哆嗦。 她语无伦次地说道,“爷爷,爷爷……我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秦老爷子打断了她的话,“我相信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危害性,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做。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不就因为,在你心里,也存着跟潘高粱同样的心思?” 方念茹哑口无言。 秦老爷子又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打小儿在山里长大,身边也没个可靠的长辈教导你,所以你不懂事儿……好,我理解,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记着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的孙女儿而已……” “我身边的警卫员,包括在咱家里为我看病的医生、护士,帮咱家打理家务的保姆们……他们是为我、和你邬奶奶服务的,你和慕雅、羡文只是沾了我们的光,才能享受这一切待遇。所以他们不欠你的,你不但要尊重他们,也不能让他们为你服务,懂?” 方念茹咬着嘴唇,拼命地忍住了哭泣,泫然欲泣地点了点头。 ------------ 第四百九十三章风乍起(二十七) 这时,外头响起了有礼貌的三声敲门声音。 停顿了一下,小方的声音响了起来,“报告首长,我是小方。” 秦老爷子拿过了床头的一个像吹碗一样的东西,放到了嘴边,冲着那玩意儿说道,“……进来吧。” 说着,他又放下了那玩意儿,对方念茹说道,“好了,爷爷今天对你说话说得有点儿重,你心里不舒服我是知道的……今天你也不用呆在我身边了,想回房好好休息下,还是想出去散散心都行,快去吧!” 方念茹忍着泪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好,谢谢爷爷……” 说完,她便转身匆匆离开。 小方领着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进来了,正好与方念茹打了个照面。 方念茹打量了一下那个中年男人。 ――时值盛夏,那中年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却穿着两件衣,而且还是那种……很厚实的中山装?并且他的头还抹了头油,看起来锃亮的。 小方朝方念茹点了点头。 方念茹刚刚才被训过,不敢拿大,拿也冲着小方点点头,转身离开。 小方顺手关上了门,然后将那个中年男人引到了秦老爷子的床前。 秦老爷子也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男人。 嚯,艺术家就是艺术家…… 这么热的天还穿两件衣服,不怕热吗? 小方向双方介绍道,“首长,这位是美院的华教授,华教授画的油画在国际都获过奖的。华教授,这位就是我们秦首长了……” 华教授上前,激动地说道,“首长好!” 秦老爷子笑了起来,“幸会幸会……请坐。小方,麻烦你给教授倒杯水……” 华教授连忙谦让,“不用不用……” “要的!” 接下来,秦华二人寒喧了几句以后,秦老爷子又道,“小方把华教授请过来,想必华教授也知道我的用意吧?” 华教授扶了扶眼镜,说道,“方先生跟我说了一下,秦首长想请我画幅油画……” 秦老爷子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连连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小方,“刚才照的照片……洗出来了吗?” 小方立刻拿了个纸袋过来,递给了秦老爷子,“首长您看看。” 秦老爷子忙不迭地接过,将信封里的照片倒在了床上。 十几张照片映入了他的眼帘。 有好几张是刚才小方给秦老爷子、武俊佑、傅楚窈、方念茹照的合影,一张是方念茹站在花园里的单人像,还有一张,则是傅楚窈的特写,眼神俏皮可爱。 其实照片一共也就拍了几张,但小方重复晒了好几张,所以看起来显得多。 秦老爷子拿起了傅楚窈的照片,用粗糙的手指不住地摩梭着…… 他的眼眶红了。 小方和华教授对视了一眼,没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秦老爷子才平复了情绪,将一张合影,以及傅楚窈的特写递给了华教授。 秦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比划,“我请想教授画一幅人像图,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站在屋子里的窗口,窗外的光照进来,她转头对着我笑……” 说着,秦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就哽咽了起来。 他深呼吸几口气,自我解嘲似地说道,“……人年纪大了,控制力也差。” 华教授很客气地说道,“没事儿,您继续。” 秦老爷子点点头,指着傅楚窈的照片,对华教授说道,“我请教授画的人,跟这个女孩的长相特别特别像……不过,她比这女孩儿高,大约再高个十五公分左右。” “你再看,照片上的这女孩子太活泼了,你看她的眼神儿,都没笑、但也露出了笑意……我要你画的人,她的气质是比较沉静的,有种遗世而独立的美。她的眼神有点倔强,眼睛水汪汪的……” 华教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速写本和笔,寥寥几笔先画了个大概的场景布局,让秦老爷子过目看看。 秦老爷子连忙指正,“……不对不对,窗台应该是这样的,上头还摆着一盆花……这样,对,对对!然后,女人穿了件那种……那种,呃,就是旧社会、民国时期女人穿的那种裙褂,就是结婚礼服……”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教授在速写本上勾勒出来的速写终于得到了秦老爷子的认可。 然后,秦老爷子又把照片交给了华教授,并且郑重谢过。 华教授收好东西,又跟秦老爷子约好了一个交画的时间,这才在警卫员小方的陪同下离开了。 秦老爷子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他拿过了那几张照片,反复地看着。 不得不说,傅楚窈这小姑娘确实长得好看,难怪小武喜欢她……这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但是…… 在那张静静躺在他手里的合影里,他显得苍老而又憔悴,小武倒是挺精神,而且可能是因为他和傅楚窈站在一块儿的缘故,所以小武在笑,连嘴角边的酒涡都显了出来。 再看看照片中的两个女孩儿吧…… 傅楚窈与方念茹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傅楚窈娇俏可爱,身上穿着短袖白衬衣配背带裙,一看就是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子;而方念茹虽然容貌清秀,但表情有些僵硬,而且姿势显得有些拘谨? 秦老爷子皱起了眉头。 按说,念茹才是他的孙女儿,但为什么傅楚窈这女孩子的长相,却像极了他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而且这两个女孩子还都来自同一个小山城! 难道说…… 秦老爷子心里突然一动。 ------------ 第四百九十四章风乍起(二十八) 话说傅楚窈与武俊佑离开了秦家以后,武俊佑开着他的吉普车往家里赶。 傅楚窈就问武俊佑,“俊佑哥,现在你已经不是兵了,怎么还帮着秦爷爷做事?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办什么事儿,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 武俊佑笑了起来。 “我得去一趟桂东,眼下何潇就在那儿……要说是什么事儿呢,这个不好跟你讲,因为可能涉及到邦交问题了……”他一边开车,一边低声解释了几句。 听说是邦交的问题,傅楚窈立刻决定不再过问了。 但她还是很好奇,又问,“那,既然何潇哥已经在那儿了,为啥还要你去呢?”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桂东那边的事儿有些棘手,起初并不是何潇在处理,他也是半路被派去增援的。但这事儿越查,何潇就觉得水越深,这才向秦老爷子汇报了,希望能让武俊佑增援。 这是军方的事儿。 诚如傅楚窈所言,武俊佑是可以完全不管、不理会的。 但他骨子里还是个铁血铮铮的军人,在国家需要他的时候,他愿意挺身而出。 以及…… 跟晋西姜家有关联的那家日苯企业白鱼药厂……因为是外资企业,他最多也就只能查到这家企业在国内留下的信息,却很难查到他们在日苯国内的情况。 而这次他以军方顾问的身份去桂东协助何潇,是有机会使用到军方的力量去调查一下白鱼药厂在日苯国内的底细的。 这也是他毅然接受这个任务的原因之一。 傅楚窈见武俊佑久久不答…… 她眼珠子转一转,问道,“何潇哥搞不定?” 武俊佑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那就是默认喽! 傅楚窈了然,又问,“那你要去多久?” “我会很快回来,”他答道,“……这不,只剩下半个月就要开学了,出任务虽然也很重要,但学习这个……是我自己的啊,当然也要重视。” 听说他只去半个月,而且还会赶在开学前回来,傅楚窈放下了心。 武俊佑又问,“你今天跟方念茹说了什么?” 傅楚窈笑了笑,叹了口气,答道,“也没什么……我觉得吧,她变成现在这样子也是有原因的,心里执念太重,但又有些不切实际,还死磕……” “少跟她来往。”武俊佑评价道。 闻言,她笑道,“……你又不在,还让我去多陪老爷子说说话。那你说,我都去了秦家了,有可能不跟她来往嘛……” 想想,武俊佑也笑了起来。 也确实是。 不过,方念茹因为眼界窄、格局又小,所以她跟阿窈根本就不是同一段位的对手,基本不用担心,凭着阿窈的聪明,她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而他之所以这么担心,完全是在潜意识里,还把她当成了前世那个……凡事都需要他照顾的阿窈。 两人回到了家里。 方氏正在敷脸,面上糊了厚厚的一层药粉糊,所以她就躲在屋里没出去。 听到从院子里传来的声响,她连忙高喊了一声,“阿窈回来了?快到屋里来!” 傅楚窈应了一声,进屋一看,笑了起来,“……奶奶,呆会儿我也敷个脸。” “嗯,你是该好好管管你那张脸了!这几天总往外头跑,你看看你的脸,倒比我还黑了!”方氏咕哝道。 然而,见两人回来得这样早,方氏不免有些担心,就盯着孙女儿的脸,紧张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秦家的那个老头儿有没有为难你?” 傅楚窈哑然失笑。 “奶奶!早上我们走的时候也是你让早点儿回来的,这不,我们紧赶慢赶的回来了,你还嫌我们太早!秦爷爷人挺好的,有啥为难不为难的?我们都是年轻人,他一个老爷爷……为难我们有意思吗?”她拉着奶奶撒起了娇。 方氏笑了,“起开些!我顶着这一脸的药粉糊,要万一擦你衣裳上了怎么办!” “那先记帐吧,奶奶欠我一个抱抱!”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方氏哈哈一笑,面上的药粉糊就掉了下来……方氏又恼了,怪孙女儿不该逗她笑。 祖孙俩笑闹了一会儿,方氏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用干净的筷子把面上的药粉糊给剥了下来,然后拿过了放在一旁的清水,把脸洗净。 跟着,方氏又用纱布浸了她自己做的药水儿,将纱布敷在脸上,等了几分钟以后才把纱布揭了去。 傅楚窈看着年轻美貌的奶奶,不由得十分惊叹。 现在家里经济条件好了,奶奶也舍得花钱护理和保养……所以这几年来,奶奶一直在逆生长。 几年前,她看着还就像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只是容貌、气质略比普通的村妇强一些。 可这几年,奶奶看着越来越年轻,脸蛋儿白嫩嫩的、充满了水分与弹性;且她唇色红润,一头如云秀发乌溜溜的、还泛着柔亮的光…… 虽说奶奶已经五十多了,可外头不知道的人,总是误以为奶奶最多也就三十五六岁! 傅楚窈抓着奶奶的一溜长发的发梢尾,不住地摆来摆去的玩儿,又问,“奶奶,咱们护肤的法子是不是以前从宫里传出来的?” 方氏正对着镜子抹她自个儿做的润肤膏,闻言便道,“可不是么!” 傅楚窈一边把玩着奶奶的长发,一边想入菲菲,“那,不如等将来得了闲儿,把方子都整理好了……咱们再开个美容院?或者,卖这些中药洗发膏、润肤膏什么的……也好呀!” 方氏不以为然,“你就自个儿瞎折腾吧,我才不管你!” 傅楚窈抿嘴一笑。 ------------ 第四百九十五章风乍起(二十九) 南瓜仔做好了午饭,喊了众人来吃。 早在两天前,胖子就已经收拾好了那边傅楚窈帮瞎子买好的门面房,所以他和瞎子搬了过去,按摩馆也已经开张了,平时两人也自己开伙,然后约好了隔上三四天就过来这边蹭一顿方氏的饭……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方氏性格高洁,勉强着跟瞎子、胖子这样的外男一块儿住了这么久,已经有点儿不能接受了。现在两个大老爷们搬了出去,三不五时的回来吃个饭、联络一下感情也是挺好的。 所以,现在院子里就等于是自己一家人住。 方氏住了正屋,傅楚窈住东阁楼,武俊佑住西阁楼,南瓜仔陈巍南住西一楼。 因为房间宽大,院子也足够大,所以大伙儿还都觉得挺舒服的。 听到南瓜仔喊大伙儿吃午饭,方氏就让把饭摆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又喊武俊佑去把电风扇拿到院子里来…… 然后,众人围坐在院子里吃起了午饭。 午饭简单、但实在。 ――麻油手撕鸡、一大尾肥美的清蒸鱼、清炒蒜泥红苋菜、一份爽口又开胃的老醋花生搭配凉拌酸辣莲藕、以及一大钵的清淡又富含钙质的虾皮丝瓜汤。 傅楚窈见麻油手撕鸡的份量这样少,便知道奶奶肯定是心疼大黄…… 前几天大黄跟着她和武俊佑从连城来到京城,可真被折腾坏了!直到现在都已经过了两三天了,可大黄还是没能缓过来。不但精神不好,每都趴在狗窝里不肯动;而且胃口也不好。以前的它,要是放开肚皮吃的话,一顿能吃三只鸡!可现在……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大黄的狗窝那儿。 大半只被开水煮熟过、而且还被剁成了小块儿的鸡肉堆在狗屋前的狗碗里。 可大黄却只是趴在那儿,并没有理会那堆成了小山一般的鸡肉。 傅楚窈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大黄的晕车、以及现在这副明显水土不服的样子,似乎都在证明着,大黄已经越来越苍老,而且…… 这么想着,傅楚窈担忧着叹了一口气,说道,“明天我带大黄找找兽医吧,总得看看是怎么回事……” 方氏慢悠悠地说了句,“……到了知天命的时候喽!” 傅楚窈心里更加有些难受。 武俊佑道,“不如下午就去,下午我还在,好歹可以开车带它去……” 傅楚窈摇头,“大黄晕车!还是骑自行车吧,让它坐在筐子里……” 方氏听了,问武俊佑道,“下午你还在?小武,你要上哪儿去?” 武俊佑连忙对方氏解释了一番,又说今晚就走。 傅楚窈吃了一惊,恼道,“……俊佑哥你!怎么没提早说呢!哎,哪啥,大黄的事儿你别管了,不还有我和南瓜仔嘛!大不了,把兽医请家里来给大黄看看……你、你晚上就走?几点啊?” “大约八九点钟吧,他们会开车过来接我。”武俊佑一边扒饭一边说道。 方氏也皱眉道,“这么急的事儿!刚才一进屋就得说啊……不然这时间这么赶,连收拾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武俊佑的面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奶奶,也不用怎么准备,部队上什么都有,就带几套换洗的内衣和袜子就够了……” 方氏面一沉,“瞎说!你还当你是孤家寡人的时候?我问你,你上桂东哪儿去呢?” 武俊佑犹豫了一会儿,没吭声,却面露难色。 傅楚窈心知,这肯定涉及到军事秘密了,所以他不肯说。 她连忙解释道,“奶奶想知道你要去的地方,是山里呢,还是河边呢?她好给你准备一些常见的、应景儿的成药丸子。不过,奶奶……咱家里的成药丸子好像也不多了。” 武俊佑这才答道,“具体的地方……我还不知道呢,有可能是在山里。” 方氏听了,想了想,说道,“现在这么热,防蚊虫叮咬是第一重要的。呆会儿吃完了饭,南瓜仔你就赶紧去把防蚊包给配好,做上三五十个给你俊佑哥带去……另外阿窈啊,你去清点一下咱们的成药丸子,我记得好像也有个七八种的……” 南瓜仔和傅楚窈齐齐地应了一声。 方氏吃了两口饭,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吩咐南瓜仔,“呆会你出去配防蚊包的时候,顺道去你何爷爷家一趟,找他要点儿跌打药酒什么的过来……” 南瓜仔响亮地应了一声。 方氏一边吃饭就一边嘀咕,“……这天热,防中暑的药得带着,治肠胃的药也得有,你们半夜赶路的,走得也急吧?这干粮也得准备些……” 武俊佑低下头,快速地扒起了饭。 这种…… 被亲人关心着、呵护倍至的感觉……怎么这么暖心呢! 众人急急地吃完了午饭,然后就开始各司其职了起来。 ――出门采买的采买,找药的找药、做干粮的做干粮……到了晚饭时分,大伙儿差不多都忙利索了。 南瓜仔连晚饭也做好了,过来催大家陪着武俊佑早点儿吃。 吃完晚饭,武俊佑看着院子门口堆成了小山一般的行李,忍不住哑然失笑。 他给自己准备的行李……也就三套内衣裤、三双袜子和一套外衣,仅此而已。 然而,家人们给他准备的行李却包括:各种用纸包包好、还写上名字和用法的成药药丸一大包;方氏给他准备的干粮、路上吃的水果、填饱肚子的点心什么的,也是一大包;以及傅楚窈觉得他衣服没带够,又多准备了几套,还把他的牙刷和洗脸毛巾什么的都打包好了…… 武俊佑把头转到了一边。 他眼中泪光浮现。 ------------ 第四百九十六章风乍起(三十) 武俊佑要走,傅楚窈自然是舍不得的。 两人你侬我侬的站在院子里…… 方氏与南瓜仔看不过眼,两人都避进了屋里。 到了晚上八点半,有人在外头拍起了院门,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了声,“……老武?” 武俊佑答应了,又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咬住了下唇。 他微微叹气,牵着她的手儿说道,“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奶奶……秦宅那边,既然答应了秦爷爷,那你明天还是过去一趟。相信我,秦爷爷他对你并没有偏见,他只是有他的立场而已。” 傅楚窈嘟着嘴儿“嗯”了一声。 他又道,“……邬奶奶和秦慕雅总不可能一直呆在北带河,所以这几天,我估摸着她们也该回了。邬奶奶虽然偏心,秦慕雅虽然不讲道理,但她们还算是三观正……所以,如果方念茹欺负你了,秦爷爷又不站你,你就往邬奶奶那边靠,我最多半个月回来了……” 这一回,傅楚窈低了头,不肯说话。 武俊佑叹了一口气,将她抱进了怀里,然后在她额头上深深地印下了一个吻。 “老武,时间差不多了,你悠着点啊!” 有人在院门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来了!”武俊佑应了一声。 他松开了手,转身走到院子门口,打开了院门。 门一开,武俊佑冲着外头的人说了声,“……进来帮着搬下东西。” 两个穿着迷彩服的大兵进来了。 见了傅楚窈,俩大兵先是一愣,然后朝她打招呼,“嫂子好!” 傅楚窈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方氏和南瓜仔听到了外头的声响,也连忙从屋里出来了。 这时,一个大兵已经看到了院子里堆着的三件被打包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老武!你这……搬家啊?” 武俊佑笑道,“废话一箩筐!快,帮着搬上车,我这就来……” 俩大兵对视了一眼,嘻嘻哈哈地开始帮着搬起了东西。 武俊佑走到了方氏的身边,恭恭敬敬地说了句,“……奶奶,我这就去了。情况顺利的话,大约七八天就回,就算有什么耽搁了,最迟也半个月回。我不在家的时候,劳烦您管着阿窈些,让别晒黑了……” 方氏起先还板着一张脸儿,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外头也要小。记着,身体是一切的本钱。不管你要做什么,身体不行就是不行。所以,好好顾着自己罢!以后还有一大家子得让你管着。”方氏交代道。 武俊佑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又交代南瓜仔,要听奶奶和阿窈姐的话,还要在开学前,把他买给他的那些初中课本全部都从头到尾读一遍…… 南瓜仔也认真点头。 最后,武俊佑又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 她扁着嘴儿,低着头不说话,好像在生气。 他牵住了她的手。 两人默默相顾无言。 良久…… 俩大兵从院子外头伸了个头出来,问道,“老武,能走了吗?” 武俊佑握着她手的手一紧…… 傅楚窈咬着唇,说道,“你,去吧!早点儿回来!” 他“嗯”了一声,松了手。 武俊佑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傅楚窈追到了院子门口,看着他上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又看着车子启动、加速、离开……最后消失在巷子的转角处。 她叹了一口气,回了院子,反手关上门,然后靠在院门上……简直觉得自己被全天下给抛弃了。 方氏怔怔地看着孙女儿。 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起了几十年前,也有个人……对她说,出门十天半个月就一准儿会回来…… 可是,那人却一去不复返。 不知不觉,方氏已经泪流满面。 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以前么……兵荒马乱的,可现在是和平年代,小武又不是正式编制的军人,就是个被军方请去的顾问,想必也会受到军方的保护的。 这么一想,方氏才叹了一口气,拭去了眼角的余泪,吩咐孙女儿道,“阿窈去洗澡了……洗了澡再看会儿书,不是说,你下学期要跟俩项目?那还不趁着这几天小武不在,收收心,把该看完的书给看了?” 傅楚窈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听了奶奶的话,她去洗了澡,又上楼回了房间,拿了书本出来看。 只是,她拿着书本翻了一页又一页,却一点儿心思也没有。最终,她索性关了灯上床睡觉。 可躺在床上,傅楚窈还是睡不着…… 也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总惦着老武。他现在到了哪儿了,是在车上睡觉吗?他睡觉了吗?肚子饿不饿?奶奶给他赶工做了一批猪肉脯出来,他知道放在哪儿嘛?以及他这一趟有多少同伴,大伙儿够不够分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直到夜深,她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南瓜仔坐在院子里背药经的声音将傅楚窈吵醒了。 她起来看了看座钟,七点半? 诶,也不知道老武到了桂东没有。 应该还没到吧…… 桂东距离京城挺远的,估计他们最快下午应该能抵达桂东省内……桂东是个省,老武略提及了一下他要去的地方是在山里,所以,恐怕今晚或明天早上他才能抵达目的地……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傅楚窈起床收拾好了自己,又把房间整理了一下,下楼洗漱去了。 吃完早饭,她又想了想昨天老武交代过的,让自己今天去一趟秦宅陪秦老爷子说说话的事儿。 她就寻思着,反正现在还早,不如……就早点儿去、早点儿回?要是再磨蹭一会儿,恐怕到了秦宅又遇上了午饭时分。跟不熟悉的人吃饭,那也太不自在了! 傅楚窈打定了主意,就又上了楼,换了件出门穿的裙子,还稍微收拾了自己一会儿,就背着斜挎包下了楼,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出了门。 她看到了停在巷子口的、武俊佑的吉普车。 诶,要是她也会开车就好了。 老武不在的时候,她就能自己开车去……不然,呆会儿得倒上好几次公共汽车才能赶到秦家呢! 可是,傅楚窈刚刚才走到巷子口,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昨天奉了秦老爷子之命给他们拍照的那个警卫员小方? 只见小方正蹲在一边的路上抽着烟,以及他身边还停着一辆吉普车? 傅楚窈有些吃惊。 小方见了她,连忙狠狠地吸了两口香烟,把烟蒂扔地上,用鞋底踩了踩,这才匆匆跑了过来,“阿窈,你这是……准备去看首长吗?” 傅楚窈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问道,“方大哥,你……在这里等我?” 小方笑着点点头,“是啊,首长的命令,让我在这儿等着你哪!” “那你怎么不上家里去叫我呢?万一我下午才去……那你不就要等一天?”傅楚窈奇怪地问道。 小方摸头笑道,“那我就等到下午呗!首长有交代,说不能勉强阿窈,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别强求……” 傅楚窈咬着嘴唇没吭声。 好吧,她有点儿受宠若惊。 可老实讲,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确实挺好的。 “那好吧方大哥,咱们走吧!我还得早点儿回来呢……”说着,她主动朝着小方的车子走去。 小方连忙跑过去,替她拉开了车后座的门,安排她上了车,又问,“阿窈这么急着要回家吗?家里有要紧的事儿?” “也不是啥大事儿,就是……我不是在医科大上学吗?那边开了学以后有项目需要我跟进,而且我还要学习呢,这不是时间紧、任务重嘛!”傅楚窈随口答了一句,又问,“……对了方大哥,邬奶奶和慕雅姐她们回来了嘛?” 小方道,“邬老师和慕雅是昨天傍晚回来的……” 傅楚窈“哦”了一声。 小方替她关上了车门,又绕行到了驾驶座那儿,上车,开车载着傅楚窈往秦家而去。 ------------ 第四百九十七章风乍起(三十一) 傅楚窈坐着警卫员小方开的车,很快就抵过了秦宅。 这一次有了小方的带领,傅楚窈先被引到了邬芳之那儿。 因为上一回傅楚窈过来的时候,曾经被方念茹很不客气地驱赶过……甚至把武俊佑也给被气坏了,说出了几近绝交的话。 所以,邬芳之见了傅楚窈,倒还是很客气的,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又问小武怎么没来。 当听说武俊佑给秦老爷子办差去了的时候,邬芳之明白了傅楚窈的来意,不但热情地留傅楚窈在家里吃午饭,还亲切地让傅楚窈赶紧上楼去见见秦老爷子。 于是,傅楚窈跟着警卫员小方上了二楼,去了秦老爷子的房间。 方念茹过来开的门。 “阿窈来了!”方念茹一脸的惊喜,上前亲切地拉住了傅楚窈的手,引着她往前里走,又问,“……阿窈今天来得好早,打车过来的?” 听了方念茹的话,傅楚窈回头看了看。 ――小方并没有跟进来? “阿窈?”方念茹笑盈盈地又问了傅楚窈一声。 傅楚窈道,“是方大哥过去接的我啊!” 方念茹一愣。 她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你……打电话让方大哥去接你的啊?” 傅楚窈摇头,“我又不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 方念茹又是一愣,“那,方大哥就在你家门口等着?” 傅楚窈点点头。 方念茹不吭声了。 她默默地带着傅楚窈,走到了秦老爷子的卧室里。 秦老爷子正戴着眼镜儿,捧着一本书看。 傅楚窈笑眯眯地打招呼,“……秦爷爷好!” 秦老爷子抬眼一看,“哟,小傅来了,快,过来坐这儿……” 傅楚窈大大方方的过去了,坐在了秦老爷子指着的那张无背椅上,“秦爷爷您叫我阿窈吧,俊佑也这么叫我来着!” 秦老爷子就问,“是哪个窈啊?” “楚楚动人的楚、窈窕淑女的窈。”傅楚窈笑眯眯地答道。 秦老爷子连连点头,“好,好名字!一听就是个美人儿,而且你还是个湘南妹子啊?” 傅楚窈一怔,“湘南?” 她摇摇头,“秦爷爷,我是……” 按说,她是晋西姜门的后人,老家就该是晋西才对。 可转念一想,晋西是奶奶的籍贯。而按着目前国人籍贯一向从父的惯例,傅楚窈的籍贯应该是她爸爸的家乡,她爸爸的家乡应该是她爷爷的家乡才对…… 可是,傅楚窈不知道她爸爸的情况,也不知道她爷爷的情况。 想了想,她反问秦老爷子道,“秦爷爷,此话怎讲呢?” 秦老爷子说道,“你看,你姓傅,叫傅楚窈……楚窈,那不就是楚女窈窕的意思吗?楚,就是湘南的简称嘛!你叫傅楚窈,那你爸爸一定很希望你是全湘南最最最漂亮的女孩子啦!” 傅楚窈啼笑皆非,“这样也可以?” 秦老爷子定定地看着她。 他突然扬声说道,“念茹,上回你做的那个烤苹果挺好的,可以现做一份出来嘛?” 方念茹昨天捱了一顿严厉的批评,现在爷爷让她去做点儿吃的,她当然不会拒绝,就忙不迭地点头。 可做烤苹果至少则需要三十分钟,再加上准备工作,起码也需要四五十分钟! 所以…… 方念茹看了傅楚窈一眼。 ――爷爷这是,故意想要支走她的意思? 方念茹咬住了嘴唇。 爷爷的话,她不敢不听。 尤其是……昨天她惹得爷爷那么生气,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方念茹看了傅楚窈一眼,低着头走开了。 身后传来了爷爷含着笑意的声音,“……阿窈啊,呆会儿你尝尝念茹做的烤苹果,念茹的手艺很不错,这烤苹果很有风味。” 方念茹愣住了。 虽然她依旧下意识的、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可她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好吧! 虽然说,她确实很渴望爷爷的肯定…… 但她并不希望爷爷是以想把她支走的前提下,来称赞自己。 再说了,她照顾爷爷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所以她对爷爷的性格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爷爷性格严厉,平时在家里除了对丁澜还算比较客气以外,有时对着邬芳之和秦慕雅也是不理不睬的…… 而且他平时总板着一张脸在,基本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根本就看不出他到底是生气还是开心!当然,处久了以后还是能感觉到的。 比如说,今天、现在…… 她就听出了爷爷语气里的愉悦情感。 以及,爷爷居然还会对着傅楚窈开什么楚女窈窕的玩笑? “烤苹果?” 傅楚窈奇道,“烤苹果啊?是要把苹果切片儿用竹签子串好了再放炭火上烤熟吗?这烤苹果是啥味儿啊?要放盐放孜然还要放点儿辣椒粉吗?” 一时之间,傅楚窈没能反应过来这烤苹果其实是西式小点。她的脑子里光想着街头传统烧烤的那一种了…… 秦老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念茹加快了脚步! ――她必须快快的去,再快快的回! “等念茹做好你就知道了!”秦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 不自觉的,傅楚窈就有些期待了起来。 秦老爷子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傅楚窈的脸。 可傅楚窈的注意力,却被……放在秦老爷子膝头上的那本书的封皮了。 这书的封皮上写着几个“解放军雨林野战实例”? 不就是她昨天看那一本嘛! 方念茹离开了房间,并且轻轻关上了门。 秦老爷子听到了房间门被轻轻关上的“咔嚓”声音。 他转头又仔细打量了傅楚窈一番。 而傅楚窈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老爷子手里拿着的那本书里。 呃,那本书很好看的。 她还想接着昨天的继续看下去…… 秦老爷子看穿了她的心思,便拍了拍这本书,问道,“你喜欢这本书?” 傅楚窈的眼神终于从那本书上挪开了,转而看向了秦老爷子。 她连连点头,又满怀希冀地问道,“秦爷爷,您能借给我这本书吗?” “没问题!这书是系列文,这本是讲热带雨林野战实例的,还有雪原求生录、海岛生存记、挑战沙漠生存什么的,一套书共有八本呢!”秦老爷子说道。 傅楚窈的眼神顿时亮晶晶的,还透出了热切的光。 秦老爷子很满意地看……她果然露出了渴求的表情。 “这书啊借给你?可以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秦老爷子清了清嗓子,认真说道。 傅楚窈一怔。 她皱起了眉头。 这个秦老爷子啊……是不是太老谋深算了一点? 连借书也要讲条件么? 所以? 她想了想,心下已经有成算。 ――于目前来说,秦老爷子还有什么可以要求她的?会不会是……他先以办差事的借口把武俊佑远远的支走,现在又把方念茹给支走了…… 所以,现在秦老爷子的真实目的已经显露了出来? 接下来,他是不是就会说:阿窈啊你离开小武吧,小武是我看中的孙女婿的人选? 但是…… 在秦老爷子的心里,武俊佑跟一个系列八本书的地位相当么?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傅楚窈还是很快就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不管这么样,现在老武不在,她是一定要守护好这份感情的。 于是,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声说道,“秦爷爷,俊佑哥只喜欢我一个人,当然,我也喜欢他……我不会因为您借了书给我,就答应您的不合理要求。” 秦老爷子啼笑皆非。 他又好笑又好气,索性直白说道,“你这小姑娘!年纪小小,怎么想法这么多!好了好了你跟你的俊佑哥爱来爱去的,又不关我的事,我老头了也懒得管你了……我的条件是,你告诉我,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吴梅友的人?” 傅楚窈一呆! 她瞪大了眼睛…… ――吴梅友? 秦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又解释道,“是,吴梅友……口天吴,梅花的梅,朋友的友。” ------------ 第四百九十八章风乍起(三十二) 话说傅楚窈听到了秦老爷子开出的“借书条件”以后,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老实讲,她还以为他会以“让她离开武俊佑”为借口呢…… 事情证明,她想多了。 好吧…… 呃,这事儿,那个……确实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是!!! ――吴梅友? 真有人……叫吴梅友? 确实,古人附庸风雅,评了十二花友出来。这兰友、菊友、梅友之类的名号,听起来是挺好听的,又高雅。 可是,姓吴,还叫梅友? 那不就是……吴(无)、还梅友(没有)? 傅楚窈“卟哧”一声就笑了起来,然后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瞪着一双乌溜溜又灵动的大眼睛看着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无奈地看着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虽然一声也没吭,可两只漂亮的杏眼却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了“你好笨哦你被人骗了”这样的意思。 可是…… 他咬牙问道,“你……认识她吗?” 傅楚窈把头给摇成了拨浪鼓,又道,“不认识。” 闻言,秦老爷子怔怔地看着傅楚窈,像是被人无情地抽去了生命力似的,整个人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光彩。 傅楚窈又不傻。 她第一次硬闯进秦老爷子的房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受了秦慕雅的托付,想给秦老爷子把个脉、诊断一下病情的。 而那次……可以说成功了,因为她确实在大家的帮助下,闯进了秦老爷子的房间里。但也可以说她是失败的,因为她并没能完成秦慕雅的嘱托,不但完全没机会给秦老爷子把脉,而且很快被方念茹给赶了出来…… 可傅楚窈记得很清楚。 当秦老爷子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是非常震惊的!他甚至一旦失去了理智……还冲着傅楚窈直喊“没有”! ――没有?梅友? 所以说,傅楚窈长得很像……秦老爷子所说的那位“吴梅友”? 傅楚窈想了想,问道,“秦爷爷,您说的这位吴梅友,是男人还是女人?” 秦老爷子半天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女人。”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 ――吴梅友是个女人? 在那一瞬间,傅楚窈的脑子……一片空白。 基于那一天秦老爷子见了她以后的失控模样、以及“傅楚窈与吴梅友模样儿相似”这样的推断……能不能推断出,秦老爷子与这位“吴梅友”关系匪浅? 这么一想,傅楚窈看向秦老爷子的目光就有些异样了。 搞什么啊…… 秦老爷子现在的妻子是邬芳之,然后秦老爷子还有一个非婚生的孙女儿方念茹……再想想,上一次秦老爷子见到傅楚窈时、因为情绪激动而冲着傅楚窈喊“梅友梅友”的,当时方念茹也在,可方念茹并没有纠正秦老爷子认错人的事。 也就是说,方念茹的奶奶、或者是外婆,应该不是吴梅友。 所以…… 这个秦老爷子在年轻的时候这么风流的嘛? 有了邬芳之这个正室,还有方念茹的奶奶,除此之外……还有个叫吴梅友的人? 傅楚窈垂下了眼睑。 没想到秦老爷子居然是这样的人!瞬间不想再理他了好嘛……这种人,虽然是首长、长得也还……好吧,年轻的时候应该挺帅气,但这不能掩盖他渣男的属性好吧? 傅楚窈没说话。 秦老爷子也不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尴尬起来…… 傅楚窈就想着,不如就告辞回去算了。 她开口说道,“秦爷爷……” 没想到,秦老爷子也正好开了口,说道,“阿窈……你,见过这个吗?” 说着,他还将那东西呈到了傅楚窈的面前。 傅楚窈定睛一看,咦?这不是丑丫的护身符吗? 哦不,丑丫现在叫方念茹了。 这是方念茹的护身符。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就点了点头。 秦老爷子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你,你在哪儿见过这个的?” 傅楚窈老老实实地答道,“这是念茹的护身符。” “她一直带在身边?从出生起就戴着?”秦老爷子紧张地问道。 傅楚窈仔细地回忆了起来。 事实上,前世的方念茹,应该早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坠崖死掉了。但前世的傅楚窈活到了三十五岁才死,所以说,她对方念茹真没印象了。 今生傅楚窈重生以后,初次见到丑丫的时候是田雨秀遇蛇的时候…… 因为记忆太遥远,所以她是真不记得丑丫是从什么时候起,就佩戴着这块护身符了。 见她好半天都不开腔,秦老爷子有些着急,就又问了声,“……阿窈?” “我不知道……”傅楚窈认真说道,“……虽然说,以前我跟念茹挺好的,但我们毕竟不住在一起,也是隔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见上一次面。这东西肯定是念茹的,但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拥有了这块护身符,那我就不知道了。” 闻言,秦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久久地不再说话。 方念茹端了个托盘进入了秦老爷子的房间。 傅楚窈闻到了混合着浓郁黄油香气、酒香气、以及被烤熟的苹果香气…… “爷爷,阿窈,快来试试!”方念茹微笑着说道。 傅楚窈闻着香气,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原来是小甜点啊!哎我刚还以为是烧烤的那种烧苹果呢!” 方念茹笑着解释道,“这是用黄油、白兰地、葡萄干、烤杏仁片、琥珀核桃仁、以及蜂蜜、白糖一块儿做好的……刚我进来的时候,医生特意交代过,爷爷可不能多吃……所以,爷爷,你只能吃两口哦!阿窈,来,试试……” 傅楚窈点点头。 她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秦老爷子。 只见,刚才还被秦老爷子拿在手里的那块金属牌的“护身符”……已经不见了? ------------ 第四百九十九章风乍起(三十三) 方念茹将一份烤苹果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好奇地看着……这份被精致装盘的烤苹果。 感觉这陶瓷盘子,是不是专门用来盛这种烤苹果的啊――盘子是圆的,不太大,中间陷下去好深,正好可以卡住一整只的烤苹果,而盘沿又宽宽的,被方念茹放了些可吃的水果切片上去。 傅楚窈一向喜欢传统的中式糕点。 但不可否认的是,方念茹做出来的这道西式甜点,先从颜值上,就已经征服了她的心。 “念茹,就冲着这烤苹果的长相,你就可以开间铺子卖甜点!然后把这烤苹果当成招牌啊!”傅楚窈由衷地说道。 秦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阿窈你说对了!念茹她会做的点心可多了……以后你常来,让念茹展示一下她的手艺。” 有可能是,方念茹终于听到了爷爷在外人(尤其是在傅楚窈)面前夸奖了自己;也有可能是,也确实对自己烘焙西式甜点的手艺很有信心…… 闻言,方念茹也笑了,“慕雅姐也爱吃我做的烤苹果,刚我在楼下做呢,慕雅姐闻着香气儿就跑去找我……我留了三份儿,给邬奶奶一份、丁阿姨一份儿、慕雅姐一份……” 傅楚窈笑道,“念茹你开家西式甜品店吧!现在京城里满大街小巷的,也就只有迎宾楼和近月轩两家有些西式甜点,可我看着,还不如你做的好呢!” 说着,傅楚窈又压低了声音,“念茹,以后你开家甜品店,慕雅姐要是想吃你做的点心呢,必须去你店里吃!” 方念茹当她是开玩笑的,就敷衍似的笑了笑。 不料,秦老爷子却连连点头,“好,很好……这主意很不错!现在改革开放了,人民的生活水平会越来越好。就比如慕雅吧,她自己有钱、也消费得起,她肯定愿意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儿……像慕雅这样的女孩子,我就知道有不少……所以啊,念茹要是想开个店,爷爷是非常支持的!” 傅楚窈也举手,“我也支持!嗯,要是念茹的甜品店开张了,不说我每天必到吧,肯定一星期也会去个三五次的!支持支持!” 方念茹有些惊讶。 她做西式甜点的手艺嘛……放在国外来说,手艺还算不错,但肯定比不上专业的厨师。但要是在国内来说……确实现在才刚刚改革开放不久,国外的好多东西和理念都还没传进来呢! 就放在现在,要说方念茹做西式点心的手艺是京城第一人……她也绝对有这个自信。 可是…… 开家甜品店? 然后,她就一天到晚地围着烤箱转,身上系着围裙、头上沾着面粉、手里永远都是油腻腻的黄油?以及她每天接待着像秦慕雅这样穿着光鲜、手里还拿着大把钱、可以趾高气昂的大爷们,自己却要打扮邋里邋遢的厨子,还得奴颜婢膝地侍候这些上门来消费的大爷们? 不,不要! 她才不要过这样的生活呢! 方念茹呵呵笑道,“……以后再说吧!” 傅楚窈又不傻,哪会看不出方念茹的不以为然和推脱呢?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同现的方念茹根本就不是以前的丑丫了,自己也没有必要为别人的人生做主。 傅楚窈不吭声了。 她拿起了不锈钢的叉子,用欣赏艺术品的眼光,好奇地打量着这份烤苹果。 烤苹果看起来……表皮被烤得有些焦焦的、有点儿蔫,是一整只的。 当她用不锈钢小叉叉开苹果以后,能看到这苹果被挖了心,整一只苹果就像个容器似的,里头还盛着葡萄干、核桃仁、烤杏仁片什么的。 再用不锈钢小叉切开一块烤苹果肉塞进嘴里…… 嗯,味道不错,先从气味上来说,这烤苹果有着很浓郁的黄油香气,还混着酒香,以及还透出了苹果的果香气。再从滋味上来说,烤苹果的表层可能被涂过了黄油,所以吃起来有些微微的焦脆感,但果肉是软绵的,带着微微的脆,吃起来水份特别多。 但是,黄油、白兰地酒、以及葡萄干、核桃仁、烤杏仁片这些的……都属于高热量的食物。 所以,虽然她对这烤苹果挺感兴趣的,可还是忍住了,吃了小半份就不吃了。 方念茹有些诧异,“是不好吃,还是阿窈不爱吃?慕雅姐每次都恨不得吃上两份呢!” 傅楚窈放下了盘与叉,笑道,“好吃得很!不过,我怕胖……尝一尝味道就好,要是吃多了,到时候都变成了肥肉长我身上,那就不好了!” 秦老爷子听了,也有些惊讶。 哪有女孩子不爱吃甜食的? 慕雅就极度爱吃甜食,但因为有了邬芳之的管教,所以她虽然吃得多,但总算还能控制得住,而且吃完了甜食以后会有轻断食、以及做运动以消耗,身材这才保持得住。 但是,阿窈这女孩子的定力这么好? 这时方念茹笑道,“阿窈,刚才慕雅姐在楼下的时候,听说你来了……还让我转达,让你下楼去见见她呢!” 傅楚窈笑道,“好呀!秦爷爷,要是没别的事儿,那我就告辞了啊!” 秦老爷子一怔,说道,“那么着急干嘛,留下来吃个午饭?要是不耐烦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去楼下跟你邬奶奶和慕雅一块儿吃也成。” “不了,”傅楚窈笑着摇头,“……我们家才搬到京城不久,家里还有好些事儿没忙妥当呢!” 一听到傅楚窈说起了“家里的事儿”,秦老爷子顿时心里一动。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些什么。 ------------ 第五百章风乍起(三十四) 听傅楚窈要告辞离去,秦老爷子本来再追问傅楚窈几句的。 可是…… 他看了方念茹一眼。 最后秦老爷子笑道,“那你明天再来,明天啊,还是小方去接你。呆会儿他送你回去的时候,你可以跟自个儿跟他约好了时间,明天直接过来就成。” 傅楚窈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明天,还要来? 不过,想想这也是武俊佑派给她的任务…… 武俊佑是孤儿,所以她也不必担心什么婆媳相处之道。但有了秦老爷子跟武俊佑的特殊收养关系……那,她就把秦老爷子当成婆婆来侍候吧! 至少秦爷爷也不是武俊佑的啥亲人,只要她做到了面子情,老武会向着她的。 这么一想,傅楚窈笑眯眯地应下了,“好的,秦爷爷明天见!那,我就走了啊!” 说着,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秦老爷子连忙叫住了她。 傅楚窈回过头,看向了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将手里的那本“解放军雨林实战”递给她,还说道,“你不是想看这本书?拿去!等这本看完了,再来换下一本吧!” 傅楚窈高兴坏了! 她连忙接过了书,真心实意地朝着秦老爷子鞠了一躬,“谢谢秦爷爷!” 秦老爷子啼笑皆非,挥挥手,“我睡一会儿,念茹送了阿窈下去……你们愿意的话,就在院子里再玩一会儿也成。” 方念茹应了,亲热地挽着傅楚窈的手,带着她离开了秦老爷子的房间。 二女携手朝楼下走去,方念茹想了又想,轻声问傅楚窈道,“……刚我去做点心的时候,爷爷和你说什么了?” 傅楚窈一怔。 想想秦老爷子的风流债,她还是决定不说了。 再说了,奶奶不也一直都在教导她“人后莫说是非”嘛! 于是,傅楚窈拍了拍拿着的那本“解放军雨林实战”。 方念茹见了,有些不信,正准备开口问呢…… “傅楚窈?” 二女突然听到了秦慕雅的声音! 傅楚窈低头一看,果然……秦慕雅就站在楼下,抬头看着她呢。 “慕雅姐!”傅楚窈笑眯眯地朝她打招呼。 秦慕雅一看到傅楚窈手里拿着的那本书,眼睛一亮,连忙朝她招手,“快过来……” 待傅楚窈走到了她身边,秦慕雅紧紧地盯着她手里的书,问道,“我爷爷把这书……借给你了?” 傅楚窈点头。 “给我看看,明天后天还你!”秦慕雅直接说道。 傅楚窈摇头,“这是秦爷爷借给我的,你要看……等我看完了、还给了秦爷爷以后,你再找秦爷爷借呗!” 秦慕雅撅嘴道,“你当我没借过吗?这一套书……爷爷给当成了命根子!我说了好几次他也不肯借给我!” 傅楚窈笑道,“那肯定是你以前搞坏过秦爷爷好多书的缘故!” 秦慕雅顿时有些面红,“我不管,反正这书既然已经出了我爷爷的房间,那你必须借我!哼,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傅楚窈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想了想,她认真说道,“……那,这样吧,以后呢,有可能我会天天过来看看秦爷爷,到时候我跟秦爷爷说完话出来,再陪着你在院子里呆半小时,你可以趁着这半小时里看这书。但我不能把书给你……这样成吗?” 秦慕雅看了方念茹一眼,拉着傅楚窈就往外走,“好好好!从今天起,就这么办!好了方念茹,傅楚窈的事儿不用你管了!你……上楼去照顾爷爷吧!” 说着,秦慕雅就把傅楚窈给拉走了。 方念茹一向跟秦慕雅不对付。所以秦慕雅不想让她跟着,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像秦慕雅这样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喜欢那样的书呢?别是秦慕雅就跟爷爷似的,只是为了支开她,想跟傅楚窈说说话? 想到这儿,方念茹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把她当成外人啊?秦慕雅也就算了,可是爷爷他…… 方念茹站在客厅里,看着秦慕雅把傅楚窈给拉到了院子里。 她在犹豫要不要跟过去,听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可想了又想,最终方念茹还是转身上了楼。 哼,就算秦慕雅再怎么折腾,但爷爷才是一家之主,这是不争的事实。 与其防着秦慕雅和邬芳之,还不如讨好了爷爷。只要有爷爷在,邬芳之与秦慕雅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那一边,秦慕雅把傅楚窈给拉到了院子里的一侧。 这儿是秦慕雅的私人地盘儿。她在这里安放了一架秋千,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秋千上还搭了个爬满了蔓萝草的棚顶。 “哎,上回我交代你的事儿,你到底给办得怎么样了?”秦慕雅直接问傅楚窈,“……不是说,让给我爷爷把个脉,看看他身体情况怎么样吗?到底能不能用中医调理?” 傅楚窈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慕雅姐,上一回我虽然冲进你爷爷的房间里了,但那一次搞得大家都挺不愉快的。这一次……你爷爷他也没提这事儿……” 秦慕雅就有些不高兴,“你不是答应过我嘛!要是做不到的话……那当初你就别答应啊!你看看这都过了十天了,我和我奶奶都从北带河回来了,可我爷爷的病情一点儿起色都没有!以前他身体好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傅楚窈满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这样吧,明天我还会来的。要不明天,我再找机会跟他说说,让给看看?” 秦慕雅道,“你说的啊!这回你要是再说话不算话……那你就……食言而肥!” 傅楚窈一怔。 秦慕雅洋洋得意地又补充了一句,“……你会肥十斤!”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食言而肥还可以这样用啊? ------------ 第五百零一章风乍起(三十五) 第二天傅楚窈如约来到了秦宅。 她和警卫员小方约好了,所以小方一早八点钟会在巷子口等她,因为有车子接送,大约半小时就能抵达秦宅。 傅楚窈会在秦宅呆上大约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然后十点钟左右从秦宅出发,回到家大约十点半左右,她还能能在上午时间好好看看书、学习一下。 当傅楚窈赶到秦宅的时候,秦老爷子大约是还有话想私下对她讲,就又差了方念茹去做点儿甜品什么的…… 但这一次,方念茹似乎也学乖了。 她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甜品,还笑盈盈地对傅楚窈说道,“我就知道爷爷心疼你,肯定又想请你吃甜品了,所以啊……我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阿窈试试,今天的点心是奶茶配牛油曲奇饼。” 傅楚窈眨了眨眼睛。 不错嘛,方念茹进步得很快……她从以前完全不懂得揣摩人的心思,到现在,也确实学到了一点儿。 只是,方念茹一直都不愿意靠她自己、不愿意独立。而且还很固执的,想用自己的短处去跟秦慕雅的长处比…… 那么,也就是说,秦老爷子才是方念茹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靠山? 如果方念茹以讨好秦老爷子为己任的话,那……她既然已经看出秦老爷子支走她、是为了找傅楚窈问话,然而她却还是违背了秦老爷子的意愿? 她这么做……表面上看似精明,但实际上,难道她就没有考虑过,让秦老爷子吃了憋,秦老爷子心里会快活吗? 果然,秦老爷子的面色就沉了下来。 但看得出,秦老爷子对方念茹还是很维护的。即使他挺不高兴的,可也没说话。 而傅楚窈压根儿就不在乎能不能跟秦老爷子单独相处…… 秦老爷子又不是她爷爷,她根本就犯不着参与到方念茹和秦慕雅的争宠中来。说白了,她现在就是为了老武来的,只是为了在老武不在家的日子,替他勉强维系一下感情而已。 可话又说回来,方念茹的态度也是蛮奇怪的。 这种感觉……要怎么说呢? 呃,就好像方念茹是个溺水之人似的,秦老爷子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方念茹想要拼命地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而且不允许任何靠近这根稻草…… 这种占有欲也太强了吧!想必时日一久,秦老爷子肯定会觉得厌烦的。 傅楚窈心里暗暗摇头。 不过,这些事儿也与她无关。 只要等到开学的日子到了,老武也回来了……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不来秦宅了。 但傅楚窈并没有忘记昨天秦慕雅要求她的事儿。 喝了两口奶茶,又吃了一块牛油曲奇饼以后,傅楚窈大大方方地问秦老爷子,“……秦爷爷,我,能给你把把脉吗?” 秦老爷子一愣。 他打量了她一番,说道,“我倒忘了……你在医科大念书?读几年级了?” 傅楚窈点头,“我念的函授,大学毕业证还没拿到手,估计得到明年上半年才能全部考完。但是,导师破格让我参与到科研项目里去,我也想挑战一下我自己,看看我的底限到底在哪儿呢……所以一开学,大约会同时跟进两个项目……” 她一边说,秦老爷子就一边点头、一边说着好好好。 方念茹守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也听不懂什么科研、什么项目的,但总之,感觉傅楚窈很厉害的样子? “你的导师这样看重你,想必你也是个很出色的人……好,来,你给我把个脉看看?说不定,你能帮着我把病治好?”秦老爷子说道。 傅楚窈笑道,“我可治不好你!那病是你的病,是你身子里的器官出了毛病……要医治、只能靠你自个儿!我最多也就是给你提点儿建议,起点儿辅助效果了……” 秦老爷子听她说得实在,乐了。 “好好好,你这小丫头啊,年纪不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来,手腕儿给你,我倒要听听你这小丫头是怎么说的!” 说着,秦老爷子把自己瘦得和枯柴一般的手腕伸了出来。 方念茹连忙出声阻止,“……爷爷!” 秦老爷子伸手,制止了方念茹想要继续劝阻的决心。 傅楚窈笑笑,抓着秦老爷子的手腕,调整了一下方位,然后就把自己的手指搭了上去。 秦老爷子和方念茹都盯着她看。 殊不知,她仔细地听着脉象,脸色却一点一点地变得凝重了起来。 半晌,她才松了手。 秦老爷子和方念茹对视了一眼。 傅楚窈发了一会儿的呆,又道,“秦爷爷,能换只手再让我试试吗?” 方念茹低下头,极力忍住了笑。 ――这个傅楚窈在搞什么?刚才还说得自己很厉害似的……怎么一转眼,这是没能把出爷爷的病症吗? 秦老爷子也道,“阿窈啊,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主要是……” “秦爷爷,换只手让我试试。”傅楚窈神色凝重地打断了他的话。 秦老爷子只好换了只手,伸给了她。 傅楚窈抓住了他的手腕,又抓了个枕头过来垫着,把他的手搁在了枕头上,然后将自己的手给搭在了秦老爷子的手腕上。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傅楚窈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看向秦老爷子,眼神复杂。 秦老爷子笑眯眯地看向她,问道,“阿窈啊,我的‘病’,怎么样了?” ------------ 第五百零二章风乍起(三十六) 傅楚窈何其聪明! 听秦老爷子意有所指的问起“我的病怎么样了”…… 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难道说,秦老爷子之前一直在装病? 再想想在这之前,秦老爷子也不去医院治疗,就天天呆在自己的卧室室,门口虽然有俩医生护士在那儿守着,可秦老爷子的房间里没有药水儿味,消毒水的味儿,甚至床头连挂吊针的架子也没有! 以及,之前一直听说,秦老爷子有肺癌二期,这算是比较严重的病了。可她这已经是第三次见到秦老爷子了……他除了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咳嗽两声以外,平时根本就没有咳嗽啊! 所以,这,这…… 可傅楚窈的表情并不轻松。 相反,她眉头紧皱。 接下来,傅楚窈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秦老爷子一番,又说道,“秦爷爷,这事儿你一定要听我的,得马上去一趟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而且要快,越快越好!可以的话,今天就去……” 秦老爷子一愣。 方念茹道,“……不用了阿窈,爷爷身体好得很,你也看到了,其实爷爷没事……” 傅楚窈缓缓地摇了摇头,“秦爷爷,如果你不安排去医院检查的话,那么,就是替俊佑哥考虑……呆会儿下了楼,我会把这事儿告诉邬奶奶,让邬奶奶来劝你……” 秦老爷子点点头,“我果真是生了病?什么病?” 傅楚窈担忧地看着他,“……你的肺,有点儿小问题,但并不要紧,用药膳食疗就能滋补好。倒是你的肝……还是去医院做得全面检查比较好。” “肝?是我的肝脏出了问题?”秦老爷子问道。 傅楚窈点了点头。 方念茹道,“阿窈你别乱讲!爷爷他好好的……” 秦老爷子已经转过身,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拨了几圈电话盘上的转盘,然后对着话筒说了句,“小方,帮我安排一下,下午我要去一趟军区医院,让他们给我安排个体检,重点查一下心肺肝。” 说完,他就放下了电话。 傅楚窈又道,“如果可以,马上就进行治疗,秦爷爷你不会有事的……” “阿窈,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爷爷根本就没事!”方念茹被傅楚窈和秦老爷子闹出来的这场动静给……搅得心慌意乱。 秦老爷子看了这小姑娘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小姑娘!如果我真生了病,你能治好我吗?” 傅楚窈道,“你乖乖听话,治愈的可能性有九成以上。按说,你要是去了我们医科大,有我们导师在,秦爷爷你这病发现得早,问题就不大,军区医院的医资力量也挺强大的……” “当然了,我可以配合秦爷爷你的主治医生,给你开些药膳方子出来,治疗效果谈不上,但肯定对你的健康恢复是有帮助的……”傅楚窈继续说道。 方念茹急道,“……怎么还越说越像真的了!爷爷,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就、就把俊佑哥叫回来就成了吗?怎么,怎么……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傅楚窈你不要乱讲啊!” 傅楚窈现在算是明白了。 方念茹大约是经历过大起与大落――她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就是只差一碗饭就被活活饿死的地步;所以现在,大约是她一生中,生活质量最好的时候。 这导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 因为她特殊的“梦想”,所以秦老爷子变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一旦秦老爷子真的有什么事的话,岂不代表着,她的“梦想”就此破灭? 这大约也就造成了……方念茹的内心是脆弱的,她应该是经受不起任何打击的。 现在听到了傅楚窈的警告,她就崩溃了。 以及…… 原来在这之前,秦老爷子是装病的啊!目的在于,只是想把老武骗回京,然后跟老武谈方念茹的事儿? 傅楚窈没吭声。 但是,被人用这种急怒交架的语气直呼自己姓名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她也没理方念茹,站起身很有礼貌地对秦老爷子说道,“秦爷爷,其实……早先就有人托我来给你把把脉的,现在……我能秦爷爷您的情况告诉她吗?” 秦老爷子还没答话呢…… 方念茹就抢着问道,“……是俊佑哥让你这么做的吗?” 傅楚窈没吭声。 秦老爷子沉思片刻就明白了。 关心他病情的,无非就是家里这几个人。芳之年纪大,恐怕更愿意相信专业医生的话;秦朗和丁澜跟傅楚窈关系一般;秦羡文刚回来,以前还没见过傅楚窈;所以……只有可能是秦慕雅这个孩子了。 想明白了这么一以后,秦老爷子心里生出了些许愧疚之意。 老实讲,他确实不太喜欢这个行事张扬的孙女儿。 但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担心自己的身体? 方念茹见傅楚窈久久不答,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生气,便又追问了一句,“……阿窈!你倒是说话啊!” 傅楚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方念茹一愣。 这时,秦老爷子开腔了,“念茹,你要注意你的情绪,毕竟阿窈只是提醒我,现在我还健康得很,没有事。” 然后秦老爷子又对傅楚窈说道,“你不用急着先跟她说……毕竟我还没有去医生做检查,对吧?嗯,所以就请阿窈委屈一下吧,就说你确实替我诊了脉,但并没有什么异常。” 傅楚窈认真点头,“秦爷爷,那……没事儿我就走了,明天我还来吗?” 秦老爷子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如果我没事儿的话,明天小方上门去敲你家门,接你过来。如果他没去你家敲门,你暂时就不用过来,懂?” 傅楚窈叹了口气,说道,“秦爷爷,你放心吧……你,不会有事儿的。” 秦老爷子点了点头,“那你自个儿下楼?” “我自个儿下楼!”傅楚窈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就在开门、关门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方念茹撕心裂肺的悲怆哭声。 傅楚窈轻轻地合上了门,转身下了楼。 秦慕雅为了拦截傅楚窈,特意就坐在外头的大客厅里…… 见傅楚窈出来了,她急忙站起身,迎了上去,抓着傅楚窈的手,小小声问道,“……怎么样,今天找到机会给我爷爷把脉了么?他要不要紧,喝你们福东记的药材汤,能好起来吗?” 傅楚窈心神复杂。 她从秦慕雅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秦慕雅一呆,急道,“怎么?今天又没机会?这,这……你说,是不是方念茹那个小贱人又拦着你了?这个王八蛋!看我怎么教训她……” “不!不是,我、我给你爷爷把过脉了。”傅楚窈说道。 秦慕雅一愣。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傅楚窈一番,问道,“……你,给我爷爷把过脉了?” 傅楚窈点头。 “怎么样?情况好还是不好?”秦慕雅追问道。 傅楚窈咬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我学艺不精,把了脉也没有,什么也没看出来!那个,慕雅姐我家里还有事儿呢,我先走了啊!” 说着,她匆匆地离开了秦家。 坐在小方的车上,傅楚窈有些坐立不安。 她学习中医已经四年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但也有过实际替人医病的时候。所以她不会诊错……秦老爷子的肺部并没有问题,但他的肝……情况很不妙。 回到家以后,傅楚窈依旧有些魂不守舍。 方氏见孙女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儿,忍不住追问了几句。 傅楚窈将秦老爷子的事儿说了。 方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人年纪大了嘛,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按说他身居高位,也算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了,也应该没啥遗憾的了……退一步讲,他这不还发现得挺早,早点儿治,说不定还能治好呢!” 当傅楚窈听到奶奶说秦爷爷应该还没遗憾的时候,就知道了奶奶的言外之意。 她忍不住就想起了秦老爷子所说的那个吴梅友。 可是…… 傅楚窈的心情很不好,什么也不想说。 她只能期待着,明天小方会如期……八点钟就到来家里敲门。 ------------ 第五百零三章风乍起(三十七) 傅楚窈度过了倍受煎熬的一天。 她无比盼望着第二天一早,她就能听到警卫员小方来敲门的声音。 可让傅楚窈感到失望、并且难过的是…… 小方没来,一直都没来。 她根本无心学习、也没心思做任何事,却无数次打开院门跑到了巷子口那儿去张望了一下。 可是,她一直等到了十一点…… 始终没有小方、或者他驾驶着的那辆车子的影子。 傅楚窈犹豫再三,对方氏说道,“奶奶,我还是去一趟军区医院吧,看看秦爷爷的情况怎么样。对俊佑哥来说,秦爷爷是个很重要的人,现在他不在家……我,我还是代表俊佑哥过去看看吧。” 方氏道,“都这个点儿了,好歹吃了饭再去。”然后她又转头喊南瓜仔,“现在就做饭,菜就随便炒两个……你阿窈姐吃完了饭要赶时间出门。” 南瓜仔应了,快手快脚地做好了饭,三人随便吃了点…… 傅楚窈急急地出了门。 想着今天小方没来,那就肯定是……昨天下午秦老爷子去医院检查身体去了。 既然秦老爷子去了医院,如果他身体很好、没事儿,那秦老爷子肯定会回家,小方今早也会一早就过来接她了;但如果有事儿的话,那秦老爷子十有八九就直接住进了医院里…… 于是,傅楚窈直接去了军区总医院。 但要怎么样,才能知道秦老爷子在哪儿呢? 傅楚窈想了想,先找到了停车场。 果然,她在停车场里找到了小方。 小方穿着军装,跟另外几个穿着军装的军人在一块儿,面上难掩忧色。 傅楚窈上前去打招呼,“方大哥,秦爷爷他……是住院了吗?” 小方愣了一下,扭头一看,惊喜道,“阿窈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怕俊佑哥担心嘛,就过来看看……”傅楚窈急道,“秦爷爷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小方先是把傅楚窈介绍给了另外几个穿军装的人,“哎,她叫阿窈,傅楚窈。她是老武的未来媳妇儿,老武不在,他那一份儿就由阿窈管着……” 那几人连忙向傅楚窈自我介绍了一下。 傅楚窈这才知道,他们都是秦老爷子的警卫员。 小方跟他们打了招呼,就领着傅楚窈往秦老爷子的病房走去,又解释道,“首长的情况,我们知道得不是很清楚。所以呢……呆会儿你还是直接问他、或者问医生护士吧!” 不大一会儿,小方就领着她走到了住院部的高层病房九楼那儿。 傅楚窈注意到,这儿的楼下,以及九楼都有警卫员把守。 但因为有小方的带领和介绍……这么一趟走下来,基本是所有的岗哨都知道她是老武的未来媳妇儿了! 而当她跟着小方进入了九楼以后,很快就在等候大厅那儿看到了哭成了泪人儿的秦慕雅。 傅楚窈过去了。 秦慕雅抬起头看向她,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 “……呜呜,其实你昨天就已经知道了对不对?我爷爷他……呜呜呜医生说,有可能是肝癌!肝癌……呜呜!傅楚窈,如果你早一点替我爷爷把了脉,是不是就能早点儿知道?” “呜呜呜都是方念茹那个小贱人害的!当初就因为她总拦着,所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爷爷的情况!呜呜呜……要是我爷爷有什么好歹,我、我……我非整死她不可……呜呜呜……” 秦慕雅哭得不像样子。 傅楚窈叹了口气,说道,“秦爷爷的病,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十几天前发现、和昨天发现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再说了,现在计较这些也没用,最重要的还是治疗方案是怎么样的……” “慕雅姐,现在你能做的,就是让秦爷爷保持良好的心情,愉快的心情肯定对治疗有好处的。所以,以后你少在他面前针对念茹吧!对了,念茹呢?”傅楚窈又问。 秦慕雅特别不待见方念茹,闻言就恨恨地“哼”了一声,说道,“她?哼!昨天你一走,她就像个疯婆子一样,又哭又闹,还尖叫……爷爷想来医院,她死活拦着,还说傅楚窈是个江湖骗子!最后没法子,爷爷让人把她给拖回了房间里,反锁上了门。” “可能是我们昨天都没回去吧,她可能觉得有点不对了,今天一早就跑到医院来,骂奶奶、还骂我。说爷爷的病,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能好好照顾爷爷……” “你说说,说她野呢,平时她还装得挺文雅秀气的。就是经不住事儿、又沉不住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像泼妇一样骂街?她怎么不想想,她这么做,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对我们秦家又有什么好处?奶奶好歹也是家里的长辈,她就这么用手指着奶奶的鼻子骂?” 一说起方念茹,秦慕雅就一肚子的怨气。 傅楚窈却不耐烦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便问道,“对了,秦爷爷今天怎么样?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秦慕雅用手绢儿按了按自己的眼角,说道,“你去……没事儿,我哥哥在里面,你、你……让方大哥带你去。我现在……眼睛肿成了这个样子,不好陪你进去……再说,我想、我可能需要时间先冷静一下。” 傅楚窈拍了拍秦慕雅的手,跟着小方走了。 她被带到了一间病房门口,小方先进去了一会儿,大约是去通报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出来,让傅楚窈进去了。 傅楚窈进了病房。 病房里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入目处,一切都是白色的。 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和白色的各种柜子…… 大约唯一有色彩的,就是守在病床边,穿着迷彩服裤子、绿色短袖上衣的秦羡文了。 嗯,还有半躺在病床上的秦老爷子,他身上穿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大约也是这病房里不可多得的一抹色彩。 ------------ 第五百零四章风乍起(三十八) 见了傅楚窈,秦老爷子一反常态,不但不再冷冰冰地垮着一张脸,而且还笑眯眯地对着傅楚窈打招呼。 “阿窈来了啊?快,过来坐。” 傅楚窈过去了。 秦老爷子笑道,“你这小丫头不错,不错啊!我昨天跟医生讲,有个没满十八岁的小姑娘给我把了下脉,就知道我身体不好,肺有毛病……我跟他们说啊,你们医院里一群医生护士,还有无数台机器……居然到现在也没办法确诊我的情况……” 傅楚窈道,“您又瞎说了!我给您把脉,只能知道您的肺有问题,但具体的情况必须要医生通过仪器的检查,以及病理化验,才能知道您的准确情况……” “不过,您的病不算太严重,我估摸着……应该也是初期,既然只是初期,西医能治、中医也能疗。所以确实不需要太紧张,最重要的是,您得听话!”傅楚窈千万交代道。 她在乡下为了累积经验,也曾经行过一段时间的医。 深知治病其实不难,最难的,就是病人的配合。事实上,除了强制性住院治疗的病人基本可以遵医嘱进行治疗之外,凡是在家中,只是靠着服药、挂水的治疗方法来治病的病人……多多少少都有着增或减的自作主张…… 这样其实是最不好的。 再说了,秦老爷子军衔高,他要是不遵医嘱,医生护士拿他根本就没法子…… 这就是傅楚窈千万交代他的原因。 “好好好!小首长,老兵秦柏瑞保证完成任务!”秦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 老实讲,秦老爷子现在这样笑眯眯的……反而还让傅楚窈感到,他可能是真没把自己得病给当成一回事儿。 她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秦爷爷,邬奶奶、秦叔叔和丁阿姨呢?” 在一旁的秦羡文听了,答道,“我奶奶在跟主治医生谈话……我爸在外头出任务,爷爷不让通知他回来,丁阿姨怀孕了,爷爷奶奶都不让她来……” 傅楚窈点头,又问,“……那,这事儿要告诉俊佑哥吗?” “不用不用!”秦老爷子当即摆手,“我这病,就算确诊了是肺癌,我这不是住着院嘛……从初期到末期、再到死,起码也还有一两年吧!慌什么,让他好好干任务!任务没完成啊,那就别回来了!” 这时,邬芳之和两三个年老、或年青的医生说着话,一块儿走进了病房。 两眼红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秦慕雅低着头,也跟在众人的后头。 邬芳之见了傅楚窈,一怔,布满了疲倦与憔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阿窈过来了啊!哎,廖医生、姚医生,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个小姑娘呢,她叫傅楚窈,我们都叫她阿窈。老秦的病啊,就是她发现的……” 廖医生与姚医生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女孩子看起来好小,怕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傅楚窈大大方方跟几位医生打招呼。 那几位医生听说她是医科大的学生,而且导师就是米博士的时候……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廖医生打量着傅楚窈,说道,“前段时间我在学术交流会上遇到了米博士,他确实说了下,有个女学生姿质极好……而且有可能会成为他最新主持项目的主力军,阿窈啊,米博士说的就是你吧?” 傅楚窈点头,“……大约开学后才会正式开始那个项目。” 众医生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小姑娘还真不简单呢!米博士选学生的条件几乎苛刻到了极致……这是业内众所周知的,但是,米博士居然就选了这个小姑娘,并且还会让她成为科研新项目的主力军? 这时,邬芳之终于开口说话了…… 众人的心思这才被拉了回来。 邬芳之坐在了方才傅楚窈坐过的椅子上,先是向秦老爷子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各项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确诊秦老爷子患上了肺癌,初期。目前几位医生给出的意见都是,这病有些麻烦,但肯定是能治的。 接下来,几个医生会召开专家会诊,以确定最终的治疗方案。 邬芳之一边说,秦老爷子就一边点头。 最终他指着傅楚窈,对廖医生和姚医生说道,“你们会诊的时候,让这小姑娘也参加一下……” 几位医生都没啥意见,点了点头。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傅楚窈每天都跑军区医院,一呆呆上大半天。 而当几位医生给出了详细完善的治疗方案以后,傅楚窈就仔细地询问着秦老爷子在各种治疗期间的用药情况,然后又根据这一情况,治定了好些药膳方子,又特意跟奶奶讨论过,以确保万无一失…… 药膳方子整好了以后,傅楚窈又把这方子交给了邬芳之,倒把邬芳之给感动得……泣不成声。 秦老爷子正式进入了治疗阶段,而傅楚窈也像之前那样,每天坐上警卫员小方的车子,赶到医院里陪着秦老爷子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 在这几天里,方念茹大约是恢复了冷静,所以索性从秦宅搬家搬到了医院来住,不管谁劝说,她也不肯听…… 秦慕雅也天天来。 于是,这对堂姐妹开始了见面就吵架、闹得医院鸡飞狗跳的生活。 而现在的傅楚窈心里无比期盼……她希望老武可以早一点儿完成任务,早一点儿回来。也希望秦老爷子的病情可以稳定下来……毕竟对于武俊佑来说,秦老爷子的存在,基本取代了爷爷和爸爸的双重角色…… ------------ 第五百零五章柳暗花明(一) 秦老爷子这么一病倒,方念茹心中很是彷徨。 她无依无靠,能倚仗的,无非只有爷爷一人而已。 ――有了爷爷,她现在才能穿好的、吃好的、住在大房子里,吃喝拉撒都有人侍候。 但方念茹也并不是无所畏惧的。 ――爷爷年纪大了,又能管她多久呢?要是爷爷……真有什么万一,邬芳之和秦慕雅能让她好过吗? 所以,在认祖归宗以后,方念茹一下都在考虑自己的后路。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必须要有双保险才行! 趁爷爷身体还好的时候,跟爷爷联络感情;然后再在爷爷的帮助下,说一门亲事,嫁个好男人。 这好男人么…… 方念茹的第一人选本来是何潇。 因为何潇是邬芳之替秦慕雅挑中的孙女婿。 在方念茹看来,她的外婆才应该是爷爷的原配,但在那个特殊年代,邬芳之作为组织上派去的合作者,无耻地争夺了她外婆的地位,最后熬死了她的外婆,这才名正言顺地当上了爷爷的妻子…… 而她如果可以争取到何潇的话,岂不就是替外婆报了当年的夺夫之仇? 再说了,何潇家世好、长得帅气、性格脾气也好,他还是个年青有为的军官……嫁给他,对方念茹来说,既可以继续享受渥的生活质量,也可以时不时地气一气秦慕雅。 但是…… 方念茹没能成功。 因为何潇与秦慕雅二人之间,其实是有情的,只是秦慕雅作死,跑去何潇的单位大闹了一场,两人为此生了气,才生分了。 方念茹回国以后,曾经第一时间就对何潇表示了亲近的意思。 可是,综合多方面的因素……方念茹失败了。 因为何潇的父母姑妈姑父叔叔婶婶包括所有的亲戚,都跟邬芳之交好,所以何家人是不待见方念茹的;而何潇本人的态度,对方念茹也是比较抗拒的;就更不用说,当秦慕雅觉察到方念茹的念头以后,想出了多少法子来羞辱她了…… 放弃何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接下来,方念茹又在暗中观察了很久,把军区大院里的所有的适婚男青年都过滤了一遍…… 但秦慕雅已经记恨上了方念茹。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秦慕雅到处跟方念茹作对。 方念茹得的是增生类的皮肤病,虽然出国治疗了好几年,但也只有脸上的皮肤经过植皮,变好了些;但她自脖子以下,全身的肌肤就像……表皮受了伤、好了以后又结了痂一样,全是硬硬、坑坑洼洼的皮肤。 无论方念茹想要接近谁,秦慕雅就会让对方知道,方念茹是个有皮肤病的人,而且还有可能会被传染…… 这么一来,大院里还有谁敢接近方念茹? 方念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这才想起了武俊佑的。 她记得很清楚。 当初武俊佑从山里把她接回到京城来时……那时候的她,连脸上都是恐怖丑陋的硬痂。但他并没有流露出半分……看不起她、害怕她的样子,也没有做出任何……害怕她身上的皮肤病会传染的样子。 那时候,许碧还追着他、一块儿走了呢!可武俊佑对待许碧、和对待方念茹的态度是一样的。甚至……大约是因为傅楚窈的关系,他对方念茹会更加照顾,还让人去买了块纱巾回来,让她遮着头和脸什么的。 所以方念茹认为,大约也只有武俊佑不嫌弃她…… 至于傅楚窈么,她长得这么漂亮,而且还那么能干,一天学堂都没上过,竟然可以直接上大学?那她完全可以再找一个对象! 当然了,方念茹也发过誓,如果她和武俊佑的婚事能成,将来她一定会在其他方面好好补偿傅楚窈。 于是,方念茹在爷爷面前哭诉了好几次,说自己在国外的时候,是怎么日夜惦记着爷爷和俊佑哥的。现在她回来了,脸也治好了,也不知道俊佑哥会不会嫌弃自己……要是俊佑哥还嫌弃她的话,她都不想活了…… 爷爷可怜她,才答应了装病,想把武俊佑给骗回来的。 谁知道,家里人知道以后,都急坏了!甚至还去把秦羡文给喊了回来…… 当然,武俊佑也回来了。 但后来发生的事,让方念茹措手不及。 傅楚窈居然把武俊佑护得那么紧?而且她一点儿也不愿意看在昔日姐妹一场的份上,退让一步,把俊佑哥让给自己? 更让方念茹意料不到的是,武俊佑和傅楚窈之间的感情已经这么好?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俩已经成为了一块合金,根本无法分离彼此!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第一次来到秦宅的时候,爷爷如了她所愿,只让俊佑哥一个人上楼来见,并且直截了当地提出,让俊佑哥娶她方念茹为妻的要求…… 但让方念茹感到难堪的事,武俊佑居然一口回绝? 所以后来,当傅楚窈闯进秦老爷子的房间里,见到爷爷的时候,方念茹是非常生气的! 同时,爷爷在见到傅楚窈时,那奇怪的态度让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的方念茹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把傅楚窈赶了出去…… 再然后,她亲眼看到了武俊佑是怎么维护傅楚窈的。 这让方念茹的内心完全崩溃。 所以,她得不到何潇,也得不到武俊佑么? 这还没完…… 现在,本来只是装病做做样子的爷爷,居然还一语成谶,真的患上了……肝癌? 要是爷爷有什么万一,那她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方念茹完全崩溃! 她可以预想得到,一旦爷爷有什么万一,可她还没有找到下家、根本没有退路……将来只能任由邬芳之鱼肉!邬芳之会让她好过?以及,秦慕雅能容得下她? 失去了秦家的供养,她要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说,她还要回到山里去当野人吗? 方念茹惶惶不可终日,而且完全不能接受。 她过了一段混乱的日子,日夜以泪洗面…… 不久,方念茹终于回过神来。可她却惊讶地发现,在她失去理智,终日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痛哭流涕的时候,秦慕雅居然已经镇定了下来,而且……看起来,秦慕雅跟爷爷的关系,好像亲近了很多? 方念茹立刻赶到了医院,她必须要时刻守着爷爷,不能让爷爷死!更不能因为秦慕雅和爷爷更亲近……而让爷爷就忽略自己的存在! 她是直接带着铺盖赶到了医院里去的。 其实秦老爷子和医院方面的人都劝她,医院里有专门的护士来照顾秦老爷子,实在不需要方念茹这么劳心劳力…… 但方念茹很坚决的拒绝了。 念着她的好意,秦老爷子同意了,就让医院收拾了一间用来堆放杂物的小屋子,安排方念茹住下,医院方的人没法子,只好听从。 但是,在医院安顿理来的方念茹,情绪却很不稳定。 只要她一想起……以后她没了爷爷,就要回山里当野人的话,她就以泪洗面。 医生和护士们都劝她,应该要在首长面前表现得情绪高涨起来,让首长心情愉快才能更好的与病魔抗争;而不应该总在首长面前落泪,以让首长心烦。 方念茹听不进去。 当然,她也觉得……这些医生护士懂个屁啊!首长又不是他们的亲爷爷! 她必须要趁这个机会,提醒爷爷她是孤苦无依的,同时这也是逼迫爷爷早些为她铺好后路的手段啊! 可陪着爷爷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以后,方念茹再次变得没有安全感…… 明明傅楚窈和秦慕雅为爷爷付出的,根本就没她多,但为什么,好像她俩每天来看望爷爷的时候,爷爷总是很高兴? ――傅楚窈和秦慕雅商量好了,她俩会错开时间段来医院看望爷爷。傅楚窈是上午过来半小时左右;秦慕雅是下午来,大约四十五分钟左右。 每次傅楚窈来的时候,也没啥很特别的话题,就是陪着爷爷说些大山里的趣事,什么季节有什么野果子吃,熊瞎子巨蟒豺狼虎豹的习性什么的……但爷爷显然也很感兴趣,一老一少总是聊得很开心。 而秦慕雅则是每天下午来,她也不干什么,就是捧着本书读给爷爷听,有时会拿支长笛、或者口琴过来,吹一段曲子给爷爷听,又或者到了时间就离开。 而每一次傅楚窈和秦慕雅来的时候,爷爷总是特别愉快、还开怀大笑,笑声大到……有时连在外头守卫的警卫员都被惊动,会悄悄进来查看一下情况。 方念茹有些不甘心。 傅秦二女来探望爷爷的时候,她也在场。 她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两人好假,她们总是故意逗爷爷、有时候故意撒娇什么的! 可是,连她都可以感觉得到傅楚窈和秦慕雅是故意撒娇弄嗔的,爷爷会猜不出吗?那为什么爷爷还这么高兴?这有啥高兴的啊!那两个根本就是来蒙蔽他的双眼的呀…… 这一天上午,傅楚窈过来探望了爷爷以后就离开了。 方念茹捱在爷爷的病房里,心里琢磨着……傅楚窈今天还是一样,也就是说了些山里、乡下的事儿给爷爷听,爷爷居然这么感兴趣? 哼,要说起大山里的事儿,傅楚窈知道的那还是点儿皮毛呢!要不,她也试试这个法子,把她小时候在大山生活的事儿,拣几件说给爷爷听? 方念茹咬着唇,清了清嗓子。 可是…… “铃铃铃。” 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 秦老爷子拿过电话,“喂”了一声,然后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他突然眼睛一亮! “好、好好好我知道了……可以可以,很好,这事儿就这么办,我这边先安排一下,一小时就够了……”说着,秦老爷子挂断了电话。 方念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爷爷,以前……” 秦老爷子打断了方念茹的话,“念茹啊,你先回房间去,刚才我和阿窈说话说累了,我想歇歇。你,一小时以后再过来吧!” 一小时以后? 方念茹忍不住想起了爷爷刚刚讲完的那个电话。 “快去!我睡个觉,好好歇一歇,你也回去休息下。”秦老爷子如是催促道。 方念茹只得走了。 但她存了个心眼儿。 还没够一小时呢,大约过了四十五分钟,她就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却正好看到了警卫员小方陪着一个中年男人,从爷爷的病房里出来了。 这个人,方念茹还是很有印象的。 ――在这大暑的天气里还穿着两件套的厚料子的中山装、头发上还抹着油的中年男人。不就是……当初在秦宅时,爷爷让小方找来的那个,美院的华教授? 方念茹有些奇怪。 他来干什么? 华教授对方念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倒是小方,见了方念茹,便回头冲着病房喊了声,“首长,念茹来了……” 方念茹朝小方和华教授点头示意,然后看着他们走向走廊的尽头。 她走进了秦老爷子的房间里。 方念茹突然愣住了。 ------------ 第五百零六章柳暗花明(二) 话说方念茹走进了秦老爷子的病房…… 眼前的一幕让她有些吃惊。 ――爷爷的病床床尾处,正对着一面墙。而方念茹现在站在门口位置,可以看到……以前那墙上本来什么也没有的。但现在,那面墙上好像挂着一幅西洋油画? 只是,方念茹所站立的这个位置,也并不能将那幅油画完全看清。 她只能看到一小部分。 于是,方念茹疾步朝着里头走了过去。 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 当她走进爷爷病房的里间时,却正好看到……有一张幕布正缓缓地自上而下地垂下,将那幅油画给遮住了。 以及,还有两片窗帘布也缓缓地从两边慢慢合上,将那块幕布给遮住。 方念茹皱起了眉头。 这是为什么? 爷爷挂了一幅油画在这儿,但却要用幕布遮住油画、再用窗帘遮住幕布? 为什么?那幅油画……见不得人? 要是那幅油画见不得人的话,那爷爷又为什么要将这油画给挂在病房里?而且还是挂在他病床的对面? 这架势,明明就是想……睁眼闭眼的都看到。 方念茹心下疑惑。 刚才她站在门边的时候,因为角度的关系,只看到了这油画的一小块边框。 但她还是能够看到了油画上的那一抹红,像是旧社会古代女人穿着的一片大红色裙裾,以裙下半露出的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 ――那是一幅人物画像!而且还是个女人! “念茹来了啊?”秦老爷子问道,“不是让你休息一小时吗?这……一小时还没到吗?” 方念茹连忙说道,“……我这不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过来管着爷爷吃药嘛!” “吃药的事儿有护士提醒,以后你不用太紧张了。”秦老爷子淡淡地说道。 方念茹听出了爷爷语气中的不高兴。 她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哪儿又做错了。 秦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了,没事儿了,你去外面打个电话回去给你丁阿姨,跟她说,让包些荠菜饺子来,要掺点儿腊肉!荠菜要多多的,腊肉要少少的……中午来不及就算了,晚上送过来我当晚饭吃。” 方念茹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在病房门口那儿遇到了警卫员小方。 两人相互点头,一人进屋、一人出屋……交叉而过。 不自觉的,方念茹就放慢了脚步。 于是,她就听到了爷爷的抱怨,“……心眼儿小,疑心还大,不知是遗传谁的!” 小方道,“她也是关心您……” 爷爷又道,“……把这边给我再拉一道帘子,用柜子摆两道间隔出来吧……省得我看个画儿还要防这个防那个的……” 方念茹咬着嘴唇离开了。 ――爷爷是在说她吗?他在怪她疑心重?但她有什么法子啊……她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到现在,她也没看出来爷爷到底有没有安排她的未来…… 如果他已经为她安排好了,那就明明白白的让她知道,她当然也就……不用总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了! 以及,那幅油画上到底画了什么? 爷爷为什么要防着她? 方念茹心乱如麻的去护士站借电话去了。 她给丁澜打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丁澜显得有些为难,“……腊肉好找,但是荠菜嘛,诶,好的好的,我这就让她们出去外头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荠菜卖。念茹,要麻烦你跟爷爷说一说,荠菜是野菜,外头集市上可不好找呢……” 方念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她魂不守舍地又回到了秦老爷子的病房里…… 可是,病房里已经挤进了好几个警卫员,他们拿着锤子起子什么的,在病房里敲敲打打了起来。 方念茹想进去看看,却被小方请了出来。 小方道,“念茹,你在外头等一会儿啊,首长让我们收拾一下屋子,间隔一个会客室出来,咱们很快就好了,麻烦你。” 人家说得客气,方念茹无法拒绝。 她只得退了出去。 但也正如小方所说的那样……几个警卫员在病房里敲打了一会儿以后,又搬搬抬抬了几样柜子、木沙发什么的进去,然后就说收拾好了。 方念茹进入了爷爷的病房。 现在的这间病房,看起来……很像秦宅里爷爷的房间了。 虽然总体说来挺宽大的,但被警卫员们用四张书柜、两只木沙发、落地灯、茶几、以及帘子什么的给间隔了起来。 也就是说,想从病房门口走到爷爷的病床前,需要绕行一段路。 方念茹忍不住就想起了刚才爷爷和小方的对话。 ――所以,爷爷让人收拾了这个区域出来,是为了防着她的? ――他想看那幅油画,但不想让她知道,所以……他躲起来看画?一旦他知道她进入了病房,他就有时间控制那块会自动下降的幕布,从而把那幅油画遮挡起来? ――那幅油画上,到底画了什么?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方念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这时,她突然听到爷爷在喊她? 方念茹深呼吸一口气,摒去心里的复杂感觉,疾步走向了里间的病床。 她勉强堆起了笑脸,说道,“爷爷,你……” 秦老爷子慈爱地说道,“我让他们隔个房间出来,放点儿书啊、杂物什么的也好……外头的收拾工作就交给你啦!你要是忙不过来,等下午慕雅到了,你使唤她也成!要不明天等阿窈来了,让她也给你帮把手!” “爷爷,这些都是小事儿,我能做!但是……”说着,方念茹转头看向了挂在爷爷床尾对着的、那面墙上的那幅窗帘。 这时,她突然听到爷爷说道,“念茹啊,外头那儿就交给你来打理了。但我这屋子里的东西,每一样儿你都别碰,尤其是,我这幅窗帘。” ------------ 第五百零七章柳暗花明(三) 方念茹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整天都蔫巴蔫巴的。 就连下午秦慕雅过来的时候,她也不像从前那边……还有心思趁机怆秦慕雅几句了。 以及,丁澜后来打电话到护士站,请了护士喊方念茹过去接了电话,说了下家里的几个保姆在外头跑了一下午,几乎把京城所有的集市都跑了一遍,但还是没能买到新鲜荠菜的事儿给说了。 接下来丁澜又请方念茹转告老爷子,问要不要让羡文开车去郊外采买?因为就算羡文开车去乡下采买,估计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凑齐了材料,到时候包好了荠菜腊肉饺子再给送过去。 方念茹完全没有心情,随便嗯嗯了几句就挂掉了。 但这事儿却被她给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 秦老爷子一看那盛着饭菜的盘子碗,以及菜肴,就知道这一顿饭是医院提供的。 “念茹,荠菜腊肉饺子呢?”秦老爷子皱着眉头问道。 方念茹这才如梦初醒。 ——饺子?什么饺子……啊,对,对对,荠菜腊肉饺子??? 方念茹表情一变! 糟了,她把这事儿给全忘了! “啊,那个,那个……爷爷是这么回事儿,我,我……刚才丁阿姨打电话过来,说今天买不到荠菜,羡文哥开车去乡下了,明天!明天一定给送过来……”她磕磕巴巴地说道。 秦老爷子皱眉道,“什么?羡文开车去乡下买荠菜?不就是个荠菜饺子嘛,没有就算了,换成大白菜腊肉的也行,怎么还跑乡下去……你赶紧打电话回去,这个时候应该还能拦得住羡文……” 方念茹只得匆匆地去了。 结果她拨了电话过去,却是邬芳之接的电话。 方念茹有些紧张,磕磕巴巴地转达了秦老爷子的话。 邬芳之有些生气,不客气地说道,“念茹啊,也是你非要跟去医院照顾你爷爷的……那你说说,你丁阿姨是几点给你打的电话,啊?她四点半钟就给你打了电话,跟着羡文就开车出了门!可你却到了六点才打电话回来说,让羡文不用去了?” “念茹啊,幸好现在是和平年代,也幸好你不用上战场,否则啊,贻误军情可是死罪呢!好了算了算了……反正羡文也已经出了门了,那就算了吧!” 邬芳之收了线。 方念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回到了病房,然后讪讪地把邬芳之所说的,秦羡文已经出了门的事儿给说了。 秦老爷子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现在是夏天,下午六点钟的时候还阳光灿烂。但只要有点儿常识就能知道,京城那么大,从秦宅开车去乡下,来回一趟也得花上三四个小时,再加上……要找到正好有人在卖荠菜的,那就更难得了! 估计羡文这么来回一趟,至少也得花上五六个小时、甚至需要更长的时间……但那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找到新鲜的荠菜。 丁澜和邬芳之等人是不可能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的。 那也就是说,丁澜应该已经有回电话过来,向念茹说了这事儿……但念茹却并没有及时地向他转达。而丁澜没有等到念茹的回复,可能就直接安排羡文出去了。 秦老爷子看向方念茹,眼里透出了浓浓的失望。 这孩子,又是她自己争着抢着要来医院照顾他的,怎么连这么小的一件事都办不好呢? 方念茹则羞愧难当。 ——她有从爷爷的语气里听出了失望与无奈。 这天晚上,秦老爷子几乎没怎么吃饭。 为了治病,老人要吃大剂量的消炎药、打针、还要喝傅楚窈给他配的中药……他根本就没啥胃口。 但他还是勉强自己吃了两小口米饭,两口汤,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接下来,秦老爷子让方念茹撤去了残羹冷饭,又吩咐她道,“……我看你今天也有些不好,是不是累着了?要是累了,就回家去休息几天,反正这儿也有护士在,没事儿的。” 方念茹拼命地摇头,“……爷爷我没事,我没事的!” 秦老爷子看着她,叹道,“好,你不想回家,那就回房去,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方念茹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下意识地朝着那面挂了油画、却又被幕布与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墙看了一眼。 “爷爷,那,您这儿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了……”方念茹轻轻地说了一声。 秦老爷子按压着心里的莫名火气,和蔼地说道,“去吧,好好休息。” 方念茹离开了病房。 秦老爷子则呆呆地坐了一会儿。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拉住了垂在他床头的一条灰色绳子。 他慢慢地拉,那两幅浅绿色的窗帘就慢慢地向两边分开…… 他喘了几口粗气,松开了那条灰色绳子。 他又换了一条红色的绳子,继续慢慢地拉着绳子。 这一回,那白色的幕布慢慢朝上方收去。 一幅人像油画出现在秦老爷子的面前。 秦老爷子痴痴地看着那幅……临窗美人图。 ——只见画中的美人儿身段高挑、五官绝美。她穿着大红色旧式民国裙褂,脑后挽着发髻,发髻上簪着怒放的鲜花。她那修长又白晳的手,正姿势优美地搭在窗棂上,一双美目温柔如水又婉约沉静,正朝窗外看去,而她菱角状的红唇还微微弯起,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愉快的事儿…… 盯着油画里的美人儿,秦老爷子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中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饱经沧桑、铮铮傲骨了一辈子的老军人突然用枯瘦的双手掩住了脸,小小声地呜咽了起来,“梅友,梅友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把熟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老秦,你干嘛呢?我喊你半天了……” 秦老爷子一怔。 ------------ 第五百零八章柳暗花明(四) 秦老爷子正坐在病房里,痴痴地看那幅临窗美人的油画…… 不曾想,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老秦你干嘛呢?我这都喊你半天了……你说你也不应我一声儿!” 秦老爷子一愣,连忙转头看去。 只是,眼中的热泪糊住了他的双眼…… 他什么也看不清。 秦老爷子连忙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 来人却是邬芳之。 她看着,面上带着关切的神情,手里还提着个圆筒型的保温饭盒。 “你怎么来了?”秦老爷子问道。 邬芳之笑道,“……羡文那孩子运气好,开车出了城没多久,到了乡下的集市上,一下子就碰到了卖野生荠菜的老乡了。这不,他就买了两把回来……然后家里人急急忙忙的和了面,又做了馅儿……” “我打电话问了护士,知道你晚饭也没怎么吃,这不是想着你最近胃口也不好,难得有你想吃的东西……就给你送了来,快,趁热吃吧!”邬芳之笑着说道。 秦老爷子点头,“有劳你啦!” 邬芳之浅浅一笑,“我帮你打开吧……” 说着,她帮着打开了保温桶,又拿出了筷子,将保温桶和筷子都递给了秦老爷子,又问,“那外头……是你让他们收拾的?” 秦老爷子“嗯”了一声,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和保温桶,当即挟起了一只热气腾腾的饺子,塞进了嘴里。 荠菜清香、腊肉咸鲜,再配上筋斗的面皮儿…… 这荠菜腊肉饺子实在是好吃。 而邬芳之走出了卧室区域,打量了一会儿下午才收拾好的“会客区”,笑道,“下午慕雅跟我说,你这儿变样子了,我就想着……你啊就该像现在这样!虽说咱们年纪大了吧,但在面对病魔的时候,还应该拿出之前的魄力来,还要充满了活力和斗志,你说是吧?” 说着,她满意地打量了一会儿这个“会客区”,又走回了卧室。 直到这时,邬芳之的注意力才被挂在墙头的那幅油画给吸引住了。 “哟,老秦啊,你……还挺会欣赏的嘛,这幅美人图……” 说到这儿,邬芳之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她呆呆愣愣地盯着这幅临窗美人图,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秦老爷子吃了两只荠菜腊肉饺子,就吃不下了。 纵使荠菜新鲜、腊肉入味……但总是跟他记忆中,那碗最最好吃的饺子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将装了饺子的保温桶和筷子给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听到邬芳之提及这幅油画,秦老爷子也再次抬头看向了这幅画。 他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芳之,她就是梅友。”他低声说道。 邬芳之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幅油画,半天都没吭声。 见她半天不说话,秦老爷子忍不住看了邬芳之一眼;见到了她面上吃惊的表情,他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你看看,梅友她,长得是不是很像一个……咱们认识的人?” 邬芳之的面色瞬间惨白! 只是,她站在他的侧前方,他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色。 但多年的相处还是让他知道了,她一定很惊讶。 秦老爷子微笑道,“梅友和阿窈长得有八九分相似……我第一次见到阿窈的时候,简直被吓了一跳!只不过,阿窈活泼,梅友文静,她俩是完全不一样的……”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这幅画,是我让人照着阿窈的照片给画的。也不能说十成十的像梅友吧,但至少也有七八分相似了。” 看着那油画里的女人浅笑颦眉的模样儿,邬芳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跳漏了一拍! 这时,秦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这事儿我瞒着念茹在呢,这孩子心眼儿太小,要万一让她知道她外婆长得跟阿窈一个样儿……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儿来,哎!对了芳之,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芳之?芳之!” “啊?”邬芳之被吓了一跳! 她喘了两口粗气,这才问道,“……什、什么?” 秦老爷子问道,“芳之,你见过阿窈的奶奶吧?她、她跟阿窈……长得像不像?她,像这幅油画里的人吗?” 邬芳之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芳之?” 秦老爷子见她迟迟不答,便又奇怪地喊了她一声。 邬芳之这才如梦初醒! “啊,呃,这个……老秦啊,你、你想多了!阿窈她姓傅!这就说明了人家的父亲姓傅,所以她的祖父也姓傅。她的奶奶,嫁给了姓傅的人家,那,那……那她怎么可能是吴梅友啊!”邬芳之勉强笑道。 秦老爷子点头,“我就是考虑到了这个……不然我早就亲自上门拜访去了!阿窈的奶奶是不是吴梅友,我只要看她一眼我就能认出来!唉,对了芳之,阿窈的奶奶……以前我也听你说了几句她给你治眼疾的事儿,好像……她也姓方?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邬芳之的面色又是一白,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哦,阿窈的奶奶……人家,没名儿!好像连城那边儿的人都叫她方氏……” 说着,她又问秦老爷子,“老秦哪,那个……要是、要是梅友还活着的话,你,你……你怎么打算的?” 秦老爷子伤心地摇了摇头,“我还能怎么想?我找了她一辈子……现在都已经到了黄土埋腰的时候了,如果她还活着,如果我三生有幸还能找到她,我、我肯定会跟她在一起啊!” 邬芳之听了,简直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秦老爷子仍然喃喃说道,“……我太了梅友了,如果她还活着,她绝不可能抛弃念茹……所以说,她肯定已经……诶,现在我也得了绝症……现在我只希望……如果我们不能在人间重逢的话,那,惟愿她还能在鬼门关……等着我罢……” 说着,一生戎马、叱咤风云的铁血老军人忍不住再一次潸然泪下。 ------------ 第五百零九章柳暗花明(五) “芳之啊,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吧!”秦老爷子交代道。 邬芳之按压住心里的激动情绪,含笑答应了一声,伸手去拿保温桶。 她朝保温桶里看了一眼…… ――他没吃饺子啊? 这时,秦老爷子也看到了邬芳之的迟疑。 “这个放在这儿吧,我慢慢吃,你早点儿回去……太晚了也影响你的睡眠。”他又说了一遍,然后目光就投放到了那幅美人图上。 邬芳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副美人图,垂下了眼睑。 “好,那我这就回去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她轻声说道。 “嗯。” 邬芳之离开了秦老爷子的病房。 正好这时,方念茹从走廊那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邬芳之眼珠子一转,也没有合上秦老爷子的房间门,而是含笑站在门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念茹来了?这么晚还不去休息啊?” 方念茹下午的时候还被她在电话里训了一顿,此时见了她,有些发怵,就说道,“……奶奶好,我,我过来看看爷爷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邬芳之笑道,“不用了,你爷爷挺好的,回去休息吧!” 方念茹有些犹豫。 ――她一向不喜欢邬芳之、也不愿意听邬芳之的话。现在之所以低头,只是因为下午做错了事捱了邬芳之的训,自觉有些低人一等。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愿意向邬芳之低头。 见方念茹不动…… 邬芳之不由得打量了方念茹一番。 姜,毕竟是老的辣。 想着老秦不愿意让方念茹知道吴梅友的事儿,邬芳之当然会卖给他这个面子。 而现在,她已经把方念茹拖了这么久,想必老秦已经把吴梅友的画像给收了起来了吧? 所以…… 邬芳之看着方念茹,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念茹莫名其妙。 她被邬芳之别有用心的眼神给看得……心里毛毛的。 怎么了? 不就是她没有及时转达荠菜腊肉饺子的事嘛? 这个死老太婆……她还跑到医院来向爷爷告状? 方念茹咬住了嘴唇。 这时,邬芳之盯着方念茹,缓缓地摇了摇头,突然轻轻地说了句,“……不像,一点儿也不像。” 方念茹一呆。 不像???什么不像? “好啦,我管不了你,你想进去看看你爷爷,那你就去吧……我回了。”说着,邬芳之又朝病房里喊了一声,“老秦,我走了啊!” 邬芳之走了。 方念茹站在爷爷的病房门口,惊疑不定地盯着邬芳之的背影。 只见邬芳之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打量了方念茹一会儿,然后又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直到邬芳之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方念茹这才满腹疑虑地走进了爷爷的病房。 “爷爷我来了。” 因是晚上,方念茹在进门之前还是按着之前爷爷的教导,先喊了一声,然后才走进了卧室。 她第一眼先看向了……那面挂着油画、却又被慕布与窗帘给遮住了的墙,然后才看向了秦老爷子。 秦老爷子正一手捧着保温筒,一手拿着筷子,挟着荠菜饺子,大口大口的吃着。 方念茹顿时明白了过来…… ――邬芳之是给爷爷送荠菜腊肉饺子来的吧?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 秦老爷子吃了几只饺子,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念茹,你吃饺子吗?那个……饺子有多的,下面的我还没动过,你……试试?” 方念茹哪里敢试,连忙摇了摇头。 其实平时到了晚饭后,秦老爷子就不让方念茹再呆在他的房间里了。 今天也是方念茹自己心血来潮才跑过来的…… 而现在,她也不敢答话,秦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他不理她、还抱着保温桶大吃特吃着饺子…… 方念茹就只能靠边站着。 她有心想说些什么,又苦于并没有话题…… 于是,卧床里的气氛十分尴尬。 方念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秦老爷子一口气把保温桶里的饺子全吃完了。 他抬起头,朝方念茹招了招手。 方念茹咬着嘴唇过去了。 他把空的保温筒和筷子交给她,说道,“好了,这个你拿出去,洗一洗,明天让家里人带回去……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说完,秦老爷子直接就躺了下去,又拉过了被子盖住了自己,把眼睛闭上了。 方念茹讪讪的。 她隐约感觉到……爷爷好像有些不高兴? 但是,爷爷为什么不高兴呢?是因为,邬芳之那个老太婆在爷爷面前告了自己的状吗? 她有心想要解释几句,可看到爷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方念茹只得拿着保温筒和筷子离开了爷爷的病房。 良久,躺在床上的秦老爷子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这念茹也真的是,深更半夜的又没啥要紧事,怎么还跑到他的房间来?她就这么担心……他会马上死掉,不替她安排以后的事吗? 秦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下了床,穿上了袜子。 然后他在卧室开始练起了身手。 诶,一天到晚的被困在床上,人都快发霉了!还是起来打打拳,松松筋骨吧! 这几天,他并不觉得肝脏有什么不妥或者不舒服的地方,相反,倒是因为大把大把地吃药……所以很多的不良反应搅得他既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太舒服。 所以,他得先花点儿时间把身体恢复一下,然后就上门去拜访一下阿窈的奶奶。 ――他必须要搞清楚,阿窈的奶奶……到底是不是吴梅友,他的妻子吴梅友。 ------------ 第五百一十章柳暗花明(六) 话说邬芳之浑浑噩噩地离了医院,又浑浑噩噩地回到了秦宅。 当她回到家时,儿媳丁澜还挺着大肚子,坐在客厅里打着盹儿的等着她。 见邬芳之回来了,丁澜被惊醒,连忙站起声喊了一声,“妈……” 邬芳之朝丁澜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多说了。 跟着,她就转身上了楼。 ――现在,她必须需要时间独处一下,好好冷静冷静。 丁澜咬着嘴唇,看着邬芳之上了楼。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吩咐保姆锁上院子的大门,又安排众保姆们也去休息……她则捧着肚子慢慢地挪上了三楼。 她的丈夫秦朗正在卧室里看书。 见了丁澜,秦朗问道,“……妈回来了?” 丁澜叹了一口气,“回来了!黑口黑脸的,也不知道在哪儿受了气……” “你瞎说什么呢!”秦朗放下了手里的书本,朝妻子走了过来,将她揽进了怀里,“咱们这个家,还有谁敢跟妈过不去?我知道,你一直挺累的……这样,等孩子出生了,我跟妈说一声,带着你和孩子去北带河住一段时间,就咱们仨,好不好?” 丁澜笑了,“……你啊,才是瞎说呢!爸现在确诊了肝癌,都住院了,你还有心思带着我和孩子去北带河?等着被人戳穿了脊梁骨吧!唉,我啊,现在就盼着谁也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什么事儿了……” 说着,她又埋怨丈夫,“要是早知道你家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儿的话,当初我就不嫁你了!以前呢,妈老觉我对羡文慕雅不好,总防着我……现在呢,好嘛,她防我防了一辈子,结果到头来,倒是爸在外头还跟别的女人养了后代出来……” “唉,说起念茹这孩子啊,她又犟、心思敏感、心眼儿还小……最最麻烦的,就是她的能力和她的心思完全成反比!要我说啊,她都出国好几年了,除了换了张脸以外,她怎么出去的、就怎么回……” “可她呢,还存着心思的想要跟慕雅比较!唉,不是我说……你想跟慕雅比较,那你就拿点儿本事出来,至少也吓唬吓唬人也好啊!结果呢她?一样拿得出手的本事都没有!却偏偏还喜欢跟慕雅斗,两人一争吵,还得靠着我从中斡旋……” “可我要是帮着念茹,就得罪了慕雅,你妈心里不高兴!我要是帮了慕雅呢,就得罪了念茹,你爸心里不高兴!秦朗,你说说……”丁澜开始碎碎念。 秦朗笑着,“好好好,我的老婆大人……您辛苦了!来,让我来侍候您一会儿,怎么样?” 夜已深。 邬芳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随手拿起了一块细羊绒的披肩,裹住了自己。 她走到了摇椅前,坐了上去,然后用腿踩了踩蹬子,让摇椅缓慢地摇了起来…… 邬芳之久久地出着神。 她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时候,国家处于烽火连天的战争时代。 邬芳之很早就加入了组织,并且接受了组织派给的任务……然后,她有了孩子。 任务完成以后,组织上又给她安排了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就是与组织里的另外一个人扮演夫妻。 这个人,就是秦柏瑞。 邬芳之比秦柏瑞大两岁,身边带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秦柏瑞对她说,“芳之姐,我是有妻子的人,只是因为战争,我和她……暂时失去了联系。虽然组织上安排咱俩‘结婚’,可我丑话讲在前面。将来一旦我找回了妻子,是一定会回到她身边去的。” 当时的邬芳之,心还系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否则,她也不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假戏真做……最后为那个男人怀孕生子。 所以秦柏瑞的提议正中她的下怀。 于是,两人在外人面前,是一副夫妻情深、家庭和睦的模样。但关起门来,两人却分房独居了一辈子…… 想到这儿,邬芳之苦笑了起来。 恐怕谁也想不到吧? 她和秦柏瑞“结婚”已经快四十年了,两人居然从未有过任何亲近。 现在想想,他的妻子……倒是近在咫尺,可她的所爱呢?那个人,到底是去了海峡的另一边,还是……已经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邬芳之打量着自己的这间屋子。 老秦说,要是他能找到他的妻子……余生会与她一起渡过。 那,他想怎么个渡过法? 先跟她邬芳之离婚,然后再跟……吴梅友结婚? 好,好好好…… 他倒是可以跟她离婚,然后拍拍屁股就走。 那她呢? 她要如何面对世人惊讶的目光? 人们会笑话说,一个副师级的退休女干部,儿孙满堂,连孙子孙女都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眼看着都快要当曾祖母和曾外祖母了……然后,她被丈夫给抛弃了,理由是第三者插足? 还是说,人们会指责说,她邬芳之一个堂堂副师级的退休女干部,却长期霸占了别的女人的丈夫足足四十年??? 邬芳之倍感头疼。 这每一种说法,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再说了…… 这儿事从情理上讲,她就接受不了。 四十年了……四十年啊!!!这四十年的相处,秦柏瑞居然……从来也没对她产生过感情吗?可她却已经…… 是!当年,她确实深爱过……儿子秦朗的亲生父亲。可那个男人,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了三年,最后永远不见。 而在这之后,与秦柏瑞相处的几十年里,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守身如玉、又俊美霸气的男人。 甚至,她早在两人还没完全老的时候,就明示加暗示过他……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和他,是不是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秦柏瑞没有回应过她。 但是,从此他就把家安在了司令部。隔上三五个月才回来看一看,当天就会离开…… 邬芳之很清楚,他拒绝了她。 也好在,外人都不知道她和秦柏瑞的真实情况……再加上邬芳之也有着自己的骄傲,所以她假装大度,对外人说,她绝对支持他的工作,她会处理好家里的事,让他不要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居然就拖到了现在。 想到这儿,邬芳之忍不住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细羊绒披肩。 她过了四十年没有爱情的日子…… 然而,到现在,连这样的日子也保不住了么? 邬芳之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让秦柏瑞知道吴梅友的下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跟秦柏瑞离婚?儿子秦朗的身世曝光?她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幸福婚姻”泡沫被戳破?秦朗的前程怎么办?羡文和慕雅还没有结婚,他们的人生还没有安定下来…… 但是,这事儿能瞒多久? 知道吴梅友底细的人,又不止她邬芳之一个! 凡是见过方氏的人……如傅楚窈、武俊佑、包括她的孙女儿秦慕雅,方念茹等人,只要一看到秦柏瑞房里挂着的油画,就什么都明白了! 以及,秦柏瑞自己也对傅楚窈的奶奶产生了疑心。依着他的性格,如果不去亲眼看一看方氏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死心的! 那…… 然后呢,她邬芳之就只能等着……被离婚?然后带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离开秦家? 邬芳之深呼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 她突然站起身! 身后的摇椅因为她的动作而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邬芳之走到书桌前,拿起了电话,拨打了儿子房间里的分机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秦朗才气喘吁吁地接了电话,“……喂?” “秦朗?” 秦郎又喘了两口粗气,这才问道,“妈?这么晚了……” “秦朗,你,现在……马上到我的房间里来一趟!”邬芳之低声说道。 说完,她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而在秦朗和丁澜的房间里,丁澜正拿了块毛巾,一边擦着手,一边皱眉问道,“妈打来的?” 秦朗“嗯”了一声,说道,“妈让我过去一下……” 丁澜擦净了手,又把毛巾扔给了秦郎,嘴里嘟嚷道,“……这都已经夜里十二点半了!” 秦朗用毛巾胡乱擦了擦,随便扔在了地上,然后站起身穿好了睡衣睡裤,又匆匆地在妻子的面颊上吻了一下,说道,“我过去看看,你早点儿睡,不用等我了!” 丁澜皱眉看着丈夫离开了房间。 她有些生气,咬着唇在那块……被秦朗随手扔在地上的毛巾上跺了跺脚,然后气冲冲地去了上了床。 ------------ 第五百一十一章柳暗花明(七) 半夜十二点半,秦朗匆匆地去了母亲邬芳之的房间,轻轻地敲了敲门。 邬芳一开门,先是看到了儿子面上的余潮赤色,继而闻到了儿子身上某种特殊的气息…… 她一愣,有些恼怒。 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让过身,等儿子进来了以后,又反手关上了门。 “妈,这么晚了……”秦朗刚刚才说到这儿,就看到母亲面含薄怒的样子。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呢?要注意身体啊!” 邬芳之示意儿子坐下。 秦朗有些不安。 母亲这是……说来话长的意思? 果然,他刚坐下,就听到母亲问道,“秦朗啊,我跟你爸爸结婚这么多年了……你,对我们的婚姻,怎么看?” 秦朗一愣。 子不言父(母)之过。 他怎么好说? 想了想,秦朗拘谨地说道,“挺好的……爸爸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所以,爸爸是个以工作为重的人。妈您呢,您一心为了我们,所以……您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邬芳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和你爸爸是革命夫妻……我们是,真正的革命战士。” 秦朗有些不明白。 邬芳之似陷入了回忆,慢慢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应该觉察到,你从小到大,你爸爸他……其实对你不闻不问的,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有些委屈?” 秦朗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爸爸他……是个军人,既然从了军,顾不上家庭……那也是、那也是……” 邬芳之没有理会儿子的话,而是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所以,我还是挺能理解爸爸的……”秦朗没有意料到母亲打断了自己的话,所以就循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 然后他顿了一顿,有些疑惑地问道,“妈,您刚才……说什么?” 邬芳之面沉如水。 过了一会儿,她继续低声说道,“……四六年年初,你一岁半。那一年秦柏瑞被叛徒出卖,遭到白军的追杀,组织上安排我和其他几个同志设法营救,我带着你四处奔走,在同志们的帮助下,我们终于找到了他……” “然后,在组织的安排下,我与秦柏瑞假扮夫妻以遮掩他的身份……你,因为当时年幼,又正好是呀呀学语的年纪,所以我教你喊他做爸爸,这才打消了白军对他的怀疑……但是,我们也因此被白军软禁……” “四七年的春天,我们已经与白军斡旋了一年多,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跟当时的白军将领谈判,条件就是……秦柏瑞可以走,但我们母子必须留下。秦柏瑞是真的走了……两年后,他又领着部队回来了,击败了白军,也把我们母子给救了……” “四九年的解放战役,他领兵追到了建东省,呆到了五一年才回来。五二年他参加了抗帝援东战役,然后一直驻守在东北国境线上,一呆就呆了十年。直到六三年,他又参加了抗帝援南战役,直到七三年,他才被调回京城……” 秦朗愣住了。 邬芳之缓缓地说道,“秦朗,你要明白……你妈妈和他……只是假夫妻!难道你就从没怀疑过,为什么我们从年轻时候起就一直分房而居?” 她摇了摇头,悲伤地说道,“他从来都没进过我的房间,也不愿意跟我亲近。你小的时候,他也不愿意亲近你,甚至,他跟连羡文、慕雅也保持着距离……秦朗,他对你我母子,只维系了面子情……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欠我们的。" "事实上,我们这些年来……反而花用了他挣下的军功,他也没说过什么。大约也是看在……一来他妻还没找到,二来他还惦记着当初我为救他,带着你在白军那儿又住了两年的缘故……” “他对我们,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只是记着当年我对他的恩情啊!”说到这儿,邬芳之心里难过,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儿,秦朗惊得面无人色。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 半晌,他才喃喃说道,“妈,你,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个?所以说,爸爸他,他其实是有妻子的吗?” 说到这儿,秦朗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妈,是不是……是不是念茹的外婆,才是爸爸真正的妻子?” 看着母亲紧皱眉头的样子,秦朗觉得自己猜对了! 这确实是个震憾人心的大秘密! 可是…… 按说,方念茹的外婆应该已经死了啊! 一个死人,不过也就是担着个名号而已,又影响不到母亲的地位,那母亲的脸色为什么这么沉重? 邬芳之沉思片刻,说道,“方念茹这野丫头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肯定哪里出了差错……你爸爸的妻子,现在还在人间,而且距离咱们就只有一步之遥!她就是……” 说到这儿,邬芳之压低了声音,在儿子的耳边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秦朗惊得两眼圆瞪! “妈!这,这……那,爸他会怎么做?”他急切地问道。 邬芳之道,“我很明确地问过他了……他说,他会在余生,和她一起渡过!” 秦朗呆若木鸡。 “他要跟她……余生一起渡过?”秦朗喃喃低语道,“妈,那你想过……别人会怎么笑话咱们吗?笑话你、也笑话我……他们会说,真是难怪了……秦朗的爸爸那么厉害,怎么秦朗就只是个连级干部呢……妈,妈!我们怎么办?” 邬芳之躺在摇椅上,出了一会儿的神。 她慢悠悠地说道,“……如果她们没出现,那咱们,不就一直可以保持现在的生活?” 秦朗一愣。 “妈,你是说……” 邬芳之打断了儿子的话,又道,“记着,咱们千万别动傅楚窈!小武太厉害……万一我们动了手,又擦不干净痕迹的话,将来让小武知道了,我们也一样会身败名裂。” 秦朗已经明白了母亲的言外之意。 他心中怦怦狂乱了起来。 邬芳之半躺在摇椅上,轻轻地蹬了蹬摇椅…… 摇椅承载着她,晃晃悠悠的摇。 半晌,邬芳之轻轻地问了一句,“……有什么法子,能让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合情合理的消失呢?” 秦朗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 第五百一十二章柳暗花明(八) 话说傅楚窈呆在家里,也觉得最近这日子不太好过。 主要是心情太郁闷。 白天去医院的时候,对着秦老爷子,她要努力保持一副快乐开朗的样子,但实际上……秦老爷子的病情并不乐观。 傅楚窈在家也跟奶奶讨论过秦老爷子的病情…… 但奶奶的意见是:尽人事、知天命。 这其实就是让傅楚窈感到郁闷的。 ――军区医院的医生们,确实研讨出了一套给秦老爷子治疗的方案;但傅楚窈并不是很认同军区医生们的意见。 可是,也不能说,军区医院的医生们的方案是有问题的……要是一定要个子午卯酉来的话,那就涉及到中医西医之争了。 这一天傅楚窈刚刚歇了午觉起来,就被奶奶方氏给叫到了她屋里。 傅楚窈一进去,就愣住了! 奶奶的床上,居然摆放着一套大红色的裙裾? 而且这套裙裾看样式,就像是清末民初的大家闺秀所穿的那种裙裾似的,衣裳是立领宽边对襟半袖小袄,下配马面厚百褶裙?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的心,突然就怦怦地狂跳了起来! 她不会记错!!! ――前世的奶奶,正是穿着这一身衣裳自尽了的…… “奶奶!”傅楚窈惊恐地上前抓住了方氏的手,问道,“奶奶,奶奶你干什么……” 方氏有些诧异孙女儿的反应,她皱眉摔开了孙女儿的手,说道,“阿窈你站开一点儿,小心别把这裙子给弄坏了!” 傅楚窈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低头看向了这套摊在床上的大红衣裙。 方氏抚着这套大红嫁衣,叹道,“这套衣裳还是当年我娘为我亲手织的布料,就连这上头的绣花,也大多数是她给绣的……唉,她最大的心愿,恐怕就是看着我健康长大,再嫁人生子了吧……” “四五年那一年啊,我才十五岁……家里发生了变故。有日苯人找上门来,但被我爹给赶走了。然后爹和娘关上房门,说了好久的话……跟着,我娘就给我收拾了一个包袱,让我和师兄赶紧走……那个包袱里,就是这套嫁衣,以及几本医书……” 说到这儿,方氏突然毫无征兆地红了眼眶。 “再后来……我遇到了你爷爷。我们一无所有,连成亲时候的房子,也是间被烧毁了一半的破房子,我穿着这身嫁衣,嫁给了你爷爷……但是后来,他走了” “我曾经想过,如果以后……我永远也找不到他,或者是,他已经死了……那我就、我就在临死前穿上这身衣裳,等到了阴曹地府,我再跟他……生生世世地做夫妻……”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奶奶说起和爷爷的往事……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奶奶从来也没忘记过爷爷? 方氏抹了把眼泪,又道,“……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啦,他也没点儿音讯,怕是已经不在人间啦!算了……阿窈啊,我估摸着,秦家的那个老头儿怕是快不好了!哼,那个老头儿啊,心术不正,先前就想把丑丫配给小武……” 傅楚窈失笑,想要解释,“奶奶,其实秦爷爷他……” 可方氏却打断了孙女儿的话,“好了我已经决定好了!这事儿啊,就由我来出面当坏人……过两天,我亲自去医院拜访那个老头儿!我要把你和小武的婚事直接定下来!就当是冲喜也好……” “所以阿窈啊,明天你去见秦家老头儿的时候,就跟老头儿说上一声,告诉他,我后天去医院看他!懂?”方氏又追加了一句。 “可是奶奶……” 方氏又道,“好了,既然这事儿已经这么定下了……所以你和小武的婚事还真不能耽误,过来,让我量量你的身子,好把这套嫁衣改好。将来啊,你就穿着这一身儿,嫁给小武!” 说着,方氏已经拿起了软尺…… 傅楚窈一向不会反抗奶奶,下意识地就抬高了手臂。 在奶奶为她度身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瞥向了那套……被平铺在床上的大红嫁衣。 那是奶奶的妈妈亲手绣的啊? 算起来,这套衣裳也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吧? 可看起来,这套衣服被保存得很好……除了有点儿折痕之外,红色饱满鲜亮又喜庆,样式虽然中规中矩的,但胜在绣工精巧。 再仔细看看…… 这套嫁衣其实是用两种不同的红色拼接缝好的。 ――素色的大红布料上绣着缠枝百合、喜鹊啼春,莲生百子等等;还有一种是织锦的大红布料,随着奶奶的手指翻动着那套裙裾,竟然可以隐约看出那裙子微微发出了萤光? 方氏似是看出了孙女儿的疑惑,笑道,“这是织锦暗纹的料子,当年是我娘用手摇织布机一点一点织出来的,在里头掺了西洋进口的萤光线。可惜啊,到现在,这种织法怕是已经失传啦!” 傅楚窈这才恍然大悟。 她也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这套几十年前的嫁衣。 ――咦,这布料柔软、厚实,摸起来表面光滑的很,不存在绣花的线很扎手之类的问题。 “奶奶,你是怎么保存的?这衣服这么多年了,料子怎么还这么好?”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方氏道,“好料子就是这样的,经放。当然了,平时收拾的时候也要注意,要防潮、防虫什么的……” 说话之间,方氏已经替孙女儿度量完了,又埋怨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矮呢?平时也没见你少吃!瞅瞅,你啊,乳儿比我肥壮,屁股又比我大,还没我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给你改这衣裳才好!” 傅楚窈涨红了脸。 她有点儿欲哭无泪…… 是啊,她跟奶奶好像就只有脸长得像,身材完全不一样! 奶奶高,目测一米六八左右,还瘦,一把纤腰盈盈可握!可她呢,矮!今年满十七进十八了……可她还只有一米五几,腰儿虽细,但丰乳肥臀的…… 傅楚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长成了这样! 她嘟起了嘴儿。 方氏也没理会她,只是吩咐道,“好了你去外头看书温习去,我会想法子改好的……” 傅楚窈闷闷不乐地出了奶奶的屋子。 没过一会儿,南瓜仔跑过来找她,说奶奶让做的冰糖燕窝羹好了,问是喊了奶奶出来吃,还是送进去。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我送进去给奶奶吧,俊佑哥走的时候,不让你看初中课本嘛,你看了没?” 南瓜仔吐了吐舌头,“我这就去看!”说着,他就急急地跑了。 傅楚窈去厨房端了燕窝羹,往奶奶的屋里走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她就愣住了。 奶奶捧着那袭嫁衣坐在窗下,整个人怔怔的。 还隔得老远呢,傅楚窈就看到了,从奶奶眼里滚落出来的大颗大颗的眼泪…… 奶奶很美。 大约是因为骨子里的大家闺秀的温婉气质,所以 而在傅楚窈的血脉里,大约还拥着母亲的血脉,所以她和奶奶的容貌虽然极度相似,但她的美更偏向于妩媚,奶奶则是更受国人欢迎的传统美人儿……她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的,气质端庄清雅、五官秀丽脱俗…… 但此刻,美人临窗怅然落泪。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的心里,突然就像是……被人用大铁锤给隔着棉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子似的,闷得她心口直发疼。 在过去的日日夜夜里,奶奶她……从未忘记过爷爷的存在吧? 有时候,思念会变成一种习惯。 思而不得,又会把习惯变成悲伤。 而悲伤,经年酝酿,最后变成成苦酒……让忆者沉醉其中,更觉黯然魂伤,却又使人不可自拔。 爷爷他…… 还活着吗? 还是说,他已经……不在了? 傅楚窈有心想进去好好问一问奶奶,爷爷他姓甚名谁,到底是哪儿人,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以供寻找? 可看着奶奶这么伤心的样子,傅楚窈还是端着燕窝羹又离开了。 问,是肯定要问的。 但绝不能是现在这个……火上浇油的时候。 ------------ 第五百一十三章柳暗花明(九) 这天一早,傅楚窈如约要去医院看探秦老爷子。 可她想着空手去也不合适,带补品什么的……人家也不缺。 想了想,最终她找了个用旧了、底部磨了个口的大号搪瓷杯,在杯里填了些土,又在自家院子里连根刨了一株不大的月季花,种在了搪瓷杯里,然后还小心翼翼地移植了一些连根的四叶草,也种在杯子里,将杯口表面的泥土尽数盖住。 接下来,她捧着这别致的小盆景,坐上了警卫员小方的车子,去了军区总医院。 等她和小方一块儿到了住院部的九楼以后,却被在守在九楼入口处的、秦老爷子其他的警卫员给拦住了。 “邬首长正在里头跟首长说话,小方你和阿窈等一等吧!”警卫员说道。 傅楚窈了然。 于是,她就坐在一旁等着。 过了一会儿,神情憔悴又疲惫的邬芳之从秦老爷子的病房里走了出来。 众警卫员马上立正! 傅楚窈也站起身,冲着邬芳之喊了一声,“邬奶奶好!” 邬芳之看到了傅楚窈。 她打量着她,目光又挪到了傅楚窈手里捧着的那盆别致的盆景上。 邬芳之沉默了一会儿,神情莫辨。 ――这就是天生的血脉亲情吗? 不然,依着傅楚窈这老秦之间的无亲无故……哪怕傅楚窈只是看在小武的面上,替他维系着与老秦之间的面子情,也做不到这么细心! 可傅楚窈居然还考虑到,送个小盆景给老秦? 这个女孩子,是真心实意地关心着老秦啊…… 邬芳之突然深呼吸一口气,朝着傅楚窈露出了恻然的笑容,“阿窈啊,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傅楚窈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走到了一边。 邬芳之盯着傅楚窈的脸,看了许久,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阿窈……不瞒你说,我实在担心你秦爷爷的身体。这不,我让慕雅联系了一下俄国那边最最顶尖的医院,想让你秦爷爷出国去治疗的,可他……说什么也不肯!你说说……” “阿窈啊,所以我想拜托你……你,能不能帮着劝劝你秦爷爷呢?当然了,我知道你秦爷爷的脾气,那可不是一般的犟!但是……万一他肯听你的呢?” 听了邬芳之的话,傅楚窈有些诧异。 这边军区总医院才刚刚替秦老爷子定下了诊疗方案,怎么又要走?而且还是去俄国治病? 但是再一想,人家有条件享受更好的治疗,这也无可厚非。 而且秦老爷子那个人,不太像是愿意听人摆布的,就算傅楚窈去劝了,人家愿意去就去,绝不可能是因为听了她傅楚窈的话,他才改变想法的。 于是,傅楚窈点点头,“放心吧邬奶奶,我会劝劝秦爷爷的……” 邬芳之满意地笑了。 ――要是傅楚窈能劝得动老秦,并且又可以马上安排他出国的话……只要他没法子跟方氏见面,那问题就不大。以后到底要怎么解决这个办法,也就不那么迫在眉捷了。 当然,要是老秦还是不肯…… 她还有其他的法子。 邬芳之朝傅楚窈一笑,又问,“对了你奶奶最近好不好?我啊总想去看看你奶奶!可是呢,这不是一直都没空嘛?” 傅楚窈原本想把奶奶明天想过来拜访秦老爷子的事儿告诉邬芳之的…… 可转念一想,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奶奶打的是“先下手为强”与“冲喜”的主意;而这两点,都是建立在秦老爷子的病情……以后都不可能好转的基础上,所以,秦老爷子的家里人可不一定能接受。 傅楚窈也就没吭声,心里想着还是直接跟秦老爷子说一声算了…… “好呀邬奶奶,您准备什么时候去啊,我们随时恭候您的大驾!”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邬芳之心想,择日倒不是撞日!便答道,“……那,不如,就今天?” 傅楚窈一怔。 今天?这么急??? “你先去陪你秦爷爷说说话,恐怕他等你好久了。我呢,在外头等一等……也正好,我也找你秦爷爷的主治医生了解一下情况!呆会儿啊,正好我送你回去,小方就不用再多跑一趟了!”邬芳之笑道。 傅楚窈一听,虽然觉得邬芳之似乎急切了些,但又挑不出毛病来,就点了点头。 “那你快进去吧!”邬芳之冲着傅楚窈微笑道。 傅楚窈应了一声,转身朝秦老爷子的病房走去。 邬芳之站着原地不动,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 想了想,她吩咐小方道,“……麻烦你去喊了念茹出来,让她去护士站找我。” 小方应下。 话说傅楚窈刚刚才走到秦老爷子的病房门口,就惊讶地看到,这才隔了一天呢,不……不,还不到一天!她昨天上午来的时候,秦老爷子的房间还没变样子呢,怎么今天来,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嗯,原本宽敞的病房里,被书架和木沙发座给间隔出了一个小小的会客室出来? 而且会客室与客厅之间还有块窗帘? 这么一来,傅楚窈就站在门口,反而还不敢乱闯了,她轻轻地朝里头喊了一声,“秦爷爷,我是阿窈。请问……我能进来吗?” 秦老爷子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阿窈来了啊!快,快进来!” 傅楚窈这才朝里头的卧室走去。 那帘子被人一掀…… 方念茹从里头出来了。 “阿窈你来了?”方念茹笑眯眯地说道。 见傅楚窈的手里端着个小小的盆景,上面有根不长的……野花?嗯,还打了个苞?然后杯面上长了一片杂草? 方念茹的面上现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阿窈你怎么带了一盆野草过来?” 傅楚窈还没答话呢,警卫员小方突然站在病房门口小小声地说了一句,“念茹?请你出来一下,邬首长找你有事儿呢!” 方念茹一愣。 她下意识地就回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爷爷。 秦老爷子道,“……你去吧,看你邬奶奶找你什么事儿!阿窈,你过来,过来……哟,这么好看的盆景啊?哈哈哈,怎么这小啊,这是……花儿吧?啥花儿啊?” 方念茹看着爷爷那么感兴趣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爷爷他是真对傅楚窈送来的这个小盆景感兴趣呢,还是因为送盆景的人是傅楚窈,所以他才这么开心的…… 只是,她虽然心怀忿忿然的,可小方却又在那边催促了她几句。 方念茹被催得没法子,只好咬着唇、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病房。 傅楚窈捧着盆景过去了,“秦爷爷,这是月季花,很好养活的!您看,这一株花儿已经打了三朵花苞儿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能开花……不过,秦爷爷,您会照顾花草吗?” 秦老爷子眼睛一瞪,“老子上过战场无数次……连盆小花也照顾不了?小丫头,你也忒小看人了!” 傅楚窈笑了起来,说道,“会打打杀杀,又不一定会照顾花草。这花草啊,它不会说话、也不会走动。你请了它来,就得它照顾得妥妥当当的……” “它需要……阳光要正好,不能太晒也不能总躲着阴儿水;给它浇水儿也得正好,不能旱着它也不能涝着它……一切合了它的意,它快活了、舒服了,就开出漂亮的花儿来。” “可你只要有一点儿不合它的心意吧,它直接就枯死了,也不会告诉你为什么的……所以啊,这养花呢,就得先和它结缘……” “你太照顾它太拘着它了,它不快活,是个死;你对它不闻不问的,它还是不快活,最后也是个死……” 傅楚窈一边说着,一边左右看看,最后把这小盆景给放到了秦老爷子的床头柜上。 “秦爷爷,您能照顾好这盆景嘛?我看啊,您这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这可不太好呢!要不,您每天带着这盆花儿去外头晒晒太阳?”傅楚窈问道。 殊不知,秦老爷子听了她方才关于种花的那一番话,已经呆住了。 傅楚窈自说自话了大半天,见秦老爷子始终不搭腔,不由得有些奇怪,回头又喊了一声,“……秦爷爷?” 秦老爷子如梦初醒,“啊”了一声…… ------------ 第五百一十四章柳暗花明(十) 傅楚窈将小盆景放好了以后,就坐在了秦老爷子病床前的椅子上。 她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儿秦老爷子的房间……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秦老爷子床尾对着的那堵墙上。 ――咦,这儿多了一幅窗帘? 再想想…… 秦老爷子既然把病房给重新布置了一下,搞得跟他在秦家的那间大卧室差不多,这也就说明了,人家已经在这儿做好了长期居住的打算! 所以,她还要帮着邬芳之来劝一劝秦爷爷吗? 而秦老爷子看着这小姑娘的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明显是心里有事儿!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逗她道,“怎么?小丫头有啥心事啊?” 傅楚窈心想,刚才她都已经答应了邬芳之了,不问也不好,于是就说道,“……我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邬奶奶了,她说……好像俄国的医生挺好的……” 她刚说到这儿,见秦老爷子举起手来,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傅楚窈就乖巧地住了嘴。 秦老爷子另起了一个话题,说道,“小丫头,你看看我这屋子……布置得怎么样?” 傅楚窈打量了一圈,撅起嘴儿,说道,“您这屋子啊,好是好,现在看着不像病房了,像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但是呢,您看看,这两片帘子是灰的,那两片帘子也是灰的……” “这儿的帘子是灰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这道帘子得隔着,别让门口的人伸个头就能看到;可这儿……”说着,傅楚窈指着床尾对着的那面墙上的两片帘子。 她站起身,朝着那面墙走去,然后顺势掀起了帘子,对秦老爷子说道,“这两块帘子,好歹也用些好看的布料嘛!把屋子收拾好了,自己也住得舒服,对吧秦爷爷?” 说着,她看似再自然不过的、掀起帘子看了看里面…… ――搞什么啊! 怎么窗帘里还有一幅幕布遮着呢? 傅楚窈一怔,不自觉就嘟起了嘴儿。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秦老爷子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傅楚窈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她一看,就觉得这墙上突然装上了两片窗帘,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啊…… 可是,刚她过来掀窗帘的时候,秦老爷子也没阻止啊! 但谁又知道,这窗帘里头居然还有一层幕遮着?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人家虽然没有出声阻止她,但保密措施做得这么好……这帘子和幕布挡了一层一层又一层的,显然,秦老爷子是不希望让别人看到墙上有什么。 于是,傅楚窈傻站在那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秦老爷子兀自畅怀大笑,“小丫头啊,你啊你啊……很好奇?” 傅楚窈干笑了两声,“一般啦……也不怎么样。”哼,到时候等俊佑哥回来了,让他掀起来看看! 秦老爷子盯着傅楚窈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 半晌,他缓缓地说道,“你要是想看的话,那就……” 话说邬芳之去了护士站,找了个理由让护士帮着收拾了一间空房子出来。 她刚刚才在这间空房子里坐下没多久,方念茹就过来了。 邬芳之打量着方念茹。 很显然…… 方念茹很有些不耐烦,但又不敢发作,便皱着眉头说道,“邬奶奶,您找我有事儿?能快一点吗?爷爷身边可不能离人……” 邬芳之微微一笑。 她索性也不说话了,只是不住地打量着方念茹。 半晌,邬芳之这才意有所指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让阿窈跟你爷爷太接近……不过,没用的……念茹啊,你这么做,没用的……” 方念茹一愣。 她有些羞愧,恼恨邬芳之怎么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同时,她又有些忿忿然,心想这邬芳之也没猜错,她确实隐约感觉到,好像爷爷是有点儿……不喜欢自己? 反而是傅楚窈和秦慕雅来看望爷爷时候,爷爷还挺高兴的。 秦慕雅也就算了,好歹也是爷爷的孙女儿……但傅楚窈凭什么啊! 邬芳之的话,让方念茹有些恼羞成怒。 她咬着嘴唇说道,“邬奶奶,要是您别的事儿,那我就回去了!” 说着,方念茹转身朝门口走去。 邬芳之闲闲地说道,“……念茹啊,你爷爷的房间里挂了一幅油画儿。念茹啊,你……还没见过那幅画吧?” 方念茹站住了。 她转过头看向了邬芳之。 邬芳之也看着方念茹,露出了微笑,“那幅画,画的就是你奶奶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啊,命虽薄、却福气深厚啊!居然被你爷爷惦记了一辈子……” 方念茹瞪大了眼睛。 ――爷爷房间里的那幅油画,画的是她的奶奶? 那…… 为什么爷爷不肯让她看到奶奶的画像呢? 邬芳之又笑了笑,说道,“……今天下午,你爷爷要去照B超,可我有事儿要出门。念茹啊,我可就……把你爷爷交给你了啊!” 方念茹又是一愣。 她疑惑地盯着邬芳之。 邬芳之是什么意思? 她这是在……怂恿自己趁着爷爷去放射科照B超的时候,去爷爷房间里偷看她亲奶奶的画像? 可是,邬芳之又不是什么好人…… 她为什么会暗示自己这么多的内幕? 方念茹又看了邬芳之一眼,咬着嘴唇离开了护士站。 只是,她一回到爷爷的病房,然后看到…… 傅楚窈站在那面墙的面前,手里还掀起了遮住那幅油画的帘布? 方念茹顿时瞪大了眼睛! ------------ 第五百一十五章柳暗花明(十一) 话说秦老爷子见傅楚窈对墙上的帘子后头藏着的东西感兴趣…… 起初,他只是觉得很好笑。 阿窈和念茹完全不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阿窈活泼又可爱……这孩子不管做了些啥,他都觉得挺有意思的。 再加上,谁没个好奇心呢? 很显然阿窈和念茹对他墙上隐藏着的东西都感到好奇。 可阿窈是正大光明地表达出了她的好奇,念茹却是用拐弯抹角的方法前来打探…… 相对而言,秦老爷子还是更偏向于正大光明的阿窈一些。 然而,当傅楚窈掀起了帘子,发现帘子下还有一层幕布的时候……秦老爷子看到了傅楚窈气恼的表情! 他被逗笑了。 但很快,秦老爷子又陷入了思考。 不如……就趁机让阿窈看一看梅友的画像? 如果阿窈的奶奶真是梅友的话,那,阿窈肯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啊! 于是,秦老爷子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要是想看的话,那就……” 可他刚说到这儿,最后那俩字“看吧”还没说出口呢…… 方念茹突然闯了进来。 见傅楚窈掀着墙上的那两片帘子…… 方念茹顿时脸色大变! “阿窈你干什么啊,快住手!”她冲过来就把傅楚窈往旁边一推! 傅楚窈被她给吓了一跳。 “阿窈你怎么能这样啊?这幅画……爷爷很宝贝的,不能随便给人看的!”方念茹气愤地说道。 秦老爷子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念茹你也不要反应太大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说着,他又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啊,你别见怪,念茹她就是大惊小怪了一点儿……” 方念茹看看傅楚窈、又看看爷爷,忍不住咬住自己的下唇。 ――爷爷这不是……明显就偏着傅楚窈吗? 而傅楚窈心里也很不爽。 ――方念茹的情商是不是太低了? 不,这还不是她情商低,是她根本就没有情商好吧…… 于是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地朝方念茹说道,“好,我知道,这东西不能随便看。” 然后她又转身朝秦老爷子的方向走去。 方念茹急急地跟上了她…… 傅楚窈在秦老爷子的床前站定,还没说话呢……跟在她身后的方念茹就一头撞上了她的后背…… 傅楚窈面含愠色,转头看了方念茹一眼。 心里本就不满的方念茹见了,更有些恼怒,便瞪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懒得理她,对秦老爷子说道,“……秦爷爷,没事儿我就走了啊。” 秦老爷子顿时有些急了,“怎么就走呢?平时好歹也跟我说说话,怎么也要再玩一下嘛……” 傅楚窈看了方念茹一眼,“不了秦爷爷,我明天再来吧!” 说着,傅楚窈就朝着门口走去。 方念茹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像防贼似的。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了下来,先是看了如影随行的方念茹一眼,然后对秦老爷子说道,“对了秦爷爷,我奶奶让我捎句话给您……她想明天一早,跟我一块儿过来拜访您,您看……” 秦老爷子一愣。 他顿时喜上心头! 这好哇!太好了……他正愁没机会见一见阿窈的奶奶呢!这岂不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上了枕头? 而站在一旁的方念茹也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 她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怎么不知道乡下人家与守旧人家的那一套? 就比如说,如果两家人给儿女订下了婚事,若是其中一方的长辈身患重病的话,出于冲喜与孝期的双重考虑,是有可能会将儿女婚期提前的。 可是,早在这之前俊佑哥就答应过爷爷,如果爷爷不幸去世的话,俊佑哥在五年内都不可以提结婚的事儿! 现在,傅楚窈与方氏的做法……岂不就是冲着想要解除之前俊佑哥和爷爷的约定来的? 方念茹顿时勃然大怒!!! 她不由得又看了爷爷一眼,却见爷爷正一脸的惊喜……而且还一副恨不得立马就要答应的样子。 方念茹心一沉…… 她抢着答道,“明天可不成呢!明天爷爷要做检查,恐怕接待不了方婆婆!” 此言一出,傅楚窈和秦老爷子都看向了方念茹。 傅楚窈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问秦老爷子,“……秦爷爷,我想知道您的意见。” 方念茹急了,朝着傅楚窈就是一推,还大声说道,“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我说……我爷爷明天没空,明天没空!” 傅楚窈亦大怒! 她伸出手,又快又狠地在方念茹的手臂上按了一下……但看起来,就像是轻轻地挡了一下方念茹推搡自己的举动似的。 “够了!”秦老爷子怒吼了一声。 二女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念茹!阿窈是我的客人……我不允许你这样对她!你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态度!”秦老爷子沉声说道。 方念茹急了,“爷爷!你怎么不问问她安的是什么心呢?她,她不就是想让她的长辈上门跟您谈俊佑哥和她的……” 秦老爷子面色铁青,冲着方念茹吼了一声,“……你闭嘴!” 方念茹恨恨地瞪了傅楚窈一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跑了。 傅楚窈深呼吸、再深呼吸…… 秦老爷子也在努力控制情绪。 半晌,他才说道,“阿窈啊,你也不必太把念茹的话当成一回事儿!我明天没事儿……让你奶奶过来,没事儿的,啊!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有人来跟我说说话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傅楚窈勉强笑了笑,“我先回去问问我奶奶的意思吧!” 要依着奶奶傲气的性格,知道方念茹拿乔、还这么落自己的面子……奶奶生起气来,真有可能连过场都不走了,直接就让她和老武结婚了呢! 所以傅楚窈也不敢打包票。 “秦爷爷再见!”说着,她径自离开了秦老爷子的病房。 秦老爷子一脸的怅然。 ------------ 第五百一十六章柳暗花明(十二) 因为邬芳之先前跟傅楚窈说好了,想去拜访方氏,顺便也送傅楚窈回去……可邬芳之也不知去了哪儿,所以傅楚窈就坐在小方他们值勤的那地儿等着。 过了一会儿,邬芳之回来了。 见傅楚窈这么快就在外头等着她,邬芳之有些诧异,奇怪地问道,“今天这么早就出来了?” 傅楚窈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打算解释。 邬芳之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年纪大、见得世面也多,此刻傅楚窈的脸色不好……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于是,邬芳之就安慰了她几句,“你秦爷爷呢……他是生了病,每天一把一把的吃药,那些药啊,比他吃的饭还多!而且还有烧心啊,头晕啊这些副作用。所以有时候他脾气大点儿,阿窈你别见怪啊!” 傅楚窈连忙说道,“没事儿,我没事儿……邬奶奶,要不,咱们现在就走吧?” 邬芳之应了一声。 两人结伴下了楼,坐上了邬芳之的专车,去了武宅。 方氏正在屋里给孙女儿改嫁衣呢! 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她连忙将手里的活计放下,急急忙忙地出来了。 结果一见来人,方氏就愣住了。 而邬芳之见了方氏,也惊得目瞪口呆! 方氏这个女人……她、她是妖孽吗?是,她是比自己小上四五岁,可怎么说也是坐五望六的人了吧? 可眼前…… 分明就是个才三十多岁、气质娴雅的美妇人啊! 邬芳之目瞪口呆。 前几年在连城认识方氏的时候,她还就是个普普通通、顶多也就是气质比较优雅的老太太。 可这么几年过去,一向保养得体的邬芳之慢慢变老;方氏看起来……却比几年前至少年轻了十岁??? 只见眼前这个美妇人看着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高挑、曲线玲珑,身上穿着家常穿的七成新白底小点儿短袖衬衣,下身穿了件普普通通的深蓝色百褶裙…… 她有可能是刚洗过头不久,所以一头柔亮的秀发半干半不干的被随意地披散在脑后,瞧着像是泛着柔和光芒的黑色瀑布? 以及,她的头上还戴着个……明显就是小女生阿窈戴的那种粉红色宽边发箍,大约是用来隔离额头上的碎发的。 但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实际上已经五十多岁、外表看着至少也有三十多岁的方氏,戴着这个粉红色的发箍,居然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方氏已经认出了邬芳之。 “邬姐姐?”她笑着上前打招呼。 邬芳之盯着方氏……那与傅楚窈如出一辙的五官,瞬间失神! 这祖孙俩,还真不是一般的长得像!!! 两人都是一水儿的瓜子脸儿,烟眉淡淡、鼻子高挺,还都生了一双杏仁眼,以及菱角状的粉润红唇! 若在说,她俩真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一个老、一个少;一个高、一个矮;一个气质文雅端庄、一个活泼俏皮…… “方家妹妹,你啊,现在……真是好年轻啊!不比我,我啊,老啦!”邬芳之按下了心中的酸楚,笑呵呵地拉住了方氏的手。 方氏笑道,“我跟前就阿窈一个,比不得你!所以操的心也没你多!邬姐姐,你儿孙满堂……这是福气啊,来,这边坐!” 说着,方氏又转头交代孙女儿,“阿窈,家里的点心拿些过来,茶水也斟上!” 傅楚窈应了一声,和南瓜仔一块儿去了厨房。 她今天在医院里跟方念茹闹了个不愉快,所以这会儿想着,就是不能让秦家人给看轻了…… 所以她卯足了劲儿,整出了好几份佐菜的小点心。 ――腌渍茉莉花、桃胶枸杞冻、以及家里本来就有的辣腌萝卜皮这三样。 腌渍茉莉花采用新鲜、尚未完全开放的茉莉花骨朵儿,先稍微焯一下水,滤起,再用蜂蜜、盐、辣椒粉和米醋拌好,这就大功告成了。摆盘的时候,因为茉莉花苞儿的个头不大,吃起来可能不够文雅,所以傅楚窈细心地用牙签串好了花苞,再摆盘。 桃胶枸杞冻是家里现有的甜点。 前几天傅楚窈着福东记画了一批新的餐具图纸,然后拿到陶瓷厂去烧样胚……这不,正好昨天陶瓷厂送了样品过来,傅楚窈看了,还挺满意的。 这玩意儿,傅楚窈准备以后专门用来盛甜品。它是个介乎于碗和勺之间的盛具,个头不大、呈椭圆型。盛具的一头较高,适合用手拿起;另一头较圆润,适合直接对嘴,以便将盛具里的甜品饮下。 桃胶枸杞冻盛在这别致的盛具里,面上再洒点儿干桂花……既晶莹剔透、又有红的枸杞、黄的桂花,显得格外好看又高雅。 傅楚窈还看到家里还有早饭剩下的软糯蒸红薯,索性又做了一道拔丝红薯块儿! 接下来,她让南瓜仔捧了点心,她则提着开水、茶具、茶叶等也跟在南瓜仔后头,两人一块儿出去了。 方氏与邬芳之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傅楚窈就听到邬芳之说道,“……我就琢磨着啊,最近是不是也太背了!是该去拜一拜了!” 方氏掩嘴笑道,“你不应该是个无神论者嘛?” 邬芳之叹气,“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只要能让我们老秦好好的……管他是神是佛,我也要去拜上一拜!” 说着,邬芳之又劝方氏,“……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明天我过来接你,咱们一块儿去?就当是去外头散散心,玩玩也好嘛!反正西山也不远,咱们开着汽车去,一小时就能到!” “咱们一早就出门!等我完了事儿,咱们就在钟落寺里用斋饭,然后呢,咱们就上后山玩一玩去!在钟落寺里吃完了午饭,咱们就回来……嗯,大约也就是下午两三点钟就能回来,我还得赶回医院去看老秦呢!”邬芳之如是说道。 方氏顿时有些意动。 毕竟她来到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 虽然平时孩子们都孝顺,也认识了一些邻居街坊,可方氏的层次和阅历摆在这儿,不是什么人都能跟她交上朋友的。 可是…… 方氏看向了孙女儿。 毕竟她今天本来是想让孙女儿去给秦老爷子传个话,想明天去拜访一下的。要是阿窈那边已经跟秦老爷子约好了的话,那怕是不能应邬芳之的约了。 傅楚窈微不可闻地朝奶奶摇了摇头――意思是,今天没能谈成呢,下回再约吧! 方氏一怔。 傅楚窈在一旁服侍,听了这半吊子,这才知道……邬芳之原来是想邀请奶奶去附近游山玩水? 傅楚窈的心里有一百个愿意。 不说其他的……昨天夜里奶奶几乎彻夜未眠。说是说,奶奶为着要给她改制嫁衣。可是,老武还没回来呢,这具体的婚期也并没有最后定下来,缝制嫁衣也不是那么着急的事儿。 所以说,关键还在于…… 奶奶肯定是想起了她和爷爷的往事,这才伤心欲绝的。 正因为这样,傅楚窈也挺赞成奶奶跟着邬芳之一块儿去的――就当是散散心也好嘛! 于是她便劝道,“奶奶,你就和邬奶奶一块儿去吧!” 方氏问傅楚窈道,“那你也去?” 傅楚窈想了想。 老实讲,今天在医院里搞得那么不愉快……明天她确实不想去了!不如等大家都冷静一下再说吧…… 那,她就陪着奶奶去山上玩一天? 不料,她还没开口表达自己的意见呢,邬芳之开口说话了。 “……明天阿窈还要去医院呢!不是我说啊,阿窈她性子活泼,我们老秦啊,每天都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就盼着阿窈能过去陪她说说话呢!”邬芳之笑眯眯地说道。 方氏想了想,便道,“那,明天南瓜仔跟着我一块儿去吧!” 南瓜仔一听,喜得和什么似的! 哎,他来京城……前前后后也快一个月了,除了这条巷子,还真没出过远门呢! 但很快,南瓜仔就笑不出来了,“……奶奶,明天不是约了人来咱们院子里砌花坛吗?” 方氏一听,顿时有些为难。 邬芳之再劝,“好妹妹,你就陪我去一趟吧!我说句难听点儿的,你们这一家子啊,等将来小武回来再一块儿去山上玩玩儿,那都可以的!可我家老秦……却不一定就能等得了哇!” 方氏连忙说道,“这话怎么说的!去拜菩萨啊,得心诚!别乱说……” 邬芳之笑道,“好好好,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啊!” 说着,邬芳之见摆在桌上的点心精致,又赞道,“阿窈真是个好孩子!人长得漂亮不说,还聪明、又能干……” 方氏的面上就浮起了由衷的笑容,“她懂什么!就是瞎搞一气!” 傅楚窈正在沏茶,闻言笑道,“我奶奶大约需要个仙女儿来当孙女儿……比如说,就像我这样儿的!” 方氏和邬芳之同时笑了起来。 邬芳之吃了盅茶,又拈了好几块点心吃了……还跟方氏约好了明天过来接她的时间,这才告辞离去。 邬芳之一走,方氏立刻问孙女儿,“今儿你在医院里……怎么了?” 其实孙女儿刚回到家里的时候,方氏就觉察出她脸色不对,只是那时碍着邬芳之在,她不好过问。 听了奶奶的问话,傅楚窈叹了一口气,把今天在医院里的事儿说了,又道,“……我知道,是我不对在先,我也没问过秦爷爷就跑过去掀帘子去了。” “可我好歹也算是她秦家的客人不是?就算我做得不对,她说一声就是了,不看就不看,也没啥大不了的,可她……哎,后来她还推搡我!”说起这事儿,傅楚窈还有些忿忿不平。 方氏顿时柳眉倒竖,“你当时没教训她?” 傅楚窈道,“我按了她的四渎穴……怕是今晚睡觉她要做恶梦了!” 方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也就是你才这么没出息!让她做几晚噩攀就算?哼,要换了我……她哪只手推搡的你,看我不废了她的手!” “奶奶!”傅楚窈娇嗔道,“要我真把她给弄坏了……好让她趁机要求俊佑哥负责她一辈子嘛,那我怎么办?教训一下她就成了,也没必要太折腾了!总之,我知道分寸的!” 方氏只得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她仍是余怒未消,又问,“那秦家那个老头儿,就这么看着你被欺负吗?” 傅楚窈撒娇道,“奶奶!你再这样……以后我可不跟你说这些了!你也不想想,方念茹才是人家正儿八经的孙女儿呢。” “要换了我和她在你跟前吵开了,你肯定也是……心里虽然向着我,可嘴里怎么也要……在表面上怨我几句吧?” 说着,傅楚窈又笑,“现在的方念茹,已经不是过的丑丫了!现在啊,她的爷爷现在就是她的一切,所以她才防我跟防贼似的!所以我为什么要跟她计较?我又不靠她爷爷……” 方氏白了孙女儿一眼,气忿忿地回了屋里。 ------------ 第五百一十七章柳暗花明(十三) 话说,方念茹与傅楚窈在医院里大吵了一架以后…… 傅楚窈随即向秦老爷子告辞离去。 而方念茹也气冲冲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到底哪里错了,哪里错了? 明明爷爷就不许人看那幅画…… 等等!!! 方念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想起来,当她进入房间时,正好看到傅楚窈站在那幅画的面前,手里还掀起了油画前的帘子!而傅楚窈的脸上,绝对是带着好奇又疑惑的表情的! 以及,当时爷爷看向傅楚窈的表情,可是笑眯眯的啊…… 方念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傅楚窈站在油画前,手里扯着帘子?爷爷还笑着看向傅楚窈? 所以说,爷爷是鼓励傅楚窈掀开帘子去看画的喽? 那一瞬间…… 方念茹再次泪奔! 她捂着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她才是爷爷的亲孙女啊!但为什么爷爷却对傅楚窈那么好?就连那幅画……爷爷防她防得和什么似的,为什么会同意让傅楚窈看? 方念茹哭了个天昏地暗。 不知不觉的,她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做了个噩梦。 漆黑的夜里,她光着脚在树林里奔跑。 身后,面目狰狞的秦慕雅开着辆吉普车,手里还拿着鞭子,一鞭一鞭地抽着方念茹,她骂她是野人、是丑八怪、是贱人……她还逼着她在树林里不停奔跑。 傅楚窈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笑眯眯地看着方念茹。 方念茹急忙朝傅楚窈喊救命。 傅楚窈朝她招了招手…… 方念茹高兴坏了,朝着傅楚窈飞奔了过去! 不料,她刚刚跑到傅楚窈的跟前,却被傅楚窈狠狠地一推…… 方念茹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啊啊啊啊啊……” 方念茹惊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身! 她喘着粗气看了看四周,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原来是她做了一个噩梦! 可梦中的秦慕雅和傅楚窈是多么的面目可憎! 方念茹心神不宁地抚了抚自己的心口,下意识地就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女式手表。 ――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天,她这一睡,居然睡了四五个小时? 方念茹连忙跳下床,穿好了鞋子、又拢好了头发,急匆匆地就往秦老爷子的房间里赶! 只是,当她跑进爷爷的病房里以后,这才发现…… 爷爷不在房间里? 方念茹拍拍自己的额头,突然想起来,下午爷爷要去做个检查! 这时,上午邬芳之跟她说过的话……毫无征兆地就响在了她的耳边。 ――邬芳之说,爷爷房间里的油画,油的是她方念茹的外婆。 ――邬芳之还不错眼地打量着她方念茹,然后一个劲儿的说不像、不像…… 方念茹的心,突然就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看了看身后…… 空无一人。 她毅然走上前去,咬着嘴唇,伸手掀起了那两片帘布! 跟着,她喘了几口粗气,又揭开了帘布之下的幕布…… 方念茹抬眼,用满含孺慕之情的眼神,看向了这幅临窗美人图。 只是,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方念茹愣住了。 这,这…… 在那一瞬间,方念茹死死地盯着那油画上的高挑红衣美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良久,她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方念茹惨白,一步一步地朝后退去。 她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幅油画里的美人,是方氏!!!是傅楚窈的奶奶方氏!!! 难怪呢!难怪爷爷总是对傅楚窈那么好…… 所以,爷爷他弄了一幅画像在这儿,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吗? 不!不可能,她可是有信物的呢!而且,而且傅楚窈本身就是不认识那个信物的! 想到这儿,方念茹突然眼睛一亮! 对啊,信物!信物…… 想到这儿,方念茹又忍不住蔫巴了。 信物,那是建立在人已死,无法再对质的时候,才能考虑以信物相认的…… 但现在,方氏不还活生生的活在这世上么? 所以说…… 爷爷要找的人,其实是方氏? 方念茹的呼吸顿时跳漏了一拍! 她六神无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念茹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不,不……爷爷他并不知道,油画上的人其实就在他身边不远处! 他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一早就去找了。 所以说,他也有些犹豫……毕竟信物是在她方念茹的手里! 这大约就是,上午的时候,爷爷并不反对傅楚窈去看那幅油画的原因。 ――见过方氏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要是傅楚窈见了,也肯定什么都明白了。 想通了这一点,方念茹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 现在,她无比庆幸早上阻止了傅楚窈……哪怕是得罪了爷爷,她也无所谓了。 那…… 接下来,她要怎么办? 方念茹坐在床上,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在经历了无底限的贫穷过后,她才凭着那信物蜕变成公主,住在舒适的大房子里,有保姆照顾生活起居,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过去不敢想像的种种一切,全都实现了。 从那时起,她就日夜害怕,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迟早有一天会……消失。 想不到,她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以后她怎么办? 等着傅楚窈认祖归宗,然后她被扫地出门,回山上去当野人吗? 不! 不要!!! 她为什么要回山上去当野人? 方念茹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了半天,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此刻,除了她方念茹惶恐不之外,应该还有一个人,比她还要惊慌失措吧? 呵呵呵…… ――邬芳之!!! 方念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 第五百一十八章柳暗花明(十四) 方念茹拿了套衣服,提了个塑料桶匆匆去了楼层尽头的公共厕所里。 她寄居在医院里,所以条件不太好,平时洗漱都在楼层的公共厕所里,洗澡洗衣就更加不方便了。 得先去楼下的医院食堂里打来开水,再拎个塑料桶去公共厕所的水笼头那儿接冷水。冷水热水兑好了以后,倒是可以去独立的蹲坑单间里关上门洗澡,就是得小心一点儿,不能将太多的水扑出来,不然保洁阿姨会念叨的。 但现在,方念茹根本就管不了这么多。 她需要冷静! 接了大半桶冷水,她提着水桶躲进了蹲坑单间里。 反锁上门,方念茹将整个桶高高举起,让桶里的冷水缓缓地从自己的头顶流过,再慢慢地顺着头、滑下脸面,浸湿身体…… 透骨的寒冷,瞬间将她整个人完全湮没。 她甚至无法呼吸。 半晌,濒临死亡的窒息迫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果然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方念茹开始换衣服。 换下湿衣,再穿上干爽的衣服……最后,她打理了一下自己的湿漉漉的头发,拎着装了湿衣的塑料桶,准备出去。 一个护士推门而入。 见方念茹拎着桶,头发也是湿湿的……护士就随口问了句,“念茹这个时间洗澡啊?” 方念茹温柔地微笑道,“是呢,天太热了。” 护士赞同地说了声,“是……特别是你住的那间屋子,又小,还堆了不少东西,还没窗户……也就是你啊,才能忍得下去……” 方念茹微笑,“不用忍太久了。” 说着,她与护士擦身而过。 护士有些奇怪,转头看向了方念茹的背影,心想……方念茹怎么怪怪的?什么不用忍太久? 转念一想,人家是首长的孙女儿,也有可能人家以后就不住杂物间了,就跟秦慕雅一样,回到别墅里去住,只是每天坐着小汽车过来看望首长一下呢? 这么一想,护士便释然了。 方念茹拎着桶先回了房间,放下了东西,然后又去了秦老爷子的房间。 站在秦老爷子的房间门口,她朝着楼层入口那儿看了看,并且找到了小方的身影。 ――小方是爷爷身边的得力心腹,他肯定会一直陪在爷爷身边。现在小方在那儿……所以说,爷爷应该已经做完了检查,现在应该就呆在病房里。 方念茹正要推门而入…… 想了想,她轻轻地敲了敲病房的门,又低喊了一声,“爷爷?” 过了一会儿,屋里果然响起了秦老爷子的声音,“……是念茹吗?进来吧!” 方念茹顿了一顿,推开门走了进去。 当她走到秦老爷子的卧室里时,果然发现……掩盖在那幅油画之上的两块布帘正在轻微的荡漾着。 所以说…… 刚才他正在看这幅油画? 秦老爷子正奇怪地打量着方念茹。 这孩子,以前她可是想进他的房间就进,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懂礼貌,居然还知道先敲门? 方念茹控制着自己不要再去看那幅画了…… “爷爷,我想……回那边家里一下,换套衣服……爷爷,我保证,我去一趟就回来。”方念茹弱弱地说道。 秦老爷子笑了,“这算什么事儿!我早让你回家去住了……去吧,让小方找个人,送你回去,也别急着回来,以后啊,就住在家里吧,每天下午跟着慕雅一块儿过来……不,你呢,最好就跟阿窈、慕雅错开时间过来,这样,我老头子就快活啦!” 方念茹笑了。 她点点头,又说道,“爷爷,那,我走了啊……” “走吧走吧!”秦老爷子说了一声,顺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本书和老花眼镜…… 方念茹看了秦老爷子一眼,慢慢转身离开。 她回了秦宅,想跟邬芳之谈一谈。 邬芳之送了傅楚窈回去,这时也已经回来了。 但丁澜告诉方念茹,说秦朗正在楼上邬芳之的房间里谈话…… 方念茹了然。 她忍不住看向了……挺着大肚子的丁澜。 丁澜本来是军区招待所的服务员,还是个临时工。十几年前仗着长得漂亮,勾引了秦朗,把当时正怀着秦慕雅的秦朗前妻给气坏了,那位前妻生下了秦慕雅,不久就去世了,丁澜被扶正。 算起来,丁澜也算是个厉害人物。 不然,她也不会从一个……什么也不会、什么都没有农村妹子,最终一跃成为秦首长的儿媳。 但是…… 用不了多久,丁澜就会知道,她耗尽一生、费尽了心血才谋划的一切,最终都会被打成原型! 呵呵…… 是,她方念茹确实是个冒牌货。 但邬芳之呢? 方念茹一直都很清楚邬芳之与秦老爷子之间的关系…… 他们的关系其实并不差,但平时会避免见面。当然了,他们偶尔也会见上一面,可在见面的时候,双方都保持着客气又生疏的态度。 而秦老爷子在面对俊佑哥、傅楚窈和秦慕雅的时候,态度明显不一样。 所以说,邬芳之和秦老爷子之间的相处一定有问题! 方念茹可以肯定,一旦秦老爷子知道了画中人是谁的话……肯定会义无反顾地离开邬芳之,与那画中人呆在一起的! 丁澜坐在一旁,惊诧地打量着方念茹。 也不知为什么…… 丁澜有些胆战心惊的。 ――婆婆邬芳之怪怪的,丈夫秦朗也是怪怪的……而且这大白天的,他居然不去上班,而是呆在婆婆的房间里还反锁上了门,也不知道他俩到底在干嘛。 以及…… 现在的方念茹,也是怪怪的! 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丁澜想试探一下,便开口问道,“念茹,你……” 这时,方念茹突然站起身,冲着楼梯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叔叔!” 丁澜回头一看,她的丈夫秦朗脸色阴沉地从楼梯那儿下来了。 ------------ 第五百一十九章计中计(一) 秦朗下了楼,见到了方念茹。 他一愣,随即朝着方念茹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念茹回来了啊!” 说着,他也没等方念茹的回复,就冲着丁澜说了声“我出去有事儿,晚上不用留饭”,然后拿过了挂在衣帽架上的公文包和帽子,匆匆朝大门口走去。 “哎!”丁澜叫住了秦朗,“都这个点儿了你上哪儿去?” 秦朗头也不回地走了。 丁澜心生疑惑,追到了大门口,不住地张望着丈夫的背影。 方念茹也没理会丁澜。 她走到一旁拿起电话,拨打了邬芳之房间里的分机。 等电话接通了以后,她冲着话筒说了句,“邬奶奶,我是念茹……我想跟您谈一谈。” 话筒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传来了邬芳之冷漠的声音―― “你上来吧。” 方念茹轻轻地放下了电话,径直朝楼梯走去。 “念茹?念茹……” 身后转来了丁澜诧异的叫唤声音。 方念茹快速地上了楼。 丁澜见秦朗是这样,方念茹也是这样……不由得有些恼怒,咕哝道,“一个二个都奇奇怪怪的,这方念茹也是,自己还是从农村来的呢,居然也看不起人!” 方念茹上了二楼,走到了邬芳之的门前。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轻轻地扣了扣门,压低了声音说道,“奶奶,我是念茹。” 邬芳之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进来吧。” 方念茹推开了门。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邬芳之的房间。 这房间里铺着厚厚的灰色长毛地毯,每走上一步,都如同在云端中漫步一般…… 屋子里的欧式家具看起来厚重、大气,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了,但依旧并不过时,可见样式与质地都是极好的。 邬芳之的房间,与秦老爷子的房间有异曲同工之外。都是因为房间太大,所以有用书柜、多宝格等,将偌大的房间给分成了几个好几个区域。 其中,就有个用珠帘和多宝架隔开的个小小吧台,吧台有个酒柜,里头放着十几瓶红酒,大约有三四瓶是开过的,瓶中的酒水少了一半…… 此刻,邬芳之正赤着脚踩在长毛地毯上,身上穿着睡裙,外头系了件浴袍,手里还拿着杯……红酒。 方念茹忍不住打量了邬芳之一番。 老实讲,虽然邬芳之已经韶华逝去,但风韵犹存。此刻的她披着真丝浴袍、用涂了蔻丹的素白纤手轻握着红酒杯的样子…… 若是不看她的容貌,光是从她这副自信又慵懒的气质里就不难看出,她年轻时,想必也是个艳光四射的妩媚女人。 “念茹来了啊?”邬芳之微笑道,“来,陪奶奶喝杯酒?” 方念茹摇头,“不了,奶奶……我不会喝酒。” 邬芳之笑了笑。 她端着酒杯,突然一仰头,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邬芝方问道。 方念茹深呼吸,然后缓缓说道,“邬奶奶,我,我看到了爷爷房间里的那幅画了……” 邬芳之笑笑。 她拿着空杯子走到了吧台旁,先将空杯放在台面上,然后又从吧台下拿了一只空杯出来,与她的杯子并排而放。 接下来,她又开了一瓶红酒,往两个杯子里都倒了一点儿,又收好了酒瓶。 邬芳之拿起了她的那杯酒,又将另外一杯酒递给了方念茹。 方念茹摇头,“……我真不会喝。” 邬芳之笑道,“那就学着喝……有什么,是人一生下来就会的?” 方念茹不得已,接过了那杯酒。 邬芳之又拿着酒杯,朝方念茹举杯,“……来,这一杯,让我们来……庆祝一下,念茹你的奶奶还在人间,你爷爷……马上就要找到她了!” 方念茹的面色瞬间惨白。 邬芳之用她的杯子轻轻地撞击了一下方念茹手里的杯子,然后轻抿了一口红酒,品了品,赞道,“好酒!” 见方念茹只是拿着杯子并不喝酒,邬芳之笑了。 她劝道,“念茹试试!这是罗曼尼酒庄的红酒,世界排名第一……平时我总舍不得喝,但现在想想,留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说着,邬芳之又饮了一口酒。 方念茹犹豫了一会儿,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劲酒辣喉。 初时,这浓厚的酒劲儿会呛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但过上一会儿,等呼吸喘匀了以后,嘴里就开始回甘?很快,呼吸之间都带上了馥郁的酒香,以及……她好像闻到了果园里葡萄的醉人浓香。 不自觉的,方念茹又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红酒。 邬芳之笑道,“好了你少喝几口吧……这玩意儿啊,就怕你上瘾。毕竟……你也没有多少好日子可过了。” 闻言,方念茹的脸色又是一白!她低声问道,“邬奶奶,那我们……怎么办?” 邬芳之看了方念茹一眼,奇道,“我们?我可不知道你……反正我无所谓,毕竟我也是副师级干部,秦朗是副连级,羡文还年轻,在部队里多熬几年也能出头,慕雅赚的钱是全家最多的……我们都不差!” “最多也就是……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唉,要是过不下去,那就不过了吧!我带着孩子从这儿搬去住呗,有什么大不了的?”邬芳之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方念茹的眼泪顿时喷薄而出! 是啊,秦家的每一个人都面目可憎! 但不可否认的是…… 确实他们都有离开秦家的底气。 他们不像她……离了秦家以后什么也不是! 可是…… 方念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眼珠子一转…… 人要脸、树要皮。 更何况邬芳之已经当了一辈子的军区司令夫人……她舍得拱手让出这个位置? “邬奶奶,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难道以后您不跟何家来往了?还有刘家,马家……以后您见了她们都要绕道儿走吗?”方念茹急切地说道。 邬芳之顿时陷入了怔忡。 她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倒是…… 见邬芳之的神情有了变化,方念茹连忙又劝,“……这个家,您也有份的!凭什么拱手让人啊!知道的,是您不愿意争,自个儿放的手!可不知道的……还当您是被抛弃的呢!您……都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还能受这委屈?” 也不知邬芳之想起了什么…… 她怔怔的,眼眶微红。 方念茹仔细地观察了邬芳之许久,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地说道,“邬奶奶,我,我也不想被赶出去……您帮帮我吧!就当是,也帮帮您自己……” 说着,她跪在了邬芳之的面前。 邬芳之低下头,冷冷地看着方念茹。 半晌,邬芳之这才说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方念茹低下了头,阴沉地说道,“我不想让爷爷看到傅楚窈,也不想让他看到……傅楚窈的奶奶!” 邬芳之摇晃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半天没吭声。 良久…… 直到方念茹的双膝跪到有些发麻了,邬芳之这才轻轻地说道,“这像什么样子,快起来!!” 说着,邬芳之端着酒杯走到了一旁。 方念茹只觉得……似乎这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了过来,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邬芳之又走了回来,将什么东西递给了方念茹。 方念茹一看…… 嗯?一个纸包? “拿着。”邬芳之吩咐道。 方念茹接了过来。 邬芳之道,“这里头装着的,是一种化学粉末,这种粉末……算了我说了你也不懂。总之,你只要知道,这种粉末如果被投入饮用水里、或者吃食里的话,会导致人出现慢性病的症状。但是,应该查不出来。” 方念茹顿时心跳如擂! 可是,她仔细想了想,又摇头,“奶奶,这不成的,傅楚窈她们懂医。再说了,就算她们得了慢性命……那又怎么样?我们没有很多时间了……昨天傅楚窈还跟爷爷说,她奶奶想上门来拜访呢!” 邬芳之一听,心跳就跳漏了一拍…… 是啊,没有很多时间了。 她死死地咬着牙,然后双手互握,用右手拇指上的指点甲,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左手手心。 剧烈的疼痛令她不得不保持着猛烈的呼吸。 邬芳之深呼吸,说道,“放心吧,她们会的是中医,但这种……是无色无味的化学粉末,至少她们在吃的的时候,是不会觉察到的。但要是等到她们知道了……也已经晚了。” “再说了,这东西放在她们的食物里,少放些,她们会得慢性病。但要是放多了的话……”说到这儿,邬芳之就打住了。 虽然邬芳之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方念茹还是已经明白了。 她用力地握住了那个纸包,朝邬芳之点头,“奶奶,那……我先走了。” 邬芳之却叫住了她,“慢着!” 方念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邬芳之。 邬芳之问道,“我问你,你拿着这个……知道要对付谁么?” 方念茹紧了紧手里的纸包,低眉顺眼地说道,“奶奶,请您教教我……我什么也不懂的。” 邬芳之笑笑,说道,“你想想,谁才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方念茹心里一动。 邬芳之闲闲地说道,“那当然是……傅楚窈了!你想啊,只要傅楚窈一死,方老太婆就没有留在京城的可能。她一走,你爷爷永远也找不到她!” “而你,跟傅楚窈打小儿一块儿长大,情谊深厚。就算平时有点儿吵吵闹闹的,但她肯定不会防着你,由你来动手除掉她,既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 “念茹,你说呢?”邬芳之又问了一句。 方念茹低垂着眼睑看着地下,神色莫明。 半晌,她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邬芳之露出了笑容,她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让杯中的红酒沿着杯壁滚来荡去…… “来,我敬你一杯,祝你旗开得胜!”邬芳之朝着方念茹举了举杯。 接着,邬芳之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方念茹看着手里的高脚杯里,还剩下的小半杯红酒…… ――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好的酒庄,所出产的最好的红酒? 方念茹一仰头,将杯中酒尽数饮尽! 接下来,她低低地说了声,“奶奶,我……我走了。” 说着,她将空酒杯放在吧台上,攥着手心里的那个纸包,匆匆离开了邬芳之的房间。 邬芳之玩味似的,看着方念茹的离去的背影。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邬芳之一个人的时候…… 她转过头,看着那只……被方念茹放在吧台上的透明玻璃高脚杯。 杯中酒已被饮尽,杯身晕染着淡淡红酒的痕迹;而杯底还留有一抹……看起来有些惊心动魄的嫣红残酒。 邬芳之定定地看这只酒杯,突然露出了得逞而又冷酷的阴森笑容。 ------------ 第五百二十章计中计(二) 离开了邬芳之的房间以后,方念茹回到了位于秦宅三楼的,属于她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虽然不如邬芳之的房间那么奢华,但也还是很舒适的。 欧氏的精致家具,粉红色的窗帘、床单和被套,好看的水晶吊灯……衣柜里还有数十条质地精良、制作华美的连衣裙…… 方念茹无限依恋地摸着自己房间里的家具,每一件她都亲手摸了一遍。 但这怎么够呢? 她还没把这一切给捂热呢,可这场……得来不易的荣华富贵就即将化成过眼云烟! 方念茹泪流满面。 ――不甘心!她不甘心!!! 到底凭什么…… 傅楚窈她已经拥有很多很多了!她长漂亮,有个疼爱她的奶奶,还有个护她就像护着眼珠子一样的武俊佑,听说她还开了好多家很赚钱的饭馆,以及……她读书也厉害! 可她方念茹呢? 除了爷爷、除了秦家……她什么也没有啊! 想到伤心处,方念茹“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直到哭得完全哭不出眼泪了……方念茹才停止了哭泣。 她打了个电话给丁澜。 “丁阿姨,今天的晚饭,麻烦你请人送到我房间里。我要西冷牛扒、五分熟,主食要意式通心粉,另外还要一份蔬菜水果沙拉,奶油西兰花,芝士蘑菇汤,以及草莓冰激灵……以及,请给我一杯味美思餐前酒,谢谢!” 丁澜在电话那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哎,念茹啊……” 方念茹已经挂掉了电话。 她才不要去管丁澜能不能办到呢! 此刻,她就是需要……最后的再好好享受一下! 接下来,方念茹去洗了个澡,换上了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还对着镜子给自己上了点儿口红。 这时,保姆来敲门送餐了。 方念茹开了门,满意地看到了自己要求的一切美食已经全部准备好。 她兴致很高,指挥着保姆把这些吃的全部都放在了桌上,又让保姆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还反手锁上了门。 她哼着歌儿回到了桌前,坐下,拿起了刀叉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起了西餐。 她还在脑子假想着自己此刻正在参加一场上流社会的宴会……她是位受万众瞩目的公主,这会正在优雅地吃着西餐;不远处,一位家世显赫、英俊又多金的白马王子正朝她缓缓走来…… 方念茹笑了。 这才是她想像中的、如同公主一般的奢华生活! 然而,五分熟的牛排并不好吃,生、冷、还透着一股子的腥气;沙拉和奶油西兰花的味道也怪怪的,以及,蘑菇汤也很难吃…… 这就是她费尽心机才要来的生活? ――荒唐、不切实际、如镜中花水中月? 可是,就算这生活只能想想……但她也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想了。 因为她很快就要回山里当野人去了! 方念茹突然失声痛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强迫自己拿起了刀叉。 即使再不喜欢吃这西餐,但这些,是她现可以享受的,也是属于她的……她就要! 屋子里响起了呜呜的哭声、西餐刀具撞击瓷盘的声音、吸鼻子的声音、咀嚼的声音、以及吞咽酒水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 方念茹终于将桌上的食物尽数吃完。 接下来,她走到一边,拉开了五斗柜里的其中一个抽屉,取出了一个……类似于针线筐的东西。 方念茹开始聚精会神地做起了手工。 这一夜,注定了好些有心人都夜不能寐…… 半夜时分,秦朗终于回来了。 他拖着疲倦的脚步,也没开灯,就这么摸着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慢慢上了楼,又慢慢地走回了房间,再反锁上门,摸着黑坐在了沙发上。 他双手捂脸,小小声地哭了起来。 丁澜在睡梦被惊醒…… “谁?谁???”丁澜猛地在黑暗中听到了有人哭泣的声音,不由得厉声喝问! 秦朗连忙开了台灯,吸了吸鼻子,说道,“丁澜……别怕,是我!” 丁澜松了一口气,捧着大肚子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起来了,又埋怨道,“你搞什么啊?这么晚才回来!回来你也不开灯!吓坏我了!” “对了你今天上哪儿去了……吃了晚饭没有?我给你留了点儿汤饭,给你热一热好不……”说着,丁澜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 秦朗却忽然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丁澜一愣。 ――不对,不对!!!秦朗半夜才回来,不但带着一身的臭汗,而且他还没开灯,摸着黑躲在房间里哭? 她呆了半晌,连忙用力地抱住了秦朗,低声说道,“秦朗!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别瞒着我!告诉我!” 秦朗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良久,他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在丁澜耳边说了几句话…… 丁澜陡然瞪大了眼睛! 她失声惊呼,“什、什么?这,这……这怎么可能?这,这……” 他颓然说道,“真的,这是真的……” 丁澜呆了半晌,突然拼命地摇头,“不,不可以!秦朗!这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你不能这么做!这,这是在害人哪!” 秦朗含泪道,“可我已经这么做了!” 丁澜深呼吸、再深呼,“如果你已经做了,现在去撤下还来得及!要不然,明天咱们就想办法打乱妈的计划!秦朗,你不能这么做!绝对不可以!我求你,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积点儿德吧?” 秦朗痛苦万分,“她是我妈!你,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扫地出门吗?” 丁澜摇头道,“……那也没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吧?你有没有考虑过爸的感受?他做错了什么?方婆婆又做错了什么?” “不可以!秦朗,这绝对不可以!我、我不能看着你犯错误……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那,明天我就去医院,把真相告诉爸!”丁澜斩钉截铁地说道。 秦朗痛苦万分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下午的时候,妈让我去西山设个陷井,她还说,如果我不帮她做这件事儿……到时候,即使是要让她明着动刀子,她也会干……” “我,我也是她逼得没法子啊……所以我去了西山,还设了个陷井!但是,我在陷进里留了条活路……如果方婆婆她福大命大的话,她、她应该……” “丁澜,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我这么做,要是方婆婆真死了,我就是杀人凶手!可要是……方婆婆她逃出生天了,我妈她……肯定会暴露啊,到时候……”说到这儿,秦朗既纠结又痛苦,再也说不下去了。 丁澜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她六神无主地说道,“……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秦朗,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爸他还没表态吧?所以,妈她……有必要这么纠结吗?” “再说了,就算爸提出要求一定要离婚,组织上也不一定同意啊!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俩离婚已成定局……大不了,我们就搬出去嘛!” “秦朗,你想想……妈是副师级干部,她的待遇根本就不会差,你也有工资!羡文和慕雅也算是很争气了,到时候等我把孩子生下来,让妈帮着带,我也能去找工作呢……” “秦朗,真没关系的啊,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好……咱们是不是军区司令的家属,这根本就不重要啊!”这就是让丁澜最最想不通的地方。 秦朗缓缓摇头,“妈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她做出了决定以后,就再也不会改变……” 丁澜想了想,低声问道,“那……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瞒着我们啊?” 秦朗与她对视了一眼。 两人眼中均流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到这时,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邬芳之拼着要杀人也保护的秘密是什么…… 这也太可怕了。 夫妻俩压根儿就不敢猜。 半晌,丁澜低声说道,“好了,现在,妈是不是……还在楼上等你的答复?” 秦朗点点头。 丁澜深呼吸,双手撑住了他的肩膀,说道,“秦朗,你妈的性格……确实她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就愿意妥协的。但是,你必须要说服她!如果今晚你能功,那就一切都没事了……” 秦朗问道,“那我要是说服不了我妈呢?” 丁澜松开了手…… 是啊,万一说服不了婆婆呢? 丁澜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成算,但她还是交代丈夫道,“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先上去跟你妈说说吧,尽可能说服她。记着,千万别说你已经告诉我了……” 秦朗点点头,慢慢地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剩下了丁澜一个人。 她索性关掉了台灯。 黑暗,一切寂静得可怕…… 她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方念茹是假的?就连她的婆婆邬芳之也是假的…… 现在,她的婆婆要杀人,她的丈夫……居然还帮着挖了个坑? 丁澜抚额。 不! 她不能看着秦朗犯错误……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爸爸!以及,她费尽心思才嫁给了秦朗……可不是为了在前半生里受尽婆婆和继女的白眼,然后在后半生守寡、再一个人抚孩子,还要替他管着继子继女的! 所以…… 丁澜打开了台灯。 她当即立断地拿起了电话,拨到了军区总医院。 电话一接通,她立刻就冲着话筒说道,“喂,你好。这里是秦家,我是丁澜,我想跟首长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警卫员小方疲倦的声音,“您好,现在是凌晨一点钟,首长正在休息……请问,您确定有急事要找首长吗?” 丁澜深呼吸一口气,认真说道,“……是。” 小方听了,说了声,“请您等一等……”跟着,他大约是把电话给搁在了桌面上,然后去了秦老爷子的病房。过了好一会儿,小方又拿起了电话话筒,很歉意地说道,“您好,首长说,有事儿明天再说……” “可是……”丁澜满心激动,又满腹焦急! 小方挂掉了电话。 丁澜只得也收了线,然后在房间里急臊地走来走去。 她突然看向了床头柜的位置。 每晚临睡前,她都习惯在床头柜那儿摆上一杯水,以防半夜口渴。 丁澜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走了过去,毫不犹豫地一伸手,便将那杯子打翻! “咣当!啪……” 茶杯应声而破,碎了一地! 丁澜狠着心闭上了眼,赤脚走了过去。 很快,秦宅就响起了丁澜惨叫的声音,“……救命!救命!快来救救我!秦朗!秋嫂……” ------------ 第五百二十一章计中计(三) 话说,邬芳之正与儿子秦朗在三楼的房间里密谈呢……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整个秦宅突然就喧哗了起来。 邬芳之皱眉道,“……怎么了?” 秦朗凝神听了一会儿,大惊失色,“妈我下去看看,好像是丁澜出了事儿……”说着,他急急地开了门,跑下了楼! 邬芳之急道,“哎,秦朗,你先跟我讲清楚……” 秦朗比她还着急,回头说了声,“就是等边三角形的方位,各有三簇野花……正中间还有一簇!就是那正中间了……妈我下去看看!” “秦朗!秦朗!”邬芳之又喊了两声,奈何秦朗已经跑得没人影儿了。 秦朗跑到了二楼。 ――他与丁澜的房间大大敞开着,里头挤着保姆秋嫂在。羡文、慕雅,以及方念茹都被惊动了,跑过来查看情况…… “怎么了?”秦朗过去问道。 众人还以为他不在家呢,突然见他出现,皆齐齐一愣。 秦朗挤进了房间。 他看到丁澜正坐在床上,而秋嫂则蹲在她的面前…… 丁澜泣道,“秦朗,我、我想起来喝杯水,不小心把杯子打破了……我当时也考虑不周,光想着赶紧起开灯收拾收收拾……没想到……” 这时,蹲在地上的秋嫂紧张说道,“哎你们别进来,这地上一地的玻璃渣,当心扎了脚……羡文,能麻烦你去楼下拿扫帚上来给我吗?” 秦羡文应了一声好,转身下了楼。 而秦朗因为脚上穿着皮鞋,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就踩进了屋子。 他看到,丁澜的一双脚底鲜血淋漓的。 丁澜咬唇看着他,两眼泪光浮现。 她哭了起来,“秦朗!秦朗……你送我去医院,好不好?” 秦朗一怔,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怎会不知妻子的用心??? 可是…… 选择正义,他会失去母亲;选择母亲,他将会失去全世界…… “秦朗!送我去医院!我、我要去医院!”丁澜简直哭得快要断气了。 秦慕雅看不下去了,冷冷地说道,“不就是脚底踩了玻璃碎嘛……皮外伤而已,又伤不着筋骨,犯得着哭成这样?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撒娇……真是恶心!” 丁澜的哭声一滞。 秦慕雅已经扭头走了。 丁澜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咬着嘴唇又细细密密地哭了起来。 而方念茹见事不关己,也跟在秦慕雅的身后,默默地退出了丁澜的房间。 只是,她刚走出房间门,就看到秦慕雅跑到了楼梯口那儿,她接过了她哥哥秦羡文手里拿着的扫帚和垃圾铲……然后,兄妹俩好像还商量了几句? 跟着,秦羡文转身下了楼,而秦慕雅则拿着扫帚和垃圾铲过来了,放在了丁澜的房间里,先是对秋嫂说了句,“秋嫂,这是你要的扫帚和垃圾铲……” 秋嫂说了声谢谢。 然后,秦慕雅又没好声气地说道,“爸,要不要送她去医院,你就看着办吧……反正我哥已经去拿车了……她现在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吧?万一她脚上的伤出点什么事呢?” 秦朗一凛。 是啊,就冲着这个,也不能马虎。 他弯下腰,准备要抱起丁澜。 丁澜却哭着朝秦慕雅的方向说了句,“……慕雅,谢谢!谢谢你!” 秦慕雅的下巴高高仰起,又重重地“哼”了一声,阴阳怪调地说道,“假惺惺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朗抱着丁澜下了楼。 秦羡文把车子开到了院子门口,见父亲抱着继母出来了,连忙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等到二人上了车,他才上驾驶座,又问,“爸,是在附近诊所看看呢?还是去医院?”他是军人,在海岛服役的时候,受伤这种小事……简直就是太熟悉了。 所以他可以肯定,丁澜的脚看起来虽然鲜血淋淋的,但应该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并不严重。 可秦朗还没说话呢…… 丁澜就急着说道,“羡文,送我去军区总医院!你爷爷住院的那儿!” 秦朗急道,“丁澜,你……” 丁澜把头扭到了一边,咬牙说道,“我,我肚子疼!” 秦羡文没吭声,驾驶着车子往军区总医院而去。 秦家发生的这场闹剧,似乎并没有影响太多的人。 除去秦羡文开车把秦朗和丁澜送去医院之外,其他人并不受影响。 方念茹也不例外。 她回到房间,继续做着她的手工活。 说起来…… 她好久都没动过针线了呢? 方念茹忍不住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她连针线也没有。还是方氏给她添置了几枚缝衣针,又给了她一些缝纫线,也偶尔会塞些布头给她。 那时候……真穷啊! 每天睁开眼,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怎么样才能填饱肚子。至于能不能穿暖,她连想都不敢想。有时候冬天太冷了,她就把大黄抱在怀里…… 啊,大黄…… 好久没见着大黄了。 大黄……也老了吧? 想起大黄,方念茹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大约它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她的……狗了吧?它救了她无数次命!好几次她都快饿死了,多亏了大黄出去找吃的……那一次她跌下悬崖,也是大黄跑去找了傅楚窈,最后才把她给救了上来的…… 大黄…… 方念茹抹了一把眼泪,心想等这事儿了了以后,再把大黄接到身边来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手工活计。 ――两只几乎完全一样的手工布偶!!! 看着这两只布偶,方念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第五百二十二章计中计(四) 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方念茹站在浴室里,看着镜中的自己,惨然一笑。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方念茹,今天走出了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呢! 然后,她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惨白的脸、红肿的双眼,一副憔悴的模样。 呵呵呵…… 这可不是胜利者应该拥有的模样啊! 方念茹摇了摇头,又深呼吸一口气。 过了这一关就好了…… 这了这一关就好了! 从此以后,她就可以安安稳稳的,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 不过,讲真…… ――昨天晚饭的那一顿西餐,她其实并不喜欢。但是,她就是喜欢那种……变成公主的感觉。 而且,她必须是一位真正的公主,不是什么冒牌货! 方念茹深呼吸一口气,换好了衣裳,带上了她昨晚连夜做好的布偶,匆匆去了军区总医院。 秦老爷子正坐在病床上看报纸。 方念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笑着跟爷爷打招呼,然后又像往常那样……她亲手为爷爷沏了一杯茶,然后双手奉上。 只是…… 也不知为什么,方念茹的手,抖得有些厉害。 本来秦老爷子正聚精会神地读着报呢,地听到了茶杯盖儿与杯身碰撞出来的咯咯声音? 他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转头看了方念茹一眼。 不料,秦老爷子一见她就愣住了,立时关切地问道,“念茹啊,你……怎么了?” 方念茹莫名就有些慌乱。 见爷爷打量着自己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就按了按自己的眼角。 哦,原来、原来爷爷看到了她的……眼睛? 方念茹这才松了一口气。 昨天她哭了一天,夜里又通宵做了一晚上的手工活儿……所以,今早她也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憔悴模样儿了。 ――眼睛肿得老高,而且眼窝下又挂着一圈厚厚的青…… 原本还有些清秀的五官,现在简直可以用丑陋来形容了。 听了秦老爷子的话,方念茹半天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那沏好茶的茶杯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轻轻地说道,“爷爷,我,我……昨天上午,我那样对阿窈……爷爷你说,她今天会不会生我的气,不来了啊?” 秦老爷子听了,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报纸放下了。 “你这孩子!你也知道担心?哎,你说说你……阿窈是你最好的朋友,而且你小的时候,阿窈的奶奶还那么照顾你……可你呢?你是怎么对阿窈和她奶奶的?” “是,以前你是个孤儿,可你已经有了爷爷啦,你冲着爷爷撒娇也好、发脾气也好……因为爷爷是你唯一的亲人,不管你做了什么,爷爷都会原谅你,对你好的……” “但是,阿窈她又不欠你的,你说说,人家为啥要让着你?”秦老爷子半真半假地训着话。 方念茹的眼圈又红了。 她朝着秦老爷子凑了过去,然后半跪在他的床前,上半身伏在他的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爷爷对不起……我也很恨我自己……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我、我也想成为让爷爷骄傲的人,可是,可是,我、我不行啊,我、我什么都不如人……” 秦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缓声说道,“你这傻孩子,你为什么要跟别人比呢?就算别人比你厉害,那又怎么样,别人又不是我的孙女儿!别人厉不厉害关我什么事儿呢?” “咱们做人呢,最重要是堂堂正正!要对得起自己,也对起得天下人……这就够了!当然了,爷爷也是有私心的,比如说啊,爷爷这不就是在担心吗……万一爷爷死了,没人照顾你怎么办?爷爷可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儿的啊……诶!” 秦老爷子温暖又慈爱的话语使方念茹一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一把甜润润、又脆生生的声音,“……秦爷爷,我是傅楚窈!请问,我能进来吗?” 听说傅楚窈来了…… 秦老爷子一愣,继而大喜! “哟!阿窈来了啊?来来来……快进来!!!” 秦老爷子慌得……先是一迭声地叫喊着让傅楚窈快进来,又示意方念茹赶紧起来,还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甚至还摆出了一个……呃,看起来比较精神的姿势。 方念茹吸吸鼻子,起身站在了一旁。 傅楚窈进来了,“秦爷爷好!” “好,好好好……阿窈啊,你早哇!”秦老爷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傅楚窈的身后看。 只是,傅楚窈的身后…… 根本空空如也。 傅楚窈见了秦老爷子的举动,也觉得有些奇怪,就跟着一块儿往后看,还好奇地问道,“秦爷爷,您看啥呢?” 谁知道,秦老爷子比她还奇怪,“阿窈啊,你奶奶呢?” 傅楚窈就看了方念茹一眼,有些不高兴。 只是,看到了秦老爷子关切的眼神,她还是解释了起来―― “我奶奶……出去散心去了啊!嗯,她今天和邬奶奶一块儿去的!因为,昨天邬奶奶去我家了,她说想去西山钟落寺给您祈福,顺便带着我奶奶去散散心,大约下午回吧?” 秦老爷子顿时有些失落,不悦地说道,“无缘无故地祈什么福!” 傅楚窈格格笑了起来。 这时,站在一旁的方念茹听到傅楚窈说,方氏今早跟着邬芳之一块儿出了门??? 方念茹顿时如遭雷劈! 她惊恐地转过头,看向了那杯她刚刚才沏好的、置放在爷爷身边的茶水! ------------ 第五百二十三章计中计(五) 方念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杯……今天一大早她为爷爷沏的那杯茶。 那杯茶…… 正好这时,秦老爷子顺手就拿起了茶杯,吹了吹杯中浮着的茶叶,“滋儿”一声就啜饮了一口。 秦老爷子咂吧咂吧嘴,突然愣了一下。 方念茹满面惨白,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了…… “念茹啊,你给阿窈也沏上一杯茶吧!”秦老爷子吩咐道。 傅楚窈摇头,“谢了,我又不渴。” 秦老爷子却坚持己见,“……念茹快去!这么热的天,就该多喝点儿茶水,这茶水解暑又解腻……对了阿窈,我听小武说,你奶奶还会自个儿制茶?那一年啊,小武捎了两包茶叶给我,那茶是你奶奶亲自炒制的?哎哟那个香啊!我还以为喝到香水儿了!” 傅楚窈格格笑了起来。 方念茹如行尸走肉一般,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爷爷的房间。 ――爷爷让她给傅楚窈沏杯茶??? 这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下毒机会了! 可是…… 真是该死!昨天邬芳之给的那包化学粉末,被方念茹给分成了三份儿,两份被缝在了布偶上,还有一份……刚才被她下到了秦老爷子的茶水里! 所以现在即使有了机会,但她却没了多余的药粉! 这时,她突然就想起了刚才被爷爷喝了两口的茶水…… 方念茹脚步一顿! 她的两条腿儿软得厉害…… 没法子,她只好靠着墙根儿站住了,然后捂着心口猛喘粗气。 这个邬芳之!真是好狠毒哪!! 她今天邀请方氏去游山了??? 天哪,那…… 恐怕方氏是回不来了! 一想到这儿,方念茹就怨上了邬芳之――若她早知道邬芳之会出手对付方氏的话,她又何必对爷爷下手? 方念茹很清楚邬芳之心里的想法。 邬芳之的如意算盘,是希望方念茹能给傅楚窈下毒。虽然说,邬芳之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只要傅楚窈死了,方氏就不可能再继续留在京城,当然也就没了跟秦老爷子相见的机会,这个秘密才能被永远的守住。 但是,邬芳之当她方念茹是傻瓜吗? 要是傅楚窈死了…… ――首先,把傅楚窈看得比心肝还重要的武俊佑能善罢干休? ――其次,傅楚窈要真死了,方氏能罢休?万一以后方氏就要靠武俊佑来赡养了呢?那方氏岂不是跟秦老爷子有很多的见面机会? ――再者,秦老爷子已经开始对方氏生出了疑心,就算傅楚窈死了,他也有可能会见上方氏一面! ――以及,秦老爷子与方氏相见的事儿已是燃眉之急,可邬芳之给方念茹的却是慢性药! 综合以上因素,方念茹虽然不知道邬芳之的具体计划,但她已经隐约知道……向傅楚窈投毒,应该只是邬芳之的计划中的一步。 可在昨天以前,方念茹没有其他的办法,又不甘心坐以待毙,所以只能向方氏投诚。 但是,当方念茹知道今天邬芳之又约了方氏出行之后……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方念茹连连冷笑。 邬芳之的计谋已经呼之欲出!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邬芳之会亲自动手,害死方氏! 但是,邬芳之应该会伪造出一个合理的事故现场出来。而只要方氏出了事、还死了,那么傅楚窈与武俊佑必定会调查…… 与此同时,邬芳之又设计她方念茹给傅楚窈下了慢性毒!这么一来,只要傅楚窈一出现化学药粉中毒的现象,武俊佑的第一反应肯定会是傅楚窈因为忧心方氏之死,调查方氏之死的事儿就会被搁浅…… 哪怕到了最后,傅楚窈中毒的事儿被揭晓,武俊佑要追查的,也是她方念茹! 没有人会怀疑到邬芳之的头上! 真真儿是个如意算盘啊! 只可惜…… 方念茹也不是傻子。 昨天当她拿到药粉的时候,虽然并不知道邬芳之已经计划好了要向方氏下手……但她已经意识到,拿着药粉下去害傅楚窈是不对的。 ――是秦老爷子要与方氏相见,傅楚窈算什么关键性的人物?她根本不是! 所以,要阻止秦方二人见面,就只有一个办法,要么就是秦老爷子死,要么就是方氏死! 但方氏会医术,而且……她方念茹三番四次与傅楚窈过不去,要突然去到方氏家里下毒害她?这可能性几乎为零! 那么,方念茹能下手的,就是……对她毫无防备之心的秦老爷子了。 事实上,今天早上她已经这么做了。而且她还眼睁睁地看着爷爷……喝下了她放了药粉的茶水。 回想起这几年爷爷对她的照顾…… 方念茹心如刀割! 在这一刻,她几乎把邬芳之恨出了新高度!!! 要是她早知道邬芳之已经对着方氏下了手,她又何必来害爷爷??? 也不知怎么的,方念茹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闭了闭眼。 可是,这种眩晕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除了头晕,她还觉得心口发闷,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方念茹觉得,这大约就是……急怒攻心的感觉了吧? 她扶着墙,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又摸索着上了床,躺好了。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汨汨地淌下了她的面庞,然后一颗一颗地砸在了枕头上。 怎么办? 怎么办啊…… 她居然害死了她最爱、也是对她最好最好的爷爷! 方念茹细细密密地哭了起来。 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这一切,都怪傅楚窈!要不是她非要跟武俊佑好,要不是她非要到京城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想到这儿,方念茹忍不住又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桌子 桌上摆着个布包。 布包里,放着她昨晚连夜缝制好的、加了料的两个布偶娃娃。 方念茹狠狠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强制性地压下了心里的难受劲儿,下了床,拿过了那两个布偶娃娃,朝着爷爷的病房走去。 ――呵呵,傅楚窈!既然你什么都要跟我争……那么,你去死吧!给爷爷陪葬去! ------------ 第五百二十四章计中计(六) 话说傅楚窈正陪着秦老爷子说话呢…… 秦老爷子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阿窈你等我一下啊!”说着,秦老爷子拿起了电话,“喂”了声,皱眉听了一会儿,想了想,他冲着电话说道,“……好,你让他们过来吧!” 秦老爷子放下了电话,对傅楚窈说道,“没事儿,是你丁阿姨要过来跟我说个事儿……” 说着,他又自言自语道,“到底有啥要紧事儿找我啊,昨天半夜打一个电话,今天还直接上门儿来了,有啥事儿她跟她婆婆说不就得了……” 傅楚窈没吭声。 “爸!” “爷爷……” 两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扭头一看…… 秦羡文扶着丁澜正站在病房门口?丁澜的一双脚那儿,还缠着厚厚的白纱布? 这下子,秦老爷子急了,“哟,这是怎么了?快,快……阿窈也过去扶一把!丁澜啊,怎么了?家里出事儿了?” 傅楚窈连忙跑过去,与秦羡文一人一边扶住了丁澜,把丁澜掺扶到了秦老爷子的病床边。 丁澜满脸是泪,还死死地瞪着傅楚窈…… 傅楚窈莫名其妙。 “丁澜?丁澜啊……怎么了?”秦老爷子追问道。 丁澜这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爸!我、我有话要对您说……” “说,你说!秦朗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丁澜又看了傅楚窈一眼,冲着秦老爷子直摇头,“不,不是!爸,我请求您,您要马上……”说到这儿,她突然看了傅楚窈一眼,又看了看秦羡文,吸了吸鼻子,说道,“爸,这件事儿很紧急、很重要!我,我必须只能说给您一个人听!” 秦老爷子想了想,“羡文,你帮着送阿窈回去……” 傅楚窈与秦羡文对视了一眼,应了一声,两人并肩走出了秦老爷子的病房。 “羡文哥,你们家的人都怪怪的!”傅楚窈忍不住抱怨道。 秦羡文叹了口气,“我也这么觉得……本来已经想回部队去了,可爷爷的身体,唉!对了,老武啥时候回来?” 傅楚窈摇头,“我还想问你呢!何潇哥没跟你联系吗?” 秦羡文道,“他们在出任务,可能也不让跟外头联系吧……” “阿窈!” 有人减了傅楚窈一声。 傅楚窈与秦羡文同时回过头…… 方念茹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匆匆赶了过来。 秦羡文没有理会方念茹,对傅楚窈说了声,“你快点儿啊,我在那边等你。”说着,他就继续朝前走去。 方念茹疾步走到了傅楚窈身边,问道,“阿窈,你怎么这么着急走啊?羡文哥来了啊?” 傅楚窈答道,“羡文哥送了丁阿姨过来,现在丁阿姨和秦爷爷在里头说事儿呢!反正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儿……我走了啊!” “哎!阿窈……等等!”方念茹叫住了她。 傅楚窈狐疑地转头看向方念茹。 方念茹低头说道,“阿窈,昨天对不起……” 傅楚窈没吭声。 ――两人结成好友,需要志同道合,也需要性格互补。除去这些,友情也需要朋友双方的共同经营。 但是现在…… 方念茹根本就已经不是过去的丑丫了。 所以,这友谊要靠傅楚窈一个人来维系么? 朋友之间也是需要相互尊重的……像方念茹这样,今天不高兴了就吼一顿,明天心情好了就过来道歉…… 很抱歉,就算朋友之间确实应该相互迁就,但傅楚窈并不打算单方面的迁就。 于是…… “没关系啦,我理解你的,再见!”傅楚窈轻轻松松地答道。 她是真不在意。 不在乎,所以可以毫不在意。 方念茹一愣。 她敏锐地感觉到……傅楚窈对她好像有点儿不同了? 方念茹急了! 她追上前去,拉住了傅楚窈的手,“阿窈!你不能这样……你忘了吗,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傅楚窈看着她,面上浮起了礼貌性的微笑。 她“嗯”了一声,说道,“……我家里还有事儿呢我得赶回去,有什么事,等明天我过来看秦爷爷的时候再说吧!”说着,她摔开了方念茹捉住了自己胳膊的手。 “阿窈!” 方念茹一着急,再次上前捉住了她的手臂,“阿窈!我不许你这样儿!我们就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阿窈你听我说!” 警卫员那边已经有人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傅楚窈也不想在外头闹得很难看,便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方念茹。 方念茹自然也看到了警卫员那边的动静。 她咬着牙,拿出那两个布偶,放在傅楚窈的面前。 “阿窈,这是我亲手做的……你拿一个去,好不好?就当我们还是好朋友,从来也没变过?我知道我脾气不好,但是阿窈,我会改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方念茹弱弱地说道。 傅楚窈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两只布偶。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 方念茹强行塞了一只在傅楚窈的怀里,“不管!你拿着,就要你拿着……” 傅楚窈哪儿知道布偶里有机关呢! 她只是不想跟方念茹拉拉扯扯太久而已…… 于是,她顺手就把布偶放进了自己的斜挎包里,说了声,“好,我收下了!那我走了啊……” 正在这时…… “……不,不!!!没有,没有!!!你们,你们……” 众人突然齐齐地听到一声嘶哑又愤怒地爆喝声! 再仔细一分辨…… 这,这不是从秦老爷子的病房里传出来的吗?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 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惊恐地响了起来,“啊?爸!爸爸吐血了……快来人哪!医生护士!救命!救命!!!” ------------ 第五百二十五章计中计(七) 话说守在外头的众人突然听到从秦老爷子的病房里传出了一声爆喝…… 众人有些懵,不由得面面相觑。 紧跟着,丁澜又突然尖叫着说……秦老爷子吐血了? 这下子,场面可乱成了一锅粥! 傅楚窈也急了,她第一个朝着秦老爷子的房间冲了过去! ――只见秦老爷子正坐在床上,衣襟处、被单上全是鲜血……此刻他见了冲进来的傅楚窈,便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傅楚窈,两眼圆瞪,情绪万分激动! 而丁澜则跌坐在地上,正抱着肚子嚎啕大哭…… 傅楚窈急忙赶了过来,扶住了秦老爷子。 “秦爷爷,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傅楚窈急切地问道。 也不知秦老爷子怎么了…… 总之,面对傅楚窈的询问,他只是两眼圆瞪,喉头嗬嗬作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楚窈快速地打量了一番秦老爷子,直接拉过秦老爷子的手,将手指搭在了秦老爷子的脉门上。 只是,涌进秦老爷子病房里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混乱,人们也越来越惊慌失措! 傅楚窈努力让自己仔细认真地聆听秦老爷子的脉象。 可她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方念茹也挤了过来…… 她一见这情形就急了! ――此刻爷爷吐血,会不会,就跟她下在他茶杯里的药粉有关? 那,会查出来吗? 方念茹又紧张又害怕……但此刻她最最希望的,就是赶紧找个人来背锅! 这时,正好傅楚窈就站在距离爷爷最近的地方,而且……她还在给爷爷把着脉? 那…… 她会不会……查出什么来? 不,不行!就算被查了出来,那也不能是被傅楚窈给查了出来的!!! 方念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一着急,就冲着傅楚窈扑了过来,“傅楚窈!你!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爷爷?为什么?傅楚窈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人!” 说着,她就捉住了傅楚窈的胳脯,还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想把傅楚窈给拉扯开! 傅楚窈对方念茹的耐心已经降到了谷底! 她一反手,奋力甩脱了方念茹的禁锢,然后一巴掌就狠狠地掌掴在了方念茹的面上…… “啪!!!” 清脆的掌掴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的力度之大,简直把方念茹给震出去了两三米远! 方念茹目瞪口呆地摔在了地上…… 而她在落地时,又被跌坐在地上的丁澜给绊了一跤! 丁澜顿时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我的肚子!” 方念茹呆了半晌,突然尖叫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是她!是傅楚窈她打我……” 丁澜神色慌张,她捧着肚子面带痛苦地呻吟了起来,“救、救命!救命……我、我的肚子!我的宝宝……” 方念茹看着丁澜,犹豫地问道,“刚才……你跟爷爷说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吐了血?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爷爷给气成了这样?丁澜你说话啊!” 丁澜忍着腹痛转头看向方念茹…… 也不知为什么,方念茹竟然觉得丁澜的目光似乎洞悉了一切? 这时,秦羡文见丁澜跌倒在地、还被方念茹踢了一脚……他急了,连忙喊了两个人过来,小心翼翼地扶起丁澜,带着她离开了秦老爷子的病房…… 而傅楚窈压根儿就没有理会方念茹与丁澜之间的对峙。 她拿出了自己的针包,针了毫针、又快又准地在秦老爷子的手臂上、额头上扎下了几针。 丁澜一走,方念茹的注意力顿时又回到了傅楚窈的身上。她见傅楚窈已经开始给秦老爷子扎针了,便尖叫了起来,“傅楚窈!你想干什么!你、你是不是想害死我爷爷……” “你闭嘴!”傅楚窈冲着方念茹怒吼了一声。 方念茹一呆…… “你,你吼我……你是谁啊你吼我?他是我爷爷!你、你算哪根葱?”方念茹彻底崩溃了,大吼大叫了起来…… 傅楚窈吩咐小方道,“把她弄出去,让她闭嘴!从现在起,除了医生和护士,什么人也不能进出秦爷爷的房间……快去!” 小方点点头,手一挥…… 几个警卫员立刻就把方念茹给架了起来,拖着她往外头走去。 方念茹死命地挣扎了起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才是爷爷的亲孙女儿!你们怎么听她的?我、我让爷爷枪毙了你们!傅楚窈!你给我等着,我不会饶了你……” 方念茹被人拖走了。 病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傅楚窈继续给秦老爷子扎针。 秦老爷子虽然口不能言,但他的眼珠子地一直侧向傅楚窈所在的这一边……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只是,他一开口就不停地呕着血…… “秦爷爷,您别着急……是不是有话想说?您把呼吸调匀了再说,别急,一着急您呕血呕得更多……”傅楚窈安慰道。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却焦急得要命! 她已经给他下了针,按说,止呕应该是没问题的……可为什么就止不住呢? 秦老爷子拼命地喘着气儿。 看起来,他是想听从傅楚窈的话,先把呼吸调匀,再张口说话的。 他喘了半天的气儿,咬着牙死命地将涌上喉头的鲜血又吞了腹中,然后一把抓住了傅楚窈的手,急切地说道,“快!快啊!就,就……没有了!快,快啊……你,你……你是啊,你才是……” 傅楚窈一愣…… 什么就没有了? 也不知是秦老爷子太激动呢,还是怎么的…… 说完了这句,他就呕了一大口血出来,然后昏死了过去! 这时秦老爷子的主治医生廖医生、姚医生终于带着几个护士匆匆赶了过来…… 傅楚窈连忙向他们介绍了一下秦老爷子的情况。 姚医生吩咐护士给秦老爷子测体量、量心跳什么的,又让她们记录数据。 廖医生则皱眉问道,“刚才我们听说,丁澜在这儿摔了一跌……所以,首长是不是太生气了,所以急怒攻心才呕的血?” 傅楚窈思忖片刻,这才说道,“……如果首长是因为急怒攻心而呕的血……当然也有可能,但我给首长施了针,按说,止呕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你们看,根本就止不住!”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秦老爷子的床铺上那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廖、姚两位医生陷入了沉思。 傅楚窈继续道,“所以我怀疑,首长呕血,应该不是应激反应,而是病理反应!再说了,首长他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急怒攻心到这个地步?” 边廖医生、姚医生听了,连连点头。 他们低声商量了起来,然后吩咐护士赶紧去把移动床推过来,秦老爷子得马上接受全身检查…… 两位主治医生在,傅楚窈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却也陷入了怔忡。 ――刚才秦老爷子在昏迷前,曾经焦急万分地说什么“就没有了”? 什么就没有了? 没有…… 没有,不就是……梅友? 就没有了…… 难道说,秦爷爷的意思是……救梅友?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就朝着秦老爷子病床对面的那面墙看去…… 救、救吴梅友??? 这时,护士们已经推了移动床过来,把秦老爷子给转移到了推床上,然后浩浩荡荡地簇拥着移动病床上的秦老爷子离开了病房。 傅楚窈落在了最后。 她下意识的,就跟着人群往外走了几步…… 但她又突然站定了,回头看了一眼那两片帘布…… 想了想,她咬着牙疾步走了回来,并且直奔过去,掀起了帘布、又揭开了幕布…… 一幅逼真到让人感到惊叹的精美油画出来在傅楚窈的眼前! 只见一位穿着大红嫁衣的高挑美人儿正临窗而立,她的眼神悠然之中透出了几分忧郁,偏偏嘴角又浮起了恬淡的笑意…… 这人,这人…… 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 ------------ 第五百二十六章计中计(八) 傅楚窈跌跌撞撞地从秦老爷子的病房里跑了出来。 也幸好,医生护士们推着移动病床上的秦老爷子还没有走远……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默默地跟了上去,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老爷子的房间里为什么挂着她奶奶的画像? 好吧…… 在秦老爷子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确实情绪激动,还喊着梅友梅友的…… 就算她傅楚窈和吴梅友只是长得相像吧!这世上,确实有长得有些相似、但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可为什么,油画里的吴梅友所穿的那套大红嫁衣,就是她奶奶方氏的呢? 难道说…… 秦老爷子的爱人吴梅友,就是她奶奶方氏? 想到这儿,傅楚窈脚步一滞! ――糟了!!! 秦老爷子在昏迷前,挣扎着说出了“快救梅友”这样的话…… 难道说,奶奶有危险??? “啊啊啊啊啊啊!!!” 傅楚窈顿时惊呼了一声……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向了她…… 傅楚窈满脸惨白,她惊恐地说道,“对、对不起!我,我家里有事!有事!!!我我我,我要马上离开……” 廖医生与姚医生对视了一眼。 廖医生说道,“你要是家里有急事儿就先回去处理吧!” 可傅楚窈又纠结了起来。 ――奶奶有事儿,可是……秦老爷子很有可能是她的爷爷啊!现在秦老爷子也是生死未卜啊…… 那,她现在要怎么办?救爷爷?还是救奶奶? 犹豫了几秒钟,傅楚窈心想,秦老爷子现在就呆在医院里,有廖医生和姚医生在,她能使的力也不多…… 最后她只得把心一横,冲着廖医生和姚医生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那首长就拜托二位了……” 听了傅楚窈的话,廖医生与姚医生觉得有些诧异――他们本来就是首长的主治医生,为什么要接受她的拜托? 只是,傅楚窈已经转身朝着楼梯那儿跑了过去。 廖医生与姚医生摇了摇头,带着护士们和移动病床上的秦老爷子离开了。 傅楚窈找到了小方的副手小陈。她急切地对小陈说道,“陈大哥!我,我有急事……可不可以麻烦你,马上派辆车送我去西山?” 小陈想也不想地直接说道,“没问题,你等我一下。” 傅楚窈一呆。 小陈快速地拨打了几个电话,然后他放下了话筒,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现在下去,小张就在楼下等你……” 傅楚窈带着哭腔冲着小陈说了声“谢谢”,急急地跑下了楼。 果然,秦老爷子的另外一个警卫员小张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 这时傅楚窈已经有些控制不心中的焦虑与不安,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 小张见她哭了,愈发不敢怠慢,主动伸出手拉住了傅楚窈,带着她飞快地朝停车场跑去。 两人上了车,小张问道,“阿窈,是去西山?很紧急吗?” 傅楚窈不敢开口说话。 她就怕自己一开口……从嘴里说出来的不是话、而是哭声。 于是她连连点头。 “好咧!那你坐稳了,安全带一定要扶好了!”小张说了一声,启动了车子。 当车子缓缓驶出了医院之后,小张就驾驶着车子在城区里横冲直撞、风驰电掣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车子开到了郊外,傅楚窈终于松了一口气,又问,“张大哥,我,我会不会……让你们难做了?毕竟你们送我来西山,首长他也不知道……” 小张看了她一眼。 “首长早就交代过了,他说啊……阿窈和老武有事儿的时候,咱们可以帮上一帮的。首长还说过,说你俩都知道分寸的。”小张答道。 傅楚窈垂下了头,又想哭了。 小张又问,“阿窈,呆会儿到了西山,咱们要干嘛?”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张大哥,你在山下等我就好,我……自己上去。” 她突然有点暗恨自己的莽撞…… 在医院里的时候,秦老爷子是在跟丁澜谈了话以后才出了事的。所以说,丁澜应该是个知情者。 可她居然没有去问丁澜,就直接跑了过来!!! 但是,如果再跑去问丁澜的话,恐怕又要浪费不少的时间! 再说了,就算不问丁澜……傅楚窈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今天奶奶是跟邬芳之一块儿去的西山! 然后,丁澜来跟秦老爷子谈话,紧跟着秦老爷子爆怒,然后急说“快救梅友”…… 这还用问吗? 肯定是邬芳之对奶奶下手了啊! 丁澜之所以愿意把这件事情告诉秦老爷子,她也一定是衡量过利害关系的! 但对于丁澜来说,傅楚窈却是个外人。即便傅楚窈去问了,丁澜也不一定会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她问了也是白问! 现在最最最重要的,就是马上赶到西山的钟落寺去! 傅楚窈心急如焚。 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斜挎包里,小心地摸出了毫针,然后扣在了自己的手心。 ――如果奶奶就是吴梅友,那邬芳之会怎么做? 杀人灭口? 可是…… 这犯得着吗? 但依着秦老爷子在昏迷前那激动的样子…… 恐怕邬芳之还真会下毒手! 那么,邬芳之到底会怎么做? 她当然不可能正大光明的杀人灭口,否则也不会把奶奶引到西山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现在,连她傅楚窈也“自动送上门”来了,所以,邬芳之会不会连着她也一块儿干掉? 傅楚窈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 第五百二十七章半世缘(一) 话说一大早的,邬芳之就坐着汽车,去接了方氏,然后一块儿到了西山。 钟落寺位于西山的半山腰上。 汽车开到山脚下就无路可走了。 所以,邬芳之与方氏、并邬芳之的一位中年女助理,三人一块儿下了车,步行上山。 西山风景秀丽。 兼之方氏从梁家村搬到县城已经两年,这几个月以来还跟着孙女儿东奔西走的,最近还刚刚在京城安顿了下来……确实已经被拘得久了,也没机会出来好好放松一下。 且她还在山里住了好些年,对于山林有种莫名的钟情。 所以这一路行来,她兴致颇高。 邬芳之打量着方氏的脸色,小小声说道,“方家妹妹啊,你爱人……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 方氏一怔。 “几十年前不是一直打仗么,我在老家怀着孩子,他说上省城去一趟,然后……就这么失散了。这么几十年啦,也没个音讯,怕是已经不在喽!”方氏无奈地叹道。 邬芳之垂下了眼睑,复又抬眼看向方氏,热情地说道,“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你和我说上一说……方妹妹啊,不瞒你说,我也认识几个人,说不定,我能帮着你打听打听?” 方氏顿时意动。 她有些犹豫…… 老实讲,她从前确实打着这样的主意。 ――先攀上个有权有势的人,然后施以小恩小惠,再请那些神通广大的人帮她寻找那个……消失于烽烟战火之中的人。 可方氏还是有几分傲骨在的。 在战乱年代,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有;升官发财死老婆的也有…… 而她,已经在原地等了他四十年啦。 这么多年了,若他还活着,心里也有她……哪怕就是缺了胳膊断了腿,用爬也应该爬回来了吧?当然,若他已经死了,她自然等不到他。 又或者…… 也许他还活着,但已经和别的女人重组家庭、结婚生子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再寻找,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儿,方氏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邬芳之见她不肯讲,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大约是,她对秦柏瑞与方氏的爱情……也存有疑惑? 方氏比邬芳之小五岁,一九二九年生人,到现在八二年,她已经五十三岁了;秦柏瑞比邬芝方大一岁,一九二二年生,到现在足六十岁…… 邬芳之是在一九四五年的时候认识的秦柏瑞。 那一年,她二十一岁,他二十二岁,方氏应该只有十六岁…… 然而,在她与秦柏瑞认识之前,秦柏瑞就已经与方氏相恋了!以及,秦柏瑞十岁从军,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已经是个很有名的少年将领;他是组织里赫赫威名的人物,所以邬芳之对秦柏瑞是仰慕的,也是了解的。 ――在那个战乱年代,他根本不可能有很多的时间去处对象、谈恋爱。 算起来,大约也就是一九四四年的癸未运动那一年……秦柏瑞的军队被日苯人包围,他只身前往白军求救,说动了当时的白军将领,最后两军合袭,才重创了日苯人。 然而秦柏瑞的才干,却被白军将领所折服、也心生恐惧。于是,秦柏瑞被白军招安。 当然,秦柏瑞是不愿意的。但敌我力量悬殊,他只能一面催离了队伍,然后再次只身去了白军将领的府邸,假意应允了招安,却趁着队伍走远之后,又翻墙逃离了白军将领的府邸,只身逃往深山…… 于是,秦柏瑞被白军列为头号通缉犯、格杀无论。 现在想想,他与方氏的结缘,大约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的。 但问题就是,从他一九四四年逃入深山,到一九四五年邬芳之奉命前往苍云省接应秦柏瑞为止……最多也就只有一年半的时间。 那么,秦柏瑞与方氏,是如何为了那短短不过一年半载的情缘,苦守了这整整半个世纪的? 邬芳之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也曾经青春少艾,当然也遇到了……让她心动的男人。 可惜,她是在错误的时间里、遇上了错误的人。 那是在她认识秦柏瑞的两年前……一九四三年。那年她十八岁,参加组织刚两年,被委派到上海进行地下工作。然后,她认识了一个……风度翩翩、风流倜傥的男人。而她的任务,就是接近这个男人,以获得情报。 组织上三番四次对她进行教育、谈话,并时刻提醒她,绝不能对那男人动情动心、献爱献身……但最终,情窦初开的邬芳之,还是被那情场老手所捕获…… 她怀孕了。 当然,那人也并没有怀疑一腔真情的她,她也如愿拿到了组织需要的情报。 接下来,先驱们开始了轰轰烈烈的运动…… 那人迫于情形,离开了上海。 而邬芳之只是那人诸多“相好”中的一个,所以……当邬芳之得到那人已经离开的消息时,都已经过了七八天了! 邬芳之悲痛欲绝…… 那人明明知道她已经身怀六甲,可还是选择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那,大腹便便的她,要怎么办? 邬芳之对组织扯了个谎,先让组织知道她“生了病”,然后,她穿着宽松的衣裳,把微微隆起的肚子遮住……到了怀孕七八个月、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上海、离开了组织,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寄养在农家。 她回到了上海,一边执行任务,一边打听那人的下落…… 过了一年半,她接到了掩护秦柏瑞的任务,又正好那农家想要搬离。于是,她带着孩子执行任务,并谎称孩子是半路捡的。 组织上原本并不同意让她带着孩子出任务,但转念一想……让她带着孩子去跟秦柏瑞假扮夫妻的话,可能会使秦柏瑞的假身份看起来更真实。 就这样…… “芳之?芳之?” 耳畔突然响起了方氏的呼唤声。 以及,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 邬芳之一愣,转头看去。 只见方氏正用清澈又明媚的眼睛看向邬芳之,而且还一脸的不解…… 然后,邬芳之听到了方氏那清润仍如同少女一般甜脆的嗓音,“芳之,你不是要去钟落寺吗?” 邬芳之“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啊……对,钟落寺!” 方氏有些无奈,嗔怪道,“钟落寺不是在那边?” 说着,她伸出了手指,朝向了远处…… 邬芳之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方氏那双白皙柔美的纤纤素手给吸引住了。 “老妹妹,你的手……还真是保养得好啊。”邬芳之叹道。 方氏一怔,笑道,“比不得你,养尊处优的!我啊,也就是家下孩子们还算孝顺,粗活重活都抢着干了,然后我自个儿配了些护手的皂泥,每天晚上睡觉前用冷热水交替泡手,再往手抹上皂泥,等上一刻钟再洗净,最后抹上手霜就休息……” “你要是想试试啊,我把方子写了给你,很快就见效的……嗯,你坚持一个月,就能看到效果了……”方氏笑道。 邬芳之笑着点了点头。 她不由得再次打量起了方氏。 邬芳之自己也精于保养,她当然知道,女人最容易显老的身体部位,就是眼角、颈子和手这三处…… 可是,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方氏,她的眼角虽然也有着淡淡的细纹,但颈脖与手根本就如同年轻妇人一样,靡颜腻理又晶莹明澈…… 这样的方氏,要是跟秦柏瑞相认了以后,怕是秦柏瑞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吧? 邬芳之叹了一口气。 其实,之前她也曾经想过,就算方氏与秦柏瑞相认了……依着秦柏瑞如今的地位,想要正大光明的跟邬芳之离婚,恐怕组织上就不会同意。 但是,她太了解秦柏瑞! ――自从四九年建国后,秦柏瑞就向组织上打了无数次报告,要求解除他与她的“婚姻”,而且他还一再言明,他在老家是有老婆孩子的。 只是,一方面,新国虽仓促建成却仍四面楚歌,秦柏瑞必须不停地赶赴各大战场第一线,所以离婚这事儿、他实在无暇顾及;另一方面,不光是他派人回老家去寻找老婆孩子,组织上也派了人去寻找,但都寻找无果…… 而国家伊始,出于种种的场合与目的,都需要秦柏瑞是个有妻有儿的正面形象…… 这么一来,秦柏瑞抗争无果,再加上邬芳之也与他长谈了一次。她跟他约定,如果将来他的妻子出现了,她就会带着儿孙离开,成全他…… 正是由于她与他有了这约定,最终,多方压力迫使秦柏瑞只能妥协。 但是…… 现在方氏出现了。 秦柏瑞还愿意妥协吗? 邬芳之可以再去组织上活动,甚至可以试着去说服上头的那一位……但问题就是,秦柏瑞已经老了,目前也只担了个虚职在,而且他无父无母的,除了方氏与傅楚窈之外,他一无所有…… 那么,组织还能以什么样的方式留住他? 留不住的啊…… 然而顷于邬芳之来说,与秦柏瑞“离婚”,这不是让邬芳之觉得最最可怕的事。 确实她早就已经过惯了现在这样……舒适又惬意的生活,但也没有把待遇与名誉看得比命还重! 真正让她感到害怕的是…… 她儿子秦朗的身世! 以及…… 秦朗的生父身份!!! 到现在,组织里已经换了两代人啦,最初的那一代先驱,大多已经过世。 所以外界都认为,秦朗是秦柏瑞的亲生儿子。 一旦秦柏瑞跟她提出离婚,势必有人会拿秦朗出来说事儿……依着秦柏瑞的性格和脾气,要是有人拿着秦朗这个“亲生儿子”的身份拦着他离婚的话,恐怕他就会把秦朗的身世给说出来! 如果秦朗的生父身份一旦曝光…… 那她邬芳之就是人民的罪人,是国家的罪人,是通敌犯,是……间谍啊! 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浩劫中,邬芳之因为是司令夫人,并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可这并不代表她对某些人的遭遇一无所知…… 这才是她,最最害怕的! “芳之?芳之!!!” 方氏呼唤了邬芳之好几声。 邬芳之终于再一次回过神来。 看着她茫然的神色,方氏又好气又好笑,“你想啥呢,刚才明明已经走过了钟落寺,我叫住了你……结果你还继续往远处走?不是说好了来拜一拜的么?难道你还想过门而不入?” 邬芳之笑了笑。 她看向方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说…… 在她的潜意识里,也是不想害人的么?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方氏。 方氏怕邬芳之呆会又往前走了,索性牵住了邬芳之的手,带着她朝钟落寺的方向走去。 ------------ 第五百二十八章半世缘(二) 方氏与邬芳之一块儿朝着钟落寺走去。 钟落寺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寺院。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钟落寺被迫关上了寺院大门。里头的和尚们不被允许接受香客信徒们的馈赠,只能靠自己开荒种地…… 直到前两年政策变了,钟落寺的大门才重新敞开。 大约是因为这十年以来的休养生息,所以寺院里被僧人们打理得异常洁净。但也因为这钟落寺本来就是上百年的建筑了,因为僧人们不被允许外出化缘、也无香油进项,所以寺院有些残旧。 然而这寺院看着古朴沧桑,而又庄严肃穆,使人望之便心生敬畏。 进入了钟落寺,方氏不禁双手合什,先朝那供奉着菩萨的大殿拜了拜,然后朝大殿走去。 邬芳之落在了后头…… 她看着方氏的背影,心情复杂。 这一趟,原本是方氏陪着邬芳之过来的拜菩萨烧香的,可现在看着,倒像是方氏更虔诚些。 方氏施了一笔钱,请了香油、点了长生灯、又要了几柱香,在香炉前点着了,然后持香进入了大殿,跪在泥塑金身的菩萨跟前,心中默念。 一祝家国稳定安康,再不起风浪。 二愿失散多年、不知生死的父母……罢,罢罢罢,都这么些年了,她都已经变成了年愈五十的老妪,那她的父母恐怕……那,就祝愿二老,若仍在生,一切顺遂;若已作古,早登极乐。 三求孙女儿阿窈人生、事业、婚姻样样顺心如意。 四望…… 也不知怎么的,方氏的眼里就汨汨地淌下泪来。 他、他…… 他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在端庄慈祥的菩萨面前,一向稳重的方氏再也忍不住了! 她伏在了蒲团那儿,失声痛哭了起来。 邬芳站在方氏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 ――方氏哭得撕心裂肺……所以,她为了秦柏瑞吗? 邬芳之两手互握,左手拇指上那修剪得长短适宜的指甲深深地掐住了右手的手心。 呵呵…… 这两人,还真是一对痴情种子呢! 邬芳之忍不住就想起了…… 在她成为秦柏瑞“夫人”的这几十年里,老实讲,当年她对秦朗生父的那点儿情谊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秦柏瑞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他对敌人有多么的冷酷无情、对自己人就有多么的慈爱怜惜……再加上他的谦谦君子彬彬有礼、俊美的容貌、手中的兵权…… 邬芳之早就已经爱上了他! 在这几十年的纠葛里,她每每为他倾心,情深之处……不止一次地向他明示暗示。 虽然…… 大多数时候他都严辞冷漠拒绝,少数时候他直接转身离开…… 但是,爱情它来了……她驱不散。 老实讲,这么几十年捱了下来,原本她也说服了自己,算了……年轻时候她行差踏错过,但老天对她很好,最后让她借着秦柏瑞的东风,舒舒服服地过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连她的儿孙也沾了他的光。 这爱情强求不得……那就算了吧,毕竟这天下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直到方氏的出现,直到她亲耳听到秦柏瑞说……如果吴梅友还活着,他会跟吴梅友在一起…… 那她邬芳之呢? 从右手手心里传来的剧痛,终于让邬芳之冷静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 绝不能让秦柏瑞见到方氏! 否则,一来……秦朗的身世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二来……她不甘心!不甘心将她暗恋了一辈子的男人拱手相让!!! 这么一想,邬芳之喘了几口粗气,转身悄悄离开了大殿。 她走到了一旁,冲着她的助手、中年女人小黄说了一声,让小黄守在这儿…… 跟着,邬芳之只身离开了钟落寺。 等到方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拜完了菩萨,又上了香以后…… 她正准备出来寻找邬芳之,却发现外头的供台上摆着个签筒? 方氏犹豫了一会儿,过去拿起那只签筒,摇了摇…… “啪!” 一支竹制签跌落在了地上。 方氏动作一滞…… 她放好了签筒,这才弯腰拾起了那支签,定睛一看。 只见那签文上写着:欲之予之,心之愿之。得意处天高云淡,莫回首烛摇夜长。伏足去祸根,老树发新芽。 方氏盯着这支签,默默念叨着这几句签文。 瞧着旁边写着上上签…… 可这签文的内容却如此拗口,而且看起来似是而非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妹妹,你好了?” 不远处响起了邬芳之的声音。 方氏抬头,见邬芳之站在寺院的二门处,正朝她招手呢! 她笑了。 方氏先将手里的签又放回了签筒里,然后双手合什,朝着签筒的方向也拜了三下,又往后退行了三步,这才转过身,匆匆走到了邬芳之的身边。 “芳之,你怎么不去拜一拜?”方氏问道。 邬芳之笑了笑,却看了站在二进门外头的小黄一眼,说道,“我啊,意思一下就好。反而还不能太较真儿。” 方氏已经走到了邬芳之的身边,闻言,她也朝着站在二门外的小黄看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邬芳之的意思,是她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过,毕竟她是个“无神论者”呢! “就小小声在心里跟菩萨说说吧,心诚则灵。”方氏笑道。 邬芳之看着方氏带着泪痕的漂亮杏眼,笑了笑,说道,“好啦,咱们……去后山逛逛?” 方氏点了点头。 ------------ 第五百二十九章半世缘(三) 方氏与邬芳之离开了钟落寺,朝后山走去。 见邬芳之的助理小黄并没有跟上来,方氏奇道,“……小黄不去山上走走吗?” 邬芳之笑道,“我让她留在寺院里准备一下斋饭,就咱俩慢慢在外头逛一逛,回头吃了斋饭就准备回了……” 方氏深以为然。 ――两人都已经到了这把年纪,谁家里不是一堆事儿等着回去处理?更何况,邬芳之的老伴儿还患上了重病。 想到这儿,方氏试探着说了句,“听说,她秦爷爷身体不太好?芳之,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邬芳之一滞,笑道,“其实……” 她一开口,方氏便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推脱之意。 当下,方氏便是一怔。 她向来傲气。 除了早几年为着孙女儿要考大学,为了赚些钱财,也为让孙女儿有些实战经验……她才肯替村民出诊治病。 但后来,因为村民们受了有心人的挑拨,置疑她的医术…… 方氏这才不愿意再替人看病了。 可邬芳之却是知道方氏的本事的…… 现在,方氏主动开了口,而邬芳之却有推脱之意? 这不得不让方氏心中生出了揣测――按说,邬芳之不想让她给秦老头儿治病,大约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秦老头儿已经病入膏肓彻底没救了,二是她不信任方氏的医术…… 但这第一种猜测么,应该不可能。毕竟邬芳之今天还跑来拜菩萨,这就证明着……不管秦老头儿的病情怎么样,至少邬芳之还是不希望他会死的。 所以,是第二种情况? 邬芳之不信任她方氏的医术? 方氏面上的笑容随即淡了下来。 而此时,邬芳之也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是这样,我们呢,给他联系了一家俄国的医院,这几天正想法子送他出国治疗呢!当然要是时间安排得过来的话,那当然还是想劳动一下老妹妹的……” 方氏淡淡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怎么的,邬芳之就暗自叹了一口气。 要说这方氏的脾气,与秦柏瑞还真有点儿相似……两人都是面上冷冷的,一言不合就冷脸;但实际上,他们心地却又不是那么的绝对冷漠。 方氏不吭声了,邬芳之也没心思说话,两人慢吞吞地朝后山走去。 谷仓山气候湿润,终年植被茂盛……哪怕是在万物萧条的冬季,那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仍然是层层叠叠的绿树枝条。 而京城气候干燥,这西山也远不如苍云谷仓山那样雄壮险峻,但在这盛夏的季节里,矮坡似的西山,也还算是郁郁葱葱,野趣盎然。 方氏顺着山间被人踩出的羊肠小道,慢慢朝山上走去。 邬芳之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在山间行走了十几分钟,邬芳之突然说道,“妹妹,我们往那边走走,瞧着那边像是开了好多鲜花似的……” 方氏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皱眉道,“别去那边了,那儿连路也没有,而且夏天草木旺盛,只怕草丛堆里有蛇。” 邬芳之一愣,心脏差点儿跳漏了半拍! “怎么会?”邬芳之强笑了两声。 ――昨天她让儿子秦朗上这儿来弄了个陷井……刚才又趁着方氏在拜拜的时候,她赶过来看了看,找到了儿子昨晚上告诉她的,呈三角型状盛开的野花……就在这儿。 也就是说,此处已经距离陷井不远了! 可是…… 方氏居然不上当,不愿意过去? 邬芳之急了! “瞧,我看那儿的野花开得不错,摘些回去,想必老秦和阿窈都喜欢的……”邬芳之急中生智地说道。 一说起阿窈…… 方氏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些。 “阿窈爱花,她总说花儿开得艳,一掐下来就活不久了,所以她从来不摘花的……都用花盆养着呢!”方氏笑道。 邬芳之强拉着方氏过去了,“那咱们过去看看,连根刨一株回去也好的!我给老秦也捎一株回去,他病着在,哪儿也去不得。上回阿窈送了他一个小盆景,他高兴得和什么似的……” “可要当心脚下有没有蛇。”方氏提醒道。 邬芳之拉着方氏过去了…… 那是一处山花烂漫之地,邬芳之瞅准了呈三角角度绽放三簇山花之间…… 她突然转过头,大声问道,“……哎?什么?” 纵使方氏并没有听到有人说话叫喊的声音,可邬芳之的举动却还是让她一愣。 她心想,莫非是小黄过来叫她们回去了? 于是方氏转头看去…… 只是,她一刚转头,便突然觉得一股猛力从后背处袭来! “芳之!” 方氏一惊,顿时惊呼了一声! 可她被狠狠地推了一把,又毫无防备,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就朝前扑去…… 眼看着就要跌落于地了…… 方氏连忙伸出手,想要撑住地面,以防止自己摔下去…… 不料,她的手刚一撑住了地面,就立刻落了个空! 而手掌触地之处一片柔软…… 她继续下坠! 因为不曾想到这布满了柔软青草的地面上居然还有个陷井,所以方氏的错误估计使她跌入了陷井,而且身体还重重地撞击在了硬实的泥坑边缘! “哎哟,有陷井!”方氏又惊呼了一声! 身体多处部位传来了剧烈疼痛感觉,让方氏不禁“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儿为什么会有一个陷井,以及……刚才从她后背传来的那猛然一推,除了邬芳之还能有谁? 这一切一切,方氏已经无暇顾及…… 因为!!! 她听到了一些奇怪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咝咝声音!!! 方氏屏住了呼吸,低头一看…… 她瞬间惊呆! ------------ 第五百三十章半世缘(四) 话说方氏被邬芳之狠狠一推…… 她整个人便跌入了……表层铺满了杂草的一个陷井之中! 然而这还不是最最让她觉得惊恐的事。 最最可怕的是…… 方氏听到了……大约是一大窝蛇类发出的,吞吐蛇信子的“咝咝”声音! 而且这种声音此起彼伏,经久不绝!!! 方氏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 她一不吭声…… 那明显是蛇吐信子的咝咝声音变得愈发的清晰! 巨大的变故与突然降临的恐惧使方氏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方氏开始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环境来。 ――这是一个长方型的、不大的土坑,此刻她就趴在这个长方型大坑的正中……而她的一双腿似乎悬了空? 也不知是不是有蛇的头触到了她悬在半空中的脚! “啊啊啊……” 方氏惨叫了一声,立刻缩在角落里坐着,还把腿脚给缩在了身下。 然后,她看到原本她搁腿的那个位置那儿,居然还有个一米多深的垂直深坑! 而那个深坑里,赫然就是一窝密密麻麻、又相互纠缠交织着的蛇!!! 她甚至还能看到,在这些蛇里,居然还有像金环、竹叶青、眼镜蛇等这样剧毒的蛇掺杂在其中! 只是,也不知为什么…… 那一窝数不清的蛇似乎就是被困在那个小小的深坑里?蛇应该也会爬墙吧?那为什么,它们不爬上来呢? 方氏抬起头,又看向坑口处不大的那一片空间。 她咬牙站起身,举高手臂试了试 ――目测她举高手以后,距离上方的坑口位置还有十几二十几厘米的样子,如果想要硬跳上去的话应该挺困难的,但总要试试看能不能攀上去。 那么,现在……就爬上去? 可邬芳之守在外头,她会不会……趁自己爬住去的时候,再一次施以暗算? 这时,她听到了邬芳之颤抖的声音―― “方妹妹?你,你怎么了?” 方氏眼珠子一转! 按说,无论邬芳之是出于什么心态……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此时方氏都已经掉进这个陷井里了,邬芳之怎么也应该过来查看一下才对。 然而…… 方氏仰着头儿朝那洞口看了半天,却始终没有看到邬芳之过来查看? 旁的先不说…… 有一件事是特别真实的…… 那就是,邬芳之想要害她! 那…… 邬芳之为什么要害自己呢? 方氏的大脑快速地运转了起来。 她得罪过邬芳之吗?还是阿窈得罪了邬芳之?邬芳之的动机是什么?原本她与邬芳之也没有什么交集啊…… 想到这儿,方氏定了定神,扬声说道,“邬姐姐,救命!救命……快,快救我,这里……这里有好多蛇!” 半晌,邬芳之的声音响了起来。 “蛇?下面……有蛇?方妹妹,方妹妹……你,被蛇咬了吗??” 方氏一怔。 她其实比邬芳之早一步冷静下来。 而此时又是性命攸关的时刻,所以她立刻听出来,邬芳之说话的语气……已经趋于平静。 方氏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这个环境――这土坑不大,看着像是新刨出来的,挖掘的痕迹非常新鲜,黄色泥土质地的坑内壁上,有着很明显、以及非常有规律的锄头铲过的痕迹。 也正因为这黄色泥土的痕迹如此新鲜…… 所以,方氏看到了这笔直陡峭的洞壁上,似乎缺了一个角? 她大为惊奇! 这个邬芳之……费尽心机地把她引到这儿来,又是陷井又是蛇窝的。看起来,她是想置她姜珍旖于死地啊! 那,那个缺口,与坑里坑的蛇窝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方氏心里虽然惊讶,但她嘴里却不停地哀嚎了起来―― “邬姐姐!救命!救命……蛇!好多蛇咬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走开!走开!!!邬姐姐,救命救命啊……” 方氏一边不停地大叫着、哀嚎着,一边开始拼命向上跳跃…… 然而,她刚攀住了洞口,就因为攀不住……刚才一跃而起的双脚,就落回了地面。 与此同时,方氏的双手还顺势抓了一把原本置放在洞口处、用以伪装的一些枯枝什么的。 “啊……你、你干什么?”邬芳之的声音突然惊慌失措地响了起来。 方氏一愣。 她身边并没有趁手的工具,如果这时邬芳之逼近、且又想对她加以施害的话……此时的方氏简直就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于是,方氏看了看手里刚刚才从坑口处抓下来的一把枯枝…… 眼睛一转,方氏顿时计上心头。 她立刻假装虚弱地说道,“邬姐姐,快,快拉我一把……我,我被毒蛇咬了,啊……我,好痛!邬姐姐救我,救我!快,快拉我上去啊……” 方氏一边“虚弱”地说道,一边蹲下了身子,将一根枯枝探进了蛇坑里。 很快,一条手腕儿粗的菜花蛇顺着枯枝就蹿了上来! 方氏眼疾手快地一把就掐住了蛇头处的七寸…… 那蛇疯狂地扭动起了身子! 这时,方氏突然听到了邬芳之的脚步声似乎步步逼近? 她连忙坐在了坑底,然后将那菜花蛇的蛇头拿到了一边,却将蛇身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邬芳之的头,终于在坑口出现。 只是,坐在坑底的方氏,却因为迎光的原因,看不清邬芳之面上的表情。 她只能一面扮着被蛇咬了以后的虚弱,又一面紧紧地扣住了那蛇头与蛇腹……以便在邬芳之如果向她施害的话,她好将这蛇投掷过去以自保…… 邬芳之久居高位、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认得蛇的种类? 而被方氏捉住的这条菜花蛇,头与尾部尖尖小小,身体最肥壮处足有成年男子的胳膊粗,身长看起来足有近三米! 此刻那菜花蛇的蛇头被方氏掐住,蛇身便在方氏身上疯狂地扭动了起来…… 再加上菜花蛇无毒,身上的纹路偏偏又是五彩斑斓的!所以这一幕看起来简直极度恐怖! 邬芳之只朝坑里看了一眼,就立刻喘着粗气往后躲了躲…… 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让自己既能看到方氏的脸,又能避开……方氏身上的蛇的角度。 方氏心里一动。 邬芳之…… 她很怕蛇? ------------ 第五百三十一章半世缘(五) 方氏抱着那条蛇,坐在坑底,戚戚然地叫喊了起来,“邬姐姐……邬姐姐!我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让我死个明白!邬姐姐,这可是在菩萨脚下啊,你,你就不怕遭报应?” 邬芳之蹲在坑口,看着方氏那张惨白、却又依然秀丽的脸庞。 方氏与她对视…… 然而方氏心里却知道,她现在必须要扮演出一副……被毒蛇咬中、奄奄一息的样子才行。 ――邬芳之怕蛇,不可能到坑底来查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毒蛇给咬死了。所以只能装死哄走了邬芳之,自己才能逃命。 以及,方氏实在是好奇――邬芳之布了这么大的一个……漏洞百出的局来暗害她,到底为了什么? 于是,方氏装作到了油尽灯枯的样子,冲着邬芳之大吼了起来,“邬芳之!你这样害我……我、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我,我会化为厉鬼,日夜找你索命!我,我不光找你!你儿子你儿媳妇你孙子孙女……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方氏的话,彻底让邬芳之失去了理智。 ――不信神佛,是组织要求的政治立场。 但是,像她这样上了点儿年纪、又见多识广的人,在听说了不少……根本无法自圆其说的灵异乡野故事以后,面上可以做到无神论者,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敬畏的。 再加上,方氏刚才在寺院里还那样虔诚…… 若是…… 邬芳之面色惨白,爆喝了一声,“够了!你给我闭嘴!” 方氏坐在坑底,用充满着仇恨的眼光盯着邬芳之…… 邬芳之被方氏的眼光给搅得……心烦意乱! 她深呼吸一口气,冷冷地说道,“吴梅友?呵呵,从今天开始,世上,再也就没有吴梅友这号人物了,你……懂了吗?” 方氏一怔。 邬芳之又冷冷地说道,“我奉劝你一句,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早该看开了生死,但你的孙女儿傅楚窈还年轻……你说呢?” 方氏又是一怔。 她当然听得出邬芳之话语中的威胁。 可方氏知道…… 邬芳之应该并不知道这个陷井的古怪之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从邬芳之的嘴里套出更多的话,然后再装死、骗走邬芳之,然后她才好趁机逃走。 以及,邬芳之怎会知道……几十年前,她曾经化名吴梅友? 难道说…… 方氏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了邬芳之。 ――就在刚才,她还问了邬芳之,要不要她给邬芳之的丈夫秦老头儿给诊个脉。当时邬芳之就没有正面答应……虽然说,后来邬芳之确实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答复,但现在想想,邬芳之的话,岂不正是欲盖弥彰? 这么一想,方氏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所以,所以…… 所以秦老头儿,就是,就是他? 想到这儿,方氏脸色大变,还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他,他……所以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呆在原地等着他,他没来找她的原因,正是他已经另娶了么? 在这一瞬间,方氏心乱如麻…… 而蹲在坑边的邬芳之却心里一动! 她缓缓开口说道,“方妹妹啊,这一次……也是他让我来处理这事儿的。老秦说,大家都年纪一把了,顾着点儿面子吧!他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你呢?却偏偏还想上门去看他……” 方氏呆若木鸡。 邬芳之继续说道,“方妹妹啊,不瞒你说,我是真心疼他啊……你想想看,他出生入死的,好不容易到现在才当上了军区的一把手,他是一个完美的人!必须是!所以……你也必须得为他的名誉着想!” “你看看,你这一出现啊,让他不得安宁……还会影响我们的家庭和睦,以及我们的孩子们的前程!所以……这一趟呢,他本来想派警卫员过来的,但我觉得,这个坏人啊,还是让我来当吧!” 说着,邬芳之一脸痛苦地说道,“方妹妹,这一辈子啊……就算是我对不起你中,你千万别怪他!也不要怨恨他,总之……都是我不好。” 方氏怒道,“我不相信!你让他来见我!” 邬芳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她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天,低声说道,“方妹妹,你啊,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知道你不死心……因为你惦记了他一辈子!但是,有时候呢,真相就是这么残酷。” 说到这儿,邬芳之叹了一口气,又道,“方妹妹,我把老实话说给你听,在你跟他好之前,我孩子都已经生下了……” 方氏一听,顿时两眼圆瞪! 邬芳之的儿子秦朗已经三十好几快四十岁了……这事儿她是知道的。 再仔细一算…… 方氏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了起来! 邬芳之叹道,“四三年的时候我就怀孕了……而他呢,是四四年出任务的时候被敌人通缉,才逃进了山里的……然后,四四年到四五年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他跟你一块儿对吧?” “方妹妹,我说句你不爱听的,当你跟他在一起儿卿卿我我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可是,为了孩子……我又能怎么样?所以,后来他回到了这个家,我也只能把那段往事尘封起来……” “方妹妹,如果你一直呆在苍云,没来京城,也不在我们面前出现的话,也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你就当,是我对不起你吧!” 说着,邬芳之站起身,朝着坑底慢慢逼近。 方氏抱着蛇,仰头看去…… 她看到邬芳之的手里,居然执着一把匕首? 方氏大惊! ------------ 第五百三十二章反击(一) 邬芳之手执着匕首,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坑里的方氏。 坐在坑底的方氏大惊! 这个坑就只有那么大一点点…… 邬芳之要是将这匕首朝她掷过来的话,她根本连躲都没地儿躲! 方氏喘起了粗气,并且紧紧地扣住了手里的蛇……她力度之大,令那菜花蛇吃痛,愈发扭动地更加疯狂了起来! 见那蛇一直在扭动,邬芳之战战兢兢的,吓得连腿肚子都在抖…… “吴梅友,你!去死吧!”邬芳之大喝了一声,将手里的匕首对准了坑里的方氏,并且狠狠地投掷了过去! 方氏根本避无可避…… 情急之中,她将手里唯一的武器――那条菜花蛇狠狠地朝着坑外的邬芳之扔了过去! 然而…… 那蛇与匕首在半空中交错而过…… 邬芳之是为了近距离地刺杀方氏,所以不得不站在坑边…… 于是,就在匕首脱手而出的那一刻,邬芳之只觉得一团五彩斑斓的物事朝自己飞了过来! 一惊之下,方氏立时明白过来那是条蛇!!! 她甚至闻到了腥臭的气味、蛇信子吞吐的咝咝声、以及蛇身上的那种……冰冰凉、又滑腻腻的细密鳞甲! “啊啊啊啊啊!” 邬芳之怕极了这种无足之物,被吓得转身就跑! 而蹲在坑里,根本无处可避的方氏,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又把头死命地贴住了靠外一边的洞壁上! “噗!” 匕首穿透肉体的沉闷声音响了起来…… 邬芳之投掷过来的那柄匕首险险地穿过了她用手护着的头,却扎进了她的左肩上! “啊……” 剧烈的疼痛让方氏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但她也没停下…… 这个陷井,本来就有一面有个缺口,看起来能容人勉强通过。 就在匕首刺中自己的那一瞬间,方氏快速站起身,却拾起了之前被她从坑口处抓下来的一把枯枝,飞快地将那枯枝探进了蛇坑…… 这时,蛇坑里的群蛇已经嗅到了从方氏身上传出的血腥味,这令本就冷血残酷的凶猛动物顿时变得如同煮沸了的开水一般……疯狂汹涌地翻滚着! 方氏刚刚才将枯树探入蛇坑,立时就有两条蛇顺着枯枝蹿了上来!!! 这一次,方氏压根儿就不用手去抓蛇了!她直接就将手里着盘着蛇的那根枯枝朝上,准准地扔出了陷井…… 而此时,正夺路而逃的邬芳之也听到了匕首刺入方氏躯体的声音、以及方氏受伤之后发出的那一声呻吟…… 于是,心惊胆战的邬芳之虽然极度怕蛇,但还是强迫自己停了下来,想回头去看看方氏到底死了没有…… 可她一回头,就看到好几条蛇朝自己的方向蹿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邬芳之被吓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 还有好些蛇从那些陷井里被抛了出来!!! 然后她还听到方氏怒吼了一声,“邬芳之!你也别想好过!你……你也试试被蛇咬是什么滋味儿吧!” 方氏话音刚落,又有几条蛇被方氏从坑底给扔了出来…… 顷刻间,邬芳之的身边已经多了七八条蛇!!! 邬芳之被吓坏了! 她再也顾不得许多…… 想着方氏落入了蛇坑,身上还被捅了一刀,那蛇见了血,还不发狂? 所以方氏死定了!!! 于是,邬芳之转身就跑…… 话说傅楚窈坐着警卫员小张的车子,正风驰电掣地往西山赶。 傅楚窈坐在车上,仔细地分析着秦老爷子、邬芳之与自家奶奶之间的关系――先不去管秦老爷子是不是负心另娶了,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确认奶奶的安危。 从秦老爷子昏谜前拼命喊出的那一句“快救梅友”,可以得到结论,那就是……她的奶奶方氏必定是有生命危险的。 所以…… 邬芳之她居心叵测! 而傅楚窈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在秦老爷子生死未明的情况下,她要对抗邬芳之……也不是不可以,但这需要谋划。 可奶奶的生命危在旦夕,根本就等不了啊! 也就是说,现在她必须要借助力量,才能救下奶奶! 所以……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正在开车的小张。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重生回来以后,与老武的意外重逢,比起前世整整早了十年!而老武之所以来到了连城县找人,正是受了秦老爷子的委托……甚至当初跟着武俊佑四处找人的那一队人马当中,本来就有好几个,就是秦老爷子身边的警卫员! 只不过,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的巧合!!! 老武,包括当年他领着秦老爷子身边的警卫员去谷仓山一带寻访的时候,其实他们都见过方氏;但问题就是,谁也不知道秦老爷子要找的“吴梅友”到底长啥样儿…… 等到秦老爷子找人画出了“吴梅友”的画像以后,这些见过方氏的人却又各自领了外派任务离了京城!!! 小张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有些不明所以。 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阿窈?”小张问道。 傅楚窈心中有些犹豫。 现在秦老爷子陷入了昏迷、生死未卜…… 可邬芳之又是秦老爷子现在的的妻子! 那么,如果她向秦老爷子身边的这些警卫员求救的话,这些警卫员们会不会罔顾她的请求?他们会跟与邬芳之同流合污吗?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没法子了,拼一把吧! 于是,傅楚窈突然开了口。 她试探地问向了警卫员小张,“张大哥,首长他……一直在找吴梅友?” ------------ 第五百三十三章反击(二) 一听到傅楚窈说出了“吴梅友”这三个字,正在开车的小张顿时神色大变! 他猛打方向盘,然后一脚踩下了油门,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 跟着,小张转头看向了傅楚窈,喘了几口粗气,紧张地问道,“吴梅友?你、你知道吴梅友?现在什么情况?啊?你说啊……” 傅楚窈盯着小张,说道,“张大哥,我,我奶奶……很有可能就是吴梅友!” 小张一愣。 傅楚窈又道,“我,我在首长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幅油画。那幅油画上的女人,根本就是我奶奶!甚至,我奶奶有一套……跟画上女人完全一模一样的裙褂啊!” 小张顿时着急了! 他冲着傅楚窈大吼,“……你怎么不早说!你!你知不知道……这些多年了,首长为了找你们,真是……什么苦都吃尽了!你,你……” 傅楚窈被小张一吼,怔住了。 两人坐在车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对小张说道,“张大哥,首长在昏迷前,曾经大吼了一句‘快救梅友’,而今天……邬奶奶又把我奶奶给叫上了西山去……张大哥,你说……” 小张面色铁青! 他重新启动了车子,继续风驰电掣地往西山赶。 “咱们先往西山赶,看看路上有没有可以借电话打的机会,然后打给老方,把这事告诉他……要是半路上没机会的话……” “那就对不起了!阿窈,我必须要先把你送回去。无论如何,我也要先保证你的安全!”小张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傅楚窈没吭声。 可她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她仔细想了想,说道,“……张大哥,现在首长昏迷着,所以咱们绝不能让邬芳之知道……至少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已经知道真相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管怎么样,等首长醒了以后再说。” 小张“嗯”了一声。 也算是他们的运气比较好。 车子开了没多远,前边公路旁就有家化肥厂。 小张直接把车子开了过去。 那门卫见是辆挂着军牌的军车,而且来势汹汹,也没敢拦,直接就把大门敞开让进了…… 小张把车子停在了厂区,然后带着傅楚窈冲进了厂长室。 化肥厂厂长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见了穿着军装的小张,厂长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小张一边拉着厂长说明情况,一边朝傅楚窈使了个眼色。 傅楚窈会意,直接冲进了厂长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打到了军区总医院那儿,让转给小方。 过了好一会儿,小方才过来接听了电话。 傅楚窈先问了一会儿秦老爷子的情况,得知医生们现在还在给秦老爷子安排检查。 然后,傅楚窈鼓起勇气,把吴梅友很有可能就是她奶奶的事情说给了小方听…… 电话那头的小方也被惊住了,他半天都没能说得出一句话来。 这时,傅楚窈从话筒里突然听到,好像有什么人正在跟小方说话? 然后小方就喘着粗气说了句,“……是,是阿窈打来的。” 傅楚窈一怔。 很快就有人接过了小方的电话话筒。 紧跟着,傅楚窈就听到了熟悉的、低沉的、略带嘶哑,又富含磁性的男性声音…… “阿窈?” 这是,这是…… 老武回来了!!! 顷刻之间,傅楚窈泪如泉涌! 她抓着电话的话筒,哽咽着喊了一声,“俊佑哥……” “你现在在哪儿?”武俊佑简洁地问道。 傅楚窈啜泣了几声,又努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又急又快地说道,“……俊佑哥,我,我和小张大哥现在在城郊的化肥厂这儿……” “俊佑哥,秦爷爷的房间里挂着一幅油画,所以应该可以猜出,秦爷爷要找的吴梅友,很有可能是我奶奶!” “但是,现在奶奶被邬芳之引到西山去了……秦爷爷在昏迷前对我说,让我快去救梅友!俊佑哥,我奶奶她……现在肯定遇上麻烦了!” 说着,傅楚窈又想起一件事,急忙说道,“对了俊佑哥,丁澜应该是知情者。今天早上她和秦爷爷密谈之后,爷爷就吐了血,还让我赶紧去救奶奶……照这么推断,想必秦朗也参与了……” 武俊佑干脆利落地说道,“好,我知道了。你跟小张在一块儿吗?你让他来听一下电话。” 傅楚窈抹了把眼泪,把小张叫了进来。 小张过来接了电话,面色凝重。 他听几句便应一声“是”,又听几句然后再应了一声“是”…… 过了一会儿,小张又将电话递还给了傅楚窈,转身出去了。 傅楚窈接过话筒“喂”了一声,跟着就听到了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属于武俊佑的声音―― “阿窈,你现在就呆在化肥厂不要离开,我会马上过去接你……”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又道,“小张会先开车去西山接奶奶回来,理由是首长病发,必须要请奶奶来医院给首长医治……” 傅楚窈急了! “不,俊佑哥,我要自己去!我,我必须要保证奶奶的安危!”她嚷嚷了起来。 “阿窈,你冷静一点!” 武俊佑在电话里说道,“……要知道,奶奶比你更坚强!无论是在哪种情况下,为了你,奶奶也会保护好她自己……” “另外你放心,小张也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去了西山以后,他会尽全力保护奶奶的……好了我要挂电话了。” 傅楚窈急道,“哎,俊佑哥!俊佑哥……你听我说啊,不行啊我得……” 武俊佑打断了她的话,“阿窈,你等着我。” 说着,武俊佑便挂掉了电话。 听着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嘟嘟声音,傅楚窈心急如焚! ――老武防着她干嘛?现在明明就是奶奶有危险! 这时,警卫员小张又走进了厂长办公室。 在他的身后,跟着那个化肥厂的厂长。 小张见傅楚窈已经讲完了电话,二话不说就夺过了傅楚窈手里的话筒,将话筒给搁回了话机上。 然后,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地带着她走出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傅楚窈被小张拖着,一边踉踉跄跄地跟着往外走,一边急问,“张大哥,张大哥!你干嘛啊……” 小张道,“老武的意思,让找间空屋子把你锁起来……到时候他会过来接你。” 什么?把她锁起来??? 傅楚窈急道,“……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啊!那是我奶奶,我奶奶她有危险……” 小张道,“阿窈,我只是按指示来执行命令,别让我难做好吗?” 说着,小张推开了一间办公室,把傅楚窈往里轻轻一推,随即关上了门! 傅楚窈被他给推了个趔趄。 等她稳住了身形,想去拉开门的时候…… 那门却纹丝不动! 她甚至还听到了小张在扣锁的声音! “张大哥!张大哥!你,你不能这样……快开门让我出去!”她急切地一边拍门一边叫嚷了起来。 只是,她听到了小张好像在门外跟那化肥厂的厂长说话―― “这开锁的钥匙,麻烦您收着……拜托了,不管这小姑娘说了啥,总之您千万别开门。我战友半小时就到,到时候您再把这钥匙给他,让他把这小姑娘给领走……”小张说道。 那厂长郑重应下。 然后,傅楚窈就听到了……小张与厂长两人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音。 傅楚窈急忙又转头看向了这间屋子,想看看有没有窗户之类的…… 但这屋子像是个小型仓库,放着好几个架子,架子上整齐地堆放着劳保手套、口罩、还有一顶一顶的塑料头盔帽什么的。 呃,没有窗户? 傅楚窈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她沿着四面墙壁走了一圈,最后发现这间小仓库还真很快过就没窗户!这屋子的透气,是在墙壁接近天花板的高度那儿的时候,用红砖给砌出的几个孔! 傅楚窈站在那排透气孔下方,气呼呼的。 ――她不够高,够不着那儿;就算搬了桌子架子过来堆高了,她能够爬上去够着了,她也没工具,不可能把透气墙给拆了再逃出去…… 再说了,从京城军区总医院赶到化肥厂这儿,最多也就半小时车程。 她就是费了大力气从这儿逃走了,跑出去以后她也没有交通能够快速地赶到西山…… 傅楚窈泄了气。 ------------ 第五百三十四章反击(三) 傅楚窈气忿地坐在化肥厂的小仓库里生着闷气。 没过一会儿…… 她听到有沉稳、但又急促地脚步声音正由远而近,朝这边走了过来? 似乎还有人在一溜小跑地跟在一旁? 傅楚窈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很快,那两道脚步声停在了关着她的这间小仓库门口。 化肥厂厂长的声音响了起来,“就是这儿……我给您把锁打开?” 有人“嗯”了一声。 傅楚窈的嘴立时就扁了起来! 哼,就算他只“嗯”了一声,她也能听出来…… 他,他…… “咔嚓,咔。” 弹簧挂锁被钥匙打开的声音响了起来。 门被人推开…… 身材高大、五官俊美、然而却阴沉着一张脸的武俊佑赫然就站在门口。 傅楚窈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冲上前,抡着拳头就击向了他的胸膛,“……我让你去救我奶奶!你关着我干嘛?武俊佑!!!要是我奶奶有什么万一……我,我就不理你了!” 武俊佑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朝化肥厂厂长说了声,“……多谢您的关照,我们这就走了。” 说着,他搂着傅楚窈朝外头走去。 傅楚窈死死地咬着嘴唇,想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音来…… 可她又完全忍不住内心的焦急与担忧。 她没有哭。 但全身都在抽搐……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离开了化肥厂,上了停在化肥厂门的……吉普车。 傅楚窈注意到,武俊佑开的是辆吉普车,但并不是他自己的那部吉普。 想来是从秦老爷子的警卫连里直接开出来的。 两人沉默着上了车,武俊佑启动了车子。 傅楚窈虽然心中万分焦急,但她知道……老武之所以会把她锁起来,这其实是老武对她的爱护,换了奶奶或者任何一个真心为她好的人,为了保护她,都有可能会这么做。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 那也是因为她把老武当成了最最亲近的人,她对他是毫不设防的。 可那样的指责与埋怨,纵使他能理解她愤怒与焦虑的心情,但他……能接受得了吗? 于是…… 傅楚窈咬着嘴唇,先是努力将心中焦虑的感觉摒弃掉,这才压低了嗓子轻轻地说道,“俊佑哥,对不起……刚才我……” 武俊佑打断了她的话。 “对不起……” 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傅楚窈一怔,转头看向他。 这一趟,他离京不过几天,便面容沧桑。头发长了、下巴那儿也长出了连腮的胡子茬儿,眼窝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儿、所以面颊处深陷了进去,显得五官更加立体…… “俊佑哥,你……” “对不起!”武俊佑再次说道。 傅楚窈张大了嘴。 “对不起……”说着,他摇了摇头,“……丑丫是我找回来的,但是,我……没有想到,原来你和奶奶才是……首长的亲人!对不起阿窈……等找到了奶奶,我也会向她亲口道歉。” 顿了一顿,武俊佑又道,“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说对不起……” 傅楚窈嗔怪道,“这能怪谁啊?当初秦爷爷让你去找人的时候,连张画像都没有!你要怎么找?对了,那你……凭什么认定是方念茹的?” 武俊佑苦笑,“当初我接受任务出来找人的时候,也问首长要过照片或者画像什么的。首长却说……他已经尝试过无数次,想要请人给吴梅友画张像。但无论他怎么解释,根本没人能把吴梅友给画出来……” “所以他告诉我,只要我一见到吴梅友,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吴梅友是个很美的女人,她美到……能让人置疑她的存在!可是,我心里早就已经有了你……在我眼里,还有什么人能美得过你?” 傅楚窈一呆。 武俊佑叹了口气,又道,“至于为什么认错了丑丫……那是因为,丑丫身上有块护身符,你还记得么?” 傅楚窈点了点头。 丑丫确实有块护身符,而且丑丫一直把那块护身符视作吉祥物,认为它能带来好运。 甚至丑丫还把那块护身符赠给了傅楚窈,只是傅楚窈认为,这护身符本来就是丑丫的,又是被丑丫视为精神寄托的吉祥物,她当然不能占有好朋友最喜欢的东西,所以就把护身符还给了丑丫。 因为在当时,傅楚窈一直以为那块护身符是丑丫自己的! 武俊佑继续缓缓地说道,“首长告诉我,他当年离开吴梅友的时候,没能留下任何东西给她。当时他被白军追杀,手里什么也没有……” “那时他刚入党不久,组织上曾经给了他一枚党徽。那枚党徽的形状比较特别,是当年组织上为了谋划一九四四年的癸未运动而特制的,一共只有十三块。” “后来,有十二块纪念癸未运动的党徽被组织陆续回收,只有属于首长的那一块还流落在外……” “所以首长特别交代过我,说拥有那块党徽的人,肯定就是吴梅友本人。即使不是,也肯定是与吴梅友关系匪浅之人。” 听了武俊佑的解释,傅楚窈这才恍然大悟! 可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想了想,傅楚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俊佑哥,要是我奶奶真是当年的吴梅友,秦爷爷在离开前,把他的党徽交给了我奶奶……按说,这块党徽对我奶奶来说,那就定情的信物了吧?那,我奶奶应该会很小心地收藏起来才对吧?” 武俊佑“嗯”了一声。 傅楚窈皱眉说道,“可是,当年方念茹受了伤,曾经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以养伤。我也是在那段日子里,知道她有块护身符的……” “俊佑哥,连我都知道方念茹有块护身符,我奶奶她会不知道?所以,如果方念茹的那块护身符,真是当年秦爷爷送给我奶奶的东西,那为什么……我奶奶没有认出来呢?” 听了她的话,武俊佑不禁也陷入了沉思。 这一切,恐怕要找到方氏本人,然后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了吧? ------------ 第五百三十五章反击(四) 武俊佑开车载着傅楚窈,朝着西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很快,他就开车追上了前头的一辆军用运输车,并且还朝着那运输车“叭叭”地按了两下喇叭。 开车的也是个大兵。 他从驾驶室那儿探出头来,看了看武俊佑驾的车,伸手摆了摆,算是向武俊佑打了个招呼。 然后,武俊佑踩下了油门,驾驶着车子超过了军用运输大卡车…… 傅楚窈问道,“他们也是去西山的吗?” 武俊佑面色铁青,说道,“据丁澜讲,秦朗在西山的后山那儿挖了个坑……” 闻言,傅楚窈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 什、什么??? 秦朗在西山挖了个坑??? 他们想干什么!!! 巨大的恐惧与惊慌使傅楚窈瞬间失去了理智! 她喃喃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太了解奶奶了。她一向心高气傲!要是她知道秦爷爷早就已经另娶了……她肯定不会再留恋……为什么,邬芳之为什么这么狠毒?” “他们想干什么?要是他们敢伤害我奶奶……我,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傅楚窈语无伦次地说道。 武俊佑冷冷地说道,“……阿窈,我提前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失去理智的。”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窈,你现在可以失去理智,也随便你怎么揣测。但是,到了西山以后,你必须什么也不知道!你不知道吴梅友跟你奶奶有什么联系……” “我们来西山,只是是因为首长病发,廖医生和姚医生听从了你的建议,要请奶奶回去,所以我们是来接奶奶去给首长诊治的……懂了吗?” 傅楚窈拼命地深呼吸…… 她点点头,又问,“那……刚那个大卡车……” 武俊佑低声说道,“他们是第一方队,车里有一个排。小方现在还在调度,这一次,哪怕就是调一个师的力量过来,咱们也必须要找到奶奶!” “小张现在应该已经上了西山了。如果他顺利的话,见到了奶奶就会直接把她带下山。但如果……阿窈,我说是的,如果……如果真有什么万一,小张会把邬芳之带走,然后我们会尽快搜山……”他铿锵有力地说道。 听了武俊佑的话,傅楚窈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自打她重生回来以后,最最想要守护的,就是亲情与爱情…… 老天保佑,教她提早遇到了老武!而且至少不是她一个人在守护这份爱情…… 但是,但是奶奶…… 不可以!不可以的!!! 奶奶不可以出事……绝对不可以!!! 傅楚窈用手捂住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想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但她失败了。 于是,她哽咽着掐住了自己手掌上的大鱼际。 穴位的按摩,使她刚才那完全停不下来的哭泣,终于慢慢平复。 然而,此刻傅楚窈心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武俊佑开着车,终于抵达了西山脚下。 但这时,迎面却驶来了一辆汽车…… 那汽车疾驰而过,速度非常非常快! 武俊佑皱起了眉头。 只听到“嗖”的一下,那汽车就与武俊佑的车擦身而过,并且朝着京城的方向快速驶去。 武俊佑低声说道,“……那是邬芳之的车。” 傅楚窈一惊! “那,那我奶奶……”她顿时六神无主。 ――刚那是邬芳之的座驾?那,邬芳之在车里吗?她奶奶方氏呢?会不会也在车上? 武俊佑低声安慰她道,“别着急,咱们很快就到了……” 说着,他踩下了油门,车子便如同离了弦的箭一般,飞快地朝着西山的方向掠去。 不过三五分钟,武俊佑停了车。 傅楚窈跟着他一块儿跳下车,然后手拉着手儿朝着山上狂奔而去。 而等他们赶到钟落寺时,寺院里只剩下了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一见他们就摆手,然后用带着浓重方言的口音说道,“……后山有人,跌进了蛇坑……不识路!都去找了……快去快去!” ――有人跌进了蛇坑?是、是奶奶吗? 傅楚窈有些腿软…… 而她的心,却一下子就紧紧地揪了起来!!! 武俊佑朝那老和尚道了一声谢,拉着她便往后山奔去。 两人走了不远,便见到有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光头小和尚,手里正拿着个棍子,一边喊着“有人吗”,一边不住地用手里的棍子抽打着地面上浓密茂盛的灌木丛…… 武俊佑连忙上前,冲着那小和尚问道,“小师父,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当兵的?他这么高、皮肤黑黑的?” 小和尚指了个方向,“……我知道!那个大兵在那一边!我们本来在做功课,那个大兵跑来跟我们说,有人被蛇咬了……所以师父叫我们都出来帮忙找人。” 傅楚窈一听就急了,连忙问道,“小师父,是什么人被蛇咬了?” 小和尚想了想,答道,“是三个年纪有点大的女施主,有一个被咬了,另外一个陪着她下了山,还有一个还在山上,但是她没影儿了,我们都帮着找呢!” 傅楚窈顿时心急如焚! 武俊佑冲着那小和尚说道,“多谢小师父了,我们去那边看看,你也要小心脚下……” 小和尚朝着二人行了个合什礼。 武俊佑拉着傅楚窈匆匆朝着远处跑去。 傅楚窈心中七上八下的…… 虽然说,也不知道是谁被蛇咬了,但小张还留在山上,并且向寺院的僧人们求救了! 但她几乎可以猜到…… ――小和尚所说的那个失踪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奶奶! 傅楚窈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直到一丝淡淡的铁锈腥甜味道传来,她才知道…… 因为太用力,她居然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 第五百三十六章反击(五)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匆匆走上了山头…… 他们这才看到,可能整个寺院里的人都出来帮着找人了。 也不能说满山遍野都是人吧,但确实看到很多人在山坡上一边叫唤,一边用手里拿着的枝条抽打着覆盖在地表上的矮灌木丝。 这些人,大多都是穿着灰衣、剃着光头的僧人,也有少数衣着普通的人们,大约是来寺院里上香的香客们。 武俊佑一路问着人,最后终于找到了小张。 小张急得出了一身大汗,汗水将身上的军装都浸湿了。 也没等武俊佑询问,小张快速地说起了自己的见闻―― “我赶过来的时候,听邬首长的助手黄姨说,邬首长和方婆婆去后山散步去了。然后我和黄姨就往后山赶,正好看到邬首长在地上打滚,身上还盘着一条……也不知是银环蛇还是白花蛇的!” “我把那条蛇弄死了,然后问她方婆婆在哪儿……邬首长反问我,为什么会来西山找方婆婆,我就把首长病发,得把方婆婆请去看诊的事儿说了……” “邬首长一下子就激动了,吵着嚷着要马上赶回去看首长……我追问她,方婆婆在哪儿。她说,她跟方婆婆散着步,然后方婆婆跌进了一个坑里……” “那坑里全是蛇,她想拉方婆婆上来,不曾想有条蛇顺着方婆婆的身体就爬到了她身上……邬首长被吓着了,再加上方婆婆又跟她说,让她别管了,又请她以后多照顾阿窈……” “邬首长说到这儿的时候,我看她嘴唇都紫了,像是中了蛇毒,而且看起来挺危急的,就让黄姨去寺院里喊人。然后我问了下,方婆婆到底跌到哪儿的蛇坑里了……”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蛇毒发作神智不清了,总之答非所问,还一连给我指了七八个方向……后来黄姨带了人过来,把她抬下了山,我就带着人在这儿搜山……” 傅楚窈想了想,问道,“张大哥,你是在哪儿发现邬芳之的?” 小张指了指某个方向。 “快带我去!以及,你告诉我,当时你看到她的时候,那条蛇……是怎么盘在她身上的?蛇在哪儿?”傅楚窈急问。 小张道,“我带你去!那条蛇我弄死了就扔一边了,应该还在那儿……” 说着,小张带着傅武二人匆匆朝一处偏僻地走去。 三人走了一会儿,果然,小张用手里的树枝棍子挑起了一条……被丢弃在路边的死蛇。 “就这个!就是这条蛇,我用石头把它砸死的!”小张说道。 傅楚窈定睛一看,细细打量了一番,摇头说道,“这不是银环,这是黑背白链蛇,长得和银环很像,但并没有毒性……” 小张一愣,想了想,惊疑道,“难道说……她,骗我的?她想跑?” 武俊佑摇头,“她能跑到哪儿去?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想拖延时间……” 这时,数十个穿着军装的军人匆匆自山下赶来。 小张见了,连忙赶了过去。 傅楚窈则在附近叫喊了起来,“奶奶!奶奶……我是阿窈,奶奶你在哪儿?” 武俊佑拿出了随身的小刀,从一旁的矮树上砍下了两条树枝,递了一条给傅楚窈,让她拿在手里拍拍打打。 两人在附近,拿着树枝拍拍打打,还一边叫唤着。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有个穿灰衣的中年男人也拿着手里的根子,一边拍打一边朝这边儿走了过来…… 看那人的打扮,像是个来寺院上香的香客,应该也是帮着过来找人。 武俊佑与傅楚窈都没在意,拿着手里的树枝继续在附近拍拍打打…… 只是…… “哎哟!救命救命!” 突兀的呼叫声,让傅楚窈与武俊佑齐齐一愣。 再看看附近,并没有人啊…… 那…… 刚才那个穿灰衣的老乡呢? 傅楚窈问了句,“喂!你在哪儿?” “救命!救命救命!蛇坑啊!啊啊啊啊啊……有蛇啊!哎哟,咬死人啦!救命……” 那人带着哭腔,情绪恐惧的大吼大叫了起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顿时十分紧张! 两人对视了一眼。 武俊佑扬声道,“老乡?你在哪儿?能看到我们吗?”说着,他还挥舞起了手里的树枝。 那人带着哭腔叫喊道,“救命!我在坑里……这坑很高!我看不到外面……” 武俊佑听了,叫道,“你看看坑底有什么,扔个什么出来!” “坑底有蛇……哎哟!我完了!完了啊……” 那人哭了起来。 然后,一条轻飘飘的枯枝扬了起来…… 傅楚窈眼尖,立时看到了,朝着那边一指,“……在那儿!我看到了!” 她立刻就想冲过去…… 武俊佑拦住了她,说道,“阿窈你去那边喊人过来帮忙!” 傅楚窈只得应了一声,急匆匆跑去找人。 等她带着人赶回来的时候…… 武俊佑已经将跌下蛇坑的那个老乡给救了起来。 那老乡正坐在地上,哭得伤痛欲绝。 武俊佑的手里则拎着一条死蛇。 傅楚窈被吓得不轻,连忙跑过去看了看……见老武手里拎着的那条,是没毒的乌梢蛇,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又打量了一番那个人坐在地上哭的老乡,见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便问道,“大叔,你怎么样?” 那人指着武俊佑手里的死蛇,哭得伤心,“……那玩意儿咬了我!这儿,你看!哎哟妈呀吓死人了……下面有一窝蛇哪!” 傅楚窈看了看那人的伤口,见伤口处有一排清晰的蛇牙印……知道并无大碍。 但她还是在附近转了转,找到了一丛马蛇子草,便扯了一把下来,交与那人,告诉他,“大叔,你把这个咬一咬,嚼成草泥再敷在伤口处……去毒消肿的,呆会儿会有人送你下山去医院的。记着,咬了你的那条蛇也要带上啊……” 说着,她站起身打量了一会儿…… 老武不见了? 再转头看看,她看到了四五个大兵正围不远处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 第五百三十七章反击(六) 傅楚窈走到了大兵们簇拥着的地方。 杂草丛生的地表处,赫然有个不大的深坑…… 武俊佑站在人群的最内侧,正伸长了脖子坑里看。 见傅楚窈过来了,他连忙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又道,“……小心。” 傅楚窈朝那深坑里定睛一看…… 这深坑里空无一人! 但是,这深坑好生奇怪! ――可以从泥土的颜色、以及坑壁上的锄头痕迹看出,这深坑应该是被人新鲜挖掘好的。 坑挺深的,大约两米多深。刚才跌坑里的那个老乡看着也有一米七左右,他跌下去以后就没能爬上来…… 而奶奶身高大约一米六七、六八的样子,如果奶奶跌进了这个洞里,若是无人相助的话,恐怕也爬不上来…… 傅楚窈顿时有些暗暗心焦。 她咬着唇,继续打量着这个深坑。 在深坑的底部,居然还有一个不大的深坑? 以及,那深坑里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再看看…… 两条蛇正盘旋纠结在一块儿,从那个小坑里慢悠悠地探出了头? 傅楚窈一怔。 ――这坑一看就是人为挖掘出来的。但是,是用来干什么的呢?为什么大坑的底部,还有一个小坑? “阿窈,你看那儿……”说着,武俊佑指了个方向。 傅楚窈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 只见这挖掘痕迹极度新鲜的大坑的一个角落里,竟然有个缺口? 武俊佑松开揽住了她腰肢的手,朝深坑走去。 傅楚窈似是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劝道,“俊佑哥,小心蛇!” 他“嗯”了一声,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拿着树枝,不住地用树枝扑打着深坑的周围,使之确定脚下是坚实的夯土地。 他慢慢绕到了缺口那儿,用树枝扑打了一会儿,确定那里没有蛇以后,纵身跳了下去!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围观在周围的众人也屏息静看。 众人虽然看不见武俊佑的身影,但能看到他在下边悉悉索索的…… 一个大兵嚷了起来,“老武,怎么样?咱们也下来?” 武俊佑的声音响了起来,“留两个在上面看着阿窈,其他人都下来!” 众大兵应了一声,除去两个本来就站在傅楚窈身边的大兵没动之外,其他人陆续走到了缺口那儿,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下去。 傅楚窈焦急地等待着从下边儿传来的消息。 可这一等……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居然没有任何音讯? 傅楚窈急了,大喊了起来,“武俊佑!俊佑哥……有什么情况没?” 久久的,有人回应着大喊了一声,“……阿窈妹子别急啊!下面四通八达的!老武去了下面……咱们去探探路再回来……” 傅楚窈也没别的法子,只好了坐在一边继续等。 秦老爷子身边的警卫员小方已经调动了第二批人马过来增援。 但同时,小方也托人带了个不太好的消息过来。 ――秦老爷子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醒着,但除了眼珠还能转动之外,面上肌肉僵硬、甚至说不出话来,而且头发突然脱落、呼吸衰竭…… 傅楚窈一听,瞪大了眼睛!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首先,秦老爷子的最终病情诊断是肝部有病灶。 当然了……也可以说,秦老爷子是在跟丁澜谈话以后被气得吐了血,这是可以说得通的。 可秦老爷子是个铁血老军人,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就算他是一时被气昏了头,也总有缓过来的时候……绝不可能出现这种病理性的现象。 再说,头发突然脱落?面部肌肉僵硬?呼吸衰竭? 这些症状可与肝病症状无关…… 倒有点儿像是中了毒。 当然,傅楚窈这么猜测,并没有什么依据,只是觉得这事儿这么碰巧就发生在邬芳之对付奶奶的时候…… 实在是太敏感了! 她心急如焚! 一方面,奶奶这个大活人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 另一方面,秦老爷子的情况……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严重? 小方派来的支援队伍,很快就投入到了西山的搜索之中。 可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小方已经连续派了两个营的队伍过来……近千余人在西山上展开了将近三小时拉网式的搜查,却依旧没有方氏的下落!!! 傅楚窈已经哭得……连眼泪都干了! 奶奶到底去了哪儿??? 武俊佑一脸忧色地赶了过来,对傅楚窈说道,“阿窈,这里交给我,你赶紧去医院……刚小方又捎了话过来,说秦爷爷已经完全失去了呼吸能力……廖医生他们没办法,只好把爷爷的气管切开了……”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阿窈,你在这儿呆着也是呆着,倒不如回到需要你的地方去!”武俊佑低声说道,“……你别担心这儿,放心,要是找不到奶奶,我绝不离开!” 傅楚窈咬着牙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可是…… 看着他憔悴又疲倦的样子,她眼圈红了。 “俊佑哥,你也别死撑。跟陈大哥他们商量下,分成两班倒吧……死撑也没用,效率不高。”傅楚窈说道。 她一开口就被自己的粗戛难听的嗓音给吓坏了。 武俊佑点头,“我知道,你快走……小张在那边等你。” 说着,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小张那儿。 傅楚窈下了山。 ------------ 第五百三十八章反击(七) 傅楚窈匆匆赶到了医院。 廖医生、姚医生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傅楚窈刚到,这两人也顾不得许多了……两位四五十岁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就一边儿一个地拉着傅楚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 直到这儿,傅楚窈才知道…… 下午的时候,秦老爷子的情况还不算太坏。他虽然口不能言,但意识还算清楚,可以根据医生的问话,转动一下眼珠子。 而经过一轮化验、检查与抢救之后…… 秦老爷子的情况居然已经恶化到了深度昏迷的状态。 到了目前,他全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中止呼吸。 傅楚窈一听,立刻找廖医生要了秦老爷子的检查报告过来,一页一页的翻。 这么一翻看,傅楚窈反而心生疑惑! 在她没有看到秦老爷子的病历与检查结果之前,总觉得秦老爷子的症状很像是中毒。 可此刻翻看着这一大迭的各种检查报告…… 她越看,就越觉得秦老爷子的各项检查结果很正常。当然了,秦老爷子年纪大了,本身就有肝脏方面的毛病。所以什么甲胎蛋白、谷氨酰转移酶、胆固醇等等,这些数据都有些异常。 看起来,秦老爷子根本就没有明显的病源! 这大约也就是……让廖医生和姚医生感到束手无策的原因。 傅楚窈想了想,直接打电话给自己的导师米博士。 她在电话里稍微讲述了一下秦老爷子的情况,然后很有礼貌地请求米博士过来看看。 米博士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说会把曾教授也一块儿捎过来。 傅楚窈很高兴,连忙说会派车过去接。 办好了这一切,她向廖医生和姚医生提出,想进入特护病房去见一见秦老爷子。以及,呆会儿医科大的米博士与曾博士会过来看看秦老爷子的情况,所以需要廖、姚二位医生马上安排一下会诊…… 廖医生去召集人手准备会诊去了。 姚医生则陪着傅楚窈去了特护病房。 ――换过了白大褂、全身消毒、进入特护病房以后,她终于看到了秦老爷子。 傅楚窈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床上,与死尸并无两样的老人。 只见他脸色灰白,原本还有满头花白头发的,此时已经谢顶了一半……几近秃顶!再加上他闭着眼睛、还大张着嘴,一根管子径直插进了他的喉头处…… 傅楚窈只看了秦老爷子一眼,就把头给转到了一边。 老实讲,她是怨恨的、也是纠结的。 ――他很有可能……是她的爷爷。 ――可他为什么要另娶?如果不是他另娶了邬芳之,邬芳之又怎么会害奶奶? ――以及,他在这个敏感时间里,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跟邬芳之有关系? 但怨恨又有什么用? 如果他真是她的爷爷,没有他和奶奶的结合,也根本不会有傅楚窈的存在。 再说了,纠结又有什么用? 当年的事,只有奶奶和他这个当事人清楚。 所以,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必须要……救活他;以及,找到奶奶。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走到了秦老爷子的手术病旁,半蹲下了身子,冲着他的耳边轻轻说道,“爷爷,秦爷爷?我是阿窈……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吗?” 秦老爷子如同死尸一般静静的躺着,毫无反应。 “秦爷爷,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奶奶她,她突然失了踪……如果你能好起来的话,或者……你也能帮上我的忙呢……”傅楚窈怅然若失地说道。 秦老爷子依旧静静地躺着。 傅楚窈的眼圈又红了。 她是真的受不了。 ――前世,她已经失去过奶奶了。可以说,她真正的成长,就是从……前世奶奶的离开的那一刻开始的。 然后,她就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孤苦无依。 这一世重生回来,她明明就是想好好孝敬奶奶,赚多多的钱,也让自己变得有出息,让奶奶过上优渥的生活、也让奶奶以自己为豪的…… 可是,难道她的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让奶奶的离开,比起前世来……再提早十年吗? 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傅楚窈无声地哭了起来。 “阿窈,我们出去了,好像他们都到了……”姚医生在一旁催促道。 傅楚窈“嗯”了一声,吸了吸鼻子,强忍住了心头的酸楚,站起身跟着姚医生出去了。 米博士、曾教授等人果然已经赶到了。 廖医生已经早早准备好了一间会议室…… 当下,傅楚窈陪着二位导师,连同廖医生也请来了军区总医院里的几位博士生异师……众人见面,略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在廖医生的安排下,在会议室里坐好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足足挤下了三四十号人! 廖医生和姚医生简单地向在场的各位专家介绍了一下秦老爷子的病情,然后又把秦老爷子的所有检查数据都拿了出来,一一传递给现场的众人看。 现场响起了众人嗡嗡地议论声与讨论的声音。 众人讨论良久…… 医科大的曾教授斩钉截铁说道,“……依我看啊,从这报告虽然看不出啥问题,但光从症状来说,病人很像是化学品中毒。” 此言一出,几乎绝大多数在场的医生和专家们都点了点头。 一个医生问道,“会是什么样的化学品中毒呢?” 曾教授道,“这就很难讲了……就依目前病人的症状而言,氯化钾中毒、磷化铝中毒、氰化物中毒……啊,还有铬、砷、铊等……这些化学品中毒的迹象,都跟病人现在出现的症状有些相似!” “所以,病人到底中的是那一种毒,这问题是绕不过去的,你们必须要自查……比如说,病人在住院的时候,谁能够接触得到他的饮食、药品、贴身衣物什么的……” “只有查到了病源,才能最直接的对症下药。否则,咱们凭着猜测……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哪!”曾教授说道。 军区总医院的一位老教授说道,“目前情势已经不等人了,我建议两管齐下!一方面要让警卫团的人严查毒物的来源,另一方面,首长的治疗是不能耽误的。我的意见,就是尽快安排输血……” 众人点了点头。 确实,在不知道准确是哪种化学品中毒的情况下,输血是最好的治疗办法了。 众专家们一直讨论到了深夜,这才定下了一套保守治疗方案。 接下来,就要等警卫团那边查出可疑中毒源,然后才能针对性地对秦老爷子进行治疗了。 警卫员小方先急着安排车子把米博士和曾教授送了回去…… 跟着,警卫团就开始了调查。 所有与秦老爷子有过接触的人,都被警卫团召来调查。 包括警卫员小方、小陈等人,以及傅楚窈、方念茹、秦羡文、秦慕雅等,还有廖医生、姚医生、众护士等等……都在被调查的范围之内 丁澜本来也在调查范围之内的。 但是,早上事发的时候,身怀六甲的丁澜跌倒在地、而且还被方念茹给绊了一跤……所以她的情况比较危急,听说羊水已经破了但孩子还没入盆呢!所以这会儿正在产科住院,医生很有可能会给她实施剖产…… 第一批接受调查的,是警卫团的人。 其他的人,则都坐在调查室的外头,等着接受调查。 傅楚窈、方念茹、秦羡文、秦慕雅四人捱在一块坐着。 秦慕雅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我也要接受调查啊?早上爷爷出事的时候我根本就不在好嘛!现在……哎,哥,要不你跟他们说一说,你在这儿就行了吧,我去照顾奶奶吧?” 说着,秦慕雅又嘀咕道,“……爷爷病着,可奶奶的情况也不好啊!唉,怎么就没有医生给咱们奶奶也开个专家会诊会议呢!” 傅楚窈听了,心里一动。 ――听说邬芳之被毒蛇咬了?也不知是真的呢,还是当时邬芳之为了脱身而假装的呢! 于是,傅楚窈按压住心中的反感情绪,试探着问道,“慕雅姐,邬奶奶怎么样了?” ------------ 第五百三十九章反击(八) 听了傅楚窈的询问,秦慕雅愁眉苦脸的说道,“……我奶奶被毒蛇咬了!情况不太妙……主要是,也不知道她是被哪种毒蛇给咬伤的。” “医生说了,毒蛇也分啥溶血性毒素和神经性毒素的,不同的蛇毒,解毒的血清也不同,又没有通用的!所以……总之血清已经给奶奶注射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拖久了的缘故,奶奶她一直昏迷着……” 说到这儿,秦慕雅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傅楚窈,“阿窈,你奶奶呢?找到了吗?” 傅楚窈一怔。 她摇摇头,神情黯然。 见傅楚窈这副样子,秦慕雅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说道,“……哎呀!这么久了,还没找着啊?会不会……被野兽给拖走了?” 傅楚窈抬起头,怒视着秦慕雅。 秦羡文急忙说道,“慕雅!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秦慕雅愣了一下,突然省悟了过来! 她悔不迭地连忙拉住傅楚窈的手,说道,“哎……对不起啊,阿窈,你原谅我!我口无遮拦的!我、我……总之,你奶奶一定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傅楚窈没好声气地从她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方念茹呆了半晌,突然问道,“……什么意思?邬奶奶被毒蛇咬了,方婆婆……失踪了?” 也不知为什么…… 方念茹一开口说话,所有的人突然沉默了。 秦慕雅和方念茹一向不对付,所以她才不想接方念茹的话呢!秦羡文是因为不了解西山那边的情况,所以他不好吭声。 而傅楚窈则是没有力气解释,也不想解释。 解释什么呢? 承认奶奶失踪了、生死不明吗? 她叹了口气,闭了闭眼,整个人疲倦地靠在了长椅的靠背上。 而方念茹见无人理会自己,不由得又恼又怒! ――现在她还是秦首长名义上的亲孙女呢!这些人……就已经正大光明的对她视若无睹了么? 方念茹咬牙道,“说啊!邬奶奶怎么了?方婆婆怎么了?还有,还有丁阿姨……丁阿姨怎么没来?既然咱们都要接受调查,凭什么她不来啊?按说,她的嫌疑最大!爷爷就是跟她谈了话以后,才吐了血的!” 秦慕雅恨透了方念茹,闻言便反讥道,“是不是有人做贼心虚啊?要不然怎么贼喊捉贼呢!” 方念茹瞪大了眼睛盯着秦慕雅,“……喂!你什么意思?” 秦慕雅冷哼了一声,“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没点儿数吗?爷爷早就说过,不需要你一直呆在医院里!可你呢,非把自己降格成保姆!' “方念茹我问你,爷爷的吃喝拉撒,哪一样没有经过你的手?你还好意思怪别人呢!要我说啊……你的嫌疑才是最大的!没准儿就是你下的毒!” 方念茹大怒,“秦慕雅你再说一次?” “我就说……怎么了?没准儿就是你下的毒!”秦慕雅毫不示弱地吼道。 ”……你!“ 秦羡文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 “念茹,是这样的……丁阿姨她不是不来,是来不了!今早上她不是跌了一跤吗?那个,听说她羊水破了,正等着做手术剖产生孩子呢……”秦羡文解释道。 方念茹一听,喃喃地说道,“她……生孩子了?” 秦慕雅哼了一声,说道,“听说呢,是有人绊了她一脚,她才提前发作的!要不然……她才怀孕八个月,哪有那么快生!哼,某人真是个扫帚星!到了我们家以后啊……不是害得这个人有事儿,就害得那个人有事儿……” “好了慕雅,你少说几句吧!”秦羡文劝道。 方念茹已经呆住了。 她嘴里一直念着“怀孕了”,“要生孩子了”诸如此类的…… 傅楚窈懒得理会。 这时,调查室的房门打开了。 小方和小陈从里头走了出来,然后另外一个警卫点了傅楚窈的名字,让她进去。 傅楚窈站起身,走进了调查室。 警卫员们问的话,基本是让傅楚窈回想一下,在这三天之内,她往来于秦首长病房时,带来什么东西过、拿走什么东西过,在秦首长的病房里呆了多久,除了她和秦首长之外,还有没有第三人在场…… 傅楚窈今天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到现在她还没有收到老武捎来的、关于她奶奶的下落。所以她精神不济,情绪也不太稳定。 但她也知道,秦老爷子的事儿也是十分紧急的。 所以她还是非常配合警卫员们的询问,仔细地回忆着自己这三天以来,在医院里是怎么接触秦老爷子的…… 屋里呆着四个警卫员,两人问话,另外两人拿着本子和笔,正在记录。 介于傅楚窈的配合,很快,她回答完了问话之后,就被请了出去。 接下来,警卫员又请方念茹进调查室去配合调查。 可是…… 方念茹一下子就爆发了!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调查我?我才是爷爷的孙女儿……可你们,关了我一整天!现在你们还把我当成嫌疑犯?是爷爷让你们这么做的?”方念茹歇斯底里地狂吼了起来。 当然警卫员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念茹,你不要太激动,我们就是常规询问一下,你看……连老方、老陈也接受了调查。刚才楚窈不也接受了调查吗?这没啥大不了的……” 方念茹却不吃这一套,“呸!谁有嫌疑你们就去找谁去!我怎么可能害爷爷呢?我要见爷爷!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这时,其实傅楚窈已经没事,可以离开医院了。 事实上,她也正打算先去看看秦老爷子,如果秦老爷子的情况可以稳得住的话;那她还是想再去一趟西山,看看那边有没有奶奶的消息了…… 所以,傅楚窈其实已经走到了走廊那儿。 可方念茹闹出来的动静,却让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方念茹正披头散发的推搡着警卫员,而那警卫员被搞得很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然后秦羡文过来劝解,把警卫员给拉到了一边,又劝了方念茹几句…… 傅楚窈心里一动。 ------------ 第五百四十章反击(九) 话说傅楚窈接受完警卫员们的调查询问,离开了调查室。 她本来想先去看看秦老爷子的情况的。 可就在这时,方念茹却因为不愿意接受调查而跟警卫员吵了起来…… 傅楚窈回过头,看着方念茹那……略显得有些夸张的表现。 她心里一动。 ――秦老爷子和奶奶同时、却又各自发生了意外…… 这个时间点,会不会太过于巧合了?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奶奶的遭遇绝不是偶然,根本就是邬芳之一手策划的。 那,秦爷爷的遭遇呢? 那么多的专家和医生都跟傅楚窈持同样的意见,都认为秦爷爷的症状更符合中毒迹象……那么,他的中毒,是不是就是有心人而为之的? 这件事,会跟奶奶失踪有关联吗? 如果真是有心人为之,目的是什么?对什么人有利?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呃…… 在调查室的门口,也不知怎么的,方念茹居然扑进秦羡文的怀里前痛哭了起来? 再看看秦羡文…… 他明显一副很想把方念茹推开、却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傅楚窈转过头去,继续往秦老爷子的病房走去。 ――邬芳之暗害奶奶,是因为奶奶的存在,会危害邬芳之的地位。 那么,谁会伤害秦老爷子呢? 这有心人到底是谁? 其实也好猜。 围绕在秦老爷子身边、又有机会下毒的人并不多。 老实讲,医护队和警卫员们的嫌疑反而是最小的。因为他们直接负责首长的健康与安全,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医护队和警卫员们的压力陡然加大! 如果暂时不去考虑医护队和警卫员们的可能性的话…… 那么昨天一大早,秦老爷子的身边,就只剩下了……一直陪在秦老爷子身边的方念茹,那天早上如约过来陪秦老爷子说话的傅楚窈,以及当天早上陪着丁澜过来与秦老爷子交谈的秦羡文了。 但是,傅楚窈过来找秦老爷子的时候,方念茹已经呆在秦老爷子的身边了;而且傅楚窈跟秦老爷子没说几句话,丁澜就过来找秦老爷子的…… 这么看来,大约嫌疑最大的,就是方念茹和丁澜两人了。 ――那么,丁澜伤害秦老爷子的几率有多大呢?伤害秦老爷子,对丁澜有什么好处? 老武已经找丁澜了解过情况了,按常理来说,丁澜向秦老爷子通风报信,她的目的与立场应该是为她的丈夫秦朗争取宽大处理…… 所以,即使丁澜确实是最后一位跟秦老爷子单独相处的人,但她根本就没有理由和立场来伤害秦老爷子! 而秦羡文当天虽然陪着丁澜过来找秦老爷子,但当时傅楚窈也在场,所以她知道秦羡文是没有机会下手的。 他也没有立场。 ――秦羡文一向都把秦老爷子视作偶像、精神支柱,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伤害自己的“亲”爷爷! 所以说…… 傅楚窈紧紧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嫌疑最大的,就只剩下方念茹了? 首先先从动机来讲…… ――方念茹常期随侍在秦老爷子的身边,而秦老爷子的房间里又挂着吴梅友的画像。她有机会看到那幅画像,从而窥得真相…… 秦老爷子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但方念茹是认识她奶奶的方氏的! 所以,方念茹肯定已经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了。 如果傅楚窈的推测能够立得住脚的话。那么从这一点上来说,方念茹的目的,应该跟邬芳之的目的很接近! ――她们绝不能容忍奶奶方氏与秦老爷子的会面、以及相认! 那么,方念茹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对秦老爷子下毒手吗? 傅楚窈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特护病房的门口。 秦老爷子已经开始了输血。 廖医生和姚医生带着护士分成了两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看护着秦老爷子。 眼下廖医生还在调查室那边等着接受询问,所以这会儿是姚医生呆在特护病房里…… 傅楚窈问了几句,知道秦老爷子的情况并没有改善,但也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那么,这算不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呢? 她俯身,在秦老爷子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老爷子依旧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的。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离开了特护病房,她想了又想,去找到了小方,把自己的怀疑说给小方听。 小方神色凝重。 其实傅楚窈也知道,他挺为难的。 因为邬芳之不但是秦老爷子的妻子,而且邬芳之自己的级别也不低……小方毕竟只是秦老爷子的警卫员,没有秦老爷子的命令,他也不敢正大光明地去调查邬芳之啊! 更何况,傅楚窈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又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两人凑在一块儿商量了好一会儿。 傅楚窈建议小方,一定把秦老爷子之前住过的那间病房里的所有都东西都检查一遍。如果能查出对方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下的毒,也许就能顺藤摸瓜地找出下毒的人,以及知道……秦老爷子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了。 小方深以为然。 傅楚窈想了又想,提出要去见一见邬芳之。 小方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 于是,傅楚窈在小方的副手、小陈的陪同下,去了邬芳之的病房。 ------------ 第五百四十一章反击(十) 警卫员小陈陪着傅楚窈来到了邬芳之的病房门口。 傅楚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陈,长长地深呼吸一口气。 她握紧了拳头。 病房里,躺着一只狡猾又恶毒的老狐狸! 所以…… ――她必须要假装不知道邬芳之对她奶奶方氏所做的一切。 ――以及,她必须要查探清楚,邬芳之知不知道秦老爷子中毒的事。 ――方念茹异常的表现已然令人生疑。如果真是方念茹下的毒,那,她从哪儿得来的毒,又到底是什么毒,跟邬芳之有没有关系…… 傅楚窈举起了拳头,轻轻地敲了敲房间门。 此时是凌晨四点一刻,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无。 会不会有可能…… 邬芳之已经睡熟了? 出乎傅楚窈的意料…… 几乎是她刚刚才敲响了房门,立刻就听到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谁啊?” 属于邬芳之的沙哑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轻声说道,“邬奶奶,我是阿窈,我……能进来看看您吗?” 而这一次,病房里沉默良久,才响起了邬芳之的声音―― “进来吧!” 傅楚窈看了小陈一眼。 小陈朝她点了点头。 傅楚窈推门而入。 然而就在傅楚窈进入病房之后,那自行回弹的房间门……在即将要合上的那一瞬间,被守在门口的小陈用手一挡…… 于是,门并没有被合上。 小陈站在门口,仔细地听着。 傅楚窈走进了病房…… ――邬芳之正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整个人挺憔悴的,而且面色腊黄。 见了傅楚窈,邬芳之眼神复杂。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忧郁、且焦急地问道,“阿窈啊,你、你奶奶……怎么样了?” 傅楚窈双手互掐,悲伤地摇了摇头,“还没找到呢……” 邬芳之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喃喃地说道:“还没找到?还没找到……天哪,她到底去了哪儿……阿窈,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奶奶啊!” 邬芳之的表情看起来,既悲伤又懊恼,像个慈爱又愧疚的老人。 只是,傅楚窈现在心里烦臊得很。 面对着邬芳之的“道歉”,她甚至连……说句“这不关您的事、您也被毒蛇给咬伤了”这样的表面上虚伪的礼节性回答都做不到。 于是,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没说话。 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默又尴尬了起来。 半晌,倒是邬芳之有些按捺不住了,便问道,“阿窈,你秦爷爷到底怎么了?我还在西山的时候,猛地听到小张说,你秦爷爷吐了血?这,这怎么回事啊?” 这正是傅楚窈要过来探望邬芳之的原因。 ――邬芳之的立场也很好理解,她无非就是不想让秦老爷子与傅楚窈的奶奶方氏见面罢了。 但邬芳之毕竟是秦老爷子的妻子,她会这么狠?都已经出手害了方氏,还要不依不饶地再害死秦老爷子? 这于情理不符! 所以,傅楚窈走这一趟,就是想知道……邬芳之对于秦老爷子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于是傅楚窈说道,“邬奶奶,秦爷爷的情况是真的很不妙呢!哎,也不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奶奶失踪了,偏偏秦爷爷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儿呢?” 邬芳之脸色一白。 傅楚窈假装没看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邬奶奶,俊佑哥回来了……可是,秦爷爷的情况又很危急!所以俊佑哥让我马上赶回来……这会儿他还呆在西山,帮着我寻找奶奶的踪迹呢!” 邬芳之一听,愈发的有些焦急,催促道,“阿窈,你秦爷爷到底怎么了?你,你快说呀!” 她也不傻。 半夜一点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的秦慕雅被警卫员给带走了。 当时邬芳之就觉得不对。 她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身体虽然动不了,不代表脑子也动不了。 ――这深更半夜的,先是孙女儿秦慕雅被人带走了,然后傅楚窈也凌晨到访。 再想想…… 现在还有什么事,是比秦柏瑞的病情更紧张的? 其实早在西山时,当邬芳之听警卫员小张说,秦柏瑞吐了血的时候……她就开始紧张了起来。 秦柏瑞得的是慢性肝病,为什么会吐血? 是因为他觉察到……方氏就是吴梅友,而她邬芳之正准备对方氏下手,所以洞悉一切的他,才会被气得吐了血? 为什么? 秦柏瑞为什么会知道? 她的计划泄露了? 是谁泄露出去的? 是秦朗吗? 邬芳之所安排的西山计划,只有她和她的儿子秦朗知道细节。而那个坑,也是秦朗亲手挖的!那么,他……有可能冒着葬送他自己的前途、以及把他母亲送上断头台的风险,跑去告密? 还是说……有其他的可能性? 当时在西山的时候,邬芳之被毒蛇给咬了,很快就神智不清,什么也顾不上了。 然而,现在她躺在医院里、已经接受了治疗,甚至医生已经初步的给她解了蛇毒,这会儿都已经苏醒了…… 而此时,距离老秦吐血已经有近二十个小时的时间了! 他居然还没好? 以及…… 看起来,傅楚窈这小丫头的神色居然如此凝重? 突然之间,邬芳之想起了某种可能,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了起来! 难道说,是,是…… 是方念茹这丫头坏了事? 想着自己亲手交给方念茹的那包药粉…… 邬芳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万万不敢相信,方念茹的胆子居然那么大,心那么黑、手还那么辣! 这个猜测,让邬芳之震惊不已。 她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久久的不说话。 傅楚窈便按捺着性子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邬芳之这才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傅楚窈其实一直在观察着邬芳之的表情与脸色。 所以,她看到了邬芳之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不敢置疑、恍然大悟、震惊、愤怒……最后又完全熄灭了的表情。 “邬奶奶?”傅楚窈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邬芳之受到了惊吓,瞪大了眼睛朝傅楚窈看去。 她突然一个激灵,似乎清醒了过来。 傅楚窈急切地说道,“邬奶奶,您不知道……秦爷爷的情况特别危急!我把医科大那边的米博士和曾教授都请过来,和这边军区总医院的专家们一起开了个专家会诊……他们都说,秦爷爷的症状,看起来像是中毒……” 邬芳之立时陷入了怔忡。 傅楚窈继续说道,“……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秦爷爷是怎么中的毒,中的是什么毒。所以根本没办法对症下药……” “邬奶奶,您见多识广……您知道秦爷爷的这种症状是怎么造成的吗?嗯,他头发掉得很厉害、不能自主呼吸……在陷入深度昏迷之前,他全身肌肉麻痹,只有眼珠可以稍微控制一下……” 说着,傅楚窈抬头看了邬芳之一眼。 邬芳之怔怔的,对傅楚窈的话……恍若不闻。 傅楚窈想了想,轻唤了一声,“邬奶奶?邬奶奶……” 邬芳之“啊”了一声,如梦初醒,“你说什么?” 傅楚窈又好脾气地把秦老爷子的症状说了一遍,并且强调――在秦老爷子发病以来的近二十个小时之内,无论医生们怎样尽力,但秦老爷子的病情却是每况愈下…… 邬芳之突然脸色铁青,硬绑绑地说了句,“……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 傅楚窈一怔。 这时,邬芳之对傅楚窈说道,“好了阿窈啊你先回去吧,那个……我累了,我要歇会儿!” “邬奶奶……” 傅楚窈试图再劝服她。 邬芳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说着,她便翻了个身侧卧在床上,还闭上了眼睛。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邬芳之的病房。 ------------ 第五百四十二章反击(十一) 傅楚窈离开了邬芳之的房间。 邬芳之侧卧在床上,紧闭着双眼。 只是…… 她紧紧阖上的眼,却根本关不住汹涌澎湃的眼泪! 夺眶而出的泪水如溪流一般哗啦啦地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淌,最终尽数湮没在了枕头上。 ――傅楚窈口里所说的,秦柏瑞的症状分明就是……中了毒!!! 而这种毒,邬芳之再清楚不过了! 那就是她亲手交给方念茹的…… 这个方念茹!!! 邬芳之的双手缩在被子里,却狠狠地相互掐在了一起。 方念茹!!! 呵呵…… 好!真是好啊! 想不到…… 真是想不到,这个方念茹也不是傻子嘛! 确实,当时邬芳之把毒粉交给方念茹的时候,确实打着让方念茹背锅的打算。 但这个方念茹……还挺会阳奉阴违啊! 她居然给老秦下了药粉! 邬芳之年轻的时候是地下工作者。 在那个时候,出于工作的需要……她偶然得到这种药粉,然后精心保存了下来,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有了用武之地。 所以邬芳之非常清楚,要是秦柏瑞中了这种药粉的毒,并且不能在两天内解毒的话,就凭他是个钢铁打造的人呢,那也是必死无疑! 而秦柏瑞发病这样急,也不知道方念茹下了多大的剂量! 此刻,邬芳之的心里又急又痛…… 让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秦柏瑞死? 不!她舍不得!!! 可是,可是…… 要救下秦柏瑞吗??? 不!不行…… 因为吴梅友失踪了! 为什么吴梅友不是死了,而是失踪了? 邬芳之心急如焚! 她很清楚…… 依着吴梅友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邬芳之已经输了! 毕竟吴梅友的身上,还插着属于她邬芳之的匕首! 若吴梅友还活着,那柄匕首就是证据;就算吴梅友已经死了,那柄匕首的存在,也能让邬芳之百口莫辨! 这么一来,方念茹并没有听从她的话,把药粉下给傅楚窈,反而将这种药粉下给了秦柏瑞…… 这一招阴差阳错的,倒正好帮着她补了一刀! 但是,真要她眼睁睁的……看着秦柏瑞死? 邬芳之纠结万分。 自掌心处,传出了尖锐又刺痛的感觉。 邬芳之缓缓地睁开眼睛。 天已经亮了。 黯淡而又无助的晨霭之光,从窗子外头照了进来。 “咔嚓。”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秦慕雅一进来,就看到奶奶躺在床上,微侧着抬起头,费力地朝窗子外头看去…… “奶奶!”秦慕雅连忙过来,把邬芳之扶着、坐了起来。 邬芳之就势坐了起来。 “慕雅,方念茹呢?”邬芳之问道。 “方念茹?” 秦慕雅一愣,低声答道,“她啊……现在应该是呆在她自个儿的那间小屋子里吧!” “奶奶,我,我说个事儿给你听,你可别太激动啊!刚我们不是都去接受调查了吗?那个,他们说……爷爷很有可能是中了毒……” “方大哥说,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们都能不能开医院!奶奶,方念茹在调查室那儿闹了一夜!你说,方念茹是不是心里有鬼啊?要不然她闹个啥呢?” 听了孙女儿的话,邬芳之的眼神有发虚,慢慢地说道,“你去找她,让她来见我。” “奶奶……” 秦慕雅想说,刚才她还跟方念茹吵了架,方念茹不一定肯听她的呢…… 可邬芳之却朝她摆了摆手,显然一副“我不想听,你快按我说的去办”的样子。 秦慕雅没法子,只得转身离开了。 话说秦慕雅匆匆赶到了方念茹的房间那儿敲了半天门,却无人应答? 正当她寻思着,这方念茹能去哪儿的时候,突然看到方念茹低着头匆匆地回来了。 “哎,方念茹!” 秦慕雅没好声气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不料,方念茹也不知是想什么想得出了神…… 被秦慕雅一喊,她一惊! 不知什么东西就掉在了地上…… 方念茹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捡。 秦慕雅就看到了,方念茹拾起来的东西,好像是一片不大的药丸? 她有些疑惑,不住地上下打量着方念茹。 “哎,这是什么?”秦慕雅不客气地问道。 方念茹的面色有些发白。 她努力扮出正常的模样儿,却将藏了药丸的那只手给攥得紧紧的! “没,没什么!”方念茹语无伦次地说道。 顿了一顿,她又问秦慕雅,“你,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秦慕雅怀疑地打量着方念茹,不答反问,“……你手里的那药片,是干嘛用的?毒药?” 方念茹顿时涨红了脸,气冲冲地说道,“你胡说什么?这,这是……安眠药!那个,这几天我睡不好,就找护士姐姐要了一片安眠药……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秦慕雅将信将疑,“奶奶想见你,跟我走吧!” 方念茹一愣。 她冷冷地笑了起来,说道,“我没空呢!要是她能走得动,你让她来见我吧……” “你!方念茹,你可不要太过分!”秦慕雅怒道。 方念茹没有理会她,直接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然后又大声地关上了门,还反锁上了。 被关在门外的秦慕雅被气坏了。 但她也没法子,只得气呼呼地往外走。 只是…… 在经过九楼的护士站的时候,秦慕雅眼珠子一转,转身走进了护士站。 护士站里只有一个姓周的护士,秦慕雅认得她,就朝她打了个招呼,问道,“周大姐,我想问问……那个,方念茹在你这儿领了一片安眠药?我……也有点儿睡不着,能给我一片儿吗?” 周护士听了,面上的神色有些懊恼。 “慕雅!哎,是这样的……安眠药是处方药,得主任医师开了方子才能领。可念茹她缠了我一上午,我,哎……我这不是被烦得不行嘛!就把我以前吃剩下的那一片儿安眠药给了她……” “慕雅啊,这安眠药可不能随便吃的啊,要是你也是病理性的失眠,还是找医生看一看,让开了处方你再领吧,实在不好意思啊……”周护士劝说道。 其实秦慕雅也不是真心想要什么安眠药。 只是,方念茹鬼鬼祟祟的……秦慕雅总有点儿放心不下。 现在得了周护士的准话,确定方念茹手里只有那么一片安眠药,应该也不至于去害谁…… 秦慕雅放了心,转身离开。 只是,秦慕雅并不是知道的是…… 当她离开了九楼以后,方念茹又悄悄地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一手拎着个桶,桶里装着换洗的衣裳;另一只手拎着个开水瓶…… 方念茹去了女厕所。 她准备洗个澡。 兑好了温水,又除去衣裳,方念茹开始慢慢地搓洗起自己的身体。 她的眼神有些虚无缥缈。 ――没错,爷爷中的毒,是邬芳之给的,她下的。 她下在了爷爷的茶杯里。 现在,爷爷的病房已经被封锁了…… 而她又不被允许离开医院。 纵使凌晨时分,她靠着胡搅蛮缠,暂时没有被调查…… 但这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所以…… 怎么办!!! 方念茹很清楚…… 正如秦慕雅所说的那样,其实秦老爷子中了毒,所有的人都在怀疑她方念茹和丁澜。 原因无它。 ――方念茹一直呆在老爷子的身边,而丁澜是最后一个单独跟老爷子相处的人! 但是,丁澜却因为……要生孩子了,所以能躲过询问? 这让方念茹瞬间途醐灌顶!!! 要说下毒这事儿,还得怪邬芳之!不是她说的么……要是在饮食里少放点儿药粉,那人就会得慢性病;要是多放一点儿药粉的话,那人就会死亡,而且是查不出来的。 那邬芳之为什么不说清楚多少是多、多少又是少? 以及,她不是说……这种毒是查不出来吗? 但为什么傅楚窈一猜一个准? 呵呵…… 要是被查出来,是她方念茹给首长下了毒,那她岂不是死路一条么? 所以,如果她方念茹也怀孕了……是不是就可以像丁澜那样,能免于追责? 方念茹开始慢吞吞地搓洗起自己的长发来。 女人想怀孕,没有男人怎么行? 那,挑个什么样儿的男人? 想到这儿,方念茹冷冷地笑了起来。 ――邬芳之想让她方念茹背锅? 呵呵…… 方念茹摸了摸自己平坦坦的小腹。 她要找个男人…… 一个能让她怀孕的男人! 以及,她怀了这个男人的孩子,还能好好恶心一下邬芳之……最好能把邬芳之活活气死! 方念茹的眼睛闪耀着疯狂又阴狠的光。 ------------ 第五百四十三章反击(十二) 话说秦慕雅本来奉奶奶邬芳之之命,要去喊了方念茹过来的。 奈何方念茹却压根儿就没把秦慕雅和邬芳之给放在眼里…… 秦慕雅没法子,只得气呼呼地回去了。 邬芳之见孙女儿垂头丧气地回来,便猜到了几分,“她不肯来?” 秦慕雅嘟着嘴儿说道,“……是!奶奶你说,爷爷病了,为什么方念茹还这样啊!一点儿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邬芳之半天没说话。 她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如同石雕像一般,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一整个上午过去了…… 很快就又到了中午…… 秦慕雅捧着热了好几遍的饭菜,一次又一次地想喂奶奶吃一点儿;可奶奶却只是摇头。 终于…… 邬芳之发出了如同抽泣一般的叹息。 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疲惫地吩咐孙女儿道,“慕雅,你去……跟医生护士说一声,也给小方打个电话,就说……我想去见见你爷爷。” 秦慕雅道,“奶奶!爷爷现在在特别护病房里躺着哪,除了医生,谁也不让见……” “我让你去你就去!”邬芳之烦躁地打断了孙女儿的话。 秦慕雅有些郁闷,但还是去了。 没想到…… 她先去找了奶奶的主治医生,但主治医生并不同意邬芳之离开病房;然后她又打电话给小方,转述了奶奶的要求,可小方也委婉的拒绝了,只说首长现在还在昏迷中,医生不赞成家属探视。 秦慕雅再一次气呼呼地回到了奶奶的病房。 邬芳之一见孙女儿的脸色,立时明白了过来…… 她不由得面色铁青。 秦慕雅也不傻。 她也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打量了奶奶一会儿,秦慕雅小小声说道,“奶奶,其实他们说的也有道理。现在您也是个病人呢,总得先顾着自己……要不,等您的病情稳定下来以后,再去看望爷爷?” 邬芳之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半晌,邬芳之才淡淡地说道,“慕雅,你去找阿窈,就说……我想见她,请她过来一趟。” 秦慕雅忍不住问道,“奶奶!我们是爷爷的至亲,不是吗?爷爷被人下了毒,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做为家属,也是受害者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好像所有的人都在防着我们?” 邬芳之铁青的脸色转为了惨白! 不明就里的秦慕雅继续说道,“……他们到底在防着我们什么啊!又不是我们下的毒!” “慕雅!” 邬芳之轻喝了一声,“快去吧,别啰嗦了!” 秦慕雅只得气呼呼地又去找傅楚窈了。 傅楚窈倒是很爽快地就跟着秦慕雅来到了邬芳之的房间。 邬芳之也不矫情,直接对傅楚窈说道,“……阿窈,我想见见你秦爷爷,能安排一下吗?” 听了这话…… 傅楚窈还没吭声呢,站在一旁的秦慕雅陡然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惊至极!! ——这是什么道理?她的奶奶想见她的爷爷,为什么要向一个外人讨要主意?而且态度还搞得这么……低三下四的? 然而,让秦慕雅更吃惊的还在后头! 只见傅楚窈认真想了想,答道,“……好,我去安排一下,呆会儿我打电话给您。” 说完,傅楚窈转身离开了。 傅楚窈离开之后,秦慕雅才转过头,疑惑地问向邬芳之,“……奶奶!连小方都做不得主的事,为什么傅楚窈能做到?” 邬芳之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邬芳之床头柜上的电话“铃铃”地响了起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拿过了电话“喂”了一声。 话筒里传出了傅楚窈的声音—— “邬奶奶,我已经安排好了。呆会儿您的主治医生会先去给您再检查一下情况。如果您的身体情况允许的话,他们会用轮椅推着您过来……当然,如果您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建议您……” 邬芳之打断了傅楚窈的话,“……我很好,谢谢!” 电话那头的傅楚窈顿了一顿,说了声,“好的,那请您再等一下吧!” 果然,这电话讲完没多久…… 邬芳之的主治医生就带着护士匆匆赶了过来。 在给邬芳之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身体之后,主治医生又问了她好几次,确认她立刻、马上想要去探望秦首长。 在得到了邬芳之的肯定答复之后,主治医生让护士把邬芳之从床上弄了下来,又抱上了轮椅。 就这样,在主治医生、护士与秦慕雅的陪伴下,邬芳之来到了秦老爷子所在的特护病房。 傅楚窈穿着白大褂,正站在门口等着。 见邬芳之过来了,她迎了过来,“邬奶奶,秦爷爷的情况……真不算很好。所以,医生的意思是,只能远远地站着看看,不能靠太近。” 邬芳之连连点头。 接下来,傅楚窈和特护病房的护士们把坐在轮椅上的邬芳之给推了进去。 秦慕雅也想进去看看…… 可她却被傅楚窈给拦住了。 “慕雅姐,你想看秦爷爷的话,等邬奶奶看过了,你再进去……因为特护病房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傅楚窈说道。 于是,秦慕雅只得皱着眉头,看着奶奶被推进了爷爷的病房里。 一进入特护病房的隔离门,邬芳之就觉得…… 冷!!!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莫名就比外头冷上十倍的温度,入眼处惨白的一片世界,以及不知名的机器嗡嗡运转声音…… 也不知为什么,邬芳之仿佛觉得……好像有只大手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心脏。 傅楚窈推着她的轮椅,将她送进了隔离门内。 邬芳之置身于……一间偌大的、空荡荡的手术室里 一张不大的手术床静静地摆放在手术室正中。 手术床上,躺着一具如死尸般,毫无生气的苍老男人。 邬芳之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傅楚窈弯下腰,轻声在邬芳之耳边说道,“邬奶奶,只能让您呆在这儿,远距离地看一看秦爷爷了……您,想必也想跟秦爷爷单独相处一会儿吧?我五分钟以后过来接您出去。” 邬芳之呆呆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离开了特护病房。 ------------ 第五百四十四章反击(十三) 特护病房,顾名思义,是专门腾出来照顾需要特殊护理病人的病房。 但这并不代表这房间有多么的高档、舒适。 相反…… 这特护病房看起来特别的简陋。 房间看起来极宽、极大、极高;这愈发衬得摆放在房间正中的那张移动手术床越小! 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唯一的那张移动手术床之外,基本没有家具。只有叫不出名字的七八台医疗机器,以及几个用来摆用医用器械的移动小推车…… 秦柏瑞静静地躺在手术床上,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具死尸。 也不知为什么…… 邬芳之突然低低地啜泣了起来。 滚烫又汹涌的泪水,成为她全身上下唯一的热源……但随着她的哭泣,那源源不绝的眼泪,似乎带走了她全身所有的热量…… 邬芳之只觉得全身都是冷冰冰的。 连她的心…… 也似乎跌入了万劫不复的冰冷深渊。 “秦柏瑞……柏瑞,柏瑞……”邬芳之呜呜地哭着,轻轻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没有人应答她。 但她不在乎。 想想…… 如果他醒着的话,或许她根本就不会这样叫他。 因为…… 他容不得。 邬芳之突然捂着脸,细细密密地哭了起来,并且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泣道―― “柏瑞,你……为什么就不肯看我一眼呢?你是不是,不敢看我?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但你又怕负了她……” “柏瑞,你说……如果我一早就伪造出吴梅友已经死了的假象,是不是……你就会安安心心、死心塌地跟我过日子?” “柏瑞,我不懂……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了?是,她等了你四十年,可我也等了你四十年啊!我明明就在你身边,可你为什么这么狠,连认认真真看我一眼也不肯!” “柏瑞,你恨不恨我……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我却……我知道,你是恨我的,对不对?柏瑞啊,我也恨你……我以为我可以跟你同生共死,可是,最终你却要……离开我。” “柏瑞,如果你要恨我的,那就恨吧!至少……你不会忘了我……” 说到这儿,邬芳之再一次呜呜地哭了起来。 五分钟的时间,转瞬即至。 傅楚窈复又进来,将邬芳之推离了特护病房,又叫护士带着秦慕雅也去了特护病房里,让远远地看了秦老爷子一眼…… 接下来,傅楚窈帮着邬芳之除去了身上的白大褂,又把她送出了特护病房。 只是,邬芳之突然拉住了傅楚窈的手,认真说了句,“阿窈,谢谢你!” 傅楚窈神情复杂。 站在一旁的秦慕雅十分诧异。 ――按说,这傅楚窈的身份可尴尬了!她既不是正规的医护人员编制,也不是秦家的人。充其量,也就是武俊佑的对象…… 那为什么,医护人员都听她的,就连爷爷身边的警卫员小方,也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呢? 傅楚窈想从邬芳之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可邬芳之却不让。 “阿窈送我回去。”她低声吩咐道。 其实傅,楚窈心中已经恨极了邬芳之! 她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满足邬芳之的要求,不过就是……被迫着向邬芳之示好,以期望能从邬芳之的嘴里问出,秦老爷子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否则,她岂能容得下,让邬芳之与秦爷爷独处? 当然…… 傅楚窈自己亦是有情之人。 所以,她能感觉得到,邬芳之对秦老爷子,也是真的有情。 这是她为什么会在小方那儿力排众议,最后为邬芳之争取到了……与秦老爷子独处的这短短五分钟时间。 傅楚窈在赌。 她赌邬芳之仍对秦老爷子有情! 所以,邬芳之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秦老爷子去死。 现在…… 傅楚窈点点头,对邬芳之说道,“……好,我送您回去。” 站在一旁的秦慕雅被奶奶和傅楚窈打的哑谜给搅得……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但她心里,隐约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是,秦慕雅只得陪在一旁,由着傅楚窈推着她奶奶邬芳之的轮椅,又回到了病房。 邬芳之摒去了所有的人,单把傅楚窈留了下来。 可是…… 邬芳之却呆在房间里,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缓缓说道,“……阿窈啊,我年轻的时候……干过地下工作。所以呢,也知道一点儿这种……化学药品的危害性。你秦爷爷的病症,看着像是……铊中毒。” 傅楚窈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铊!!! 真是铊!!! 早先医科大的曾教授就跟军区总医院的其他专家们就推断出……秦首长的中毒症状,跟六种化学品中毒之后的症状极度相似! 其中,就有铊……这种物质! 傅楚窈按压住心里的激动,下意识地就想谢过邬芳之…… 但她又突然想起来,邬芳之果然知道秦老爷子中的是什么毒! 会不会,这种毒,根本就跟邬芳之有关? 以及,邬芳之还暗害自己奶奶方氏! 这样的人,还用得着向她道谢? 傅楚窈怀着复杂的心情,咬着下唇朝着邬芳之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她的病房。 秦慕雅正守在奶奶的病房门口。 见傅楚窈出来了,她连忙喊了声,“哎,阿窈……你们在搞什么啊……” 不料,傅楚窈并没有理会秦慕雅,而是匆匆转身离去。 秦慕雅愈发地觉得奇怪,不由得喊了一声,“……哎!阿窈?阿窈……” 傅楚窈已经走远了。 秦慕雅疑惑地走进了奶奶邬芳之的病房。 “奶奶,您跟阿窈说什么了……为什么你们都怪怪的?奶奶,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和哥哥啊?”秦慕雅嘟着嘴儿说道。 邬芳之脸色惨白,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秦慕雅睁大了眼睛。 她不依地嚷道,“奶奶……” “砰!” 突然有人猛地一下推开了病房的门! 邬芳之与秦慕雅齐齐被吓了一跳。 她们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闯进来的人,目瞪口呆。 ------------ 第五百四十五章反击(十四) 话说傅楚窈从邬芳之这里得了确切的消息儿以后,急急忙忙地就走了。 守在邬芳之病房外的秦慕雅……只觉得一头雾水。 她心里有一万个疑问急需解答! 于是,她叫住了傅楚窈,本来想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可傅楚窈怵然没理她,而且还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慕雅很是诧异,只得回了奶奶邬芳之的病房,想问一问奶奶,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还没等秦慕雅开口呢…… “砰!” 突然有人重重地推开了邬芳之的房间门! 邬芳之与秦慕雅齐齐一呆。 只见穿着裤衩和汗衫背心的秦羡文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屋子,直接就扑在了邬芳之的床前! 秦羡文少年时期特别中二。 他暗恋邻家少女何湘,被几个发小怂恿着去表白,结果遭拒…… 年少气盛又拉不下脸的他,突然就离家出走了。 两年后,他给家里捎了信儿回来,说参加了志愿军,在海岛守哨。 他这一走,足足去了七年。 直到这一次方念茹与秦老爷子本来串通好,要以秦老爷子身体不好为由,把武俊佑骗回来,再安排方念茹的婚事的…… 秦老爷子平生没干过这样的事。 所以,大家都以为是真的。 得到了消息的何湘立刻自动请缨,出发去找秦羡文,并且把秦羡文给带了回来。 秦羡文离家七年,早已不是当年的中二少年。 他蜕变了。 变得成熟稳重、值得依赖。 但是…… 邬芳之与秦慕雅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 ――现在这是怎么了? 这又不是在家里,这是在医院啊! 大庭广众之下,为什么秦羡文……会是现在这样衣衫不整的样子? 他…… 甚至还光着脚? 秦羡文惊恐地扒着邬芳之的床,语无伦次地说道,“……奶奶!奶奶……不是,真不是我啊,我,我……不是,不是啊!是我,是!但是,但是我也不想的……” 这,这…… “哥!你怎么了?好好说话……”秦慕雅埋怨道。 秦羡文深呼吸、再深呼吸…… “奶奶!奶奶,我、我闯祸了!”秦羡文痛苦地说道,“……我、我,方念茹找到我,说,说有个秘密要告诉我,关于爷爷的……我、我就去了她的房间……” “我去了她的房间,喝了她给的一瓶儿汽水,然后她,她告诉我说……阿窈的奶奶,是爷爷的原配老婆???奶奶!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秦慕雅睁大了眼睛。 邬芳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秦羡文喘了两口气,又道,“……奶奶,奶奶?” 邬芳之没吭声。 祖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最终,秦慕雅突然问了句,“哥,你、你从方念茹的房里出来,为什么……你、你没穿衣服啊?” 这下子,轮到秦羡文发傻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半晌,秦羡文才带着哭腔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在方念茹那儿坐一会儿,头就昏了……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是睡着了、还是晕了……” “醒过来的时候……我,我躺在方念茹的床上!她没穿衣服!床上,床上还有血!我,我身上也,也没衣服……我、我被吓坏了,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跑了过来……” 听了他的话,邬芳之与秦慕雅张大了嘴。 秦慕雅震惊地问道,“哥!你……你!你这是……方念茹可只有那一张脸是好的啊!她,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是那个鬼样子……你,你这是干嘛啊!” “噗!” 秦氏兄妹听到了奇怪的声响,突然齐齐一愣。 二人转头一看…… 只见邬芳之嘴角含血,并且身上穿着的病号服前襟处,以及白被单上,俱是鲜红色的喷溅状的血迹!!! “奶奶!” “奶、奶奶……” 兄妹二人急了,连忙呼唤起了邬芳之。 而邬芳之两眼圆瞪,然后眼睛突然一闭,整个人一软…… 她倒在了病床上! 秦慕雅顿时尖叫了起来,“医生!护士!快来人呀……” 医生和护士匆匆赶到,把邬芳之用移动病床推进了手术室里去…… 兄妹俩跟到了手术室门口,然后被护士给拦在了外头。 秦慕雅急得要命,又生气,就冲着她哥哥秦羡文尖声说道,“哥!你是成年人了!你……明知道方念茹不是好人,你干嘛跟她走那么近?你、你……方念茹她,她是我们的堂妹啊!你,你这不是乱、乱……” 秦羡文痛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她就存了这种心思!我、我知道她不是好人!可我防她什么我也不会防着这个啊!难道她不知道她是我的堂妹?那……我也不知道她是个冒牌货啊!” 秦慕雅愣了半天,突然反问道,“冒牌货?所以……她不是我们的堂妹?” 秦羡文道,“……她亲口说的呀!她说,爷爷的房间里挂着他原配老婆的油画,那就是阿窈的奶奶啊!” “等等!等等……我快被你绕晕了!”秦慕雅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咱爷爷……一共有几个原配?不!咱爷爷一共有几个妻子?两个,还是三个?” 秦羡文道,“咱奶奶算一个,阿窈的奶奶算一个……方念茹,她跟咱们应该真没关系!你想想……要是她也有个奶奶,她奶奶也是咱爷爷的老婆的话,那,她敢跟我……发生关系?” 秦慕雅终于明白了,“所以,方念茹是冒牌货!她冒充了阿窈的身份?天哪!傅楚窈的奶奶……是咱爷爷的原配妻子?可是,她还活着啊!那,那……” “你的反射弧可真够长的!”秦羡文嘟嚷道。 秦慕雅呆了半晌,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一把抓住了哥哥的手,惊恐地说道,“哥!哥……昨天咱奶奶和阿窈的奶奶……一块儿去了西山!然后,然后……阿窈的奶奶不见了……所以说,她奶奶……其实是被……咱奶奶给……” “别胡说!”秦羡文轻喝了一声,打断了妹妹的话。 他也一脸震惊! 两人着实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半晌,秦慕雅突然哭了起来,“……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慕雅,你冷静一点!”秦羡文心乱如麻地说道。 秦慕雅尖叫道,“你让我怎么冷静?搞了半天我奶奶才是第三者插足?而且……傅楚窈的奶奶失踪了,很有可能跟我奶奶有关!还有……你,你……你还跟方念茹那种人……你,你!” 说到这儿,秦慕雅恨铁不成钢地抡起了拳头就往自家哥哥的身上乱捶。 她一边捶一边骂―― “秦羡文你这个大混蛋!你不知道全家人都讨厌茹吗?你干嘛招惹她?干嘛招惹她?你看你……你把奶奶都气得吐血了!” “还有啊……你对得起何湘嘛!难道你忘了……是湘儿把你找回来的!她要是对你没点儿想法,她愿意赶上两千里路,跑去找你?她晕船呢还死撑着坐了好几天的船才找到你的……秦羡文你这个王八蛋!” 秦羡文本来还举着胳膊,下意识地想格挡一下妹妹的拳头。 可他一听到妹妹说到了“何湘”这两个字的时候…… 秦羡文傻傻地张大了嘴。 他呆住了,任由妹妹胖揍着自己。 秦慕雅捶了哥哥好一通,哭得稀里哗啦的…… 过了好久,兄妹俩才安静了下来。 秦慕雅突然问道,“哥,刚你说……你喝了方念茹给的一瓶汽水儿,然后就晕了?” ――那瓶汽水里,八成放了方念茹找周护士要的安眠药! 秦羡文面如死灰。 听了妹妹的话,他愣愣地点了点头。 秦慕雅又问,“那,方念茹为什么要设计你?” 秦羡文一听这问题就头痛,“……谁知道!” 秦慕雅想了想,猜测道,“是不是……她不想被赶出去,想继续赖在咱家白吃白喝啊?” 秦羡文叹了一口气,站起身。 他光着脚朝走廊走去。 “哥!你去哪儿?”秦慕雅急忙追问。 秦羡文深呼吸,回头对妹妹说道,“你在这儿等着照看奶奶,我去找方念茹……问问她,她想私了还是……” “傻呀你!” 秦慕雅怒道,“……她要是想私了,犯得着睡你?她肯定想纠缠咱们一辈子啊!” 秦羡文面色铁青,头也不回的走了。 ------------ 第五百四十六章反击(十五) 医院里人来人往的。 不少来看病、来探视病人的家属、包括医生、护士等等……都好奇地看着穿着裤衩、汗衫背心、以及光着脚丫子、露出两条毛茸茸大腿的秦羡文在住院部的楼道里拼命地奔跑。 秦羡文回到了九楼方念茹的房间。 此时,天已经黑了。 方念茹的房间里亮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电灯。 而她早已穿戴齐整。 秦羡文喘着粗气站在方念茹的房间门口。 他看到……她穿着一袭小碎花长裙,腰部系着条同色系的布条做成的腰带……那细得手可一握的纤腰透出了楚楚可怜的风韵,一头黑黑直直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又有几缕青丝垂在了面颊旁……愈发显得脸儿更白,发丝儿黑亮。 方念茹正弯着腰在收拾沾染了斑斑血迹的床单。 见了秦羡文,方念茹冲他温柔羞怯的一笑。 “羡文哥,你的衣裳在那边……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先穿好衣服再说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哪怕秦羡文原本一肚子气呢! 可见了这样笑盈盈的方念茹…… 他深呼吸、再深吸。 “方念茹,我跟你……这样算乱伦吗?”秦羡文直截了当地问道。 方念茹那正在整理床单的手一紧…… 她淡然一笑,“……不算。” 秦羡文也不傻。 他直截了当的问,她就得直截了当的答。 现在,她说……不是。 这也就是说,她承认她跟秦家其实是没有关系的。 莫名其妙的,秦羡文就松了一口气。 ――他最最害怕的,就是背上“乱伦”这样的罪名。 万一真的发生了他最害怕的事…… 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现在…… “说吧,你想怎么样。”秦羡文冷冷地问道。 方念茹整理着沾染着斑斑血迹、与淡淡白斑的床单,动作轻柔而又仔细。 “羡文哥,我喜欢你好久了……咱们,找个时间登记结婚吧!啊,你是军人……所以,你结婚还需要打报?唉,可是,咱们已经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羡文哥,你……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她说话的语气,显得格外温柔而又愉悦。 可是,她却面无表情…… 秦羡文再次深呼吸。 他冷冷地说道,“方念茹,你听清楚……我不想跟你结婚。我希望你能吃避孕药……以及,你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口。” 方念茹笑道,“羡文哥你胡说什么呢!你看,你年纪不小了,再不结婚,恐怕邬奶奶会着急了!再说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怀个孩子……家里多喜庆啊!” “羡文哥,我希望……我们的婚礼可以早一点儿举行。不然,我可不想挺着大肚子结婚……啊,对了,需要我给你们领导发个电报、或者打个电话去说明一下情况吗?至少让你在家里举办了婚礼,休了婚假以后再回部队啊!” 方念茹满心欢喜地说道。 听着她的话,秦羡文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 他怎会听不出她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呢? 秦羡文定定地看向了方念茹。 也不知为什么…… 看着秦羡文冷漠、却犀利的眼神…… 方念茹的心,突然怦怦狂乱了起来。 这时,秦羡文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我同意结婚。” 方念茹愣住了。 “方念茹……你要想清楚了,我同意跟你结婚,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相反……我讨厌你,也恨你。娶你,只是因为我中了你的圈套,但你运气很好,遇到了我……我愿意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任。” “但是除了婚姻之外,你将什么也不会得到。方念茹,你让我失去了……跟我喜欢的女孩相守一辈子的机会,所以,你也将不快乐的、独自渡过一生。” 方念茹面上的微笑有些维系不住了。 “怎么会呢羡文哥,以后我会给你生好几个孩子的……也会替你好好孝敬爷爷和奶奶,总之,你就安心工作吧,我会替你处理好所有的、家里的家务事儿。”方念茹温柔地说道。 “不必了,谢谢!” 秦羡文道,“我们结婚以后,我会跟家里所有的人都断绝关系。但是你放心……你设计我,不就是为了一张长期饭票吗?所以我还是会养你的,一间屋子,一个月二十块钱……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 “我只是个士官,工资待遇有多少,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原本我打算服完最后两年兵役就退伍的。但是,你的做法,以及你这个人……都让我觉得恶心。” “所以,我决定马上向部队提交继续服役的申请。哪怕是,一辈子就让我一个人呆在环境恶劣的海岛上直到老死,也比对着你强。” 说完,秦羡文转身就走。 方念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一个光着脚、穿着裤衩、汗衫背心的男人走在走廊上;周围的人,都像看笑话似地看着他…… 呵呵。 这还真像是个……笑话呢! 方念茹无力地靠着墙,闭了闭眼。 她早想到会这样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秦羡文的态度会这么坚决! 哪个女孩对婚姻、对相伴一生的丈夫没有幻想过? 她当然也想了! 她想找个爱她、宠着她、不嫌弃她有皮肤病的男人…… 可她总得先渡过这个难关,先活下去,然后才有资格谈幸福吧? 方念茹深呼吸…… 她咬牙给自己打气! 秦羡文可是秦家唯一的男丁啊…… 他因为娶了她,就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这是在威胁她吗?秦老爷子和邬芳之会同意? 想到这儿,方念茹的心情又好了点。 那应该是秦羡文的气话。 只要她怀了他的孩子,再把孩子生下来…… 以后总有机会扭转人生的! 想到这儿,方念茹忍不住伸出手,抚住了自己的小腹。 她会怀上秦羡文的孩子吗? ------------ 第五百四十七章反击(十六) 话说傅楚窈离了邬芳之的病房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往秦老爷子的病房那儿赶。 她刚刚才跑到九楼,却被警卫员小方给拦住了。 “阿窈?阿窈你上哪儿去?哎你等等!”小方冲着她的背影叫嚷了起来。 傅楚窈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 小方直截了当地说道,“……那啥,昨晚上,我们把首长的贴身衣服,以及病房里留存的所有食物、饮水,以及有可能是首长接触过的所有东西都送化验室去研究了……” 傅楚窈瞪着一双杏眼,定定盯着小方。 小方继续说道,“结果,现在查出来……首长的茶杯里还残留着半杯茶水……有问题!” 傅楚窈顿时紧张了,连忙问道,“什么问题?” 小方摇头,“现在还不知道,实验室那边说,可能还需要二十四小时左右,才能得出最终结论……” “……还需要二十四小时?”傅楚窈一怔。 她急道,“不,不行!秦爷爷可等不了那么久……” 昨天专家会诊的时候,医科大的曾教授已经带领着大家,根据秦老爷子的病症来分析,一共划出了六种致害化学品中毒的迹象。 刚才邬芳之所说的铊,毒性最大,后遗症也是最可怕的…… 以及,从秦老爷子病发时那来势汹汹的中毒症状来看,恐怕落在他身上的药粉剂量是相当大的。 这也正是……为什么秦老爷子虽然一直在接受输血、但病情却一直没有好转的原因。 从老爷子病发到现在,已经接三十六小时了;如果还要再等二十四小时,以等待茶水的化验结果的话,恐怕…… 傅楚窈不太敢去猜测这个结果。 但是,邬芳之的话,又确实可信吗? 傅楚窈踌躇了好一会儿,然后跑去找到了廖医生和姚医生,先拉着他俩去了办公室,再当着他俩的面,给医科大的曾教授打了个电话。 “曾教授,我是阿窈,军区总医院这边……秦首长的情况,他很有可能是铊中毒……”傅楚窈说道。 闻言,廖医生与姚医生对视了一眼。 曾教授在电话里问道,“可以确定是铊中毒吗?” 傅楚窈咬牙道,“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不过,我们应该已经找到了毒源,但问题就是,我们这边大约还要再等上二十四小时,才能完全确定那到底是不是铊……” 电话那头的曾教授思考片刻,说道,“实验室说需要二十四小时才能出结果……通常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物质,所以要做多项比对。但咱们如果去做有针对性的检测的话,应该不需要二十四小时那么长的时间……” “阿窈你这样吧……让他们按着检测铊的方式,先测试……如果在两小时之间查不出来的话,你马上派人把样本送到我们医科大来,我们这儿是有条件做鉴定的!” 听了曾教授的话,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谢过了曾教授之后,她收了线。 廖医生与姚医生已经听到了她与曾教授的通话。 ――铊? 廖医生与姚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窈怎么知道,首长是中了铊盐的毒的? 但傅楚窈又不好解释…… 她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与廖医生、姚医生商量着,索性安排将那份茶水样本一分为二,送一份去医科大。 这样,医科大与军医总医院将同时进行鉴别与测试,以增加鉴定结果的准确性与真实性。 接下来,傅楚窈马上又补了个电话给曾教授,说会派人送茶水的样本过去,请曾教授帮着立刻安排做鉴定。 曾教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傅楚窈又跑去找了小方,请他立刻安排人把茶水的样本送到医科大…… 接下来,廖医生再一次请来了医院里的各科主任,召开专家会诊,大伙儿一块儿针对铊中毒这症状开展了诊断方式的讨论。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等到专家会诊即将结束的时候…… 傅楚窈接到了曾教授打过来的电话。 曾教授说,经过鉴定,可以确认送去的残茶里含有大剂量的、高纯度的铊! 这边傅楚窈谢过了曾教授,刚挂掉了电话;那边廖医生也接到了本院化验科传来的消息,同样确认茶水里含有高浓度的铊…… 这下子,包括傅楚窈在内,所有的医务人员……既松了一口气,可心儿又被高高吊了起来! 大伙儿齐齐松了一口气,那是因为,确定了是铊中毒以后,就可以秦首长对症下药,开展针对性的治疗了。 而让大家均感到心头系了块大石,沉甸甸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原因却是―― 无论是医科大、还是军区总医院……都给出了一个相同的答案,那就是,茶水里含有大量的铊! 按说,铊虽然是剧毒物,但也没到一沾就死的地步……而且大多数化学品毒害人身的过程,基本都是先伤害内脏器官,最终使人衰竭而死的症状。 现在想想,秦首长发病又猛又快…… 这个在茶水里下毒的人,还真是非要置秦首长于死地啊! 当下,廖医生立刻安排了人手,开始给秦老爷子做全方面的针对性治疗。 傅楚窈当然加参加到了抢救的过程当中。 而这么一忙碌…… 傅楚窈跟着众医护人员开始了紧张的救治,直到第二天的上午……也就是秦老爷子发病整整三天以后…… 秦老爷子虽仍然还在昏迷之中,但他已经可以自主呼吸了! 傅楚窈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 她又开始担心起西山那边,老武和奶奶的情况。 这都已经过了三天了…… 为什么,老武还没有信儿捎回来呢? 是不是……奶奶还没找到? 于是,傅楚窈寻思着,趁着现在秦老爷子的情况还算稳定,不如去一趟西山好了…… 可她刚刚才找到小方,还没开口呢,小方一脸焦急地对她说道,“……阿窈!出事儿了!” ------------ 第五百四十八章反击(十七) 傅楚窈瞪着小方。 ――出事儿? 出什么事儿了? 最近已经出了这么多的事儿…… 她真心……不想再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是…… 会不会是老武出了事? 还是说,奶奶出了什么事儿? 小方神神秘秘地说道,“……阿窈,你知道吗?羡文要跟方念茹结婚了!” 傅楚窈愣了一下。 她瞪着小方,半天回不过神来。 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 秦羡文要跟方念茹结婚了? 这,这是哪一出? 现在秦老爷子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就连邬芳之也还在住院! 秦羡文居然要跟方念茹结婚了??? 这,这不是瞎搞吗? 以及…… 这两人不是堂兄妹吗?怎么可以结婚? 哦,不对…… 方念茹应该跟秦老爷子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她跟秦羡文也不是啥堂兄妹。 但是…… 他俩在这个节骨眼上结婚? 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吧? 好吧,傅楚窈承认…… 其实她在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这两人怎么这么没家教,居然选择要在家里长辈得了重病、生死未卜的时候结婚啊? 还没等傅楚窈的脑子完全消化这个内容强大的信息时…… 这时,小方又开了口。 “……咱们不是发现首长的茶水里有铊这玩意儿吗?阿窈你们进手术室给首长做治疗的时候,调查团也开始了调查取证……” 说着,小方又问,“……阿窈啊,你帮首长沏过茶吗?” 傅楚窈摇了摇头。 其实她也觉得很奇怪 以前,每一次她去见秦老爷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方念茹到底在防什么……用当时的角度来看,秦爷爷是方念茹的爷爷、又不是她傅楚窈的爷爷……所以傅楚窈是真心不明白,方念茹到底在防什么? 当然了,现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一被揭开…… 傅楚窈就明白了。 但这是不是也能说明……方念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秦老爷子的亲孙女?所以才想防着一切? 再回到秦老爷子毒发的那天上午吧! ――傅楚窈不是不能体会到方念茹的敌对,所以她愿意端着架子,把自己当成客人看待,怎么可能为秦老爷子端茶倒水呢! 这时,小方又追问道,“阿窈,你再仔细想一想当时的细节……按照我们的调查,首长病发的那天,一大早的,廖医生还给首长做过检查,可以确认……至少是在那天早上之前,首长的情况都还算正常……” “而在事发的头一天晚上,方念茹回了秦宅,是我们的勤务兵照顾首长休息的……俩勤务兵的口供都能对得上,首长吃了什么用了什么……这些都能查出来,所以勤务兵也没啥问题。” “现在,大约问题就出在……事发的那天早上。阿窈,你……再仔细想想,成吗?” 说着,小方盯住了傅楚窈。 傅楚窈仔细想了想,回忆着说道,“我记得那一天……我过来和秦爷爷说话。然后,秦爷爷端着茶杯喝了两口茶,就让方念茹去给我沏杯茶,还说天太热了多喝点儿茶水好解暑什么的……” “我可以肯定,我去秦爷爷房间里的时候,秦爷爷的床头柜上已经放着一杯沏好的茶了。然后秦爷爷让方念茹给我沏茶,方念茹就走出了秦爷爷的房间。” “没过一会儿,秦羡文就跟丁澜过来了……然后我和羡文哥站在秦爷爷的房间门口聊了几句的天……这时候方念茹就过来了,紧跟着,我们就听到了从秦爷爷房间里传来的尖叫声……” 说到这儿,傅楚窈算了算时间,又道,“我估计,丁澜大约也就是在秦爷爷的房间里呆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小方思忖道,“这么说,你确定……在你进入首长房间之前,他的床头柜上就已经放着一杯沏好的茶水了?” 傅楚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方叹了一口气,说道,“首长一般是半坐在床上的,当时勤务兵也不在,只有方念茹在……所以,那杯茶不太可能是首长自己沏的,应该是……方念茹沏的。” 傅楚窈没吭声。 但她心里……其实也是这么猜测的。 小方又道,“我们都是这么想的!方念茹,她在沏茶的时候,可能在茶水里……下了毒。” 傅楚窈默然。 小方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想要询问方念茹,想了解一下情况。可是,她哭、她闹,她就是不愿意跟我交代情况,还把事情推到丁澜身上!她还说,丁澜是最后一个跟首长单独相处的,所以丁澜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啊,对了,丁澜已经生了,是个男孩儿。只可惜孩子早产了,特别瘦弱……医生说,怕是有些危险呢!而且丁澜啊,因为那一跤摔得有点狠,所以……医生说,她以后都不可能再有小孩了……” 傅楚窈听了,有些愧疚。 那天她曾经打了方念茹一巴掌…… 然后方念茹没站稳,又绊了本就跌坐在地上的丁澜一下…… 想来,丁澜现在的遭遇,很可能也是因为她的过失――毕竟当初如果不是她抽了方念茹一巴掌,方念茹也不会绊倒了丁澜! 傅楚窈决定抽空去看看丁澜。 这时,小方叹了一口气,抱怨道,“……总之,现在的方念茹就是拒绝接受询问。我们调查团找她谈话,她就拉着羡文哭……啊,对了,方念茹的意思,好像……” 说到这儿,小方压低了声音,“……她的意思啊,好像是,她已经跟羡文睡了,还怀了孕……要是调查团敢把她怎么样,她就怎么怎么一尸两命……” 傅楚窈啼笑皆非。 这个方念茹…… 就算她睡了秦羡文,应该也是两天……不,一天之内的事!怎么可能马上就怀孕啊? 不过,方念茹对“被调查询问”的反应越大,其实也就证明着调查团的怀疑越有可能是真的!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方念茹真有那么狠吗? 看起来,秦老爷子非常的宠溺和照顾她呀…… 她怎么下得了手! 想到这儿,傅楚窈摇了摇头,说道,“……那,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方念茹不接受调查,就可以逃避调查了?” 小方叹气,“我们调查团的意思,是再给方念茹一个机会。如果她连询问做不肯配合的话,他们会上报给组织,到时候……” 说到这儿,小方压低了声音,“这事儿一旦捅到了上头,就不是现在这么好说话了。说实在的,咱们都憋着一口气在呢!只不过,一直没搞清首长中的是什么毒,所以我们也怕方念茹是在这个来威胁我们……” “现在,首长中的毒已经门儿清了……你就等着看吧!方念茹以为她拉了首长的孙子秦羡文垫脚,别人就拿她没办法了?嘿,真是人丑就得多读书啊!” “她害的,可是咱们一号军神!只要证据确凿了,拉她去打靶还是轻的……死罪容易,一个枪子儿就完了!这活罪才难逃呢!” 傅楚窈有些郁闷。 她“嗯”了一声,心想着不如趁现在有空,先去产科看看丁澜吧。不过,她需要事先跟小方约好,让他呆会儿派个车子送她去西山。 “方大哥……” 傅楚窈刚刚才喊了小方一声,不料…… “铃铃铃!”小方桌上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朝她做出了一个“你等我一下我接个电话”的姿势,然后拿过了电话。 “对,我是小方……啊?什么!!!这,这……” 小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就看了傅楚窈一眼,然后又急又快地说道,“……你们在哪儿?” 也不知对方说了些啥…… 小方冲着电话大吼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一点!快!!!” 说完,他“砰”的一声,将话筒架在了座机上,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傅楚窈…… “方大哥,怎么了?” 傅楚窈的一颗心肝怦怦狂跳了起来! 小方喘了几口粗气,紧张地说道,“……阿窈,这回……可真出大事儿啦!” ------------ 第五百四十九章又一波(一) 见小方这么紧张的样子……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的一颗心,突然就七上八下了起来。 “方大哥,怎、怎么了?”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小方猛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紧张地看着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窈,那啥,你、你别激动啊……是、是这样的……” 听了小方这尚未说完的半句话,傅楚窈只觉得有柄大铁锤“砰”的一声,砸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为什么让她别激动? 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是不是奶奶……奶奶出了事? 她怔怔地看着小方的嘴,继续一张一合…… 直到小方说完了,静静地看着她,她也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方大哥,你说什么……” 傅楚窈茫然问道。 小方叹了口气,好脾气地又说了一遍,“……刚小张打电话过来,说老武在西山那边……晕倒了。现在他们正送老武过来……” ――老武晕倒了? 傅楚窈张大了嘴,突然就喘起了粗气。 老武晕倒了??? 哎,她还以为,他们找到了她奶奶的…… 傅楚窈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劝自己不要多想,又追问,“俊佑哥怎么会晕倒?” 小方又叹了一口气。 “阿窈,你在医院里都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老武他在西山……而且到现在也没有你奶奶的消息,你觉得……老武他受得了吗?” 傅楚窈默然。 小方又道,“更何况,老武本来就是从桂东那边连夜赶回来的……” 闻言,傅楚窈顿时一怔。 也对啊…… 她不禁有些懊悔了起来。 奶奶不见了,老武心里肯定也着急! 可她怎么就…… 只顾着奶奶,全然不顾老武了呢? 于是,傅楚窈直接转身去找了廖医生,请他立刻关照一下急诊科那边,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军区总医院的急诊科,跟那边的医生和护士也打了个招呼。 接下来,她就站在急诊科门口等着,望眼欲穿。 很快,一辆吉普横冲直撞地开进了军区总医院…… 一个急刹!!! 吉普车就停在了急诊科门口。 傅楚窈急忙迎了上去。 小张和另外一个战士把武俊佑从车里扶了出来。 武俊佑是醒着的。 但他很虚弱。 而且,比三天前的他来说……眼前的他,简直憔悴得让人不敢相认! 他更黑、更瘦了、下巴上的胡子茬儿已经连成了络腮胡,面颊深深凹陷进去,显得一双布满了血红的眼睛又大又突出…… 傅楚窈有些心疼。 她甚至不敢去问他……奶奶怎么样了。 “俊佑哥,你一直没有休息吗?”傅楚窈低声问道。 武俊佑的情绪十分低落。 他的嘴唇发白、干裂,而且脱了皮,声音也虚弱沙哑,“阿窈,对……” 她伸出了两根手指,盖在他干裂脱皮的嘴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俊佑哥!你不是说过,永远也不会再对我说这三个字吗?”傅楚窈含泪笑道,“奶奶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准儿,她自个儿下了山,回家去了!” 她的手指摩梭着他粗糙、还结了硬皮的唇…… 也不知怎么的,她心如刀割。 而扶着武俊佑的一个战士听了傅楚窈的话,说道,“……六井胡同那边,我们一直有人守着呢,也让人去家里敲门去问过了,小南瓜说,奶奶一直没回呢!” 傅楚窈一怔。 她面上勉强挂着的笑容差一点儿就维系不住了…… 扶着武俊佑的小张听了,狠狠地瞪了那名战士一眼。 那战士自知失言,低下头,不说话了。 小张打圆场,“阿窈啊,老武这家伙啊,几天几夜都没好好合过眼,不肯休息,还不肯好好吃饭。我们喊他歇会儿、喝口水,他还不服气,还吼人家咧……阿窈,呆会儿你可要好好教育他啊!”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嗯”了一声,转身跑进了急诊科,喊了护士推着轮椅出来了。 武俊佑道,“我,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你可以!但我不允许!”傅楚窈嘟着嘴儿说道。 小张直接就把武俊佑给按进了轮椅里坐着,又道,“听到没有?阿窈小首长说了,她不允许你站着!” 武俊佑跌坐在了轮椅里…… 傅楚窈上前,把坐在轮椅上的武俊佑给推进了急诊科。 一番检查过后,医生诊断出……其实武俊佑也没啥大事儿,就是疲劳过度、体力透支、外加营养不良而已,医生让休息几天,打几支葡萄糖就能好。 傅楚窈张罗着,带着武俊佑去了急诊室的临时病房里,又找来了护士,给他打了葡萄糖的吊针。 小方收到了消息,跑下来看武俊佑,还拎了一袋子在医院门口买的苹果过来。 只是,九楼那边的警卫员要交班儿了,小方只好又匆匆跑回九楼待命去了…… 临时病房里就剩下了傅楚窈与武俊佑两人。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傅楚窈索性拿了苹果去洗,然后回到他的病床边坐下,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将这几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秦老爷子其实是中了毒,邬芳之最终指认出来,他是中了铊盐的毒。 ――现在秦老爷子的情况已经在好转,但没人能知道,他到底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给秦老爷子下毒的人应该是方念茹,但不能确定。 ――暂时还不清楚邬芳之与方念茹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邬芳之会知道秦老爷子中的毒是是铊盐。 ――在这个节骨眼上,方念茹和秦羡文睡了,听说两人还要马上结婚…… 她慢吞吞地说着,将手里削好皮的苹果切成了小块小块的,一块一块地喂给武俊佑。 武俊佑则皱着眉头听着,慢吞吞地吃着苹果…… 傅楚窈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再加上秦老爷子的病情有所好转,着实让她松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的,她就趴在武俊佑的病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第五百五十章又一波(二) 傅楚窈醒过来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是趴在病床上的? 而且,她身上还披着块薄毯子? 难怪那么暖和呢! 她直起腰…… 咦? 病床上空荡荡的? 老武呢? 傅楚窈转头一看,连病房里也没有人? 她刚站起身…… 哎呀,脚麻了! 傅楚窈身不由己地又重重地跌回了椅子上坐着…… “怎么了?” 武俊佑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回头一看…… 他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我腿麻了……你,去看秦爷爷了?”她苦笑着问道。 武俊佑点头,“廖医生说,秦爷爷有醒过一会儿,大约十几分钟吧,然后又睡了过去。现在看来,像是越来越好了……” 傅楚窈眼睛一亮! “那,我也去看看秦爷爷……”她兴奋地说道。 武俊佑犹豫了几秒钟,劝道,“现在已经是大晚上了,反正这边也有廖医生和姚医生盯着,咱们回去休息休息……再看看奶奶的事儿怎么办。” 一说奶奶…… 傅楚窈的心就拔凉拔凉的。 她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但想想,秦老爷子的病情稳定了下来,奶奶却下落不明……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不能倒下! 于是,傅楚窈咬着下唇“嗯”了一声。 武俊佑搂着她站了起来,又带着她往外头走去。 他开了辆吉普车,两人一块儿回了家。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快十一点钟了,家里黑灯瞎火的,也没个灯。 武俊佑推了推门,发现院门被人从里头上了闩。 “南瓜仔?”他拍了拍门。 傅楚窈也跟着喊了声,“……南瓜仔,快开门。”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谁?谁啊!” 一道听起来像是变了调儿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话的人,似乎情绪很紧张,有些害怕?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好像……哪里有些不妥当? “南瓜仔?快开门!”傅楚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又喊了一声。 院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那人声音响了起来,“……阿窈姐,是你吗?” 这一回,傅楚窈听出来了。 声音确实是南瓜仔的声音,但少年可能进入了青春期,原本有些高亢的童音的,现在变得像鸡公嗓子似的,沙哑、低沉……偏偏还带着之前的一些童音。 难怪听起来,觉得他的声音怪怪的。 武俊佑又喊了一声,“……南瓜仔,快过来开门!” 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南瓜仔瞪大了眼睛看着傅楚窈与武俊佑二人…… “俊佑哥,阿窈姐……真是你们啊!你们!你们总算回来了!”南瓜仔简直喜极而泣! 少年的眼圈都红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说着,南瓜仔又伸了个头出去,看了看院子外头。 傅楚窈与武俊佑疲惫地走进了院子。 ――奶奶失踪了好几天……家里没人打理,纵使有南瓜仔在,可这院子却还是……显得有些凄凉了。 傅楚窈打量着这个家…… 院子里也没亮灯,全仗着从外头巷子里透进来的暗淡路灯,才能勉强看到院子里的景象。 ――晒衣架上晾着的衣服,瞧着还像是好几天前晾着的。墙角下栽种的嫩葱,原本是水灵灵的,可大约是因为这几天无人打理,所以葱尖儿都有些枯萎了…… 就更不用说,院子里和屋里都没亮灯,愈发地显得这个家,荒凉而又破败。 “南瓜仔,你把家里的灯都打开!家里……有热水吗?我和俊佑哥几天没合过眼了,想先洗个澡、洗个头……”傅楚窈吩咐道。 南瓜仔欲言又止,眼神复杂。 想了想,他还是说道,“有,有热水!不过,没料着你俩现在回来,热水先给阿窈姐用吧,我现去烧一锅……” 说着,南瓜仔急急地去了厨房。 老实讲,在医院里的时候,秦老爷子的情况太危急,所以傅楚窈的神经也被崩得紧紧的。 而现在一回到家中…… 她就有些撑不住了。 武俊佑也看出了她的疲惫,索性帮着她把热水拎到了洗澡房里,还去搬子个小凳子过来,交代她……要实在撑不住,就坐在凳子上洗头洗澡。 傅楚窈坐在洗澡房里,想起失踪多日、又生死不明的奶奶,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一边慢慢搓着澡,一边细细密密地哭着…… 等到她终于洗完头洗完澡的时候,水都已经凉完了。 武俊佑在外头拍门,“阿窈,阿窈?你进去一个多小时了……阿窈,你好了没有?南瓜仔煮了点面条,出来吃面条了……” 傅楚窈开了门。 武俊佑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灯,明晃晃亮堂堂的,一如奶奶在家时的那。 而八仙桌上,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南瓜仔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傅楚窈其实没什么胃口。 可她想着,越是到了这时候,她越不可以被打倒! 也许奶奶就在哪儿……等着她去救呢? 这么一想,傅楚窈吸了吸鼻子,赌气似的,拿着筷子就吃起了面。 武俊佑也开始吃起了面。 他一边吃面,就一边说起了这几天,他在西山那边寻找奶奶的踪迹的经过。 ――小方调了三个团过来,共计近五千人左右。 这五千多人将整个西山团团包围住,可以说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已经将西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依旧没有方氏的下落。 以及…… 因为一直在当地找不到人,所以这会儿兵团已经把寻人的范围扩大到了附近的山脉处。 傅楚窈没吭声。 她低着头、快速地吃着面,筷子叮叮当当地敲击着面碗。 南瓜仔在家里呆得久了,很知道家里人的口味。 所以面条煮得稍微软烂些,再放了几片院子里自家种的青菜叶子,一个溏心卧蛋,面上还洒着香葱粒儿和奶奶亲手做的腌脆萝卜条…… 这面,味道虽然清淡,但特别滋养傅楚窈那已经被饿了好几天的胃。 ――再说了,她得赶紧吃完这碗面,然后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去西山! 说不定明天就能出现奇迹呢? 洗过澡,浑身清爽;吃了面,全身上下都暖融融的……傅楚窈憋着一口气,站起身准备上楼休息。 南瓜仔急得抓耳挠腮的! “哎,哎……阿窈姐,阿窈姐你、你等一下!你,你……别太早睡了啊!”南瓜仔上前拦住了傅楚窈,还期期艾艾地说道。 闻言,傅楚窈不解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南瓜仔 武俊佑也奇怪地打量着南瓜仔。 南瓜仔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急急地朝正屋走去…… 可是,当他回过头,见武俊佑与傅楚窈并没有跟上来的时候……南瓜仔就更着急了! 他先是竖起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然后又偷偷摸摸地进了屋…… 见两人仍然没有跟过去…… 南瓜仔急得直跺脚,又伸了个头出来,朝二人招了招手,好像在说“你俩快过来啊!”…… 傅楚窈与武俊佑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怎么这样鬼鬼祟祟的? 这是在自己家里啊! 犯得着这样嘛? 还是说…… 家里藏着什么人吗? 难道说,奶奶回来了?现在就躲在家里??? 傅楚窈的眼里流露出了震惊、又不敢置信的神色! 武俊佑已经大步流星地朝正屋走去。 傅楚窈也连忙跟了过去。 等到二人进了屋,南瓜仔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傅楚窈立刻开始打量着屋里…… 可是,屋里没人啊! 傅楚窈怀疑地看着南瓜仔。 只见南瓜仔悄悄眯眯地说道,“阿窈姐、俊佑哥……外头有人守在咱家门口,一直在监视着咱们呢!” ------------ 第五百五十一章又一波(三)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南瓜仔。 武俊佑也有点儿不明所以…… 按着南瓜仔的言外之意,外头有人……在监视着家里? 谁?谁会监视他们呢? 以及…… 半夜三点钟的时候,南瓜仔要带她去见谁? 傅楚窈柳眉倒竖,轻喝道,“……南瓜仔,到底是什么事?你想带我去哪儿?” 南瓜仔咬着唇,一声也不吭。 “南瓜仔!你快说啊……”傅楚窈急了! ――南瓜仔这么偷偷摸摸的样子…… 傅楚窈的心,突然就紧紧地纠结了起来! 难道说,奶奶真回来了? 她顿时激动了! 南瓜仔有些着急了,“阿窈姐,你小声一点好不好!” 傅楚窈瞪着他,有些生气。 这时,武俊佑拉了拉她的手,“我们就听南瓜仔的。” 南瓜仔顿时露出了笑脸。 “他们凌晨三点钟交班,到时候等交了班儿,我就带你们去……对了,现在还有俩小时,阿窈姐,俊佑哥,你俩歇一会儿吧,呆会儿我来叫你们。”说着,南瓜仔离开了正屋,还反手带上了门。 屋里没开灯。 黑乎乎的一片…… 傅楚窈只能借着从窗子外头照进来的清亮月光,看着……跟她一样,露出奇怪表情的武俊佑。 “有人监视我们?”傅楚窈轻声问道。 武俊佑摇了摇头,“这我还真没留意……不过,咱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小陈他们设的岗哨了。但他们守在这儿,也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里知道奶奶的下落……” 傅楚窈又道,“……那,邬芳之有可能派人守在我们家附近吗?毕竟她都已经出手害我奶奶了。会不会,她也派人守在咱家门口,就等着奶奶一回家,她立马派人又来害我奶奶一次?” 这一次,武俊佑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轻声说道,“邬芳之已经被软禁……秦朗也被军委找了个理由,明面上,他被调到外地办差事去了,暗地里也是被人监视了起来。邬芳之身边根本无人可用,而且她跟外界的联系也被完全切断……” “我不相信她还有这样的本事。”武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楚窈听了,愈发觉得奇怪了。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瓜仔……他到底干嘛了?”她带着几分恼意、又带着几分希冀,不依地说道。 武俊佑握住了她的手。 窗外虽有月光如水,但映进窗内以后,却着实黯淡到……让人视觉模糊。 所以,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傅楚窈听到了自己那堪比擂鼓的心跳声音…… 以及,她还听到了武俊佑的急促呼吸声音! 她知道…… 他可能也像她一样,隐约有了一种猜测。 “阿窈,咱们都歇一会儿……说不定,呆会儿真有……大事儿。” 武俊佑低声说道。 傅楚窈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两人依偎着,坐在一块儿……你挨着我、我靠着你的打了个盹儿。 大约也就是打了个盹儿的时间…… 南瓜仔轻轻地推开了门。 傅楚窈与武俊佑瞬间睁开了眼睛。 “阿窈姐,俊佑哥,到时间了咱们得走了……你俩要轻一点儿,一出院子咱们就往西边儿走。注意,得贴着墙根儿走,别发出声音来。”南瓜仔小小声音交代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牵着傅楚窈的手,跟着南瓜仔走到了院子里。 接下来,南瓜仔站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轻轻的、慢慢地打开了院门,然后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 武俊佑牵着傅楚窈的手跟了上去。 寂静的月夜,三个人捱着巷子的墙根儿慢慢朝西头走去…… 虽然头顶有昏暗的路灯照映,但他们的影子被完美地隐入了墙根下的阴影之中,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来! 南瓜仔引着他俩走到了巷子西头,然后转了个弯,进入了另外一条巷子。 到了这时,南瓜仔明显放松了警惕,连走路也不再是贴着墙根儿了。 傅楚窈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她和武俊佑被南瓜仔的紧张所感染,不自觉地就学着南瓜仔的样子,把走路的脚步声刻意放得很轻…… 呃,傅楚窈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诠释现在的心情。 大约是…… 她太希望跟着南瓜仔走上这一趟之后,就能让她心想事成、美梦成真了。 所以,她真心不希望会出什么意外。 那…… 不问就不问吧! 傅楚窈咬牙,与武俊佑一块儿,跟在南瓜仔身后继续走。 只是,南瓜仔在巷子和胡同里穿来穿去的…… 傅楚窈突然明白了过来! 南瓜仔,他这是在绕路啊!!!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绕路? 难道说,身后有人在跟踪?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回头看去…… ――凌晨三点钟的夜里,不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哪有什么人! 这时,南瓜仔又带着他们转进了一个小巷子,然后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了下来。 傅楚窈惊诧地打量着这儿…… 这,这…… 这不是何瞎子和胖子的家吗? 只不过,这是他们那间按摩馆的后门! 这时,南瓜仔举起了拳头,开始轻轻地敲门。 他是用一种奇怪的节奏在敲的门…… 傅楚窈呆呆的、傻乎乎地看着南瓜仔的举动。 她怎么觉得…… 这偷偷摸摸的一幕,就像看谍战电影似的? “吱呀……” 门开了。 南瓜仔进去了,又转身示意武俊佑和傅楚窈也进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交换了一个眼神,跟着进去了。 结果一进院子,傅楚窈就瞪大了眼睛! ------------ 第五百五十二章又一波(四) 话说这深更半夜的…… 南瓜仔鬼鬼祟祟地带着傅楚窈与武俊佑在胡同里左穿右穿的…… 最后,南瓜仔居然把两人给带到了何瞎子家的后门那儿? 看着南瓜仔谨慎的用暗号来敲门……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这…… 搞什么啊? 怎么搞得好像……特务一样啊! 门开了,傅楚窈跟在南瓜仔的身后进了院子…… 可这一进院子,她就愣住了! 院子里黑乎乎的,没开灯…… 但傅楚窈却很了解这院子的布局。 毕竟何家跟自家的关系太近了!当初何瞎子和胖子为了省钱,不愿意去外人请人来翻修院子,全是他俩自个儿动手…… 傅楚窈和南瓜仔也没少过来帮忙! 此刻幽蓝深邃的夜空中,一轮皓朗明月泻下了雪亮的清辉,将这寂静的院落照映得隐约可见。 衬着这月光,傅楚窈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个高挑苗条的熟悉身影就站在这小小的后院之中! 傅楚窈呆呆地张大了嘴…… 这,这…… “奶奶!” 她突然哭着大喊了一声,飞快地朝着那人奔跑了过去! 傅楚窈一把就抱住了那人!!! 直到入手处,感觉到了那人身体的柔软与温度,以及熟悉的淡香气息……傅楚窈紧紧地抱着奶奶,呆了半晌,突然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了起来。“哇……呜呜奶奶!奶奶!” 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抚上了她的发际,轻轻地摸了两下,一道清冷、却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傻孩子,这是怎么啦?” 傅楚窈太激动了,压根儿就说不出话来! 到了这一刻,确认奶奶是暖乎乎、活生生的……她那颗被高高吊起好几天的心儿才被轻轻地放下。 要说在这几天里,她有多焦虑、多难受,此刻那些负面情绪便统统化作了泪水……凭是她想忍,那也完全忍不住的。 方氏又好气又好笑,叹了口气,伸手替孙女儿捋着后背,轻轻地拍。 黑暗中,响起了胖子紧张的声音,“阿窈!阿窈你小声一点儿……先进屋,进屋再说!” 傅楚窈也听到了奶奶的声音,“好啦,先不哭了,咱们进屋去……” 奶奶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只好扁着嘴,拼命地忍着哭意,像个走失了、又被找回来的孩童那样,紧紧地牵着奶奶的衣角,跟着一块儿进了屋。 堂屋里亮着灯。 何瞎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屋里,大约是听到了众人的声响,连忙问道,“阿窈啊,怎么过了这么几天你才回来?” 众人结伴走了进来。 傅楚窈一时半会儿的收不住哭声,抽抽噎噎地喊了一声,“……何爷爷!” 武俊佑解释道,“这几天阿窈一直呆在医院里忙秦爷爷的事……奶奶,你怎么样?” 傅楚窈抬起头,无限依恋地看着奶奶。 方氏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说道,“也没多大的事,受了一点伤,养了这几天,也快好了。” “奶奶!你……你受伤了?”傅楚窈惊呼了一声。 她看到奶奶的左肩处高高隆起,显然是衣下应该包扎过了…… 方氏道,“好了好了,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对了俊佑,刚你说,秦家老头也出了事儿?他怎么了?” 傅楚窈抽抽噎噎地抹了把眼泪,尽可能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才说道,“秦爷爷他……被人投了毒,差一点儿就……没了。” 方氏脸色一白。 半晌,她才喃喃地说道,“他……被人下了毒?什么人下的?是什么毒?可曾解了?” 傅楚窈道,“只能推测出,可能是邬芳之与方念茹合谋干的这事儿……至于是什么毒,之前一直都查不出来,后来我让邬芳之去看了一下秦爷爷。她可能是……也觉得秦爷爷挺惨的,最后告诉我,秦爷爷中的,是一种叫做‘铊’的化学药粉。” “铊?”方氏疑惑地问道 傅楚窈点头,解释道,“铊这种东西,平时咱们都接触不到……这东西原本是外国人从矿石里提炼出来的,好像是用在工业用的合金上比较多……” 方氏与瞎子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呢!刚说秦老爷子中了毒的时候,他们还觉得奇怪,为啥中了毒但是阿窈却诊不出来呢! 原来中的是这样的毒…… “那,他现在呢?”方氏又问。 傅楚窈道,“我们回来之前,秦爷爷可以自主呼吸了……啊,好像他还清醒了十几分钟。” 方氏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老实讲,两人都很好奇……方氏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的? 以及,她为什么要躲在何瞎子这儿呢? 可方氏神色悲怆,眼圈儿也是红红的……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窈看着这样伤心的奶奶,满心的疑问却一句话也舍不得问出口。 最终…… 胖子看不下去了。 “阿窈妹子,武兄弟啊!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来,来来来……都坐下!小南瓜,那边有开水瓶,我夜里刚烧好的,你拿过来咱们泡盅茶,哎,都坐下,咱们慢慢说啊……” 傅楚窈再不肯离开奶奶半步,就捱在奶奶身边坐了下来。 南瓜仔快手快脚地拎了开水壶过来,然后开始给洗杯子,沏茶…… 胖子坐在一旁,撸了撸了袖子,又啜了一口热茶喝了,这才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 “话说那一天啊……” ------------ 第五百五十三章又一波(五) 话说那一天,胖子与瞎子早早起来,就去开了前院的门,把“按摩推拿”的广告牌给挂了出去。 跟着,胖子就像往常那样,开始了整理院子和洒扫。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胖子在外头打扫,不是打翻了水桶就是绊倒了扫帚;而瞎子呆在里屋,更是遭了无妄之灾! 他本来好端端坐在桌前正捧着粥碗,就着馒头喝热粥的,结果他坐在屁股下的凳子直接就断了腿儿! 瞎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粥碗倒扣在他的头项……疼得他不行、又烫得他不行! 胖子听到声音跑进来一看,骂骂咧咧地上前扶起了瞎子,“……今儿这是怎么了?衰神附体吗?点儿背也没到这地步吧?真是喝凉水都塞了牙!” 说着,他去打了水,准备过来给瞎子收拾收拾的…… 结果一盆水刚端到瞎子跟前,胖子就跌了一跤,连着瞎子也摔倒了。 两人哎哟哎哟了半天…… 瞎子突然说道,“不不不!这不对,不对……小胖,你赶紧去把我的牛角卦拿过来!我得看看这是咋回事儿!” 地上的水、混着刚刚打翻的粥,满地狼藉。 可胖子一听到瞎子说,让拿牛角卦来……他顿时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就去了。 ——瞎子行走江湖几十年,靠着真本事给人诊病按摩其实也赚不了几个钱,反倒是给人摸骨算救信口胡诌的……还能混得风生水起。 为了提高业务水平,瞎子还特意跟些“同行”交流学习过,那算卦占卜的本事……不敢说自己是个半仙吧,那起码也是个有点儿水准的。 当下,胖子拿了牛角卦过来,交给了瞎子以后…… 瞎子直接坐在地上就卜起了卦。 可他一连抛了三副卦象…… 副副都是大凶之兆!!! 瞎子坐在地上,脸都被吓白了…… 胖子自然也看出了瞎子面上的惊恐,不由得急道,“老师傅,怎么样啊?咱们要跑路吗?可是……咱们也没欠人家钱哪,这个月咱还赚了百把块钱!” 瞎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示意胖子别啰嗦。 他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辞,又抛了一把牛角卦……然后摸索着牛角卦,睁着一双盲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是贵人有难哪!” “贵人有难?”胖子奇道,“……贵人有难,关咱们屁事啊?等等……贵人是谁?” 这话一说出口,连胖子自己也愣住了。 贵人是谁? 那何氏师徒俩的贵人……还能是谁? 胖子结结巴巴地问道,“贵、贵人……是、是方婆婆和阿窈妹子家吗?” 瞎子愣愣的,没吭声。 胖子还有点儿想不明白,嘟嚷道,“……既然她们家有事儿,怎么报应到我们家来了?” 瞎子突然喘了两粗气,吼道,“你傻啊!老子飘泊了一辈子,到老了才安顿下来……要不是遇上了贵人,现在咱俩还在街上要饭呢!” 胖子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不敢吭声了。 瞎子深呼吸,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然后拿着牛角卦又开始了占卜。 “……贵人有难,西趋大凶!伏足之纠,血光之灾……” 瞎子连忙大吼,“小胖!快!快去那边告诉你方婆婆,让她和阿窈今天都别出门了!快!快去……” 闻言,胖子连滚带爬的跑了。 可没过一会儿,胖子又嚎着回来了,“……瞎爹!瞎爹啊!方婆婆和阿窈妹子已经出门了哇!小南瓜说,阿窈妹子去了城北,方婆婆被人接到西山钟落寺去了!” 瞎子失声惊呼,“……西山钟落寺!!!” 胖子喘了两口粗气,也瞪大眼睛说道,“卧槽……还挺准的!真能算出方婆婆往西边儿去了……她会有危险吗?咱们怎么办?报公安吗?” 瞎子反手就是一记爆栗子敲在了胖子的头上,“报公安?怎么报?就说我老头子占了一卦,给算命算出你方婆婆今天有难吗?” 胖子吃痛,“嘶”了一声,拼命地揉着脑门,又嘟嚷道,“……那怎么办?小南瓜说,方婆婆是坐着汽车去的!咱们又没有汽车!就一辆破三轮车……想追,那能追得上吗?” 瞎子想了想,说了声,“走!就踩着咱们的三轮车追着去!” “啊?瞎爹啊……那,那还能追上吗?”胖子慌了。 从城里去西山,近四十里地儿呢,让他踩个三轮车去…… 瞎子骂了起来,“你还没搞清楚?咱们这是……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降!要是咱们再不出门的话,你信不信……这房子能塌!会活活地埋了咱俩?” 他话音刚落…… “砰!” 一声巨响从后院传了出来…… “怎么了?”瞎子问道。 胖子冲过去看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走走走!咱们这就去西山!” 瞎子连忙过去,爬上了三轮车的车斗,又问胖子,“怎么了?咱家房子真塌了啊?” “昨天刚砌好的鸡圈塌了!”胖子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声,然后推着三轮车出了院子,又把“按摩推拿”的广告牌给扔进了院子里,再反手关上了院门,踩着三轮车就直奔西山而去。 等到胖子气喘吁吁地赶到西山脚下的时候,都已经快到中午了…… 瞎子就坐在三轮车的车斗上,又起了一卦。 “北北北!往北去!”瞎子嚷了起来…… 胖子奇道,“……咱们不是去钟落寺吗?” “你你你!你听我的!我让你往北走你往北走!啰嗦个啥!”瞎子骂了起来。 胖子只好又蹬着三轮车往北去…… 结果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瞎子又坐在车斗上卜了一卦,然后嚷道,“东东东!往东走!” “东?往东???”胖子被气得半死! 这荒郊野外的,连条路也没有! 大约是来往的香客们,生生地在这条北向的的山脚下踩出了一条窄窄的山道。 可那是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胖子踩着三轮车在这样小的小道上行进,既不方便又崎岖难行…… 好不容易才走了这么一会儿,现在瞎子居然又嚷着往东走? 可东边并没有路啊! “快快快!” 瞎子还在那儿不住地催促着胖子。 胖子急了!!! “哎哟瞎爹啊,这东边哪儿有路走哇?没路没路!都是一米多高的草窝子……没准儿里头就盘着条蛇的,谁敢走!” 可瞎子比他还着急! “不得了不得了……这卦象上说着午时一刻就有性命之忧啊!小胖,现在几点了啊?”瞎子急问。 胖子抹了一把汗,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惊道,“卧槽现在正好十一点整啊!” 瞎子急道,“快去快去!晚了会出人命!快快快……” 胖子被他催得没法子,只得跳下了三轮车,不顾一切地拨开了茂密的草丛,朝东边的山上走去…… 走了两步,胖子又有点儿担心瞎子,就吼了一声,“瞎爹啊你可别乱走哇!就在这儿等着啊!” 不料,他刚刚才吼了这么一句,突然就听到前头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与此同时,前方的草丛也被……不知什么玩意儿还拨开了! 胖子顿时有些紧张! 这荒郊野外的…… 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说,草丛里……有啥野兽? “谁?谁在哪儿?”胖子大喊了一声。 一个哆哆嗦嗦地声音响了起来,“……小胖?小胖是你吗?” 胖子与瞎子齐齐一呆! 暂时的沉默过后,胖子失声惊呼,“方婆婆?!” 等在下边的瞎子也听到了! 他愣了一下,连忙大叫,“小胖!快过去接应……别是已经招惹了血光之灾了……” 胖子听了,不敢怠慢,果然上前接应去了。 他在草丛里看到了……脸色惨白、衣裳前襟处尽是斑斑血迹、肩膀上还插着一把匕首的方氏!!! 胖子被吓坏了,连忙搀扶着方氏下了山,又把她扶上了三轮车的车斗。 瞎子问了方氏几句,知道方氏在中刀之前已经使了瞎子的独门绝技——移经转脉,所以那匕首虽然还插在她肩头,但并不致命。 当下,胖子踩着三轮车,拉着方氏和瞎子拼命地往城里赶。 而方氏坐在车斗上,这才咬牙拔下了肩头的匕首,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 ------------ 第五百五十四章又一波(六) 听了胖子的话,傅楚窈被惊得满面煞白! 怎么就这么玄乎呢? 以及…… 幸好胖子和瞎子过去接应了奶奶啊! 要不然…… 咦,不对。 警卫员小张赶到西山的时候,邬芳之才刚被蛇咬了不久…… 而且根据胖子的说法,那一天他是十一点整的时候,在西山的后山处接应到了奶奶的…… 照这个时间来推算的话,胖子接到奶奶的时间,应该就是小张刚刚才赶到西山前后。 这还真是阴差阳错! 不过,傅楚窈最最担心的,还是奶奶和邬芳之在一块儿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奶奶!你怎么会受伤呢?是……是邬芳之害了你么?”她焦急地问道。 方氏叹了口气。 在西山上发生的事儿,实在让她觉得太憋屈了! 但不得不说,这几天孙女儿一直没回来,其实也给了方氏一个冷静思考的机会。 现在孙女儿回来了,她便想将自己的决定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 于是,方氏开了口…… 她先是将邬芳之引着她去了西山,先入钟落寺烧香拜佛,后又带着她去了后山,再将她给推入了蛇坑,最后还朝着投掷匕首的事儿给说了…… 在这之前,众人已然猜到方氏的遭遇一定是惊心动魄的了。 可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 她的遭遇会这么恐怖! 胖子气愤地一拳就砸在了茶上,震得茶壶茶杯都“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这老婆子也太恶毒了!咱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得好好教训她一顿!太坏了……”胖子嘟嚷了起来。 傅楚窈也气得直飙眼泪。 她的双手紧紧地攥了起来,脑子里飞快地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狠狠地打击邬芳之,才能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让傅楚窈意想不到的是…… 方氏突然开口说道,“这事儿到此为止了!阿窈,咱们天亮就走!行李也别拿了,直接走!嗯,这连城不能回,晋西也别去……那咱们,就去云省苇县的和门那儿吧!” 傅楚窈一怔。 为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为什么…… 方氏又对武俊佑说道,“……小武啊,我也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一定要带着阿窈走的。你……要是看中阿窈,那就跟着我们一块儿走。要是你放不下这一边儿……我也不强求……” “你们小青年啊,也别怪我老婆子棒打鸳鸯……你舍不得这一边,又想和阿窈在一块儿,也不是不成。等秦老头儿和邬芳之死了以后再说吧!” 说着,连方氏自己也陷入了怔忡。 众人面面相觑。 傅楚窈轻轻地喊了声,“奶奶……” 方氏摆了摆手,示意孙女儿不必开口劝阻。 傅楚窈没吭声。 她不说话,只是因为…… 奶奶哭了。 众人都不吭声了。 良久,方氏才微微地啜泣了一声。 傅楚窈很是心疼,忍不住说道,“奶奶,这件事儿……跟秦爷爷无关,是,是邬芳之心太黑!再说了,秦爷爷是跟你一块儿出的意外啊……” 方氏怒道,“若不是他再娶,招惹了邬芳之,邬芳之又怎么会对我下手?” 情感的缺口一旦打开…… 方氏就忍不住了。 大颗大颗地眼泪从她微红的眼眶里夺眶而出! 这时,瞎子开口说话了,“……你们还是暂时避一避吧!我和小胖也跟着你们一块儿走……反正咱们也是要去苇县会一会和氏小子,不过也就是提前了大半年而已……” 胖子也附议,“是啊最近风声太紧了……避一避也好!你们不知道,现在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在巷子口……” 听到这儿,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他们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出了些许的疑惑…… ――似乎有不小的误会在这其中啊! 犹豫了一会儿,武俊佑开口了,“奶奶,秦爷爷几乎是跟您同时期出的事儿……邬芳之和她的儿子秦朗密谋,被儿媳妇丁澜获悉,丁澜把这事儿告诉了秦爷爷……秦爷爷被气得吐了血,继而毒发……” “秦爷爷压根儿就没来得及交代任何事情,所以……是我和秦爷爷身边的警卫连去调的兵,我们调了三个营,近五千人……直到现在,还在日夜不停地呆在西山寻找您的踪迹。” “以及,守在家门口和巷子里的人,也是我派来的……奶奶,您千万不要误会了……”武俊右耐心地解释道。 胖子一听就傻眼了“啥?那些被派来监视小南瓜的人,是你派来的?” 武俊佑点了点头,又解释道,“不是让他们来监视南瓜仔的,只是想着……毕竟那边出动了五千人马……想着万一有了奶奶的下落,也就不必这么劳动了。” 方氏、瞎子、胖子、南瓜仔齐齐怔住。 胖子想了想,诧异地说道,“其实当天小南瓜就去军区医院找过阿窈妹子了,但是人家压根儿就不让他上去,想给你捎个信儿喊你回来……可你看看,你三天都没回!” “我们就想着,这邬芳之也是军区的人啊!现在搞成这个局面,怕是麻烦喽!所以我们就想着,还得等你武老弟回来了,再把阿窈弄回来……咱们这才好跑路啊!” 武俊佑连连摇头,“邬芳之早就已经退休了……即便她没有退休,她也只是文职工作,有级别但没有实权……” “您想想,她要是有调兵遣将的能力,又何必自己动手?”武俊佑说道。 方氏愣住了。 傅楚窈也说道,“奶奶,我跟秦爷爷也接触过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他不像是那种……另娶他人以后,还能这么心心念念着一直在找我们的人。” “奶奶,你跟我去一医院好不好,咱们见一见秦爷爷?有什么恩怨,咱们面对面说清楚……要是您不想再呆在京城,咱们可以走,但是奶奶,要走,咱们也是光明正大的走!” 傅楚窈认真地说道。 方氏心乱如麻。 ------------ 第五百五十五章旧年情事(一) 当下,武俊佑急忙离开了何瞎子的家,去了巷子口找到了哨兵,将方氏已经寻到的消息儿递了出去,先赶紧让西山那边退了兵,又安排着通知了小方那边…… 接下来,方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傅楚窈被这一次奶奶的失踪给整怕了,几乎寸步不肯离开……最后睡觉的时候非要挤进奶奶的被窝,抓着奶奶的衣角不可! 这时候已经到了凌晨三四点…… 但对于在这几天里,只眯过两三个小时的傅楚窈来说,现在奶奶已经找到了,她就放下了系下心头的大石。 到现在,她是真有些撑不住了。 所以祖孙俩就抱着一块儿睡了过去。 但瞎子、胖子的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为了防止出啥意外…… 瞎子和胖子索性连店也不开了,一大早的就跑到武宅这边,坐在院子里吃茶聊天,以免这一家子的老幼病被人暗地里给害了。 当傅楚窈和奶奶起床的时候,男人们已经坐在院子里等着吃早饭了。 祖孙俩去洗漱好了,南瓜仔也准备好了早饭,众人就围坐在八仙桌旁,吃起了早饭。 傅楚窈犹豫了半天,问奶奶道,“奶奶……当年你,你跟秦爷爷……他、他真是我的爷爷吗?” 方氏依旧十分介怀秦柏瑞另娶的事,闻言便怒道,“……不是!” 傅楚窈一怔。 她低下头默默地吃粥,不吭声了。 众人都不敢吭声。 倒是方氏,虽然大怒,然而最终却颓然冷静了下来。 想着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外人…… 方氏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起了当年的往事—— 话儿扯得有些远。 但必须得从一九零零年说起。 那一年,正值八国联军入侵之时,姜门先祖姜太清率领家人回到晋西老家避祸,不料门下却与嫡系姜家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冲突。 不得已,姜太清只得率领妻儿兄弟侄儿侄媳等一大家子,离开了晋西。 结果就在姜太清离开晋西的当天晚上,姜家遇袭。半夜时分,姜家所在的地方火光冲天! 姜太清急忙率领族中精壮男儿匆匆返回,最终却只救出了两个嫡系的男孩儿。 姜门与姜家虽然积怨颇深,但姜家遭此大难,姜门中人亦是气忿难当,自然对那两个男孩儿百般照顾。 不料,那两个男孩清醒了、恢复了以后,却大骂姜太清,说那一夜灭了姜家上下二百余人口的恶人,其实是冲着姜门姜太清来的…… 姜太清十分震惊,兼之对那两个男孩并没有防备,不料……他竟被那两个男孩当场刺死! 当然,杀死姜太清的那两个男孩也逃了。 姜太清是方氏的太祖父。 当年姜太清死的时候,方氏的父亲尚是个襁褓中的婴孩。 姜太清一死,姜门失去了掌门人,就由姜太清的弟弟姜太灏接任掌门。 姜太灏当时的想法,应该是想率领族人往当时并不受战乱波及的鄂云州而去。 可是,就在半路上……姜门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就连姜太灏本人,最后也被人半夜杀死在了客栈里! 方氏的祖母,当年还是个少妇。 极度的恐惧使她逼着自己的丈夫,夫妻二人带着孩子,半夜乔装改扮……逃离了姜门中人的大部队,往反方向去了赣省。 到了赣省,一家三口这才安顿了下来…… 再后来,方氏的父亲姜青英顺利成长,娶妻生子,其父母(即方氏的祖父母)终于相继离世。 姜珍旖(方氏本名,下同)并不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在她之前,母亲已经为父亲生育了二子二女,但前头的哥哥姐姐都夭折了。 姜母的第五胎怀的是双生女,姜珍旖还有一个同胞妹妹,名叫姜珍旎。但不幸的是,妹妹姜珍旎依旧夭折…… 接下来,姜母生育的第七个与第八个孩子均夭折了…… 家里的孩童莫名其妙的死亡,给姜氏夫妇带来了莫大的悲伤与恐惧…… 等到姜母所生的第八子亦身亡之后,姜母终于死了心,开始尽全力保护她的最后一个孩子——姜珍旖。 姜母说服丈夫,悄悄离开了赣省去了鄂云州,一家三口从此就在鄂云州呆了下来。 但姜母已经是惊弓之鸟。 到了鄂云州之后,姜母添置了宅子,又让人将家中的院子盖了个顶儿,请了护院在外围日夜巡逻保卫;而姜珍旖的绣房里更是随时都有三五个仆妇守着姜珍旖,但是姜珍旖穿的衣服、吃的食物,每一件每一道都要经过仆妇们的重重检查…… 直到十五岁那一年,姜珍旖还没有出过屋子,她连外边的天空是什么模样儿的也不知道。 但在那一年,家中生出了变故。 好像听说……前院来了奇怪的客人? 然后,父母与母亲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凌晨时分,母亲摇醒了姜珍旖,一边哭一边收拾好细软,然后让家里的两个仆妇陪着姜珍旖与一个师兄赶紧逃。 姜珍旖是被娇养着长大的。 但她骨子里,可并不是一朵娇花。 当时她表面听从了母亲的话,顺从地离开了。 可一转身,她就和师兄一块儿回去了…… 结果姜珍旖看到,无数日苯人围堵在自家门前? 乡邻发现了姜珍旖,急忙把她藏了起来,又告诉她说,日苯人说姜青英夫妇通共……所以一大早的,姜氏夫妇就被抓走了! 姜珍旖急得不得了,想要出面营救父母,最终却被乡邻拦下。 当天夜里,几个好心的、平时得过姜青英照拂的乡邻们凑了些钱,又赶着马车走了一整夜,最后把姜珍旖和她的师兄送到了百余里之外的苍云省边境。 想着事已至此,姜珍旖也没有法子,此刻再想起头一天凌晨时母亲对自己所说的话…… 怕是母亲当时就已经知道在劫难逃了吧? 姜珍旖知道,母亲毕生的愿望,就是让她好好活下去…… 于是,她只得跟着师兄,在苍云省寻找宜居之地。 苍云省是出了名的山区,因为地势险峻、交通又不发达,非常不利于大部队的开进……所以,苍云省简直就成了难民区。 但在那个时候,全国烽火遍地,被誉为桃源圣地的苍云省难免也会受影响。 在难逃的过程中,姜珍旖与打小儿一块长大的师兄失散…… 从此,她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开始了狼狈不堪的逃亡过程。 姜珍旖生得貌美,兼之又不谙世事,独自行走……遇上了不少的麻烦! 无数地痞流氓垂涎她的美貌,设计轻薄于她,她也懵懂无知。到了最后一刻她恍然觉悟时,便用母亲所传授的毫针刺穴的法子,伤人、脱身。 受人欺骗、险些被害了好几次以后…… 姜珍旖终于学会防备别人。 只是,她太过于美貌……而且当时又处于战乱时期,心善之人不愿惹事生非,心恶之人很清楚就算他们犯了事儿,官府(政府)也无暇顾及…… 这么一来,愿意接触她、有心接触她的人,基本都不怀好意。 于人情世故这一方面就如同白纸一般的姜珍旖,在见识到了人心的险恶之后,深感疲倦,索性避入了深山。 只是,就算她逃进了深山,似乎也没法子平安宁静的生活。 就在姜珍旖逃进山里的那个晚上,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被雨水淋了个透心凉的她,极度沮丧,却在恍惚间,似乎看到……远处有火光跳跃? 姜珍旖不顾一切地朝那儿跑了过去。 可是,当她跑近了一看,原来那儿是一处……怎么说呢,破旧得已经塌了一半,还有一半儿虽然没塌、但看着也已经快塌了的旧民居。 片瓦遮顶处,居然生起了一簇篝火? 只是,除了滴滴答答的雨声,与跳跃着的火光…… 此刻竟无一人? 这也有点……太瘆人了吧! 但是,姜珍旖还是极度贪恋那堆篝火所带来的温暖了。 于是她还是走了过去,坐在篝火旁,开始烤火。 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朝她袭来…… ------------ 第五百五十六章旧年情事(二) 话说半夜时分,避入原始森林的姜珍旖被淋了一身雨,浑身湿透,又冷又饿…… 她有些伤心。 好好的家…… 一夜之间尽毁。 父母不知所踪,连师兄也不见了踪迹! 然后就是无尽的逃亡、伴随着恐慌!她遇到过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怜她、对她伸出援手。而那些肯理她、主动向她搭讪的人,又都存着不轨之心…… 天大地大,怎么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呢? 姜珍旖在大树下避了一会儿的雨。 见这雨越下越大…… 没法子,她只得拎着湿漉漉的裙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老林里狂奔了起来。 这雨若是一直不停,恐怕她还得下山去躲避。 跑着跑着……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花了眼。 怎么好像觉得……远处有簇跳耀着的火堆? 可是,在这荒凉到毫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居住,而且还生了火呢? 犹豫再三,饥寒交迫的她还是跑了过去。 那儿是一处破败的民居。 房子已经塌了一半,另外一半虽然还没塌,但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 当她小声询问着,慢慢靠近一看时,那儿居然空无一人? 明知有诈,但姜珍旖却被冷得不行,当下就哆哆嗦嗦地过去烤火去了。 只是,她的手心处扣着一枚毫针。 熊熊的篝火给她带来了源源不绝的热、与光明。 即使仍然还饿着肚子,但至少此刻不用再捱着淋雨了。而且,浑身上下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然而就在姜珍旖好不容易才将身上的衣裙烘烤到半干不干的时候…… 一只大手突然就冲着姜珍旖探了过来! 姜珍旖已然感觉到了劲风,眼疾手快的反手就是一扣! “啊!” 一个男人惊呼了起来。 姜珍旖转头一看,一个穿着布衣,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正捂着自己的手,呼起了痛! 她皱着眉头打量着那个男人…… 而那男人也打量着她,眼里流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小姑娘,你……一个人吗?”男人问道。 姜珍旖警惕地盯着他。 为数不多的涉世经验告诉她,这个人……很有可能也对她心怀不轨。 所以她没吭声,只是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 男人打量了一会儿她身上穿着的衣服……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姜珍旖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 以往还在家中时,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 但在当时的一九四四年,大多数国人已经穿上了便服、中山服、以及改良版的小西装了…… 可姜珍旖的身上,却仍然还穿着……家中母亲与仆妇们亲手缝制出来的前朝清末民初时的旧氏裙褂,甚至她的头上还簪着小金钗…… 姜珍旖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这副打扮根本就与人群格格不入的。 但她也没法子啊。 自打跟师兄失散了以后,她随身的小包袱里就只剩下了一套母亲为她亲手织就、又亲手裁剪、亲手绣好的嫁衣。 以及她簪在头上的小金钗,也是祖上传了好几代的东西……她舍不得拿去换成钱。 男人见她不搭腔,也没在意,转头介绍起了他自己―― “我姓……方,单名一个仕,我……老家在京城,你呢?” 姜珍旖依旧警觉地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见这美丽的少女依旧不搭腔,方仕有些无奈。 他坐在一旁,见篝火的火势逐渐减弱,便拿起了一旁的枯枝,准备架到火上去,再添一把火的…… “哎呀!手麻了!”他突然捧着自己的手,惊呼了起来! 姜珍旖依旧打量着他。 ――这个男人,跟那些……只看了她一眼就想行不轨之事的人好像不一样? 除去刚一开始他确实想要袭击她之外,到现在,他好像并没有进一步的、想要侵犯她的意思? 这时,方仕举着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的胳膊,惊讶地看着眼前……虽然形容狼狈、却依旧十美美丽的少女。 他又不傻,哪会不知道……此刻少女的镇定,应该就与他现在这条失去了知觉的胳膊有关! 方仕是孤儿,为了生存,他什么都干过。当然知道江湖上有句名言,叫做“莫惹僧孺”。 ――僧,其实就是僧、道、传教士等这种……有宗教信仰的人,这些人要是没有背景的话,他们一般也不敢惹事儿。 ――孺,泛指读书人、妇人、孩童、残疾人等……表面上看起来,这种人是弱势群体。同理,这些看似孱弱的人如果没两把刷子,怎么敢在江湖行走? 方仕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面前镇定自若的美丽少女…… 这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十分美丽,而且还穿着旧氏的衣裙?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会在深夜……出现在深山老林里? 以及,刚她也不知用什么东西刺了自己一下…… 所以他的手就不能动了? 方仕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细细地感受着自己的这条胳膊。 半晌,他似乎觉得……这种麻痹的感觉 老实讲,方仕感觉挺挫败的。 他年纪不大,但因为是个狠角色,几年前就自己组建了一支队伍;到了后来,他的队伍越来越大……找到了组织以后,在组织的帮助下,他的队伍越来越强大……到他只身进入这深山老林之前,他手下已经有近二万人了! 没想到,他居然栽在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美丽少女的手里? 方仕审时度势,立刻向少女低头,“姑娘,真对不起……老实讲,这深更半夜的,我在这儿烤火呢,姑娘你就不声不响的进来了,还穿着这么一身衣裳……我,哈哈,自然是误会了。” “现在……姑娘你看,我……确实没啥恶意,这,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点穴啊?那啥,能帮我解了穴吗?” 他说了半天…… 姜珍旖才“嗯”了一声,却一动也不动的。 方仕一愣。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小心翼翼地催促道,“……姑娘?” 姜珍旖淡淡地说道,“你歇着吧!只要你别动歪心思,明天天一亮,你自然无恙。” 少女甜润又动听的声音使方仕又是一愣。 人长得美,所以……连肌肤也能白得晶莹透明,身段儿玲珑婀娜,就连嗓音……也这样好听? 不过,当方仕回过神来以后…… 他明白了。 少女的意思是说,他的手……会一直这样麻痹下去,并且蔓延到全身。而且,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明天早上? 方仕苦笑,“姑娘,刚才真是对不住,我……” 姜珍旖眉头一皱,举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方仕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顿时凝神细听。 外头远远的,好像有人在说话? 姜珍旖转头察看了一下这破败的民居…… 方仕小小声说道,“快给我解穴,我带着你躲起来!” 她摇头。 然后,姜珍旖朝着破墙后头走去…… ――她虽有刺穴功夫防身,但她毕竟是个弱女子,这手功夫也只能靠出其不意来防守。要是男人真对她来硬的,她可打不赢。 所以,还是躲起来好了。 可她还没选好藏身之处呢,就听到那个叫做方仕的男人说了句,“你要是敢扔下我一个人跑,我就告诉他们你往那边儿去了……” 闻言,姜珍旖被气得双拳紧握! 犹豫了一会儿,她快速地跑过去,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 方仕惊奇地发现,刚才还如同灌铅一般的双腿居然很快就变得跟原来一样灵活了? 看着少女拎着裙摆灵动跳跃的身姿…… 方仕急忙跟着她跑到了断墙之后。 而就在他俩刚刚才藏好身体的同时,几个大汉一边嘟嚷着、一边骂骂咧咧地进来了。 “里头的人都给我出来!” 大汉们嚷嚷道。 姜珍旖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因为,她听出来了…… ------------ 第五百五十七章旧年情事(三) 话说姜珍旖与方仕刚刚才藏好…… 就有人在外头大吼了一声,“里面的人都给我出来!” 一听到这把声音,姜珍旖瞬间呆滞! 这,这…… 这个男人的口音,赫然就是、就是…… 就是晋西一带的方言啊! 因为姜珍旖的父亲姜青英,说的就是一口流利的晋西话。 所以,即使姜珍旖从来也没去过晋西,却能很快就分辨出来! 姜珍旖自幼就被养在深闺,这是事实。 但不代表她对家族里的事一无所知。 尤其是,她前头的哥哥姐姐、后面的弟弟妹妹们相继夭折……父母之间的争吵、讨论,所以姜珍旖很清楚,自家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恐怕就是受了晋西姜家人的暗算! 那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遇上晋西的人? 再想想…… 这一路逃亡下来,好些下流人都对她心怀不轨。而她防身的法门,就只有毫针刺穴!这毫外刺穴,又是姜门的独门功夫…… 难道说,就是这毫针刺穴的法门,暴露了她的身份和行踪? 姜珍旖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姜家的人为什么这么讨厌?那陈年烂谷子的事都过了多久了,怎么还惦记着不忘?要真追究起来,她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的兄弟姐妹……这笔帐又要找谁算! 可是,讨厌归讨厌,害怕归害怕,但她却是惹不起这几个……嗯,听起来,至少是四五个男人的。 所以,那就好好躲着吧! 而且她还得祈祷着……千万不要被发现。 这时,那几个大汉在外头叫骂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去,便骂骂咧咧地进来了。 大汉甲,“……奶奶个熊的!这家伙也太贼精了,居然跑到这个鬼地方来!让老子抓住了……就看他怎么死吧!” 躲在断墙后的姜珍旖握紧了拳头。 ――这个人,就是他!他的口音带着浓浓的晋西地方话的口音! 大汉乙,“老哥儿,你不会搞错吧?我们这么多人追他一个……这都多少天了,还没追上!要不,就是他是这儿本地人!要不,他知道咱们在追他啊?按说他不可能知道啊……” 大汉甲怒道,“你奶奶个熊!我老哥儿什么时候失过手?我告诉你老四!就算我没见过他正脸儿,可我就是知道,金主悬赏的人……一准儿就是他!绝不会错!” 大汉乙嘀咕了起来,“你没失过手?我看你这一次就失了手!这都追了这么多天了,连他的正脸都没看……你知道你追人追对了?万一不是呢?那咱们不就白做工?” 大汉甲怒道,“那我问你,他要不是……为啥一个劲儿的往深山老林里跑?” 大汉乙道,“说不定人家就住在这山里啊……” 大汉丙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踩在一条船上,有话好好说说!对了这里没人,怎么会有火堆?怕是有诈……老四、老五!你俩把这附近都搜一搜……万一有人藏在这附近呢!”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人应了一声,然后便朝着那已经倒塌了的半边屋子走了来。 姜珍旖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啊…… 要是他们一走过来,只要再绕两道弯,就能看到她和这个方仕啊! 方仕大约是听到了她陡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音…… 他用气音说了声“别怕”。 姜珍旖一怔。 ――方仕的双手被姜珍旖用毫针刺中了穴道,所以他的两只手是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力气的。但他的双腿,因为已经被她解了穴,所以行动正常。 那,他会有什么法子? 一个弱质女流,一个是双手不能动的男人,怎么跟四五个彪型大汉抗衡? 但看起来,方仕似乎并不打算硬碰硬。 他曲起了腿,不知冲着什么狠狠地踢了一脚! 姜珍旖先是一愣,继而大惊!!! 这,这…… 完蛋! 他踢翻的,应该是根斜斜的柱子,而那柱子,原本苦苦支撑着头顶那尚未完全倒塌下来的半边屋顶! 现在那柱子被他踢断…… “咯咯咯咯吱吱吱吱吱……” 大厦将倾的危险声音响了起来! 眼看着头顶上的破房顶就要倒塌…… 姜珍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这时,方仕突然奋力朝着姜珍旖一扑! 震惊之下,姜珍旖一时不察,整个人都他扑倒…… 与此同时,他不但将她完全压在身下,而且还紧紧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他成功地将她的惊呼声音全部吞入腹中! 姜珍旖被吓傻了…… 跟着,正准备进来的那几个大汉已经叫骂了起来―― “……卧槽!这屋子要塌!” “快跑快跑!” “还杵在这儿干嘛,先出去避一避啊!” 大汉们纷纷朝外头逃去…… 然而他们话音未落,那摇摇欲坠的屋顶终于轰然倒塌! 姜珍旖只觉得,压在她身上的方仕的躯体猛然一震! 她突然明白了方仕的用心。 可是…… 他这么一直压在她身上,而且……他还一直咬着她的唇,一动也不动? 姜珍旖被臊得满面通红! 但羞涩过后,她立刻就觉得有些不妥。 方仕虽然没了呼吸??? 姜珍旖想要奋力抬起手,替他查看一下…… 可她微微一动,立刻就有碎石、朽木渣等在掉! 姜珍旖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动了。 这时,那几个大汉可能是站在雨里被淋得不行,见还有半拉子残屋仍屹立不倒,便又凑了过来,还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大哥,都塌成这样了,不用再看里头有没有人了吧?” “就是,就算里头有人那也被压死了!” “别进去了,万一不知道碰了哪儿,这半边屋子也塌了怎么办?” “算了算了咱们就在这儿烤一下火吧!” “哎你们往里头挤挤,这雨都飘过来了……” 听这些大汉们似乎也不打算再进来查看了,姜珍旖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 压在她身上的方仕,却久久没有反应。 难道说…… 他已经死了? ------------ 第五百五十八章旧年情事(四) 姜珍旖焦急万分。 她与方仕被困在断墙之内,外头就是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而还压在她身上方仕又生死未明…… 怎么办? 出于姑娘家的本能,姜珍旖也不能让个男人死在她的身上!而出于医者的本能,她更不可能见死不救啊 再说了,方仕这会儿就趴在她的身上,他的重量、以及压在他身上的……不知是什么的重量,已经让姜珍旖透不过气来。 她要是再不出手救方仕……他闭过气去那么久了,必死无疑啊! 以及,他要是死了,她的下场也不会好! 当下姜珍旖就把心一横,想着她与他,两个人四片唇瓣还紧紧地捱在一块儿…… 她开始小小心地为方仕渡起气来。 过了一会儿,方仕有些反应了。 他喘了两口气,似是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开始无意识地呻吟…… 姜珍旖被吓了一跳! ――要是他发出了什么声音,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 最好的办法就是捂住他的嘴,别让他发出声音来! 可是,可是…… 只要她一动,就会让身体周遭的碎石与朽木发出声音来啊! 怎么办? 情急之下,姜珍旖只得用力吸吮着他的嘴唇,以期待他不要发出声音来…… 千万不要!!! 原来那几个大汉本是亡命之徒,是受了赏金前来追杀某人的。 他们已经在这深山老林里转悠了好几天,缺吃的缺喝的,还被淋了这么一场大雨…… 众人早已烦闷的不行,兼之又都是臭味相投的,当下就说起了金钱、女人,以及如何追踪目标来。 “老哥儿,你是怎么干上这一行的啊?” “嗯,十几年前哪,有人找到我,让我去干掉一户人家……别人出赏金求人干活儿,那都是真金白银的。可这人出的赏金,是他老婆啊!嘿嘿嘿嘿……” “卧槽还有用老婆当赏金的?老哥儿,滋味怎么样?” “我跟你们说,不懂行的人,才找黄花大闺女!傻了吧叽的……黄花闺女除了紧,还有啥?夹得自个儿也疼!这找女人啊,就得找……最好是生养过一个孩子的,又旷得久的!啧啧,奶子又白又大,腰肢儿扭起来可带劲儿了,水还多……” 说到这儿,众人都贱兮兮地淫笑了起来。 这些臭男人在外头说着些不入流的话,可苦了破墙后头还在贴饼子的姜珍旖与方仕了! 早些方仕被重物压砸得晕了过去…… 后来被姜珍旖渡气救醒了之后,不自主地就呻吟了起来。 跟着,姜珍旖又害怕他在神智不清醒之下会真的呻吟出声,情急之下就反咬住了他的嘴唇,还拼命地吸吮,就怕他真的发出声音来…… 方仕喘了两口粗气,终于清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 但这并不防碍他回想起片刻之前的事。 然而这时,外头的大汉们又说起了那些污言秽语…… 方仕也是个二十四五岁的热血男儿,再加上……身下还压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此刻少女还在热情地吸吮着他的唇…… 方仕咬牙,浑身都在颤抖。 然而…… 少女柔软又芳甜的舌尖不住地吸吮、舔着他的唇…… 方仕哆哆嗦嗦的,一泄如注。 他喘起了粗气。 然而姜珍旖却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 方仕喘起了粗气…… 不!她不允许他粗气的声音那么大!万一被外头的那些人听到了呢? 于是,她愈发地用力吸吮着他的嘴唇,还用轻咬来警告他――不许发出任何声响来啊! 方仕只觉得苦不堪言…… 他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无限循环。 ――被她勾引,他起了心思,然后硬如钢铁,再一泄如注……泄了以后,他只要一喘粗气,她就继续吻他,而他被她勾引,再硬如钢铁,然后一泄如注。等他泄了以后,只要一喘粗气,她就…… 也不知怎么的,方仕突然就对身下的少女……生出了占有之心。 他有预感…… 他虽然与这少女萍水相逢,但恐怕是要纠缠一辈子的。 姜珍旖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黑暗中的她,瞪大了双眼! 外头那群人说的……正是她家的事!!! 只听到那些大汉说道―― “老哥儿,是什么人肯把自己的婆娘献出来,也要杀人哪?” “一个苦哈哈呗,还用问?他要是有钱,何必赔上老婆呢?” “那他要杀的人是谁啊?” “一户有钱人!” “老哥儿啊,那你也干?” “那当然是……不干了!主要是买家不地道啊!” “哟,能让你老哥儿毁约的事儿可不多见,来来来……跟咱唠唠!” 那老哥儿便娓娓道来―― “这个穷逼啊,仗着是我的同乡,让我去赣省找一户姓姜的、会医术的人报仇。好像是这个姜大夫的祖父,杀了他的全家还是怎么的……他让他老婆陪我睡了一晚上,还说,事成之后,能让他老婆陪我睡一个月,还管酒管肉!” “我一听,这一个月有酒有肉有女人啊……我就答应了。可我到了赣省,又找到了那个姜大夫以后,他马的老子下不了手哇!” “你们不知道,那个姜大夫啊……在当地口碑可好!不但医术高明,而且他给人看病从来不收钱!都是人家愿意付点儿诊金就付一点儿,实在是很穷的那些人呢,有时他还给倒贴些成药给人家……” “你们说说,我杀他,那容易得很哪,一刀下去就成了……可他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啊!我一刀剁了他,他就不能再救人了……那得间接害死多少人?” “所以我当时就不干了!回去找那穷逼一说……嘿,他还骂我?气得我……直接打到他吐血,然后当着他的面儿,把他老婆给上了……” 众大汉轰堂大笑。 有人打趣这个叫老哥儿的大汉,“还是你好,跑了一趟腿儿,就能睡两次女人……” 那老哥儿笑道,“……难道不是该我的?不过,话说回来啊!说话那穷逼后来又找了其他的舵把子(江洋大盗)去对付那个姜大夫,只是,没弄死姜大夫,倒好像把姜大夫家的几个小子给弄死了……” 这时,另一个大汉听了,奇道“姓姜的大夫?是不是鄂云州的姜青英?” 躲在断墙里的姜珍旖正与方仕四唇纠缠,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 可她一听到了父亲的姓名,脑子瞬间清醒! 黑暗中,她怔怔地睁大了眼,一颗心儿突然狂跳了起来。 老哥儿也愣了一下,说道,“呃,好像是叫做姜青英……不过,以前他住在赣省,怎么他后来搬到了鄂云州去了吗?” 那接过话头的大汉道,“金主是个晋西老头儿,五十块钱买鄂云州姜青英的人头。虽然价格低,可我这不是手头紧嘛,就去了……结果到了才知道,姜青英两口子通共,已经被日苯人抓走了!” 顿了一顿,那大汉又道,“不过,金主说过,姜青英的人头值五十大洋,他老婆的人头值四十大洋!他还有个闺女儿,听说生得很水灵,小姑娘的人头也值三十大洋!” “现在姜青英两口子被抓了,只有他女儿逃了出来……不过,没、没人知道他闺女长啥样儿……” 旁边有人推了那人一把,“你傻啊!都不知道那闺女儿长啥样,你还不如去打听打听,哪儿有新死的女人,刨了坟、斩了首级,去找金主交差,那不是就现成的三十块大洋!” 那大汉一听,喜道,“哥哥,我必须分你五块大洋啊!” 众人嘻嘻哈哈地又大笑了起来。 姜珍旖被气得……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然而,她的手刚一动…… “咯咯。” 她手边的石块就发出了清脆、又响亮的挪动声音。 那几个大汉一听,顿时就跳了起来,爆喝道―― “什么人?” “那边有人!!!” “呔!那边是人是鬼?快出来!” ------------ 第五百五十九章旧年情事(五) 眼看着姜珍旖与方仕的行踪就要暴露! 那几个大汉已然提刀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姜珍旖甚至可以听到那几人的足底踩着遍地的沙砾、并且将碎石与断瓦碾成尘末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现在,她只有右手的手心里扣着一枚毫针。 就算她可以一次放倒一个大汉……好吧,大约可以趁着出其不意,最多可以放倒两个大汉,但只要那些大汉对她生出了戒备之心,她压根儿就没有任何攻击他们的办法! 可这一群人,听着至少也有四五个、或者五六个人! 那这一次…… 她是不是死定了? 方仕还在轻轻地舔着她的唇瓣。 姜珍旖有些抗拒。 老实讲,她与他这样亲密接触……至少也有一两个小时了。 就算她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与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行此旖旎之事这么长时间了……说她不动心、没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但在这生死关头上…… 她有点反感他现在的行为。 可是,他却锲而不舍的轻轻舔着她的唇…… 这其中的安抚之意已经不言而喻。 姜珍旖又惊又疑。 ――他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姜珍旖摒住了呼吸。 因为紧张、害怕,她紧紧地闭上了眼。 其实她和方仕已经被掩埋在废墟下,睁不睁眼的根本就无所谓…… 就算睁开眼,也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可眼睛一旦看不见了,其他的感官就会特别灵敏。 于是…… 仅管那几个大汉并没有说话,可姜珍旖还是清楚地听到…… 她听到了那几个大汉正呈几个分散的角度、缓慢的、一步一步地朝这边走来。 她还听到了自己的粗重呼吸声音,甚至听到了那几个大汉的粗重呼吸声音! “咯咯……吱呀……” 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姜珍旖一怔。 那几个大汉却齐齐松了一口气。 “卧槽刚才真他妈的吓死老子了!” “妈了个巴子的,原来是只死老鼠啊!” “我特么还以为是个女鬼呢……” “老鼠啊!要不,咱哥几个把那老鼠抓来烤了,怎么样?” “有病啊费那劲儿!就是抓到了……咱们六个人,一人都分不到一口!” “就是,也差不多天亮了,天亮咱们就走吧!好歹去找点儿吃的!” 大汉们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 姜珍旖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了。 这一回,大汉们在外头烤了一会儿的火,又分析了一下在这深山老林里……为啥会突然出现一个破房子、一堆点燃了的篝火…… 最后,众人都说这地儿邪门,只怕有鬼,还是早走为妙。 正好这时,天虽然还没亮,但大雨已经停歇,于是众大汉抄起了自己的家伙,离开了。 姜珍旖就想起来…… 但方仕压在她身上,没让她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着粗气说道,“……呆会儿我喊一二三,你就从我胳膊底下趴出去,动作要快。” 姜珍旖觉得有些奇怪。 可一想…… 他这么说,有可能是他的身上压着什么重物? 她说了一声好。 “一、二、三!” 方仕话音刚落,姜珍旖便觉身上一轻…… 她敏捷地从他身下钻了出来! 结果…… 从断墙外头透过来的微弱篝火的光,使她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姜珍旖大吃一惊! 难怪刚才那些大汉压根就对她和方仕的藏身之处没有生出疑心呢…… 这么一看,刚才她和方仕几乎就被压在了废墟底下! “喂,你怎么样?” 姜珍旖立刻蹲在地上,关切地问道。 方仕在里头喘了两口粗气,说道,“小姑娘,你……能搞定两个人吗?” 姜珍旖一愣。 她犹豫道,“他们已经走了。” “得弄死他们!不然,他们不死不休地跟着咱们,咱们迟早死在他们手里。”方仕道。 姜珍旖一听,深以为然。 时值战乱。 所以这些江洋大盗完全可以罔顾法律…… 反正,就算他们杀了人,也不会有什么警察署的人真正上心来调查。就更别说,现在的她……孤家寡人的,被杀了也不会有人替她伸张! 所以她的身份决不能暴露! 那…… 姜珍旖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去把他们引回来。不过,我,大约也就只能对付两个人……” 方仕道,“足够了。” “哎,你不要先出来吗?”她蹲在地上担忧地问道。 方仕苦笑,“我要是出来的话,动静太大。这屋子怕是要塌……这样,你去引了他们回来,然后你先动手,至少放倒两个人……我手里有枪,但只有四发子弹了……” 姜珍旖恍然大悟! 那群亡命之徒共有六人…… 难怪这方仕刚才问她能不能解决掉两个人呢! 姜珍旖道,“好!” 想了想,她站起身走到了一旁,解下了背在身上的小包袱。 “小姑娘,你……做什么呢?”依旧被埋在废墟里的方仕问道。 姜珍旖想也不想地答道,“他们怕鬼,我扮鬼吓他们。” “你……” 方仕失笑。 趁着她在换衣裳的空当,他凝思想了想,交代她道,“呆会儿你不要走远了……切记,我一出来,你就立刻趴到地上去……否则我要是看错了,让你吃了枪子儿,那就不好玩了……” 姜珍旖“嗯”了一声。 方仕又道,“你给我对个暗号吧,让我知道你已经干掉了人……我才好破土而出,不是?” ――破土而出? 姜珍旖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想了想,她说道,“我一定要近身,才能伤了他们……嗯,既然我扮的是女鬼,那呆会儿的暗号,就是……嗯,‘还我命来’这四个字吧!” 过了一会儿,姜珍旖收拾好了自己,冲着废墟那儿说了声,“好了啊,我去叫他们回来。” 说着,她便拎着裙摆飞快地跑了。 ------------ 第五百六十章旧年情事(六) 话说那几个江洋大盗越想就越觉得,这地儿也忒他妈邪门了…… 于是,众人提刀离去。 而姜珍旖则在破屋里换上了那一身……母亲亲手给她做的大红嫁衣。 她还把自己编成了辫子的长发给拆了…… 然后,她拎着裙摆飞快地朝外头跑了几步,扬声喊道,“救命!救命啊……” 那几个大汉并未走远。 当下,就有人问,“哎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有女人?” 众人脚步一滞。 有人战战兢兢地说道,“……怕不是女鬼哦!咱们……快跑吧!” “救命!救命啊……” 女人飘忽的呼救声音荡漾在林间…… 众人面面相觑。 纵横江湖的老哥儿顿时恶从胆边生,“走!去看看!咱们都是大男人,阳气重的很!煞气也重……女鬼?嘿嘿嘿女鬼好哇,让咱们尝尝女鬼是啥滋味……老子斋了好几天,不记得女人是啥滋味了!走!” 说着,他头一个提着刀就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绰号叫老四的大汉也起哄道,“走!去见识一下女鬼长啥样儿……但要是她不是女鬼的话,嘿嘿嘿嘿……” 说着,老四淫笑了起来,跟在老哥儿的身后也往回走了。 剩下的四人中,有三人也跟了回去…… 最后一个胆儿最小,可众人都往回走,他也不敢不跟着去。 就这样,六个大汉又折返回来,朝着那小破屋走去。 姜珍旖在小破屋的门口徘徊了一会儿。 直到隐约看到了六个男人提着钢刀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才假意摔倒,然后又胡乱喊了两声救命,跟着就拾起了几块石子儿,飞快地逃回了小破屋。 老四惊喜地指着那个穿着红衣红裙,又一闪而过的身影说道,“瞧瞧!女人!真有个女人……哎我可看到了,身段儿像是很不错的……扭得真好看!” 最胆小的那个则哆哆嗦嗦地说道,“这大晚上的,又在荒郊野外,一个穿着红衣红裙的女人……怕不是女鬼吧!哎,听说穿红衣死了的女人……是怨气最大的!十有八九会变鬼啊……老哥儿咱们走吧!赶紧走……” “少放屁!” 老哥儿怒骂了一声,提着刀,淫笑着朝那小破屋走去,笑道,“没准儿那堆篝火就是这娘们儿点的……” 这时,姜珍旖已经避进了屋里。 她清了清嗓子,叫道,“……不要不要!你们别进来!” 那老哥儿是个色中饿鬼…… 听了这软绵绵又甜润润的女孩子声音,身子都酥了一半儿,当下就道,“小美人儿啊……我来救你,别怕!别怕啊……” 说着,他就抢先了一步,快速进了屋…… 姜珍旖的两只手,左手抓着石块,右手扣着毫针。 她站在门口,只等那老哥儿一脚刚踏进了屋子,她立刻就扔了一块石头过去! 那石头“咯”的一声落了地…… 老哥儿的注意力自然就被那石头给吸引住了。 当他看清那是一块石头的时候…… “哎哟!”老哥儿只觉得自己的胳膊一疼…… 再转头一看…… 哟,一个好漂亮的小姑娘啊! 老哥儿眼睛一亮! 姜珍旖已经不再理会他了。 这时,正好老四也跟着一脚跨进了破屋。 “大哥快救我!” 姜珍旖喊了一声,朝着老四扑了过去…… 老四一愣。 姜珍旖趁机又用扣在右手手心里的毫针刺中了老四胳膊上的穴道! 这时,先一走进来的老哥儿突然瞪圆了眼睛,指着姜珍旖说了声“你你你”…… 然后他就“砰”的一声倒了下来。 老四又是一愣。 他看了看姜珍旖,想要提刀逼问,“……你,是谁?” 但这时,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胳膊似乎不听指挥了? 这时,又有两个大汉跨进了破屋…… “小心!”老四急忙说道,“小心这女的……” 结果他一句话还没说完……然后眼一直,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跟在后头的那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惊疑不定! 姜珍旖突然低下头,面露惊恐之色! 她指着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老四尖叫了一声,“啊啊啊啊啊……鬼啊!” 众人本就被变故给搅得心神不宁! 明明怀疑眼前这个红衣女人是鬼的,可她居然冲着倒在地上的老四尖叫了起来? 莫非,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老四死了,又诈了尸? 那俩大汉便低头看去…… 正当两人顺着姜珍旖手指的方向这么一低头…… 姜珍旖飞快地用手里的毫针朝两人刺了过去! 由于她的目标压根儿就不是面门、颈脖、心口、裆下等要害部位,反而是对方的胳膊……所以这两人都不曾防备…… 准确说来,那俩大汉是被吓着了、也懵了,一时之间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于是,姜珍旖很顺利的得了手。 “还剩两个!” 她尖叫了一声。 第三、第四个大汉轰然倒下! 最后两个大汉夺门而入…… 这时,姜珍旖飞快地举平了自己的双臂,凄厉地对着那两人尖叫了一声,“……还我命来!” 在这两人里,有一人的胆子特别小…… 他一听到姜珍旖尖叫着喊“还我命来”,顿时腿软,整个人“啪”的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而另一人却见六个人倒下了五个,自己就是最后一个……不由得红了眼,二话不说,朝着姜珍旖就举起了刀! 说时迟、那时快! 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了“轰”的一声巨响!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 “啪!”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了起来。 大汉高举着刀,动作突然一滞…… 他瞪大了眼睛,缓缓地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从自己心口处喷涌出来的鲜血! 而这时,姜珍旖早已按照之前跟方仕约定好的,整个人已经趴到了地上…… 只是,中了枪子儿的大汉倒也是条悍匪! 他虽中了枪,怒瞪着姜珍旖,然后高举着刀,踉踉跄跄地就朝她扑了过去! “杀了她!杀了她!!!”举刀大汉怒吼了起来…… 姜珍旖惊恐地想往后靠…… 只是,一柄钢刀突然由后向前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 第五百六十一章旧年情事(七) 话说姜珍旖以一己之力,对抗六名悍匪…… 她唯一自恃的本事,就是以弱质女流之身,使这些行走江湖、在刀尖上舔血讨生活的江洋大盗掉以轻心,对其毫不设防…… 所以她才能得手。 但是…… 那些江洋大盗也不是傻子。 第一、二个悍匪确实是在毫无戒备的前提下,吃了姜珍旖的亏;第三、四个悍匪已然生疑、但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是吃了她的亏…… 这第五、六个悍匪对姜珍旖已经生了戒备之心。只可惜,第五个悍匪被“破土而出”的方仕一枪击中! 但这第五个悍匪倒也是条汉子! 他虽然中了枪,却仍举起了刀,兀自强撑朝已经趴在地上的姜珍旖……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 姜珍旖被吓了一跳! 她急忙后退…… 不料,刚才因为胆小而直接跌坐在地上的第六名悍匪,这时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虽怕鬼,却不怕人。 知道这红衣女子是人…… 老六就放下了心,一抓一拽,便捉住了姜珍旖,还将他的钢手由后而前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中了枪子儿的老五怒目圆瞪,冲着老六怒吼道,“杀了她!杀了她!” 老六喘着粗气道,“杀了她我也活不了!” 老五一怔,惊呆了。 “你!你,你……” 他气愤难平,指着老六“你你你”地骂了几声,最后瞪圆了眼睛,轰然倒地! 姜珍旖被老六劫持住。 她的颈脖上架着一把雪亮冰冷、还透着浓重血腥气的厚重钢刀…… 姜珍旖忍不住心儿狂跳! 然而,她的呼吸一滞,差点儿就被吓得晕了过去! “起来!快起来!” 老六拉着姜珍旖,狂臊地对姜珍旖说道,“不想死就起来!去外面!走……” 姜珍旖被他拉扯着,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老六又冲着断墙处大吼,“里面那个,拿枪的!出来!你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杀了这女的!” 方仕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别!别……好汉,别动手!” 说着,方仕双手高高举起,从断墙后面慢慢站起身…… 这时已经天亮了。 晨曦的光将那已经完全塌陷了的半拉子废墟给照得纤毫毕现。 方仕动作迟缓而又蹒跚,脸色灰败、且尽是血污…… 姜珍旖看着他,只觉得十分不妙。 ――他这副样子十分虚弱。 难道是,他踢断残墙、又飞扑在她身上时,被落下的重物砸压成了内伤? 这时,老六也已经看清了方仕的脸。 他突然狂笑了起来,“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你,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一千大洋!一千大洋全归我一个人啦!哈哈哈哈哈……你!把枪扔过来!快!快扔过来!不然我杀了这女的……” 姜珍旖瞪大了眼睛看向方仕。 老六的表现,让她暗自心惊…… 她的人头只值三十块大洋呢!他的人头居然值一千块大洋??? 他…… 他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姜珍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紧紧地盯着方仕,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给她一些什么暗示…… 此刻,方仕也紧紧地盯着姜珍旖…… 可让人为难的是,老六挟持着姜珍旖,与方仕对峙。所以,方仕的表情与眼神……老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姜珍旖虽然懂得点穴之术,但早在老六挟持她的时候,她的左手就被老六反扭着给别在了身后。 但她的右手却是自由的。 她确实可以趁机点中老六的穴道…… 可是!!! 她的颈脖横着一把钢刀! 就算她点中了老六的穴道,但从点穴、到发作……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那么,老六知道她的套路吗?他刚才有没有亲眼看到她是怎么处理他前头的那四个伙伴的? 老六狂喜的笑声仍然在她耳边回荡。 之前因为紧张害怕,姜珍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但现在…… 看着方仕担忧的神色,以及老六在她耳边发出的疯狂笑声…… 姜珍旖突然就镇定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了手,按住了老六执刀的手臂,轻声说道,“大哥,跟我没关系……我不过是个弱女子,大哥……你、你放了我吧……” 说着,姜珍旖朝着方仕做出了一个“已得手”的表情。 而姜珍旖的话,令老六一愣。 他稍微冷静了一点,然后冲着方仕吼道,“快!把枪扔过来……” 见方仕不动,他立刻紧了紧拿着钢刀的手,那锋利的刀刃浅浅地刺破了姜珍旖颈脖处的娇嫩肌肤…… 她不由得失声惊呼! 方仕一惊,立刻说道,“好汉!别……不就是枪吗,我给、我给你……” 此时见方仕忌惮这红衣女子的安危…… 老六不由得心花怒放!!! ――同行的五个人都死了!他再弄死了这个方仕,岂不是……就能独揽这一千大洋? 这么一想,老六又高兴又急切,冲着方仕吼道,“你聋了啊?让你扔枪你没听到?” 方仕立刻答道,“……好好好!我扔,我扔……” 说着,他一扬手,把手里的匣子枪给扔了出来。 方仕留了个心眼儿。 枪,被他扔到了远远的地方……那儿靠着墙根,而且地上尽是杂石乱草覆盖,就算发生了什么变故,已经受了重伤的方仕捡不到,挟持着姜珍旖的老六,也一样捡不到。 见方仕手里无枪,老六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老六那拿着钢刀的手,又勒紧了姜珍旖几分,然后厉声喝问道,“对了!刚你搞什么了?我这几个兄弟……是怎么吃了你的亏的?” “我没有!”姜珍旖尖叫了起来,“不关我的事……” 老六在紧张之中,握着钢刀的手一直攥得紧紧的,所以也没发现……其实手臂已经有了些麻痹的感觉…… 但他沉浸在极度兴奋的情绪之中,再加上姜珍旖的外表实在是美丽柔弱又无害,他就是再怎么怀疑,但姜珍旖也已经被他控制…… 于是,老六冲着方仕说道,“你!双手抱头,然后出来,出来……走出来!”说着,他挟持着姜珍旖慢慢朝外头走去…… 方仕将双手放在脑后,慢慢地跟了过来。 老六看得分明。 ――方仕浑身上下都是泥迹土迹,而且他步履蹒跚、身上还沾有血迹……看起来已经是摇摇晃晃的样子! 现在活着的,一共有三个人,但方仕与那个女人都处于劣势…… 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结果了方仕! 这个女的嘛,长得这样美,直接杀了……实在太可惜。不如先割了方仕的首级,然后再……好好尝尝这小美人的滋味? 老六打定了主意,强行拖着姜珍旖行至破屋门前的空地里。 他打算就在这儿,先打晕女的,再杀了男的……等男的死了以后,他再好好享受一下!要是这小美人听话,以后就给他当老婆好了…… 然而,老六还没动手呢…… 突然有个人跌跌撞撞地从那小破屋里出来了?! “老六、老六!” 那人喘着粗气大喊了一声! 老六与姜珍旖一惊,齐齐瞪大了眼睛! 方仕也转头一看…… 只见刚才明明已经中了枪子儿、还倒在了地上的老五,此刻又活生生地倚在小破屋的门口那儿…… 最最可怕的是,满身都是鲜血的老五,他的手上赫然拿着刚才方仕扔在了一旁的匣子枪!!! 这变故,令所有在场的人齐齐一惊! 老五喘着粗气,拿着枪对准了方仕,然后朝老六喊道,“老六,老六……我,我杀了方仕,你,你,带我走!咱们兄弟俩……一块儿发财……” 他话音刚落,拿着那匣子枪就冲着方仕开了一枪! 方仕应声倒地! “啊啊啊……” 姜珍旖惊呼了一声! ------------ 第五百六十二章旧年情事(八) 眼看方仕中枪倒地,姜珍旖不由得失声惊呼!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方仕中枪倒地的那一瞬间,也不知他从哪儿又掏出了一把枪,冲着老五就是“啪”的一声…… 老五的身体被枪子儿的后劲给带得一震…… 他终于软软地倒下了。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极度的震惊……使老六有些完全反应不过来! 甚至…… 他张大了嘴,痴呆地看着……原本被他用钢刀架着的红衣少女已经跑开了??? 老六愣了半天,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他…… 全身都不能动了? “砰!” “咣当!” 老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他的钢刀也跌落于地。 姜珍旖拎着裙摆朝着方仕跑了过去…… “喂!喂……你!你怎么样了?”她焦急地问道。 方仕面露痛苦神色。 他中枪的位置,是左肩。 然而,腹腔之内脏器的灼热疼痛感觉,以及从左肩传来的剧痛……已经令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一层又一层的冷汗齐齐从全身的毛细血管疯狂地往外涌…… 姜珍旖飞快地替他除去了上衣,先察看一下他中枪的部位,然后又从发尾处取出了毫针,在他的几个关键穴位刺了穴。 说来也怪。 她拿着形状怪异的、一头像小钉一头却是极细的针尖的针戳向他…… 看着挺吓人。 可她凝神细致地扎下了几针过后…… 方仕顿觉五脏六俯的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他笑了笑,正要说话…… 可姜珍旖却站起身,转身走了。 方仕一怔。 姜珍旖轻声说道,“……死了一个,还有五个,他们……体质强悍……我给他们点的穴,恐怕只能维系一个时辰,所以……” 所以,必须杀了他们。 否则后患无穷。 方仕皱着眉头看着少女…… 这少女美丽、单纯,又不谙世事;但她该狠的时候够狠、该冷静的时候够冷静,是个好姑娘! 姜珍旖走到了老六跟前。 老六全身僵直地倒在地上,两只眼睛却睁得大大的。 姜珍旖喘着粗气,哆哆嗦嗦地拾起了老六的钢刀。 而老六则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那钢刀沉重无比。 姜珍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 可是…… 她拿着刀的手,却哆嗦得不像话。 那刀尖对准了老六脖子…… 老六的眼里流露出恐惧与求饶的眼神。 姜珍旖半晌都下不了手。 方仕突然扬声叫道,“小姑娘,你过来一下!” 姜珍旖咬着牙,把头扭到了一边云,然后闭着眼睛高举起了钢刀。 方仕失笑,“……小姑娘,你过来,过来一下。” 他的声音温柔而又平静。 姜珍旖一呆。 就在半个月以前,姜珍旖还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现在让她举刀杀人?不,无论如何她也下不了手。 内心犹豫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姜珍旖懊恼地将钢刀一扔…… 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老六终于松了一口气…… 姜珍旖跑到了方仕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又道,“要不,你再坚持一下,我们跑吧?” 方仕笑着“嗯”了一声。 他就着她的搀扶站起身。 但是,他却执意要走到老六身边,还费力地弯下腰去…… 姜珍旖一呆,突然明白了过来。 见他惨白的脸色、费力的动作…… 她一咬牙,弯腰拾起了那柄钢刀,又将钢刀递给了他。 方仕接过了钢刀,突然转过头,厉声喝道,“……什么人?” 姜珍旖被他吓了一跳! 她顺着他的看去的方向转头一看…… 林子里哪有什么人? “卟!噗……” 身旁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姜珍旖一呆。 方仕已经握住了她的手,温柔地对她说道,“……别看,别低头。” 她已经明白了过来。 刚才…… 他杀了老六。 她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此时方仕全身的力气几乎用尽…… 他倚仗着她的搀扶,突然飞起一脚,将老六的钢刀踢出了老远。 “咣当!” 那钢刀落地,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方仕就着姜珍旖的搀扶,慢慢地朝那破屋走去。 两人刚刚才走到小破屋的门口,他突然推了姜珍旖一把…… 姜珍旖不曾防备,被他推倒在地。 “你在这里等我。” 方仕说了一声,便扶着断墙,喘着粗气慢慢走进了破屋。 姜珍旖坐在地上,心乱如麻。 她当然知道……因为她不敢动手,所以,他肯定是去了结那四个被她点了穴、但还活着的人去了。 姜珍旖闭上了眼睛。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的植物气味,野花的香气,与泥土的微微腥气…… 树林里一片寂静。 远处虽然也会偶尔响起鸟儿和啾啾鸣叫声音……但姜珍旖还是听到了,从破屋里传出来的声响。 “嘶啦,咣!” ――应该是方仕拾起了钢刀。 “咔!噗!” ――应该是方仕手起刀落,那钢刀砍在人颈脖处的沉闷声音,以及鲜血喷涌的声音…… “咔!噗……” “咔,噗噗……” 那使人惊心动魄的声音相继响起…… 姜珍旖只觉得心如擂鼓! 最后,她终于听到了……应该是方仕喘粗气的声音,以及,他手中钢刀跌落于地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 这世界变得如死一般的寂静。 姜珍旖跌坐在地上,只觉得两条腿……就跟软面条似的,压根儿就站不起来。 但她不能放任方仕不管! 他的情况很不妙。 ――他承受了废墟压顶的重量,很有可能受了内伤。 ――他还中了枪!枪子儿还停留在他的身体里! 以及,这里死尸遍布…… 如果在这时,有其他人闯入的话,她和方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于是,姜珍旖深呼吸,又深呼吸…… 她强迫自己冷静、又按压住内心的恐惧,然后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破屋里走去。 ------------ 第五百六十三章旧年情事(九) 这大约是个雨季。 深秋的清晨,短暂的云收雨歇过后…… 天空再一次下起了瓢泼大雨。 姜珍旖犹豫了一会儿,先把身上这套大红嫁衣给换了下来,然后又检查了一下方仕的伤口。 ——他中的是枪伤。 姜珍旖自幼被母亲拘于闺阁之内,除了精通女红厨艺之外,亦略通乐器、诗书;除此之外,她日夜无事,便以看阅家中的医典医案等书籍为乐趣。 所以说…… 道理她都懂。 可要实际操作起来的话…… 她又没有把握。 但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方仕去死。 于是,姜珍旖拔下了头上的小金钗,用根树枝固定好了,然后就放到火上去烤…… 烤到金钗发烫,她才撕下自己的一片裙摆,小小心地把手包好了,拿着烧烫了的金钗,对准了方仕受了枪伤的伤口…… “滋……” 金属将皮肉烙得发焦的臭气在空气迅速弥漫…… 方仕惨叫了一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而姜珍旖早有准备,已经点了他的穴。 所以,他全身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剜出了镶嵌在他肩头的子弹。 方仕再一次晕厥了过去。 姜珍旖十分庆幸…… 这场大雨一直连绵不绝的下了四五天! 在这几天里,她冒着大雨,在破屋旁边掘了个大坑,将那六个悍匪……以及他们的头颅全部掩埋好;以及,她还冒着大雨,在附近寻找到了一些救急的草药。 那几个大汉随身带着的一些干粮,被她保留了下来…… 破屋里还有好几个陈年的破缸子什么的。 姜珍旖将几个破缸子拿到外头用雨水洗净,过滤出干净的水,然后将盛了清水的缸子放在篝火旁,用火慢慢烘到煮沸,再兑上从那些江洋大盗们的身上搜出来的压缩炒面什么的,调成了面糊糊来吃,也让方仕吃。 与此同时,她还冒雨去外头捡了好多湿漉漉的树枝回来,全部堆放在篝火旁,先烤干,再当成柴火使用…… 就这样,方仕的枪伤、被重压而导致的内伤,在姜珍旖的照料下,慢慢好转。 到了第七天,终于云收雨歇。 方仕已经可以慢慢行走。 两人都知道,这儿掩埋着六具尸体,自然不是久留之地。 于是姜珍旖扶着他,两人一块儿离开了这林间小破屋。 只是,行至山脚下时,方仕一脸的为难…… 姜珍旖聪慧过人,自然知道他的顾虑。 ——那六个江洋大盗分明就是进山去捉拿他的……只是,凑巧其中有两个江洋大盗曾经接收过,有人悬赏刺杀她的父亲姜青英的任务…… 所以…… 出于方仕的顾虑,首先他自己亡命天涯,肯定是不愿意跟她在一块儿的;其次,方仕既然会被人追杀,那就证明他的身份……很可疑。 姜珍旖虽年幼,却颇有几分傲气。 既然已经觉察到方仕的为难…… 她深呼吸一口气,松开了搀扶着他胳膊的手,淡淡地说道,“你……去镇上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我走了。” 说着,她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转头就走。 说得畅快、也转身走得潇洒…… 可是,在这一个月里,她由云端跌入了泥泞,方仕是唯一对她释放过善意的人。 走了百十步,姜珍旖忍不住回头一看…… 身后处早已经没了人。 姜珍旖摒住了呼吸。 罢,罢…… 莫若相濡以沫,然后相忘于江湖罢!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匆匆朝前头走去。 走了许久,她终于走到了一个……不太大的镇子上。 在掩埋那几个江洋大盗的尸身时,她搜过他们的口袋,找到了七八个银元。当下,她就拿出了钱,住了客栈、买了新的成衣、还买了好些吃的。 在客栈里休整了一天以后…… 也不知道为什么,镇上来了很多操外地口音的大汉。 他们的打扮与那六个江洋大盗很相似,而且举止粗鲁,满口说的都是一些让人听不懂的黑话,看向年轻女孩子的眼神既凶狠又赤裸裸的…… 姜珍旖有些害怕,决定尽快离开。 她把客栈的房间退了,又打听到镇上专门有人踩着点儿的赶着马车送人去县城里。于是她就背着小包袱,找到了这种马车,准备先离开这儿再说。 一匹又老又瘦弱的马,拉着一辆长长的车架,车架上能坐下十四五个人左右…… 姜珍旖与其他的乘客坐在这辆马车上,晃晃悠悠地往县城方向走去。 她容貌妍美,虽然已经做了伪装——她往面上抹了些香灰以遮掩晶莹润白的肌肤,又用淘换回来的西洋眉笔把眉毛给画得粗粗短短……只是,这些简单粗暴的掩饰,根本难掩她的丽色天成。 马车里林林总总的坐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姜珍旖的身上。 姜珍旖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低着头……脖子都快断了。 她盼望着,能早点儿抵达县城。县城人多,漂亮女孩也应该更多,到时候,她就应该没那么打眼了吧? 姜珍旖倒是盼着最好尽快去到县城…… 但事与愿违。 苍云省的深秋,似乎是个雨季。 天上突然毫无征兆地就下起了大雨…… 赶车的老把式倒是很有经验,他呦喝了一声,吩咐众人从车底拿了油毡布出来,顶在头上用来遮雨。 马车上,三个长得獐头鼠目的男人正色眯眯地打量着姜珍旖。 他们相互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趁着车上的人们站起来拉扯油毡布的时候站起身,非要跟坐在姜珍旖身边的几个老幼妇孺换座儿…… “你……去那边坐!过去过去!” “他妈的滚……滚过去!” “老太婆!还有你……过去过去!” 这些人一边喝斥着那些老幼妇孺,一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姜珍旖。 甚至已经有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姜珍旖的身边…… 他们抱臂而坐,打量着姜珍旖,露出了贪婪垂涎的表情;还朝着姜珍旖慢慢逼近…… 姜珍旖顿时怒目圆睁! 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她还不知道吗? 下着雨,这十几个人共同顶着一块大油毡布来躲雨……这些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的男人要挤到她的身边来,他们的腌臜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但让她感到心凉的是…… 这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嚷嚷着要换座儿,坐在她身边的人居然毫不犹豫地就躲开了? 而且,一辆拥挤不堪的破车上装了十几个人,本来被挤得就跟什么似的。这几个男人一说要换座儿……剩下的十一二个人立时缩成了一团,很快就腾出了一大块地方出来? 姜珍旖看看自己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一颗心沉入了冰点。 “大爷,烦你停个车。”姜珍旖扬声说道。 赶车的老把式“吁”了一声,催停了马车,只回头看了一眼……老把式就明白了。 老把式一脸的为难。 这闺女这么水灵灵的…… 可那几个地痞流氓却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不要命的泼皮啊! 他年纪大了,家里又穷,哪儿惹得起呢? 老把式无奈地叹气,又一语双关地说道,“闺女啊,你就忍一忍吧!这荒郊野外的……你下了车更危险啊!还是跟大伙儿在一块儿,至少能活命哪!” 姜珍旖沉着脸站起身,抱着自己的包袱跳下了马车。 她的手心里,扣着一枚细细长长的毫针! 而那几个地痞流氓见这美貌少女居然下了马车,不由得面色一喜! “哎,咱们也下车……这么大雨,不走了不走了!” “对对对,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雨……” “前边有个守瓜棚,那个地儿正好,清静!没人打扰……” 那几个地痞流氓嘻嘻哈哈地说道,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并且跟在姜珍旖的身后跳下了马车。 赶马车的老把式叹了一口气,低声咒骂道,“这世道……要吃人哪!” 说着,老把式扬起了鞭子,促着那匹老瘦马继续冒雨前行…… ------------ 第五百六十四章旧年情事(十) 姜珍旖抱着自己的小包袱,急急地朝着马车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低着头,心下仔细地盘算着……呆会儿要怎样才能既隐蔽、又能顺利的一举得手。 而跟在她身后的那三个地痞流氓也在嘻嘻哈哈笑着,低声商量呆会儿谁先尝鲜。 就这样…… 姜珍旖与那三个地痞流氓各想各的,并没有人留意到,那辆马车在前行了一会儿以后,一个身穿灰衣的人影也悄然跃下了马车。 天空下起了小雨。 小雨继而转大…… 姜珍旖加快了步伐,拼命地朝前跑去。 那三个地痞流氓一看,急了! “哎,快追啊!那妞……跑了!” “快快快!追追追!谁先追到谁先上!” “他妈的!明明说好老子先上的……” “凭啥你先上,你吊长?” 几个地痞流氓骂骂咧咧地追了上去。 也不知怎么的…… 刚才还跑得飞快的小美人儿,突然就放慢了步伐,还气喘吁吁的? 难道说,小美人儿跑得没劲儿了? 那…… 那呆会还不由着他们想怎样就怎样? 这仨货高兴坏了! 撒开脚丫子就追…… 甲跑得最快,三步两步就冲上前,一把就拽住了那小美人儿幼细又柔软的胳膊! 小美人惊呼了一声,拼命地挣扎了起来…… 甲隐约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好像被针、还是指甲什么的,给扎了一下! 但并不是很疼,所以他也没太在意,反而因为听到了小美人儿那如娇莺初啭一般的惊呼声而感到兴奋不已。 而此时,乙也追了上来…… 正好小美人因为被甲大汉狠狠地一拽,整个人都调转了一个方向,眼看着就要直直地撞上乙大汉了! 乙大喜! 这岂不是送上门来的么? 于是,乙大张双臂,涎笑着朝小美人就扑了过去! 不料小美人却突然矮身,从乙大大张开着的双臂之下……一下子就钻了过去! “哎哟!” 就在乙与小美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他惊觉自己的左腰好像被针给扎了一下? 落在最后的丙终于赶了过来…… 他正好与小美人撞了个满怀! 丙抱着温香软玉的小美人,张狂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的!我的!!!小美人儿……你是我的了……哎哟!我草……” 丙突然大叫了起来! 姜珍旖与另外两个小混混突然齐齐怔住了。 一个灰衣人突然凭空出现…… 并且,这个灰衣人还死拎着丙的耳朵! 他力量之大,令丙如同杀猪一般哀嚎了起来,“啊啊!痛啊……阿大阿二啊,救、救救命哪!” 姜珍旖呆若木鸡! ――方仕? 他、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怎么、怎么会在这儿呢? 而甲乙两个小混混终于回过神来…… “你!喂,你哪儿来的?不晓得我们是溪地三虎?啊?走走走……死外地人,你找死啊!”甲乙二人怒气冲冲地朝着方仕跑了过来。 方仕突然转头看了姜珍旖一眼。 他笑了笑。 也不知怎么的…… 姜珍旖面上一红。 方仕知道她的本事。 他看向甲乙二人,冷笑道,“一、二、三……” 甲乙二人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人怕是有病吧? 怎么死到临头……还数起数来了? 不料,这灰衣人刚刚才数完三,又跟着来了一句,“……倒!” 而他话音一落…… 甲乙二人只觉得自个儿的两腿突然变得如同灌了铅了一般的重!跟着,全身肌肉又是一僵! “你……” “啊哟……” 二人齐齐惊呼了一声,然后“咚”、“咚”两声,直直地倒在了泥地里! 到这时,三个流氓倒了两个,最后只剩下……还被方仕拎着耳朵的丙,还站着了。 可丙的情况也不太好…… 他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了。 甚至连表情已经凝固在眦牙裂嘴的那一刻。 方仕松了手。 丙像个木头人一样……摇摇晃晃的,最终也倒在了泥地里。 姜珍旖看了方仕一眼。 她低下了头。 呃,这样的重遇…… 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有点尴尬? 姜珍旖紧了紧自己的小包袱,轻声朝着方仕说了声,“……谢谢,再见。” 说着,她就低着头,冒着大雨匆匆向前走去。 方仕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少女孤独又挺拔的背影…… 他叹了一口气。 是他想得不够周到。 ――他自己麻烦缠身,之前不想与她同行,是怕连累了她。毕竟……她要是跟着他,说不定才会有生命危险。 但他低估了她的美貌给她带来的麻烦…… 现在看来,她即将遇到的麻烦,可能会比他更多。 所以…… 方仕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真想不到。 那天他和她分开的时候,明明就是各自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开…… 但,这样也能遇到? 大约是缘分已经到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也不愿意就这么任由缘分悄悄溜走。 瓢泼大雨自天而降,两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一前一后地走在乡间泥泞的小道上…… 姜珍旖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小包袱,神色懊恼地走在前头。 而方仕则哼着小曲儿慢吞吞地跟在后头…… 他心里十分快活。 ------------ 第五百六十五章旧年情事(十一) 大雨一直下。 落汤鸡儿似的姜珍旖与方仕不得已,只得躲在田地旁的一个废弃的瓜棚里暂时躲避。 方仕看着少女,微微地笑。 姜珍旖有些不好意思,便垂眸问了句,“……你的伤,好了么?” 方仕闻言,仔细地想了想,说道,“不太好。” 姜珍旖一怔。 “你……把手伸出来。”她道。 他看着她,依言伸出了手。 姜珍旖将手指搭在了他的脉门上,仔细地辨听了一会儿。 她那淡淡的烟眉便微蹙了起来,“……还是内伤。” 沉吟片刻,她又道,“内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得慢慢养。要是……你不急着赶路的话,好好歇着,养上几个月就能好,但是……” “好。”他含笑答道。 姜珍旖一怔。 随即,她俏面晕红。 这…… 她和他,分明就是萍水相逢好吧! 怎么搞得…… 好像她在求他留下来似的? 姜珍旖有些下不来台。 她板着脸儿说道,“……那,你好好保重自己吧,我,我还有事儿,我……等雨停了我就走。” 方仕不住地打量着她,嘴角噙着笑意。 “啊……”他突然抚着心口处,还低声呻吟了起来。 姜珍旖一滞。 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人身材高大,看脸觉得他瘦,但也能看出,他衣衫下就是鼓鼓囊囊的肌肉……根本就不瘦好吧! 再看看,他面色腊黄,嘴唇发白…… 姜珍旖终是做不到视若无睹。 她拉过了他的手,又给他诊了一次脉,知道他呻吟呼痛并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 这荒郊野外的,无医又无药。 何况他的伤,只能靠卧床静养、兼之汤药齐下,养上几个月才能好。 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姜珍旖叹了一口气,开始替他按摩起了手掌。 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对他病情没什么好处……只是能让他稍微缓解一下痛苦罢了。 而方仕被她按了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然觉得满心满腹腔的痛苦都减轻了不少? 当下,他不自觉就全身放松,然后身体一歪……靠着姜珍旖就睡着了。 姜珍旖本能就想要推开他…… 但她又犹豫了一会儿。 在这深秋季节里,这儿又一直在下雨…… 刚才淋了小半天的雨,她身上已无一丝干纱。 确实很冷啊! 而他…… 虽然身上的衣裳也已经湿透,可好歹还有体温。 姜珍旖也就没有推开他。 不知不觉,她竟然也捱着他……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姜珍旖突然被摇醒。 “……小姑娘,快醒醒!趁着现在没下雨,咱们得赶紧赶路。至少要在下一场雨到来之前,找个安全的落脚点才行!” 方仕的声音响了起来。 姜珍旖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看,看到了他放大的脸。 她一呆。 他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说道,“……走了!” 她又看了看他拍过她的肩的位置…… ――她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以及,谁要跟他走了??? 姜珍旖有些生气。 可转念一想…… 呃,之前她还咬过他的唇呢! 姜珍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但这时,方仕已经走出了瓜棚…… 她拍拍心口,松了一口气,拿过了放在一旁的小包袱,急急地跟着他走出了瓜棚。 雨后的天空一片澄净。 天空微微蓝,没有云,迎面吹着湿润的风。 方仕已经走到了前头,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笑了笑。 姜珍旖快步追了上去,问道,“……往哪儿走呢?” 方仕想了想,直白道,“我怕去人多的地方,所以……不如上山去?” 姜珍旖认真点头。 可刚点完她,她就愣了一下。 那个…… 真要跟着他走? 呃,那……不跟着他一块吗? 犹豫了一会儿,姜珍旖做出了决定。 ――还是跟着他走吧! 反正她也无处可去。 以及,他的提议其实很好。 她也讨厌人多的地方。 ――之前她还觉得,去了县城这样人多的地方,可能会好一些;但经历了马车上的换座事件之后……她深深地觉得,去了城里也一样。确实城里的漂亮女孩可能会多一些,但坏人也有可能更多…… 还是去山上隐居吧! 至少还落个清静。 两人上了山。 姜珍旖于一切事务皆不通,所以凡事都听方仕的。 方仕便在半山处寻了个背山望水之地,趁这几日晴好,伐了树木勉强搭了个棚架出来,又教姜珍旖去寻了长韧草与带叶的藤条回来,编成棚顶。 与此同时,他还在周围设了陷井…… 就这样,两人忙活了整整几天,一个暂且能容身的草棚终于搭建好了。 方仕留了姜珍旖在草棚里收拾,他则空手空脚地下了山,又挑了个担子回来,采购了一应粮食米面、锅碗瓢盆、衣裳布料等物回来。 方仕虽然体质强悍,但他本就受了内伤,又加上这些天忙碌奔波,一回来……他倒下了。 而姜珍旖得了这个草棚,有干柴和米面吃食,她又懂得草药知识…… 很快,她就无微不至地照顾起方仕来,让他卧床静养,喂饭又喂药的。 她一刻也不停,不是在做饭煎药做家务,就是在缝制棉被、衣裳,甚至还学会了去陷井那儿察看有没有猎物……以及取回了猎物以后,她还咬牙学会了剖杀、剥皮、去脏,烹饪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她还学着做起了风干腊肉……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方仕的身体慢慢恢复。 他开始在住所附近打猎。 深秋、接近隆冬的季节,谷仓山野菜茂盛、猎物肥美。 再加上他俩……男的强壮、女的勤快。不知不觉的,他们的草棚变成了木屋,连地板也是木板铺就;旁边多了灶房、洗澡房、茅厕,屋里还多了床、简易的木架、椅子、桌子等家具…… 冬天终于来临。 谷仓山下起了漫天的大雪。 但是姜珍旖与方仕蜗居在小木屋里,柴火木炭足够、食物足够、两人御寒的衣物也足够…… 雪,越下越大。 而谷仓山绵延数里,方仕把暂栖地选在这里,自然是综合了多方面的考虑的。 所以,之前大雪尚末封山的时候,此处就人迹罕至;现在大雪封了山,更加是一个人影也无。 姜珍旖与方仕日夜呆在一块儿…… 自然日久生情。 到了除夕的那一日,方仕半说笑半认真地向姜珍旖求婚。 姜珍旖考量了好一会儿,郑重应下。 这一回,方仕很是吃惊。 他打量着美丽的少女,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几个月的相处,这个自称叫做吴梅友的少女已经深深地俘虏了他的心。 可方仕心里还是些顾虑的。 老实讲,他出身穷苦,年幼时被地主老财给逼得家破人亡,所以他恨透了那些土豪地主之类的。 而根据这些段时间以来的相处,方仕很清楚,吴梅友根本就是地主老财家养大的闺女啊! 首先,吴梅友一点儿生活常识都没有,但可以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看出,她应该接受过良好的教养,而且平时身边是有人服侍的…… 但是,现在这年代,出于接受教育与避战乱的因素,一般有钱人都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国。而像吴梅友这样的还被当成旧氏大家闺秀在家庭,不是地主乡绅是什么? 所以连方仕自己也不理解,按说……吴梅友应该就是地主家的小姐了,明明就应该是他最痛恨的那一种人…… 可是,他还真就……不但不恨,反而爱狠了她! 所以他一直都不敢问她,她家里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他还真有点儿害怕她会告诉他,她就是地主家的小姐。 大约除了这个以外,吴梅友是世上最最、最好的姑娘了吧? 她容貌妍丽、身段儿好、嗓子好听……好吧,这些都是外在条件。而她虽然是在富贵家庭长大,却一点儿也不娇纵跋扈;相反,她性格沉静,又能吃苦……无论沦落到哪种境地,她也从不抱怨…… 以及,她遇事不慌,胆大心细…… 这样的吴梅友,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的命定妻子啊! 只是,方仕并不敢唐突佳人。 他真的只是,试探着问了问她…… 没想到,她竟然郑重应下! 方仕一愣,瞬间狂喜!!! 他难掩心中的快活,一跃就跃到了木屋外头,在雪地里哈哈大笑着,还翻滚了起来…… 姜珍旖十分羞涩。 但她也很清楚…… 时逢乱世,她的美貌只会为她招来祸端。 能真正遇到一个敬重她、真心待她好的人……太不容易了。 所以,即使她隐约猜到,方仕的身份非同一般,否则也不会有金主悬赏一千大洋来买他的项上人头了! 但即便是这样,姜珍旖也不在乎。 只要…… 他真心对她就好。 当下,方仕便去了鸡圈。 他打算捉只鸡,办一顿好的……既当年夜饭,也当是两人的婚宴。 而姜珍旖则躲进了房间里,拿出了那套母亲亲手为她缝制的大红嫁衣。 那一回遇险,她穿上这大红嫁衣去吓人,嫁衣脏了、也坏了些。她费了好些功夫,才将嫁衣上的污迹给弄干净,又把脱了线的地方,想办法修补好…… 她要完成母亲的心愿――穿着母亲亲手绣的嫁衣,欢欢喜喜地嫁与自己的心上人! 姜珍旖慢吞吞地梳妆打扮着…… 她听到了外头……方仕正在风风火火的干活的声音。 他好像去捉鸡了? 鸡圈那儿响起了母鸡扑楞翅膀和咯咯叫吹唤的声音…… 然后,她还听到了他杀鸡、斩件的声音…… 他好像还哼着小曲儿,在厨房里忙得叮叮当当响! 片刻,她就闻到了鸡汤炖干蘑菇的香气,腊肉蒸米饭的香气…… 姜珍旖笑了笑,对着一方小镜子仔细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即使父母家人都不在,但她的幸福,是母亲毕生的心愿。 所以她要活的好好的,绝不让母亲伤心难过。 过了许久,她终于将自己打扮妥当…… 只是,她却有些忐忑不安。 日头渐渐西沉。 姜珍旖倚在窗边,心里既期待、又有种说不出口的焦虑与不安。 这时,方仕突然喊着她的名字…… 姜珍旖转头一看…… 只见方仕端着一瓦罐煨好的鸡汤,正站在门口,呆愣愣地看着她。 姜珍旖“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不烫手么?”她笑问。 方仕如梦初醒。 他赶紧将那罐鸡汤放在了桌上,然后痴痴傻傻地看着她。 姜珍旖莞尔一笑。 ------------ 第五百六十六章旧年情事(十二) 姜珍旖与方仕成了婚。 年少情浓的他们居住在这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里……日夜你侬我侬的,便如同两只掉进了蜜罐子里的交颈鸳鸯。 姜珍旖鲜少下山,全靠方仕隔上三五天,就攒些猎物拿去镇上变卖,或者花用之前从那江洋大盗们手里拿到的银元……然后再换回些生活必需品回来。 姜珍旖通医理,又安居于室。 对于物质,她没有太多的要求……这反而更让方仕心疼她。 冬去春来一轮回。 转眼一年半过去了…… 到了第二年的春分,姜珍旖怀了孕。 她才十六岁,头一次怀孩子,强烈的妊娠反应使她痛苦不堪。 好在有方仕无微不至的关怀…… 她才勉强觉得好了些。 但同时,姜珍旖也敏锐的感觉到…… 好像方仕有些心事? 他开始频繁的下山、考虑搬家等等等等。 姜珍旖不愿意挪地方。 此处虽然简陋,却是她和他亲手打造的家园。 去到镇上、城里生活,当然有可能更方便,但也会承受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方仕不忍拒绝她的要求,就依了她,两人继续住在山上。 又过了几个月,姜珍旖的孕吐、嗜睡等状况终于略微好转…… 趁着她精神好的时候,方仕会带着她下山,去镇上转一转,淘换些孩子要用的东西回来。 可是那一天…… 回忆到这儿,姜珍旖突然红了眼眶。 傅楚窈与武俊佑、瞎子、胖子、南瓜仔等人面面相觑。 良久…… 姜珍旖止住心中难过的情愫,淡淡地说道—— “他走的那一天,毫无征兆。原本说好了去镇上买头会下奶的山羊回来的……” “我们到了镇上,也找到了卖羊的人,可羊圈那味儿腥得很,我一闻就吐。他带着我去了茶楼,让我在那儿等着,他去采买点儿东西,就牵了羊回来接我……” “结果……就这样,他一去不复返。” “我……我就镇上住下了,每天都去那家茶楼坐着等他。等了足足六个月,却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最后,孩子快生了……不得已,我才又回了山上。” “后来,我一个人生下了孩子,又一个人把孩子带大……那些年烽火连天的,我们的家早就没了。我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四处奔走……唉,确实吃了些苦头。” 傅楚窈咬着嘴唇,牵住了奶奶的手。 她太了解奶奶的性子。 ——奶奶从来不说苦! 所以…… 她刚才所说的“确实吃了些苦头”……那一定就是苦不堪言! 傅楚窈瞬间红了眼圈儿! 她不禁万分心疼奶奶的遭遇! 当年的奶奶只有十六岁,就怀孕生子了…… 可十六岁的少女,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更何况,当年的奶奶……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就是直接把她从一个卫生洁净到几乎无菌的实验室里,给扔进了一个腌臜、细菌滋生的垃圾堆里! 遇到方仕,奶奶肯定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然而,方仕最终还是离开了她! 而且他还走得毫无理由。 姜珍旖闭了闭眼,待眼角的泪水流尽,才继续缓缓说道—— “自从他离开以后,哪怕是后来……家园尽毁,但我始终不敢离得太远,我怕……我怕他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 说到这儿,姜珍旖又忍不住含泪笑道,“当年缘分还在的时候,哪怕是分开了,也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现在呢,缘分已尽啊……我在原地等了他五十年,结果,等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后来我也常常回想起……我怀孕之后,他的种种异像……其实,在那个时候,他是想对我说点儿什么。但当时的我,妊娠反应太重……基本无心去其他的事……” “再者,在那个年代,就有金主悬赏一千块大洋买他的人头……所以我猜,他很有可能是革命人士。” “我跟他,虽然只有短短一年半的时间……但我很了解他了,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如果他不回来……那就证明,十有八九……他是没了……” “解放后,我也想过要找他。但是……在那个年代,我要是把这事儿说出来,恐怕会被人当成白党的卧底、特务!所以就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现在,现在……” 说到这儿,姜珍旖突然爆发了! 她“砰”的一声,手掌攥成了拳头、又砸了在桌面上…… “现在,都这么多年了……我都已经放弃了!而他,既然已经另娶,又为什么还出现?难道我等了他五十年,就是个笑话嘛……” 说着,姜珍旖痛苦地摇了摇头。 “奶奶!”傅楚窈不赞同地说道,“……咱们不能只听邬芳之的一面之辞!这是你和秦爷爷之间的事,怎能由着别人来当代表……” “难道邬芳之不是他的妻子?”姜珍旖一字一句地反问道。 傅楚窈一滞。 “奶奶!只要是奶奶做出的决定,我都站在奶奶这一边儿。可是……我真不希望奶奶逃避这一切。我小的时候你就教导过我,做人要有责任心,做事情也得有担待!怎么……” 姜珍旖心中烦闷,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起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奶奶……”傅楚窈冲着奶奶的背影喊了一声。 姜珍旖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进了屋。 何瞎子叹气,“阿窈啊,你先让你奶奶静一静……唉,你们啊,太年轻了……所以理解不了你奶奶的想法。她哪会不知道,这男女之间的问题,决不有有假手于人!她啊,这是……不敢跟你爷爷见面呢!” 傅楚窈一怔。 何瞎子道,“我老瞎子眼瞎了,心可不瞎!你们想想……她一个女人家,从青春年少等到了满头白发……苦守了五十年,还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是靠着什么……才挺了过来的?” “你们也不想想,秦老头儿都已经另娶啦!凭啥还想见她?以及,她要是去见了秦老头……还原谅了他,那她这五十年……算什么?那,她不原谅他吗?可她都已经为了那个男人苦守了五十年,所以……她还有什么退让的余地?” “这感情哪,是两个人的……你奶奶苦守了五十年,不用她自己开口讲,立场已经很清楚!” “但你再看看那个秦老头!阿窈啊,你瞎子爷爷倚老卖老的说一句……他啊,立心不正!既然都已经娶了别人做老婆了,干嘛又惦记着你奶奶和你……我看哪,那才是个伪君子!”何瞎子忿忿不平地说道。 傅楚窈惊呆了。 胖子在一旁不服气地嘀咕道,“说得好像你有过媳妇似的……还感情是两个人的!多么深刻的体会……” 何瞎子大怒,“噌”的一下子就站起身,举着手里的拐杖,朝着胖子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过去,大骂道,“……你有出息!你能找得到媳妇儿!那你找个媳妇儿来给我看看啊?还有脸说老子……” 南瓜仔连忙去劝…… 这时,有人拍响了院门,似乎还隐约听到了有人喊“老武”的声音。 武俊佑过去开了门。 来人是小方。 武俊佑很是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小方是秦柏瑞的左右手,一向跟随在秦柏瑞的身边;尤其是现在又是特殊时刻,按说小方是绝不能离开首长半步的。 小方苦笑,“这不是……收到你的消息说,方婆婆回来了吗?我就跟首长说了。结果……我们差点儿被首长吓死!他、他直接拔了针头、又摘了氧气罩……非说要来!” “我们和医生急得都向首长跪下了,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劝住。这不,首长让我赶紧过来,请方婆婆过去见一见……” 武俊佑为难地朝着奶奶的屋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方连忙问道,“……怎么了?” “……被邬芳之给捅了一刀,正在气头上呢……还说要连夜离开京城。”武俊佑也不好拿着姜秦二人的感情说事儿,只得把锅扣在邬芳之的头上。 小方被吓得,一张脸霎时惨白无比,“……被、被被被捅了一刀!” “应该没事儿……”武俊佑又安慰道。 小方急得快哭了,“老武啊,这个消息……我、我真不敢说给首长听啊!要不,你和阿窈先跟着我走一趟吧!我、我……” 武俊佑想了想,点头同意。 他去找了傅楚窈,两人跟着小方去了医院。 ------------ 第五百六十七章再见(一) 傅楚窈、武俊佑跟着小方去了军区总医院。 秦老爷子正睁着眼,如死尸一般,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 听到了傅楚窈与武俊佑的脚步声,他侧过头……怔怔地看着。 等到傅楚窈已经走到了他的病床前时,秦老爷子仍然侧着头,眼睛还往门口那儿看。 一滴眼泪从他微红的眼眶里淌了下来。 傅楚窈沉默不语。 半晌,秦老爷子才喃喃的说道,“……她不肯来。” 因为做过气管切开手术,尽管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但他说起话来,却仍然还是气音。 傅楚窈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她心情复杂。 眼前的人,是她的爷爷…… 这也就证明着,在这世上,她又多了一个亲人。 可是…… 他却负了奶奶。 一时间,傅楚窈只觉得百感交集。 秦老爷子闭了闭眼。 过了一会儿,待眼中的泪水流尽,他才又睁开眼,看向了傅楚窈。 “她……不肯来。”他再一次喃喃地说道。 傅楚窈“嗯”了一声。 也许,人性就是这么复杂的吧。 ――在奶奶生死未卜的时候,秦老爷子就暂时替代奶奶,成为她……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她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他。但现在,奶奶仍在生,还活得好好的……而他,又做了对不起奶奶的事…… 所以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接近他。 秦老爷子躺在病床上,不错眼地打量着傅楚窈。 见傅楚窈不像前一天那样紧张自己…… 不需要她说,他就能猜到……定是梅友对孙女儿说起了过往。 秦老爷子苦笑,低语道,“阿窈你过来。” 傅楚窈心不甘情不愿的过去了。 “你奶奶跟你说什么了?”他问。 她摇了摇头。 秦老爷子忍着心痛,缓缓地问道,“……她,怨我,对不对?” 傅楚窈也忍不住了。 “我奶奶不能怨你吗?你扔下身怀六甲的她,一个人走了!你……就算你是革命战士,你……你去参加革命了……难道你连派人过来接应她、照顾她的能力都没有?” “好!就算你当时没有这个能力,至少你也要离开之前……安顿好她啊!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怀着孩子的她,一个人怎么生活?现在想来,说不定……就连我父母的死,也跟你不在有关呢?” 她握紧双拳,冲着秦老爷子低吼了起来。 武俊佑急忙阻止她,“……阿窈!” 傅楚窈含泪看了秦老爷子一眼。 躺在床上的老人浑身都在颤抖,并且面如金纸。 傅楚窈哭出了声音。 她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感觉到不舒服、很压抑的地方。 “阿窈,你站住!” 秦老爷子叫住了她。 傅楚窈哭着站定,又缓缓地转过头,气呼呼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爷爷。 秦老爷子喘了两口粗气,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回去告诉她,既然她不肯来见我,那,我会去见她。但是,让她别想逃!她既然还活着,我也已经知道她在哪儿了……这一回,除非是我死了!否则,我、我……” 顿了一顿,秦老爷子缓缓说道,“……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她的面前。” 傅楚窈哭着跑出了病房…… 武俊佑并没有跟出来。 傅楚窈就坐在外头的等待区那儿,抽抽噎噎的…… 她是想止住哭泣的。 可是…… 年纪轻轻的奶奶离了家以后,就接二连三的遇到这么多的打击……好日子也就过了那么一年半,然后就是独自生子分娩,含辛茹苦地养大孩子,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恐怕这五十年来,奶奶所有的念想就着等着他回家! 可他呢? 他做了别的女人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到快死了才想着要找回奶奶! 一想到这儿,傅楚窈就忍不住替奶奶感到心疼又委屈! 所以她抽抽噎噎的,一点儿也停不下来。 “……阿窈?” 一个温柔可亲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人在傅楚窈的身边坐下。 傅楚窈转头一看…… ――方念茹? 方念茹含笑看着傅楚窈,温柔地笑道,“……阿窈,什么事这么伤心啊?”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打量了方念茹一番,皱眉问道,“你……不是在接受调查吗?怎么?洗脱了嫌疑?恢复自由了?” 方念茹柔柔地笑道,“看你说的!什么嫌疑不嫌疑的……今天,是我和你哥哥结婚的日子。怎么,不恭喜我们吗?” 傅楚窈疑惑地看着方念茹。 ――哥哥? 什么哥哥?她哪儿来的哥哥? 方念茹似是看懂了傅楚窈面上的怀疑。 她大大方方地站起身,然后拉过了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秦羡文,又转头对傅楚窈说道,“阿窈,我真是很快活……你看,以前我们是好姐妹,但是现在……我就是你的嫂子了!” 傅楚窈这才看到了秦羡文。 她有些吃惊。 ――印象中的秦羡文高大、强壮,而且还很有精神。 但现在…… 眼前的这个男人形销骨立,眼圈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唇苍白干臊还起了泡,面颊处深陷了下去,一双牛铜似的大眼睛布满了血丝…… 他……真是秦羡文? 傅楚窈有点儿不敢相信。 这时,秦羡文厌烦地拍开了方念茹的手。 但方念茹并不以为意。 她继续拉过了他的手,一副亲热至极的样子,又转过头笑眯眯地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请多多关照啊!” ------------ 第五百六十八章再见(二) 傅楚窈看了方念茹一眼。 想了想,她直接问道,“……以前,你不是有个护身符吗?” 方念茹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答道,“是啊!” “……哪儿得来的?”傅楚窈追问道。 方念茹似乎对这个问题已经成竹在胸,微笑着答道,“我也不知道呢!总之,那个护身符,是我……从小就一直带在身边的。” 傅楚窈看着方念茹。 方念茹的态度温柔而又和气…… 跟以前相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但傅楚窈现在心很乱。 “阿窈?” 武俊佑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回头一看…… 他正从秦老爷子的病房那儿走了过来。 傅楚窈正欲答应他呢…… “……俊佑哥!”方念茹像只快活的小鸟似的,欢快地朝着武俊佑跑了过去。 傅楚窈心生疑惑,不住地打量着方念茹。 ――这方念茹前后的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虽然说,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 但是,她是不是也转化得太快太自然了? 这转变…… 还真让人吃不消呢! “俊佑哥……”方念茹笑盈盈地朝着武俊佑扑了过去! 就在她伸出手、即将抱住武俊佑的那一刻…… 武俊佑气场强大。 见方念茹朝自己扑了过来…… 他不躲也不闪,只是用冰冷阴鸷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 方念茹被吓得停下了脚步。 她喘了两口粗气,放弃了想要抱住武俊佑的胳膊的举动。 但她仍然努力地维持着面上的欢快,结结巴巴的说道,“俊、俊佑哥,今天、今天……我和羡文结婚呢!你、你不恭喜我们么……呵呵,以后、以后我们、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傅楚窈突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方念茹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肯定是在这几天里……她已经想得很清楚,她要什么、想做什么了。所以,她才能演得这么“自然”。 ――可是,演技出众的方念茹,见了老武却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这算不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时,武俊佑越过了方念茹,朝着傅楚窈和秦羡文走了过来。 他拍了拍秦羡文的肩膀,说道,“……放心,‘军婚不能离’这也是双面刃,用好了一样也是武器。” 秦羡文惨然一笑,“我知道。” 武俊佑牵过了傅楚窈的手,带着她目不斜视地再次越过方念茹,离开了。 看着那双璧人的背影,方念茹攥紧了拳头! 武俊佑拖着傅楚窈,一直到两人上了吉普车,他才转过脸,正色对傅楚窈说道,“……刚才在病房里,你怎么能那样对秦爷爷说话?” 傅楚窈一听,立时就有些气呼呼的。 “我哪句说错了?再说了……做了错事还不让说吗?”她不高兴地把头转到了一边。 武俊佑叹了一口气,“可你也得看看,在什么时机说什么话……刚首长就是怕把你给吓着,所以拼命地忍着……你一走,他就呕了一大滩黑色的血出来……” 傅楚窈一呆。 “那,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她急忙问道。 武俊佑叹气,“廖医生看着在呢,说是情绪太激动……不过,我出来的时候,说是没事儿了。” 傅楚窈抚住了自己的心口。 “我现在,总算是可以体会奶奶的心情了……”她轻声说道,“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接受不了,何况是奶奶本人呢?” “他要见奶奶……我、我……其实我都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了!无非就是失散了,以为奶奶已经不在人世……不用他讲出口,就已经有很多人理解他的难处……” “那我和奶奶呢?我们为什么、凭什么要理解他的难处啊?”说着,傅楚窈的眼圈又红了。 武俊佑启动了车子,又低声说道,“咱们最好……说服奶奶过来,跟首长见个面,把当年的事情都说清楚……” 傅楚窈负气道,“总之,我是完全站在奶奶那一边的!如果奶奶不愿意原谅他,那我就陪着奶奶离开这儿……永远也不回来!” “阿窈,你听我说……” 武俊佑苦笑道,“奶奶这么生气,是因为她曾经跟邬芳之正面交过锋,还吃了亏的缘故……但你就没想过吗?邬芳之这么做,她的动机是什么?”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继续说道,“你没在组织里呆过,所以你并不清楚……到了首长这级别,组织是不允许他有什么离婚的念头和打算的……” “这也就是说,就算奶奶出现……邬芳之的反应没必要这么大,只要她向组织反应这个问题就行,她根本不需要亲自对奶奶动手。” 傅楚窈张大了嘴。 “所以,邬芳之这么做……肯定有她的原因。”武俊佑一锤定音。 傅楚窈喃喃说道,“组织上,不会允许爷爷跟邬芳之离婚吗?” “原则上是这样,但首长不是一般人,阿窈……你要相信首长。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不服气。但是,你信任我吗?”武俊佑反问。 她转过头看向他。 ――她当然相信他了! 不然,前世四十年的守候,又算什么? 武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在秦家,我才是首长言传身教、手把着手儿亲自教导出来的人。我对他……就样你对我一样,完全信任。” 傅楚窈看着他,心情复杂。 “可是……” 他打断了她的话,“相信我,首长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她心乱如麻。 武俊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好奇的,是邬芳之的动机。她跟爷爷相处了几十年,对爷爷的了解,想必比我还深……所以,既有组织撑腰,她也还有秦朗这个儿子在,她为什么要害奶奶?” 傅楚窈惊疑不定地问道,“……难道说,她笃定秦爷爷一定会跟她离婚?所以她害怕,索性对奶奶下手?” 武俊佑道,“所以说,问题就出在这儿。我说得难听一点儿,奶奶和你,以及邬芳之、秦朗、羡文和慕雅……对爷爷来说,应该手心手背都是肉才对……你说是吧?” 她不自觉就点了点头,并且接过了他的话题,“……所以,为什么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邬芳之,却偏偏要对奶奶下手呢?” 武俊佑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怀疑,秦朗根本就不是首长的儿子!” 闻言,傅楚窈陡然睁大了眼睛! “俊佑哥……”她震惊地看着他。 武俊佑道,“你没在首长身边呆过,所以你不了解……首长、他对秦家人……说真的,他对秦家人客套得就跟外人一样!” “……听说当年秦朗两次结婚、以及羡文慕雅出生的时候……是,那时候他在外头打仗,但也从来都没过问过一句……” “前些年他一直征战在外,直到前几年边境线太平了,他才回了京城。可以说,以前他是忙于工作,所以疏忽了家事……但这些年来,他明明就在京里,地从来也不在京城过年、过节、过生日什么的。” “而且……你也去过秦家,他跟邬芳之一直都是分开居住……不,应该说,就算这些年他回了京城,也一直都在军区司令部住。也就是后来方念茹回来了,他才跟着搬回了秦家的……” “阿窈,你想想,这是他对待家人的态度吗?” 说到这儿,武俊佑又道,“……小的时候,羡文慕雅一直很羡慕我,因为他们才是首长的孙子孙女儿,可首长对我比对他俩好……慕雅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停的欺负我的……” “以前我想不明白,但现在……阿窈你觉得呢?”武俊佑又问。 傅楚窈张大了嘴。 不得不说,老武的分析十分合理。 很有可能……秦朗确实不是秦老爷子的儿子,只有这样,邬芳之才会断定,秦老爷子是肯定要认回原配吴梅友、以及傅楚窈的! 因为…… 傅楚窈可能就是秦老爷子唯一的血脉了! 武俊佑又道,“阿窈,这事儿……再不能拖下去了,就怕夜长梦多。呆会儿咱们一回去,就得给奶奶做工作……必须要让奶奶和爷爷见上一面,也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不可!” 傅楚窈咬着嘴唇连连点头。 ------------ 第五百六十九章再见(三) 傅楚窈与武俊佑回到了家中。 而姜珍旖呆在家中坐立不安的…… 见孙女儿和小武回来了,她连忙上前…… 末了,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珍旖犹豫了半晌,叹了口气,去院子里坐下了。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武俊佑朝她使了个眼色。 傅楚窈很清楚,大约也只有她有资格劝得动奶奶。 于是,她朝武俊佑点了点头。 武俊佑招呼着何瞎子、胖子等人,去旁边的阁楼上吃西瓜去了……好把院子让给姜珍旖傅楚窈祖孙俩。 傅楚窈去拎了开水过来,亲手给奶奶沏了一壶茶。 她低声把自己今天在医院里看到的秦老爷子的情况说给奶奶听…… 姜珍旖陷入了怔忡。 说着,傅楚窈又问奶奶,“奶奶,他……以前留了块党徽给你?” 姜珍旖“嗯”了一声。 看着奶奶魂不守舍的样子…… 傅楚窈又问,“那,那块党徽怎么就到了丑丫的手里?要不是因为那块党徽,俊佑哥也不至于就认错了人……” 闻言,姜珍旖十分诧异,问道,“党徽?他们用党徽来找人?” 傅楚窈连忙解释了一下那块党徽的来历。 ――当年组织为了谋划癸未运动,一共铸造了十三枚形状奇特的党徽。除去当年爷爷送给奶奶的这一块之外,其他十二枚已经被回收。 也就是说,爷爷当年留下的党徽已成孤版。 姜珍旖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 她喃喃说道,“丑丫手里的那块护身符,形状确实有点儿像那块党徽,但看着像是年代久远,被模得很糊了,压根儿就看不清那上头到底是什么了……” “再加上,我也不知道那是仅有的一块儿了啊!还以为是就像纪念章一样,大把的人有呢!所以……虽然也晃眼看到过丑丫戴着,但瞧着,并不像是咱家的那一块……” 傅楚窈立刻追问,“那咱家的那一块儿呢?” 听了孙女儿的话,姜珍旖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摇了摇头…… “奶奶!咱们的那块党徽呢?是、是……被丑丫偷走了?”傅楚窈问道。 姜珍旖沉默了半晌,低声说道,“咱们的那块党徽……那块党徽……” 说到这儿,她竟两眼含泪,再说不下去了。 傅楚窈急了,“那块党徽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会在丑丫那儿?” 姜珍旖“噌”的一下站起身,说道,“我要去见丑丫,现在,马上!” “奶奶……” 姜珍旖扬声叫道,“……小武?” 武俊佑应了一声,从阁楼那儿探出头来。 姜珍旖抬头看着他,说道,“……你安排一下,我要马上见到丑丫。” 武俊佑匆匆下楼,又重新带着姜珍旖与傅楚窈坐上了吉普车,复又朝军区总医院赶去。 傅楚窈陪着奶奶坐在后座,小心翼翼地问道,“……奶奶,咱们都到医院了,不如……问完了丑丫,你……去见见他?把话说清楚?” 姜珍旖没吭声。 傅楚窈弱弱地说道,“……奶奶,早上我去见秦爷爷的时候,嗯,那个,我说了些重话,然后……就把秦爷爷给气得吐了血……” “啊?” 闻言,姜珍旖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嗔怪道,“你……” “奶奶,你心疼他啊?”傅楚窈睁大了眼睛看向奶奶。 姜珍旖语结。 傅楚窈立刻说道,“奶奶,那……算你答应了哦!呆会儿去看看他有没有被气坏!” 姜珍旖心乱如麻,半天没说话。 “奶奶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傅楚窈赶紧盖戳。 姜珍旖狠狠地刮了孙女儿一记眼刀子。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 三人赶到了军区总医院。 小方等人一见到姜珍旖,不由得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位“吴梅友”,跟油画上的女人简直一模一样啊!!! 不自觉的,小方便对姜珍旖十分尊重。 听说姜珍旖想见方念茹时…… 小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专门腾了一间空屋子出来,先请了姜珍旖与傅楚窈进去,然后又让人去把方念茹给叫了过来。 方念茹事先并不知道要见她的是姜珍旖与傅楚窈。 她还以为这是调查团的循例问话,所以一脸无所谓的进来了。 没想到…… 方念茹突然见到了姜珍旖。 她一愣,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姜珍旖,与之前梁家村的方氏……除了气质同样冷艳沉静之外,容貌已经大为改变。 她变得更年轻,更漂亮! 但方念茹还是能够认出来……这个艳光四射的中年美妇,就是以前的方氏!!! 方念茹喃喃地喊了一声,“方婆婆……” 姜珍旖盯着她,冷冷地问道,“我问你,你的护身符……是从哪儿得来的?” 方念茹看了傅楚窈一眼,极力让自己稳住心神,说道,“护身符?那护身符……一直都在我身边啊!” “你撒谎!”姜珍旖怒道,“……当初你被家人遗弃,给扔在谷仓山的半山腰,如果不是我把你捡了回来,你早被野兽吃了!” “你小的时候,我给你洗过澡、换过衣裳!你家人抛弃你的时候,只有一件破得不像样子的旧衣裳包着,哪儿来的什么护身符?” 听了姜珍旖的话,方念茹面色惨白。 “说!” 姜珍旖怒道,“……那护身符,你从哪儿得的?” 方念茹咬紧了牙关,一声也不吭。 姜珍旖冷冷地打量着方念茹…… 半晌,她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 ------------ 第五百七十章再见(四) 面对姜珍旖的询问,方念茹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茫然地瞪大了眼睛,浑身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而姜珍旖看着明显露出了怯意与心虚的方念茹,心中不免又惊又怒! 其实,早在孙女儿阿窈说起方念茹的护身符时,姜珍旖就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只是,那是她……完全不愿意去猜测、也不愿意相信的事。 所以她紧紧地盯着方念茹,仔细地观察着方念茹的神情。 方念茹握紧了拳头。 但她知道…… 她绝不能说出真相,否则…… 这时,方念茹听到了姜珍旖冰冷的声音―― “丑丫,别忘了……当初你是因为什么,才到我们家来养病的!在那之前,我从来也没见你戴过什么护身符!所以……别以为你能拿捏着这个当成把柄……” “你窃取了本不属于你的东西,还妄想着保存你偷来的东西!为此,你还不惜投毒害人?”姜珍旖冷冷地说道。 方念茹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几乎摇摇欲坠了! 姜珍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再问你一遍!那个护身符,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方念茹咬紧了牙关…… “说!!!” 姜珍旖怒喝道。 方念茹哆哆嗦嗦地说道,“……不,不知道!” 姜珍旖怒极反笑,“好!有骨气!那……就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吧!” 说着,她转身离开了屋子。 傅楚窈也跟着站起身,走到了方念茹的身边,一字一句地说道,“……奶奶说的对,我,大约也能知道你是在哪儿找到那块护身符的了。” 姜珍旖站在屋子门口,喝道,“阿窈出来!跟这种人废话什么!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傅楚窈看了方念茹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方念茹跌坐在椅子上,浑身被冷汗浸湿…… 傅楚窈跟在奶奶身后走出了房间,又快步追了上去,拉住了奶奶的衣角,“奶奶!我知道了……就是那一次!那一次她跌到悬崖下,大黄跑去向我求救的那一次,对不对?” 姜珍旖满面铁青。 离开了房间……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一步一步的走着。 可走着走着,她两腿一软…… 傅楚窈急忙上前扶住了奶奶。 可是,姜珍旖却摔开了孙女儿的手。 她似乎想要静一静,便走到了走廊的一边,扶着窗户看向外头…… 傅楚窈注意到,奶奶那扶着窗棂的手,哆哆嗦嗦的。 “她们,她们……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了?”姜珍旖悲伤地喃喃自语。 听了这话,傅楚窈又惊又疑,不由得失声惊呼道,“奶奶!难道说……” 这时,警卫员小方匆匆赶了过来,冲着姜珍旖鞠躬行礼,又恭恭敬敬地说道,“听说您来了,首长请您过去见上一面……他还说,如果您不愿意过去,那……就请您在这儿等一等,他马上会过来……” 姜珍旖本就已经心烦意乱了。 听了小方的话……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淌。 傅楚窈上前,扶住了她的手,“奶奶!别让他过来……他的情况,真不适合下床走动。奶奶,我求求你……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好不好?” 说着,她试探性地拽了奶奶一把。 姜珍旖并没有反抗。 傅楚窈放下了心。 她朝小方点了点头,然后搀扶着奶奶,朝着秦老爷子的病房走去。 小方飞快地跑过去报信去了。 傅楚窈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 起初奶奶的步伐还算是正常。 可是,越靠近走廊尽头秦老爷子的病房,奶奶的脚步就越沉重与迟缓。 傅楚窈生得娇小玲珑,有些承受不住,连忙回头用眼神向武俊佑求助。 武俊佑立刻上前,扶住了姜珍旖。 三人慢慢地走到了秦老爷子的病房门口。 小方已经安排好一切,把呆在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警卫员、勤务兵等全部清了场…… 见三人过来了,他也紧张地喘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病房的门,走到了隔离区那儿,将门儿推开了一条缝儿,冲着里头喊了一声,“首长,她们……到了。” 说着,小方推开了门,方便傅楚窈和武俊佑扶着姜珍旖走进了病房。 接下来,小方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病房里,就只剩下了……躺在病床上的秦老爷子、被傅楚窈和武俊佑扶着姜珍旖,四个人。 秦老爷子的病床床头被微微摇高。 所以,他是半坐在床上,面对着大门的。 姜珍旖一进来…… 秦柏瑞的眼睛就紧紧地盯住了她。 他怔怔地看着她…… 直到泪水模糊了双眼。 分离了五十年…… 但她的音容笑貌,每一天都会在他的脑海里自动回忆。 秦柏瑞随身带着一块小镜子。 那是他离开她的那一天,本来准备买了送她的。 只可惜,他甚至来不及将这块小镜子送给她。 所以,他把这小镜子带在了身边。 想她的时候,他就拿出来看看。 他常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幻想着他的身边,会有她的面容…… 可镜子里的自己一天一天老去…… 他还是没能找到她。 所以,秦柏瑞只好常常看向镜子里苍老的自己,幻想她也渐渐老去的容颜。 ――他老了,头发白了,皱纹爬满了额头,不再身强力壮,腰弯了、背驼了……像个快要死去的小老头…… 可是,可是…… 看着眼前艳光四射、让他魂萦梦牵的女人…… 铁血军人秦柏瑞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而这时…… 本就有些急怒攻心的姜珍旖只觉得心口一痛、面色一白…… 她竟缓缓地软倒了! 傅楚窈惊呼了起来,“……奶奶!” ------------ 第五百七十一章再见(五) 姜珍旖在秦柏瑞的病房里晕了过去…… 正好病房里就放着一张轮椅。 当下,武俊佑抱起了姜珍旖,将她放在轮椅上。 秦柏瑞急道,“快!快……把她推到我身边来……要不要紧?快让医生来……” 武俊佑将轮椅上的姜珍旖推到了秦柏瑞的病床边,傅楚窈抓着奶奶的手,替奶奶按摩着穴道…… 没过一会儿,姜珍旖就苏醒了过来。 她睁眼一看…… 秦柏瑞就在距离她不足五十公分远的地方…… 姜珍旖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突然失声痛哭。 秦柏瑞的眼睛,也一直紧紧地盯着她。 他慢慢地开了口―― “一九四五年五月初三,我陪着你去镇上买山羊……可白军派来追杀我的人认出了我,我不能再回到你的身边,否则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也正好,组织上派来接应我的同志们找到了我……我只能跟着他们走,甚至来不及向你说一声再见……” “白军封锁了所有的要塞,被派去接应我的女同志暴露了行踪,我们被白军拘役,在松城被软禁了一年。后来爆发了三淮战役,红白联军二十余万人共抗日苯人……” “当时,小武的爷爷是总司令,但他不幸牺牲了。所以军队需要我……组织上委派邬芳之假意扮成我的妻子,然后,她留在白军当人质,我离开了。” “三淮战役打了三个多月……那是四七年的正月初一,我被流弹击中了肺部……所有的人都觉得我必死无疑。可我对自己说……我不能死,因为我还没有……亲口对你说再见……” “我找他们要了十斤白酒,每天喝一斤、往伤口浇一斤……哈哈哈,后来我好了,就继续打仗!四七年九月,日苯人兵败,退出了华东……” “日苯占败以后,国内又打响了解放战役。四八年二月,白军派了奸细来暗杀我……那一刀扎得我啊,肠子淌出来一米多!我昏迷了三天三夜……但我还是撑了过来!我想,我要是真死了……那就,永远也没机会补上这一声‘再见’了……” “解放战争胜利以后,我又被派到海峡去打追击战……接下来,就是抗帝援东战役,一打打了四年,打赢了回来了,歇了一天半……军委的任命又下来了,这回是打抗帝援南战役,一去就是七年……” “梅友,你可能不知道……这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打了三十几年的仗,就有十七八回是徘徊在生死线上的。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我绝不能死!因为当年……我还欠你一句‘再见’……” 他的声音,虚弱、沙哑…… 然而却铿锵有力! 姜珍旖捂着自己的心口,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秦柏瑞痴痴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梅友,我……要走了,这一去,可能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梅友,再见了……” “不!!!” 姜珍旖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站在一旁的傅楚窈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转过身,扑进了武俊佑的怀里,细细密密地啜泣了起来。 秦柏瑞看着姜珍旖,微微地笑,“傻姑娘,我只是……把五十年前,我想对你说的那句话说给你听……” 姜珍旖呆了半晌,问道,“……只要说一声再见,就可以离开了么?” 说着,她颓然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那……” “不可以。” 秦柏瑞认真答道。 姜珍旖一怔。 “姜珍旖,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吗?”秦柏瑞反问。 姜珍旖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秦柏瑞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军人……而且还是军衔终身制的军人。而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只要我不同意,你……是没有权力离开的。” 姜珍旖冷笑,“那邬芳之是你的什么人?” 秦柏瑞道,“……邬芳之是我的革命战友。” ――革命战友? 姜珍旖忍不住怒从中来! 只是…… 秦柏瑞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邬芳之是我的妻子……邬芳之自己也很清楚。而且,她一早就知道,我是有妇之夫,而她,也是有夫之妇啊!” 姜珍旖一愣。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秦柏瑞继续说道,“我一直派人寻找你,可惜一直都没有你的下落。但组织又需要我们有一个婚姻美满、家庭幸福的正面形象……” “所以我跟邬芳之彻谈过,邬芳之自己也同意,我和她,仅仅只是维持表面关系。但只要她能找到她的丈夫、我能找到我的妻子……另一方就必须配合,无条件退出……更何况,她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 但次在西山,邬芳之的话已经变成了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姜珍旖的心。 于是,姜珍旖悲怆地笑道,“……那,邬芳之的儿子,为什么会跟了你的姓?” 秦柏瑞一愣,说道,“你说秦朗?” 姜珍旖咬着嘴唇,恨恨地看着秦柏瑞。 秦柏瑞苦笑,“当年我认识邬芳之的时候,她就带着秦朗……那个时候,秦朗才一岁多……我也问过邬芳之,这孩子的来历。她说,当年她接到任务,要去连城接应我……孩子是她在半路捡的。” “当时我化名方仕,秦朗还跟着我姓了一段时间的方。后来我用回本名了,邬芳之才把他的姓给改成了秦……我跟她说过,这不合适,毕竟我妻子没同意让别的孩子跟我姓……” “但是邬芳之告诉我,说她的丈夫就姓秦。她让养子姓秦,其实也是为了纪念她那生死未卜的丈夫……” 秦柏瑞的解释,听起来也像是合情合理。 可姜珍旖仍然无法接受。 她冷笑道,“你既然已经跟邬芳之分得这样清,那为什么……她还要害我?” ------------ 第五百七十二章再见(六) 姜珍旖的指责,令秦柏瑞哑口无言。 他点了点头,认真说道,“……确实是我拖泥带水了。” 说着,秦柏瑞转头对武俊佑说道,“小武,你把小方叫进来……” 武俊佑面露迟疑,“首长……” “快去!”秦柏瑞说道。 武俊佑只得去了。 傅楚窈忍不住将手撑在奶奶坐着的轮椅上,俯下身子低声说道,“奶奶,你出事的那一天,秦爷爷也出事了呢!而且……他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 姜珍旖一怔。 她不由得看向了秦柏瑞。 是啊…… 她和他是同一天出的事,到今天,也只是第四天而已。 阿窈也说过,他中了毒,而且情况又危急又惊险,也是从昨天开始,他的病情才慢慢有些好转了。 到现在…… 其实他的情况看起来,还不是很好。 姜珍旖心乱如麻。 这时,武俊佑与小方推门而入。 “首长!” 小方朝着秦柏瑞立正敬礼。 秦柏瑞说道,“让组织部和宣传部各派个人过来……现在、马上!” “是!”小方应道。 “等等!”秦柏瑞又叫住了正准备转身离开的小方,想了想,说道,“组织部那边儿,请严老过来……宣传部,就叫老王过来。还有……” 说着,秦柏瑞看了姜珍旖一眼,眼光变得柔和了起来。 “……去找两个女勤务兵过来,不要小年轻。嗯,至少也要少尉级别的,结了婚的最好;再让人把这儿收拾一下,隔个住所出来……” “是!”小方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姜珍旖顿时警觉了起来,“……我有住处,也不稀罕住在医院里,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好。” 秦柏瑞看着她,微微地笑,“那我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姜珍旖一呆。 傅楚窈站在一旁,眼泪还挂着面颊上呢,听了爷爷奶奶的对话……她忍不住又偷偷地笑了起来。 她愿意相信爷爷的话。 正如之前老武说的那样……他是被爷爷言传身教着带大的孩子,爷爷的品行,直接影响着老武的品行。 换言之,老武品行稳妥可靠,那么……爷爷也是。 现在爷爷说,他和邬芳之之间是清白的…… 这事儿也简单,对质不就成了? 秦柏瑞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他低声交代道,“梅友,从现在起,你不要离开我一步。我让人去找了组织宣传部的人过来,先澄清我的婚姻情况,再把邬芳之的事儿办了……” “然后,这位子我不坐了,我退休……你喜欢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说着,他又怅然说道,“可惜……以前我身体好的时候,没能跟你在一起儿,现在已经是风中残烛了,也不晓得还有几年能活……” 姜珍旖把头转到了一边。 “梅友啊……哎,你说你当年怎么就告诉我这个名字啊!你要是早说你叫姜珍旖,说不定我早就找到你了……” “那你当年不也没把你的真姓名告诉我吗?”姜珍旖不高兴的说道。 秦柏瑞哑口无声。 这时,傅楚窈忍不住在一旁嘀咕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为什么秦爷爷会让方念茹姓方了!” 秦柏瑞一听,回过神来,瞪圆了眼睛,“小家伙,喊自家爷爷还要带上姓?”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我可是站在我奶奶这一边儿的!要是奶奶不肯原谅某个人的话……哼!那我就陪着奶奶天涯海角的去……让某人也尝尝不告而别的滋味!” 气得秦柏瑞指着她“你你你”……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连忙问道,“对了奶奶,为什么我不姓秦呢?难道说,我……我是跟我妈妈姓的吗?” 闻言,姜珍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自然是跟着你爹姓的!我,其实是你的外婆,可你小的时候,不管我怎么教,你也不会叫婆婆,最后只好由着你喊我做奶奶了!” 傅楚窈张大了嘴。 ——所以说,她妈妈姓秦,爸爸姓傅? 听了姜珍旖的话,秦柏瑞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知道,他和她的孩子……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人间了。 这是他最最不敢问,但又最最最想知道的事儿…… 现在听到孙女儿问起,他亦怀着希冀、又难过的复杂心情,问道,“珍旖,我走了以后……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姜珍旖无奈地说道,“还能怎么过?就这么过呗!你走的那天,我先是在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后来……等了你好几天,身上没钱了……就在街角找了个旮旯住下,只要能遮雨就行……” “我……最难的时候啊,在镇上讨过饭,捡人家丢掉的馊了食物来吃,后来……唉,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了,孩子都快要出生了你还没回来,我只好一个人回了山上……” “我怀的是双生女……” 姜珍旖刚说完这一句…… 秦柏瑞、傅楚窈与武俊佑就惊讶得……齐齐睁大了眼睛! 姜珍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刚回到山上,还没准备好呢,就发作了……我是第一次生孩子,也没经验,吃了些苦头……但也算是平平安安地把孩子们给生了下……” “可是,俩孩子都怪瘦的,月子里我一个人也没法子出门找吃的,所以奶水也不够……出了月的孩子,瞧着倒像是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又瘦了一圈儿似的……” “我寻思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什么都吃,连虫子蚂蚁我都吃过了……才算是捱了过来。” “孩子们快一岁的时候,那些白军部队打打杀杀的……我们的房子半夜被炸弹给毁了,我用箩筐装着她们逃进了山里……当时走得急,除了一床小被子以外,我啥也没带,还光着脚!” “那时候又是秋天,林子里的野兽可多!也是我运气不好,一跑进林子里就遇上了熊瞎子!我带着孩子爬到了野杮子树上……结果后来又来了一群狼!最后熊瞎子和狼打了起来,我是眼睁睁地看着熊瞎子被狼群给活活撕碎了啊……” “结果狼群把熊瞎子吃了以后,又看上了我。我就把我自个儿和孩子们都绑在了树上……我们娘儿仨在树上整整蹲了七八天,就靠着吃树叶和杮子,总算活着等到了进山里来躲战乱的老百姓,这才活了下来的……” 姜珍旖的语气与神态皆无奈。 这些事儿,回忆起来总让人觉得不快。 所以她从来不提。 可是…… 那样恐惧的过去,又怎么忘得掉? 饶是这四十年来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 但此刻听秦柏瑞一问,她还是自然而然地就说起了当年的事儿。 秦柏瑞微张着嘴,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儿来。 而傅楚窈再一次热泪盈眶…… ——奶奶就像天上的仙女儿似的,气质高贵、教养良好。 她无法想像,那样高贵又美丽的奶奶,为了生存……她会像个乞丐一样露宿街头,讨过饭,还捡吃过人家丢剩下的、馊了的食物? 而姜珍旖的话,也如同一柄铜锤,狠狠地砸中了秦柏瑞的心窝子! 他亦完全不敢想像…… 时逢乱世,一个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弱女子,要如何带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在烽火中艰难求生存…… 她会有多么的艰难!!! 在过去,他设想过很多种……她的际遇。 ——她生得太美,性子又刚烈,会不会遇上什么歹人? ——她不谙世事,又不通人情世故,会不会为了生存……带着他的孩子另嫁他人? ——还是说,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不得不说,所有的期许……在漫长又痛苦的思念里,最后穷得只剩下了一个心愿:只要她还活着,那就好。 但他没有想到…… 她可以……苦守这份短短的情缘,长达四十年! 她含辛茹苦地一个人挣扎着生下了孩子…… 然后又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孩子的离开…… 那么,他和她的孩子呢? 她说她生了双生女…… 孩子们呢? 秦柏瑞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心悸难受,不由得皱着眉、捂着心口,且面如金纸。 ------------ 第五百七十三章再见(七) 姜珍旖回忆起过往,想起了自己带着女儿们在乱世中艰难求存的那段时光…… 她忍不住泪光盈盈。 可作为旁听着的秦柏瑞却受不了…… 傅楚窈注意到他的异样,连忙出声询问,“秦爷爷,你怎么了?” 姜珍旖一怔,立刻伸出了手,抓住了秦柏瑞的胳膊,将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秦柏瑞呆呆地看着她秀美白皙的手。 ――她保养得真好,五十多岁快六十的人了,看着精气神儿也好,皮肤也好……就跟三十多岁的人似的。 可他呢,六十多的人了,现在看起来……像七十多的。 她会不会嫌弃他? 一时之间,秦柏瑞呆怔了。 掌心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他招眼,看到她眼眸低垂,神情认真…… 她正帮他按揉着手心里的穴道。 力道不大不小。 他能感受到她细腻滑嫩的指腹,还带着干燥的温暖…… 秦柏瑞咬紧了牙关。 他已经负了她四十年青春……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可以长命百岁,以弥补之前分离的空缺。 被姜珍旖这么一揉按,秦柏瑞终于觉得好了些。 他忍不住继续问道,“珍旖,咱们的孩子们呢?” 闻言,姜珍旖陷入了怔忡。 她松了手…… 秦柏瑞反手捉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 姜珍旖怔怔地淌下了眼泪。 她摇了摇头,突然悲怆地说道,“冤孽,冤孽啊!” 秦柏瑞预感到了什么,心里一紧。 而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心里不免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姜珍旖默默地淌了一会儿的泪,慢慢地说了起来―― “孩子们出生以后,我想着,她俩的大名儿还是留给你来取,所以我就只给她俩取了乳名儿,大的叫欢儿,小的叫喜儿……” “欢儿的性子拗,简直就跟阿窈小的时候有得一比!喜儿温驯一些,她打小儿就听话,是我的好帮手。” 刚一听到这儿,傅楚窈心里就暗叫不妙。 她也是重活一世,才知道自己前世的性格是有问题的。 ――如果不是经历了前世奶奶的离开、不是因为前世到了后来,有了武俊佑不离不弃的陪伴…… 恐怕她还是个性格偏激执拗、要强、执念又重的人! 姜珍旖继续说道―― “哎,那会儿啊,我虽然已经生了孩子,可也还算是年轻,总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想打我们娘儿仨的主意,我虽然不怕,可带着孩子……总怕她们出什么意外……” “最后,我索性搬到了山里去,虽然住得偏僻,日子也清苦,但省心哪!” “当孩子们长到十七八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个客人……他叫傅云生,后来,他就是阿窈的爹了” 说到这儿,姜珍旖看了孙女儿傅楚窈一眼。 “唉,其实也怨我,平时把欢儿喜儿看得就像一双眼珠子似的,把她们给拘得狠了……她们长到十七八岁,鲜少下山见人,就更别提见过什么后生了!结果后来……” “后来呢,喜儿和云生好上了!可欢儿居然也爱上了云生……我问过云生的意思,他是中意喜儿的,云生这孩子还是很不错的,我见他和喜儿相互喜欢,就主持着让他俩成了亲……” “但欢儿的性子……唉!我拘着她,她自觉受了委屈,也不服我的管教,在家里闹腾得厉害……” “我实在没法子了,就把山上的房子留给了云生和喜儿……我带着欢儿下了山,在梁家村的边儿上找了间破房子住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可能欢儿只是因为见世面见得少了……所以她才会爱上云生,毕竟云生是她成年以后,见过的第一个年轻后生,而且他还生得俊!也许,只要欢儿见识过外头的世界,兴许她就不会这样想了。可是,我错了……” “我虽然带着欢儿住在村庄边上,可欢儿三天两头的跑回山上去……喜儿有一回下山找我哭诉,说欢儿居然换上了她的衣裳,想跟云生……她俩是双胞胎,要是都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说话……连我也不能认出来!” “那一次,云生很生气,因为欢儿差点儿把……正怀着孕的喜儿给害得流产!云生下狠手打了欢儿一顿,把欢儿给打伤了……” 听到这儿…… 众人齐齐惊呆! 姜珍旖叹了一口气,悲伤地说道,“我是又急又气!连忙去把欢儿领了回来!给她治伤,也跟她讲道理……” “可欢儿的性子……她像是魔障了似的,什么也听不进去!我只好把她关了起来……日夜守着她!” “又过了个把月,云生下山来报信儿,说喜儿生了,是个小闺女……哎,我高兴得不得了,就把欢儿锁在家里,跟着云生上了山…… “那个时候,刚刚才出生的阿窈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就像只猫儿似的……我问云生,说出了什么事,怎么孩子还没足月就生了……云生也没多说,可我猜,大约就是那一次欢儿去找喜儿的麻烦……所以害得孩子早产了…… “我又急又气,准备回去再好好管教一下欢儿的……结果回去以后我才知道,欢儿逃了!我心里那个急啊!我是吃过流落街头,被人戏弄又孤苦无依的亏的……我不想孩子跟我一样,也吃那样的苦。我到处找欢儿,可我找不到她,完全找不到……” “就在我快急疯了的时候……云生突然抱着孩子下山来找我,说,让我帮着照看孩子几天。我当时就着急了,问他喜儿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云生那孩子……他什么也不说,放下孩子就走了!” 说到这儿,姜珍旖已经泣不成声。 傅楚窈站在一旁听着,心里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 第五百七十四章再见(八) 姜珍旖说到了紧要处…… 便觉伤心不己,不由得垂首拭泪,再也说不下去了。 秦柏瑞急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珍旖摇了摇头。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慢慢地说道―― “当时我听云生这么一说,就知道出事了!我想跟着云生去……可阿窈哭得快要断气了!我只好先管着这小的……等我把阿窈侍候好了,再回头去山上找云生和喜儿的时候……” 说到这儿,姜珍旖顿了一顿,泪如雨下。 她以手掩面,泣道,“不见了……他们都不见了!欢儿、喜儿和云生……他们统统不见了!” 秦柏瑞、傅楚窈与武俊佑惊呆了! 姜珍旖呜呜地哭了半晌,继续说道,“我抱着阿窈下了山,去求了村子里的人帮着找……大伙儿一连帮着找了个把月……没有!完全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傅楚窈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 “奶奶!那,当年那枚党徽,是在谁身上?”她着急地问道。 姜珍旖泣道,“在欢儿身上!她是家里的长女,性子又执拗……喜儿性格柔顺,是她姐姐要的东西,她能让的都让……家里统共只有这么一枚信物,我就让欢儿收着……” 傅楚窈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连忙问道,“奶奶!那……有没有可能,丑丫其实是欢儿姨母的孩子呢?” ――所以,方念茹的身上,才会有那样的一个护身符? 姜珍旖摇头,“丑丫比你大一岁多,她被人遗弃在村口的时候,你爹娘刚成亲没多久,我也刚刚带着欢儿搬到了村子里……我虽然不知道丑丫的亲生父母是谁,但绝不可能是欢儿的孩子……” “更何况,丑丫还是我捡到的……我捡到她的那一天,还曾经把她抱回家,喂她喝了一点儿米汤,又给她洗过澡、检查过包住她的那张小被子……” “我敢肯定,当时的丑丫最多也就两三个月大,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是那种结了痂的!只有一件又脏又破的衣裳裹着她,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护身符!” 说着,姜珍旖咬牙说道,“我也大约能猜到,丑丫是在哪儿找到那枚护身符的了……” “只是,四年前丑丫在我们家养伤的那段时间,我虽然也瞧见了她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却并没有想太多。” “因为欢儿拿着的那一枚徽章,可是金灿灿的、还崭新的呢!可丑丫的那块护身符,却已经磨损得只剩下个大概的样子了……除了形状看着有点儿像,花纹和纹路什么的全都没了……” “再一个,我太了解欢儿了。她虽然性子倔犟又执拗,但她对我还是……如果她还活着,而且就在梁家村附近……她不可能不过来看我!” “而且欢儿也知道那枚徽章的重要性,怎么可能轻易遗失,或者转赠他人?所以……你们说,丑丫身上的那块护身符,就是那枚徽章的话……我、我不信!除非、除非……” 说到这儿,姜珍旖显然有些心乱如麻。 秦柏瑞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样东西,将之交与姜珍旖。 姜珍旖一怔。 她捧着这物事,睁大了眼睛…… 姜珍旖已经有近二十年不曾见过那枚徽章了。 但在那之前,这枚徽章一直陪伴着她,渡过了无数个以泪洗面的不眠之夜。 所以…… 姜珍旖好不容易才控制的眼泪,再一次失控、决堤! ――尽管躺在她手里的这枚……像扣子一样的扁平金属牌,看起来残旧、甚至还残了一个小口子,并且上面的花纹已经被完全磨平。但她还是能够认出,这就是当年方仕留在家中的、后来一直陪着她的那枚徽章! 这下子,姜珍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她再也忍不住,捧着这块残缺的金牌牌小小声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的孩子啊!欢儿喜儿啊……” 傅楚窈的心,也凉了半截。 其实早在刚才……奶奶逼问方念茹的时候,她就有了这个猜测。 但现在的她,才总算体会到奶奶的为难。 ――她的父母、及姨母,一共三个人……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可那也只能说是……他们失踪了。 如若果真要去当初丑丫失足的那个悬崖下去寻找的话…… 很有可能,就会坐实他们的死讯。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奶奶。 也正好,悲痛欲绝的姜珍旖正看向了孙女儿。 祖孙俩互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的眼神里,均有绝望、不敢相信、却又隐含着一丝希冀的复杂情愫。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傅楚窈的父母……很有可能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只是,他们很有可能早就已经…… 姜珍旖哀声不绝。 秦柏瑞见不得姜珍旖痛苦又难过的神情。 于是,他转头问向傅楚窈,“阿窈……怎么了?” 傅楚窈看了秦老爷子一眼,犹豫再三,这才说道,“我想……我大概能知道,丑丫是从哪儿得来的那个护身符了……应该就在梁家村后山上的一处悬崖那儿。” 秦柏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无比。 半晌,他才恶狠狠地说道,“好!咱们……一块儿去!” 武俊佑劝道,“您先顾着身体。” “叩叩叩。”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 ------------ 第五百七十五章再见(九) 众人正在秦柏瑞的病房里说话呢……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跟着,小方的声音响起,“首长,严部长和王部长到了。” 秦柏瑞叹了口气,扬声说道,“……让他们进来。” 姜珍旖想要抽回被他握着的手…… 他没让,反而紧了紧被他扣住的、她的手。 两个头发已经斑白、但腰杆儿仍然挺得笔直的老人走了进来。 “秦老!您怎么样?” “老司令,可好些了啊?” 两人一进来,就朝着秦柏瑞亲切地打起了招呼。 秦柏瑞应付了一声,“嗯好,好!好得很!总算是福大命大,又活了过来……” 说着,他又吩咐武俊佑,“小武啊,搬两张椅子过来……让他俩坐着……” 严、王二人见秦柏瑞的床边坐着个中年美妇、而且秦柏瑞的手还一直紧紧地握着那美人的手……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有点儿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严、王二人坐下以后,秦柏瑞缓缓开了口,“……今天请二位来呢,是因为……我,秦柏瑞,要向组织提出要求……” 一听这开场白…… 严、王二人对视了一眼,连忙站起身,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抄本和钢笔,开始记录。 秦柏瑞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强烈要求组织澄清我秦柏瑞与邬芳之同志的婚姻关系……我跟邬芳之本来就不是啥夫妻,就是当年为了从白军那儿脱身,才不得不假造的夫妻关系!” “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妻子,那我和邬芳之又算啥?总之,至少也要出个内部通报出来!好让人知道,我秦柏瑞委屈了老婆一辈子……现在,该到了我好好补偿她的时候了!” 严、王二人傻愣愣地张大了嘴,都忘记记录了。 秦柏瑞又冲着老严说道,“老严啊,你是老资历,又是知情人,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是有老婆的人。喏,她就是我老婆――姜珍旖。” 说着,秦柏瑞还朝着姜珍旖的方向呶了呶嘴。 严、王二人瞬间惊呆! 他俩瞪大眼睛、张大了嘴……惊诧地打量着姜珍旖。 ――这女的,是首长的……老婆? 不像啊! 光是看外表,感觉他俩像父女啊! 严、王二人呆滞了片刻,都觉得额头上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淌…… “老司令,您……没有认错人?”老王大着胆子追问了一句。 秦柏瑞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说呢?” 老王不敢吭声了。 倒是老严先反应了过来,他连忙将钢笔换到了另外一只手上,上前就跟姜珍旖握住了手,亲切地说道,“哎哟嫂子啊!我们老秦……总算是找到你了!” “嫂子,你不知道啊,我接管组织部的工作已经四十年啦!还有俩月我就退休了……我啊,在组织部当了四十年的副处级,就因为老秦他只派给我这么一桩差事啊,那就是找你……” “可这四十年来……我每年我都被老秦骂得狗血淋头哇!说我办事不力……但我是真找不到你啊嫂子!唉,这些不说了……嫂子,这些年,你吃尽了苦头吧?可委屈你了啊……” 姜珍旖抿了抿嘴,露出了礼节性的泠漠笑容,然后又从老严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老严呵呵笑了几声。 秦柏瑞道,“少废话!把我要说的记下来,然后你们回去开会去……我跟我老婆分别了四十年,我还好多话没跟她说呢……” 严、王二人连忙又端好了手里的本子。 秦柏瑞简单明了地说道,“我没别的要求,就是……第一,我老婆非得是姜珍旖不可!第二,我老了、要退休,退了以后我这位子,你们爱谁谁来!总之,我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党、也对得起人民……” “我秦柏瑞唯一亏欠的,也就是只有我老婆了!所以我退休以后,二十四小时不离开她了!本来我就得了肝癌,现在还差点儿被毒死……谁知道以后我还能活多久……” 秦柏瑞嘟嚷了起来。 顿了顿,他又道,“……这第三呢,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邬芳之害了我、还害我老婆,要是你们不处置她,那就放着别动,我自个儿动手!” “好了我讲完了,你们走吧!”秦柏瑞朝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快走。 严、王二人对视了一眼,摒着呼吸收好了自己的手抄本和钢笔,又抹了一把汗。 老严跟秦柏瑞是同年,老王相对年轻一点儿……但他俩都非常了解秦柏瑞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铁血风格。 当下,他们也不敢多说话,只是略微又打量了姜珍旖一番,这才一块儿向秦柏瑞告辞了,然后匆匆离开。 小方将严、王二人送出了病房,又回来向秦柏瑞复命,“首长,后勤部先调了六个少尉级的女助理过来,现在已经在外头等着了……以及,咱这屋子怎么收拾,首长给个指示吧!” 秦柏瑞紧了紧姜珍旖的手,柔声说道,“你陪我住在医院里……等我好了,咱们回谷仓山去看一看,说不定……”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姜珍旖却明白了。 ――阿窈说得没错儿……无论是什么样的误会,当面说清楚,总好过自个儿背着人瞎猜。 目前看来,秦柏瑞对邬芳之事件、以及他对婚姻的处理方式……老实讲,姜珍旖还算是挺满意的。 至少看起来,秦柏瑞不像是在骗她。 所以…… 除了还有必要得去再见邬芳之一次,当面对质以外,姜珍旖已经觉得自己不委屈了。 ――男人以家国天下为重,她完全可以理解。 以及,他说的很对……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身体与健康了。 只有让他赶紧好起来,他们才能尽快赶回梁家村后山去一探究竟…… 否则,这丧女之痛……饶是已经过去了多年,但她姜珍旖一个人,确实承受不来! 这么一想,姜珍旖也就不矫情了。 她冲着秦柏瑞点了点头。 秦柏瑞高兴得像个孩子。 “那,呆会儿让小武和小方陪着你去外头,你挑两个助手……她们会一直呆在你身边陪着,用不习惯也没关系,再换人就是了……嗯?”他轻声问道。 姜珍旖犹豫了一会儿,又看向孙女儿。 傅楚窈连忙点头,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奶奶!我,能叫他爷爷吗?” 姜珍旖被孙女儿鬼灵精怪的样子给逗笑了。 “你本来就该叫我外婆!”她嗔怪道。 傅楚窈看着奶奶,张了张嘴―― “外、外……啊啊!奶奶,这种感觉好奇怪啊!我叫了奶奶很多年,突然要改口叫外、外……外婆?哎呀好奇怪好奇怪!” 说着,傅楚窈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儿。 秦柏瑞笑道,“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你叫她外婆就得叫我外公,叫她奶奶就得喊我爷爷……总之,天上地下,今生来世,我都要跟珍旖做夫妻的。” 姜珍旖啐了一声。 “啊……好肉麻啊!爷爷一把年纪了还说情话,羞不羞啊!”傅楚窈打趣道。 秦柏瑞眼睛一瞪,“这哪里是情话了?情话!我还没开始说呢!等夜里小武把你这小家伙领走了……我再说给你奶奶听!” 姜珍旖俏面微红,含泪白了他一眼。 傅楚窈由衷地笑了。 秦柏瑞也笑了起来,“你这小家伙!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孩子跟我投缘的很!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缘份!好了,你奶奶去外头挑助手,你呢,就想想怎么改造一下这间屋子吧!” “嗯,虽然你奶奶也只是暂时在这儿住一下……但你也别畏手畏脚的,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总之,别让你奶奶受委屈就成……”秦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地说道。 说着,他还朝着孙女儿眨了眨眼。 傅楚窈恍然大悟! 她歪着头说道,“那恐怕得搬座山过来!我奶奶爱山爱水还爱花儿呢……” “胡说八道!”姜珍旖笑骂,“……也就是呆上个把月的功夫,不必太麻烦了。有张床、能睡就成……大不了我回家去的!” 秦柏瑞顿时有些紧张,“你、你回哪个家啊?我也去……” 姜珍旖又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朝外头走去。 “珍旖?”秦柏瑞紧张兮兮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姜珍旖没理他,却问小方,“……就在外头选人吗?我想挑个脾气好一点儿的,说话声音温柔一点儿的……” 秦柏瑞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看到了站在一旁偷笑的傅楚窈与武俊佑…… “咳咳!”秦柏瑞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吩咐武俊佑,“……小武还愣着干什么,快跟出去看看……” 说着,他又冲着武俊佑使眼色,好像在说“快啊,跟出去看看,不能让她趁机跑了”…… 武俊佑无奈地跟了出去。 傅楚窈则忍不住“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 第五百七十六章再见(十) 姜珍旖跟着小方和武俊佑去了外头,选了两个大约三四十岁左右的女助手。 这两人一个姓杜,一个姓汤,看起来面容和善、说起话来也轻言细语的。 姜珍旖带着她俩进入了秦柏瑞的病房…… 接下来,傅楚窈跟奶奶一块儿,带着俩女助手在病房里转了几圈,把布置病房的要求说了。 小杜拿着本子和笔,认真地将祖孙俩要的东西都记了下来,然后出门采买挑家具;小汤则寸步不离姜珍旖。 秦柏瑞还在恢复期…… 准确说来,他接受正确的治疗,其实也才一天半。 而这一次之所以能撑这么久,还是因为得以见到了姜珍旖,太过兴奋的缘故。 知道姜珍旖会留下来,陪在他的身边…… 秦柏瑞一下子就放松了,便又觉得有些头脑昏沉。 廖医生和姚医生过来查看首长的情况,顺利与姜珍旖见了面。姜珍旖仔细询问了一下秦柏瑞的情况,大致了解了。 而秦柏瑞虽然躺在床上,可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姜珍旖。 他舍不得闭上眼睛…… 结果等到姜珍旖跟两位医生谈完了话,一转头……秦柏瑞居然还睁大了眼睛,痴痴地看着自己? 姜珍旖又好气又好笑。 她沉着脸儿走到了他的病床旁,坐下,又抓过了他的手。 秦柏瑞冲着她露出了笑容。 “……刚才医生说的,你没听到?你要多休息!快把眼睛闭上了,睡觉!”姜珍旖没好声气地说道。 秦柏瑞道,“那你不能趁着我睡着了……你就走了。” 姜珍旖叹气。 想了想,她说道,“……我得去见一见邬芳之,还是说,等你睡好了,把邬芳之叫过来,对质?” 秦柏瑞摇头,“我永远也不会再见她。” “……我之所以纵容她,那是因为,当年她奉组织的命令假扮我的妻子,后来……为了我的自由,她带着孩子被白军扣押。” “当时不是在打三淮战役吗?红白联军号称有二十万……但实际上,白军有十七万人之众!参战的红军只有一万余人,而且大多数都是残兵残将……” “将在外、君命不受!那时候我手里还有兵,邬芳之也不是我的什么人……所以三淮战役打得够畅快!我行起事来,也从来都没考虑过她……” “三淮战役胜利以后,十七万白军折损了四万人,还剩下了十三万人,最后还都被我给领到了岭北,全归了红军!珍旖啊,你可以想想看……白军首领庆啸之有多恨我!他们肯定不会放过邬芳之啊!” “所以,邬芳之在白军手里,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这是我对她唯一的愧疚。” “但是解放以后,邬芳之和她的子孙也享用了我的战功所带给她们的荣誉与优渥生活……这本来就不是她们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的啊!” “珍旖,我不欠邬芳之的!我和邬芳之的关系,是由组织牵头的;所以,现在也应该由组织负责来结束。” “但她给我下了毒粉、还伤害了你,这笔帐,我也只会去找组织来清算……我不想再见她,是因为我跟她……没有任何私人之间应尽的责任、义务与恩怨。” “珍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秦柏瑞一字一句地说道。 姜珍旖用力点头。 到此时,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她知道真相……是在四天前。 然而在这四天里…… 她饱受煎熬。 ――她害怕邬芳之只手遮天,害怕她的男人已经另娶,更害怕邬芳之说的“她姜珍旖才是夺人丈夫的卑鄙女人”是真的…… 但现在,姜珍旖知道了。 哪怕邬芳之守在秦柏瑞身边四十年…… 但秦柏瑞也从来都没有对邬芳之上过心! 想到这儿,姜珍旖冲着秦柏瑞微微一笑,“你攒下来的战功,是留给我享用的么?” 他听了,也笑了,斩钉截铁地说道,“是!” 顿时一顿,他又苦笑,“我攒的战功,当然全是你的……可是,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你,就准备退休了!以后这种进出有专车、还有助手照顾生活的日子,怕是享受不了几天啦……” “珍旖啊,可能老天注定,我会负你一辈子吧!我风光的时候,你是没享受到一丁点儿啊!到我老了,走不动了,快死了,咱们才……” 姜珍旖打断了他的话,“退了休以后,你怎么想的?” 秦柏瑞面上的遗憾神色还来不及撤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神采奕奕、兴致勃勃,还满怀期待的样子。 他心里一动。 “退了休以后,我带你到处去走走、看看,好不好?这些年,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秦岭是个好地方,我记得有一年啊,我带着队伍去了一个叫做梅花谷的地方,那儿真美,满山谷都是腊梅树,大冬天的,白色的雪压在绽了黄花的腊梅上,可美……当时我就想,你又爱花爱草的,肯定喜欢那儿……” 他微笑着说道。 姜珍旖点头,“等你好了我们就去……说起来,我都快六十了,最远也就是从鄂云州来到了苍云州。现在来了京城,还是托了阿窈的福,别的地儿,多是听过没去过的……出去看看也好……” 早在两人谈话时,姜珍旖就抓过了秦柏瑞的手,轻轻地替他按压着穴道,以助他入眠。 所以很快,他就闭上了眼睛…… 姜珍旖继续一边替他按压穴道,一边低语呢喃。 秦柏瑞的呼吸终于变得平稳了起来。 姜珍旖放开了他的手,仔细地替他掖了掖被子。 她站起身,走出了他的病房。 ------------ 第五百七十七章再也不见 傅楚窈正在隔离门外,跟小方他们在说秦老爷子的病房要怎么布置呢…… 见奶奶姜珍旖从里头走了出来,傅楚窈连忙迎了上去,“奶奶,爷爷他……睡了?” 姜珍旖“嗯”了一声,看向了小方。 “我要见邬芳之。”她淡淡地说道。 小方立刻答道,“请您稍等一下,我这边马上安排。” 说着,小方马上去一边儿打电话去了。 也就过了三五分钟,小方就过来了,“……已经好安排好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姜珍旖颌首。 她跟着小方走去。 女助手小汤亦步亦趋地跟着姜珍旖身后。 而傅楚窈和武俊佑对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一众人走到了位于七楼的,邬芳之的病房门口…… 正好秦慕雅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猛然看到了姜珍旖。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冲着姜珍旖喊了一声,“……方婆婆!” 姜珍旖没有理会她。 武俊佑抢上前,帮着姜珍旖推开了病房的门。 姜珍旖对女助理小汤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小汤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是。” 姜珍旖走进了病房。 见了这副架势,秦慕雅觉得很奇怪。 她可以感受到姜珍旖的来势汹汹,但不明白到底发生子什么事,便不安地喊了句,“……方婆婆、阿窈?” 没有人理会她。 甚至连傅楚窈都已经跟在姜珍旖的身后,进入了邬芳之的病房。 秦慕雅只得又冲着武俊佑的背影喊了一声,“……俊佑哥?” 小方上前,轻轻地把秦慕雅给拉到了一边,“慕雅,夫人想跟邬首长说说话,您别拦着她们。” 秦慕雅又愣了一下。 “夫人?”她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字,疑惑地看看小方、又看看小汤,追问,“谁是夫人?谁的夫人?” 小方的面上维系着客套又疏离的微笑,“我刚说的夫人,就是您口中的方婆婆,她是我们秦首长的夫人……” 秦慕雅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惊得…… 差点儿连呼吸都停滞了。 “方、方婆婆她,她是我爷爷的夫人?”秦慕雅不可思议地说道,“……那,那我奶奶……又算什么?” 小方没有回答,只是朝她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容。 姜珍旖踏入了邬芳之的病房。 邬芳之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先是有气无力地扫了一眼……进入病房里的人。 等她看清…… 来人竟是姜珍旖之后,邬芳之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眼里流露出惊骇的神情。 她像见了鬼似的,指着姜珍旖“你你你”了好半天,一句完整的话儿也说不出来! “你……很怕我。” 姜珍旖淡淡地说道。 邬芳之张大了嘴,狠狠地喘着粗扡。 半晌,她突然怔怔地问道,“你,你见过他了?” 姜珍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嗯。” 邬芳之呆住。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跌出了她的眼眶。 武俊佑搬了张椅子过来,请姜珍旖坐下。 姜珍旖朝武俊佑点了点头,坐下。 她年逾六十,却因为生得姿容秾丽、靡颜腻理,再加上保养得当,气度雍华…… 饶是一向见惯了大场面的邬芳之,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姜珍旖无论是从容貌、气质、还是气场上……都比她邬芳之高出了不止一个层次。 姜珍旖坐在椅子上,直截了当地对邬芳之说道,“秦朗跟他没关系!” 邬芳之脸色一白。 “但你费尽心机搞了这么多事情出来……就是为了秦朗吧?”姜珍旖冷冷地说道。 邬芳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喘了两口粗气,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言,姜珍旖但笑不语。 邬芳之见姜珍旖出现在医院里,自知大势已去…… 她不由得露出了凄凄的笑容,泣道,“吴梅友,我并没有输给你……我、我是输给了我自己,如果,如果我再狠心一点,不告诉阿窈,老秦中的是什么毒的话……到现在,他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根本不可能跟你相认,而我,仍然还是秦柏瑞夫人……” 姜珍旖冷笑,“为了保护自己偷来的东西不被收回,就下毒害人……最后没害成,还非要说自己宽宏大量?” 闻言,邬芳之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我要见老秦!”邬芳之嚷了起来。 姜珍旖道,“……他不会见你。” “凭什么!”邬芳之打量着艳光四射的姜珍旖,心中莫名的愤怒。 姜珍旖微微一笑,“他说了……你,是组织硬塞到他身边的,他对于你,没有任何责任、义务与恩怨……所以他不会再见你,有什么事,你去找你的组织吧!” 邬芳之面上一白。 不过,仔细想想…… 秦柏瑞的性格还真是这样! 她忍不住悲从中来,却又无计可施! ——四十年!!! 她有四十年的时间……一直都呆在秦柏瑞的身边。而在这四十年里,她一直都抓不住秦柏瑞的心…… 所以,她应该要怪自己……貌不如人吗? 他既然这么长情,能惦记吴梅友四十年!为什么在这四十年里,他从来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邬芳之不禁失声痛哭了起来。 姜珍旖好脾气地陪坐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 邬芳之慢慢止住了哭泣,才转头看向了姜珍旖。 “你怎么还不走?你来这儿,就是想向我炫耀的?”邬芳之怒道。 姜珍旖道,“当然不是。” “那你……” 姜珍旖站起身朝邬芳之走去,面上露出了盈盈笑意。 “想来,以后我们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所以,我总要把你的东西,还给你才行。”姜珍旖微笑着说道。 她行至邬芳之的身边。 突然,也不知她从哪儿抽出了一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邬芳之的肩头扎去。 邬芳之一愣,忘了躲避…… ——左肩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柄匕首的冰凉又锋利的刀锋!!! “啊啊啊啊啊!!!” 邬芳之突然凄厉地惨叫了起来…… 姜珍旖松了手,任由那柄匕首血淋淋地插在邬芳之的肩头。 傅楚窈与武俊佑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 只是,傅楚窈只看了一眼就放下心来。 ——奶奶并不是存心要取邬芳之的性命,所以她虽然扎了邬芳之一刀,但瞧那位置,也是避开了筋骨经络的。 邬芳之应该会受些皮肉之苦,但不会有性命之虞。 这时,守在门口的秦慕雅、小方与小汤等人也闻讯赶到。 秦慕雅一见这场面,顿时惊呼了起来,“奶奶!奶奶你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你们……你们……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居然敢对我奶奶动刀子?法律在你们眼里是什么?” 傅楚窈瞪向了秦慕雅,怒道,“这话你可得问问你奶奶了!你问啊,你问问她……为什么她邀请我奶奶去了西山,然后我奶奶就失踪了?你再好好看看,你奶奶肩头上插着的那把匕首是谁的?你再问问你奶奶……她要不要报警,要不要?” 秦慕雅怒极、亦语塞! 她不傻,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想…… 但是,外人的揭穿,却让她觉得面皮烧得慌,心里还发虚! “你!你不要胡说!”秦慕雅底气不足地说道。 这时,姜珍旖缓缓地抬起了手。 也不知为什么…… 屋里所有的人,突然同时安静了下来。 包括肩头还插着一柄匕首的邬芳之。 姜珍旖看向邬芳之,缓缓说道,“我姜珍旖一向有仇必报……那天你推我入蛇坑,还扎了我一刀……结果蛇没咬我,倒是你被毒蛇给咬了!好极,那我只需要报这一刀之仇就成……你要是不服气,觉得我不该这么着的,只管再冲着我来!” 说罢,姜珍旖转身就走。 傅楚窈跟着奶奶走出了邬芳之的病房。 就在她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 傅楚窈听到了秦慕雅不敢置信的声音,“……奶奶,她们说的是真的吗?您,您对着方婆婆下了手?奶奶!你、你是不是想杀人?为什么!为什么啊……” “滚!!!” 邬芳之爆喝了一声! ------------ 第五百七十八章自寻死路(上) 隔了一天,一个姓汪的中年女干部奉命过来找秦柏瑞谈话。 她转达了组织的意见,希望可以劝说秦柏瑞,低调处理他与邬芳之的那桩“婚姻”。 组织的意见是,最好在短期之内不做任何变动,但会逐渐淡化邬芳之是“秦柏瑞”夫人这个头衔。 因为邬芳之在三个月前,还以秦柏瑞夫人的身份,出席过某部级主持的、有关于“妇女与家庭”这方面的公益活动……并且邬芳之还在会议上发言,叙述了自己几十年的幸福生活,还被主办方推举为那次活动的典范与楷模。 如果按照秦柏瑞的要求,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宣布邬芳之的婚姻状况……那之前邬芳之的楷模形象岂不是毁于一旦? 以及,那个向全国普及的、号召国人重视女性对家庭的重要性的活动,不就成了笑话吗? 中年女干部小心翼翼、又苦口婆心地劝着秦柏瑞,说组织完全理解秦柏瑞迫切的心情,但有这么多的因素在呢,所以贸然处置,这不合适。 最好等上个三五年,先让邬芳之淡出公众视线,然后再在最小范围内通报和澄清秦柏瑞和邬芳之的婚姻情况…… 至于姜珍旖,组织会给先她安排个虚职,好让她正大光明的、以工作的名义,呆在秦柏瑞身边。 而对中年女干部的劝说,秦柏瑞严辞拒绝。 他坚挺要做党内通报! “小汪啊,不瞒你说,我已经老了啊……先不说这次中毒的事儿了,可我本来就有肝癌啊!我就问你一句,按你说的,组织上的意思,让我把这事儿晾上个三五年的……但你能保证,我还能活上三五年吗?”秦柏瑞质问。 汪姓中年女干部顿时哑口无言。 秦柏瑞又道,“我是个粗人,除了会打仗以外……啥也不会!你们要做啥宣传工作,我理解、也配合。但我为国家为人民洒过热血、也立个战功,凭啥我老婆就不能正大光明的当我的老婆?” 小汪羞愧难当。 “秦老,您放心,我一定向组织转达您的意见!” 说着,中年女干部落荒而逃。 傅楚窈正和奶奶、以及奶奶的助手小杜,三个人在病房的一角忙碌着,自然也将秦柏瑞与女干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傅楚窈忍不住就看向了奶奶…… 奶奶嘴角含笑,眼神明亮,看起来神态轻松而又愉悦。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挺好的! 感觉就像是…… 终于有人给她们祖孙撑起了一片天。 至少那种纷纷扰扰的事儿,她们再也不用管了。 “……小杜啊,这边儿挨着窗户要加一溜儿的花草,你让人在窗户顶上装吊钩,花草呢,就由着阿窈和小武去置办……还有这一边儿,这边给我弄个长的、像梯子一样的木架过来,也要放上花草。这花花草草的放得多,气味儿,看着也让人心情舒爽……” 姜珍旖细细碎碎地念叨了起来。 女助手小杜应了一声。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问道,“姜黄草、十字珍珠草、水飞蓟、垂盆草……每样儿来上三五盆?” 姜珍旖怎会不知孙女儿的心思? ――刚才孙女儿说的那几种,都是护肝养肝的草药! 老秦得的不就是肝病? 现在他解了毒,自然就要开始医治肝病的。 好嘛,孙女儿出发点是好的…… 可就算要治肝病,中西药混合搭配治疗,在病房里摆几盆草药又算什么? 她要什么药材,直接去药房抓了来就好嘛! 难道还要现从盆景里揪一把出来,再生晒、炮制了,才给老秦入药? 所以说…… 阿窈这家伙,这是打着去置办草药盆景的幌子,其实是想跟小武出去玩吧? 姜珍旖笑笑,“嗯,最多也就给你两天时间,成?” 傅楚窈面上一红,“……奶奶最好了!” 小杜又拿着本子和笔,在纸上简单地画了下花盆架的样式,又问姜珍旖的意见…… 这边三个女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又轻松又愉快;而那一边半躺在床上的秦柏瑞,目光则一直痴痴地追随着姜珍旖的身影…… “砰砰砰。” 有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屋里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武俊佑的声音响了起来,“……首长?我是小武。” 秦柏瑞道,“快进来吧!” 果然,武俊佑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个东西。 秦柏瑞埋怨他道,“你说你现在也不是兵了,一天到晚首长首长的,你就不能跟着阿窈,一块儿喊我爷爷么?” ――小武这孩子好是好,就是年纪轻轻的,也太老成了些。 不过,性子活泼的阿窈配他,两人倒也算是互补。 秦柏瑞欣慰地想着。 然而武俊佑却面色凝重。 “首长,我和小方找到了这个……” 说着,武俊佑将手里的东西朝着秦柏瑞递了过去。 秦柏瑞一愣。 他这才发现,方才武俊佑拿在手里的、以及现在递向自己的,是一个牛皮纸的档案封? 秦柏瑞伸手去接。 可武俊佑却并没有松手…… 他的视线,看向了正与姜珍旖、傅楚窈一块儿说笑着的女助理小杜。 秦柏瑞会意,侧头喊道,“小杜啊,你出去跟他们说一下,今天午饭让做个煎蛋饺,阿窈爱吃。” 傅楚窈一愣。 自己什么时候喜欢吃煎蛋饺了? 小杜应了一声,收拾了自己的笔和本子,朝着姜珍旖招了声招呼,转身离开了秦柏瑞的病房,还顺手关好了门。 武俊佑这才松了手。 秦柏瑞拿到了档案袋,取出里头的文件,翻看了几张纸,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 第五百七十九章自寻死路(中) 见秦柏瑞面色冷峻…… 傅楚窈与姜珍旖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武俊佑低声解释道,“我总觉得邬芳之害奶奶的动机很可疑,就花费了好些时间,和小方一起……终于从尘封的绝密档案中找出了当年邬芳之在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五年前的工作卷宗……”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武俊佑低声说道,“……四二年,组织派给邬芳之的任务,是要从当时的白军四号人物庆啸之那儿打探出一个情报。” “但邬芳之并不是唯一一个被组织派到庆啸之身边的人。档案中记载着,为了保证完成这个任务,当时除了邬芳之以外,组织上又动用了重金,从一个代号叫做‘三七花’的人那儿,买到了一个情报……” 说到这儿,武俊佑又解释,“那情报是啥我们先不说……就说跟咱们有关的吧!” “我顺藤摸瓜的找到了当年关于三七花的档案。卷宗里,三七花提供的是个假情报……但是,三七花说了一句话,说庆啸之当时跟一个叫做魏春华的女大学生好上了,而且魏春华还怀了庆啸之的孩子……” “而邬芳之当时奉命任务、接近庆啸之的时候,采用的化名,就叫做魏春华!” 傅楚窈与姜珍旖齐齐一惊! 在一九四二年的时候,庆啸之还只是白军的四号人物…… 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在几番权力交替过后,庆啸之早就已经当上了白军的一号人物。在当年的解放战役中,庆啸之领兵与秦柏瑞交战,却不敌…… 他领着残兵败将撤到了海峡对岸的湾岛,跟着就荣登了大总统的宝座。 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庆啸之已经退位,他的儿子庆统任湾岛大总统;而他,则应该是在幕后当上了太上皇。 姜珍旖喃喃说道,“邬芳之怀了庆啸之的儿子?所以……秦朗不是她捡的,是她和庆啸之的亲生儿子?难怪邬芳之要让她儿子跟着秦柏瑞姓呢!秦、庆……这俩字的音儿都差不多啊!原来她儿子是庆、不是姓秦。” 秦柏瑞又惊又怒! 他陷入了回忆,“四五年,我离开了梅友以后……被两位同志掩护着,逃到了隔壁的百岭省。这时候,邬芳之带着一岁多的秦朗过来接应我。但就因为她的暴露,保护我的同志一死一伤,我也被识破了身份,然后就被庆啸之给软禁了。” 想到这儿,秦柏瑞勃然大怒道,“当时我还和邬芳之演戏来着!没想到……他俩居然是认识的!而且连孩子都生了?踏马的!庆啸之是不是笑傻了,老子居然像个傻逼一样,代表赤军给他养老婆养儿子!” 看着爷爷愤怒的样子…… 傅楚窈都替他感到憋屈! 要说这庆啸之如果只是个普通人的话,可能爷爷还不会生气。毕竟秦朗不是爷爷的儿子、邬芳之也不是爷爷的什么人…… 但问题就是,爷爷秦柏瑞被喻为当代战神,跟庆啸之可是打了一辈子的仗……两人那是不死不休啊! 所以这样的事儿…… 还真是恶心人! 当下,秦柏瑞就愤怒地骂起了人,又拿起电话,不知道打给了谁,冲着电话那头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姜珍旖坐到了他的身边,皱眉说道,“生气最是伤肝,不是你说的么……你都没几年好活了,还要为不相干的人动气儿?你这是打算让我正大光明的当寡妇?” 秦柏瑞瞪着她。 她拉过了他的手,开始轻轻地替他按摩起穴位来,又转头交代孙女儿,“阿窈去沏杯保肝茶过来!” 傅楚窈还没答应呢…… 秦柏瑞嚷嚷道,“我才不喝那劳什子保肝茶,一股子霉味儿!” 姜珍旖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秦柏瑞一怔,没法子…… 他只好投降,“好好好!我喝!我喝还不成吗?阿窈……保肝茶给满上!” 傅楚窈故意响亮地应道,“哎!好咧!” 秦柏瑞转头,看到了孙女儿,以及明明白白写在孙女儿面上的“你惨了有人治你了”的兴灾乐祸的表情。 他一怔,突然笑了起来。 傅楚窈拉了武俊佑一把,示意他跟着她出去,把病房让给爷爷奶奶…… 武俊佑跟着她出来了。 两人离开了病房,来到了外头的隔离区。 隔离区的另外一个区域是服务区。 所以傅楚窈就在这儿,给爷爷沏了一杯养肝茶。 外头走廊上传来了隐约的吵嚷声音。 傅楚窈听了听,似乎听到了秦慕雅的声音? 她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傅楚窈将沏好的保肝茶递给了武俊佑,示意他送进里头的病房去。 她则推开隔离区的门…… 傅楚窈听到了秦慕雅与小方之间的对话―― “……我要见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拦着我?就算方婆婆是爷爷的原配妻子,难道我奶奶就不是爷爷的妻子了?现在我奶奶、我奶奶……方大哥,你怎么能这样!” 秦慕雅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音。 小方却有些无奈,“慕雅!这事儿你找首长也没用……赶紧回去问医生啊……要不,我陪你一块儿去问问医生?” 这时,傅楚窈陡然的出现,使秦慕雅与小方停止了争执。 秦慕雅连忙迎了过来,“阿窈!阿窈……爷爷呢?我、我要见爷爷!我、我奶奶自杀了!” 傅楚窈顿时一惊! ------------ 第五百八十章自寻死路(下) 邬芳之自杀了? “怎么回事?”傅楚窈惊问。 秦慕雅泣道,“奶奶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就把我支出了病房。我看她脸色不对,就又找了个借口进去看看她……” “结果一进去,我,我就看到……奶奶她、她割了腕!” 说到这儿,秦慕雅呜呜地哭了起来。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那现在呢?”她连忙问道。 秦慕雅含泪泣道,“……现在?我去的及时,再加上奶奶病了这么多天,她也没什么力气……我把那柄匕首夺了过来……医生护士给奶奶看了看,说没伤着动脉,没事儿,给包扎了……就走了。” 傅楚窈听了,心情复杂。 “傅楚窈!这事儿我一定要找爷爷说道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奶奶是爷爷的原配,而且这么多年你们一直都呆在小村庄里,爷爷对你们祖孙俩有愧疚感,这我可以理解!” “但是!我奶奶才是爷爷现在的妻子啊!有什么理由……这都大半个月了,爷爷一直都不肯见我们!现在奶奶都到了要割腕自杀的地步……为什么你们总拦着不让我们见爷爷?这是爷爷的意思嘛?” 秦慕雅气急败坏的说道。 傅楚窈看着她,把她拉到了一边。 “秦慕雅,你就别当傻子了……我爷爷他,是不会再见你奶奶了,上一回我奶奶去看你奶奶的时候,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傅楚窈说道。 秦慕雅瞪大了眼睛,“凭什么!我不相信,我要见爷爷!” “方大哥为什么敢拦着你?”傅楚窈反问。 秦慕雅一怔。 是啊…… 小方从十几岁开始,就跟在爷爷身边,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他对爷爷忠心耿耿、又会做人……如果不是爷爷授意,小方怎么敢拦着她,不让她去见爷爷呢! 秦慕雅气苦,眼泪汪汪地看着傅楚窈,怒道,“亏我还把你当成好姐妹……你,你们!你们到底对我爷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为什么爷爷突然就变得这么无情了呢?” “他是我的爷爷,不是你的爷爷!”傅楚窈又道。 秦慕雅一呆,怒道,“……你胡说八道!” 傅楚窈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已经有数了……不然,这一次你找过来……不就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吗?” 秦慕雅张了张嘴。 “……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忍着哭意,冲着傅楚窈低声吼道。 傅楚窈想了想,将爷爷与邬芳之的事说了,就连秦朗的身世……也略微提了几句。 秦慕雅顿时满面惨白! “你、你胡说!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不、不可能啊!”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傅楚窈认真说道,“你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只不过,到时候再看组织上会用什么理由来公布这事儿吧……总之,我已经言之意尽。你要是相信呢,就赶紧面对现实吧!你要是不相信,还想着要讨回什么公道和真相的话,那你……继续努力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一等!” 秦慕雅叫住了傅楚窈,“……我奶奶她,她会怎么样?” 傅楚窈叹了口气。 她回过头看着秦慕雅,“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知道?” 秦慕雅顿时明白了,她有些崩溃,“……这事儿,公安局会插手?好!就算我奶奶……她对不起你奶奶,把她推进了蛇坑,还、还扎了她一刀。可你奶奶又没有被蛇咬,而且、而且你奶奶也扎了我奶奶一刀啊!” 傅楚窈冷冷地看着她,“……那还有爷爷被人投毒的事儿呢?” “那跟我奶奶有什么关系!爷爷毒发的时候我奶奶压根儿就不在医院!”秦慕雅急道。 傅楚窈摇头,“所以我才说,警察会来调查这事儿的……” 说完,她也不想再跟秦慕雅扯这么多了,转身就走。 “傅楚窈!” 身后传来了秦慕雅气急败坏的声音…… 傅楚窈也没理会她,准备推开隔离门,进入进入爷爷的病房。 “阿窈、慕雅姐……”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与秦慕雅齐齐转过头,看向走廊的尽头…… 方念茹正站在那儿,笑吟吟地看着傅秦二女。 而傅楚窈与秦慕雅则惊讶地打量着方念茹。 医院是个肃穆、冷静的地方。 因为在医院里呆着的,除去医生护士以外,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 前来医院探望的人,鲜少有故意穿着特别鲜艳的…… 个中原由,不必细说。 可是,此刻的方念茹却打扮得……异常艳丽! 只见她穿着件大红色的泡泡袖长袖衬衫,下身穿了一袭大红的及踝长裙,一头长头被梳成了两条长辫子,绑于耳后、辫梢处挽起,还各扎了两条用大红色绸子结绑出来的蝴蝶结。 方念茹…… 她干嘛打扮成这样? 方念茹的手里还拎着个篮子。 她朝傅楚窈、秦慕雅过来,并且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笑容―― “阿窈、慕雅姐……今天是我跟羡文哥的好日子,本来……羡文哥想好好办上两桌,庆祝一下的,可我想着,长辈们都没空儿,所以……算了,以后再说吧!将来等我为羡文哥生孩子的时候,再一块儿补办吧!所以,我带了些喜糖过来,你们……” 傅楚窈不高兴地对站在一旁的小方说道,“方大哥,有的人明明就是嫌疑犯!为什么还能自由进出这儿啊!” 小方道,“我马上去问问这事儿……” 方念茹拎着篮子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抓握而变得有些发白。 傅楚窈没有理会方念茹,转身走进了爷爷的病房。 方念茹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重新挂上了笑容,转过头、很有礼貌地对小方说道,“方大哥,我、我能见一见爷爷吗?” 小方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好意思,首长正养病呢,医生说不方便让人多打扰……您还是赶紧回去吧!以及,调查团好像已经警告过您很多次,让您没事儿不要随便离开您的房间……” 方念茹柔柔地说道,“我知道,可我这不是……想着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所以、所以……哎,方大哥,你……来,拿着,吃喜糖啊!” “不了,不了!谢谢……”小方严辞拒绝,“咱们是有纪律的,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您还是请回吧!” 方念茹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方大哥!这,这喜糖能值得几个钱……这,这就是意思一下罢了!你不收我的,难道也不顾羡文哥的面子?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成见,可是,羡文还是首长的孙子啊!你……就这么拒绝,是不是……也太不近情理了?” 虽然说,方念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可小方的拒绝,还是让她觉得下不来台。 她只把搬出了“羡文是首长的孙子”这个法宝。 不料,听了方念茹的话,小方的态度就更冷漠了。 “请您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到现在,您还是被调查的对象呢,请呆在您应该呆的地方不要随意走动。” 小方冷冷地说了这一句之后,也推开隔离门,进入了病房区。 方念茹被挡在了门外。 她难堪得要命,手里还抓着一把喜糖…… 秦慕雅是一肚子的邪火无处渲泻,见了方念茹的样子,她冷笑道,“想不到啊……有人费心谋求来的一切,到最后,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惜了我哥,好白菜让个丑八怪给拱了……” 方念茹皱眉。 她看了秦慕雅一眼,淡淡地说道,“慕雅,刚才……我已经跟你哥登记结婚了。以后呢,这个家啊,就由我来当……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收敛一下你的性子……” 秦慕雅怒极反笑,“当家?你想当谁的家?” “……你说呢?”方念茹看了秦慕雅一眼,淡淡地说道,“丁澜是继母,而且她刚生了孩子,正坐月子呢!再当家也不合适,奶奶又病着……那你说说,秦家除了我,还有谁够资格来做当家人?” 秦慕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只是,她的笑声里,透出了悲愤、伤心、难过的情愫,还带着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怨忿。 她笑着笑着,突然又哭了起来…… 半晌,秦慕雅才抽噎着止住了哭泣。 她斜睨了方念茹一眼,目露鄙夷,又不屑地骂了声“二百五”,慢慢离开了。 方念茹愣愣地看着秦慕雅的背影,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 第五百八十一章寻魂归处(一) 傅楚窈回到了爷爷的病房,将邬芳之自杀未遂的消息说了。 姜珍旖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而秦柏瑞却立刻叫来了小方,冲着小方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傅楚窈在一旁听着,好像爷爷是在骂什么……有人给邬芳之通风报信儿?以及,爷爷还让小方赶紧派人去看着秦朗什么的…… 小方被骂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等到秦柏瑞说完了,他才抹了把冷汗,转身离开。 结果没过一会儿,小方就回来了,还小心翼翼地说道,“……报告首长,北三那边传来的消息儿,说……说秦朗出逃了。” 呆在病房里的所有人齐齐一怔。 秦柏瑞不敢置信,追问道,“……你说什么?秦朗?出逃了?” 小方说了一声是。 半晌,秦柏瑞怒道,“饭桶!二百五!这是就邬芳之教出来的好儿子!傻逼……出逃?他把他老娘、他老婆、还有他刚出世的儿子置于何地?这就是他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待?” 小方不敢说话。 倒是姜珍旖见秦柏瑞动气,不由得有些生气,念叨道――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修身养性……才能平肝温肾!可你呢,一天里头总要恼火三五回!哪儿能不气出肝病来?” 秦柏瑞一怔。 他朝着小方挥挥手,努力低压了声音,说道,“让人去追了吗?把他追回来……然后告诉他,他想去认他的亲爹……我们没说不让!但他必须要先脱下军装、去除党籍!” “跑什么跑……就是为非作歹,那也是他娘的事儿,跟他有啥关系?看他那点儿出息!”说着,秦柏瑞的嗓门又大了起来。 姜珍旖冷冷地说道,“……秦柏瑞?” 知道老妻动怒,秦柏瑞不敢再说了,便挥手让小方走了。 小方一出门,秦柏瑞立刻冲着妻子赔上了笑脸,还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舌头姜首长有什么指示呢?” 看着刚才还在警卫员面前暴怒得就像头狮子似的爷爷,此刻在奶奶面前,却温驯得就如同一只小羊羔……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柏瑞哪儿会不知道孙女儿的小心思! 但他急着要哄好老妻,便朝着孙女儿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和武俊佑赶紧出去…… 傅楚窈捂着嘴儿笑,拉着武俊佑出来了。 结果两人刚走出病房,秦柏瑞的另外一个警卫员小陈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小陈就顺口问了句,“哎,阿窈、老武,首长现在方便说话吗?” 傅楚窈道,“陈大哥,刚我爷爷在发脾气呢,要不是很急的事儿……这会儿别去触霉头了。” 小陈一听,愁道,“是邬芳之那边的事儿呢!” 傅楚窈心想,难道还是邬芳之要自杀的事儿吗? 武俊佑直截了当地问道,“她又怎么了?” 小陈满面愁容地说了起来―― 原来,邬芳之自杀未遂、被救回来以后,就主动找了调查团,说要反应情况。 结果调查团去了,她也交代了铊盐的来历……然而,她却一力承揽了毒害秦柏瑞的事。 ――邬芳之说,茶杯里的铊盐是她下的。 在事发的前一天晚上,她去过首长的病房,然后把铊盐粉洒在首长的空茶杯里。第二天,不明就理的方念茹用那个茶杯给首长沏了茶…… 所以,方念茹真是无辜的。 傅楚窈和武俊佑当然不会相信邬芳之的这套说辞。 ――如果方念茹真是无辜的,她何必做贼心虚地设计秦羡文呢? 换句话说,方念茹设计秦羡文,就冲着……她以为秦羡文是秦柏瑞的亲孙子,所以希望秦柏瑞能看在她是孙子媳妇的面上,放她一马…… 所以说,铊盐真有可能是邬芳之的。 但下毒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方念茹! 可邬芳之会什么为方念茹顶罪呢? 这时,小方去传达完秦柏瑞的命令……刚回来,就被小陈带回来的消息给吓着了。 小陈把事儿往小方的身上推,“方头儿,谁让你是头儿呢……这种捱骂的活计,还是交给你办吧!” 小方哭笑不得,又有些无奈。 傅楚窈道,“……不如我去跟爷爷说?” 小方苦笑着拍了拍傅楚窈的肩膀,说了声,“谢了!但这是该我的职责啊!” 说着,小方进入了病房。 傅楚窈、武俊佑与小陈就伸长了脖子,侧着耳朵听着病房区的动静。 果不其然…… 傅楚窈又听到了自家爷爷的怒骂声! 她眼珠子一转,把隔离门给推开了一条缝儿,然后大喊了一声,“爷爷奶奶!我和俊佑哥回家去了……明天再过来!奶奶,明天要给爷爷煲点儿药膳送过来吗?” 姜珍旖的声音响了起来,“……药膳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明天把南瓜仔带过来,让你爷爷见一见。” 傅楚窈应了一声。 这时,小方匆匆从病房那儿走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要不是被傅楚窈打了个岔子,恐怕又得被首长训上半天。 虽然说,他可以理解首长发火、骂人什么的,都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因为首长就是这脾气,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要换了其他的警卫员,首长未必这样信任。 但话又说回来,无故捱骂的感觉总是不好的。 小方朝着傅楚窈投去了感激的笑容,又拍了拍武俊佑的肩膀。 ------------ 第五百八十二章寻魂归处(二) 武俊佑驾驶着吉普车,载着傅楚窈往六井胡同赶。 结果傅楚窈在巷子口那儿遇到了南瓜仔。 “南瓜仔!上车!”傅楚窈喊了南瓜仔一声。 武俊佑停了车…… “阿窈姐!俊佑哥,你们回来了啊!”南瓜仔打了声招呼,钻上了车。 等南瓜仔上了车以后,傅楚窈才问,“……你上哪儿去了?” 南瓜仔愁道,“大黄一连两天不肯吃东西了,我买了新鲜猪肉回来,剁成泥给它吃,它连看也不看一眼……我这不是发愁嘛!就去找了上回那个兽医。结果兽医说……大黄年纪大了,怕是不行了……” 傅楚窈心里一紧。 南瓜仔又问,“阿窈姐,奶奶还好吗?她……在医院里住着,还习惯吗?” “明天你早点起来炖个白芍红枣汤吧,让爷爷奶奶都喝点儿……奶奶说,让明天你也跟着去一趟医院,爷爷还没见过你呢!”傅楚窈交代道。 南瓜仔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爷爷……很凶吗?他骂不骂人的?”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时,武俊佑已经把车子开到了家门口,让傅楚窈和南瓜仔先下车,他得把吉普车停到巷子里的一个空坪上去…… 傅楚窈便与南瓜仔一块儿下了车,又回到了自家院子。 她第一时间就去狗窝那儿看了看大黄。 大黄蔫蔫地卧在狗窝那儿…… 见了傅楚窈,它的狗尾巴扫了扫,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起身迎接她。 傅楚窈心疼得不得了,连忙蹲在大黄身边,不住地抚着大黄的背。 大黄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武俊佑也回来了。 大黄懒洋洋地看了武俊佑一眼,眯着眼睛继续享受傅楚窈的抚背。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黄,你要振作起来呀!奶奶都已经找到爷爷了……我们已经一家团圆了!你也是我们家里的一分子啊,不能没有你的……” 她一边呢喃着,一边继续给大黄挠背。 大黄突然嗅了起来。 然后,它用狗鼻拱了拱傅楚窈的斜挎包。 刚开始的时候,傅楚窈还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见大黄很执着地用它的狗头一直拱她的斜挎包…… 傅楚窈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的包里,确实有东西!!! 那是…… 那是方念茹送给她的布制玩偶! 在这一刻,傅楚窈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她连忙放下了斜挎包,从里头翻出了那个布偶…… “给!这是丑丫亲手做的布偶!” 说着,她把这个布偶放在大黄的面前。 大黄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得溜圆! 它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布偶,然后……闻了闻,又用爪子按住,小心地用牙齿试探着咬了咬…… 接下来,大黄冲着这个布偶,呜呜地叫唤了起来。 傅楚窈嘟嚷了起来,“大黄你还真没良心啊……要说,我也陪了你四年,可你就这么惦记着丑丫么?隔着布包还能闻到她的气味儿啊?” 大黄没理她,专心致志地轻咬着那个布偶,不时地呜呜叫上两声。 武俊佑在厨房后头喊她,“阿窈,去洗澡,有热水呢!你不是说要洗头吗?” 傅楚窈应了一声,站起身走了。 因为家里只有三个人吃饭,所以南瓜仔做饭也做得简单,就四季豆炒肉、肉松蒸豆腐南瓜、炒青菜、丝瓜汤这几样…… 老实讲,这段时间以来,傅楚窈被爷爷奶奶的事儿给闹得几天都没能好好休息。 现在…… 大多数事情已经过去。 所以吃完饭以后,三人坐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的天,说起了接下来要办的事儿。 此时已是八月下旬,再有十来天,暑假就结束了。 到时候,武俊佑、傅楚窈都得回各自的学校去,南瓜仔也即将进入中学…… 所以,傅楚窈便与武俊佑商量了起来,再缓个两三天,恐怕得先回一趟连城梁家村,将“丑丫护身符的出处”调查清楚。 至于爷爷奶奶吧,他俩可以晚一点再去,毕竟也不需要两个老人家亲自去勘探那处悬崖。 南瓜仔听说要回梁家村,连忙嚷着说,也想跟着一块儿回,他想看看他的养爹陈建民…… 闻言,傅楚窈担忧地看了看卧在狗窝那儿的大黄。 南瓜仔想了想,说道,“……阿窈姐,咱们可以把家里的钥匙留给胖哥儿,请他过来,每天帮着扫扫院子,照看一下大黄的饮食……阿窈姐,我有两年没见着我养爹了,我、我……” “好好好,回回回!” 傅楚窈见不得南瓜仔顶着一米七几的身高还动不动就红眼圈儿的毛病,不耐烦地吼了起来。 南瓜仔不敢吭声了,躲进了厨房里。 武俊佑劝她,“……你也忒着急了,他毕竟还小。先等他上几年学,等年纪大了,让他去当几年兵,回来就脱胎换骨了。” 傅楚窈一想,觉得也对,这才把这事儿给揭到了一边。 这时,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儿。 “对了俊佑哥,方念茹和羡文哥是今天领结婚证儿?那……何湘没有意见吗?”傅楚窈问道。 武俊佑道,“羡文今天一早去医院找过我,说他呆着嫌烦,跟方念茹领了结婚证以后就直接启程回海岛去了……他说,如果有战争的话,他会打报告上前线;如果家国一直平安无事,他就守着那个岛,以后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所以我想,他可能连他奶奶试图自杀的事儿都不知道……这样其实更好。过几年,等事情冷下来,回头再看的时候,也会觉得没啥大不了的……”武俊佑叹道。 傅楚窈嗔怪道,“我是问你何湘!又没问你羡文哥……” “何湘?”武俊佑反问了一句。 他想了想,老实说道,“……不知道!” 傅楚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第五百八十三章寻魂归处(三) 第二天,傅楚窈与武俊佑带着南瓜仔去了医院。 外表俊俏、性格温驯的南瓜仔,居然很对秦柏瑞的眼缘…… 然后秦柏瑞就问南瓜仔,以后长大了想干什么。 南瓜仔有点畏畏缩缩的。 被秦柏瑞多问了几句,他才大着胆子说道,“……想、想……学文化,把奶奶教的汤头歌学会!还、还想参军……” 傅楚窈没好声气地说道,“就你!还想背汤头歌呢……你跟着我们都已经快年了,药经背不全、汤头歌你也背不全……还好意思说!” 南瓜仔的眼圈儿红了。 姜珍旖也叹道,“……这孩子啊,确实不是这块料儿!” 南瓜仔难过地低下了头,差点儿就要哭出声音来了…… “……先学几年文化,等到了年纪去参军也好,好好锻炼一下!”姜珍旖继续说道。 南瓜仔一愣,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惊讶地问道,“奶奶,您,您……我、我……我可以去参军吗?真的吗?可是,可是……我是阿窈姐的徒弟啊!” 傅楚窈白了他一眼,嘀咕道,“我才不要你这么笨的徒弟呢!四年都背不完一本药经,说出去可毁了我一世英名……”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瓜仔又想哭了。 “阿窈姐,我、我会努力背汤头歌的……” 姜珍旖笑道,“好了好了……是不是快到开学的时候了?小武帮着把南瓜仔的入学手续给办一办……” 武俊佑应了一声。 傅楚窈见时机已到,连忙说道,“爷爷、奶奶……我跟俊佑哥商量好了,想明天就走……回连城梁家村去,怎么说,也得去那个悬崖那儿看看……” 姜珍旖与秦柏瑞一听,双双陷入了沉默。 “去!你俩先去!”秦柏瑞拍板道,“我和你们奶奶……晚一天就来……不,两天!我们晚两天就来!” 姜珍旖看了他一眼,担忧地说道,“你这身体,恐怕还是再养上一段时间……” “不等了!也不是靠我这把老骨头去悬崖底下找……要去也是他们小青年去……”秦柏瑞挥挥手叹道,“……该来的总会来!再说了,万一是真的……那咱们也不能就那样让孩子们……一直日晒雨淋的吧……” 说到这儿,秦柏瑞的声音变得消沉了起来。 姜珍旖听了,心中隐隐作痛。 她不由得也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俩去吧!早点儿把这事儿了了也好!” 当下,傅楚窈与武俊佑陪着爷爷奶奶说了一会儿的话,就带着南瓜仔一块儿回了家。 他们收拾好行李,又把大黄和自家院子托付给了胖子照看……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结伴去了京城火车站。 先是搭乘火车去苍云省城、再转长途班车去连城……到了连城,又直接转班车去栖云镇,最后当他们找到了顺风车回到梁家村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时分了。 傅楚窈径自去找了二柱婶和胖婶儿。 两位婶子见了她,很是高兴…… 可听说了傅楚窈的来历以后,两位婶子顿时愁上了眉头。 二柱婶连忙拉住了傅楚窈,说道,“哎哟阿窈啊……这、这……怎么会这样呢?到底消息牢不牢靠啊?会不会是当年捱不得穷,就、就去了别处啊?” 二柱婶是希望傅楚窈不要再太伤心,所以这是宽慰她的话。 但胖婶儿的思想比较简单直接了。 “阿窈别急,我们马上就帮你找人!你也知道,村里的梁十四和梁十八都是身手很好的人,这几天他们就在家里歇着没事儿干呢……” 说着,胖婶儿喊了儿子小胖,“小胖!快去把你十四叔和十八叔叫来!还有,让他们多带人来,猎狗也带上啊!” 傅楚窈怕小胖交代不清楚,索性喊了南瓜仔跟着小胖一块儿去。 南瓜仔和小胖前后脚地跑了。 没过一会儿,果然来了五六个猎户,还各自牵了自家的狗……外加陈建民听说南瓜仔回来了,也连忙跟了过来。 一时间,胖婶家的院子热闹了起来。 其实二柱婶是想劝傅楚窈,明天一早再上山的…… 可转念一想,事关阿窈父母的生死与下落,这当儿女的能忍嘛! 当下,二柱婶也不说啥了,招呼了自家的男人,也跟着众人一块儿进了山。 一大早在连城县赶班车的时候,武俊佑就采买了几十支手电筒、电池和绳索什么的;到了栖云镇的时候,傅楚窈也让南瓜仔采买了好多馒头包子之类……也算是稍微准备了一下。 当一众人浩浩荡荡上了山,赶到了当年丑丫失足的那个悬崖处时…… 天已经快黑了。 猎人们商量了几句,自动分成了两拨人。 一拨人在悬崖上生了堆篝火,把馒头烤热,让众人分食;另一拨人则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观察好了附近的地势,再绑好了绳梯什么的…… 等到众人吃完了热馒头,猎人梁十四和梁十八率先带着自家的猎狗,打着手电筒、爬着绳梯就下了悬崖。 他们带着十几支手电筒下到了悬崖底,然后把手电筒都拧开了,架在了悬崖底部。 跟着,其他人也慢慢攀着绳梯下了悬崖。 老实讲…… 其实夜晚并不适合搜寻。 可是,在夜晚搜寻也是有好处的。 那就是,人们只能循着手电筒的光照范围来寻找。 但是,也只有这样的寻找方式,才是最最最细致和全面的。 十几个人打着手电筒,在悬崖底下开展了地毯式的搜寻…… 众人马不停歇地找了四五个小时,早已经筋疲力尽。 到了凌晨时分,也不知是谁家的猎狗突然就狂吠了起来! 众人齐齐一惊! ------------ 第五百八十四章寻魂归处(四) 话说到了凌晨时分,当众人在悬崖底寻遍而不得,正觉得疲倦不堪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家猎狗突然就狂吠了起来! 起初先是只有一只猎狗狂吠了起来…… 紧跟着,好几只大狗蹿了过去,然后就齐齐狂叫!!! 傅楚窈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梁十四梁十八兄弟俩朝着狗叫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又回来了,“那边还有个悬崖,已经有两只狗下去了……听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要不,咱们也捆了绳子下去看看?” 傅楚窈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武俊佑点头,“……有劳各位大哥了。” 当下,几个猎人过去安抚猎狗去了,其他的人则聚在一块儿,齐心协力地开始结起了绳子。 不大一会儿,长绳子结好了。 梁十四和梁十八兄弟俩又带了几只猎狗一块儿下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在那底下叫喊了起来,“找着了!找着了……” 傅楚窈心里一紧,顿觉腿软! 武俊佑及时地扶住了她。 二柱婶和胖婶连忙过来照顾傅楚窈…… 武俊佑嘱咐了两位婶子几句,就跟着其他的猎人们一块儿朝着那边去了。 傅楚窈挣扎着,也想跟过去看看,却被两位婶子拦住了―― “阿窈别过去,你瞧那地儿,压根儿就没路!” “是啊咱们在这儿等着,好歹也先等他们把手电筒都架好了再说……” 话虽如此…… 可没过一会儿,南瓜仔就被武俊佑催促着,回到了傅楚窈的身边。 “阿窈姐,俊佑哥让你别过去……他们说,那边的人骨都不全……”南瓜仔期期艾艾地说道。 傅楚窈听了,顿时又急又气! 尸骨不全???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为什么…… 不,不一定! 虽然说,确实在这儿找到了尸骨,但不一定就能确定……那是她父母的! 毕竟党徽是在姨母欢儿的身上,不是吗? 傅楚窈很想亲眼过去看看…… 但南瓜仔应该是得到了武俊佑的吩咐。 所以他牢牢地拦着傅楚窈,死活不让她去。 折腾了这许久…… 一夜过去了,天空渐渐放晓。 傅楚窈坐在大石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武俊佑他们仍在山崖下嘀嘀咕咕的…… 大约到了中午,呆在山崖下的武俊佑与猎人们才上来了。 傅楚窈紧张地站起身,看着武俊佑。 武俊佑的背上多了个大竹筐…… “俊佑哥……” 此刻她手软脚软的,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心慌激动、也有可能是低血糖…… 傅楚窈突然觉得一阵头昏脑涨的,整个人就晕厥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 傅楚窈发现,她是躺在屋里的? 而且四周围光线暗暗的,应该已经天黑了。 她连忙爬起身,走了出去…… 这里,原来是她和奶奶的家;现在,这里是胖婶儿的家。 南瓜仔和小胖坐在院子里,见傅楚窈醒了,连忙过来说道,“阿窈姐,你醒了?” 傅楚窈急忙问道,“我怎么在这里?俊佑哥呢?他、他们呢?” 南瓜仔道,“阿窈姐,你在山上晕倒了,是俊佑哥把你抱回来了……对了,俊佑哥交代过,你醒了以后,必须要吃完一大碗粥,还得再吃个鸡蛋、一个馒头……我才能带你去……小胖,快去把吃的端出来!” 小胖飞快地跑了。 没过一会儿,小胖又端着吃的出来了,“阿窈姐,你要乖啊!俊佑哥说了,你要是不吃完这些,我和南瓜哥哥就不能带你去找他们的……” 傅楚窈心急如焚。 但她也知道,这是武俊佑的好意。 于是,她只得坐下,食不知味地将瘦肉粥、水煮蛋和一个馒头给快速地吃完了。 南瓜仔和小胖守着傅楚窈,眼睁睁地看着她吃东西…… 末了,小胖指着傅楚窈的粥碗,认真说道,“……阿窈姐,这里还有一口,你得吃完了才行!” 傅楚窈快被急疯了,刚放下的粥碗又拿了起来,举高了碗,将碗里的粥渣倒进了嘴里,带着哭音问道,“可以了吗?” 南瓜仔跑去打开了院门,大声说道,“阿窈姐,他们在生产队的饭堂那儿……” 说着,南瓜仔就率先跑了出去。 傅楚窈摒着呼吸,飞快地跟在南瓜仔身后,拼命地朝着生产队的饭堂跑去! 等她跑到那儿的时候…… 她看到,几乎整个梁家村的人,都围在那儿。 梁大壮和他的婆娘、许八斤一家,包括梁珍、二柱婶、胖婶儿她们都在…… 众人纷纷向她打着招呼。 但傅楚窈无心应答。 她挤进了人群。 只见饭堂门口的空地里,架起了明晃晃的三盏白炽灯。 那明亮的灯光将一切照耀的纤毫毕现!!! 而武俊佑、几个穿着警察衣服的人、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人都戴着手套,正蹲在一旁议论纷纷。 在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张大大的塑料布。 塑料布上,赫然就是两副……尚末拼完的人类白骨! 武俊佑见了傅楚窈,连忙过来了。 他扶住了她,低声说道,“阿窈,你不要激动……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难免会是这样的情况,所以……你必须要接受。” 傅楚窈喘了几口粗气,打量着这儿,脸色惨白。 她看到,在那张大塑料布的旁边,还堆放着一堆零散的骨头…… 而这些警察和穿着白大褂的人,就是从这一大堆的骨头里,挑出了一块一块的骨头,仔细辨认了以后,再把这些骨头摆放在了大塑料布上。 武俊佑解释道,“我请了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和法医、以及医生过来……他们可以帮忙拼凑好……另外,我请十四叔和十八叔他们继续在山上寻找线索……” 傅楚窈拼命地深呼吸、再深呼吸…… 武俊佑用力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阿窈,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要知道,爷爷奶奶他们的年纪大了……特别是奶奶,这么多年以来,她把这些都放在心里,自己默默承受着一切,含辛茹苦地养大了你妈妈和姨母,又养大了你……” “爷爷他,更是连叔叔和婶子的面都没见过……你,必须要考虑他们的感受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坐专车过来的,今晚半夜时分就能到……阿窈,你得缓过来啊!” “你要是心里难过,想哭……觉得受不了,现在都冲着我来!可呆会儿老人到了以后,当着他们的面,你一定要坚强啊……” 傅楚窈怔怔的,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惨祸发生? 以及,上一回丑丫遇险……其实众人在营救丑丫的时候,距离她父母的遗骸已经很近了。 如果当时傅楚窈也下来了…… 会不会,捡到党徽的人就是她了呢? 会不会,奶奶见到了这块……因为经受了十几二十年日晒雨淋而变被蚀得只剩下大概轮廓的金属牌以后,生出疑心? 会不会,她父母的遗骸就可以早一点儿被发现? 会不会…… 会不会…… 傅楚窈突然痛哭出声! 武俊佑愈发用力地抱住了她…… 前世的傅楚窈之所以叛逆、不服奶奶的管教,就因为她一直觉得,如果父母仍在世,她应该就不会跟着奶奶在乡村里一直捱苦受穷! 而当她重生回来以后…… 虽然理解了奶奶、接受了奶奶,但在她心里,仍然很介怀父母的存在。 她甚至觉得……既然有“重生”这样的奇迹出现,那为什么老天爷不让她重生在……父母尚在之时呢? 傅楚窈窝在武俊佑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 这时,村口那儿突然引起了骚动。 武俊佑抱着傅楚窈,替她顺着后背,却眯着眼睛朝村口的方向看去。 夜晚的乡村,一片漆黑。 但此刻,几道手电筒的光芒在村口晃动着…… 远处响起了狗叫的声音。 想来,应该就是爷爷奶奶他们到了。 果然…… 没过一会儿,穿着军装、背着斜挎军用背包、打着手电筒的小方,就在村民的带领下,匆匆赶了过来。 “哎,老武,阿窈……” 小方只来得及喊了他俩一声,然后就看到了被摆放在大塑料布上的两副人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警察突然开口说道,“小武,依我看,这两具尸体……不大对头啊!” 众人齐齐一愣。 ------------ 第五百八十五章寻魂归处(五) 傅楚窈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这两具人骨有些不大对头? 为什么? 这时,一众人匆匆从外头赶了过来…… 生产队长梁大壮在见到警卫员小方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转过身,匆匆下了台阶。迎到了秦柏瑞、姜珍旖等人以后…… 梁大壮先是一愣。 ――方婆婆居然变得这样美、这样年轻了? 接下来,梁大壮又稍问了随行的警卫员两句,顿觉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根据那些警卫员说,方婆婆……她居然军神秦柏瑞的妻子? 在这一瞬间,梁大壮简直毁青了肠子!!! 想当年,他也是想跟方婆婆结亲家的啊……而且在那个时候,方婆婆也没有十分拒绝!倒是后来他得知田雨秀的爹,是连城县的县长以后,就存了心思地想攀高枝儿……这才挖空心思的设计了田雨秀! 要是早知道阿窈其实是战神的孙女儿…… 他何必去设计田雨秀? 田雨秀的爹,听说政绩不好,捱了省委的批评……现在都被下放到隔壁的泉乡当乡长去了! 梁大壮悔不当初,却也不不敢怠慢。 他连忙恭恭敬敬地将秦柏瑞一众人等迎了过来。 在梁大壮的安排下,村民们也不敢造次,纷纷让开了路…… 于是,傅楚窈就看到了……满面忧色忡忡的奶奶、以及被警卫员们用软椅抬着的爷爷。 “爷爷!奶奶……” 傅楚窈含泪叫喊了一声。 她正要朝爷爷奶奶扑过去…… 可是,她的手却被武俊佑用不大不小的力气……给捏了一把。 傅楚窈一怔,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 她看到了他眼里盛着满满的担忧。 她又转过头,看向了自家的爷爷奶奶…… 只见奶奶已经走了过来。 她站在塑料布前,两眼盯着摆放在塑料布上、已经基本拼凑完、但又很明显地缺胳膊少腿的两具人骨…… 奶奶一脸的震惊! 傅楚窈又看了看爷爷…… 而爷爷则窝在软椅里,他虽然刚刚才解了毒不久,但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如年轻时候强壮。此刻他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紧紧地盯着那两副人骨,面色灰败,嘴儿微微张大,胸口处剧烈起伏…… 傅楚窈急了! 她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连忙跑到了爷爷的身边。 “爷爷!” 她拉过了秦柏瑞冰冷、僵直,又哆哆嗦嗦的手,轻轻地替他按揉着掌心里的穴位。 没过了一会儿,秦柏瑞开始喘起了粗气…… 傅楚窈连忙低声安慰起爷爷来。 而这时,在武俊佑和梁大壮的组织与劝说下,大部分村民相继离开了现场。 有了孙女儿的照料,秦柏瑞喘了一会儿的粗气,渐觉好了些。 可看着那两副人骨,他又觉得心如刀绞…… 于是,他颤颤巍巍地问了句,“是、是吗?是、是咱家的孩子吗?” 傅楚窈没说话,转过头去看着奶奶。 她和爷爷一样,生平没见过父母……大约也只有奶奶认得父母和姨母了。 只是,凭着这两副已经风化了的白骨…… 奶奶怎么认得出来呢? 姜珍旖笔直地站着,腰杆儿呈现出僵直又倔犟的姿态。而她的眼,直直地盯着那两副已经完全零散着、又被拼成了人形的枯骨…… 半晌,她才喃喃说道,“欢儿爱吃甜食,她下牙右边的第二座牙是坏的……喜儿的左足小趾,小时候受过伤,所以她走不了远路……云生,云生啊……云生他、他生得很俊,手指特别修长、一看就不像是个做农活的……”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向方才的那个老公安,“……警察伯伯,请问,刚才您说的,这两具人骨……有什么问题?” 那位老公安与身边的法医、医生交换了一下意见,这才说道―― “您几位请看看……这两位遇害者,因为遇害时间太长了,所以部分尸骨……很有可能已经被野兽啃食,而且还把部分尸体拖到了其他比较远地方,所以,这两副人骨都不齐全……” “刚才夫人所说的龋齿……嗯,含有龋齿的头骨,对不起,并没有。从目前,男性与女生的头骨看来,他俩的牙齿都是完好无缺的……” “但是,女性的左足小趾处有损伤的……嗯,这个倒是对得上。请看,这副女性尸骨的左足上,确实就有小趾损伤的情况……” “来,我们再来看,属于这位男性尸骨的手……刚我所说的有问题,就是指他的手了。请看……” 一听说其中一副人骨的小趾上,确实有奶奶所说的现象…… 傅楚窈的心,一下子就紧紧地揪了起来! 所以说…… 可以确定这副女性的尸骨,就是她的妈妈了? 这时,老公安摊了摊手,示意众人看。 傅楚窈拼命地压稳了呼吸,朝着老公安的示意,定睛一看…… 虽然是夜晚,但高亮度的白炽灯却将现场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老公安一边示意众人看向那两副人骨上的手骨,一边解释道,“大家看这边……来,左边的这一具,是男性尸骨;右边的这一具,是女性尸骨……” “请看,这是女性的左手,她的左手骨头是齐全了的。再看她的右手……呃,她的右手缺失了两节指骨……小武有安排人在山上继续搜索,到时候我们再看看,会不会还有补充……” “但从当前来看,再请看一看这位男性的左手……看到吗?他的左手指骨也同样缺失了。当然,也有可能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他的左手指骨也有可能被野兽带走了……” “现场的问题就是……请看这儿,看!这儿……大家看到了吗?这儿,多了一块女性的左手拇指的指骨!” 听了老公安的话…… 众人齐齐一惊! 是啊,如果这副女性尸骨的左手是完整无缺的,那……怎么可能又多出来一节女性的左手指骨呢? 那…… 是不是、是不是…… 这时,老公安继续解释道,“……所以我们充分有理由怀疑,现场很有可能,还有第三具的女性尸骨!” 秦柏瑞被傅楚窈照顾着,倒还能撑住。 可听了老公安掷地有声的话…… 姜珍旖面如白纸。 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跟着便是一软…… 武俊佑适时上前抱住了她,喊了声,“……奶奶!” 姜珍旖已经晕厥了过去! 秦柏瑞连忙甩开了孙女儿的手,“阿窈快去看看你奶奶!” 傅楚窈连忙过去了。 她给奶奶掐了一会儿的人中,又按揉着奶奶手心里的大鱼际…… 没过一会儿,姜珍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傅楚窈连忙说道,“……奶奶,奶奶你可好些了?” “欢儿喜儿……我的孩子们啊!”姜珍旖悲怆地哭了起来。 此刻傅楚窈亦心如刀割! 可看着一向冷情的奶奶这副伤痛欲绝的样子…… 她连忙劝道,“奶奶!奶奶……你要顾着爷爷啊,他本来就身子骨不好,还长途跋涉的,奶奶……” 听了孙女儿的话,姜珍旖忍不住看向了秦柏瑞…… 只见他无力又虚弱地蜷缩在软椅里,看着塑料布上的两副人骨喃喃说道,“……这、这就是我的孩子们?我、我还没见过你们哪,你们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连我这个老头儿都没死,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了呢?如果我当年没有离开你们娘儿仨的话……是不是你们就会没事……”秦柏瑞陷入了无尽的自责! “老秦!” 姜珍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就站起身,朝着秦柏瑞走了过去。 她握着秦柏瑞的手,伤心地说道―― “老秦你不能这么说!是我,是我的问题啊……是我教导无方,才惯出了欢儿执拗的性子,不然,不然……”说着,姜珍旖忍不住啜泣了起来。 秦柏瑞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反握住了妻子的手,“……这是我的问题!你一个人要养俩孩子,怎么顾得过来呢?如果当年我就找到了你们……现在的结果肯定不是这样……” 傅楚窈在一旁,看着静静躺在塑料布上的两副人骨,听着爷爷奶奶的对话…… 她心里难受极了。 ------------ 第五百八十六章寻魂归处(六) 自打姜珍旖、秦柏瑞也抵达了梁家村以后…… 警卫员们先是就地搭了几个临时帐篷,用以栖身;跟着,绝大部分警卫员增援到猎人梁十四、梁十八的搜索队伍里…… 他们在山上搜索了三四天,以悬崖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了二里地的范围,终于又找到了好些零零散散的碎骨。 当然,在这些碎骨中,有人骨、也有兽骨。 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公安、法医和医生们仔细地甄别着这些骨头…… 最终,他们拼凑出了……基本完整的两副人骨。 不,应该是,两副完整的人骨、外加多出来的那一截女性的左手指骨。 这个现象…… 忍不住让人觉得浮想联翩。 男性与女性的尸骨,在法医眼里有着天壤之别的不同。 但问题就是…… 属于女性的那具尸骨,为什么会多出来一节指骨? 那到底是……一位女性的尸骨、外加一节多出来的指骨?还是说,其实那是两位女性的尸骨混在了一起? 但从现有的迹象来看,如果真是两位女性的尸骨被混在了一起……那应该会有多副碎骨的重复。 可是,除了那一节多出来的指骨之外,并没有重复的骸骨出现。 老公安向武俊佑建议,最好将这两副遗骨带回京城,找级别最高的公安部去做鉴定。 ――目前国外已经有了脱氧核糖核酸的检测,可以根据死者近亲属的血液、毛发等,与死者做匹配。如果能匹配上,就能确定死者的身份。 但是,听说这种技术,国外也是刚研发不久,国内也不知道有没有引进这项技术。 武俊佑谢过了老公安。 姜珍旖与秦柏瑞深深地陷入了丧子之痛中…… 傅楚窈忙于照顾爷爷和奶奶。 所以,这迎来送往,主持大局的责任,就都落在了武俊佑的身上。 他给予了梁十四、梁十八以及一众参与搜索工作的猎人们丰厚的报酬,又安排着小方他们把请来的这几位老公安、老法医和医生们送回,又以秦柏瑞的名义给众人的工作单位写去了感谢信,最后又谢过了梁家村的众乡亲…… 忙完了这一切,武俊佑又与小方张罗着,率领着众警卫员,簇拥着秦柏瑞、姜珍旖、傅楚窈、南瓜仔等,还带上了那两副人骨,乘坐秦柏瑞的专车……浩浩荡荡地回了京城。 而回到京城以后,姜珍旖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也病倒了…… 接下来,傅楚窈和南瓜仔日夜侍奉在爷爷奶奶的身边,跑公安部、询问脱氧核糖核酸检测枝术的事儿又落在了武俊佑的身上。 没过几天就到了开学季。 傅楚窈率先缓过神来。 她很清楚……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纵使确认了父母的死讯以后,谁心里都不好过…… 但是,日子总要过下去。 现在开学了,老武的学校是全日制,南瓜仔也是新入学……他俩都耽搁不起。 倒是她,因为并不是医科大正式编制的全日制学生,她也只领着导师新项目的活计在……所以,她的时间反而是最最最灵活的! 当下,她就向米老师请了半个月的假,然后又赶了武俊佑和南瓜仔去学校……她则开始一力照顾爷爷奶奶两个人。 而姜珍旖与秦柏瑞也是过来人…… 除去秦柏瑞实在伤心……自己还来不及见女儿一面,女儿就已化成了白骨,心中确实不好想之外…… 他也明白,这是命啊! 好在女儿还留下了阿窈这么一条命根子! 慢慢的,两个老人也硬撑着,相互监督着努力吃饭、好好吃药、配合医生的治疗与建议…… 很快,两人先是平复了情绪、稳住了心态;然后,傅楚窈也被赶到了学校去。 接下来,姜珍旖开始管家。 ――傅楚窈被奶奶安排着去医科大住校去了,武俊佑本来就住校……现在姜珍旖得呆在医院里照料秦柏瑞,所以她索性安排着让南瓜仔去何瞎子和胖子那里蹭饭去了! 保是,姜珍旖也要求,到了周末,孩子们就一定要回家里去住,也必须要到医院里来与她和秦柏瑞小聚…… 这边姜珍旖花了些时间管理好家务,那边秦柏瑞开始过问起,武俊佑所说的那啥……脱氧核糖核酸的检测枝术来。 不得不说,有了秦柏瑞的过问,公安部那边很快就递了消息儿过来。 ――短时间内想要引进这项技术,审核程序太多了。但可以把标本送到国外去,连着邮寄、检测的时候,大约需要一个月左右,就能有结果出来。 于是…… 众人只能等。 傅楚窈去医科大找导师销了假,然后就跟着导师、以及师兄师姐们开始了紧张的科研工作。 她现在一共跟了两个科研项目:一是米博士要求她参与的血液病的中医研究,一是她自己想要参与的内分泌与中医研究…… 老实讲,科研项目需要全身心的投入。 但像傅楚窈这样,一个人同时跟进两个项目的……基本没有这样的情况。 所以,米博士带的学生们基本对她服气了――就算导师愿意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他们自己也不一定有这样的精力啊! 只是,让傅楚窈感到有些意外的是…… 有一个人,居然跟她一样,也同时跟进了两个项目! 那人就是――宋嘉实! 而且,宋嘉实跟进的那两个项目,也现傅楚窈跟进的一样,分别是“血液病的中医研究”,与“内分泌临床表现”!!! 这下子,傅楚窈可就真觉得奇怪了…… ------------ 第五百八十七章新同学你好 对于傅楚窈的出现,宋嘉实也感到意外。 但更多的,却是无尽的欢喜! “傅师妹,你、你……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你也跟了……这两个项目?”宋嘉实高兴得连说话也不会了。 傅楚窈笑了笑,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还记得先前老武在见到了宋嘉实之后的异常表现…… 所以,她决定跟宋嘉实保持距离。 “是啊宋师兄,以后请多关照啦!啊,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傅楚窈便转身离开了。 宋嘉实看着傅楚窈的背影,高兴得……嘴巴咧得都合不上! 新学期伊始,傅楚窈还跟冯晓芹、朱玲芳同住一个寝室。 张梅已经毕业,听说导师安排她去了京城第八人民医院当副主任医师。 冯晓芹见了傅楚窈,很是高兴,就BALABALA地拉着她说了好大一通…… 原来,傅楚窈本来不算是正式的学生编制,上学期也就是在这个女生宿舍里借住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而这学期,张梅离开以后,寝室里就空出了两个床位。 冯晓芹还真有点儿担心,怕分来一个性格脾气合不来的,到时候相处……又挺麻烦的! 没想到…… 新来的女学生陈娅虽然不爱说话,但性格脾气还可以。 以及,现在傅楚窈回归了,住进了宿舍里的最后一个床位…… 傅楚窈的性格脾气,冯晓芹和朱玲芳都很了解。 所以,这怎么不让冯晓芹欣喜若狂啊! 朱玲芳也挺高兴的…… 两人拉着傅楚窈,兴奋地叽叽喳喳的…… 傅楚窈也笑眯眯地跟两位学姐聊了好一会儿的天。 趁着新同学陈娅不在,冯晓芹和朱玲芳就把新同学陈娅的情况说了下,据说陈娅是今年刚转校过来的高才生,但是性格不太爱说话,来了个把星期了,总是独来独往的。 说话之间,有人推门而入。 一个短发女孩捧着个大号搪瓷杯子走进了寝室。 冯晓芹和朱玲芳连忙向那个短发女孩打招呼―― “陈娅回来了?” “陈娅,这么大热的天,你让哪儿去了呢?” 陈娅打量傅楚窈,却朝着冯晓芹和朱玲芳笑笑,“……这不天热吗?我上学校门口买了打冰盏儿,试试?” 说着,陈娅又笑问傅楚窈,“这位,是咱们系、还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啊?”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呃,其实,她认识这个陈娅啊! ――她爷爷中毒那会儿,军区总医院的廖医生和姚医生在召开专家会诊的时候,陈娅就曾经跟着军区总医院的人一块儿参加过。 只是,当时在满是军区总医院的院长、博导、硕导的会议室里,很显然,年轻的陈娅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在那个时候,陈娅应该是站在她的导师身后的。 只是,傅楚窈有些想不起来,陈娅的导师是哪一位了。 也正因为当时陈娅站着,又是会议室里鲜少的女性之一,所以傅楚窈才对她特别有印象。 那现在…… 按说,虽然那一次,只是匆匆见了陈娅一面,可傅楚窈都能记得陈娅,所以她不相信陈娅会不记得她。 可是,为什么陈娅会扮出……不认识她的样子呢? 傅楚窈心念一动,就没有贸然认亲,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陈娅。 冯晓芹笑着向陈娅介绍傅楚窈,“……她叫傅楚窈,别看她年纪比你小,可她入门比你早!要认真算起来,她在导师门下读书已经……三年了吧?” 傅楚窈笑了,还点了点头。 朱玲芳则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她就是陈娅了,导师今年的新项目,那个‘血液病与中医研究’,陈娅也参加呢!” 傅楚窈愈发有些诧异。 ――陈娅应该是军区总医院里的某位大佬的学生吧,而且她应该认识傅楚窈!现在,陈娅从军区总医院转到了医科大,还与傅楚窈参与了同一个项目…… 这些巧合,会不会太集中了? “……所以陈娅啊,你该喊阿窈做师姐。”冯晓芹俏皮地说道。 谁都听得出来…… 冯晓芹这么说,只是想调动一下气氛而已。 毕竟傅楚窈的性格是很活泼的,只要陈娅插诨打科几句,冯晓芹和朱玲芳再帮衬几句……女生宿舍里的气氛就很热烈了。 结果,陈娅老老实实地说了句,“……傅师姐好。” 冯晓芹傻了眼。 ――当然陈娅也是个年轻姑娘,但陈娅可能比二十三岁的冯晓芹还大两岁。她冲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傅楚窈喊的这声师姐,竟然喊得这么溜? 傅楚窈“卟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陈娅姐你别听晓芹姐的,以后你叫我阿窈就好……要是以后还喊我师姐的话,我可是不答应的哟!”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陈娅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声,然后捧着手里的大号搪瓷杯走到了桌子那儿,腼腆地开口说道,“打冰盏儿,要么?” 打冰盏儿,别称就是酸梅汤。 之所以叫做打冰盏儿,是因为挑着担子、推着板车四处走串巷着小贩们将两个铜制的碟形小碗给拿在手里敲击,同时也呦喝着卖些酸梅汤、冰镇果子之类的…… 久而久之的,本地人都管在夏天卖冰饮料和冰镇小吃的叫做打冰盏儿。 “要!”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冯晓芹和朱珍芳也过来了,“要要要!” 和室友们喝过了冰镇酸梅汤,有同楼层、其他宿舍的女生从外头带了个话过来给傅楚窈,说学校门有个开吉普车的男的,说是傅楚窈的对象,让她赶紧去一趟学校门口。 开吉普车的,还是傅楚窈的对象…… 那还能有谁! 傅楚窈就跟室友们说了一声,准备出门。 陈娅道,“我跟你一块儿去……那个,这搪瓷杯还是找人家打冰盏儿的借的,得去还呢!” “让阿窈帮你还呗!这天怪热的,你这来一趟、又去一趟的,买回来的冰,还不够浇顿热的!”朱玲芳说道。 “不了,我还是自己去……嗯,我还有东西要买呢!走吧阿窈?”陈娅说道。 傅楚窈并没有意见。 于是,两人结伴离开了宿舍。 ------------ 第五百八十八章新表姐 傅楚窈和陈娅沉默着朝着学校门口走去。 一路上,傅楚窈悄悄地打量着陈娅。 她确实有心想要打探几句…… 可看着陈娅明显沉默着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傅楚窈也不好开口。 两人结伴走到了学校门口。 果然,武俊佑正站在他的吉普车旁呢! 傅楚窈朝着陈娅说了句,“……陈娅姐,我走了啊!我对象在那边儿呢!” 陈娅站住了。 她朝傅楚窈点点头,然后亲眼看着傅楚窈扑进了武俊佑的怀里,这才转身离开。 不得不说,一部粗犷的吉普车,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的男人…… 武俊佑的存在几乎吸引了所有的路人的视线。 尤其是,来往路人中的女性们的视线。 但是,武俊佑的神色一直很冷峻。 直到他看到了傅楚窈。 武俊佑露出了笑容,张大双臂,将朝他扑过来的少女一把接住。 “……俊佑哥,不是说好了周末才回家么,怎么今天就过来了?”她窝在他的怀里,仰着脸儿看向他。 武俊佑道,“……比对结果出来了。” 傅楚窈一呆。 ――比对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 “……这么快?不是说,要一个月才能出结果吗?这也才……半个月左右吧?”傅楚窈急问。 武俊佑笑笑,“爷爷的份量重,亲自出马催要这个结果,他们也不敢拖……一天四五次的催,总算拿到了答复……” 傅楚窈点点头,又问,“那……结果是怎么样的?” 武俊佑低声说道,“对方说,拿了同期送去的,奶奶、你的、包括方念茹的检材一块儿送过去做了比对。基本可以比中,咱们在悬崖底下寻找的尸骨,就是你的父母。” “那截多出来的女性左手的指骨,属于拇指,她……应该是你姨母留下的。” 听了他的话,傅楚窈心里一紧。 “那……这意思,是、是我姨母也死了?”她抬头问向武俊佑。 他摇头,“一截指骨而已……可以说明当时你姨母也受了伤,但我们也没有找到属于她的其他骸骨。也许她就是……仅仅只是伤了一截手指……”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的前提下,也就是说……在我们没有找到你姨母的其他尸骨之前,我们目前只能确定你父母,已经去世了……” 傅楚窈心神复杂。 孪生姐妹俩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这还真是狗血啊! 也不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于她傅楚窈的角度,当然会觉得这事儿都由姨母欢儿一手造成。 但对奶奶来说,两个女儿都是她的心头肉。 所以,老武说的是对的。 无论是从情感的角度,还是从证据的角度来看,只能证明姨母当年受了伤,所以在现场留下了一截断骨。 傅楚窈又问,“那,爷爷奶奶应该也知道了这事儿吧?” 武俊佑点头,“……先上车。” 两人上了车,他驾驶着车子,缓缓朝军区总医院驶去。 武俊佑说道,“……爷爷向组织提出了退休的申请,但组织上不批。来回磨了好几次以后,现在的情况就是,爷爷还担着军委主席的职务,仅此而已。具体的权力与事务,都由副主席来实施。”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约等到十月份,天气凉快一点儿的时候,爷爷奶奶可能会去长白山小住一段时间……大约以后,他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听了武俊佑的话,傅楚窈明白了。 ――也就是说,组织虽然不允许爷爷真正退休,但答应了爷爷让他隐退。 说白了,部队还是需要爷爷这样的战神存在。 但爷爷已经年老,要退休也在情理之中。 傅楚窈点点头,“他俩分开了几十年,是该好好相处一下了……” 说着,她又问道,“……对了俊佑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方念茹的检材也送去跟我们做比对?奶奶已经说得很清楚,当初她在村口捡到丑丫的时候,我妈妈和姨母还好好的呢,丑丫不可能是我们家的人。对了,鉴定书上是不是也说明了丑丫跟我们没关系呢?” 武俊佑没吭声。 他突然猛打方向盘,把吉普车驶进了一个巷道里,停车。 武俊佑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窈,呆会儿到了医院以后,我会对爷爷奶奶说,方念茹,其实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傅楚窈张大了嘴。 什么??? 方念茹是和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这怎么可能…… 她震惊地盯着武俊佑。 ――鉴定报告肯定是爷爷先拿到的,所以说,丑丫是不是秦家人,爷爷奶奶心知肚明,而且也应该有鉴定报告上的支持。 但是,武俊佑的意思是――呆会儿他就向爷爷奶奶提出这件事? 所以说,他也知道丑丫其实跟她家没啥关系。 那…… “俊佑哥,你,你胡说什么啊!干嘛要这样?我、我不许你这么做!”她着急了。 可是,她相信武俊佑。 她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而且他这么安排,也必须对她是有好处的…… 果然,武俊佑静静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对不起阿窈,我知道这不是真的,但我……必须要这么做。” 傅楚窈心乱如麻。 “你可以讨厌她,以后不理她……甚至生她的气、惩罚她,只要不要触及法律的底限就好。但是,你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拆穿她的新身份,懂吗?”武俊佑温柔地说道。 ------------ 第五百八十九章武俊佑的打算(上) 傅楚窈咬着嘴唇看向武俊佑。 好吧,她知道了。 本来方念茹是跟她家没有任何关系的。 但是,现在武俊佑要替方念茹假冒一个身份出来…… 而且听武俊佑的意思,他给方念茹捏造的假身份,还是傅楚窈的父亲傅云生与姨母秦欢儿的女儿! 但是,这也太让人觉得恶心了吧? “哼!” 傅楚窈嘟起了嘴,满脸的不高兴。 武俊佑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又“哼”的一声,把头转到了一边,不让他摸头。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头问他,“哎,跟我住一个屋的新同学陈娅,是你派来的?” 武俊佑看向她,眼里盛满了宠溺的笑容。 “是不是呀!”傅楚窈追问道。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傅楚窈大奇,想了想,又追问道,“……为什么?我们医科大……不太平?” 说到这儿,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所以说,武俊佑防的是宋嘉实??? 傅楚窈咬着嘴唇想了半天。 她有些犹疑不决。 以前她就觉得,武俊佑看到宋嘉实的表现……很可疑。 她也问过他为什么,他又不愿意正面回答。最后只说以前他还是军人的时候,出任务的时候曾经遇到某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而宋嘉实,长得就很像那个很危险的人。 当时傅楚窈就有些半信半疑的。 到了现在…… 首先在新学期里,她和宋嘉实居然这么巧合的参与了同样的两个科研项目;其次,还有陈娅的出现? 这,这…… “跟宋嘉实有关?”傅楚窈问道,“他是坏人吗?我,我要小心他吗?为什么……” 说到这儿,傅楚窈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惊呼了起来,“啊!我知道了!” ――上学期她听同宿舍的女生说,宋嘉实是日苯留学生?而且,他家里是开药厂的? 她咬着嘴唇问道,“听说宋嘉实是日苯人?他、他家里是开药厂的?是、是白鱼药厂吗?” 武俊佑转头看向她,嘴角边浮起了一粒细微的酒窝。 惊讶于她的聪慧,他面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实宋嘉实是白鱼药厂的什么人。只能说,他跟白鱼药厂有关系……因为日苯白鱼药厂每年都会资助很多大学生留华学习中医,宋嘉实只是其中的一个。” 傅楚窈想了想,又问,“那,宋嘉实和晋西姜家的人有关吗?以及,瞎子爷爷和胖大哥在那个奇怪的大院里的遭遇,也跟宋嘉实有关?” 武俊佑摇头。 “如果能查出来的话,我也不必费大力气,在医科大安插那么多的人手了。”他叹道。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除了陈娅,还有别人吗?” 武俊佑笑笑,“陈娅是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她的职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不过,她对医学专业的知识可不够扎实,毕竟也只是强化训练了半年多就上岗的。所以平时在科研上,要是她遇到了什么难处,你可要提点她一下……” 傅楚窈点点头,又问,“……什么行动啊?” 他笑而不答。 “俊佑哥你怎么老是不说清楚啊!”她急了。 武俊佑笑笑,“阿窈,你只要记住……你是专心做学问、做研究的人就好!其他的,你什么也不知道。你的姓氏,就是对你最大的掩护,懂?”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武俊佑继续说道,“你从来也不知道晋西姜门的事儿……不,医门姜氏太出名了,你……应该知道,但只是听说过,懂?” 听到这儿…… 傅楚窈恍然大悟! “俊佑哥,所以说……你让方念茹‘认祖归宗’,记在我奶奶的名下、不,是把她记在我姨母的名下,其实,是想让方念茹代替我……李代桃僵?”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俊佑哥真有这么腹黑? 武俊佑却答非所问,“……我不能再让你出任何意外!”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何况,你可以问一问方念茹,有跟你同宗的机会的话,她,要不要?” 傅楚窈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道,方念茹多么“努力”地想要改变命运。 可是…… 一想到前世她患上了怪病以后的痛苦不堪,傅楚窈就觉得不寒而栗! 现在俊佑哥的意思,就是活生生的给她找了个靶子! 真要这么做? 傅楚窈有些六神无主。 “阿窈,我说过……你什么也不要管。在学业上,你只需要认真去做你的科研项目,在生活上,你讨厌方念茹、甚至折磨她……都可以!但是……” 武俊佑冷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能拆穿方念茹的身份,也不许跟宋嘉实走得太近。我不允许你出任何意外,否则……我也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样的极端事情来。” 说着,武俊佑重新启动了吉普车。 傅楚窈缩在车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心惊胆战。 明明、明明老武还是那个老武…… 他天生自有股威仪,不说话的时候就给人带来一股莫名的低气压,真正生起气来…… 就好比现在吧! 傅楚窈只觉得车厢里的温度陡然就降低了十几度!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如擂鼓…… 她只好咬着自己的嘴唇,窝在副驾座上不吭声了。 ------------ 第五百九十章武俊佑的打算(中)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回到了军区总医院。 两人走到秦柏瑞的病房门口…… 武俊佑替傅楚窈推开了门。 傅楚窈站在病房门口,深呼吸一口气。 她在组织语言。 不知道……呆会儿要怎么劝爷爷奶奶才好。 于是,她打量了一会儿这间病房。 本来这屋子很空旷的,除了爷爷的病床之外,只放着几部医疗机器。 但现在,这间病房已经完全变了样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冷、空荡荡的…… ――这都是奶奶一点一点地带着两位女助手,慢慢将这屋子给改造的。 进门处摆放着几个多宝格的木架子,上面摆着好些袖珍的小型盆景与植物。而这几个架子,被摆放成玄关的格局,使人走进这间屋子以后,需要先拐个弯儿,才能走到病房里头。 进入病房以后,就是病房了。 病房的左边,摆放着好些医疗用的仪器,还有一张移动病床;平时爷爷就在这儿接受医生一天三次的诊疗,以及会躺在这儿打吊针什么的。 病房的右边,则是会客区,摆放着沙发、茶几和落地灯。 这两个区域被一扇屏风给隔开了。 奶奶的房间,则在病房的右边。 其实她的房间被布置得挺普通的,也就是张床,一个衣柜,简单的桌椅什么的。 可爷爷就是不爱呆在他的病床那儿…… 他总法子去到奶奶那边儿。 嗯,是的,现在爷爷一天天的恢复了,走路已经不在话下。 他甚至已经开始了锻炼身体…… 虽然奶奶总不让他做强度太大的锻炼。 但是爷爷说,有时候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说不定,他身体里的肝癌细胞,就能被灭了呢! 傅楚窈正站在病房门口,心里犹豫着,呆会儿不知说些什么呢…… “……我倒希望她死了!不然,喜儿和云生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一定要让我去猜测,是欢儿杀了喜儿和云生?她和喜儿一块儿在我身边长大,打哪儿来的这样歹毒的心思?” “可她要是死了,当年喜儿和云生是怎么死的……这就成了千古之谜了!” 奶奶姜珍旖的声音响了起来。 紧跟着,爷爷秦柏瑞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看你啊,也是个多心的……万一就跟欢儿没有关系呢?” 姜珍旖道,“怎么可能跟她脱得了干系?要是真跟她没关系,那……我给她的党徽怎么可能会落在当地,被丑丫给捡着了?还有……欢儿的拇指骨又怎么会在?我,我……” “唉,总之这事儿,不能说喜儿和云生就是被她害的,但她肯定知道喜儿和云生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儿!” 听到这儿,傅楚窈扬声喊道,“奶奶!我和俊佑哥回来了……” 爷爷奶奶的交谈声音一下子就静止了。 过了一会儿,姜珍旖从里头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你俩回来了啊!” 爷爷秦柏瑞跟在她的身后。 傅楚窈看到了一个具有古典美的素雅美人。 奶奶的一头长发被挽在了脑后,穿了一袭深蓝底色浅蓝蜡染风格的贴身无袖及膝旗袍,因为身材高桃,即使她脚下只穿了双便鞋,但还是很完美的将她的好身材展示了出来,…… 傅楚窈眼前一亮! “奶奶今天好漂亮!”她上前拉住了奶奶的手。 姜珍旖白了孙女儿一眼。 秦柏瑞笑呵呵地说道,“……我就说这旗袍好看,合适她!她还不肯穿呢!我就让人把她其他的衣裳都扔了……瞧瞧,是不是好看?” 姜珍旖又回过头,怒视了他一眼。 见爷爷奶奶虽然也是斗气、但明显也含情的模样儿,傅楚窈放下了心。 看看…… 两个人有了伴儿,即使有什么难以承受的消息,也总好过一个人死扛。 姜珍旖叹了一口气,就着孙女儿的牵手,带着傅楚窈坐到了一旁的沙发那儿,说道,“阿窈啊,国外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上次那个送去化验的……消息儿出来了!” “……那两个,就是你的爹妈!我跟你爷爷商量了,以后啊,想来我们也很少会回连城了,所以就把你爹妈安葬在京城附近吧,清明节、中元节什么的,你去祭拜他们也方便!” 姜珍旖说道。 傅楚窈默默地点了点头。 姜珍旖又道,“……那一截多出来的断指呢,也确认出来,就是你姨母的!你爷爷说,怕是你姨母也不在了……都这么多年了,连你爹妈的遗骨都没找全!没准儿你姨母……死在那荒郊野外的,说不定被野兽给拖走了!” 秦柏瑞道,“你瞎说啥,我看就未必!说不定当时孩子们就是遇到了什么事儿,然后欢儿害怕,跑了……没准儿哪天她就回来了呢!” 姜珍旖不以为然。 这时,傅楚窈收到了武俊佑烫得灼人的目光…… 她看了他一眼。 他示意她赶紧起个头…… 傅楚窈没法子,只得说道,“奶奶!我就问问……把爷爷、你、还有我的血,跟着我爸爸妈妈、以及姨母的遗体送去检测,这我可以理解,但是……干嘛要送丑丫的啊!她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人呀!” 此言一出,秦柏瑞和姜珍旖都愣住了。 两人的眼光齐唰唰地看向了武俊佑。 ――之前是武俊佑在办这件事儿的,检材也是他送出去的;也就是到了后来,秦柏瑞去催,这才出了结果的…… “是啊,俊佑,你干嘛要安排方念茹抽血,还把她的血,跟着阿窈和你奶奶的、我的……也一块儿送到国外去检测呢?”秦柏瑞问道。 ------------ 第五百九十一章武俊佑的打算(下) 听了秦柏瑞的话,武俊佑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方念茹,是阿窈的……姐姐。” 此言一出,傅楚窈便气嘟嘟地把头转到了一边儿。 而姜珍旖与秦柏瑞则瞪大了眼睛。 半晌,秦柏瑞才骂道,“你是瞎啊还是不识字儿啊……鉴定报告的正本还在我那儿呢!要不,找多几个翻译过来好好翻译一下?” 说着,秦柏瑞一字一句地说道,“……那鉴定报告上白纸黑字还加盖着公章!上头写着,方念茹与姜珍旖、傅楚窈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 武俊佑低声说道,“……我知道。” 听他这么一说,秦柏瑞与姜珍旖再次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武俊佑。 “那、那这是为了啥呢?”秦柏瑞问道。 武俊佑道,“爷爷,你信我。我这么做,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秦柏瑞追问。 武俊佑不答。 ――两位老人年纪大了。 姜珍旖近六十了,秦柏瑞也已经坐六望七、到了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纪……而且两人分开了一辈子,秦柏瑞还承受着……俩女儿从出生起到离世,他还没来得及见过的悲痛心情…… 而阿窈接下来即将遭遇的一切,还要再让这对受尽了磨难的老人,再承受一次? 更何况,秦柏瑞还患有肝癌! 所以…… 姜家与白鱼药厂,以及接下来……阿窈有可能会出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不想再让两位老人卷入。 再说了,出于他的私心…… 无论是姜家、白鱼药厂,还是前世的阿窈后来所患上的怪病,这一切都跟姜门有关。 说到底,姜珍旖才算得上是姜门正宗的、也是唯一的传人…… 恐怕那些人,是因为前世的姜珍旖已经去世,所以才找上阿窈的吧? 所以武俊佑也希望,姜珍旖可以与秦柏瑞一起避世。 毕竟依着秦柏瑞的级别,姜珍旖呆在他的身边,就是最大的保护。 而只在秦柏瑞与姜珍旖健在,他们就是阿窈最坚实的后盾! 接下来…… 就要靠他来把这个居心叵测的害人团伙纠出来!彻底粉碎这些人企图伤害阿窈的可能。万一他失败了,至少还有秦柏瑞与姜珍旖这两招后手…… 但是,如果现在就把真相告诉他们的话,一来,是那些人并没有具体的行动,二来,是武俊佑也并没有掌握太多的证据,以证明白鱼药厂与姜家的关系,以及,今生的阿窈一定就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所以从目前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保证秦柏瑞与姜珍旖的健康! 以及,他俩的存在对于阿窈的未来而言,是缺一不可的! 想到这儿,武俊佑看了看秦柏瑞、又看了看姜珍旖…… 他曲下了膝盖,跪在二老面前,低声说道,“……爷爷奶奶,请你们相信我。方念茹她……必须成为阿窈的姐姐,可以把她记在……姨母的名下。” 傅楚窈惊呆了! 秦柏瑞与姜珍旖也惊疑不定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武这孩子有多靠谱,二老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的。 但是,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地提出这个……如此不合理的要求? 方念茹明明就跟阿窈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什么小武非要…… 傅楚窈受不了了。 她见不得武俊佑为了她,向人下跪…… 哪怕是,他下跪的对象是她的爷爷奶奶! 傅楚窈也“卟嗵”一声,跪在了武俊佑的身边。 秦柏瑞与姜珍旖又吃了一惊! 武俊佑则转头看向她,微微一笑。 傅楚窈把头转到了一边。 她嘟着嘴儿想道, 哼!就算她这么做了,但不代表她心里是赞成的! 半晌,秦柏瑞才说道,“你俩起来吧,这都新社会新时代了,咋还兴这一套……” 武俊佑直挺挺地继续跪着,一动也不动的。 傅楚窈只得嘟着嘴儿问道,“爷爷,那……你答应了俊佑哥吗?” 秦柏瑞无奈地说道,“我都老了我还管你们这么多干嘛?不过,这事儿我不出面,你们爱咋滴咋滴。我和你们奶奶只能做到不承认、不否认,懂?还有,我们不见方念茹……小丫头忒狠毒啊,老子对她,那是掏心窝子的好,她还……” “放心,等您和奶奶去了长白山以后,我再安排这件事儿。”武俊佑感激地说道。 秦柏瑞叹了一口气,朝着这对小儿女挥手,说道,“起吧起吧!真是的……一个二个都是不省心的,心眼儿比马蜂窝上的蜂眼儿还多……”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吐了吐舌头,站起身,又示意他也起身。 不料,两人刚刚才站起身,姜珍旖就皱眉来了句,“不成!方念茹……不能是阿窈的表姐!” 傅楚窈与武俊佑齐齐一怔。 秦柏瑞也愣住了。 姜珍旖看了武俊佑一眼,缓缓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俩抽了什么风……但我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头……” “首先,欢儿喜儿姐妹俩,当年确实都同时爱上了云生。但云生从头到尾都喜欢喜儿一个,他和欢儿之间是清白的,我不允许你们破坏欢儿与云生的清誉!” “其次,丑丫的身世,梁家村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儿根本就瞒不住!” 姜珍旖说完,又看了看武俊佑与孙女儿。 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们,还真是人小鬼大!我也真拿你们没法子……如果你们一定要给丑丫造个假身份出来的话,那,只有这样了……” 听了奶奶的话,傅楚窈急道,“奶奶,这话怎么说?” 闻言,姜珍旖白了孙女儿一眼,无奈地说道―― ------------ 第五百九十二章已了(上) 姜珍旖白了孙女儿一眼,叹道,“真要给丑丫安个假身份出来的话……那只能说,丑丫是你的亲姐姐了!” 傅楚窈张大了嘴。 武俊佑却笑了,“……没错,这样更好!” “什么更好?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好!”傅楚窈把头扭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来,问道,“为什么啊奶奶,为什么……让方念茹假冒成我的姐姐,才会没有破绽呢?” 姜珍旖没好声气地说道,“首先,我带着欢儿下了山、来到梁家村的时候,村里的人是见过欢儿的……年长的人已经不在了,年轻一辈儿的人是压根儿就不知道,但像二柱家的,小胖儿媳妇这些人,却是知道的……” “当年是五华婆婆在村口捡到的丑丫,养了几天见丑丫身上的疤养不好,就又把丑丫给扔了。村里的其他几个媳妇见丑丫可怜,才你一天、我一天的轮流养活她。” “后来是二柱媳妇知道我会点儿医术,才央了我给丑丫治病。只是,当时我正烦着家里那三个冤家的事儿,也不耐烦给丑丫治病。毕竟她那一身皮肤病,想治又不难,就是得花不少心思……” “那时候我为了拖住欢儿,索性把还是个奶娃娃的丑丫给接到家里来,让欢儿照看,我好出门找点儿活计做做……可欢儿也是个爆脾气!她居然……直接就把丑丫给留在家里,跑上山去纠缠云生!” “好几回二柱媳妇她们路过我们家,听到丑丫在里头哭得不像样子,最后怕出意外,才冲进屋里去看……丑丫跌到了床脚,又让棉被给压住,差点儿就被活活闷死!” “你们说说,如果你们把丑丫记下欢儿名下,谁信?哪个当娘的……这么不管不顾自自己的孩子?”姜珍旖说道。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呃…… 这么说来,好像也有点儿对。 姜珍旖又道,“……但如果把方念茹记在喜儿和云生的名下的话,那么……当年我为了牵住欢儿,曾经主动把丑丫带回家好多次……这就有了出处。” “反正将来我也不出面,由着你们怎么说。哪怕是你们对外头的人说,丑丫就是喜儿和云生的孩子,是因为我心里过意不去,才想着法子的把丑丫领回家里头……想必梁家村的人,听了这样的说法,也会相信。” 武俊佑由衷地说道,“多谢奶奶提点……” 姜珍旖瞪了他一眼,又问,“……怎么,还是不想说,为什么要把丑丫记成我们家的人?” 武俊佑面露迟疑之色。 傅楚窈抢着说道,“……也没啥,就是看方念茹不顺眼!谁让她下毒害我爷爷?还陷害了羡文哥!总之,就是想好好教训一下她,先哄着她、让她以为自个儿上了天,然后再给她好看!” 闻言,姜珍旖定定地看向了孙女儿。 她哪会听不出孙女儿话语里的敷衍? 姜珍旖叹气,“……真是女生外向、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奶奶!” 听了奶奶的话,傅楚窈不依了! 她跺着脚说道,“谁说女大不中留的!我明明就把俊佑哥给拐回家里来了!” 这话说的…… 众人被逗笑了。 武俊佑赶紧转移话题道,“既然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不如过几天,等我和阿窈再去寻块墓地?” 秦柏瑞道,“也不用你们亲自去跑,这几天,我让小方他们在外头找了几个地方,一共挑出了三个地儿……到了周末,咱们就坐汽车去看看。要是适合,就当场埋了吧!” 说到这儿,他叹了一口气,又看了老妻一眼,对孙女儿和武俊佑说道,“……我和你们奶奶也已经商量好了,等把阿窈的爹妈安葬了,我俩就启程去长白山了。” “这时候去,正好山上也凉快,呆上俩月……等到了十一月,到时候再看看……在哪儿过年,到时候你俩再领着小南瓜一块儿过去过年……” 武俊佑应了一声。 秦柏瑞又交代,“警卫连这边,小方、小张是跟着我去的,小陈留在这儿守着大本营。你俩要有啥事儿要办……又万一着急、找不着我的,跟小陈讲就行,我会交代他的……” 武俊佑又应了一声。 秦柏瑞想来想去,还是有点儿耿耿于怀……为啥他一手拳大的武俊佑要瞒着他、关于方念茹的这件事。 但他也了解武俊佑的性子…… 所以,秦柏瑞哼哼唧嘅地说道,“……我还是丑话讲前头,方念茹那小丫头,不管她怎么闹腾,我是不见的!你们让她冒充我的外孙女儿,已经让我很憋屈了……再让我见她,我肯定是要狠狠地拆穿的!” 傅楚窈歪着脑袋问道,“所以,到了要拆穿方念茹的时候,我们就领着她来爷爷跟前?” 秦柏瑞一噎。 “你这小丫头!可不得了了,连你亲爷爷也要算计!”他佯装生气。 傅楚窈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才不算计我亲爷爷呢!我爷爷的就是我的……哼!” 秦柏瑞就爱听这话。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 见爷爷被自己逗笑了,傅楚窈顿时也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姜珍旖瞪着皱眉道,“俊佑啊,我们走了以后,你可得好好管着阿窈。怎么就这样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武俊佑憋住了笑。 傅楚窈面上的笑容却是一滞。 呃…… 什么什么不怕开水烫? 奶奶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啊!!! “……奶奶!”傅楚窈不依地拉住了奶奶的手,不住的摇来晃去。 ------------ 第五百九十三章已了(下) 既然事实已经清楚,秦柏瑞、姜珍旖也不拖泥带水了。 到了周末,秦姜傅武四人坐着小汽车,在警卫连的带领下……去往小方他们事先勘探过的几处宜安葬遗骨的地方。 等众人到了第二处青山绿水间时,傅楚窈与奶奶姜珍旖一下子就看中了这地方。 此处距离京城有段距离,但因为半山坡上有个道观,所以也不至于就荒无人烟。而且,这儿依山傍水的,风景格外秀丽,并且站在半山坡上,可以隐约看到远处的京城…… 姜珍旖道,“我看这儿就很好……距离京城不远也不近,附近有个道观,也不至于太荒凉。要不,就这儿了?” 傅楚窈点头,“我也觉得这儿好,风景美、还清静,想来爸爸妈妈是喜欢的。以后我们没事儿的时候,也能上这儿来爬爬山,跟爸爸妈妈说说话呢!” 秦柏瑞道,“那就这儿了!” 当下,小方立刻领着人去半山腰的道观那儿,去问墓地事宜去了;小陈则带着人下山去,把等在山脚下的运砖车、石碑等等搬运了上来…… 不多时,小方跟道观的人达成了协议,签好了文书,只等明天星期一去民政部盖好章就行。 而小陈那边,也已经开始了墓穴的挖掘,以及砖石、墓碑什么的,也都搬上了山。 众人都担心秦柏瑞、姜珍旖二人的身体情况,所以都憋着一口气,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也就是过了两三个小时,墓穴已掘好,青砖已铺就。 傅楚窈捧着盛了秦喜儿与傅云生骨灰的陶罐,在武俊佑的搀扶下,下到了墓穴里,将骨灰罐摆放在绘了彩漆的木匣之中。 傅楚窈默默念祷,“……爸爸妈妈你们安息吧!不要再有什么牵挂了,我长大了、可有出息了、还找了一个好对象……奶奶已经找到了爷爷了……爷爷身体不太好,但有奶奶管着,应该问题不大……所以我们都挺好的,你们别惦记……” 本来秦柏瑞与姜珍旖还挺伤感的。 尤其是秦柏瑞。 他与妻女被迫分离了几十年,相见时……女儿已经化成一堆白骨! 这怎不教他伤心难过? 但是孙女儿的祷词…… 也太好笑了吧! 秦柏瑞哑然失笑。 他不自觉,紧紧地攥住了老妻的手。 这时,姜珍旖也紧紧地握住了秦柏瑞的手,低声说道,“……这都是命!我遇到你,这是我的命。喜儿遇上了云生,那是她的命啊……我了解这两个孩子,我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也不会后悔在一起的……” 秦柏瑞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将父母的骨灰罐放进了彩绘小木匣之后,合上了小木匣的盖子。 武俊佑扶着她离开了墓穴。 众警卫员们开始填土。 不多时,坟茔被填好,众警卫们开始在墓圈外头砌起了青石面,再在外圈种上了一溜儿的常青树。 最后,一块青石墓碑被立了起来。 人多好办事。 顷刻之间,一座崭新的坟茔就被出现在众人面前。 以及,周围的泥土、乱石也被纷纷收拾好。 姜珍旖在女儿女婿的坟茔前流连了好一会儿,最终下了狠心。 “走吧……” 她带头,转身离去。 秦柏瑞跟着老妻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女儿女婿的墓碑,眼圈儿通红。 傅楚窈与武俊佑上前,扶住了爷爷,顺势带着他,跟上了走在前头的奶奶…… 一众人下了山。 早有警卫员前行一步,去了半山的道观那儿,布了些香油钱,请道士们置办了几桌斋菜。 当下,秦柏瑞、姜珍旖,与傅楚窈、武俊佑坐了一桌;剩下的警卫兵们坐了其他桌,众人一块儿吃起了斋饭。 席间,姜珍旖挟了块素炒香菇堆在孙女儿的饭碗里,说道,“……明天我就跟你爷爷准备启程了,你乖乖听小武的话,到了周末就回家里去,家里的电话已经装好了……以后每到周末咱们就通电话!” 顿了一顿,姜珍旖又道,“我们也就过去住俩月,等那边上了冻再回来。” 傅楚窈“啊”了一声,嘟着嘴儿不高兴说道,“干嘛这么急着走……” 她有些不满意,拿着筷子把那朵香菇给戳了起来,给当成了小伞儿,不住摇来晃去的玩儿。 “别玩儿了,好好吃!”姜珍旖低喝道。 傅楚窈“哼”了一声,把戳在筷子头上的香菇给递到了武俊佑的嘴边。 武俊佑不假思索地张嘴就吃了。 秦柏瑞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小武不一定镇得住她啊……” 姜珍旖抚额。 她养大的孙女儿,她还能不知道底细? ――小武固然靠得住,但阿窈一向主意大,而且小心思儿也活泛…… 小武还真有可能镇不住阿窈。 然而武俊佑却认真说道,“爷爷奶奶放心,你们交代的任务我一定完成!我会把阿窈看得牢牢的,不让她闯祸!” “好,好好……”秦柏瑞欣慰地应道。 姜珍旖有点儿不放心,嘱咐了一句,“她要是不听话,你打电话给我,我教训她!” 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啊!!! 什么什么……她是犯人嘛,凭啥要让他给看着? 再说了,老武这句话,岂不就是坐实了……他领着爷爷奶奶的“圣旨”,以后就有了名目,能正大光明地管着她了? “爷爷奶奶!我也会管好俊佑哥的,你们放心吧!哼,我也不让他闯祸!”傅楚窈气呼呼地说道。 众人哈的一下子,都笑了。 ------------ 第五百九十四章见鬼(一) 自从爷爷奶奶出发去长白山疗养以后,傅楚窈与武俊佑也各回各的学校,开始了正常的学习。 可就在第二天…… 也就是星期一的中午,学校里就出了变故。 傅楚窈已经知道了室友陈娅的身份,知道陈娅是武俊佑派过来专门保护自己的…… 于是,傅楚窈很自然地就跟陈娅走到了一块儿。 两人因为参与了同一个项、也在同一个课室里工作……到了中午时分,两人就结伴去了食堂吃饭。吃完饭,两人又结伴回了宿舍,本来打算好好午休一下的。 结果…… 两人刚走到宿舍楼下就被惊住了! 医科大的学生宿舍楼只有一幢,一共六层楼高。 一二三层是男生宿舍,四五六是女生宿舍,以左右楼梯分开。 但此时,宿舍楼的楼下那是熙熙攘攘的一片啊…… 无数学生带着行李都挤在宿舍楼前的空地那儿,而且还叽叽喳喳的,感觉像是群情激奋的样子。 好几个总务科的老师正满头是汗的在那儿维持着纪律。 傅楚窈与陈娅对视了一眼,相继上了楼。 结果,无论是楼道里、还是每一层的女生宿舍里,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一片! 好些带着行李的女学生们正挤在楼道和宿舍里叽叽喳喳的,有些情绪激动的,甚至已经开始了吵吵嚷嚷…… 傅楚窈拉着陈娅的手,小心翼翼地绕开了这些拿着行李的女学生们,回到了她们的宿舍。 毫不例外…… 她们的寝室里,也挤进来了三五个女学生……而且她们还都带着行李! 这些人和她们的行李,将本来就不大的寝室给挤得满满当当的。 傅楚窈知道陈娅的性格――因为对专业知识不熟悉,所以她不爱出风头,平时遇事儿能躲就躲的。 于是,傅楚窈直接问道,“玲芳姐、晓芹姐……这是怎么了?” 朱玲芳已经被急得出了一身大汗。 “阿窈啊,是这么回事儿……” 朱玲芳解释了起来―― 原来,在医科大就读的学生很大一部分都是已婚已育的,所以学校对于学生宿舍的管理,除了男生女生不得互入之外,其他的都管理并不是那么的严格。 原则上,在学校正式就读的全日制学生,才有资格分配到集体宿舍。但有相当一部分的学生为了住得舒服一点儿,基本都是自己掏钱住在校外。 但是今天,这些原本租住在校外的学生们却突然集体搬了回来…… 学校总务科被搞得焦头烂额。 所以现在,总务科那边捱着个儿的查房。说只有正规编制的学生,才能住进学校的集体宿舍。 傅楚窈与陈娅对视了一眼。 要说正规编制的学生……那傅楚窈和陈娅都算不上。 现在堵在她们寝室里的这几个女生,也正是因为打听到……这间寝室很有可能会清除两个女生(即傅楚窈和陈娅)出去,所以她们是赶来抢占床铺的。 傅楚窈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没有地方住。 老实讲,她完全可以住回六井胡同的院子里去,然后每天上下学的…… 但是,发生这么大规模的学生回迁的事儿,引起了她的兴趣。 此刻不大的宿舍里,乱七八糟地堆满了各种行李。 傅楚窈就问其中一个坐在行李上的短发女孩道,“同学,请问,怎么你们……这么多人都选择同一天搬回学校来住啊?” 那短发女孩叹气,“唉,快别提了!这几天……差点儿快被吓死!我们租房子的那儿……闹鬼啊!” 傅楚窈一怔。 ――闹鬼? 她怀疑地打量着这位短发女孩。 现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楼道里的、包括挤在女生宿舍里的,目测至少也有七八十个女学生…… 要说一个人租住的屋子里闹鬼,所以女孩子害怕了、想要搬家,希望住进人多更的学校集体宿舍里来,这可以理解。 但是…… 现在这可以大规模的学生回迁! 难道说,这七八十个女学生,都租住在校外的同一所房子里吗? 那短发女生明显也看出了傅楚窈的怀疑,解释道,“不光我一个人见了鬼,是住在我们那儿的……好多人都见了鬼啊!除了我们女生,男生那边也有好多人搬了回来的!” 傅楚窈与陈娅又对视了一眼。 那短发女孩继续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幻觉!第二天问了问住隔壁屋、和住隔壁楼的人……才知道大家都看到了!” “所以,既然大家都看到了,所以……那个鬼是真实存在的喽?那,会不会是大家集体看走了眼?那个鬼,她……其实是个人?” “前天吧!就是星期六那天的晚上……我们又一次集体见了鬼啊!哎哟,可吓死我们了!到了星期天的白天,就有好多师兄师姐从出租屋里搬了出来……” “哎当时我还不信邪!不过,也因为当初租房子的时候房东就说了一交交仨月的租金还不退!我这不是舍不得钱吗?就继续住着……” “结果昨天晚上,那女鬼还在啊!虽然她没出来,可她夜里嚎叫得那个凄惨哟!太可怕了!” “反正那屋子我们是不敢住了!哎,还是那些师兄师姐们聪明,提前一天回来把剩余的床位给占了。到今天我们想要搬回来的时候,你瞧瞧……哪儿还有空余的床位啊!” 听那女学生诉苦,另外几个也挤在宿舍里的女学生也纷纷说了起来,“是啊!哎你们说,怎么突然就有女鬼出现了?还一直阴魂不散的?” 另一个女学生说道,“你们不知道吗?以前这儿就是乱葬岗!解放后国家在这儿动土修学校的时候,挖出了好多人骨,可吓人了!” 有人提出了疑问,“那以前咋没听说学校闹鬼?再说了,咱们租住的那地儿,离着学校还要拐一个弯才能到好吧?!” 立刻有人反驳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以前的乱葬岗……老大老大了!连着医科大和我们租房子的那儿,都是乱葬岗的范围!但是医科大里的学生多,所以阳气重,能压得住!” “民居那儿住的人,还是不如学校的人多……所以压不住!唉,要是压得住,我们又何必见鬼!” 听到这儿,傅楚窈好奇地问道,“同学,那个鬼……长啥样儿啊?你们是怎么……全都看到她的呢?” 听傅楚窈问起,众人异口同声地说了起来―― “第一天闹鬼,那天下大雨,停了电,到处黑漆漆一片。但雨得挺大的,就开始打雷闪电了起来。突然就有个女的尖喊尖叫了起来……我还以为哪儿失了火呢!吓我一跳!” “是啊,我们几个都住在楼顶的天台上!因为房租便宜嘛……那天晚上听到有人喊得那么撕心裂肺的,我们几个就扒着天台往下看。” “结果我们就看到了一个……浑身雪白的女人!她穿的是古代的那种……袖子很大的袍子,下身穿着长裙!” “对对对!我们看到的,也是个穿了一身白衣白裙的女鬼!那女鬼就一直在楼下的空地里兜着圈子的跑,还一边跑一边狂喊狂叫!哎哟可把我吓坏了!” “是啊!而且最可怕的就是,那天晚上不是停电吗?只要闪电一出现……我们就能看到楼下的空地里有个白衣女鬼在跑、在嚎叫!然后闪电一停……地上那是黑乎乎一片啊,啥也看不到!” “可是到了最后呢,有人大着胆子下楼去看……又不见了女鬼!” 说起这段诡秘的事,那几个女学生们都是一脸的紧张。 那个短发女学生甚至还抹起了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傅楚窈则陷入了沉思。 ------------ 第五百九十五章见鬼(二) 傅楚窈也不含糊,当下就跟和陈娅一块儿收拾好了行李。 因为暂时不知道她们从女生宿舍里搬出来,会对武俊佑的行动有什么影响;所以傅楚窈索性先跟陈娅去了医科大附近的招待所里,想着暂时先落一下脚。 没想到,医科大附近的招待所,也受了学生集体回迁的影响……变得紧俏了起来。 两人扛着铺盖、背着行李,走了一条街…… 然而,没有招待所还有多余的房间了。 傅楚窈犹豫了。 她心想,要不就直接回家住算了? 可是…… 她回家了,陈娅怎么办? 按说,陈娅就应该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才对。 可表面上,傅楚窈和陈娅才刚刚认识一天而已……如果宋嘉实真是假想中的敌人的话,那他应该很清楚她和陈娅的关系,那么,两个刚刚才认识的女孩走得这样近,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呢? “傅师妹?” 一把清亮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傅楚窈一怔,转过了头。 呃……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西服的英俊男青年正站在街口,两手闲闲地插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还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不是宋嘉实又是谁? 傅楚窈转过身,冲着他大大方方地冲喊了一声,“宋师兄!” 宋嘉实盯着她的铺盖和行李,出声问道,“傅师妹,你这是……” 傅楚窈老老实实地说道,“听说这附近闹鬼,好多同学都从出租屋搬回到学校的集体宿舍了……” “那啥,我和陈娅本来就不是学校的正式学生啊,所以,我俩的铺位就让人了,这不……我俩想着先找个地儿先安顿下来的,没想到这附近都爆满了……” 宋嘉实“啊”了一声,眼里突然就绽出异样的光彩。 他紧紧地盯着傅楚窈,期期艾艾地说道,“师妹,我、我住的那儿还有空位,你,你……” 见傅楚窈面上现出了古怪的表情,他连忙澄清,“是、是这样的……我、我租的是民居,有三个房间的!空了一间出来,另外两间……我住一间,褚师兄住一间,还空了一间出来,你、你……” 傅楚窈一怔。 ――原来褚师兄跟宋嘉实一块儿租房子住吗? 见宋嘉实的面上露出了期许与赧然的神情。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又看向了陈娅。 陈娅面无表情。 “好呀!” 傅楚窈认真说道,“……那就麻烦宋师兄了!等我们找到了落脚点再搬出去,以及,就算是只住上几天,但房租的钱我们会付的!” “不不不!不用,真不用!你们不去住,那屋子也空着!”宋嘉实面红耳赤地说道。 说着,他又朝她伸出了手,“师妹,我帮你拿行李?” “谢谢宋师兄!” 傅楚窈当然不会客气…… 这铺盖重死了! 宋嘉实红着脸接过了傅楚窈的行李,带着她和陈娅朝着街角走去。 傅楚窈跟在宋嘉实身后,查看着周围的地形。 嗯,也不知道闹鬼的地方在哪儿…… 想了想,她索性直接问道,“宋师兄,她们总说闹鬼闹鬼的,到底哪儿闹鬼了?” 闻言,宋嘉实停下了脚步,说道,“闹鬼?傅师妹,我说了你别怕啊……其实,她们说的闹鬼,就在我住的那儿。不过,天地良心啊,我一直住在这儿,没听到也没见过那个鬼……” 顿了一顿,他又问道,“傅师妹,你……还敢去我那儿么?”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反问,“为什么不敢啊?如果真有鬼的话,见识一下总是好的。更何况,我也不信世上有鬼!” 宋嘉实面上的表情松快了下来,“我就知道……” 说到这儿,他突然看了她一眼,面一红、低了头,扛着她的行李继续往前走去。 傅楚窈有点儿莫名其妙。 她心想,这个宋嘉实……怎么比她家的小南瓜还容易害羞啊! 宋嘉实领着傅楚窈和陈娅走到了一个巷子口,然后转进去;再穿过一条不那么长的巷子以后,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面前有个超级大的草坪!!! 但草坪上生长着近一米高的野草…… 猛得看起来,觉得这草坪绿意葱葱的,确实挺养眼;可也让人心里直犯嘀咕――这么深的草啊,而且这草坪还这么大,里头可别藏着什么蛇啊什么的吧? 再看看…… 在这草坪的周围,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高低民居建筑,有平房、有二层楼、三层楼的小楼,最高也有五层楼……但看起来,这些楼房乱七八糟地林立着,大部分的楼房看起来都比较简陋、陈旧。 宋嘉实见傅楚窈一直打量着那个草坪……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解释道,“据说那个鬼,那天晚上就是在这个草坪里出现的……” 闻言,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宋嘉实又来了一句,“……我们到了。” 听了他的话,傅楚窈转头一看。 宋嘉实正站在一栋看起来……外表比较新的、大约三层楼高的小楼的门口。 这栋小楼不大太,一楼是个铺面,铺面的大铁门关着,大门上方挂着个横匾,匾上题着“莫柒中医诊所”六个大字。 宋嘉实解释道,“这栋楼,一楼二楼都是这家中医诊所的,我们住在三楼。三楼有两套房子,一套是莫中医和他老婆孩子的住所,另外一套就是我们住的了……” 说着,他一马当先地进入了楼梯间。 傅楚窈则与陈娅结伴跟在宋嘉实的身后,也跟着上了楼。 ------------ 第五百九十六章见鬼(三) 傅楚窈与陈娅跟着宋嘉实进入了楼梯间,上到了三楼。 进到这套看起来装修得……确实还比较好的三居室的房子以后,傅楚窈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在这草坪上见过鬼,但宋嘉实却说他从来就没听过、也没见过那个女鬼了。 因为,这套房子里的三间卧室的窗户、包括阳台、厨房和卫生间的窗户,都是背对着那个大草坪的! 宋嘉实站在客厅里,指着东边的一个房间说道,“……这是褚师兄的房间,他房间里有一个独立洗手间,所以平时舆洗、起夜什么的,他都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跟着,他又指着居中的一间屋子说道,“这间屋子我住着……” 然后他走到了靠西边的那屋子门口,推开了房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俩挤一挤这间屋子吧。” 傅楚窈伸头进去看了看…… 这屋子确实不大,里头的家具布置也简单――就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 宋嘉实又饱含歉意地说道,“这屋子实在太小了,我住的那间会稍微大一点……要不,咱们换一换?” “不用不用!谢谢师兄了,这屋子挺好的!”傅楚窈急忙说道。 宋嘉实犹豫了一会儿,没再坚持。 但他还是说道,“客厅那边有个卫生间,以后就给你俩用吧,阳台上也有个小卫生间,以后我就用那一个……” 听到这一句,傅楚窈忍不住看了宋嘉实一眼。 一个男人能细心到这个程度,真的很难得了! “谢谢师兄!”傅楚窈笑眯眯地冲着他说了一声,然后又用胳膊拐儿戳了戳陈娅。 陈娅这才后知后觉的也跟着说了声,“谢谢宋师兄。” “那你俩收拾一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了,咱们一块儿走。我去学校门口找人配家里的钥匙给你们。”说着,宋嘉实朝外头走了几步,把房间让给了傅楚窈和陈娅。 不得不说,宋嘉实的表现,实在是谦谦君子、彬彬有礼。 他的态度让人觉得很舒服。 傅楚窈朝他笑了笑,拉着陈娅进了房间,又关上了门。 “咱们先在这儿落个脚,等下午放了学咱们再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别的房子。要实在不行的话,你会骑自行车吗?到时候不如就住到我家去,咱们每天骑自行车上学放学……”傅楚窈说道。 陈娅点了点头。 傅楚窈算是明白了…… ――看陈娅的表现,她是不会主动插手傅楚窈的任何决定的。 所以,俊佑哥安排陈娅陪在她身边的用意,只是让陈娅负责她的安全,仅此而已。 俩女孩在房间里大约收拾了一下,把床铺铺好了,洗漱用品也拿了出来…… 稍微收拾了一会儿,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傅楚窈就和陈娅一会儿出来了。 宋嘉实正在客厅的洗手间那儿收拾,见她俩出来了,连忙说道,“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就好了。” 傅楚窈看了一眼,发现他拿着个脸盆,里头装着他的一些……剃须刀、香皂、梳子什么的。 他快手快脚地端着那个装满了个人用品的脸盆去了阳台上,然后又急急地走过来打开大门,先让出了傅楚窈和陈娅,他跟在后头……反手关上了门。 三人下了楼、走出了巷子,朝着医科大的方向走去。 宋嘉实在医科大里,属于男神级别的人物。 所以三个人一路行来,好多女孩子都争着跟宋嘉实打招呼。 宋嘉实很有耐心地向每一位跟他打招呼的女孩子简单地说上几句话…… 傅楚窈与陈娅手牵着手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三人参与的是同样的项目,所以上班上课的地儿也是相同的。 等到三人走进了医科大的中医系专属教学楼以后,傅楚窈突然问了句,“宋师兄,听说……你家里,在日苯那边开了家药厂?” 宋嘉实一怔,反过头来看着她,下意识地就说道,“……没有啊!” 这回轮到傅楚窈发愣了。 他苦笑着说道,“我是南洋人,早先在日苯留学、学的是西医,当时我申请了日苯一家药厂的助学基金。后来我被日苯医科大举荐到这儿来当交流生,学习中医……所以我领着两边大学的奖学金,另外还有日苯药厂的助学基金……” “可能是我花钱太大手大脚了,所以,他们都觉得我家是开药厂的。其实……我家在南洋有片橡胶园……”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见她一笑,宋嘉实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是,他的笑容有些无奈。 傅楚窈又问,“宋师兄,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呢?” 宋嘉实道,“当初我在日苯的时候曾经跟白鱼药厂签过协议,学成之后会呆在他们药厂工作至少十年。嗯,他们开出的条件挺不错的……老实讲,留在日苯发展,是比在南洋强些的。” 傅楚窈点了点头,“那,你家不是在南洋有个橡胶园,你爸爸妈妈同意让你改行学医?” “我还有个弟弟……要不是仗着有弟弟在,可能我还真没办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着,宋嘉实又反问她,“傅师妹,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傅楚窈笑笑,“我么,也没啥大理想。我就希望吧……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医是所向披靡的!” 其实她也就是说说而已。 可是,宋嘉实却看着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眼,愣住了。 ------------ 第五百九十七章见鬼(四)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傅楚窈和陈娅婉拒了宋嘉实的邀饭,匆匆离开了。 两人在医科大附近逛了一大圈,想要租个房子…… 但她们始终没啥收获。 地段就在这儿附近、房型楼层合她意的民居实在太少,而且房子不是太旧就是卫生条件不好…… 这么一对比,宋嘉实租的民居简直就是万中无一啊! 两女孩从下午五点起,找房子找到了晚上八点半。 最终,傅楚窈拉着陈娅去了附近的小饭馆里,随便点了两份快餐应付一下。 她心想,要不就直接回家住算了。 但是家里离学校也有点儿远,平时武俊佑开车送她,也需要花上半小时……要是骑自行车的话,怕是一来一回,得花上俩小时了! 这学期她跟了两个项目,现在是因为还没上手,所以才有些清闲时间。 可一旦项目那边走上了正规以后,她会忙得脚都沾不了地……压根儿就不可能每天花两小时的时间在路上! 这么一来,傅楚窈心想,要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子下来,按着自己的心意给收拾好,才住得安心。 依着她的规划,恐怕将来会有好些年的时间,会在医科大渡过了。 她和陈娅随便吃了点,就付了帐、往宋嘉实的房子走去。 不料半路上,竟然一声炸雷凭空响起! 跟着就是一道强亮光的闪电…… 接下来,天空突然毫无征兆地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傅楚窈和陈娅被齐齐吓了一跳! 她俩赶紧手拉着手儿狂奔了起来。 等她们气喘吁吁地跑到莫柒中医诊所的门口时,两人已经被倾盆大雨给淋了个浑身湿透! 结果…… 再等到拿着宋嘉实给的房门钥匙开了锁、推开门…… 一道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很突兀地响了起来。 “……宋师兄!师兄,你怎么这样呢!” “你!你你你……松手!放开!快放开!” 伴之而来的,却是宋嘉实恼羞成怒的喝斥声音。 傅楚窈不由得一怔。 她与陈娅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也停下了推门的动作。 然而,门已经被她给推开了一条缝儿…… 于是傅楚窈就从门缝里看到,一个穿短袖白衬衣、配格子背带裙的年轻女孩正紧紧地搂着……宋嘉实? 而宋嘉实则狼狈不堪地想要推开女孩,但又不想主动碰触那个女孩? 傅楚窈犹豫了一下。 她站在门外,“砰”的一声又把房门给关上了。 三秒钟之后…… “吱呀!” 门被人猛地一下打开了! 满面铁青、气急败坏的宋嘉实站在门口,着急地高喊了一声,“……傅师妹!” 傅楚窈和陈娅呆呆地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 她们被他的大嗓门给吓着了。 其实就是在宋嘉实刚推开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傅楚窈。 但他已经来不及收回高喊声…… 所以,喊出了“傅师妹”三个字以后,他松了一口气,又急急地解释道,“师妹,你们回来了?刚才、刚才庆红来敲门,我还以为是你们,结果……” 傅楚窈干笑了几声。 ――这是他的房子,这个名叫“庆红”的女孩儿她也不认识,更加不可能是来找她的…… 所以,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师兄,是不是……我们回来的是不是时候?”傅楚窈干笑着问道。 宋嘉实急忙说道,“不,不是!别、别乱说!” 跟着,他又转过头,冲着那个叫“国红”的女孩说道,“太晚了我也要休息了,张庆红同学,请你回去吧!” 傅楚窈和陈娅盯着这位国红同学,眼睁睁地看着张庆红的脸、慢慢涨成了猪肝色。 而张庆红也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的高个子女孩和矮个子女孩。 高个子女孩也就算了,虽然她身材高挑,但剪了个短发,又因为长得一般……猛的一看,还觉得长得有点儿像男的。 可那个矮一点儿的姑娘,却生得杏眼桃腮的? 再仔细看看…… 这矮个子姑娘的衣服头发全都被雨水给淋湿了? 可是,她额前的碎发被贴在额头上、显得委屈巴巴又楚楚动人……而她的衣裳也湿哒哒地将玲珑有致的身材给显露了出来! 张庆红恨恨地盯着这个矮个子姑娘,突然骂了一声,“呸!狐狸精!” 傅楚窈一脸无辜地盯着张庆红。 而张庆红的话,却激怒了宋嘉实。 他沉着脸,冲张庆红说道,“张庆红同学,请你赶紧回去吧!” 张庆红一呆。 ――宋师兄让她现在走? 可她现在站在楼道里也能听到外头哗啦啦的雨声…… 以及,这两个女生都已经变成了落汤鸡? “不要!宋师兄,我在你这儿再坐一坐,好歹等雨停了再说……”张庆红嘴巴一撅,娇滴滴地说道。 宋嘉实道,“不好意思,不方便。” 说着,他伸出了双手,一手抓住了傅楚窈、一手抓住了陈娅,把她们给拽进了屋里…… “砰!” 宋嘉实重重地关上了门! 直到这时,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傅师妹,你、你们淋雨了?”他惊讶地问道。 傅楚窈点了点头。 “那快去洗洗吧!我那儿有吹头发的电吹风,你们洗完头把头发吹干再睡。” 说着,宋嘉实转身进了他的屋,拿了个电吹风出来,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刚刚接过,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突然有人“砰砰砰”地敲起门来。 宋嘉实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走过去、不耐烦地打开门,不客气地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不方便不方便不……呃,褚师兄?” 被淋成了落汤鸡的褚飞沉站在门口,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方便?” 褚飞沉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伸头一看,看到了傅楚窈…… 宋嘉实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不不不!不是不是……褚师兄你别多想!快进来,快进来……你钥匙呢?又忘带了?” 褚飞沉醉心于研究,以至于……对生活上的事儿,他是一概不关心的。 直到这会儿,他在自己的宿舍里看到了傅楚窈和陈娅……呆了一会儿之后,他恍然大悟,“哦哦对了,我差点儿给忘了……阿窈和小陈没地方住是吧?没事儿,安心在这儿住着啊,没事儿!” 说着,褚飞沉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傅楚窈和陈娅也走进了小房间。 两人小小声讨论了几句,傅楚窈率先拿着自己的塑料桶和干净的衣服又出了房间,准备先去洗澡洗头。 当她走到客厅里的时候,突然听到宋嘉实喊了声,“……褚师兄!” 褚飞沉应声回头。 宋嘉实道,“你还没吃晚饭吧?刚才张庆红给你送炖汤过来了……喏,在那边。” 褚飞沉一怔,问道,“张庆红?谁啊?” “不认识!”宋嘉实面不改色地说道。 褚飞沉又不傻,笑问,“又有小师妹给你送吃的啊?” 宋嘉实看了傅楚窈一眼,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褚飞沉摸摸自己的胃,走过去把放在茶几上的保温饭桶打开,直接捧着喝了几口,觉得炖汤的味道还不错,就咂吧咂吧地吃完了。 宋嘉实赶紧说了句,“褚师兄,明天麻烦你……把这个饭盒还给药剂十六班的张庆红。” 褚飞沉应了一声,转身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傅楚窈也进入了卫生间,关上门。 她和陈娅一直忙到深夜,才轮流着洗完了头洗完了澡;又因为傅楚窈留着一头长发,所以陈娅花了些时间,才帮着她,将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给吹干了。 两人准备睡觉。 傅楚窈换上睡衣、爬上了床铺的里边儿,躺下。 陈娅也关了灯,正摸着黑刚刚爬上了床…… 这时,也不知打哪儿传来了一声极其凄厉恐怖的女人惨叫声!!! 刚刚才躺下的陈娅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 傅楚窈也被吓了一跳,拥着被子就坐起了身,急切地问道,“……什么事?怎么了?” ------------ 第五百九十八章见鬼(五) 此时已近凌晨。 在这寂静的夜里,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与时不时响起的轰雷声音…… 其实是很安静的。 但是,那一声陡然响起的女人惨叫声音…… 实在让人心里瘆得慌! 傅楚窈与陈娅对视了一眼。 跟着,傅楚窈飞快地爬下床,趿上了拖鞋,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陈娅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相继冲出了房间。 客厅里黑漆漆的…… 外头依旧下着倾盆大雨,并且伴随着密集的闪电与雷声。 闪电的亮光穿透了窗户,将这套三居室的客厅给照得纤毫毕现! 傅楚窈突然注意到,大门居然是开着的? 也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一分神,“砰”的一声就撞上了客厅里的茶几。 “砰!啪!啪……” 原本摆放在茶几上的东西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并且发出了响亮的噪音。 傅楚窈顾不上了。 她迅速穿过客厅,打开门、又跑下了楼…… 陈娅紧随其后。 其间,那女人的惨叫声音一直凄凄不绝! 傅楚窈与陈娅一口气从三楼跑到了楼下……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看起来,那人应该是背着傅楚窈,正站在单元筒子楼的入口那儿,不住地朝着外头张望…… 傅楚窈大惊! 但她已经刹不住了…… “哎呀!” “哎哟……” 傅楚窈直直地撞上了那面前那人的后背! 跟着,两人齐齐朝前栽倒…… 惯性使两人从单元筒子楼的门口那儿,一直滚到了外头…… 傅楚窈重重地摔在地上,侧卧着,面朝里…… 于是,她看到陈娅正一脸焦急地朝自己跑了过来! 与此同时,她突然听到了微弱、但非常清晰的“咔嚓”一声…… ——那声音有点儿像是,一扇装着弹簧锁的门被扣上门闩的声音! 傅楚窈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一旁,那家“莫柒中医诊所”的门。 那扇门依旧紧紧地关着。 这时…… “滋啦……轰!!!” 一道强光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打雷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突然呆住了! 她依旧保持着摔倒的姿势横卧在地上,所以…… 所以,趁着闪电的光,傅楚窈可以清楚地看到,“莫柒中医诊所”的门虽然一如既往地紧闭着……但门缝与地面之间的空隙处,赫然出现了一双男式皮鞋的底!!! 甚至…… 有可能是穿着皮鞋的人还挪动了一下位置…… 所以傅楚窈清楚地看到那双皮鞋……一只抬起、一只落下! ——有人躲在“莫柒中医诊所”的门后偷窥! 为什么呢? 中午傅楚窈和陈娅跟着宋嘉实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诊所是紧闭着大门的…… 晚上傅楚窈和陈娅回来的时候,这个诊所仍然紧闭大门! 那么,这里既然是个中医诊所,为什么不开门做生意呢? 以及…… 为什么诊所里头的人不出来正大光明地看动静,反而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窈突然就心惊肉跳了起来…… 这时陈娅已经冲了过来! 她扶住了傅楚窈,又关切地问道,“你有没有事?” 直到这时,傅楚窈清楚地听到了倒在她身后的那个人的呻吟声音…… 她这才回过神来,转头一看…… ——刚才被她撞翻的那个人,居然是褚飞沉? 也有可能是……刚才傅楚窈太着急了,所以力道很大,褚飞沉被她撞倒在地,哎哟哎哟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时,一声接一声的密雷声音响起…… 傅楚窈突然狠狠地摔开了陈娅的手,再一次趴到了地上。 她努力侧着脸,尽可能让自己的脸贴在泥泞的地面,然后再趁着强烈的闪电带来的光,去看“莫柒中医诊所”的大门…… 啊! 没有了…… 没有了! 那双男式皮鞋已经不在那儿了!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陈娅再一次把傅楚窈给扶了起来…… 傅楚窈坐在下着倾盆大雨的泥泞地面上,让陈娅赶紧去扶还倒在地上的褚飞沉。 此刻,身后传来了“咚咚咚”的、有人急速奔跑的脚步声。 一束摇晃着的光,亮了起来。 “傅师妹?褚师兄……小陈?你、你们……”宋嘉实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转头看去…… 宋嘉实穿着睡衣、拖鞋,手里拿着个手电筒,正一脸诧异地站在黑漆漆的单元楼道那儿。 这时,也有其他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们穿着雨衣、打着雨伞,手里还摇晃着手电筒,纷纷过来查看,而且还大声地相互叫喊着打招呼什么的…… 陈娅把哼哼唧唧的褚飞沉给扶了起来。 宋嘉实也过来,把坐在地上的傅楚窈也给扶了起来。 “师兄,师妹……你、你们……”宋嘉实一脸的不明所以。 傅楚窈苦笑,“宋师兄,你没听见……刚才有个女人在惨叫吗?” 宋嘉实张大了嘴。 过了好一半会儿,他才摇摇头,说道,“今天不是打雷下雨吗?我就戴着耳塞睡觉了……不知道刚才是你们谁起来的时候踢了一脚桌子,我才醒……结果起来一看,你俩和褚师兄的房间门都开着,我这才下来看看……” 说到这儿,宋嘉实又疑惑地问道,“对了,刚你说……有个女人在惨叫?在哪儿?” 啊,对啊! 傅楚窈突然意识到,好像……自从她摔了跤以后,那个女人就再也没有尖叫过了? 她转头看去…… 远处,草坪那儿亮起了杂乱、摇晃的光。 应该是有人打着手电筒在那儿来回查看…… “鬼!鬼啊!!!” 突然间,有人惊慌失措地叫喊了起来! 众人顿时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面面相觑,并且目露惊恐! ------------ 第五百九十九章见鬼(六) 猛然间听到有人狂喊着说有鬼…… 傅楚窈的心顿时紧紧地揪了起来! 她咬着牙,冒雨冲了出去! 陈娅毫不犹豫地跟在傅楚窈身后,也冲了出去。 宋嘉言急了,冲着她的背影叫喊道,“……哎!哎,傅师妹!” 傅楚窈朝着草坪跑了过去,很快就看到了正作鸟兽散、往四处逃蹿的几个居民…… 她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抓住了一个正拼命逃跑的大汉,急问道,“大哥!大哥,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儿?” 那大汉穿着一身黑雨衣,可脸儿却被吓得惨白惨白的…… “鬼鬼鬼、鬼啊!白白白……白衣女鬼!就就就、就在那那那……那那草堆里呢!妈呀吓死人啦!” 说着,那大汉猛地推开了傅楚窈,继续拔腿就跑…… 见那人跑得又急又快! 傅楚窈没法子,只得继续往前跑。 跑了几步,她又看到了另外一个正在逃蹿的人,便伸手抓住,一把就夺过了他手里的手电筒,还冲着那人说了句,“大哥你这手电筒借我用用啊!” 那人一愣。 傅楚窈已经打着手电筒朝着草坪那儿狂跑了过去。 其实…… 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被吓跑了。 远处的草坪里,仍然还有还有两束手电筒的光……还亮着。 傅楚窈循着光亮跑了过去,看到两个人被吓得跌坐在草坪里瑟瑟发抖……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她大声问道。 那两人惊恐地看着她,已经被吓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时,随后跟过来的陈娅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一只手电筒,晃了晃。 这草坪里的草,足有一米多高。 但暴雨是从夜里七八点钟就开始下,一直到现在,都凌晨一点了……雨就一直没停过。 原本一米多高的草丛被倾盆而下的雨水给压得低低的,而且因为草丛茂密,雨势又大,所以草根处积着一二十公分深的水…… 陈娅拿着手电筒往前照了照,突然“啊”的一声惊呼了起来! “陈娅!怎么了?”傅楚窈急问。 陈娅喘了几口粗气,朝着某个方向跑了过去。 傅楚窈趟着浅水,紧随其后。 两人突然同时停下了脚步。 深夜,暴雨如注。 天地间一片漆黑…… 偶尔亮起的闪电强光,将这世界照映得只剩下了黑与白这两种颜色。 于是,傅楚窈与陈娅就看到了…… 一个白衣女人静静地躺在深颜色的草丛里。 闪电划过天际…… 傅楚窈甚至可以看到,那女人的脸,居然完全浸在了草根底部清澈的水里? 以及…… 她甚至可以看到,那白认女人是睁着眼睛的、而且面上还凝固着因为极度惊恐,而已经完全扭曲了的五官! 陈娅伸手拦住了傅楚窈,不许她过去。 于是,两人站在两米开外,震惊地看着那个……躺在水洼之中,明显已经死去了的白衣女人! “哎呀!” 突然有人惊呼了起来…… 傅楚窈转过头,看到宋嘉实扶着一瘸一拐的褚飞沉也赶了过来。 禇飞沉被这个倒在水洼里的女人给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道,“哎,这女的……赶紧抢救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救活!” 傅楚窈毫不犹豫地上前…… 陈娅把心一横,也闭着眼睛过去了。 褚飞沉推了宋嘉实一把,“你去帮帮她俩……” 于是,傅楚窈、陈娅和宋嘉实过去了。 她们合力将这白衣女人从浅浅的水洼里拖了出来,又拽到了地势较高的地方。 傅楚窈开始给这女人把脉、宋嘉实本来想翻看一下女人的瞳孔的…… 但这白衣女人的眼睛本来就瞪得大大的,他有些害怕、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时,刚才坐倒在一旁的那两个人终于缓过劲来。 他俩相互搀扶着站起身…… 其中一人喘着粗气、朝傅楚窈她们大喊道,“哎!你、你们傻呀?这雷雨天气,最容易诈尸了,你们、你们还送死去啊!” 另一人强撑着自己如软面条一般的双腿,一边歪歪斜斜地往外逃,一边哭着说道,“哥!咱别理他们了……他们想送死,让、让他们送去……我、我我我们……快逃啊……” 傅楚窈回头冲着那两人大吼了一声,“……你俩快去报警!” 那两人听到了她那如炸雷一般的声音,被吓得一个趔趄……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褚飞沉问道,“还有救吗?” 傅楚窈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 她压根就感觉不到这白衣女人还有半分生命的迹象! 褚飞沉道,“你让让,我来看看……” 傅楚窈挪到了一旁。 褚飞沉咕哝道,“没理由啊,我跑下来的时候,还听到这女人喊了两声……然后就跌了一跤。按说,这最多也就五分钟时间,就是猝死,也不该死得这么透吧?” 说着,他将自己的手指搭在了女人的脉门上。 那白衣女人一直怒睁着双眼,傅楚窈也不敢多看她的脸,便将手指按向了白衣女人颈脖处的动脉上。 这白衣女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体征。 甚至,她全身肌体冰冷,已经有些僵硬了! 老实讲…… 正如褚飞沉所说的那样,在短短几分钟里,让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死得透透的样子……确实有点儿不可思议。 已经开始明显僵硬……这种情况就更加不可能了! 怎么会这样呢? 除了陈娅之外,在场的傅褚宋三人都是学医的,不免都对这女人的死因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大雨仍在哗啦啦地下…… 四个活人守着一具已经彻底凉透了的女尸,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远处传来了乱晃着的手电筒晃、杂乱的脚步声音、人们大声说话的声音。 “……什么情况?我们是警察!!!” 傅楚窈顿时松了一口气。 ------------ 第六百章见鬼(七) 已经有人报了警。 方才作鸟兽散的群众们,因为有了警察们的“撑腰”,现在又战战兢兢地围了地过来…… 有人见傅楚窈和陈娅是女孩,便好心地递了把伞给她们。 傅楚窈谢过,与陈娅依偎在一块儿撑起了伞。 警察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 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本来这下雨天的,也没啥消遣;再加上前些天……一连好几天的发生了女鬼事件,所以人心惶惶的,大伙儿早早就各回各屋,准备早点儿休息。 没想到,到了半夜时分,居然……又有女鬼在尖叫? 好些人从窗租住的民居里探出头来,趁着闪电的光,就又看到了那个在草坪里飘来飘去的女鬼…… 大多数人感到恐惧。 但也有少部分感到愤怒,并且坚持认为这是一场恶作剧! 当然,还有些人是跑来看热闹的。 就这样…… 一些胆子大的人就穿着雨衣、打着雨伞、拿着手电筒下了楼。 只是,当众人还在各自租坐的民居楼上往下看时,还能看到白衣女鬼在草坪上飘来飘去…… 可当他们跑下楼来时,却只听到了女鬼的几声惨叫! 胆小的人们只敢站在巷子口、或路口这样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远远地观望;胆大的人们则跑过来查看情况…… 结果,他们就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眼睛瞪得快要掉出眼眶、模样十分可怕的女鬼,就仰面躺在草丛里! 再接下来,就是俩女的、俩男的(傅楚窈陈娅、褚飞沉宋嘉实)过去查看女鬼;最后,最早一批跑去报警找警察的居民们,把警察带了过来…… 等到警察把基本事情理清楚以后,天际已经渐渐放白。 傅楚窈这才又重新打量了一番那个……静静躺在浅水洼里的白衣女尸。 ――这女尸……怎么看起来,这样怪异呢? 首先,她穿着一袭白袍。 这白袍呢,有点儿像是……剃头匠给人剃头的时候,让人围在身上的那种罩衣。 而且从女尸倒地的姿势来看,她光着一双腿、脚上也没有鞋子。 以及…… 女尸身上的这罩衣已经湿透,并紧紧地贴合在她身上,从衣物紧贴躯体的形状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女尸肯定没穿文胸! 一个警察走过去,掀开了女尸的罩衣…… 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已经眼尖的看到…… 这女尸的白袍子之下,竟然是一丝不挂的! 傅楚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女尸的五官,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扭曲,根本就看不出样子。但还可以从身材看出,她肯定是个妙龄女郎! 那么,一个女孩会在什么情况下,一丝不挂、身上只裹了件白罩衣?为什么她光着脚、甚至也鞋也没有?以及,她为什么会冒着大雨,在大半夜里在这附近跑来跑去、还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再者,她遇到了什么样的可怕事情、或者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死后表情那样恐惧? 围观的一个群众见那警察去掀了下那个女尸的袍子,便立时问道,“李公安,她、她她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姓李的那位警察说道,“……这是个死人!这里的现场要封锁,大家后退,不要破坏现场,我们需要等法医过来先鉴定一下……” 围在外围的群众们一听,顿时炸了开锅! “死人?哎哟搞了半天不是女鬼,是个女的!” “一个女的,怎么大半夜冒着大雨在外面跑啊,吓死人了!” “就是,我看她才像是被吓死的咧!你们看她那青面獠牙的样子!” “也对哦……” “谁吓她?有什么是可以把人活活吓死的?难道说,还是有鬼?” “唉,这里怕是不能住人喽!太恐怖了,还是搬家算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傅楚窈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不知道,那个躲在莫柒中医诊所里、偷偷朝外边偷窥的男人,到底跟这个白衣女尸有没有关系。 ――傅楚窈之所以会觉得,躲在中医诊所里的那个男人与白衣女人有关,是因为中医诊所的大门正对着草坪,如果白衣女人真是从诊所跑出来的话,那她确实能够直接跑到草坪里去…… 当然了,这里是个开阔地带,也不仅仅只有这一家中医诊所的大门对着草坪。这个草坪的四周有无数民居,当然也有可能这个女人是从别的地方跑出来的。 ――再说了,有人躲在中医诊所里偷偷地往外头看……这也可以理解啊!可能,就是有人觉得害怕,但又想观察一下;却又怕开了门、女鬼会跑进去?所以他关着门,可能冲着猫眼、或者门缝往外看? 这以一想,纵使傅楚窈心里觉得奇怪,却又觉得好像说不出哪儿有什么不妥似的…… 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时,陈娅突然扯了扯傅楚窈的衣角。 “阿窈,你觉不觉得……那个,那个……”说着,陈娅朝着白衣女尸的方向呶了呶嘴,继续说道,“……你觉不觉得,她长得好像……昨天晚上我们看到的那个人啊?” 傅楚窈一怔。 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 哪一个? 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陈娅说的,是昨天晚上来找宋嘉言的那个女孩――张庆红! 傅楚窈连忙看向了那白衣女尸…… 她越看,就越觉得那白衣女尸确实很像张庆红! 此刻宋嘉实就站在傅楚窈的身边,他当然也听到了陈娅的话。 他也盯着那白衣女尸看了一会儿,然后惊呼了起来,“……张庆红!她是张庆红!” ------------ 第六百零一章见鬼(八) 傅楚窈与陈娅、并褚飞沉、宋嘉实向警方提供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就回了出租民居,各自换下了湿透的衣裳,然后又结伴去了医科大。 四人都有些心神不宁的。 米博士见大家都蔫巴蔫巴的,觉得有些奇怪,就多问了几句。 当听说医科大药剂班的一个女学生半夜死在外头的时候…… 米博士吃了一惊,连忙说道,“阿窈还是别住在外头了,我跟你联系一下,要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宿舍住不下的话,教师集体宿舍应该还能匀两个床位出来。学校里人多,总是安全些。” 傅楚窈有些犹豫。 这是导师的一片好意。 无论是从何种角度来说,她也不应该拒绝。 但是…… 如果她搬进学校住的话,那……莫柒中医诊所里的秘密,就没办法查探了。 可问题就是,张庆红的死,是不是跟莫柒中医诊所有关……又跟傅楚窈有什么关系呢? 张庆红又不是她傅楚窈的什么人,再说了,昨天晚上张庆红还无缘无故骂傅楚窈是狐狸精来着…… 这样的人死了,关她什么事呢? 就在傅楚窈犹豫不决地时候,宋嘉实鼓起勇气对米博士说道,“老师放心,我和褚师兄会好好照顾阿窈和小陈的……” 米博士想了想――在学校里住四人间的宿舍,当然不如在外头租住民居住得舒服。 但见傅楚窈也没有反驳宋嘉实的话…… 米博士认为傅楚窈默认了宋嘉实的说法只好作罢。 而此时,傅楚窈也已经做出了决定。 ――既然事情就在她身边发生,她还是要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米博士见大家士气低落,就喊了个学生去学校门口买了个冰西瓜回来,大家嘻嘻哈哈地吃完了西瓜,然后投入工作。 褚飞沉年纪大,够沉稳,还是导师的副手。 有他带头,大家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一直忙到了下午时分…… 米博士心疼几个学生昨晚几乎没睡,刚到五点钟,他就赶了学生们下课,让早点儿回去休息,又特别叮嘱傅楚窈,一定要注意安全。 结果几人刚刚才走到教学楼的楼下,迎面就看到本校保卫科的人领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过来了。为首的一个保卫科的人认得褚飞沉,连忙跟褚飞沉打招呼,说这几个警察是过来找他的。 想着张庆红死了,而且昨天晚上张庆红还来过他们的出租屋……警察要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这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褚飞沉带着傅楚窈、宋嘉实和陈娅,跟着那几个警察去了派出所。 几人向警察讲述了一下昨天凌晨发生的事―― 褚飞沉说,他睡眠浅,刚睡下不久,就听到有个女人在尖叫…… 介于前几天的闹鬼事件,一直都没有亲眼见过女鬼的褚飞沉毫不犹豫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直接就冲出了房间,下了楼。 只是,他刚跑到楼下,才反应过来……天上还下着倾盆大雨。可他没有拿伞、甚至手里也没有手电筒…… 这时,周围已经有人打着手电筒在不远处晃动了起来。 于是褚飞沉就站在单元筒子楼的入口那儿,朝外头张望着。他想着,要是有人经过的话,那他就搭个伞,一过儿过去看看。 结果身后有人撞他…… 然后他就跟那人一块儿滚进了雨中的泥地里。 当然后来他知道了,撞他的是小师妹。 褚飞沉在接受警察问话的时候,傅楚窈并不在场。 她们四个人是被分开询问的。 但是,最终傅楚窈也没把莫柒中医诊所的事儿给说出来。 等到四人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 宋嘉实提议,就在附近的小馆子里随便吃点儿晚饭再回去休息吧! 前一天晚上傅楚窈和陈娅几乎整夜未眠! 陈娅还好,但傅楚窈已经有点儿捱不住了。 可她也没说什么。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嘛! 宋嘉实领着她们去了小馆子,点了一桌子菜。 傅楚窈捧着饭碗扒了几口,问褚宋二人,“师兄,咱们楼下的那个中医诊所……没人住吗?” 褚飞沉道,“有啊!老莫一直在吧!” 傅楚窈一怔。 褚飞沉一边吃饭一边说道,“不过,老莫那诊所的生意不太好!一来是没捱着路边、在巷子里呢,谁知道里头有家诊所!二来呢,隔没多远就是咱们医科大的门诊……老实讲,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把诊所开在这儿了……” 宋嘉实想了想,说道,“……好像昨天老莫没开门吧?今天么,今天不知道……” “什么?” 褚飞沉奇道,“老莫昨天没开门?会不会是……撑不下去所以不做了啊?不是我说,他本来就生意不好,还把一整个儿一楼二楼都租了,连着三楼他也租了半边!其实吧,就他一家三口住,依我说他就租个一楼的门面房,将就着挤挤也能过的……” 宋嘉实道,“呆会儿咱们回去的时候,敲门问问看。要是他真过不下去了,嗯……这个月我还能匀出百把块来,可以借他……” 傅楚窈没吭声。 四个吃完饭,结伴回了出租的民居。 只见莫柒中医诊所的门果然依旧紧闭。 褚飞沉过去拍门―― “砰砰砰!” 他一边拍门一边叫喊道,“老莫?老莫在家吗?我是褚飞沉……老莫?老莫……” “吱呀。” 门面房的铁门突然开了…… 有个人站在门里,低声问了句,“什么事?” 巷子里有路灯,但光线并不亮堂,而中医诊所里又没有开灯。 所以,傅楚窈看不清隐在阴影里的那个人的长相。 宋嘉实开口了。 “老莫,这两天都没有看到你开档呢,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如果要帮忙的话,只管吱声啊!我们好歹也当了两年邻居,我可以……” “不用了。”那人淡淡地说了声。 眼前那铁门即将就要合上…… 傅楚窈疾步上前,伸出手掌抵住了那扇铁门。 “呃,莫医生……昨天半夜,对面的草坪里死了个年轻姑娘,你知道吗?”傅楚窈扬声问道。 隐藏在门后的人,大约听到了她那甜润好听的少女声音,便微微侧头出来,看了傅楚窈一眼。 于是,傅楚窈便也隐约看到…… ――那是个面容苦愁、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眼神有些凶狠。 “你谁啊?”那人问道。 褚飞沉解释道,“她是我们的同学……老莫,你……真没事儿吗?要是有事,也别客气,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谢了,不用!” 老莫冷漠地说了一句,加大了手里的力度。 傅楚窈下意识就松了手…… 然而,老莫似乎将力度控制得很好。 并没有出现……如同傅楚窈所想像的那样,她突然一松手,惯性就使得老莫“砰”的一下子就关上了门! 事实上,老莫轻轻地关上了门。 傅楚窈很清楚地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咔嚓”声响…… 一如昨晚凌晨时分,她听到的那声关门声音一样。 ------------ 第六百零二章见鬼(九) 这天夜里,在临睡前,陈娅仔细地检查了她和傅楚窈卧室的门窗,小心地关好,又将椅子抵在门后…… 接下来,陈娅在自己手里绑了一把小刀。 见陈娅这么紧张,傅楚窈也紧张了起来,就在枕头底下放了一支手电筒。 ――手电筒可以应付停电这样的突发情况、也能被当成武器使用。 因为前一晚上两人彻夜未眠,所以稍微洗漱了一下以后,傅楚窈便与陈娅合衣而眠了。 结果这一觉睡到了大天光…… 这一夜竟然平安无事。 由于睡得太香甜,两人……不,四个人都起晚了。 幸好这套民居里有三个卫生间,四人随便洗漱一下,就匆匆忙忙地结伴下了楼。 只是,当众人走到楼下的时候…… 傅楚窈注意到,莫柒中医诊所居然开了门? 昨天那个眼神凶狠、面容苦愁、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正将门面房的铁门一扇一扇地打开…… 傅楚窈不由得打量着老莫。 大约是因为傅楚窈和陈娅是新面孔,所以老莫也一直盯着傅楚窈看……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窈总觉得……老莫的眼神好像挺可怕的。 陈娅抓住了傅楚窈的手,让她赶紧去学校。 这个点儿已经迟到了。 傅楚窈只得跟着陈娅跑了。 刚踏进课室,她和陈娅才换好了白大褂…… 已经早她们一步跑进学校的宋嘉实,居然落在了她们的后面? 他气喘吁吁地递了两包东西给傅楚窈。 傅楚窈低头一看,他递过来的,那是两个塑料袋?每个塑料袋里还装着俩包子? “……将就着吃点吧,我给褚师兄送早饭去。”说完,宋嘉实拎着另外两包包子走了。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 她当然不会跟自己的胃过不去,便与陈娅一块儿分食了宋嘉实送过来的包子。 到了中午时分,傅楚窈、陈娅,以及宋嘉实三人结伴走出了校门…… 傅楚窈突然看到了站在吉普车旁的武俊佑。 她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了笑容,飞快地朝他跑了过去。 宋嘉实停下了脚步,两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失落地看着……美丽又纤细的女孩扑进了那个英武又硬朗的男人怀中。 陈娅转头笑问,“宋师兄,我想我还是回学校去饭堂吃饭好了,你要一起吗?” 宋嘉实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不了,我……随便吃点就回去午休了……” 陡然见到武俊佑,傅楚窈惊喜异常! 她猜到他可能是收到了……她从学校集体宿舍搬出来的消息,所以过来查看。 “俊佑哥,你怎么来了?今天你不上课?”傅楚窈扑进了他怀里,仰着脸儿看向他,惊讶地问道。 武俊佑垂首,看着她眼窝下的黑眼圈,皱眉说道,“没睡好?” 傅楚窈抚了抚自己的眼袋,苦笑道,“听说这几天学校附近闹鬼,前天我和陈娅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就暂时去了宋嘉实那儿落脚,结果当天晚上就有个姑娘死了……” “昨天晚上倒是平安无事,就是……可能有点儿被吓着了,做一晚上噩梦。”她嘟着嘴儿说道。 武俊佑叹气,“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连吃边说吧!” 她“嗯”了一声,抱住了他的胳膊,朝学校门口的小馆子走去。 到了小馆子,武俊佑找饭馆老板要了一个包间,两人在二楼包间里边说话边吃饭。 傅楚窈奇道,“……俊佑哥,是陈娅告诉你我们没地方住的嘛?要不然,怎么今天你正好过来找我?” 武俊佑道,“我离你这么远,要是你有了危险,她才跑来告诉我、再等我回来救你……那岂不是什么都完蛋了!我还费那么大的劲儿,安排人在你身边干嘛?”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 “放心,已经安排好了。你不会有事儿的……不过,平时别离开陈娅,如果陈娅不得已需要离开你的话,她会告诉你,值得信任的人是谁。”武俊佑又交代道。 她点点头,还是有些好奇,便追问道,“……俊佑哥,那你怎么刚好今天过来了呢?” 武俊佑无奈地说道,“派出所的人告诉我的,我有个战友,转业以后他就在这儿上班儿呢。” 傅楚窈恍然大悟! 当着他的面,她不再藏着掖着的,便将出事的那天晚上、她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武俊佑,也明确表达了她对“莫柒中医诊所”的怀疑。 跟着,她又问武俊佑,“派出所的警察有说什么吗?前几天出现的女鬼,也是那个张庆红吗?” 武俊佑摇头,“警察去调查过死者这两天的行踪,可以确认……几天前,当居民们反应有女鬼惨叫的那几个晚上,张庆红都呆在医科大的宿舍里……她的室友可以作证。” 说着,他又补充道,“其实我那战友、以及我……都是这么猜想的。前天晚上八点多、九点不到的时候,张庆红被宋嘉实请出了出租屋……对吧?” 傅楚窈点了点头。 武俊佑道,“但是根据你们的证词,她好像是没带雨伞的吧?” 傅楚窈又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道,“所以,当时张庆红很有可能是在楼下避雨的时候,被歹徒给拖走了的。” 傅楚窈不断地点头。 这个猜测非常合理啊! 武俊佑又道,“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张庆红死的时候是光着脚的!但我的战友们却并没有在附近发现她的鞋。” “但是,从你、陈娅和宋嘉实的证言来看,当天晚上,死者应该是穿着白色短袖衬衣和格子裙的吧……可这些,全都没有找到。” 听了武俊佑的话,傅楚窈愈发觉得真相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 第六百零三章见鬼(十) 武俊佑的话,让傅楚窈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的。 但也让她更加觉得,中医诊所的嫌疑……简直无法洗脱。 ――如果当时张庆红是站在筒子楼道里避雨的话,最有可能被当时呆在中医诊所里的人发现。而且,当时下那么大的雨,外面也没啥行人。 就算张庆红被人抓进了中医诊所,也不可能有人看到!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俊佑哥,宋嘉实租住的那栋小楼一共三层,除了宋嘉实是外来的以后,小楼的一二楼、以及三楼的另外一套民居都是那家中医诊所的……我还听说,那中医诊所的生意也不太好。” “那你说,既然生意都不好了,为啥还要租那么大的地方?要不,你跟派出所的人说说,让去搜一下诊所吧!说不定……就能搜出张庆红的衣服呢?” 武俊佑“嗯”了一声,挟了一块红烧排骨给她。 “张庆红的死因太蹊跷,她是被活活吓死的。而且……她身上的衣物到现在还没找着,她死的时候穿的那身袍子,你不觉得,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做手术时穿的袍子吗?” “而且这里又是医科大,难免让人联想到……会不会是有医科大的人在做什么违禁手术、例如器官切割什么的,又或者是其他的医疗研究什么的……” “不过,为了不引起公众的恐慌,警方的这些猜测都不敢面世。”武俊佑继续说道。 傅楚窈被他的话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对啊! 张庆红的样子,确实有点儿像是要上手术台做手术的人,所以除了一袭白袍之外,她身无一物…… 武俊佑看着她,面露担忧,“所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依我看,你还是搬回学校住集体宿舍云住吧!至少也安全些。”武俊佑耐心地劝说她道。 傅楚窈并不赞成。 “俊佑哥,如果张庆红的死,真的跟医科大的医生有关的话。那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到医科大去,不是更危险吗?” “再说了,现在刚刚才死了人,按说这凶手不应该这么嚣张的,要是凶手继续寻找目标的话,岂不是……上赶让人来揪他的小辫子嘛……” 听了她的话,武俊佑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傅楚窈想了想,又道,“俊佑哥,还有一个问题是让我感到特别奇怪的!” “那就是,民众好几次说有女鬼出现的时候,都是下大雨的时候……而张庆红死的那天晚上,也下着倾盆大雨……” “可昨天晚上没下雨,就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呃,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刚死了人,所以凶手不敢再作案了……” “但那也不对啊!根据大家的说法,在张庆红死之前,也有白衣女鬼在那个大草坪上飘来飘去,也大声惨叫了……” “可你也说,派出所的民警证实了前几天闹鬼的时候,张庆红是好好的呆在集体宿舍里呢!所以……这意思也就是说,可能还有像张庆红一样的、其他穿着白袍子的女孩存在吗?” 傅楚窈喃喃说道。 武俊佑半天没说话。 傅楚窈又笑道,“好啦俊佑哥,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武俊佑想了又想,摇头道,“呆会儿吃完了饭你就回学校去,下午我先跟着派出所的人去探一探那家中医诊所。然后再想法子在这儿附近找个房子安顿你……嗯,最晚明天吧,明天你就搬离这儿。” 傅楚窈表示不同意,“俊佑哥……” “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以安全为重。”他正色说道。 傅楚窈只得撅着嘴儿不说话了。 明天就搬,是吧? 那好,今晚她就想法子去探一探这家莫柒中医诊所! 但这事儿可不能让武俊佑知道了。 否则他肯定会阻拦的! 接下来…… 傅楚窈心里打着今晚夜探中医诊所的小算盘,武俊佑似乎也在想事儿,两人默默无言地吃完了饭。 他把她送到了学校门口,又对她说道,“我请了下午的假,晚上咱们一块儿吃饭。” 傅楚窈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会不会回去太晚了?” “不碍事。”他淡淡地说道。 傅楚窈点点头。 她自回学校去上课。 到了下午五点,米博士主持大局把学生们都聚拢来,说了下,因为最近不太平,所以他希望班上的男同学们要尽可能多保护女同学;也希望女同学们……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不要落单、不要在夜晚出门,睡觉着要关好门窗什么的…… 导师交代完这些,同学们各自散去。 傅楚窈也拉着陈娅的手,一块儿出了校门。 其实宋嘉实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但傅楚窈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宋嘉实。 于是,他跟在她身后,默默地又看了一出,美人投入英雄怀中的戏码……最近黯然离开。 傅楚窈在看到武俊佑的时候,连陈娅也给忘了。 她兴冲冲地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仰着脸儿、压低了声音问道,“俊佑哥,怎么样?下午你去了中医诊所吗?进去看了没?那个莫中医,他是医学怪人吗?” 武俊佑看了陈娅一眼,朝她打了手势,然后搂住了傅楚窈往小饭馆走去。 “俊佑哥?”傅楚窈催问了一句。 武俊佑叹气,“……去了!” “怎么样?”她迫切地问道。 他眯起了眼睛,“依我看,那家诊所很有些古怪。” ------------ 第六百零四章见鬼(十一) 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个古怪法?” 武俊佑道,“莫柒中医诊所,不是一共租了一楼二楼和三楼的一半吗?我跟着派出所的人去看了,三楼的那一套楼子,格局跟宋嘉实的房子应该是一样的,没啥大问题,也确实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然后我们就去了一楼和二楼查看。据莫柒讲,一楼的门面房,是给病人看诊用的,但我总觉得,一楼是不是太空荡荡了?而且看着一楼门面房里的格局,感觉莫柒可能把一部分给腾作了仓库,应该之前堆放过东西……但现在,一楼那儿是空荡荡的。” “我战友就问他,说以前是不是堆东西了;他说是,堆的是药材。但因为生意不好,快要关门了,所以他把药材都卖了出去。我战友又问他,药材被卖到了哪儿,谁可以做证,他说是别人上门来收的……” 傅楚窈觉得有些新奇。 原来警察查案子是这样的,任何一句话都需要佐证的吗? 也对。 只有这样,证词紧密相扣,才能使谎言无所遁形。 武俊佑继续说道,“看完了一楼,我们又去了诊所的二楼。他的二楼是从一楼门面房里边的楼梯上。二楼的布局嘛……阿窈,你还记得,之前瞎子爷爷和胖子遇袭的那个小院吗?” 傅楚窈点点头。 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些紧张。 武俊佑缓缓说道,“那时候,咱们曾经扮成租房子的人进入过那个院子。虽然说,那屋里的家具已经全部撤走了,但根据地面积灰的情况,我可以判断出,当时在那些屋子里,应该是沿着三面墙根儿摆放着三排架子的……” 傅楚窈顿时明白了! “……所以,中医诊所的二楼,也是按着墙根儿摆着架子?”她追问道。 “还不止是这样!” 说着,武俊佑强调道,“诊所二楼摆着的架子还挺多的,我数了一下,一共是……十一个木架!” “而且,那些木架子支腿间的距离,就跟之前瞎叔和胖子遇袭的那个院子里,根据地面积灰现象估算出来的差不多……但是,架子上全是空的!” 傅楚窈一怔。 她的心,突然怦怦狂跳了起来! 半晌,她才不敢置信地说道,“难道说,当初在那个院子里的人,就是、就是……就是莫医生他们吗?” 这,这…… 这到只是个巧合? 还是说,是有心人故意为之的? 傅楚窈咬住了嘴唇。 仔细想了想,她更倾向于,这只是个巧合。 ――毕竟在大院里暗算了何瞎子的那些人,不是擅医就是擅药。 而放眼京城,还有什么地方的专业医学知识是比医科大还厉害的? 当然军区总医院也是很好的医院…… 但还是比不上医科大这样的、专业教导学生的机构。 武俊佑听了傅楚窈的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了。” 他细细分析了起来―― 曾经是职业军人所累积起来的习惯,让他对潜在的危险格外敏感。 所以那一次在大院里面以租房的名义去查看的时候,武俊佑清楚地记得那些木架子脚的痕迹,并且用他自己的方式丈量过。 而今天下午去中医诊所里查看的时候,他一下子就看了出来……诊所里的这些木架,无论是从高矮程度、还是架子的宽窄面、或者是架子腿的大小,以及架子腿之间的距离,都跟大院里那些痕迹高度相符! 老实讲,只要有一种可能性,就足以摧毁他的猜测。 那就是…… ――如果这些架子是批量生产的,只是很凑巧的被中医诊所和那些神秘人所用的话,那么调查的方向就不一样了。 但是…… 下午在中医诊所仔细地看了那些木架之后,武俊佑觉得自己可以省去一道工了。 因为那些架子,根本就是纯手工制作的! 听了武俊佑的分析,傅楚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太了解老武…… 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他绝不会说出这样肯定的话。 所以说,中医莫柒很有可能就是从大院那边迁过来的! 他们甚至把木架子也搬了过来? 那为什么,武俊佑跟着派出所的人过去查看的时候,木架上却是空的呢? ――会不会因为张庆红的死,确实跟诊所有关,所以他们提前收拾好了架子上的药材,准备逃走? 再想想当初何瞎子被暗算之后,整个人的体表就出现了白化病的迹象…… 傅楚窈的心、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再也忍不住了,便低声说道,“俊佑哥,这个莫柒是不是想跑路?咱们不能让他跑了啊!就算别拿着我的事儿来说……起码也得把瞎子爷爷的事儿给弄清楚啊!” 武俊佑点头,“但人家无缘无故的,咱们也不能直接就把人给抓了……不过,我已经安排了人,日夜盯着他们了。” 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她,认真说道,“之前没料到这个,所以一时之间安排不了太多的人,只能先从你身边调人过来监视诊所……可这么一来,你身边的保护力量就不够了。” “所以,可能你得在这儿再住上几天,我们的人会一边监视诊所,一边保护你。等到我安排好了,你再跟陈娅一块儿搬走,懂?” 傅楚窈亦认真地点了点头。 ------------ 第六百零五章见鬼(十二) 吃完晚饭以后,傅楚窈与武俊佑一块儿走到了小馆子门口。 估计陈娅早早吃完饭、已经守在这小馆子的门口。 傅楚窈刚出门,陈娅就走了过来…… 武俊佑轻轻地推了傅楚窈一把,低声说道,“呆会儿我就走了,记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和陈娅分开,懂?” 傅楚窈点点头。 她走到了陈娅身边,牵着陈娅的手,跟在武俊佑身后,三人一直走到了路口。 然后,她又看着武俊佑上了吉普车,开车走了…… 她这才拉着陈娅,往宋嘉实的出租屋走。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傅楚窈想着自己和陈娅住在宋嘉实这儿……掏钱贴补给人家吧,人家又不缺钱。她要硬塞呢、人家不收的话,拉拉扯扯地还尴尬…… 这么一想,她索性拉着陈娅,买了一袋子水果,两人一块儿走进了巷子。 已经连续好几天闹鬼了,再加上前两天这儿还死了人,所以人心惶惶的。天一黑、巷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而巷子里虽然也有路灯,隔着老远的才有一盏,再加上坏了四三盏…… 这月黑风高之夜,莫名让人心里发紧。 两个女孩手牵着手儿,加快了步子。 可当她俩刚刚走到诊所门口时,还没走进筒子楼的单元阁呢,突然就听到了“咔嚓”一声细微的、属于弹簧锁被轻轻扣上的声音! 毫无疑问。 这一声轻响,就如同张庆红死的那天晚上一样……傅楚窈所听到的关门声音一样。 她不用细想就知道――诊所里有人正在偷窥着她和陈娅!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用不大不小地声音对陈娅说道,“……哎,你不觉得奇怪吗?这诊所里的莫医生,真是好奇怪呀!” 陈娅也听到了那声关门挂锁的声音。 再看看,傅楚窈已经放慢了脚步…… 陈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是,她也不知道傅楚窈到底想说什么,就附和着、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哪儿奇怪了?” 傅楚窈道,“咱们在这儿都住了三天了,怎没见到莫医生的老婆和孩子啊!不是说,他们一家三口住在这儿的吗?” 陈娅不知道怎么回她,就又附和着来了句,“是呢,也不知道莫医生的老婆孩子长啥样儿……” 这时,傅楚窈已经感受到有冰冰凉凉的雨点儿打在自己身上了,就拉了陈娅一把,说道,“哎,看着好像又好下雨了咱们快回去吧!” 两人蹬蹬地上了三楼,又掏出钥匙进了门。 褚飞沉正在客厅里看黑白电视。 见她俩回了…… 他又朝她俩的身后看看,奇道,“你俩自个儿回来的?嘉实呢?他不是去接你俩了吗?”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 ――宋嘉实去接她和陈娅了? 没见着啊! “砰!” 有人推开了门。 众人回头一看…… 被淋成了落汤鸡的宋嘉实站在门口,万分狼狈。 傅楚窈打量着他,道,“宋师兄,你……” 宋嘉实苦笑,“导师不是说了,不能让女同学落单吗?所以……我看你们这么久没回来,就去巷子口等你们……结果在巷子口那儿遇到了老莫,老莫说你俩已经回来了,我这才跑回来……” 说着,他又抱怨,“这天气,说下雨就下雨!” 傅楚窈把手里拎着水果交给了陈娅。 陈娅会意,拎着水果去厨房清洗去了。 傅楚窈则说道,“这么大的雨,莫医生还出去啊?” “……他去接他老婆,最近不是不太平么?他也怕他老婆出事。嗯,他老婆不知道在哪儿打零工,回来挺晚的。哎我湿透了,我去洗澡换衣去……”说着,宋嘉实抬脚就去了阳台上的洗手间。 陈娅洗好了水果,等宋嘉实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四个人就坐在客厅里吃水果、看电视。 “叩叩叩。” 有人敲门。 正沉醉在电视节目里的褚飞沉直接应了声,“……谁啊?” “我是老莫。” 门外隐约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坐在门边的褚飞沉愣了一下,站起来,打开了门。 傅楚窈也好奇地朝外头看去。 来人确实就是莫柒。 “啥事儿啊老莫?要进来看电视吗?”褚飞沉问道。 他很迷电视,眼神儿一直都没离开过电视。 莫柒摇头,“……不了谢啦,小宋是不是有个电吹风?我、我想借用一下。唉,下好大雨,拿着伞也没用,把我老婆给淋得透透的……这不是洗了头嘛,就怕一晚上都干不了。” 闻言,宋嘉实连忙说了句,“电吹风?有有有,你等等,我拿给你……”说着,他起身进了他的房间,把电吹风拿了出来,又送到门口。 莫柒接过,说了声谢谢,又道,“……小涛去了横水,等他回来了,再给你们送特产。” 宋嘉实“哦”了一声,问道,“小涛不在家啊?难怪这几天没见着。” “是,”莫柒说道,“……他前天走的,估计后天就回来了。” 褚飞沉又问莫柒,“你吃葡萄吗?我们这儿有葡萄。” “不不,不吃了谢谢!太晚了我走了,电吹风明天一早还你吧!”说着,莫柒拿着电吹风走了。 从头到尾…… 傅楚窈都没吭过声。 她就一直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默默地听着莫柒与褚飞沉、宋嘉实的对话…… 然而在她心里,这个中医莫柒的怀疑却越来越甚! ------------ 第六百零六章见鬼(十三) 说来也怪。 虽然这天晚上,也下足了一夜的雨…… 但总算是平安无事。 可是,到了中午,当傅楚窈和陈娅去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却听到不少学生在那儿叽叽喳喳的―― “哎你们听说了嘛,就是学校旁边闹鬼的事儿,其实那根本就不是鬼!” “怎么说?” “其实呢,就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女学生想打胎!结果没有麻药……她是被活活疼死的!” “啊?不能吧!打胎为啥不上医院?咱们学校就有门诊部,完全可以找个熟悉的老师或者师姐给做了……” “傻啊你,她要是真找了熟人帮她打胎,岂不是一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了她的丑事?” “你们是在说张庆红吗?” “哎,你也知道是张庆红啊?” “你们别乱说,我老乡跟张庆红是一个宿舍的,那个大草坪闹鬼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像是从上个星期开始的,但张庆红可没有夜不归宿过!” “那万一,就是张庆红半夜偷偷溜出了宿舍,跑到那儿去,想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帮着她打胎呢?” “这……” 听到这儿,傅楚窈心里一动。 她低声对陈娅说道,“能想办法查一下,派出所那边对张庆红的尸检报告是怎么样的吗?” 陈娅点了点头。 两人结伴吃完了饭,也懒得回出租屋去休息,就回了课室。 课室里有三三两两的同学,都趴在桌上午休。 傅楚窈便也趴在桌上小寐了一下。 等到下午打铃的时候,陈娅跑过来告诉傅楚窈,“张庆红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她……已经不是处女了,但是,她死的那天晚上……被人侵犯过。”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所以…… 是她想多了吗? 难道张庆红的死,跟那群隐匿在大院里袭击何瞎子的人无关?而且中医诊所的莫柒,也跟那些人无关?甚至张庆红的死,说不定……跟中医诊所的莫柒也无关? 是不是,张庆红就是遇到了一个雨夜色魔? 包括在张庆红遇难前,那些被居民们当成女鬼的,都是被这个雨夜色魔催残的女孩子们? 傅楚窈摇了摇头。 可是,可是…… 明明莫柒的表现就很奇怪啊! ――昨天晚上,莫柒的做法,明明就是为了打消她的疑惑。 如果莫柒心里没鬼,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一个压根儿就不认识的女孩子所说的话?还想着法子来圆场? 这时,陈娅低声又对傅楚窈说道,“……他们已经找好房子了,今天下午放学以后,咱们得先去装个样子,走走过场把房子租下来,然后看看什么时候搬过去吧。” 傅楚窈点头。 下午放学后,两人去了一趟新的出租屋。 武俊佑在她身边安排了好几个暗哨,帮着她找房子这样的事儿,他们当然也是费了点儿心思的。 所以傅楚窈看了房子以后,觉得非常满意――这地儿既离医科大不远,而且无论是从外部环境、还是屋子里的装修来看,都要比宋嘉实租的房子强很多。 傅楚窈点头表示同意 陈娅当即就跟房主签了租房合同,又拿了钥匙。 等到下午放了学,傅楚窈又买了些水果,与陈娅一块儿回到了宋嘉实的出租屋。趁着大家一块儿看电视、吃水果的空档儿,她跟宋嘉实和褚飞沉说了下明天就搬走的事儿。 褚飞沉是过来人,知道俩姑娘跟俩男子住在一块儿当然有些不便,所以也没勉强,只是说了几句要注意安全之类的、便不吭声了。 宋嘉实却很失落。 他强颜欢笑地挽留了傅楚窈一番,知道她去意已决之后,只得不再相劝。 夜里,傅楚窈与陈娅各自洗过澡,上床睡觉。 大约是夜里看电视的时候,吃多了两片西瓜的缘故…… 傅楚窈拉肚子了。 刚睡下不久,她就上了两次厕所。 陈娅陪着她起了两次夜,到了第三次的时候,傅楚窈不好意思了,就没让陈娅起来。她甚至还轻手轻脚的,不想吵醒陈娅。 可陈娅的反应却很敏感。 几乎是傅楚窈一动,她就醒了。 “你休息吧,我就去厕所,没事儿的……”傅楚窈低声说道。 陈娅正是最倦最困的时候。 闻言,她便迷迷糊糊对傅楚窈说道,“……那你别关门,开着,好让我听到你的动静。” 傅楚窈应了一声,忍着腹痛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又打开房门、摸着黑去了客厅一侧的卫生间。 进了卫生间,傅楚窈蹲在厕坑那儿……但肚子只是阴阴地痛,又拉不出来。 这可苦了她了,腿都蹲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觉得小腹处的疼痛有些好了的时候,却听到了从外头传来的细微声音。 ――难道说,是陈娅见她半天没出来,过来找她了么? 傅楚窈连忙擦了些手纸,又站起身给厕坑冲了水。 结果她刚一冲水…… “啊啊啊啊啊!!!” 属于女孩子的尖叫声突然就响了起来! 傅楚窈拿着水瓢,被吓了一跳! 她当然能听出……那就是陈娅的声音! 但是…… 陈娅为什么这么害怕?还尖叫??? 难道说,是她用水冲厕所的声音,吓着了陈娅? 这么一想,傅楚窈连忙打开了厕所门,想赶紧解释一下的…… 可厕所门刚被打开,她就看到褚飞沉、宋嘉实已经打开了他们各自的房间门,正完全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 客厅里虽然是漆黑一片,傅楚窈和陈娅的房间也没亮灯,但从褚飞沉、宋嘉实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以及被傅楚窈打开的、厕所里的灯,所发出的光,却将大厅已经照亮得……七七八八了! 砰砰砰的响声从那间唯一没有亮灯的屋子里传出,以及还伴随着陈娅的怒吼道,“啊!!!去死!你去死!!!” 褚飞沉与宋嘉实突然明白了! ――那屋里睡着傅楚窈和陈娅,可傅楚窈这会儿正站在厕所门口呢! 所以…… 陈娅现在是在骂谁?而且听这动静,好像有外人已经进入到这屋子里,而且陈娅已经跟那人动了手? 褚飞沉与宋嘉实趿着拖鞋、飞快地朝着傅楚窈和陈娅的房间跑去…… 傅楚窈也反应了过来。 她开始左看右看,可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什么武器……只好拿着冲厕所用的塑料大水瓢,站到了大门口那儿,还顺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这时,已经冲进了房间里的褚飞沉突然面带惊恐地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鬼、鬼啊!!!” 傅楚窈一怔。 鬼??? 一个白色的人影突然就从陈娅的房间里蹿了出来! 傅楚窈拿着大水瓢,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 第六百零七章见鬼(十四) 傅楚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 恶鬼。 这恶鬼身上披着块白色袍子。 一如之前张庆红死时穿着的那袭袍子似的。 而且,这恶鬼从头到脚……除了一双眼珠子与嘴唇是血红血红的以外,无论是皮肤、还是身上的毛发,全部都是惨白惨白的!!! 以及,它也跟前些天死去的张庆红一样,光着两只惨白惨白的脚丫子! 这不是恶鬼是什么!!! 事实上…… 不仅仅只是傅楚窈盯着这个“恶鬼”……目瞪口呆,就连褚飞沉、宋嘉实也呆住了!!! 而那个“恶鬼”瞪着傅楚窈,似乎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它…… 不,他,他突然回过头,朝唯一一间没有亮灯的房间看去…… 陈娅摇摇晃晃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傅楚窈顿时一惊! ――因为在睡觉,所以陈娅穿的是睡衣。 但在这年代,普通人的睡衣一般都是质地较柔软的旧衣物。 陈娅的睡衣,就是一套穿旧了的蓝色套头双杠运动服。 可此时,陈娅的蓝色双白杠的运动裤居然已经被褪下了? 这会儿她的下身只穿了件棉布小碎花的裤衩,露出了一双白花花的大长腿,身上的运动服倒还在,但从领子口那儿却被斜斜地撕开了一大道口子,露出了里头的女式带小花边的棉纱汗背心! 陈娅怒目圆睁,冲着那“恶鬼”就撞了过来! 那恶鬼回过神来…… 可他却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心里一紧,不由得喘起了粗气,牢牢地守住了门口,并且还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塑料大水瓢的手柄。 恶鬼朝着傅楚窈冲了过来…… 傅楚窈拿着大水瓢,冲着那恶鬼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打! 可那恶鬼可能是因为……在拼命,所以力气特别大! 他一把揪住了傅楚窈的头发,把她拖到了一边,然后快速地开了门,拽着傅楚窈的头发就出了门! “啊啊啊啊!!!” 傅楚窈没想到这个人这么丧心病狂,头皮又被扯得生疼……尖叫了一声以后,她迅速扔掉了大水瓢,伸手掰住了门框! 与那个……也不知是疯子还是恶鬼的人这么一较劲儿! 固然傅楚窈的头皮被扯得火辣辣的生疼,但也令那恶鬼拖着她前行的动作一滞…… 陈娅赶了过来,一个回旋腿…… 傅楚窈也眼明手快地抓住了那人揪着自己头皮的手,然后狠狠一咬! “啊啊啊啊!!!” 这一回,那恶鬼怒吼了一声,踉踉跄跄的一头栽下了楼梯。 “砰砰砰砰……卟卟!!!” 楼道里并没有装路灯。 所以,傅楚窈也看不到那个恶鬼摔下了楼梯以后的情况。 陈娅却已经追了出去,还大声尖叫了起来,“……抓贼!抓小偷啦!” 傅楚窈怕陈娅吃亏,连忙回头冲着已经完全石化了的褚飞沉与宋嘉实大吼了一句,“快去拿手电筒!” 说着,傅楚窈也追着下了楼。 楼道里漆黑一片。 但傅楚窈很清楚地听到了“卟卟卟”,“啪啪啪”这样的肉博声音…… 很显然,陈娅正与那个恶鬼在楼道里打斗。 “陈娅!陈娅你要不要紧?”傅楚窈急问。 陈娅没吭声。 傅楚窈突然明白了过来! ――陈娅之所以不吭声……而那个恶鬼也不吭声,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两人都在黑暗中打斗,所以不愿意暴露具体的位置。 于是,傅楚窈扯着喉咙尖叫了起来,“救命!救命啊!!!抓贼啦!有小偷啊……” 电石火光之间,傅楚窈已经明白过来――先前陈娅之所以不叫“抓鬼”,而是叫“抓小偷”,是因为如果叫“抓鬼”的话,可能会吓坏了想过来帮忙的人们…… 所以傅楚窈拼命地喊起了“抓小偷”。 虽然说,这栋小楼虽然有三楼,但一楼二楼是从门面房里进去的,单元筒子楼与楼梯是直达三楼的;而的三楼又只有两户人家,分别住着宋嘉实和中医莫柒一家…… 傅楚窈喊了大约两三分钟,才听到了从楼下传来了有人喝问的声音―― “谁?谁啊?在哪儿喊呢?哪儿有小偷?” 傅楚窈大喜,连忙高喊,“救命救命!楼道里有个小偷被我们堵上了,麻烦帮着拦住,拦住他……” 楼下的人一听,连忙“咚咚咚”地就上了楼! 傅楚窈回头大喊,“褚师兄、宋师兄……手电筒,手电筒快拿来啊!快!快来帮忙!” 身后晃起了手电筒晃动的光芒。 “来了来了,他们在哪儿呢?”褚飞沉拿着手电筒从三楼往下跑。 而楼下也有人往上跑,还一边跑一边问,“……小偷在哪儿啊,有几个?手里有武器吗?他还在吗?” 傅楚窈急道,“在!他还在!小偷只有一个!他没武器,但力气大得很,你们要小心啊!” “阿窈你站一旁去,小心伤着你了……”褚飞沉说道。 这时宋嘉实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呃,师妹你有没有事?” 因为现场太嘈杂,傅楚窈没能听清宋嘉实前面说的那句很含糊的话…… 但当褚飞沉、宋嘉实拿着手电筒从三楼往下走,闻讯赶来帮忙的路人们也打着手电筒顺着楼道往上走的时候…… 两路夹攻。 陈娅与那个恶鬼就被堵在了楼道里。 那恶鬼已是……前无出路、后无退路。 从下面走上楼来帮忙的路人用手电筒照着陈娅,又照了照恶鬼…… “卧槽!鬼啊!”那路人惊呼了一声,手电筒“咣当”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这时,褚飞沉与宋嘉实也堵过来。 两只手电筒的光,再一次将那恶鬼完全笼罩住…… “啊啊啊啊啊!!!” 恶鬼突然狂吼了一声! 众人被吓了一跳! “妈……呜呜呜!啊啊啊啊!!!” 恶鬼突然大哭了起来,而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喊妈还是干嘛的…… 然后,他突然冲着陈娅就扑了过去! 陈娅吃了一惊,下意识就矮身一冲…… 她倒是猫着身子从那恶鬼大张的双手之下穿了过来! 但问题就是…… 那个恶鬼的目标,好像并不是陈娅? 他,他…… 傅楚窈明白了过来! 她急忙叫道,“陈娅!陈娅抓住他!他要跳窗!他要自杀啊……” 原来,那个恶鬼的目标,居然是楼道里的那窗户? 如果从窗户里跳出去…… 这里毕竟是二楼与三楼的连接处,从这儿坠楼下去……如果头先着地的话,还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再说了…… 这个“恶鬼”,他不能死!绝不能死! 于是,傅楚窈一边冲着陈娅大喊,一边也急匆匆地跑下了楼。 傅楚窈刚一开口,陈娅就立刻朝着那“恶鬼”扑了过去! 但是…… 太迟了!!! 众人只听到“咣啷”一声,响起了玻璃破裂的声音…… 然后白影一晃! 那恶鬼居然纵身破窗跃了出去…… ------------ 第六百零八章见鬼(十五) 傅楚窈拼命地跑到了窗子边…… 然而,扒在窗户那儿的陈娅却惊恐地转过头,看向了傅楚窈。 “……他、他掉下去了。”陈娅喃喃地说道。 傅楚窈立刻朝着楼下飞奔而去。 “怎么了?那、那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跳楼了?”守在楼梯下方的路人抬头问道。 傅楚窈“嗯”了一声,飞快地越过了那两三个路人,迅速跑到了楼下。 陈娅气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后,也跑了下来。 路人们也紧随其后。 一跑出单元筒子楼,傅楚窈就看到…… 那白衣恶鬼以一种……肢体异样扭曲的姿势,俯趴在地面上。 她心中顿时生出了不祥之兆。 再走近一看…… 那恶鬼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且他的头与身体已经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角度…… 光是从这人诡异的俯趴姿势就可以断定,他在下坠的时候,就是头先着地,然后扭断了脖子!跟着,他的身体又砸在了脑袋上…… ——所以,他脖子都断了,还能不死? 傅楚窈喘着粗气走过去,在那恶鬼的身边蹲了下来。 她仔细地观察着这“恶鬼”,心中滋味难以言喻。 那恶鬼的肌肤与毛发均是惨白的,唯有一双瞪圆了、已经凝固了的眼珠子是赤红的;以及,从他微张的嘴里绽出来的鲜血,居然是浓稠厚重到……红得发黑、还有些发紫? 这时,陈娅与那两三个路人、以及禇飞沉与宋嘉实等人陆续赶到。 陈娅是头一个撑不住的。 她本来睡在房间里,虽然听到了一点儿动静,却以为是傅楚窈回来了……所以她毫不设防。 谁知那人一来就飞快地扯掉了她的裤子,然后重重地压了上来,又准备撕扯她的衣服。 在整个撕打过程中,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陈娅完全处于劣势地位! 这会儿见这恶鬼已经倒地而死,陈娅终于放下了心。 她喘了几口粗气,身子摇晃了一下,“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众人被吓了一跳! 傅楚窈连忙央求那几位路人,“大哥!大哥!麻烦你们……帮着报警啊!还有、还有……褚师兄,能麻烦你把陈娅送到咱们医院去吗?” 众人如梦初醒! 一个路人叫道,“我去报警!” 一个路人喊道,“我背这小姑娘去医院吧……” 说着,另外一个路人过来,帮着把陈娅从地上扶了起来,让先前那路人背着;而禇飞沉立刻脱下了自己的睡衣上衣,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会意。 她接过了褚飞沉递过来的男式睡衣上衣,替陈娅系在了腰间,这才对背着陈娅的那名路人说了句,“大哥,好了……麻烦你!” 那路人背着陈娅,飞快地跑了。 禇飞沉追了上去…… 现场,就只剩下了傅楚窈、宋嘉实和另外一名路人。 傅楚窈打量了一会儿那个路人。 她基本已经确定,跑去报警的、背着陈娅去医院的、以及现在陪着她守在现场的,应该就是老武安排的人了…… 她不由得心下大安。 再看看宋嘉实…… 他却是一副受惊吓过度、魂不守舍的模样,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那倒在血泊中的“恶鬼”。 而那个路人则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蹲下身体,伸手摸了下那恶鬼的腿。 “别怕,他不是鬼…………是人!这腿还热着呢……不过,看他脖子都扭断了,怕是已经死透了。”那路人说道。 宋嘉实突然哆嗦了起来。 傅楚窈侧头看了他一眼,担忧地问道,“宋师兄,你怎么了?” “鬼,鬼……恶鬼!”宋嘉实磕磕巴巴地说道。 还没等傅楚窈开口,那路人便道,“他不是鬼,是人……鬼怎么可能死呢?再说了,他身上还是热乎的!” 宋嘉实拼命地摇头,“不,不不……他是鬼,是鬼!哪有人……长成这个样子的?鬼、鬼!” 傅楚窈不爱听这话。 毕竟前世,她也得过这种病。 “……宋师兄,你别乱说!我们都是学医的,一看就知道这个人……得的应该白化病。你觉得白化病人应该被当成妖孽来看待吗?”傅楚窈不悦地说道。 宋嘉实摇头,“不,不是!他得的不是白化病……白化病,我们以前研究过的!但你看他的眼珠!白化病人的眼珠……根本不可能像他这样,是血红血红的!” 闻言,傅楚窈低头看向那个“恶鬼”。 她当然知道…… 再也没有比她更明白,患上这种病的感受了。 那简直……太痛苦! 就在众人沉默不语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畏畏缩缩地过来了。 “哎,哎……小宋!小宋!这、这是咋回事啊?啊!死人……是、是不是死了人?”那中年妇女颤声问道。 大约是见有人倒在血泊中,这中年妇女压根儿就不敢过来,只是站得远远的,战战兢兢地朝这边张望着。 傅楚窈皱眉看着那个中年妇女。 从这“恶鬼”入室、打斗、坠楼……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到现在,没有超过十分钟。而且又因为她们住的是栋单独的小楼,所以好多居民都没有被惊动。 那这个中年妇女…… 宋嘉实仍旧怔怔地低头看向地上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恶鬼”。 “宋师兄?”傅楚窈轻唤了他一声。 他惨白着一张脸,抬起头看向她,眼神之中尤带着尚未消除的惊恐神色。 傅楚窈冲着那中年妇女的方向指了指。 宋嘉实转头一看,喘了两口粗气,才对傅楚窈说道,“她、她……她是,老莫的爱人,住我们隔壁的。” 傅楚窈了然。 其实刚才她已经猜到了。 ——陈娅跟这个人打斗了那么久,外头的人有可能不知道,但与众人仅一墙之隔的莫家夫妻却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 看起来,褚飞沉、宋嘉实跟莫柒的关系还不错,宋嘉实甚至还起过借钱给莫柒的心思……那么,为什么宋嘉实家里发生了打斗,莫柒为什么不出面帮忙? 好吧,也可以说,莫柒怕事儿,不愿意出面;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莫柒仍然不出面,反而是他的老婆出面了呢? 傅楚窈转过头,打量着莫柒的妻子。 那是一个……打扮和长相都很典型的市井中年妇女。 她似乎对这边的情况有些好奇,却又忌惮地上有个死人而不敢过来,就隔着老远地问,“……那,那是个死人吗?你、你们家遭贼了?丢、丢了多少钱?” 傅楚窈看了莫妻一眼,说道,“不知道呢,他们已经去报警了……婶子,莫大叔呢?” 莫妻道,“他闪了腰呢,听你们在隔壁砰砰砰的乱打了一通,他想起来搭把手吧,半天都爬不起来……所以我下来看看,哎哟,那个人……流好多血啊!还有救吧?” 远处,跑去报警的那个路人已经领着好几个警察,打着手电筒、朝着这边急急地奔了过来。 ------------ 第六百零九章见鬼(十六) 警察开始调查这事件。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倒在血泊里的这个“恶鬼”,跟前几天死掉的张庆红肯定有关系。 ——因为俩死者身上的袍子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女死者张庆红的身份已知。 可这个雪肤白发、赤眼血唇的男死者…… 没人知道他是谁。 警察又开始调查,这个“恶鬼”到底是从哪儿进入宋嘉实的民居的。 事实上,对于这件事,傅楚窈对也有些想不明白。 因为…… ——为着最近不太平,住在这套房子里的四个人,都对门户十分看重。禇飞沉年纪最大,每天晚上,他都会仔细检查一遍再睡觉。 而陈娅因为肩负着保护傅楚窈的责任,所以她在每天睡觉前,还要再去检查一下客厅的门窗…… 所以…… 可以确定,这个“恶鬼”肯定不是从客厅那儿的大门进来的。 当时事发的时候,傅楚窈从厕所里一跑出来,就径直走到了客厅的门口…… 她是可以确定大门的门锁一定是完好无损的! 而且那个“恶鬼”在夺门而逃的时候…… 他之所以会一把揪住傅楚窈的头发,就因为他不希望她阻止他逃跑! 在这过程中,傅楚窈虽然被他制住;但她清晰的看到,这“恶鬼”是用极其娴熟的手法拧开了门锁、打开了门的! 光是从……这“恶鬼”拧开门锁的娴熟手势,傅楚窈就觉得…… 这个恶鬼,很有可能是熟人。 至少他是宋嘉实和褚飞沉的熟人! ——因为就在傅楚窈和陈娅搬进宋嘉实的房子的那一天,傅楚窈和陈娅就不会用大门的那套门锁。还是宋嘉实手把手的教了她俩好几次,她们才知道要怎么开的。 试问如果这“恶鬼”如果是用别的手段进入的屋子,假设他是从哪儿哪儿爬上来的,最后被人发现,不得已要夺门而出的话……他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就拧开了门锁? 所以…… 要么这“恶鬼”本来就是宋嘉实或褚飞沉的熟人;要么就是这“恶鬼”在宋嘉实之前承租过这套房子,所以他知道这门锁的情况;要么嘛,就是这“恶鬼”很有可能是隔壁莫家的人、或者熟人…… 原因无它。 莫家住的房子,与宋嘉实的房子的格局完全一样,房主在装修的时候,很有可能装的是同样的房锁! 趁着警察在宋家到处查看的时候,傅楚窈也跟着他们到处查看。 那几个警察是特别有经验的。 勘探了一番以后…… 阳台上的一扇窗户引起了警察们的注意。 首先,这扇窗户的插栓坏了、所以无法上锁。其次,警察们过来勘探的时候,这扇窗户是虚掩着的…… 但问题就是,完全没有任何的指纹、足迹,或者鞋印什么的可以证明,那个入室的“恶鬼”就是从这儿爬上来的。 因为他没有鞋、到死也是光着脚的。 可这也不算一件坏事。 ——恶鬼光着脚、没有鞋,这证明他的藏身之处离这儿不会太远。 而假设他如果真是从那扇没有关严的窗户那儿爬进来的话…… 警察们跑到了楼下,左看右看,最后得出结论,大约只有两种可能:一,恶鬼是从诊所的二楼攀爬上来的。二,恶鬼是从隔壁的莫家阳台那儿爬过来的。 所以,诊所的主人莫柒,和他的妻子就成为了嫌疑的对象。 但问题就是…… ——莫柒失踪了!!! 傅楚窈不知道莫柒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莫妻也说不清,她的丈夫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哭哭啼啼地告诉警察,说她和丈夫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就听到隔壁的屋子似乎有打斗声音。两人都被吓着了,翻身起来……莫妻问他,说隔壁闹得那么厉害,是不是进了贼,要不要去看一看…… 莫柒犹豫了好一会儿,说他腰痛。 男人不出面,莫妻当然也不敢出面……直到后来一切变得安静了,莫妻犹豫再三,才壮着胆子下楼查看。 后来,莫妻又一直好奇地跟着这批警察…… 当警察说,要见一见她男人的时候,莫妻赶紧回家……这才发现,她男人已经不见了。 莫妻还以为丈夫去了楼下的诊所,开门做生意了呢,就又匆匆跑下去……这才发现,诊所压根儿就没开! 这下子,莫妻有些着急了! 两三个警察陪着她在附近找了一圈……莫柒有可能去的早餐铺、菜市场等等地方,根本就没有他的影子!!! 警察开始盘问起莫妻,她与莫柒的婚姻关系来。 莫妻感到有些不妙,顿时嚎啕大哭!!! 原来,莫妻和莫柒根本就是萍水夫妻,两人认识不久就姘居了,到现在也才一年多的时间;莫妻只是隐约听说莫柒的老家在林省,至于他的具体情况,则是一无所知…… 傅楚窈看热闹也只能看到这时候。 已经快八点了,医科大那边差不多也要上课了。 更何况,她还得去看一看陈娅的情况。 于是她跟姓李的警察打了声招呼,报上了自己在医科大的联系方式,让有事可以去医科大找她;接下来,她叫上了宋嘉实,两人一块儿往医科大走去。 这一路上,宋嘉实浑浑噩噩的…… 他连路也不看,有好几次,要不是傅楚窈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恐怕他就撞上了街边店铺的招牌! 以及,他那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模样儿也不见了。 哪怕是路上有好些长得好看、气质也佳的女学生在跟他打招呼呢,可他却似乎恍若不闻…… ------------ 第六百一十章见鬼(十七) 傅楚窈赶到了医科大以后,第一时间先去门诊部找褚飞沉和陈娅。 陈娅穿了件白大褂,正窝在椅子上一边输液一边打盹儿。 而褚飞沉就陪在一旁。 他上身也罩了件白大褂、下身却穿着件破破烂烂的秋裤……大约是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他还戴了个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见傅楚窈过来了,褚飞沉连忙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傅楚窈大约说了下情况。 褚飞沉一脸的震惊,“老莫不见了?他、他是、是……被害了?还是说,他、他跟那个全身白的人是一伙儿的,所以负罪潜逃了?还是说,他、他是因为付不起房租,所以趁机跑路了?” 傅楚窈摇头,“不知道呢。” 陈娅听到了傅楚窈的声音,睁开眼睛看了看她。 见陈娅神情疲惫,傅楚窈立刻关切问道,“陈娅,你怎么样了?” 陈娅冲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褚飞沉解释道,“昨天那个白色的人,像疯了一样掐着陈娅的喉咙,差点儿把她给掐背气了过去……她喉咙受了伤,外伤就挺厉害的,也伤到了嗓子。” 傅楚窈吃了一惊。 她定睛一看,才注意到陈娅的喉咙那儿包扎着纱布。 “陈娅,是不是很疼呀?能吞咽吗?我去给你买点儿稀饭来,能吃得下吗?”傅楚窈又追问道。 陈娅冲着傅楚窈摇头,好像在说: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这时,褚飞沉又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啊,陈娅的身手和体能算是很厉害了……昨天晚上啊,还真得庆幸……不是你呆在屋里。不然的话,不是我说……要是你那个疯子这么一掐,恐怕是要出人命了!” 傅楚窈面色一白。 说着,褚飞沉又自言自语道,“哎呀,也不知道那疯子到底从哪儿来的?居然半夜摸到家里来了!哎,我都有点儿害怕了……还是搬回学校住比较稳妥啊!” 傅楚窈心里有点儿难受。 其实小伙伴们已经给她找好了房子,要是昨天直接搬了过去……说不定就不会出这事儿了。 可是,要是昨天已经搬了过去…… 那这个“恶鬼”,又有可能压根儿就不会出现。 陈娅似乎看出了她的纠结。 她轻轻地推了傅楚窈一把,用两根手指做出了“行走”的动作。 傅楚窈明白,陈娅这是在催她赶紧去上课呢! 她有点儿放心不下,想留下来管一管陈娅。因为看着陈娅和褚飞沉的这副样子,像是一夜未眠、而且连早饭也没吃的样子…… 可陈娅看向她的眼神,却有些凌厉。 傅楚窈突然明白了过来。 ――原本保护傅楚窈的责任,是直接落在陈娅头上的。 但现在,陈娅是这副样子……很明显,陈娅已经没有能力再保护她了。 所以陈娅的意思,是让她赶紧去上课,应该还会有别的人代替陈娅来保护她的。 其实傅楚窈有些不以为然。 她心想,这是在学校里呢,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发生什么事儿?再说了,对方未必就是冲着她来的,有可能是因为正好她和陈娅住在那套房子里,才会遭遇到这一切的…… 以及,今天还是礼拜六,下午老武就会过来接她了…… 又会有什么事呢? 不过,这是陈娅的好意。 傅楚窈并不打算拒绝。 于是她对陈娅说道,“陈娅,那我去上课了,你还没吃早饭吧?等会儿我请护工去食堂帮你买点儿早饭过来,让买点儿稀饭给你?或者,豆浆什么的来一份儿?” 陈娅连连点头。 ――她压根儿就不在乎能吃到什么东西,而是在担心傅楚窈的安危。 她一直跟傅楚窈呆在一会儿,但傅楚窈的容貌实在太出色!所以,那个白衣恶鬼还真有可能不是冲着她来的……只是凌晨时分的阴差阳错,傅楚窈因为拉肚子去了厕所、再加上当时房门也被打开了,才会给了那恶鬼一个可乘之机的! 但谁知道那白衣恶鬼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呢?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傅楚窈的身边可不能少了保护她的人! 现在,傅楚窈必须要马上回到课室里去,这样才会有其他的小伙伴接应她! 见陈娅态度坚决,傅楚窈点头,准备离开。 褚飞沉也问了陈娅几句,问她一个人呆在这儿成不成,陈娅也是连连点头…… 于是,傅楚窈与褚飞沉一块儿离开了门诊部。 傅楚窈去找了个护工,给了护工一些钱,请护工照顾一下陈娅的三餐。跟着,她这才与褚飞沉一块儿去了课室。 结果到了课室里…… 傅楚窈才知道班上的同学们基本已经全部知道了昨天晚上陈娅遇袭的事儿了。 先是药剂班的张庆红死了,现在陈娅也出了事,恐慌的因子悄然在课室里弥漫……班上的气氛显得有些严肃。 又因为……大约是是身临其案吧,所以褚飞沉、宋嘉实和傅楚窈三个人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傅楚窈本来想去门诊部找陈娅,却被米博士给拦住了。 米博士告诉她,说陈娅已经被家人接走了,同时也向他请了几天假……说回去养伤,大约要等到伤好了再回来。 然后米博士再一次要求傅楚窈搬回学校来住,说这样至少安全点…… 傅楚窈谢过了导师。 到了下午放学,傅楚窈跟着同学们走到了学校门口。 当她如愿看到了武俊佑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急急地奔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俊佑哥,今天凌晨,陈娅被人袭击了你知道嘛?” 武俊佑神色冷峻,“先上车,咱们在车上说。” 傅楚窈点头,跟着他上了吉普车。 他启动了车子,对傅楚窈说道,“凌晨发生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阿窈,这事儿不是咱们想得那么简单……今早死掉的那个人的尸体,我已经跟小陈说了,让送到军区总医院去,到时候请专家看看那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另外,莫柒跑了……他不但跑了,而且还刺伤了咱们的人!到现在,小计还在军区总医院接受抢救呢!”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吃了一惊! 什么??? 这、这…… 武俊佑低声说道,“今早凌晨时分,赶过去支援你和陈娅的人,都是咱们的人。他们那一班只有四个人,三个人去支援你们了,还有一个,就继续盯着中医诊所。” “后来警察来了,你们都去了楼上……就有人鬼鬼祟祟地从诊所的后门溜了出来。小计认出那人就是莫柒……他去追,结果就被莫柒一刀子扎在了左腰那儿……” 傅楚窈被惊得张大了嘴。 武俊佑继续说道,“好死不死的,就是那条巷子压根儿就没人!小计是从那条巷子里爬了出来,才被前来找他的小伙伴看到……小计挣扎着说莫柒跑了,又说了下莫柒跑的方向,就昏死了过去。” “咱们的人分成了两组,一组把小计送往军区总医院抢救,一组顺着小计说的方向去追……但是,并没有任何收获。” 傅楚窈喃喃说道,“俊佑哥,他们……应该就是袭击瞎子爷爷的那群人吧?而且,而且上辈子我得的病……也是他们干的吧?” 武俊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嗯”了一声,却并没有说话。 傅楚窈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知道,武俊佑生性谨慎,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根本连这种模棱两可的答复也不会给出! 所以……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 她知道,她距离真相……应该已经越来越近了。 ------------ 第六百一十一章姐妹(一) 一路上,傅楚窈一直陷入了前世的回忆。 直到武俊佑停下车,她下意识地打开了车门、又下了车,这才注意到……他居然把她带到了秦宅门口??? “俊佑哥?”傅楚窈疑惑地问道。 武俊佑道,“……里头没人住,爷爷奶奶走的时候,吩咐过我,隔三岔五就得回来看看。” 傅楚窈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宅子。 唉,可能是受之前的那些回忆的影响…… 她就是不太喜欢这宅子,总觉得这儿是邬芳之和秦慕雅的地盘。 武俊佑一看,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解释道,“邬芳之已经被组织送到了北带河,以疗养的名义被软禁了起来,秦慕雅陪着她。” “秦朗……之前不是说,他出逃了吗?然后他被抓了回来,但这事儿不好说,所以组织上开除了他的党籍,也被开除出军队。现在,他们家大约就只剩秦羡文还呆在部队里了。” 傅楚窈道,“那秦朗……也在北带河吗?” 武俊佑摇头,“他还是一门心思地要走……但是他出国的正式手续是办不下来的,所以,如果我没算错的时候,他已经偷渡走了……” 说着,他又说了句,“我们可以拦他一次、两次……可他要是下定了决定是要走的,谁也拦不住啊。” 傅楚窈呆了半晌,又问,“他,一个人走的?” 武俊佑“嗯”了一声。 “那,丁澜不是刚刚才生完孩子吗?他不管?还有……他母亲邬芳之,他也不管?”傅楚窈不可思议地问道。 武俊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秦朗这个人,能力比较一般。当然了,也可以说,爷爷以前确实没有管过他在部队里的晋升,到秦朗离开前,他还只是个副连级,完全是凭着二三十年的老资历升上来的……” “但是呢,根据组织组的同志跟他谈话的时候,所做的笔录来看,秦朗好像对爷爷的做法颇有微词。他的意思好像是说,爷爷知道他的身世,所以故意打压他,他才一直于晋升上止步不前的……” “实际上,他也不想想,军人和平年代本来就难攒战功……如果不是靠着爷爷的声望,他可能连……副连级也升不上来。我也是……” 说到这儿,武俊佑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也因为这个,所以当初在一重生回来,就毫不犹豫地去办了转业的缘故。 因为呆在军队里,自由时间相对少、而且晋升慢……又对于阿窈极有可能再次沾染上的病情简直没有半分好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傅楚窈秒懂。 她咬着唇,仰起了脸儿看向他。 武俊佑突然朝她笑了笑…… 傅楚窈一怔。 他用双手捉住了她的双臂,微笑着说道,“阿窈……你知道么?我心里快活得很。” 傅楚窈又是一怔。 快活? 最近出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有什么好快活的?! 他突然松了一口气,说道,“因为到现在……我基本可以确定,以前你得的不是病,而是中毒!当然,那到底是病还是毒,总要等那个白色的人的尸检报告出来以后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对此,傅楚窈倒是表示赞同。 “只要不是无药可医的绝症就好……”武俊佑喃喃说道。 傅楚窈看向他,心里暖暖的。 “放心吧俊佑哥,咱俩都是重新来过一次的人……要是这回还跟以前一样,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啊!我的心愿呢,已经完成了一小半儿!那就是……我奶奶一直都好好的,现在还找回了爷爷!所以呢……” 说到这儿,她突然冲着他一笑,赧然说道,“余生还请多关照啊!” 看着她的小模样儿,武俊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我先把这些荆棘清除,再与尔消愁、把酒言欢!”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俏面一红,低低地垂下了头。 他拥着她推门进入,走进了秦宅的院子。 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妇人听到了声响,连忙从客厅里奔了出来,见是武俊佑与傅楚窈,便笑着打招呼,“俊佑和阿窈回来了?” 傅楚窈认识这个名叫冯嫂的中年妇女。 她应该是组织上配到秦家来服务的保姆,以前邬芳之还在这所别墅里当女主人的时候,这个冯嫂就已经在这儿了。 傅楚窈很有礼貌地喊了她一声,“冯嫂。” “哎,快请进屋吧!知道你们要回来,我们准备了一些点心和甜品,当然……晚餐也已经在准备了,就是不知道阿窈的喜好,要是不合口味、或者有其他的要求,要让我们知道啊!”冯嫂热情地说道。 傅楚窈还没说话呢…… “阿窈!俊佑哥!你们回来了?” 有人惊喜地叫喊了一声。 傅楚窈还没来得及跟冯嫂说话呢,一听到这人说话的声音,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那人正是方念茹。 只见穿着一袭长裙的方念茹,急急地从客厅里迎了出来。 她自然也看到了傅楚窈面上的表情。 方念茹垂眸一笑,上前亲切地握住了傅楚窈的手,温柔地说道,“阿窈,我知道……过去你对我有些误会,我今天真是很开心……俊佑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向阿窈解释的机会。”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 先前武俊佑面上的温柔笑容早已不见,转而变得神情冷漠。 傅楚窈当然知道,为什么方念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终于明白过来,老武为啥非要把她拉到秦宅来的原因了。 但她必须要配合武俊佑演戏。 以及…… 她是真不想对方念茹露出任何一丁点的好脸色! “解释什么?”傅楚窈怒视着方念茹,不客气地说道,“……你要我听你解释,你是怎么下毒害我爷爷的吗?” 闻言,方念茹面色一白! ------------ 第六百一十二章姐妹(二) 方念茹勉强笑道,“……阿窈你胡说什么,我、我,我怎么可能伤害爷爷?你、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傅楚窈怒极反笑,“方念茹,说这话……你不心虚吗?你不知道爷爷对你有多好!你居然能对爷爷下得了手?” 她的指责,让方念茹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但方念茹知道,如今的她,已是无路可走…… 邬芳之出乎意料地替方念茹顶了罪。 可邬芳之也没有因此对方念茹有多好。 她甚至在方念茹以秦羡文妻子的身份想去北带河投靠她的时候,让秦慕雅狠狠地羞辱了方念茹,还把方念茹给赶了出来! 所以,虽然到现在,连方念茹自己也想不明白,邬芳之替她顶罪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可这是件好事儿。 但问题就是…… 方念茹也由此得知,她费尽心机才想要攀上的秦羡文,居然不是秦柏瑞的亲孙子? 这让方念茹又是着急、又是害怕! 所以面对傅楚窈的指责,她咬着牙,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情绪,强装镇定地说道,“阿窈,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爷爷是被邬芳之投的毒,她自己都已经亲口承认了……所以这事儿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傅楚窈道,“她是替你顶罪的,对不对?因为你是邬芳之的孙媳妇儿?她根本就不是替你顶罪,她为是了羡文哥呀!只可惜,羡文哥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想要娶你的!” 方念茹拼命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傅楚窈冲着她继续吼道,“方念茹!你不觉得你的所作所为……令人唾弃,看不起吗?” 方念茹忍不住了,“……我做了什么?你说啊,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再说一次,我没有下毒害过爷爷!” “以及……羡文哥,你可以去问问他!他是个大男人,而我、我只是个弱女子!所以,你觉得是我……那怎么可能呢?这,这根本就是因为他本来就喜欢我啊!” 方念茹也冲着傅楚窈吼了起来。 傅楚窈冷笑,“羡文哥喜欢你?那他对何湘的感情……是个笑话吗?如果羡文哥喜欢你,为什么你俩连个婚礼都没有?羡文哥喜欢你?那他为什么……会在跟你领证的那一天离开,而且对你不闻不问?这是他喜欢你该有的表现?” 方念茹的脸涨得通红! “那、那是因为……是何湘从中搞鬼……” “够了!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快走!我不希望你出现在这儿!”傅楚窈气呼呼地指着门外,对方念茹说道。 方念茹看着傅楚窈,胸脯剧烈地起伏。 半晌,她按压下满腹的怒火,问傅楚窈道,“爷爷在哪?我要见他……我、我要亲自向他解释……” “我爷爷不会见你的,你快走!”傅楚窈瞪着她,柳眉倒竖。 武俊佑见这戏演得差不多了,再演下去……恐怕阿窈会真的把方念茹给赶走,那就不好了。 他开始扮好人。 “……阿窈!”他轻喝了她一声,和声说道,“我不许你这样对念茹!毕竟念茹是我请来的客人,请你尊重她……” 傅楚窈已经有些入戏了。 一想到方念茹的种种手段,她真是被气够呛! 可她也知道…… 再生气,那也不能坏了俊佑哥的事儿! 闻言,她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冲着方念茹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跑进了里头的小客厅。 冯嫂匆忙跟了过去。 方念茹冲着武俊佑泫然欲泣地喊了一声,“俊佑哥……” 武俊佑并没看她,而是转身走到了大客厅的沙发那儿。 方念茹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武俊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示意方念茹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去。 本来已经打算挨着他坐下的方念茹只得讪讪地坐到了对面…… 武俊佑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方念茹。 方念茹不明所以地接过,翻开一看…… 呃,这是一份纯英文的文件? 文件的纸张显得特别高档,不但质地厚重、隐隐带着金属的反光色,而且似乎还带着水印、盖着大红章? 再翻开看看,那文件共有十几页,全部是英文,其中还附着表格,写着很多……看起来像是化学符号还是什么的,还有很多的百分比? 方念茹连汉字也没能认全,英文更是一个也不认得。 可她可以从这份文件的精美程度看出,这应该是一份很重要的文件。 方念茹不明所地问道,“俊佑哥,这……” 武俊佑定定地看着她,并没有顺着她的欲言又止来回答,却反问道,“……你之前在国外呆了四年,只是做了植皮手术吗?” 方念茹一愣。 “有做整容吗?”武俊佑追问道。 方念茹的脸,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 半晌,她讪讪地说道,“鼻子……垫高了一点,还有,眼睛……眼睛割了双眼皮。”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武俊佑叹道,“难怪呢,一点儿也不像!” 方念茹又是一愣。 “什么?什么不像?”她喃喃地问道。 武俊佑深呼吸一口气,指着被方念茹拿在手里的那份全英文的文件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方念茹并不知道。 可是,他刚才问她整容没……所以这是一份整容报告? 但她整没整容,关他什么事? 方念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这是一份脱氧核糖核酸对比报告,是由国外权威部门出具的……”武俊佑解释道。 方念茹拿着报告,不解地看向武俊佑。 ――什么?什么脱什么糖又什么酸来着?这报告是干嘛的? “这份报告是针对亲子血缘关系鉴定的……半个月前,我们回了一趟梁家村。你的护身符,就是在那儿捡到的吧?”武俊佑淡淡地问道。 他所说的前半句,方念茹还有些不明白…… 但是,他所说的后半句,却让方念茹的心肝儿疯狂地如战鼓一样,咚咚咚地擂了起来! ――护身符?他们是怎么知道……那块护身符,她是在悬崖底下捡来的? 当年她为了采一块野蜂蜜,不慎失足跌下了悬崖!她挣扎着想要自救,无意中摸到了一块硬硬的、生了锈的金属。但当时,她受了重伤,挣扎了许久也扯着喉咙拼命地喊人……却始终没有人来救她。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幸好大黄去叫了傅楚窈过来……再后来,傅楚窈引来了村子里的人,这才把她给救了回来的。 所以从那时候起,方念茹就坚信,这块捡来的金属牌肯定会给她带来好运。 她想法子把那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用磨刀石给磨去了表面的铁锈,让它重新变得金光灿灿,然后找了绳子穿着,戴在了脖子上。 果然…… 这块金属牌真的给她带来了好运! 想到这儿,方念茹心中愈发不安了起来。 “俊佑哥,你、你们去梁家村……干什么?”她忐忑不安地问道。 ------------ 第六百一十三章姐妹(三) 武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方念茹,你应该要明白……只要是你做过的事,总归是会留下手尾,是有迹可寻的。” 他模棱两可的话,使方念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邬芳之都已经把下药这件事给认了,她是脑子抽筋才会自投罗网呢! 所以,方念茹只是不安地绞着自己的双手,却咬着唇、一声也不吭的。 武俊佑见她死抗,不由得暗暗摇头。 不过,也要多亏了方念茹的这股狠劲,才能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方念茹,请你认真听好。希望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不会让你感到后悔。”武俊佑淡淡地说道。 方念茹一听,误以为他又想来诈她,以让她承认毒害了秦爷爷的事实。 她垂首阖眸,如老僧入定一般,动也不动。 武俊佑缓缓说道,“你的那块护身符,其实是阿窈父母的信物。当年我错认了你,就是因为那块护身符的原因。” “到后来,爷爷奶奶见了面,你的身份被戳穿了。可你……却依然不愿意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那块护身符。” 武俊佑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已经猜到了你的护身符是从何而来的,所以我和阿窈回了一趟梁家村,并且,我们在……你当年坠崖的那个地方,找到了两具尸骨。” 听到这儿,方念茹陡然瞪大了眼睛! “什么?那里有……有、有尸骨?什么人死在那儿?”她失声惊呼道。 武俊佑没有理会她,说道,“所以你明白了吗?那两具尸骨,很有可能……就是阿窈的父母。” “为了确保我们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真的,所以,我们把那两具尸骨中的一部分有检测价值的组织,以及奶奶的血液与毛发标本、阿窈的血液与毛发标本,还有你的……一块儿送到国外去做了检验。” 方念茹的眼睛瞪得快要跌出眼眶了! “俊、俊佑哥!”她慌慌张张地打断了他的叙述,急急追问道,“为、为什么……也要测我的呢?”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 “奶奶一共有两个孙女儿,一个是阿窈,另一个……当年因为某些原因,奶奶与阿窈的姐姐失散了……奶奶想来想去,都觉得当年你被人遗弃在梁家村村口的时间、与你失踪的时间,实在是太吻合了……”他淡淡地说道。 方念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心肝儿……再一次狂跳了起来! 半晌,她努力吞了一口唾沫,喘着粗气看向了武俊佑,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那,那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她话音刚落,武俊佑就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报告。 方念茹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俊、俊佑哥,这、这就是……那份鉴定报告吗?”她紧紧地抱住了手里报告,喘着粗气问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 方念茹呆住了。 她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哭腔问道,“俊佑哥,我、我不懂英文……你告诉我,这报告上写着什么?” 武俊佑半天没说话。 “俊佑哥!”方念茹简直快要急死了! 武俊佑这才带着几分无奈的样子,说道,“你可以去外面找人翻译给你看看……” “我现在就要知道!!!”方念茹歇斯底里地叫喊了起来。 武俊佑叹了口气。 他闭了闭眼,这才说道,“……你跟阿窈,很有可能是同胞姐妹。” 方念茹目瞪口呆。 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而自心中涌出的疯狂喜悦,却化成了眼泪,从她眼眶里喷薄而出! 在那一瞬间,方念茹的第一反应就是…… 没事了…… 终于没事儿了!!! 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终日担心会被赶出去,再也不怕无家可归、捱冻受饿了! 相反…… 秦慕雅是个冒牌货!她方念茹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啊!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在这一瞬间,方念茹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哭好、还是笑好…… 可是,武俊佑却淡淡地说道,“……所以,你应该可以理解阿窈的心情吧?” 方念茹一愣。 武俊佑说道,“……之前我已经跟你说过了,只要是你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邬芳之为什么要替你揽罪,我相信,大家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可能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牺牲自己、而保下了你。” “但是方念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在那个时候你真的得手了,爷爷他……没了,那你会是什么的下场?奶奶会原谅你吗?阿窈会原谅你吗?你会原谅你自己吗?” 听了武俊佑的话,方念茹的面色一白。 她拼命摇头,“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呜呜……” 他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但方念茹却依旧什么也不肯承认。 武俊佑懒得指责她,便继续说道,“到了后来,奶奶和阿窈都问过你,那块护身符的来历……” “可你呢?你一个字也不肯说!方念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奶奶和阿窈猜到了大概的位置……你父母的尸骨能找到吗?那你的身份又怎么确定得下来?” 方念茹呆呆地张大了嘴。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就是太害怕了!呜呜呜……俊佑哥,我、我真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儿吗?”她急切地问道。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武俊佑,仿佛一定要从他的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她才能安心似的。 “不是。”武俊佑认真说道。 方念茹一怔。 “事实上,他们是你的外婆和外公。只是因为阿窈小的时候不会喊婆婆,所以……外婆就被她喊成了奶奶。”他解释道。 方念茹松了一口气,又急切地追问,“那,爷爷奶奶现在在哪儿?我、我想见见她们。” 武俊佑定定地看着她,问道,“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清?” 她一怔。 ――刚才他说什么了? 武俊佑冷冷地说道,“既然你没有听清,那我就再说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爷爷和奶奶无法原谅你,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在拿到鉴定报告的第一时间……就离了京城。阿窈也不待见,所以……向你说明情况的事儿,才落到了我的头上。” 方念茹的脸,再一次变得惨白了起来。 这时,武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方念茹,老实讲,我也不待见你,但是……” 说到这儿,武俊佑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方念茹的心,却被高高地悬了起来! 她咬着嘴唇,紧张地看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 第六百一十四章姐妹(四) 武俊佑继续说道,“……这是爷爷的意思。他说,他也恨你。可是,当年因为战乱,他不能守在奶奶身边,无法好好教养女儿,才导致女儿女婿的英年早逝……” “所以他会看在……你死去母亲的份上,把他对女儿的照顾,转嫁到你身上。但他以后,永远也不想看到你。”武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 方念茹呆了半晌,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拼命地摇头,“我没有!没有没有!我根本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赖到我的头上?明明邬芳之都已经承认了呀!” 武俊佑失去了耐心。 “既然你执迷不悔,那就当是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你的吧!我也只是替爷爷奶奶转告你一声而已……”他冷冷地说道。 武俊佑看向方念茹的眼神,充满了憎恶与鄙夷。 然而,这却让方念茹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是…… 她确实曾经做过很多错事…… 但同时她也知道,想要让别人认可她是无辜的,首先……她就必须得让她自己相信,她是无辜的。 这心理暗示,令她入戏太深。 虽然说,武俊佑和傅楚窈在谈对象,但他们毕竟还没结婚。 就算所有的人都认可、并且祝福武俊佑和傅楚窈,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在秦家、武俊佑仍然还是个外人…… 现在,这么大的一件事,居然是由一个外人来通知她的? 可见…… 秦柏瑞、姜珍旖和傅楚窈……是真的恨极了她。 纵使她是秦家人、纵使秦家很显赫,但如果得不到秦柏瑞与姜珍旖的认可与支持,那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唯今之计,就是好好地对他们,听他们的话,先哄得他们回心转意,她才能够享受到……跟傅楚窈相同的待遇。 也就是说,于现在这个特殊时期,在秦柏瑞、姜珍旖和傅楚窈都不认可她的时候,她只能讨好武俊佑。 于是,方念茹软软地说道,“……俊佑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我听你的话。” 武俊佑道,“爷爷的意思,阿窈能享受到的,你当然也可以享受。所以……你可以住在这儿,我还会给你安排一个助手。以及,爷爷希望你能改个名字……” 方念茹一愣。 可以住在秦宅、再配一个助手……这当然是很好的事。 但为什么要让她改个名字呢? 武俊佑解释道,“方念茹这个名字,是之前爷爷给你取的。那是因为在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奶奶是不知道爷爷的真实姓名的;而爷爷又以为奶奶已经去世,所以他才让你姓方,以告慰奶奶的在天之灵。” “现在,你的身世已经清楚了……你和阿窈又是一母同胞的。可阿窈是跟着父亲姓的,所以爷爷希望你……能跟着奶奶姓。毕竟奶奶家里是名门望族,而爷爷却是三代草根……”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奶奶是姜家的独生女儿,可传到了你们这一代,姜家已经绝后了。奶奶很在意这件事,可爷爷不希望奶奶为此而难过……”武俊佑解释道。 方念茹恍然大悟。 ――哦,原来爷爷的意思,是要她跟着姜珍旖姓姜。 等等! 姜家……是名门望族? 方念茹眼珠子一转,立刻问道,“奶奶的家世是怎么样的呢?” 武俊佑一笑,淡淡地说道,“……听说过晋西九世书香之家姜氏么?” 方念茹想了想,好像确实听过? 只是,回国以来,她的注意力就放在“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这件事上,所以对其他的事儿也并不是很上心…… 武俊佑又道,“如果你不愿意做出什么改动的话,可以继续用现在的名字,如果……” “我愿意!”方念茹斩钉截铁地说道。 武俊佑微微一笑。 他看了一眼被方念茹紧紧抱着的那份鉴定报告,说道,“你好好保存这份文件。” 闻言,方念茹果然又紧了紧……已经被她牢牢抱在怀里的鉴定书。 武俊佑转头,扬声问道,“冯嫂,已经到了饭点了,请问可以开饭了吗?” 冯嫂立刻从里头的小客厅出来了,说道,“好的好的,可以的!” 说着,冯嫂去了厨房,与另外一个保姆,两人开始了收拾餐厅、布菜什么的。 没过一会儿,冯嫂就过来说,“俊佑,晚餐已经摆好了,请过去用餐。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召唤我们。”说着,冯嫂就带着那保姆退下了。 武俊佑站起身,见傅楚窈还躲在里面的小客厅不肯出来,便扬声喊道,“……阿窈,快出来吃饭!” “……不要!”傅楚窈怒气冲冲地在里面应了一声。 武俊佑失笑。 他走进了小客厅,把傅楚窈拖了出来。 “武俊佑!我不想看到她,你让她走!让她走!”她气呼呼地说道。 武俊佑无奈地说道,“……阿窈,不是说好了都听我的嘛?” 说着,他把嘟着嘴儿的傅楚窈给拖到了餐桌旁,“乖,坐下吃饭!你刚才有跟冯嫂说了……这儿的房间怎么布置吗?” 傅楚窈“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要在这里住!我要去六井胡同!” “……六井胡同是我的家!阿窈,咱们还没结婚呢!得等到咱们结了婚,你才能正大光明地搬过去住。”他好笑地说道。 傅楚窈就更不高兴了,“我爱住哪儿就住哪儿!” 这时,方念茹温温柔柔地说道,“阿窈,俊佑哥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听他的吧!” 然后她又转头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你也多顾着阿窈一些!她在这儿又住不惯,不如……你也在这儿住下,就睡在一楼的客房里好不好?” 武俊佑“嗯”了一声。 傅楚窈气鼓鼓地瞪着方念茹…… 而方念茹却报以傅楚窈温柔一笑。 ------------ 第六百一十五章姐妹(五) 老实讲,方念茹太会装了。 傅楚窈突然体会到了以前秦慕雅天天对着方念茹的那种复杂又郁闷的心情。 面对着这么一个……明明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什么秉性的人,可她就是能够厚着脸皮地装温柔善良、善解人意! 只是跟方念茹一块儿吃了顿晚饭而已…… 刚吃完饭,傅楚窈就忍不住了。 她拖着武俊佑出了院子。 武俊佑笑笑,跟着她走了。 两人行至大院里,傅楚窈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说道,“……俊佑哥,你跟方念茹谈话的时候,我在里头都听到了!你……你到底给了她一份什么报告啊?” “就是脱氧核糖核酸的鉴定报告啊!”武俊佑轻笑。 傅楚窈皱紧了眉头。 她急道,“可是!不是说……方念茹的鉴定报告上,写着匹配结果不相容吗?” 武俊佑道,“她又不会英文……” “她可以去外头请人翻译!”她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 说着,她又埋怨他,“你怎么不让人重新做一份鉴定报告出来?” 武俊佑笑了笑,“做出来的报告,就没有那么逼真了。放心,就算她拿着那报告去外头请人翻译、甚至请专门的机构去鉴定,别人也会告诉她,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那他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呢? 武俊佑今天心情大好! 原因无它。 ――因为方念茹已经被他给牵着鼻子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圈套…… 所以,他能不高兴吗? 于是他垂下头,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了一句。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什么?” 武俊佑抬头看了看天。 他背负着双手,慢慢朝前走去,嘴里云淡风轻地说道,“……还真是好天气啊!天空里的这些星星,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就看不到喽!” 傅楚窈看着他长身玉立、英武挺拔的身姿…… 她被气得涨红了脸! 呃,好吧…… 虽然是被羞的! 怎么有人这么无耻啊? ――刚才他在她耳边说,如果她想知道他是怎么糊弄方念茹的……那她必须要……法式热吻他? 傅楚窈跺了跺脚! 什么什么法式热吻嘛! 可是、可是……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红着脸追了上去! “武俊佑!你站住!” 她低吼了一声! 他果然乖乖站住。 她把心一横,上前用力抱住了他! 法式热吻是吧? 好!那就…… 呃,但是,但是…… 好像他太高了??? 傅楚窈抱住了他精壮的腰身,还努力地踮起了脚尖、高高地仰起了精致小巧的下巴…… 但是,她压根儿就够不着! 她恼羞成怒!!! 傅楚窈努力再踮高脚尖,一双粉藕似的玉臂就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她用力。 所以他如愿低下了头。 傅楚窈吻上了他的唇…… 苍天可以做证! 她真的、真的只是稍微吸吮了一下他的唇…… 仅此而已! 但接下来的发展趋势,就不受她的支配了。 因为他变了…… 他变得凶狠而又霸道,而且蛮不讲理! 最后…… 傅楚窈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居然把她给抱到了一旁的矮坡上! 矮坡那儿种着成排成行的万年青、地表又植着葱翠的青草皮。 他坐在草地上,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没人看得到他俩。 所以…… 他把她“咬”得眼泪汪汪的,直到她真的嘤嘤嘤嘤地哭了起来,他才喘着粗气停止了进攻。 “阿窈,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武俊佑无奈地说道。 身下已经绑硬得发疼…… 可偏偏他却又不能对她怎么样! 傅楚窈在他怀里摇晃了一下脑袋,将溢出眼角的眼泪尽数揩在了他衬衣的胸口处,然后抽抽噎噎地问道,“……你、你……快说啊!到底是怎么、怎么糊弄她的?” 武俊佑叹气道,“……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 闻言,傅楚窈顿时怒视着他! ――什么意思!!!他嫌她蠢么??? 看着她水滢滢的媚眼,武俊佑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的阿窈,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可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他也明白……可不能把她给惹急了。 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武俊佑笑笑,“我给了方念茹的,是你的鉴定报告啊!” 闻言,傅楚窈一怔。 “你把我的鉴定报告给她了?”她急问。 武俊佑笑道,“嗯,国外出的报告,是一式两份的,给她的那一份,叫做原版副本。还有一份原版正本在我这儿。所有的鉴定报告上的名字……” 傅楚窈张大了嘴…… 她突然明白了! 早在武俊佑将所有的检材全部送往国外去做鉴定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检材上写名字,而是将所有的检材编了号,然后才送出去的。 所以,国外出具的检测报告,也是用编号来表示的。 基本上都是以例如X01号检材与Y08号检材存在亲缘关系……这样的表达方式。 方念茹并不蠢。 伪造一份假的鉴定报告出来,万一被拆穿,那真是很难看。 但要是给她一份真正的鉴定报告出来的话…… 想到这儿,傅楚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前世认识的武俊佑,痴情、长情,并且体贴入微、温柔可靠。 但是,武俊佑真的只是她自认为了解的那样? 好像…… 并不?! 呃,他……好像有点腹黑。 ------------ 第六百一十六章姐妹(六) 大晚上的,傅楚窈与武俊佑坐在大院里的一处植着草皮的矮坡上,说了一会儿话,就准备回去了。 只是,矮坡的位置实在是太隐蔽…… 当武俊佑带着傅楚窈往外走的时候,正好有人朝着这边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来。 大院的夜晚十分静谥。 远远地听着…… 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却那样的熟悉! 武俊佑拉着傅楚窈就闪到了一边。 傅楚窈瞪了武俊佑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干嘛要躲?我们见不得人? 武俊佑微微摇头。 这时,那两人已经走近了。 “……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这人一开口,傅楚窈就认出……这是何湘的声音! 何湘刚一说完,另外一人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能怎么办?现在我们家……已经七零八落的!你不知道……我爸他,他……他真不是个男人!” 傅楚窈听出来了。 另外一个,是秦慕雅。 何湘道,“你爸他……” 秦慕雅道,“就是你想的那样!他跑了!扔下奶奶、扔下我……连刚生完孩子的丁澜,他也不管,丁澜为他生的那个儿子……他也不管!” 何湘迟疑道,“他……” 秦慕雅冷笑了起来,“……他是想去那边当太子吧!真不要脸!我怎么会是这种人的女儿!我、我……简直就是丢人!” 何湘道,“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啊,顾好你奶奶和你就成。” 秦慕雅道,“何湘,你不知道……我现在啊,真是后悔!以前我一直觉得……丁澜不是个东西!到了现在我才知道,我爸才不是个东西呢!” 何湘犹豫了一会儿,又问,“现在你奶奶降了职,还在住院,丁澜刚生了孩子,她又没工作……你,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秦慕雅苦笑,“应付不过来,那也要应付啊!我今天不就是过来交稿的嘛!唉,一个月翻译一本书,然后……我在北带河那边的一家餐厅里找了个活计,每天去那儿弹半小时的钢琴,这日子还能过!” “丁澜也跟我商量过了,她说,等我弟弟会爬了以后,她想把弟弟托付给我奶奶,然后她也去找份工作……我觉得这事儿很好。我奶奶要是能帮着照看弟弟,也算是有事可做,就不会整天胡思乱想的了……” 何湘叹气,“对不起啊慕雅,最近我家事儿也多,所以……” 秦慕雅连忙说道,“没事儿!就算这天塌了下来啊……又能怎么样?日子还不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不过说起来,以前的我,就跟……独自一个人活在蜜罐子里似的,从来也没在乎过谁……到现在才知道,那时候……真傻啊!” 何湘道,“……你,有没有想过,去找傅楚窈帮忙?” 秦慕雅笑了起来,“我找她干什么,我有家里人啊!而且我也能赚钱,虽然赚得不多,比以前穷了,但是……习惯了就好啊!过日子嘛,穷有穷过法,富有富过法!好了,你别送了,我自己走!” 何湘道,“你要是再等一会儿的话,我哥应该就能回来了……让他开车送你去不好吗?” 秦慕雅婉拒,“不了……我正好约了出版社的朋友,要谈翻译稿的事儿。她是个热心人,知道我缺钱,正帮我拉线呢,要是翻译团那边有了空缺,兴许我能跟着工作团出国去做实时翻译呢!何湘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嘛!” 何湘轻笑了起来。 也不知怎么的…… 两人突然同时沉默了。 又过了一会儿…… 两人突然齐齐地叹了一口气。 何湘与秦慕雅又突然齐齐一笑…… 秦慕雅笑道,“哎,明天天一亮,我就去邮局给我哥发电报……把方念茹要跟他离婚的消息告诉他!要是方念茹真肯离婚啊……我们全家都阿弥陀佛啦!” 何湘没说话。 秦慕雅小心翼翼地说道,“何湘,我……我知道,我哥的事儿,不该我问。但你一定要理解这件事,我哥他……他真是被方念茹陷害的!所以,我想说……万一啦,万一我哥他真的跟方念茹离了的话,你、还能接受他吗?” 何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半晌,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抽泣声音,然后低声音说道,“我不知道,我心里……乱得很!我,我有点儿害怕……可能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秦慕雅也沉默了。 “好了何湘,你……就送到这儿,我走了!”秦慕雅说道。 何湘叫住了她,“慕雅你等等!” “什么?” 何湘说道,“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这是在刻意地逃避我哥吗?” 秦慕雅深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说道,“……以前我就配不上你哥,因为我性格不好。现在我也一样配不上你哥,因为我家世和家庭成分不好。所以……我会祝福他的!也祝福你何湘……以后,你们兄妹俩一定会在对的时间里遇到对的人!” 说着,秦慕雅强颜欢笑,“何湘,你也祝福我吧!希望……将来我也可以找到一个,不嫌弃我奶奶是个罪犯,不嫌弃我爸是个判国贼、也不嫌我哥是个离了婚的,更不嫌弃我有后妈……而且我还有个比我小二十岁的弟弟……” 何湘沉默了。 秦慕雅嗔怪道,“何湘!你怎么这样啊,我都祝福你了,你也不礼尚往来一下吗?” 何湘没好声气地说道,“好!我祝福你!希望你祸害我哥一辈子!然后你呢,就要像个犯人一样、被我哥管一辈子!” 说到这儿,何湘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秦慕雅,算我求求你们了……别矫情!别像我一样,失去以后才后悔……” 秦慕雅也忍不住了。 她一把将何湘拥在了怀里,带着哭音小小声说道,“……再坚持一下吧何湘!我希望你和我哥都能冷静下来,如果、如果他犯的错误,真要让你记恨一辈子的话……你,你可以不可以给他一个终身弥补的机会?” 何湘放声大哭了起来。 ------------ 第六百一十七章姐妹(七) 这时,急促的汽车行驶的声音破空而来。 一道耀眼的车头灯亮起…… 正抱头痛哭的何湘和秦慕雅一怔,抬头看去。 何湘突然笑了。 她高喊道,“哥!哥哥!” 不远处,粗嘎难听的汽车急刹声音响了起来。 很快,车子停下。 有人快步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武俊佑适时地带着傅楚窈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傅楚窈就听到了……何潇气急败坏的声音。 “湘儿?湘儿!” 秦慕雅下意识地就想走,“湘儿我先走了……” “哎!”何湘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秦慕雅,又朝着那一边大声喊道,“哥,哥!我和慕雅在这儿呢!你快过来!” 透过树枝,傅楚窈看到何湘拉着秦慕雅站在路灯下,一个急着想走、一个拼命要留,拉扯得差点儿快要打起来了。 一直等到何潇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何湘才松开了紧紧拽着秦慕雅的手。 “哥,你劝劝慕雅,今晚让她就在咱家住下来吧!这么晚了还出门,不安全!刚我劝了她好久……她也不听。好了我先回去收拾房间啊!啊对了,哥你还没吃晚饭吧?慕雅,别让我哥等太久了……” 说完,何湘就快步离开了。 路灯下,秦慕雅穿着朴素的衬衣,背着个斜挎包,低低地垂下了头。 何潇喘了两口粗气,然后勉强笑道,“……怎么刚来,就要走?” 秦慕雅“嗯”了一声,轻声说道,“过来交稿子,顺便看看何叔和金姨,也没啥事儿,这就走了……何潇哥,再见。” 说着,她转身就走! 何潇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将她狠狠地往回一拉! 秦慕雅惊呼了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 何潇怒道,“秦慕雅!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一定要这么闹腾?” 秦慕雅怔怔地看着他。 眼里的水雾汽迅速凝结…… 她突然低下头,努力克制住涌上心头的酸楚,平静地说道,“……好。” 何潇一怔。 他凝视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刚才你说好,所以,我当作是你答应了……呆会儿就去我去,先跟我爸妈说了,让我爸帮我俩打证明。然后,明天是星期天,我们全家送你回北带河,顺便跟你奶奶提亲。后天是星期一,咱们领证。”何潇干脆利落地说道。 秦慕雅傻傻地瞪着他,张大了嘴。 何潇突然低头吻住了她! 秦慕雅“唔唔”地发出了声抗议的声音,然而…… 傅楚窈正瞪着一双杏眼,聚精会神地看着呢,可武俊佑却伸出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这可把傅楚窈给气坏了! 但是,她不敢挣扎…… 万一被发现了,那多不好! 秦慕雅依偎在何潇怀里,过了许久,两人才平静了下来。 秦慕雅低声说道,“何潇哥,你冷静一点。就算我家没出事儿,咱们都不一定能成,何况现在……”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自由恋爱是正大光明的好不好!”何潇打断了她的话。 秦慕雅微笑道,“别忘了,你想要结婚……也是要通过政审的。你觉得,我的家庭成分,组织上能接受?就算组织上能接受,大约你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转业!你看看老武……老武现在混得差?”何潇见招拆招。 秦慕雅摇摇头,“……你,不是已经处了个对象,叫罗安安的吗?” 这件事,倒令何潇有些头痛。 “罗安安的姐姐叫做罗平平,这罗平平是我们部队上的医疗兵,正跟我的副手大刘处对象呢!去年罗平平去大西北援建去了,临走前,她让大刘帮着照看她妹妹罗安安。” “这罗安安呢,她家里就只有她和她姐两朵花,她姐罗平平不是参了军、又去了大西北吗?所以她家父母就特别希望罗安安能呆在京城,守在他们身边……” “但是罗安安想出国留学,你想想,她父母要是不支持她,不给钱,她哪儿能出国念书?大刘跟他对象商量了这事儿以后,决定支持这位未来的小姨子,所以大伙儿凑了一笔钱……” “那段时间你不是老气我吗?我一时糊涂,就跟罗安安说,她要是肯假扮成我的对象,我就借给她一千块钱。然后,‘她是我对象’这个身份,一直持续到她出国为止。” “罗安安是八月走的,已经走了快两个月了……”何潇解释道。 闻言,秦慕雅怒视着他。 何潇道,“这是真的!不信你问大刘去!人罗安安是个洁身自好的姑娘,平时从来不许我去她家、去她学校、连她家住的那条街,方圆两公里之间我都不能出现!我要是想找她办点儿事,还必须经过她姐夫……” 秦慕雅突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你有传染病吗?人家姑娘这么嫌弃你!” 何潇摸了摸头,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咱们先回家……” “哎!” 秦慕雅连忙说道,“什么什么说定了?我只是答应过让你省点儿心,其他的可什么都没答应啊!” 何潇顿时着了急,“你看看!这不就是……又让人不省心了?” 秦慕雅沉默了。 半晌,她才说道,“何潇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对吧?就像罗安安,她为了筹钱出国留学,还愿意假扮成你的对象。” “何潇哥,你也是有理想的吧?你爸爸、你爷爷都是军人,你哥哥、堂哥、表哥……也都是军人。你……从军以后那么努力,到现在,你还这么年轻呢就已经是连长了。平时你在部队一定……也是很不容易吧?” 何潇当然知道她想说些什么。 他想开口阻止她…… 秦慕雅伸出手,按住了他的唇,然后继续说道,“何潇哥,我……没有理想。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完全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任何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以,日俄双语,包括油画、钢琴、烘焙……这所有的一切,是因为奶奶认为我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她让我学的。老实讲,这些东西,我统统不喜欢。但为了哄奶奶开心,我愿意花心思去学。” “何潇哥,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奶奶……我爸、我哥……包括我自己在内,可能我们都有性格中的缺陷……站得太高,使我们看不清自自己,这一摔下来……摔得可真疼啊……” 说到这儿,秦慕雅忍不住小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继续说道,“我奶奶和我爸……他们大约是因为年纪大了,这样的打击他们都承受不了。我奶奶的精神很不好,她有自杀的倾向;而我爸……你知道了吧,他抛妻弃子地走了……” “我哥呢,你比我了解他。他啊,心思太单纯,一点儿防人之心也没有,才会着了方念茹的道,现在他的生活也是一团乱,害得湘儿也……” “然后就是我了……何潇哥,在过去,我是一个没有理想的人。但现在,我也想要证明自己啊!感谢奶奶在我童年的时候,给我打下了这么好的底子。我有本钱!我年轻、身体好,会双语、钢琴油画烘焙……这些我都会!” “我绝对有能力,让我自己过很好,也让家里人过得好……何潇哥,你真不用可怜我!” 何潇急道,“这是感情的事,跟可怜扯得上什么关系?要说可怜,外边的叫花子一抓一大把,他们不可怜?可我找媳妇儿也不会特意跑到乞丐堆里去挑个最可怜的吧?” ------------ 第六百一十八章姐妹(八) 看着何潇,秦慕雅心里纠结万分。 她要怎么告诉他? ――今天她来出版社交稿,因为跟编辑聊得太热乎,错过了搭车回北带河的时间。想着天色已晚, 她就称了点儿水果,想去何家借宿。 何湘很是高兴。 可是何湘的母亲金阿姨却…… 金阿姨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何湘,然后跟秦慕雅谈话,很直截了当地对秦慕雅说,她和老何都不赞成秦慕雅继续跟儿子何潇来往。甚至她也不愿意秦慕雅与何湘来往…… 秦慕雅心灰意冷。 但是,她也理解金阿姨的立场。 何家满门都军人,何湘……以后很有可能也会嫁给军人。 所以…… 何家怎么可能跟政审的问题的邬芳之一家继续来往? 可是,理解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秦慕雅很痛苦。 何氏兄妹,一个是她喜欢的人,一个是她最好的……但现在,因为她的家庭背景的原因,大约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那么,她现在还要由着何潇再一次把她带到何父与金母的面间,让何潇为了她,站到家人的对立面去吗? 秦慕雅哽咽着说道,“何潇哥,我有点后悔了……” 何潇一惊。 她继续说道,“你们……已经为了理想,打拼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你看看阿窈,她才十七八岁吧……已经把她的人生规划得井井有条!老实讲,就算她不是战神的亲孙女儿,她自己的成就已经秒杀了我们很多人……” “我知道,我都已经二十多了,现在才开始学着独立,学着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和家里人……确实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 何潇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慕雅仰头看向他,含泪笑道,“那么,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闯出些名堂来,就像阿窈那样……不,有可能我会超越她!所以……” “何潇哥,算我求你了,不要让我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把我带到你的家人面前去,好不好?”她低声问道。 何潇呆了半晌,问道,“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秦慕雅默了一默,断然否认,“没有,金阿姨对我那么好,她怎么会说这些?是我听到……保姆她们说的。” “慕雅……” 秦慕雅打断了他的话,“三年!你给我三年时间!我保证,三年以后的我,跟现在我的……完全不一样!到时候,我等着你……还会拿乔,要是你给的聘礼不够,哼,我才不嫁你!” “慕雅……” 秦慕雅突然怒了,“何潇,有你这样的嘛!你让个女孩子哭哭啼啼地求着你……你就这样,一点儿也不可怜可怜她嘛?” 何潇定定地看着她。 ――秦慕雅还说她哥哥太单纯呢,她自己……又何尝不单纯? 但是…… 他深深喜欢的这个姑娘啊,以前她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现在呢,她却如此卑微、又小心翼翼。 她费尽心思地掩饰着她处境,以及她所遭受到的冷嘲热讽…… 可那是他的妈,他能不了解? 何潇深呼吸…… “好,三年是吗?我等……”他低声说道。 秦慕雅顿时松了一口气。 何潇有些心疼。 他沉声说道,“在这三年里,你不能离开京城或北带河,每个周末要跟我约会,每天早晚各打一个电话给我。逢年过节你必须呆在你家,等我拎着礼物上门拜访……” 秦慕雅傻傻地张大了嘴。 这,这…… 这可不在她意料之中啊! 何潇又道,“……还有,你要追求梦相、要证明自己的价值,那就得有计划、有行动。马上拟个表出来,一式两份,每个周末咱们约会的时候核对你的完成进度,达不到要求的,重罚!” 秦慕雅惊呆了! 躲在草丛里的傅楚窈差一点儿就笑出了声音! 幸好武俊佑捂住了她的嘴。 而那一边…… 何潇拉住了秦慕雅的手,“走吧,既然不想去我家住,那……去秦宅借宿,怎么样?我刚看到老武的车了,他肯定在。他在,阿窈就在……阿窈大方,她不会记恨你的。” 秦慕雅连忙摇头,“不,不了……我不去她们家,方念茹也在!刚才我和何湘从她们家门口经过的时候,方念茹还……像个疯子一样的吼我,说要跟我哥哥离婚呢……” 何潇一愣,随即大喜,“什么?她要跟你哥离婚?哪啥……咱们是现在去买鞭炮呢,还是等他们离了再放鞭炮?哎,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既然你不想住我家、也不愿意去秦家,那我带你去外头住招待所吧!最近不太平,西城那边……阿窈她们学校附近一连死了两个人,怕是歹徒流蹿作案呢……你到了招待所以后,记着无论如何也别出门,等我明天一早过来接你……” 说着,两人渐行渐远。 傅楚窈斜着眼,怒视着……仍然还捂着自己的嘴唇的武俊佑。 ――太过分了!他居然用他的手指玩起了她的嘴唇??? 不过,眼下不是跟他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瞪大了眼睛,说道,“俊佑哥,刚你听到了嘛,方念茹要跟羡文哥离婚!!!” 武俊佑贪恋她樱唇的柔嫩,既使她在说话,他也是不住手的轻轻用拇指摁捻揉搓着…… “俊佑哥!”傅楚窈不乐意地喊着他的名字。 武俊佑冷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了!方念茹的身价被抬高了,她当然不甘心当羡文的妻子……我现在就担心羡文那个愣头青,万一他赌着气、为了报复方念茹不肯离婚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偏偏这事儿又不好明说……” 傅楚窈一怔。 ------------ 第六百一十九章姐妹(九) 听了武俊佑的话,傅楚窈有点儿着急。 还真别说…… 依着秦羡文的性格,确实有可能……因为他着了方念茹的道儿被逼结婚了,所以现在方念茹提出了离婚,秦羡文是很有可能拒绝离婚的。 以及,秦羡文是军人,只要他不肯离,方念茹也没办法。 傅楚窈叹道,“这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武俊佑想了想,说道,“明天星期天,咱俩去一趟何家,你去找何湘聊聊天,要是能说服得了何湘、能让她写封亲笔信给老秦的话……那最好!” “要是何湘也拧巴的话……那你就找何湘借本书,嗯,红楼梦!她喜欢看红楼梦,而且她有在书上做笔记的习惯……” 傅楚窈一听,立刻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仿着何湘的笔迹,给羡文哥写信?”她问。 他点头。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道,“咱不能看着老秦呆在这火坑里啊!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儿。再说了,依着方念茹的尿性,就算老秦跟她离了,但只要将来她的身份再次被拆穿的话……恐怕老秦还是她的退路!” “……所以咱们也只能帮到这一步,再看看他能不能受点儿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吧!”武俊佑叹道。 傅楚窈深以为然。 两人手牵着手,回了秦宅。 方念茹正容光焕发地呆在客厅里,把冯嫂等人指使得团团转。 见傅楚窈与武俊佑回来了,方念茹连忙说道,“你们回来了,来,咱们一块儿吃点水果、看电视!冯嫂她们买了香瓜,很甜的……” 说着,方念茹又对冯嫂说道,“快,把切好的香瓜端出来,俊佑哥爱吃冰的……” 傅楚窈道,“我不吃冰的,冯嫂,还有别的吗?” 冯嫂为难地说道,“对不起啊阿窈,这还是你第一次回来呢,我们也不知道你的喜好,家里的水果只准备了香瓜、苹果和梨这三种。” “那我要苹果,谢谢!”傅楚窈客气地说道。 冯嫂连忙应了一声。 傅楚窈又道,“以后我在家吃饭的时候,一日三餐都要有蔬菜,早餐我要吃带汤水的粥或者面条,午饭和晚饭至少要有两个素菜和一个汤,肉汤或者滚汤都可以。我不吃动物内脏,口味清淡、不爱吃辣,酸或甜都可以接受。” “还有,在晚饭后、睡觉前,我希望可以喝上一盅甜品,冰糖炖燕窝或者牛奶炖花胶什么的,我会把方子抄给你,记着要少放糖……以及,这些甜品不要记公帐,我会把材料给你的。” 傅楚窈一口气说道。 她说得简洁,要求也不多,冯嫂连连点头。 等她说完以后,冯嫂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对于生活上的事儿呢,您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傅楚窈想了想,答道,“我在房间里呆着的时候,不要随意进入,如果是收拾还是怎么的,等我不在的时候吧!以及,我应该会有个助手,到时候让她再告诉你详细的。” 她说话的态度,随意之中带着莫名的仪态大方,使得冯嫂的态度越来越恭敬! 可端坐在沙发上的方念茹……面上勉强维系着的笑容差点儿就坚持不下去了! 凭什么啊! 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按说,她方念茹还是姐姐呢……再说了,傅楚窈打小儿就跟着奶奶吃香的喝辣的,她方念茹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难道傅楚窈就不应该有点儿愧疚吗? 既然她方念茹才是姐姐,现在爷爷奶奶又不在,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了傅楚窈这个当妹妹的说话? 还有…… 这冯嫂也真是挺好笑哈!就是一帮佣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哼,等过几天吧!过几天傅楚窈和俊佑哥不在的时候,再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冯嫂! 没有人知道方念茹在想些什么。 冯嫂当然也不知道。 她进了厨房,先是送来了洗净的苹果和水果刀,询问傅楚窈是要自个儿削苹果皮呢,还是她帮着削。 傅楚窈见是冯嫂送的是一盘子苹果和两把水果刀,就让冯嫂帮武俊佑削一个,她自己动手削了一个吃了…… 而等到冯嫂帮武俊佑削了苹果以后,才去把方念茹的冰香瓜给端了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方念茹满肚子的怒火差一点儿就差不住了! 但她知道,今天是她第一天回归家庭,而且爷爷奶奶还不待见她。现在再跟武俊佑、傅楚窈把关系给处僵了……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所以方念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把怒火强行压下…… “俊佑哥、阿窈,来……吃香瓜啊!”方念茹热情地招呼道。 傅楚窈是不怎么吃寒凉食物的。 武俊佑是食肉爱好者,平时无肉不欢,从不轻易吃水果蔬菜。今天破天荒吃了个苹果,已经很给傅楚窈面子了……所以他也摇头、表示不吃。 方念茹尴尬得不得了 她憋着一口气,用牙签戳着已经切好块的冰香瓜,一个人把一整盘冰香瓜给吃完了! 等她吃完最后一块冰香瓜,傅楚窈才来了一句,“大多数的水果都是寒凉之物,冰过的尤其,你吃那么多冰香瓜,也不怕体内湿毒凝聚?根本就对你的皮肤没有半点儿好处!” 方念茹一怔。 傅楚窈没有再理会方念茹。 她转头对武俊佑说,“……俊佑哥,我要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武俊佑颌首。 两人同时站起身…… 武俊佑对秦宅是熟门熟路的,所以他还是住回以前他曾经住过的客房。 傅楚窈则叫了冯嫂过来,让冯嫂带着自己去看她的新房间去了…… 方念茹悻悻地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上青一块、红一块的。 ------------ 第六百二十章姐妹(十) 第二天,傅楚窈早早起来了。 不得不说,她在秦宅的房间是挺大的,而且床铺够大,床也够软,房间里的家具也挺豪华…… 但不知什么,傅楚窈就觉得……也有万种的不适应。 秦宅够大,可她想要是,却不是这种大、却冷的家。 她还是更喜武俊佑的那个院子。 那院子虽然有些年头了,但齐整、干净,很有生活气息。 傅楚窈站在房间里的独立洗手间里,拿着梳子梳着自己的长发。 镜子里的少女姿容秾丽。 她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也在理清自己的情绪。 首先,带有情绪入住秦宅……这是不对的。 爷爷打了一辈子的仗,立下了无数的战功,现在的秦宅、包括呆在秦宅里为爷爷服务的,是爷爷应该享受的。 不能因为邬芳之一家曾经在这儿呆过,她就带有反感的情绪。 这里,也是爷爷的家啊! 再说了…… 她是爷爷唯一的后人,怎么也不能让方念茹这个冒牌货,在短期仗着她的冒牌身份来祸害秦家! 这么一想,傅楚窈深呼吸了一口气,给自己绑好了马尾辫,然后下了楼。 可她还没走到客厅那儿呢,就听到了方念茹的声音—— “……俊佑哥,你应该能理解,我和羡文是真没有感情基础的。说起来……我跟他,还真是……当时太冲动了!所以,所以……” 傅楚窈扬声说道,“冯嫂,有早餐了吗?” 方念茹说话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冯嫂过来了,“……阿窈,早上好!早餐已经好了,俊佑和念茹都在等你一会儿吃呢!今天的早餐是南瓜小米红枣粥、肉酱挂面、香麻油拌莴笋丝、炒青菜,另外我们还去大院食堂里打了点儿馒头花卷和包子、水煮蛋什么的,这样够吗?” “好呀!辛苦冯嫂了!”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跟着,她走到了餐桌边。 武俊佑也已经迎了过来,“……昨天没睡好?” 周末的时候阿窈喜欢睡懒觉,一般要到快九点才醒。可今天,这才早上七点一刻呢! 傅楚窈“嗯”了一声,说道,“枕头怪不舒服的,硌得我脖子发酸,今天可得换一个!对了,助理是今天来吗?” 武俊佑道,“约了八点,咱们先吃早饭……我还真有点儿饿了。” “饿了你不早点儿吃?”她嗔怪他道。 他微微一笑,没说话。 ——他饭量大,习惯一大早起来先吃什么。结果他倒是想去厨房找点儿吃的,结果方念茹就找了过来,拉着他说了一大堆的废话。 冯嫂领着另外一个保姆,把丰盛的早饭送了过来。 傅楚窈见小米南瓜红枣粥熬得绵软,很是高兴,赶紧让冯嫂帮着添粥;她拿了个葱油花卷,将花卷掰开,用筷子挟了香丝莴笋、又夹在花卷里…… 喝上一口微甜香浓又口感绵烂的小米粥,再吃上一口夹了清爽莴笋丝的花卷,傅楚窈很满足! 她不由得心情大好,吃完了一碗粥、一只花卷以后,还吃了个水煮蛋。 直到吃完…… 傅楚窈突然发现,方念茹正面色不善地坐在客厅那儿,似乎在生闷气? “哎,你怎么不过来吃早饭?”傅楚窈问道。 方念茹很是不爽,她咬着嘴唇不高兴地说道,“你眼里还有我?你这是该对姐姐说话的态度吗……” 但是,傅楚窈在问出那句话以后,就已经不再理会她了。 傅楚窈转头问武俊佑,“俊佑,我这么想的。呆会儿我们吃完了早饭,先把助理的事儿办了,然后我们就去何湘姐家坐一坐?” 武俊佑点头。 她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还需要上哪些人家去打个招呼的?干脆今天多跑几家好了,认认门、也认认脸!” 武俊佑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他想了想,说道,“你要不嫌累,一早上能跑四家……剩下的,下周咱们回来再说。” 傅楚窈说道,“成!那就跑四家……不过,我话可说好了啊,这些事儿,中午以前必须要搞完。下午我想回去看看南瓜仔和大黄。” 武俊佑当然没有意见。 干坐在一旁的方念茹坐不住了。 其实,在昨天的时候,傅楚窈带着点儿情绪……当然了,昨天的方念茹也有情绪。 但对方念茹来说,“她是秦家人”这是一个正面情绪,对可于傅楚窈来说,那就是负面情绪了。 所以傅楚窈有些失态。 而傅楚窈的失态,却成功地衬托出了方念茹的稳重、与沉着。 方念茹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被比较,然后自己略胜一筹的感觉。 只是,今天的傅楚窈……好像恢复正常了? 看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儿,还真是气场大开!!! 想到这儿,方念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这个傅楚窈,是不是太无视她这个姐姐了? 去别人家认亲这种事,怎么能少了她方念茹呢? 于是,方念茹也顾不得……刚才她还在为早饭的时候还在生闷气、心想着今天必须要趁着这个节骨眼上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爱护妹妹的丑丫头的心思了! 她连忙站了起来,走到餐桌那儿坐下,又认真对傅楚窈和武俊佑说道,“阿窈,你这就不对了!你去别人家认亲,怎么能少了我呢?” 傅楚窈冷冷地看着方念茹,突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虽然她一个字也没说,但方念茹却看出了她面上的不屑、也听出了她笑声音里的揶揄之意。 方念茹怒了!!! 她冷冷地盯着傅楚窈,一字一句地问道,“怎么?我不配?” ------------ 第六百二十一章姐妹(十一) 傅楚窈看着方念茹,笑道,“……我去认个门儿,还带上你?” 方念茹皱着眉头,咬唇看向了她。 傅楚窈闲闲地说道,“我去认门儿,那是因为……别人都不认识我。你呢?四年前,爷爷就已经阴差阳错的认了你,现在……你还要再去?那,你想要我怎么向别人介绍你?” “……难道说,你需要我对别人说,‘她叫方念茹,她是我的姐姐。可是呢,她却手下毒想要谋害爷爷。为了逃避责任她又设计陷害羡文哥,逼得羡文哥和她结婚。结果现在……哈哈,你们说,是不是一场白算计?’” 方念茹最丑陋的内心被傅楚窈毫不留情地揭露…… 这让她万分愤怒! “你胡说!”方念茹怒吼了起来! 冯嫂被惊动了,从厨房里伸了个头出来看看。 武俊佑淡淡地说道,“念茹,注意你的情绪。” 方念茹呆了半晌,怒不可遏地冲着武俊佑说道,“……明明就是她无中生有!那些一直不存在的事、明明不是我做的事……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乱说?错的是她!” 武俊佑冷冷地说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方念茹一滞。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有的人呢,就是想得太多。不管别人说什么,总觉得针对她啦、讽刺她啦……什么的!” “俊佑哥明明就已经说得很清楚……可为什么,有的人就是不听呢?说不定啊,某人还会觉得俊佑哥是在偏袒我!”她又说道。 方念茹愣了一下,又仔细地想了想…… 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刚武俊佑说的,是让她注意情绪。 他并没有说,傅楚窈说的是真的…… 方念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傅楚窈装模作样地说道,“俊佑哥,人家已经在心里已经怨你偏袒着我了,你还不偏着我?哼,反正啊,我今天就是不想跟某个人一起出门!” “你当我想跟着你去?”方念茹怒道。 傅楚窈笑笑,“……去去也无妨,就当是炼一炼脸皮功了!” 方念茹被气狠了,连早餐也不想吃,气呼呼地又走到了一边。 傅楚窈才不想管她,但是武俊佑还没吃完早餐呢……所以她也就乖乖地坐在一旁坐着等。 等到武俊佑吃完了早饭,两人才又转移到了客厅的沙发那儿。 方念茹抱着个大方枕,正在生闷气。 这时,有人按响了门铃。 傅楚窈还没反应过来呢……方念茹先抢着冲厨房喊了一声,“冯嫂,有人来了,快去开门!” 冯嫂应了,跑出去开门。 方念茹得意洋洋地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懒得理她。 过了一会儿,冯嫂领着四个女人进来了。 这四个女人里,一个是中老年妇人,另外三个看着是年轻姑娘,都穿得挺朴素,长的挺和气。 傅楚窈已经猜出来了,这几人,想必其中,就有组织上替她安排的助手吧? 说不定……还是武俊佑的人呢! 见武俊佑起来了,傅楚窈也跟着站了起来。 “王阿姨好。”武俊佑冲着那位年长的中年妇女打招呼,又指着傅楚窈说,“……这位就是阿窈,首长的意思,就是请您帮忙安排,给阿窈安排个助手。” 说着,他又向傅楚窈介绍这位中年妇女,“阿窈,这位是生活部的王部长,咱们大院里的事儿,有啥问题你都能找她……” “王阿姨好!”傅楚窈笑眯眯地跟着王阿姨打招呼。 王阿姨热情地应了一声,拉过了傅楚窈的手儿,说道,“是叫阿窈吗?那个窈?” 傅楚窈就把自己的名字解释给王阿姨听。 “好!好好,这名字啊,真是别致!”王阿姨赞道。 方念茹不甘示弱地也说了声,“……王阿姨好!” 王阿姨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这亲疏之别,高下立现。 方念茹一呆。 王阿姨已经转头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啊,不是说……要给阿窈配个助手吗?要不你看看她俩……” 王阿姨还没说话呢,方念茹已经笑着插嘴了,“王阿姨,我和阿窈可是亲姐妹呢,我还是姐姐呢,要说挑助手啊,难道不该我先来?” 说着,方念茹打量了一番那三个年轻女孩,指着一个圆脸姑娘说道,“这个姐姐挺合我的眼缘的!要不,就她了!” 那个圆脸姑娘涨红了脸,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不!不不不……我不行、真不行!” 方念茹又是一怔。 她也涨红了脸,心底的无名火就蹿了起来。 “怎么不行?看不起我是吧?”方念茹瞪着圆脸姑娘,冷冷地说道。 王阿姨说道,“念茹你搞错了,这是小汤,她是刚分过来的大学生,在我们生活部实习。这两位……小韦和小郑,她俩才是给你和阿窈挑的助手。” 方念茹的脸烧得通红! 另外两个姑娘相互对视了一眼,开始了自我介绍。 其实这俩姑娘的履历都差不多…… 方念茹还是抢先指名,要了小韦;傅楚窈就要了小郑。 然后王阿姨跟武俊佑聊了一会儿的天,又说了起小韦小郑的工作职责和工作范围,然后就带着小汤离开了。 这小韦和小郑,说是说,她俩是大院配给高阶军属的助手,但其实她俩就是保姆。 而她们一直都在这个大院里工作,对大院里的很多人家都挺了解的。 当下,傅楚窈就带着小郑,在武俊佑的陪伴下,决定去大院里的几户人家登门造访。 ------------ 第六百二十二章姐妹(十二) 傅楚窈与武俊佑一块儿出了门,去拜访大院里与爷爷秦柏瑞有交情的人家。 当然,在出门之前,武俊佑已经给这些人家打过电话了。 这头一站,去的就是何家。 何父金母都在家,何湘在、何湘的大哥大嫂也在,但是何潇不在。 何家人对傅楚窈非常热情……除了何湘以外。 何湘被家里人喊了出来,不情不愿地跟傅楚窈打了个招呼就找借口离开了…… 傅楚窈当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她与何家人说了几句,就收到了武俊佑的暗示。于是,傅楚窈很委婉地对金母说,想去找何湘玩。 金母正求之不得呢! 当下,她就让何大嫂带着傅楚窈去找何湘了,武俊佑则留下来与何家父母聊天。 何湘见了傅楚窈,面上的表情就是老大不情愿的;被她嫂子用胳膊肘儿戳了戳……她才应付似地堆起了假笑,把傅楚窈迎进了自己的房间,“阿窈,好久不见啦!” 傅楚窈回头看了何大嫂一眼。 何大嫂,“你俩玩吧,我炖了冰糖梨子,得去看着火候……呆会儿炖好了再送上来给你俩吃啊!阿窈啊,别见外……就把这儿当成你自己家一样!” “谢谢大嫂!”傅楚窈说道。 何大嫂走了。 何湘合上门,看了傅楚窈一眼,没理她,独自走到了书桌旁,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傅楚窈是可以理解何湘的心情的。 ――不管何湘与秦慕雅之间有什么样的矛盾,但她们都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好朋友,甚至因为年纪相仿,很有可能……她俩之间的感情比姐妹还深。 而傅楚窈的出现,让秦慕雅这个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化为乌有…… 再加上,何湘一直暗暗喜着的秦羡文,又被方念茹给陷害了!这方念茹还是傅楚窈的“姐姐”! 何湘怎么可能会对傅楚窈有好感? 傅楚窈并不在意。 何湘的房间,并没有傅楚窈在秦宅的那间屋子大,但也很宽敞,窗前摆放着书桌、椅子,还有两个装满了书的书架。 傅楚窈走到何湘的身边,问道,“……昨天慕雅姐来了啊?” 何湘转头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方念茹看到你俩了?她说什么了?”傅楚窈又问。 何湘道,“……你们家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这个假的、那个是冒充的,一会儿又说这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乱死了!” 傅楚窈也没理她,继续说道,“昨天,方念茹是不是还骂了慕雅姐?她还说……她要跟羡文哥离婚?” 一听到秦羡文的名字,何湘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眼圈一红…… 跟着,她猛得转过头,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死命地忍住了鼻间的酸楚。 傅楚窈道,“何湘姐,你说……为什么羡文哥会娶方念茹啊?” “那还不是、还不是因为方念茹她……哎!”何湘毕竟是个受过良好家教的女孩子,心有忿忿然、却又苦于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只得收住了,继续生闷气。 傅楚窈道,“是她勾引了羡文哥吧?要不,就是陷害的!” 何湘咬牙垂头,没说话。 “那现在,方念茹要离婚,你说……羡文哥他同意好、还是不同意好呢?”傅楚窈又问。 何湘一怔。 傅楚窈也没期待何湘会解释些什么。 她自顾自地说道,“按说,羡文哥对方念茹肯定没有感情!可他是被方念茹陷害的呀,才不得不跟她结了婚的……现在方念茹想离,羡文会不会觉得,他要是咬定了不离,是不是就能狠狠地惩罚方念茹了呢?” 何湘皱起了眉头。 傅楚窈叹气。 秦羡文的心思是可以理解的。 ――前世的傅楚窈,可不就是这么干的? 但事情证明,用自己的痛苦来惩罚别人……实在是太傻了! 虽然说,邬芳之和秦朗都不是什么好人,可秦氏兄妹却并没有被养歪,所以傅楚窈还是想帮他们一把的。 傅楚窈又道,“……何湘姐,你说,方念茹她为啥要跟羡文哥离婚呢?” 说起方念茹,何湘简直能咬碎一口大白牙! 她气忿的说道,“……以前我确实不知道,后来听说方念茹是个冒牌货,才知道她陷害羡文哥,很有可能是冲着羡文哥是秦爷爷的孙子这个身份!” “昨天我和秦慕从你们家门前过,方念茹那个疯狗突然就冲出来,趾高气昂地骂慕雅,说羡文哥是个冒牌的孙子,她却是个真正的孙女儿……还说羡文哥什么什么的,反正就是各种的配不上她!” “嫌人家配不上你为啥当初就是要设计人家呢?人无耻到这地步……真是世所罕见!”何湘怒气冲冲地说道。 傅楚窈扮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方念茹觉得她的身份地位高,所以看不上羡文哥啊!” 何湘听出了傅楚窈话语中的揶揄之意,不禁有些生气。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何湘姐,我问你啊……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羡文哥同意跟方念茹离婚,他俩也确实离了。可是呢,方念茹你是知道的,她……那个,皮肤不太好啦!” “所以,如果她俩离了,然后方念茹也找不到比羡文哥更好的男人,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又会重新找回羡文哥呢?”傅楚窈歪头看向了何湘。 何湘愣住了。 看着何湘的表情,傅楚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大家都想要的结果,就是……最好让秦羡文和方念茹离婚。 老武的办法固然好,但伪造书信还是下下之选。 最好就是让秦羡文冷静下来,细细分析得失利弊…… 所以,她已经提醒得非常清楚了。 ――要离婚就趁现在! 过了这村儿,可就没了那店啦! 所以说,秦羡文能不能离得成,全看何湘的意见了! “何湘姐,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还有其他的事儿呢,再见!”傅楚窈朝着何湘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了。 ------------ 第六百二十三章姐妹(十三) 傅楚窈与武俊佑离了何家,又去了雷家、杨家和万家……这才算是把与秦老爷子交好的一众人家等,十停走了一停。 接下来,两人携手往秦宅走。 小郑很聪明,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与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 傅楚窈回头看了小郑一眼,问武俊佑道,“……呆会儿她跟着我们去六井胡同吗?还有,明天她跟着我去学校?” 武俊佑点头,“陈娅伤得不轻,怎么也得休养上两个星期。小郑的身手比陈娅还好,平时她是不出这种任务的,也是因为陈娅伤了,小郑才过来顶班儿的。到时候陈娅好了,小郑会离开……” 傅楚窈明白了。 她又问,“……那,被方念茹挑中的小韦呢?” 武俊佑道,“小郑和小韦都是有任务的。” 傅楚窈看着他。 他也看向她,但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傅楚窈有些无奈。 他要不要这么…… 唉,算了,他总是有他的安排的。 三个人回到了秦宅。 冯嫂已经做好了午饭。 方念茹可能是因为没吃早饭、又窝了一肚子的火,所以总在那儿找茬……一会儿嫌小韦沏的茶老了,一会儿怨小韦不会收拾屋子…… 傅楚窈已经知道了小韦和小郑的真实身份。 此时见小韦被方念茹为难,她很有些打抱不平,便转头笑眯眯地问小郑,“小郑,你是什么文化程度啊?” 小郑一愣,眼子转了转,羞涩地说道,“……我啊,小学……呵呵,也就读了两年,只认得自己的名字……” 说着,小郑又看了小韦一眼,故意说道,“我比不得小韦,小韦读完了初中呢!” 傅楚窈笑问,“你想学习吗?” “想啊!”小郑大声说道。 傅楚窈便道,“既然你想学文化,那这样……明天我就要去学样了,到时候我在学校附近给你找个班儿,白天我上学,你也上学。等我放学回来了,你再来陪我,好不好?” 听到这儿,小郑已经完全明白了傅楚窈的意思。 ――方念茹处处都在拿她自己和傅楚窈比对。 现在傅楚窈对小郑示好,那方念茹…… 果然,方念茹一下子就有些不自在了。 傅楚窈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她在秦宅也就只是再呆一顿饭的时间,等会儿她吃完了午饭就走了,可小韦却还要在方念茹的手下暂时几天讨生活…… 于是她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小郑,不管怎么说,我们家也算是大户人家吧?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助手了,以后跟着我去外头,也不能太掉价吧?所以啊,除了学文化,你还得学会艺术鉴赏……乐器你能认全吗?哎,那可不行,这音乐修养一定要有!还有还有……” 傅楚窈叽叽呱呱地说着,可方念茹越听就越不自在。 不过…… 转念一想,以前邬芳之身边的女助手就是这样的,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很会穿衣打扮,言谈举止很优雅,看起来比大多数城市知识女性更有气质。 所以,这就是大户人家玩的套路? 除了方念茹之外,傅楚窈、武俊佑,以及小韦和小郑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心中不禁暗笑。 这时,武俊佑来了一句,“大院附近的干休所里有老年大学,生活部会定期从大学聘请一些教授过来给老干部们上油画、钢琴、京剧、国画欣赏这种课程……以后你们可以去看看。” 武俊佑平时不爱说话。 不爱说话的人……一般很少有废话。 所以,方念茹刚才还对傅楚窈说的那些话有些半信半疑的……而武俊佑这么一开口,方念茹立刻信了个十足十。 傅楚窈转头对小郑说道,“麻烦你去问问冯嫂,可以吃午饭了吗?呆会儿我们吃了就要走的……” 小郑应了,立刻去催饭。 而武俊佑则对交代小韦道,“……小韦明天你陪着念茹去派出所找户籍科,帮着念茹改名儿……念茹,你是要只改姓呢?还是连着名字一块儿改?” 方念茹道,“……就只改姓吧!我还挺喜欢我的名字的,再说了,这也是爷爷给我取的名字。要是改了,我怕爷爷不高兴。所以,以后我就叫做姜念茹了。” 武俊佑点点头,又问方念茹,“念茹,你考不考虑去一趟晋西?” 方念茹一怔。 武俊佑解释道,奶奶的老家在晋西,可当年因为战乱,奶奶跟着太公逃难,一直没回过故乡。我和阿窈倒是听她说了几次,说想去看看,可她不是没空嘛……得陪着爷爷治病啊!” “我前几年去过晋西,那儿风景挺美的。你多拍点儿照,再多捎些特产回来……奶奶一定很稀罕这些……” 听了武俊佑的话,傅楚窈一下子就明白了! 所以,小韦的任务,就是陪着方念茹改名字,再陪着方念茹去晋西自投罗网? 傅楚窈立刻说道,“……不行!我不同意!” 众人一怔。 “俊佑哥,等暑假的时候,我去一趟晋西吧!某人又不认识字,去了晋西……被卖了怎么办?再说了,老家的特产虽好,可以也要看……是谁捎回来的!哼!”傅楚窈装模作样地说道。 她的激将法果然管用! 方念茹急切地说道,“俊佑哥,你说的没错呢……晋西啊,我也一直都想去看看的!那,等过几天我改名字的事儿办好了,就去晋西走一走!” 傅楚窈连忙跟她唱反调,“不要不要!俊佑哥,不让她去!就不让她去……” “阿窈!” 武俊佑佯装无奈地板起了脸儿。 傅楚窈也假装撅起了嘴,“哼”了一声,气呼呼地朝着饭厅走了过去,嚷嚷道,“冯嫂,我都饿了,饭好了没呀!” ------------ 第六百二十四章姐妹(十四) 傅楚窈与武俊佑在秦宅吃过了午饭,就带着小郑一会儿回了六井胡同的家。 南瓜仔正在院子里晒被子,见两人回来了,他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迎了过来,“阿窈姐、俊佑哥!你们总算回来了!” 大约是许久都没见着他俩了,陡然得见,南瓜仔红了眼圈。 “阿窈姐、俊佑哥……你们,大半个月没回来了!”南瓜仔又念叨了一次。 傅楚窈看着南瓜仔,像是又长胖了的样子,便故意逗他道,“我们不在,由着你一个人吃好的!看看,长胖了是不是?” 武俊佑却道,“男人就得强壮点,以前太瘦了。” 南瓜仔不好意思了,老实说道,“家里就我一个人,平时我就不开伙了,去瞎子爷爷那儿吃,也就是晚上回住。瞎子爷爷和胖大哥总吃肉,我也跟着他们一天三顿的吃肉……好像是长胖了点。” 傅楚窈笑了起来。 “呜……呜……” 也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微弱的、像呜咽似的声音。 傅楚窈转头一看…… 她看到了大黄。 只是,眼前这只瘦骨嶙峋的、已经开始掉毛的癞皮狗,真是大黄??? 傅楚窈惊疑不定。 “南瓜仔,大黄它……” 南瓜仔愁道,“我是真没法子了!大黄一直都好不了……我还试着把大黄送到兽医家去住了一晚上,想让兽医帮着它调理一下的。结果,半夜它从兽医家跑了……走了好几天才找回来的……” 傅楚窈听了,心里一酸。 南瓜仔继续说道,“没法子,现在我只好每天去集市买一点儿带骨头的猪肉回来,用斧子给剁得碎碎的,再上锅蒸锅了给它吃……” 傅楚窈走过去,在大黄面前蹲了下来。 大黄冲着她呜呜地叫了两声,傅楚窈像往常那样,伸手捋了捋大黄背上的毛。 以前的大黄,体型庞大,毛发油光发亮的。现在呢……她一摸,直接就摸到了大黄身上的骨架子!再轻轻一捋,就薅下了一大片的狗毛…… 傅楚窈的伤心就有些忍不住了。 她的动作,愈发地变得轻柔起来。 大黄偏过头,看着她的手、极尽温柔地抚着它的背,它呜呜地叫唤了两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在说:阿窈你别捋啦,看,我总掉毛。 傅楚窈的眼泪,一颗一颗地从眼眶里砸落了下来。 她不过就是陪着大黄、给它捋了捋后背,慢慢的,大黄就睡着了。 傅楚窈叹了口气,准备站起身去洗个手,却眼尖地看到……大黄的身边,赫然就是之前方念茹亲手做的那个布偶。 她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洗手去了。 家里已经装好了电话。 傅楚窈打了电话让吴桂花和张桃子过来家里一趟。 然后她又想着,这两人赶过来也需要时间,索性趁这空当儿去隔壁街那儿看看何瞎子和胖子怎么样了。 于是,她跟武俊佑和南瓜仔说了一声,就带着小郑出了门。 结果到了何瞎子的按摩馆里……因为今天是休息天,且何瞎子在这儿呆得久了,按摩理疗的技法渐渐被居民们所接受,所以这场面,那简直就是火爆异常! “瞎子按摩馆”里,何瞎子和胖子正在给客人按摩,店里坐着四五个等着的客人,店外也坐了七八个…… 傅楚窈过去了,可何瞎子和胖子也只是抬起头跟她打了声招呼,又继续忙碌了。 知道他们的生意好,傅楚窈心里高兴,又和小郑一块儿去了趟集市,买了好多菜回来,放了一半儿在按摩馆,另外一半儿则拎回了家。 刚到家不久,吴桂花和张桃子就找上门来了。 三人已经有差不多三个月没见着了! 这回得见,三个人都莫名有些激动了起来…… 在这段时间里,傅楚窈一直在忙自家的事。而吴张二人则已经在京城忙碌了三个多月,一直在紧张地筹备着京城福东记的开张。 到目前为止,新店的店址早已选好、装修基本完成、员工的培训已到尾声,以及部分食材的定向采购也基本完成…… 三人坐在院子里说话,吴桂花和张桃子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一样一样地向傅楚窈汇报工作。 等到她们仨忙完了、开完了会,天都已经黑了…… 傅楚窈留她俩吃饭,但吴张二人婉拒了,说店里最近事儿多,还是早点儿回去比较好。 于是,武俊佑就让小郑开着他的吉普,送吴张二人回去。 等到小郑送完了吴张二人,又开着车子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见大伙儿都在等她吃饭,她有些受宠若惊,看向傅楚窈的眼神也有点儿与众不同了。 南瓜仔则高兴得不得了! ――自从奶奶认了爷爷以后,家里就只留下了他一个人看家,平时冷冷清清的。 今天因为阿窈姐和俊佑哥都回来了,所以他跑去把之前胖子为了招揽生意而买回来的彩色灯串(胖子买多了几条,就送给了南瓜仔)给通上了电,然后绕在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上。 再打开院子里灯…… 这院子亮堂堂的,又因为有了缤纷彩色的灯泡而变得既热闹、又有趣。 南瓜仔还张罗了一桌子的菜,八仙桌上都快放不下来! 傅楚窈很高兴,看着那灯串儿说道,“以后等爷爷奶奶回来了,咱们也把这灯串儿装上,让他们看看,怪热闹的……” ------------ 第六百二十五章姐妹(十五) 第二天,为着武俊佑要赶早去学校,所以傅楚窈和小郑、南瓜仔也跟着早早的起来了。 ——武俊佑开车,可以顺便先送傅楚窈和小郑去医科大。 南瓜仔有点闷闷不乐,嘴巴翘得老高……眼看着就要快哭出来了。 直到傅楚窈向他保证,说以后每个礼拜天的下午她一定会跟俊佑哥回来,并且在家里住一晚上……南瓜仔这才拼命地止住了眼泪,又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于是,武俊佑开着车,载着傅楚窈和小郑先去了医科大附近……他新近为傅楚窈租下的房子那儿。 放下了傅楚窈与小郑以后,武俊佑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她好几句,这才离开了。 这时,天都还没亮。 傅楚窈和小郑上楼,去了出租屋,两人一块儿收拾了一下屋子。 武俊佑已经事先让人打点过这屋子了,所以屋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傅楚窈和小郑也就是把自己的行李放下,衣物什么的从行李箱里拿出来,放到衣柜里去……仅此而已。 这套出租屋是三居室的,主卧当然是傅楚窈的,小郑住了一间最小的,留了一间给陈娅…… 收拾得差不多了,天也差不多亮了。 小郑跑去生好了煤球炉,煮了些面条给傅楚窈吃。 傅楚窈捧着大碗只吃了一口面条,便笑着对小郑说道,“……以后早饭都由我来做,呆会儿我告诉你怎么做午饭” 小郑有些面红,“对不起啊阿窈,我……确实不会做饭。” “没事儿!”傅楚窈捧着已经糊成了面泥、又淡得没味儿、还透出了面腥味儿的面条,嘶溜嘶溜的吃光了。 吃完饭,她带着小郑去了厨房,手把手地教小郑怎样做隔水蒸米饭,又翻找出了一些调味品,直接调了个酱汁,又交代小郑呆会儿去集市上买些新鲜的猪肉回来,再给猪肉贩子加上两角钱什么的,请人家直接帮忙把肉片切好。 猪肉片买回来以后,就浸泡在这盛了调味汁儿的碗里大约半小时,然后淘米蒸饭,再把浸过酱汁儿的肉片在米饭之上再架一层蒸锅来蒸。 其他的,就让小郑自个儿随便买些小白菜、黄瓜丝瓜什么的……到时候等傅楚窈回到家里再做饭。 小郑红着脸,认真点头。 傅楚窈这才与小郑一块儿出了门。 然而就在她们这对刚一开门,住对面的一户人家也开了门,走出来一个学生模样儿的男青年。 但傅楚窈却认出来,这个男青年,其实就是陈娅遇袭的那天晚上,跑过来帮忙的几位“路人”之一…… 也就是说,这个人其实是自己人,是俊佑哥派来的。 傅楚窈朝那人点点头,也没说话,与小郑一块儿下了楼。 小郑没有医科大的学生证,所以她不可以进校区,只能将傅楚窈送到学校门口。 而傅楚窈一进学校大门,之前住她对门的那个男学生就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了课室,那男学生才离开。 过了个周末,褚飞沉的情绪已经基本恢复了。 他告诉傅楚窈,说他和宋嘉实已经搬进了学校,通过导师的安排,暂住到了教师集体宿舍里;然后,他又告诉傅楚窈,说莫柒跑了,他儿子不见了,老婆被吓傻了……真不知道莫柒为啥要跑。 最后,褚飞沉极力劝说傅楚窈也尽快搬进学校来住,至少安全一点。 傅楚窈谢过了褚飞沉。 她又看向了宋嘉实。 但宋嘉实看起来……似乎他的心理搞压能力不行? 傅楚窈是上周六下午离开的学校,今天周一回到学校……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她也只是一天两夜没见到他,而他居然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了? 傅楚窈简直不敢相信! 褚飞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宋嘉实…… 他摇头、叹气,又低声对她说道,“……嘉实还是很有悟性的,也有能力。但就是……可能心理承受能不行,抗不了压力。” “阿窈你不晓得,这两天嘉实每天都做恶梦,一到半夜里就说梦话,叫嚷着说鬼鬼鬼的……唉,不是我说,一是做警察的、一是做医生的,这两个行当都是见惯了生死……” “既然入了这一行,就应该泰然处之吧!这……陈娅遭受了袭击,这是意外!只是说,袭击陈娅的人,是个长得有点儿妖魔化的白化病人。但我们当医生的,应该对白化病有所了解啊,所以说……唉,你看,这有啥值得……魂不守舍那么长时间的呢?”禇飞沉说道。 傅楚窈笑了笑。 她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 但话又说回来,那个袭击了陈娅的“恶鬼”尸体已经被送到军区总医院去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并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这日子渐渐趋于平淡。 傅楚窈开始将大部分的精力投入到两个科研项目中,间中还要看她函授的课本……忙得连脚都沾不了地。 而小郑终于学会了做些简单的快手饭菜,每天送、接傅楚窈上学、放学…… 一转眼就到了星期六。 傅楚窈与武俊佑有过约定:她每周六下午四点整,结束所有的实验项目;但他从他就读的大学赶过来接她,大约会在四点一刻钟的时候赶到。所以她下午四点一刻就要离开课室,去学校门口找她。 然而到了四点整,课室里大多数同学已经离开……傅楚窈捧着书正看呢,突然有把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窈!我好想你啊!” 傅楚窈一怔。 她抬起头,眯眼一看…… ------------ 第六百二十六章姐妹(十六) 傅楚窈转头一看,见来人却是……方念茹? 不、她应该已经改了名字了,现在叫做姜念茹才对吧! 只见姜念茹穿着一袭长裙,脖子上挂了个医科大临时发放的来访证,正姿态优雅、婷婷玉立地站在课室门口,还笑着朝傅楚窈打招呼。 助手小韦站在姜念茹的身后不远的地方。 傅楚窈皱了皱眉头。 ――她来干什么? 想了想,傅楚窈走到了课室门口,不悦地说道,“……你来干嘛?” 姜念茹朝着课室里看了一眼,笑道,“阿窈,我刚从晋西回来,就想着来看看你!瞧,这些都是我从晋西带来的特产,核桃云片糕、柚皮酥……阿窈,这些都是新鲜的点心,很好吃!你拿给你同学吃嘛!” 姜念茹会跑到学校来找她…… 其实也能理解。 ――她当然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傅楚窈的亲姐姐,傅楚窈的爷爷秦柏瑞,也是她姜念茹的亲爷爷! 但傅楚窈是不太喜欢姜念茹找到医科大来的。 无它…… 她不希望这事儿闹大。 只是,助手小韦站在姜念茹的身后一步远的距离,突然朝傅楚窈笑了笑。 傅楚窈一怔。 小韦站在姜念茹的身后,所以姜念茹不回头看,当然看不到小韦面上的表情…… 但小韦是自己人,傅楚窈是知道的。 她这么别有用心的一笑…… 傅楚窈的脑瓜子顿时快速地运转了起来! 所以说,姜念茹现在跑到了医科大,还是小韦怂恿的? 既然是这样,那这出戏,她还得配合着演下去。 “……以后别来学校找我了!”傅楚窈板着脸儿说道。 “为什么啊?阿窈,平时你就在这儿学习吗?哎,大学课室看起来还挺洋气的嘛!”姜念茹笑着朝课室里张望,又问,“阿窈,跟你玩得好的同学呢?请她们吃好吃的啊!” 傅楚窈没好声气地说道,“那给我吧!” 姜念茹有些想说些什么。 可看着傅楚窈面上不耐烦的表情,她默了一默,将手里拎着的网兜递了过去。 傅楚窈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网兜,见里面确实装着好些点心,便拎着网兜转身往课室里走。 正好褚飞沉用胳肢窝夹着本书,从课室里往外走…… 两人打了个照面! 于是,傅楚窈便喊了声,“褚师兄,吃点心!” 褚飞沉看了看姜念茹,又看了看傅楚窈拎着的点心,奇道,“这是啥?” 姜念茹抢着说道,“褚师兄,我是阿窈的姐姐姜念茹,这些我带来的点心,褚师兄你尝一尝吧,很好吃的!” 因为年纪的差距与代沟,所以褚飞沉跟傅楚窈只是维持表面的同学关系,并没有深交。他完全不知道傅楚窈的家庭情况…… 只是,在导师手下考研的同学们基本都是外地来的,大伙儿从老家带来的一些特产和食品什么的,都会拿出一部分来跟大家共享。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的习惯。 于是,尽管已到而立之年的褚飞沉对这些小姑娘才爱吃的甜品啥的压根儿就不感兴趣,但还是伸手在网兜里抓了两块用纸包包住的点心,冲着傅楚窈说了声“谢了”,又冲着姜念茹说了声“以后常来玩儿”,跟着便扬长而去。 姜念茹见褚飞沉对自己的身份不感兴趣,不由得有些失望。 这时,宋嘉实朝着傅楚窈过来了,“……阿窈?” 姜念茹立刻打量着宋嘉实。 宋嘉实是留学生。 他本来就长得很英俊,穿衣搭配也很有品味;明显地跟周围跟大多数土里土气的书呆子们,气质容貌更佳。 姜念茹立刻就生出了一些兴趣。 傅楚窈朝宋嘉实很勉强地笑了笑,“宋师兄,来吃点心!” 宋嘉实“哦”了一声,眉毛挑了挑,看向了姜念茹。 姜念茹立刻打量着他,笑眯眯地说道,“宋师兄?宋师兄你好……我是阿窈的姐姐,我叫姜念茹。” “姐姐?”宋嘉实觉得有些奇怪。 ――他一向很关注傅楚窈,当然知道一点儿她的基本情况。他知道,她没了父母,但有个奶奶,最近也听她总说起爷爷爷爷的,应该是有爷爷奶奶,但没听说她有个姐姐啊! 以及…… 既然是姐妹俩,那为什么阿窈姓傅,她姐姐姓姜? 一见到宋嘉实面上惊讶的表情,姜念茹就更得意了。 “……宋师兄一定在好奇我和阿窈的姓氏为什么不一样吧?那是因为,阿窈是跟着爸爸姓的,而我,是跟着奶奶姓的……”姜念茹笑着解释。 其实宋嘉实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按说孩子都不应该跟着父亲姓吗?就算家里没有男孩子,只有俩女儿……那,难道不应该是一个跟着父亲姓,一个跟着母亲姓吗? 不过,宋嘉实已经看到了傅楚窈面上不高兴的表情。 他“哦”了一声,冲着姜念茹点点头,然后从傅楚窈拎着的网兜里拿出了两块点心,很有礼貌地对姜念茹说道,“……谢谢了!” 温润有礼的翩翩佳公子,让姜念茹有些面红耳赤的。 但傅楚窈却注意到,现在已经四点过一刻了! 她连忙朝着课室里看了看,见朱玲芳在,便喊道,“玲芳姐!玲芳姐……” 正在跟别人说话的朱玲芳听了,转头看到了傅楚窈,连忙过来了。 傅楚窈将那个网兜直接递给了朱玲芳,“玲芳姐,这些点心,麻烦你分给大家吃……” 姜念茹立刻故计重施,“玲芳姐?你好!我是阿窈的姐姐,我叫姜念茹……” 傅楚窈没有理会姜念茹,把手里的网兜交给了朱玲芳以后,又匆匆说了句,“玲芳姐,今天周六了,我对象在学校门口等我呢,我先走了啊!” “哦……你去吧!”朱玲芳恍然大悟! 有了吃的、再加上傅楚窈已经转身走了…… 朱玲芳没理会姜念茹,直接拎着装了点心的网兜就走进了课室,大声嚷嚷了起来,“哎哎哎!你们……快来呀,阿窈小师妹请大家吃点心了!”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有点心吃,可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所以朱玲芳吼了这么一嗓子以后……留在课室里的学生们先是齐齐一怔,继而大喜,纷纷欢呼了起来,如潮水一般地把朱玲芳给围了起来,然后叽叽喳喳地地分起了点心。 没有人理会姜念茹。 被晾到了一边,姜念茹不免有些尴尬。 宋嘉实冲着她笑了笑,说道,“呃,她们就是这样,小姑娘嘛,就贪点儿零嘴儿。对了,阿窈已经下楼了,你,不跟她一块儿走吗?” 被无视的尴尬,当然让人心里很不好受。 所以,宋嘉实这恰到好处的问候……让姜念茹心里一暖。 她不由得抬起头,看向自眉宇间透出了温柔气质的宋嘉实。 ------------ 第六百二十七章姐妹(十七) 傅楚窈一口气跑到了学校门口。 小郑站在学校门口等着她,不远处停着武俊佑的吉普车。 “阿窈放学啦!”小郑迎了上来。 傅楚窈笑眯眯地朝她点点头,拉着她走到了吉普车旁…… 武俊佑已经启动了车子。 小郑替傅楚窈拉开了副驾座的门,让傅楚窈上了车,又为她关上了车门,这才跳上了车后座。 车子缓缓驶动。 傅楚窈问道,“俊佑哥,我们不用等方念茹嘛?” “她怎么来的、就怎么回。”他简洁地答道。 傅楚窈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又道,“……不能让她跟着咱们,咱们得先去一趟军区总医院。上回袭击了陈娅的那个白化病人的尸体的病理解剖应该已经有了结果,咱们去看看。” 傅楚窈连连点头。 三人去了军区总医院。 这一回,武俊佑找的是个姓费的医生,他是病理科的主任。 见了武俊佑与傅楚窈,费医生直接带着他们去了解剖室,并且一边走一边说道―― “……对死者的解剖,星期二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完成了,到昨天星期五,所以的化验结果也都出来了……老武啊,我们初步认定,死者的白化病啊,跟普通意义上的白化病人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我们已经收治过很多白化病人的案例,从大多数白化病人的身体检查、血液化验方面来看,白化病其实就是……酪氨酸酶缺乏或功能减退引起的一种皮肤及附属器官黑色素缺乏” “说白了,就是身体里缺少黑色素,所以身体部位该有颜色的地方,他们都是白的,包括瞳孔、毛发!” “也就是说,白化病人最显著的特点有两点:第一呢,就是他们基本都弱视,可能也有视力好的,但不会像普人那么好;第二呢,皮肤不能承受长时间的太阳照射。” “除了这两点以外,极少数白化病人会有其他的并发症,但大多数都跟正常人一样。在我印象中有我们收治过的、年纪最大的白化病人有六十多岁的……” 说到这儿,费医生已经把武俊佑与傅楚窈给带到了解剖室,示意他俩穿上白大褂。 费医生本来就穿着白大褂,所以他一边说,一边径直朝着大冰柜走去。 “老武啊,我之所以说,这位死者跟其他的普通白化病人相,是有本质上的区别……那是因为,这个病人的血液颜色……特别与众不同!” 说着,他拉开了冰柜的门,取出一个盛着深色液体的玻璃瓶,瓶上还贴着标签…… 费医生转过身,拿着那个玻璃瓶,展示给武俊佑和傅楚窈看。 “你们看……” 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匆匆披上了白大褂,然后奔到了费医生的身边,接过了那个玻璃瓶。 这,这……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玻璃瓶里……黑如墨汁一般的浓稠液体。 “这……是血液?”傅楚窈不可思议地问道。 费医生点头,“最最奇怪的,就是死者的血液颜色是会变的!尸体刚被送来的时候,血液的颜色正常,我们取血化验……第二天,血液就从鲜红色、变成了深紫色!从前天星期四起,你们看,死者的血液就变成了像墨汁一样的黑!” 傅楚窈呆了半晌,问道,“那,化验过他的血液成分了吗?” 费医生道,“化验了!这就是让我想不通的地方……死者的血液虽然颜色不太对,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成分在。” 武俊佑问道,“我听说,静脉血好像有些就是偏黑的?” 费医生摇头,“由于病人喝水少、以及抽取的是静脉血等等,确实这些都会造成……血液颜色变深的现象。但是,这死者的血,先是变成了紫色,然后才变成了黑色……” “老武,你可以仔细的对着灯光看看,要不就拿到外边儿去,对着太阳光看看。深红色、与纯粹的黑色……还是可以一眼就看出来的。” 傅楚窈将手里的瓶子交给了武俊佑。 武俊佑接过瓶子仔细地看。 “是黑色的。”他低声说道。 费医生道,“我们已经向上级汇报了这件事……老武,也要请你理解,这个死者的病案,在我们国内应该是第一例。所以我们必须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传染病呢?还是新病症?或者是遗传病或者其他……” 武俊佑看了傅楚窈一眼,点了点头。 有了国家的介入,对傅楚窈来说……当然是好事。 费医生又说道,“现在,死者的尸体已经被公安部的人拉走了,我这里,也只剩下了这一瓶血液样本。如果有了最新进展,当然我也会通知你的。” 武俊佑与傅楚窈谢过了费医生,告辞离开。 两人默默地走在医院里的林荫小道上,武俊佑安慰她道,“这其实是件好事儿,咱们个人的力量,肯定比不上组织的力量……” 傅楚窈却摇头说道,“个案是不能说明问题的。” 武俊佑一怔。 是啊,如果只有死者一人出现这种症状的话,那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很有可能会被当成个案,最终被忽视掉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姜念茹…… 武俊佑道,“羡文已经向部队请了假,回来办离婚的事儿。这两天他一直呆在北带河。明天应该会过来跟方……不,姜念茹办离婚的事儿。” 傅楚窈道,“他肯离了?” “他肯离了。”武俊佑简洁地说道。 她一扫方才的忧色,有些得意,笑嘻嘻地看向他,说道,“看看,还是我的激将法好用!也只有何湘,才能让羡文哥安心离婚……” 大约秦羡文与姜念茹的离婚,是目前能听到的唯一让人觉得顺利的事儿啦! 然而,武俊佑却并不像她那样高兴。 他锁紧了眉头,沉默不语。 ------------ 第六百二十八章姐妹(十八) 傅楚窈和武俊佑回到了秦宅。 因为半路拐去了军区总医院,所以等她们到家的时候,姜念茹已经回来了。 见武俊佑、傅楚窈、小郑比自己早走,却还晚归……姜念茹有些狐疑,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拉着傅楚窈的手,亲热地说道,“阿窈,刚你们去哪儿了?” “你管不着!”傅楚窈不高兴地说着,还抽回了被她握住的手。 姜念茹有些尴尬,只得又转头看向了武俊佑。 可武俊佑却直接拎着他的皮包走进了大客厅一侧的书房…… 姜念茹只得又回过头,继续拉住了傅楚窈的手,“阿窈你不知道,原来晋西那么美!啊,以后等爷爷奶奶回来了,我再领着你们一块儿去!” “……那里一整条街都是那种古代的房子,那些酒楼啊,餐馆子里的服务员都穿着古代的衣服,还拉着游客喊客倌什么的,太有意思了!” “……对了阿窈,姜家在晋西还真是出名呢!我到了晋西以后,听说那儿有个姜家大院!然后我就去逛了一下,然后再一攀亲……哎,那些人一听说了奶奶的名字,都高兴坏了,说我们奶奶是、是御医的后代呢!” “……哎,他们真是好亲切、好热情啊!对我可好了,还一直问奶奶的身子好不好什么的。我觉得啊,要不咱们给爷爷奶奶打电话吧,让他们赶紧回来,然后我们一家人风风光光的去一趟晋西嘛!” 大约是在晋西姜家那边得到了优待,所以姜念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傅楚窈泼了盆冷水,“……奶奶都没说要认你!” 姜念茹一怔,强笑道,“等奶奶见了我,那就不一样了!阿窈,我是你的亲姐姐,我不许你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们……” 傅楚窈把头扭到了一边,“小郑,我口渴了,麻烦你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水果。” 小郑应了一声,进了厨房。 跟着,傅楚窈拿起了放在沙发上的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可她的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她和武俊佑一直都知道,晋西姜家的人,不怀好意。 以前,可以说……是姜家的人在暗,她们在明。 但现在,俊佑哥让小韦撺掇着姜念茹,这样大张其鼓地去了一趟晋西……说到底,虽是引君入瓮,但也算是暴露了她的身份。 那么,俊佑哥他……真的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傅楚窈拿起了报纸,拒绝与姜念茹沟通的姿态已经表达得很明显…… 但姜念茹却并不在意。 她不在乎傅楚窈有没有在听她说话…… 她在乎的,她想要表达出她高兴愉悦的心情――虽然在京城、在秦宅,她不受待见;但是在晋西,她却被姜家的视作了上宾,得到的是如同国宾一般的招待! 所以现在,最让姜念茹感到急切的是……她希望能尽快说服姜珍旖,也去一趟晋西,以实现她在晋西姜家人面前夸下的海口。 这时,武俊佑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姜念茹立即转头又对着武俊佑说了一遍她在晋西的见闻,还极力怂恿武俊佑马上打电话给奶奶,好让奶奶也乐呵乐哥…… 武俊佑冷冷地看着她,说道,“你是不是忘了,爷爷还在养病?以及,爷爷的病……” 一说起爷爷的病,姜念茹就有些心虚,随便说道,“啊,还是俊佑哥想得周到!那,要不……还是等爷爷奶奶回来以后再说,呵呵呵……” 武俊佑道,“不是你提出要离婚吗?羡文已经回来了,我让他马上赶过来,他应该晚上就到。今晚上他跟我睡一个屋……我刚才给大院生活部的王阿姨打了电话,明天一早,她会跟民政局的人一块儿过来。” 说着,武俊佑打量了姜念茹一会儿,淡淡地说道,“……从现在起,到明天民政局的人过来给你俩办离婚登记止,你还有时间反悔。不过,军婚是受法律保护的,如果你一会儿要离、一会儿不离的……影响不好,组织上也不会让你胡来。” 姜念茹乖巧地应了一声,又小小声说道,“……我、我和羡文哥,真的只是……误会而已。” 不多时,冯嫂过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可以开饭了。 众人便又默默地吃了晚饭。 傅楚窈吩咐冯嫂,说晚一点儿秦羡文会回来,让冯嫂给留份饭。 冯嫂留在秦宅服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是看着秦氏兄妹长大的,自然对秦羡文很有感情。闻言,她眼圈都红了,连忙去厨房,忙着给秦羡文留饭菜去了。 而姜念茹知道呆会儿秦羡文要来……为避免尴尬,她一吃过晚饭就早早地带着小韦上了楼。 傅楚窈与武俊佑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秦羡文。 到了夜里九点多的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 傅楚窈下意识就想跑去开门…… 武俊佑却站起身,对她说道,“我去开门。” 她一怔,突然明白了过来。 ――现在她和秦氏兄妹的关系,也算是尴尬了。 还不如让武俊佑从中斡旋呢! 于是,她便又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沙发上,却扬声喊道,“冯嫂,麻烦你……赶紧把留的饭菜热一热,然后拧块热毛巾过来……” 冯嫂在厨房里应了一声。 武俊佑快步走到了院子里,打开了门。 身材高大,又黑又瘦,简直形销骨立的秦羡文站在门外,满脸的疲惫与憔悴。 武俊佑朝他笑了笑,然后用力地给了秦羡文一个熊抱! ------------ 第六百二十九章姐妹(十九) 武俊佑带着秦羡文走进了客厅。 傅楚窈站在沙发旁,高兴地喊了声,“……羡文哥!” 秦羡文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着说了句,“阿窈,你、你……我,我……” “好了羡文哥,那都是上一代的恩怨,跟咱们没关系!我也不求着你和慕雅姐亲近我,只需要以后见了面,咱们还能打招呼就行……我是无所谓,但你和俊佑哥是哥们儿啊!”傅楚窈豁达地说道。 秦羡文看看她、又看看武俊佑,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傅楚窈连忙邀功,压低了声音说道,“羡文哥,这一次……俊佑哥可是算计了好久,才想法子让她提出了离婚的。我们都怕你做傻事,不肯离呢……” 秦羡文半天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叹气,苦笑,“……确实她发电报给我说要离的时候,我是不想离的。当初她那样害我,我、我这辈子都被她给毁了……现在她想离?我当然也想让她试试这种滋味!” 说到这儿,秦羡文几近哽咽。 武俊佑拍了拍他的肩膀。 半晌,秦羡文喘了两口粗气,渐渐平复了情绪,这才继续说道,“我头一天收到了她寄来的离婚电服,隔了一天又收到了湘儿用加急挂号信寄来的一封信,里头装着一张空白的明信片……” “我知道,湘儿的意思,是希望我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我想了很久……后来,我想通了。我想,我跟湘儿,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我不会忘了她,我可能会……喜欢她一辈子,无论我是单身、还是说,我是别的女人的丈夫。” “那,既然我忘不了湘儿,那我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默默喜欢她?又何必要顶着有妇之夫的名号,来污辱我对湘儿的感情?” 傅楚窈连连点头。 “你想通了就好,就怕你犯犟。”武俊佑说道。 秦羡文苦笑,“……没办法,头脑太简单,眼睛也没不清明……只有到了被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才知道痛,才学会成长……” 闻言,傅楚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这样也好啊!让你知道一下……女人有多厉害!以及,这一次在她这儿吃了亏,以后可得离她远一点儿啊……” 秦羡文道,“可能以后我都不会再回来了……就远远地呆在海岛上,没有人心险恶,过得还自在些。” 听到他话语里的颓然,傅楚窈的心,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她索性转移注意力,转头说道,“冯嫂,麻烦把饭菜和热毛巾送过来。” 冯嫂含着眼泪,围着围裙、端着托盘出来了。 “羡文,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你……哎哟,瘦了瘦了!”冯嫂心疼地说道。 秦羡文喊了一声,“冯嫂好。” 冯嫂把饭菜放在饭桌上,又把热毛巾也递给了他,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傅楚窈一眼,这才转头问向秦羡文,“羡文哪,慕雅还好吗?丁澜好吗?她生了孩子以后,身体怎么样?小宝宝好不好?” 秦羡文道,“……我奶奶可能得了精神分裂,慕雅陪着她的时候,她就好一点。慕雅现在很拼命,一边照看奶奶、一边翻译外国的,好像也在写她自己的……” “丁阿姨呢,当时被方念茹推了那一下子,她生孩子的时候,好像是子宫破裂了。医生给她缝了针,但她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休养。她给我们生的小弟弟很乖的,就是先天不足,生出来只有四斤多点,很瘦,但也还算是健康……” 冯嫂拼命点头。 傅楚窈笑道,“冯嫂,你休假的时候,可以去北带河看看慕雅姐她们啊。只是,你要以私人身份去,我和奶奶可不能被你代表哈!” 冯嫂犹豫了一下,点头,“好,谢谢阿窈的理解。” 秦羡文和冯嫂并没有从傅楚窈的身上体会到敌意与任何负面情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当下,傅楚窈、武俊佑与冯嫂都围在秦羡文的身边,一边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 “……啊!念茹!念茹,不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哭声很突兀地响了起来。 众人齐齐一怔。 除了秦羡文之外,大家都听了出来,正哭喊着的这女孩……是小韦。 由于众人受到了惊吓,满屋寂静…… 于是,姜念茹愤怒的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对不起有用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我真是受不了你的笨手笨脚!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肋手?” 只听到姜念茹话音刚落,小韦就惊恐地“啊”了一声…… 紧跟着,就响起了“咚咚咚砰砰砰”的声响,像是有人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的声音? 早在姜念茹与小韦发生争执的时候…… 小郑和另外一个保姆因为好奇,已经朝着楼梯那儿走了过去,本来是想去劝劝架的。 谁知,小韦整个人摔在楼梯上,正“卟嗵卟嗵”地从上面滚落下来…… 众人被吓了一跳,齐齐地往楼梯这边赶。 小郑和另一个保姆抢上前扶住了小韦。 但看起来,小韦紧闭双目,竟然像是晕倒了的样子? 姜念茹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韦秀洁!你什么意思?你自个儿滚下楼梯还要怨我?你,你个表子养的……” 而傅楚窈眼尖地看到,小韦在摔下来的时候,头部其实是微微抬起的? 电石火光之间,傅楚窈立刻明白了过来! ――之前武俊佑就告诉过她,小郑和小韦都是专门执行特殊任务的人。总之,跟在傅楚窈身边的小郑,执务就是在陈娅养伤期间,过渡保护傅楚窈。而小韦的任务,应该就是陪着姜念茹改名字、再唆使她去晋西。 现在,小韦已经完成了任务,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姜念茹也怕小韦出事,下意识就想下楼查看。 只是,她刚走到二楼与一楼的转角处时,冷不丁地就看到了……正阴沉着一张脸,两眼喷着怒火看向自己的秦羡文? 姜念茹莫名有些心虚。 这时,傅楚窈冷笑道,“……楼上就只有你和小韦两个人,不是你推的小韦,难道说……是小韦自己摔下楼的?” 一听这话,姜念茹顿时着急了! “就是韦秀洁自己故意摔下来的,我碰都没碰她一下!”她据理力争。 傅楚窈连连冷笑,“惯会推卸责任的人,还值得信任?” “你!”姜念茹急了。 武俊佑瞪了姜念茹一眼,吩咐冯嫂,“马上打电话给大院医务室,确保那边儿有人,然后请他们马上带个轮椅过来……让小韦去医务室看看。” 冯嫂急急忙忙打电话去了。 姜念茹有心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 可是,秦羡文看向她的目光实在是、实在是太吓人了! ――像是想生剥了她的皮、吞她的血、嚼她的肉似的。 姜念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说道,“不、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说着,她转过身,飞快地跑向自己的房间。 ------------ 第六百三十章姐妹(二十) 不大一会儿,大院医务室的人推着轮椅过来,把小韦抱到了轮椅上。 傅楚窈让小郑跟着一块儿去照看小韦。 接下来,傅楚窈让另外一名保姆去楼上察看一下姜念茹的情况,看她需不需要照顾、是不是需要收拾一下屋子什么的;然后又让冯嫂去照管着安排秦羡文洗澡换衣的事儿。 等了一个多小时,小郑终于打电话回来汇报情况。 她说,医务室这边给出的意见是,小韦可能摔成了轻微的脑震荡。所以今晚建议小韦留在医务室里观察,如果情况好、小韦明天就没事;如果情况不好的话、明天一早就得去军区总医院检查。 傅楚窈答知道了,先让小郑回来,又让小郑交代一下医务室的人,请他们帮忙照看小韦。 当天夜里,众人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下楼与武俊佑、秦羡文一块儿吃了早饭。 而姜念茹却死活也不肯下楼,只是打了电话让冯嫂把她的早餐送到房间去。 到了八点多,生活部的管理者王阿姨果然带着四五个人过来了…… 王阿姨向傅楚窈介绍了一下,说这位是军委的、那两位是公证处的、还有这一位是民政局的,他们今天都是为了秦羡文和姜念茹离婚的事情来的。 傅楚窈与武俊佑连忙一一与众人见过。 冯嫂打了内线电话,让姜念茹下来谈事儿。 姜念茹这才低着头下来了。 王阿姨看着姜念茹,态度立马就没有刚才那么好了。 她带着情绪、眼神不善地盯着姜念茹,却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啊,我先说句不相干的事儿哈!也是我倚老卖老吧……按说你和念茹呢,一不是军人、二也没啥立功条件,但是大院儿还是按着秦首长的要求,给你俩配了助手……” “但是,助手虽然照顾你们的生活,却并不是低你们一等的,只能说,那是她们的工作职责……大家都是无产阶级战士,谁比谁又天生高了一头?” “可你们呢?好,我理解,你们都是年轻小姑娘,三天两头的闹闹矛盾、跟着又和好……我晓得你们的把戏!可这开玩笑也得有个度吧?怎么就把人给推下了楼梯了?” “我告诉你啊阿窈,小韦今天一早已经被医务兵给送到了军区总医院,听说是脑震荡了!没有三五个月,她根本就好不了!”王阿姨生气地说道。 姜念茹一怔。 傅楚窈连忙说道,“王阿姨,真对不起!小韦那边的医药费、误工费、赔偿金,还有给生活带来的调度……如果能计算得出具体的金额的话,都由我们家来出。还有,我们会专门请个护工好好照顾小韦……” 王阿姨要的,不过就是个态度而已。 傅楚窈的态度让王阿姨很满意。 于是,王阿姨又重新带上了善意的笑容,说道,“……先看看今天小韦去军区总医院照了片子以后,医生怎么讲,再说!好了我们办正事儿……” “等一等!韦秀洁摔下楼,跟我可没关系!谁跟她闹着玩了?”姜念茹怒不可遏地说道。 王阿姨刚刚才缓和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姜念茹!”傅楚窈轻喝道。 姜念茹最不愿意的就是沾傅楚窈的光――都是秦家的孩子,凭啥就由着她傅楚窈来代表自己了? 所以傅楚窈一开口,姜念茹反而更生气了,“当时只有我和韦秀洁在楼上,你又没有亲眼看到……凭什么代表我?凭什么啊!我跟她很熟吗?谁跟她闹着玩了?” 傅楚窈简直无语了。 王阿姨道,“念茹啊,照这么说,你跟小韦……真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不是!是她自己故意摔下楼的!”姜念茹嚷嚷了起来。 王阿姨又问,“韦秀洁故意摔下楼……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升官、还是发财?但她是个合同工,不可能存在升职的情况,而且一个月领多少工资那是算死了的!” “所以,她自己摔下去的?你觉得可能吗?万一她摔死了、摔残废了,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王阿姨看不得姜念茹咄咄逼人的态度,便句句反问。 姜念茹张大了嘴。 傅楚窈道,“……王阿姨,小韦的事儿,不如咱们再找时间好好谈谈。现在……您看,军委、公证处、还有民政局的同志们都等着在呢,咱们是不是……先办这边的事儿?” 王阿姨冷冷扫视着姜念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 也不知怎么的…… 姜念茹出了一身的冷汗。 武俊佑也过来打圆场。 接下来,武俊佑把家里的大书房当成了谈话室。军委、公证处、民政局的人分别找了秦羡文和姜念茹谈话。 介于秦姜二人对于离婚的态度是出奇的一致…… 于是,一直忙到了快中午,三处终于达成了统一意见,准许秦羡文同志与姜念茹同志离婚。 离婚证因为需要在各部门审批、归档,各部门加盖钢印等等手续,所以需要一个星期的时候,才可以办得下来。 但只要两人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也就正式宣布,在这一刻,秦羡文与姜念茹……已经离婚。 傅楚窈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背着姜念茹,冲着武俊佑俏皮地眨了眨眼…… 武俊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是――小心点啊,别在姜念茹面前露馅了啊! 傅楚窈暗暗笑了起来。 ------------ 第六百三十一章姐妹(二十一) 秦羡文之前已经休完了这几年以来攒下的所有假期…… 所以,现在他办完了离婚的事儿,就得马上回到海岛去了。 依着现在这局面,也不知道他下一次回来……会到什么时候。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先是朝武俊佑使了个眼色,然后非要拉着姜念茹去生活部的王阿姨那里,把小韦从楼上摔下来的事儿给解释清楚…… 她还怕姜念茹不肯去,还叫上了小郑,两人连说带哄的、连拖带拽地把姜念茹给拖走了。 武俊佑还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他失笑。 等傅楚窈、小郑拉着姜念茹一走…… 武俊佑立刻打了个电话去何家找金母,说傅楚窈有事儿找何湘,问何湘方不方便过来一下。 金母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下。 武俊佑放下电话,示意秦羡文去书房。 秦羡文知道,这根本就是阿窈和老武在帮他……创造和湘儿单独见面的机会呢! 他又是期盼又是难过又是感激,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 没过一会儿…… 何湘就气呼呼地过来了。 武俊佑把她带到了书房门口,替她拉开了门、示意她进去。 何湘觉得他有点儿怪怪的,但也没多想,撅着嘴儿就走进了书房。 结果,她一进去…… 当她看清楚站在书房里的人,居然是秦羡文的时候…… 何湘“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转身就跑…… 然而,书房门锁上的把手却怎么也拉不开! 武俊佑躲在门外,紧紧地扣住了书房的大门。何湘的力气没他大,在书房里抠了几下把手抠不动……秦羡文已经快步走了过来,用力抱住了她! 何湘委屈、又略显得沉闷的哭声顿时响了起来…… 武俊佑是过来人。 ――阿窈高兴和不高兴的时候,也喜欢窝在他怀里哭,还会故意把她的眼泪啥的都糊在他的衣服上……在这种时候,她因为伏在他怀里哭,所以哭声会显得沉闷。 武俊佑很清楚,想必此时,秦羡文已经把何湘给抱住了。 他笑了笑,松开了扳着书房门把手,走到了客厅那儿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而在书房里,完全不明就里的何湘见了秦羡文以后,先是一惊、转身就想逃……可书房的门也不知怎么了,根本就拎不动! 秦羡文已经追了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何湘挣扎了几下…… 他不肯松手。 她哭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她的家,你、你……” 秦羡文紧紧地抱着她,说道,“湘儿,我、我……呆会儿就要走了。” 闻言,何湘一呆,也不挣扎了。 “……我是前天晚上到的,这次过来,是请假回家跟她……离婚的。”秦羡文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何湘呆了半晌,才说道,“那,已经离了?” “已经离了。”他用沙哑而又疲惫的声音很肯定地说道。 何湘闭了闭眼,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两人就这么默默相拥,一时无言。 半晌,秦羡文鼓起勇气说道,“湘儿,你、你会不会……” 说到这儿,他又犹豫了。 也是……孽缘。 他秦氏兄妹,分别爱上了何氏兄妹。 讲真,依着金母的性格,恐怕……无论是秦羡文与何湘、还是何潇与秦慕雅,这两桩婚事,她都不会同意! 而妹妹至少还算是个才女,只要何潇坚持,将来再托老武帮着想想法子,这门婚事……也十有八九能成。 再看看他与何湘…… 他的家庭,奶奶是罪犯、父亲叛国、而他身无长处……即使留在部队里,也会因为家庭成分的原因,不会再有晋升的机会。 以及,他还是个离了婚的男人。 哪个做母亲的,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 于是,这句“你会不会等我”,无论如果,他也说不出口。 “湘儿,你,你会不会……永远都……好好的?”秦羡文痛苦地问道。 何湘呆了半晌。 她没说话,却挣扎了起来,并且努力转过身,正面看向他。 看着他憔悴、瘦骨嶙峋的样子,她有些心疼。 但是…… 女孩子的矜持,又让她无法开口。 想了想,何湘换了个角度,说道,“现在你跟她分开了……我、我也就放心了。我、我会好好的,希望你也好好的。然后……等我哥哥和慕雅姐的事儿成了以后,咱们、咱们……才能放心,对不对?” 她一连说了两个放心。 第一个放心,是说他离婚;第二个放心,是说要等何潇与慕雅的事儿成了以后。 至于放什么心…… 秦羡文心知肚明。 他一下子就……红着眼眶笑了起来。 “对不起湘儿,我……这句道歉,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就想对你说了……可是,我又觉得我根本就已经失去了请求你原谅的机会……对不起湘儿,以后我会……” 何湘伸出手指,按住了他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听那些虚的,你用实际行动……做给我看。”她小小声说道。 秦羡文点头。 门外响起了有人轻轻叩门的声音。 两人齐齐一怔。 何湘道,“啊,是俊佑哥,会不会……唔……” 一语末了…… 秦羡文已经低下头,吻住了她。 何湘的初吻。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可是…… 她闭了闭眼,然后用力地回抱住了秦羡文。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再次被急促的敲门声音所惊醒…… 武俊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湘儿,快出来,得从后门走了。” 秦羡文拉着何湘朝门口走去…… 何湘急切地对秦羡文说道,“羡文哥,你去买一本红楼梦,八零年出版的,要是我有什么急事儿,会用冼氏密码跟你通信……” 这时,武俊佑已经推开了门。 他迅速的一把抓过了何湘的手,带着何湘快速离开…… 与此同时,秦羡文、何湘已经听到了傅楚窈与姜念茹吵架的声音! 武俊佑带着何湘,一个转身……飞快地带着她走到了书房旁边的小客厅,那儿有一扇落地窗。 他示意何湘翻窗出去。 何湘打小儿就在这宅子里玩,自然非常了解这儿,当下就点了点头,从窗子里翻了出去,然后猫着腰,走到了后院的厨房那儿,开了后面的院门,径直离开。 武俊佑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 他看到,傅楚窈正与姜念茹吵得面红脖子粗的…… 傅楚窈怒道,“是你自己的问题,凭什么我要跟着你连坐?” 姜念茹不甘示弱地说道,“那凭什么你有助手,我却没有?我不是秦家的孩子?有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傅楚窈道,“刚王阿姨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大院生活部已经没人愿意再当你的助手,个个都怕死!你再问问小郑,她愿不愿意当我的助手?” 小郑立刻很配合地来了个火上浇油。 只不过,她的声音怯生生的,“阿窈,你对我那么好,我当然愿意跟着你、照顾你的……” 姜念茹大怒,“我对韦秀洁不好?” 傅楚窈道,“你把她推下了楼,这就是对她好?” “你要我讲多少遍?我没有推她!”姜念茹怒了,竭斯底里地大吼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你到底要我讲多少遍你才相信?” 傅楚窈冷笑道,“相信?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满嘴谎言的人?” 姜念茹一怔,气得涨红了脸。 ------------ 第六百三十二章姐妹(二十二) 武俊佑皱眉问道,“怎么了?” 姜念茹瞪了傅楚窈一眼,抢着说道,“俊佑哥,王美娇那个老妖婆!她污蔑我,说是我把小韦推下楼的,还说……以后都不会给我配助手了!” “俊佑哥,阿窈都有助手,凭什么我没有?难道我不是秦家的孩子,我不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儿?有这么区别对待的吗?这事儿传出去……外人怎么想?”姜念茹忿忿不平地说道。 傅楚窈道,“还有谁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啊?” 姜念茹怒道,“要是我没有助手,那你身边也不能有!” 见武俊佑神色正常,秦羡文也从书房里慢慢踱了出来…… 傅楚窈心知,何湘应该已经走了。 所以她也就不想再跟姜念茹纠缠,直接说道,“好,那我也不要助手,你赢了!所以,你就高兴吧!” 小郑一听这话就急了,“哎,阿窈,我知道你对我好,我、我是愿意跟在你身边照顾你的!” 姜念茹一愣。 傅楚窈狠狠地瞪了姜念茹一眼,对小郑说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要不,这样吧?我去跟王阿姨说一声,你的工资由我私人来付,怎么样?这么一来呢,你就变成了我的私人助手……” “阿窈!” 还没等小郑表态呢,武俊佑已经喝止了傅楚窈,“……小郑跟大院生活部签订了合同,在合同存续期间,她是不是可以接私活的。” 傅楚窈顿时嘟起了嘴儿。 此时,姜念茹的心思已经被另外一件事给吸引住了。 那就是…… 钱! ――傅楚窈有钱,所以她敢随便开口,说什么赔多少多少钱啊,而且还是几倍几倍的赔! 可她姜念茹……却一分钱也没有! 这么一想,姜念茹也顾不得许多了,迫切问武俊佑,“俊佑哥,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以前爷爷每个月都给我五十块钱的零用钱,现在……怎么没有了呢?” 傅楚窈冷笑道,“不是说,我有的,你也要有?那我也没找爷爷要零花钱啊,你为什么要有零花钱?以及,我要是一个月给爷爷奶奶万儿八千的,你也给得起?” 姜念茹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我,我……” 傅楚窈大方能干、会读书又会赚钱,她早就已经听说了,可是…… 武俊佑道,“阿窈,以后你每个月给念茹五十块钱的零花钱。” 姜念茹与傅楚窈齐齐瞪大了眼睛。 傅楚窈怒道,“……凭什么!我欠她的?” 武俊佑无奈地看着她,“没办法,爷爷可没有交代这件事,而且……爷爷奶奶到现在也没原谅念茹。你要是不给她这个钱,难道你想让我出?” “不行!!!”傅楚窈顿时大怒。 ――她的男人,怎么可以每个月出钱去养其他的女人? 傅楚窈气呼呼地说道,“我给就我给!” 说着,傅楚窈斜睨着看了姜念茹一眼,说道,“我给她也可以!甚至,我每个月还能加二十给她。但是呢,她必须要听我的话,晚一点儿我会拟个单子出来,哪些能做的哪些不能做的,咱们明码实价地标出来!做错了事情可是要扣钱的!公平吧?” 姜念茹涨红了脸。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没说话。 ――以前爷爷每个月都给她一点儿钱,虽然不多,但她攒了几年,也有了一笔钱。但这段时间,尤其是在爷爷住院的那段时间里,她为了打点、收买护士,小恩小惠地没少给钱。到现在,她已经没钱了。 再这样下去…… 她总不能手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吧? 所以,姜念茹打定了主意。 随便傅楚窈怎么开条件,反正钱到手以后再说。 以后傅楚窈要是想扣她的钱,她再争取、再吵闹就是了。 只是,她突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用讥讽眼光看向自己的……秦羡文? 姜念茹一愣。 她只觉得面上烧得慌! 刚才在军委、公证处、民政局的协调中,姜念茹很明确地告诉他们,她只求与秦羡文离婚,她不要他的任何财产;甚至在秦羡文提出,愿意无条件赠与一部分财产给她的时候,她都故作清高的拒绝了。 可现在…… 为了抓住时机向武俊佑提出零花钱的事儿,她竟然忘了,秦羡文也在场! 姜念茹低下了头。 但很快,她就抬起头,泪光盈盈地对秦羡文说道,“……羡文哥,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以前他们都说我跟你结婚是为了……钱、身份。但我想说的是,这就是一个年少轻狂的错,我……从来也不是为了钱和身份,才跟你结婚的,羡文哥……” 秦羡文呆不下去了。 看到这个女人,他简直恶心地想吐! 秦羡文拍了拍武俊佑的肩膀,说道,“……哥们儿,谢了,我走了!” 说着,他又向傅楚窈打招呼,“阿窈,我这就走了!” 秦羡文压根儿就没有理会姜念茹,直接扭头就走。 武俊佑也对傅楚窈说了句,“你在家等我,我先开车送老秦去火车站,回来咱们再去六井胡同。” 傅楚窈应了一声。 两个男人前后脚离开了。 傅楚窈看了姜念茹一眼,“哼”了一声,带着小郑去了厨房,看冯嫂准备午饭去了。 姜念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咬住了嘴唇,无力地想……按说秦羡文与傅楚窈才是敌对关系,可为什么,好像她姜念茹才是那个……完全融入不了的人呢? ------------ 第六百三十三章姐妹(二十三) 傅楚窈并没有理会姜念茹,她气冲冲地进了厨房,去看冯嫂准备的午饭去了。 哼,让她每个月给姜念茹五十块钱的零花钱??? 现在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是三四十块钱一个月!她姜念茹天天呆在家里啥也不干,就白拿五十块钱…… 难怪她不惜设计秦羡文也要留在秦家呢! 那,既然她每个月都要给姜念茹五十块钱了,以后还用害怕姜念茹叽叽歪歪什么? 傅楚窈在厨房里转一圈,对冯嫂安排的午饭菜式还是很满意的…… 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 冯嫂连忙跑去接电话。 傅楚窈也跟着出了厨房,准备去看一会儿电视。 呆会儿等俊佑哥回来了,吃了午饭就回六井胡同去。 这时,冯嫂拿着电话的话筒问了几句,便将话筒捂住,抬头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大院门卫打电话进来,说门口有几个姓姜的人,说想来拜访夫人(姜珍旖)……” 傅楚窈一怔。 ――姜家来人了? 那么行? 她也去过晋西,万一今天来的姜家人,就是之前在晋西见过的熟面孔……那岂不是要露馅? 傅楚窈打定了主意,不见!!! 可姜念茹却眼睛一亮! 她兴奋地说道,“啊?他们这么快就来了啊?快……” 傅楚窈打断了姜念茹的话,斩钉截铁地对冯嫂说道,“冯嫂你跟他们说,夫人不在家,我们不方便接待,请他们留下联系方式,以后等夫人回来了,我们会再跟他们联系的。” 姜念茹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阿窈你疯了?那些人……是咱们的亲戚啊!” 这时,冯嫂已经按照傅楚窈的交代,向打电话进来询问的卫兵转达了傅楚窈的意思。 接下来,冯嫂回了厨房。 傅楚窈压根儿就没理姜念茹,眼睛盯着电视机的屏幕看。 姜念茹大怒! ――是她去的晋西,是她去认的……而且她在晋西的时候,姜家人对她十分热情!现在她在这个家,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可能姜家的支持,就是她在这个家立足的根本了! 但现在,姜家人寻亲都寻到这儿,傅楚窈居然让人家吃个闭门羹? “喂!你什么意思?”姜念茹怒问。 傅楚窈懒得理她,还顺手从茶几上的零食盘里,随手抓过了一把开心果,掰开果壳吃起了果仁。 姜念茹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她直接跑过去,把电视机给关掉了。 傅楚窈这才正眼看向她,问道,“……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人家是亲戚……” 傅楚窈打断了她的话,“什么亲戚?哪一门子的亲戚?大家都姓姜,那就是亲戚啊?早就出了五服了!再说了,我哪一点做错了、哪一句说错了?” “他们是来找你的?还是来找我的?他们找的是奶奶!奶奶是不是不在?我是不是有让他们留下联系方式?那你还要我怎么样?请他们进来住,再安排个工作?包娶老婆还包生儿子?” “真是笑话!”傅楚窈没好声气地说了声,又交代小郑,“……小郑,帮我把电视机打开了。” 小郑应了一声,过去把电视给开了。 姜念茹本来被气得不行的。 可转念一想……傅楚窈说得也不无道理。当然了,当初在晋西的时候,确实她也向姜家人吹嘘过,奶奶姜珍旖有多么疼爱她、对她多么的言听计从…… 那,万一姜家人这回来认门,是真的想提出什么要求呢? 现在连她自己在秦家都站不住脚跟,根本就没办法答应姜家人的任何要求啊! 所以说,傅楚窈说得对。 还得等以后姜珍旖回来了,她才能起这个穿针引线的作用。 想通了这一点以后,姜念茹这才气呼呼地走开了。 没过一会儿,武俊佑开车回来了。 傅楚窈这才张罗着让冯嫂摆好了饭菜,大伙儿一块儿坐在饭桌上吃饭。 饭间,傅楚窈将姜家人想上门求见的事儿给说了。 武俊佑一听,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先对傅楚窈说道,“这事儿阿窈办得好,就该这样!” 跟着,他又对姜念茹说道,“念茹,你别不懂事。虽然说,姜家人是想来见奶奶的,但是,你忘了爷爷是什么身份吗?” 姜念茹一怔。 武俊佑正色说道,“这事儿我会交代给警卫连,总之,没有爷爷奶奶的同意,不要擅自让外面的人到咱家来,懂?” 姜念茹被他雷厉的态度给吓着了。 武俊佑又道,“就算咱们不往公家的方面去想,就是冲着私人感情来,你自个儿想想,是不是也应该要先得到奶奶的同意?否则,光是冲着‘孝道’这两个字,你就站不住脚!” 姜念茹出了一身冷汗。 她咬住了嘴唇。 可她又有点儿不甘心。 ――在这个家里丝毫不受待见,大院里的人……估计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方念茹是秦柏瑞婚外私生孙女”上。所以,姜家是她唯一能把握住的资源了! 哼,他们不许姜家人进来,那…… 到时候她再出去见那些人不就得了? 想到这儿,姜念茹不说话了,只顾着低头吃饭。 众人吃过了午饭。 武俊佑去了书房,打电话给警卫连小张,把今天晋西姜家想过来拜访、却又被傅楚窈给挡住的事情说了,然后又交代了一番…… 跟着,他才叫上了傅楚窈,带着小郑一块儿往外走,准备回六井胡同去。 可三人刚刚才走出门口,傅楚窈就惊呼了一句,“哎哟糟糕!把件要紧事儿给忘了……” ------------ 第六百三十四章姐妹(二十四) 武俊佑转头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懊恼地说道,“下星期咱们的福东记京城分开开张营业,上一次吴桂花张桃子她们过来的时候,就带了好多贵宾卡过来……本来我想送些卡去给何湘她们的,结果给忘了。” 武俊佑失笑。 “我去拿车,小郑陪你去一趟何家,呆会儿我开车在路口等你们。”他说道。 傅楚窈应了一声,带着小郑去了何家。 金母亲自来开的门。 见了傅楚窈,她十分热情,“阿窈快进来!家里有新鲜的葡萄,快来吃!哎,小武呢?” “何妈妈您别忙了!”傅楚窈掩嘴笑道,“……是我不好,本来喊了何湘姐去我家有事儿的,结果只顾着聊天,倒把想说的正事儿给忘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开了一家小餐馆,下星期开张,请您一家过去捧个场、乐呵乐呵啊!不过,在是您没空,那也没关系的,以后什么时候懒得在家做饭了,就过去吃一顿吧!”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金母恍然大悟! “哟,早就听说阿窈在老家开了个馆子……怎么这么能干呢,还把馆子开进京城里来了!好呀,开馆子好,很赚钱的!对了,你那个馆子什么时候开张、在哪儿啊?”金母热络地问道。 傅楚窈将一迭卡片递给金母,答道,“下个礼拜天,咱们赶晚饭,地点离咱们大院并不远,就在兰花寺的斜对面,餐馆的名字叫做福东记……” “这些是我那小餐馆的贵宾卡,我这不还有事儿要出门嘛,所以这些卡啊,就麻烦何妈妈您帮我发给雷妈妈、杨妈妈和万妈妈她们吧,麻烦您啦!”傅楚窈恳切地说道。 金母是个人精儿,她怎么不知傅楚窈的用意? 派发贵宾卡的事儿,其实傅楚窈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可傅楚窈却把派发贵宾卡的事儿派给自己做……这不就是个送上门来、向秦家示好的机会? 这么一想,金母接过了那迭卡,笑着拍胸脯,“放心放心!下个星期天的晚饭时分,在兰花寺的斜对面,新馆子的名字叫做福东记……成!到时候我领着她们都去!” 傅楚窈笑道,“那就麻烦您啦!” 跟金母说完了这件事,她与小郑一块儿朝外头走去,果然在路口看到了武俊佑的吉普车。 两人上了车,傅楚窈又迫不及待地说道,“俊佑哥,姜家居然明着找上了门来!” 武俊佑“嗯”了一声。 见他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傅楚窈咬着嘴唇,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武俊佑筹划了这么久…… 既然他敢于安排让姜念茹大大剌剌地去了晋西,那他就肯定已经安排好了……至少不会害怕姜家人的暗算。 呃,好吧,从姜家人的角度来想事情吧!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姜家人都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寻找姜门后人。其中缘由,很有可能跟那怪病有关,但不能完全肯定。 现在,姜家人终于找到了姜门后人…… 但是直系人物姜珍旖的详细行踪,连武俊佑傅楚窈也不知道;所以现在,姜珍旖的“两个”孙女儿姜念茹、傅楚窈就成为了姜家人的目标。 那么,姜家人会选择……接近谁? 想到这儿,傅楚窈突然明白了过来! ――所以小韦昨天晚上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其实是武俊佑他们精心算计好的时机吧? 这么一来,姜念茹的身边连个……可以帮忙呼救求助的保姆都没了。 再看看傅楚窈,她身边有小郑、有陈娅,甚至还有其他的保全的力量! 如果姜家人想要求见姜珍旖,而武俊佑又已经通知警卫连介入秦宅的安防保护……所以姜家人是不可能有机会接进姜宅的!以及,根据保密政策,姜家人也不可能知道姜珍旖现在具体的位置。 这么一来,姜家人一直找不到姜珍旖,也一直都见不到姜家的人…… 说不定,他们会被激怒。 好吧,就算他们没有被激怒……恐怕武俊佑也会想法子让他们被激怒! 那…… 被激怒的姜家人,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呢? 在姜家人眼里,姜珍旖只有两个后人,一个是姜念茹、一个是傅楚窈。 然而,傅楚窈的身边,保姆、保镖就有好几个;但姜念茹身边,却一丁点儿的保全力量都没有…… 这么明显的对比,姜家人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知道。 想了想,傅楚窈问道,“俊佑哥,我就是觉得……咱们会不会把姜念茹暴露得太白了?他们会不会觉得奇怪?”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说道,“他们应该知道咱们爷爷的身份。但如果他们仍然选择与咱们为敌的话,只能让姜念茹替代你……” “当然了,我们虽然在口头上说了,不愿意见他们。但他们如果是真心想要求见我们,并且遇上了麻烦,想请我们帮忙解决的话……还有很多种办法的。” “要是他们足够光明正大,愿意堂堂正正地来找咱们说事儿,那当然很好。但如果他们还想玩阴的……那就等着瞧吧!”武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楚窈嘟嚷道,“我看他们就不是正大光明的人!要真是正大光明了,他们就不会在姜家大院的迎宾酒里下毒了!” 想到这儿,她又忿忿不平地说道,“再说了,当年要不是他们赶尽杀绝……我家太太和太公拼死才保住了我奶奶这一根独苗……到今天,我们这一支好不容易才活到了现在,就等着让他们来算计的?” 傅楚窈气呼呼地嘟起了嘴儿。 ------------ 第六百三十五章姐妹(二十五) 星期一清早,武俊佑依例送了傅楚窈与小郑先去医科大。 因为时间还早,她俩照例是先去了出租屋那儿,收拾了一下屋子,傅楚窈又简单地煮了鸡蛋卧面,与小郑一块儿吃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两人又结伴出门、往医科大走去。 只是,刚走到医科大门口的时候,傅楚窈遇上了出来买早饭的朱玲芳。 拎着一袋子刚炸好的油条和包子的朱玲芳见了傅楚窈,连忙打招呼,“……阿窈!阿窈这边!” 傅楚窈过去了,“玲芳师姐,怎么不在学校食堂里吃啊?” 朱玲芳道,“人家出钱请客,我跑个腿儿……对了阿窈,上周六来学校找你的那个女的,是你姐姐啊?” 傅楚窈“嗯”了一声。 朱玲芳继续八卦道,“以前没听说你有个姐姐啊!哎,你姐姐没你好看,长得好普通,气质也一般……” 两人正聊着,突然就有个拿着酒瓶子、满身酒气冲天的男人直直地朝着傅楚窈和朱玲芳就冲了过来!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拉着朱玲芳往旁边一躲……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呢,整个人的身体就腾空而起来了! 接下来…… “啊啊啊啊!!!” 朱玲芳惊恐地大喊了一声! 傅楚窈是被人给抱了起来…… 而她刚被抱住,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抱住她的那个人……是小郑。 傅楚窈这才放下心来。 她没有挣扎。 小郑抱着傅楚窈往旁边走了好几步,这才把傅楚窈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小郑,出了什么事?”傅楚窈惊讶地问道。 小郑摇了摇头,朝那边看去。 傅楚窈也朝那边看去…… 朱玲芳与那醉汉正撞在一块儿,摔了个七荤八素! 只是,朱玲芳倒在一旁,原本拎在手里的早餐散落了一地。 而那醉汉…… 已经被两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大汉给按倒在地,其中一个大汉还狠狠地揍了那醉汉几拳! 傅楚窈皱眉。 ――这大清早的,哪儿来的醉汉? 学校附近其实挺荒凉的,也就是因为有了医科大、以及医科大门诊在这儿,所以才能带动学生、医护人员、病人家属等人在这附近租房子住,使这儿不至于太荒凉。 而在这附近,能让人喝酒的地方……大约只有小馆子了。可这大清早的,除了早餐店和早餐摊档之外,就没有一家小馆子是开门营业的。 那…… 这醉汉是哪儿来的?又为什么直冲着她来? 这时,朱玲芳“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 傅楚窈连忙与小郑一会儿过去,扶起了朱玲芳。 “玲芳师姐,你没事儿吧?”傅楚窈问道。 朱玲芳揉着自己的屁股,就着搀扶站起身,说道,“……我倒没啥事儿,就是早饭!哎,早饭没了……” “人没事儿就好,玲芳姐,我这儿有钱,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再跑一趟?还是说,你先回去休息,请别的同学帮忙带一份?”傅楚窈又道。 朱玲芳迟疑了一下,说道,“那,阿窈啊,你借给我一块钱吧,我还是去重新买一份吧,哎……今天还真是背时啊!” 傅楚窈掏了一块钱,递给了朱玲芳。 朱玲芳谢过,一瘸一拐地走了。 傅楚窈跟小郑说了几句话,准备走进学校…… “阿窈?” 有人轻喊了她一声。 傅楚窈转头,看到了宋嘉实。 “宋师兄!”她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呼。 宋嘉实看看她,又看看被俩大汉狠狠按在地上的那个……醉得一塌糊涂的醉汉,一脸的复杂。 小郑对傅楚窈轻声说道,“阿窈,没事的,你进去上课吧,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中午十一点四十五,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哦!” 傅楚窈点点头,转身走了。 宋嘉实看看那个醉汉、又看看小郑,快步走向前去,追上了傅楚窈,“阿窈,那个女孩子是你什么人啊?” 闻言,傅楚窈回头看了一眼…… ――小郑对那两个大汉挥了挥手,那俩大汉将那醉汉给松开,然后一人却劝离在周围旁观的学生们,另一个把醉汉拉到了一边,让醉汉坐在了马路一旁的花基上。 见了这一幕,傅楚窈心里有底了。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是正确的。 ――那个醉汉,很有可能就是老武安排的。小伙伴们上演了这出戏,目的在于,威慑那些可能对她有企图的人,尤其是对她存有潜在敌意的姜家人。 于是傅楚窈笑笑,对宋嘉实说道,“啊,他们啊……家里不放心我一个人来学校念书,就……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啦!以前我还不是一样,天南海北到处跑,但这是家里人的好意,拒绝也不好……你说是吧,宋师兄?” 宋嘉实沉默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慢慢朝教学楼走去。 闲聊了几句,宋嘉实问道,“阿窈,以前……并没有听说你有个姐姐,怎么上次……” 傅楚窈苦笑,“说起这事儿来,真不知道该说是缘分、还是什么……但确实让人意想不到!本来只有我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可后来……我有了爷爷,还有了……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姐姐。” 听了这话,宋嘉实很敏锐地抓住了她话语中的重点,“你不喜欢那个姐姐?” 傅楚窈并没有否认。 “其实小时候,我跟她很要好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在那个时候,我甚至幻想过,如果她是我亲姐姐就好了。” 说着,她苦笑道,“……没想到多年以后,我心想事成。然而,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很有可能……我也变了。” 宋嘉实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 第六百三十六章姐妹(二十六)) 傅楚窈在学校里呆了一周。 到了星期六下午,武俊佑依旧开了吉普车过来,接了傅楚窈和小郑回秦宅。 也不知怎么的,姜念茹一直沉着脸。 终于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傅楚窈无比期待! 只因为…… 小郑的身手很好,但做饭的手艺实在是不怎么样,和傅楚窈共同生活了俩星期了,除了学会最初的蒸菜加蒸米饭之外,其他的菜肴还是一样也不会做。 纵使小郑想着法子的用同样的配方做出了蒸鱼块、蒸鸡块、蒸肉片什么的,味道还算是可以。 可是傅楚窈还是很想吃点儿煎焗煲炒的菜。 所以…… 当看到冯嫂准备的红烧排骨、韭菜炒河虾、紫苏叶煎蛋饼、肉沫蒸菠菜,还有一罐据说煲了整整四小时的红枣鸡汤时,傅楚窈被高兴坏了! 她捧着碗叮叮当当地扒着饭,又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同样大口吃饭的武俊佑…… 武俊佑也看着她,微微笑。 “砰!” 姜念茹重重地将汤碗顿在饭桌上,发生了响亮的声音,连带着碗里的汤汁也泼了些许出来。 傅楚窈并没有理会她,却把自己的汤碗递向了武俊佑,“俊佑哥我还要一碗汤。” 武俊佑手长,拿着长柄汤勺在汤罐里一捞,果然又给她添了一碗汤。 傅楚窈用瓷匙舀着鲜美的汤水,慢吞吞地喝。 姜念茹有些受不了傅武二人的视若无睹。 好书突然站起身,双手重重地拍在桌上,盯着傅楚窈说道,“……爷爷奶奶到底在哪儿?凭什么我就不能跟爷爷奶奶联系?” 傅楚窈很清楚,在姜念茹呆在秦家的日子里,只能由自己来唱白脸,武俊佑才容易唱红脸。 于是…… “啪!” 傅楚窈重重地一巴掌就拍在了饭桌上,怒喝道,“……姜念茹你够了哈!我和俊佑一星期就回来一次,你还不能安生?不想在这儿好好过日子你就滚!别没事儿找事儿!” 姜念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阿窈!” 武俊佑叫住了傅楚窈。 跟着,他果然出面主持大局了,“阿窈你少说几句!” 然后他又转头对姜念茹说道,“念茹……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爷爷奶奶的行踪属于机密了,警卫连根本就不会透露给我们,所以你问我们……我们怎么知道?” 姜念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相信……你们、你们肯定有办法联系得上爷爷奶奶!” 傅楚窈立刻问道,“你找爷爷奶奶干嘛?到底有什么事,是比爷爷的身体恢复更重要的?你别忘了,爷爷也是因为你给他下了毒,所以才……” “闭嘴!”姜念茹双手握拳,冲着傅楚窈低吼了起来,“……你还要我讲多少遍?” 傅楚窈也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我会一直说下去!除非你承认!除非你道歉!除非你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 “我……” 武俊佑适时地打断了姜念茹的爆发。 “好了念茹!注意你的态度!”他淡淡地说道。 也不知怎么了,今天的姜念茹有点崩溃。 她冲着武俊佑也低吼了起来,“……你永远只会护着她!我呢?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到底是不是这个家里的人?” 傅楚窈问道,“你这么着急着找爷爷奶奶,想干嘛?” 其实她心里也隐约知道……姜念茹的态度很有可能与晋西姜家的人有关。 果然,姜念茹犹豫了一下,说道,“晋西那边的本家……据说有要紧的事儿想找奶奶呢!” 武俊佑道,“有急事儿的话,让他们写成书面报告,先由警卫连审批,审批过关了自然就能帮着把报告送到爷爷奶奶那儿了。” 姜念茹沉默了下来。 傅楚窈道没好声气地说道,“……又说是急事,又鬼鬼祟祟的不敢让人知道?我奶奶上辈子欠了姜家的?姜家有点儿屁事儿,我奶奶就该抛下身体不好的爷爷不管,回来处理那些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块儿的‘本家’大事儿?” “那你说、说啊!姜家到底找我奶奶干嘛?他家的人是杀了人、放了火、还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要我奶奶给他们擦屁股?” 姜念茹语结。 傅楚窈白了她一眼,忿忿不平地嘟嚷道,“连自个儿都还没站稳脚跟呢,就想着吃里扒外!” “阿窈!” 武俊佑不赞成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傅楚窈嘟着嘴儿不说话了,索性捧着汤碗喝汤。 这一生气吧…… 本来胃口还挺好的,却也因为这场争论而变得索然无味。 喝完了汤,傅楚窈把空碗放在桌上,又问武俊佑,“……俊佑哥,明天咱们的福东记要开张。不如这样,我呢,明天一早就过去;到了中午,你回去六井胡同接了南瓜仔和瞎子爷爷、胖大哥一块儿过来乐呵乐呵吧!” 武俊佑“嗯”了一声,又道,“……你叫上何湘,再带着小郑一块儿过去。” 姜念茹听了,垂下了眸子。 ——傅楚窈平时要上学,不在这大院里呆;但是姜念茹却一直稳坐大本营,所以她知道……这几天大院里已经传开了,大伙儿都知道傅楚窈开了个馆子,而且那个馆子就在大院附近,看起来很高档呢! 以及,几乎整个大院的女眷都会过去捧场! 姜念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这样在人前露脸的机会,她当然不愿意错过! ------------ 第六百三十七章姐妹(二十七)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早早起来,在秦宅吃过早餐,她打了个电话去何宅,邀请何湘过来玩儿。 没过一会儿,何湘果然过来了。 为着上回傅楚窈与武俊佑帮着何湘与秦羡文见了一次面的事儿…… 所以何湘的态度好了很多。 她斜睨着傅楚窈,撅着嘴儿说道,“哎,听说你开了家大酒楼?然后我妈就一天到晚地在我耳边说,看看人家家的孩子……所以今天我可要睁大眼睛看看了!哼哼,你等着,我要挑你的毛病!” 傅楚窈被笑得乐不可吱,“……我给你开工资!” “美得你!本小姐的身价可是很贵的!” 两个女孩儿嘻嘻笑成了一团。 姜念茹从楼上下来,看到傅楚窈与何湘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了。 “阿窈,我已经好了,咱们走吧!”姜念茹微笑着说道。 傅楚窈转头看了姜念茹一眼。 只见姜念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袖长裙的洋装,小圆领、袖口边还缝着蕾丝边,脑后绑了个公主头,发结处带了个蝴蝶结的丝带,脚下登着白皮鞋…… 她这副样子看起来倒是很洋气呢!像个西方的公主。 傅楚窈说道,“你去那么早干嘛?到了下午四点半,你再跟冯嫂一块儿过去就好了。” 姜念茹笑得温温柔柔的,“那怎么行?咱们是姐妹啊,难道不该帮衬?咱们快走吧!” 何湘扯了扯傅楚窈的袖子,用不大不小的声“悄悄”说道,“……咱们那么早过去,难道不是去给你帮忙的嘛?我还特意穿运动服了,你看她……” 傅楚窈笑笑,“无所谓了。” 福东记其实距离大院并不远。 所以傅楚窈就跟武俊佑说了一声,然后带着小郑、拉着何湘、身后还跟着姜念茹……四个女孩儿步行着走出了大院,朝着两条街外的福东记药膳馆走去。 其实何湘已经跟着金母来这儿看过福东记的外观了,只是还没进去过…… 而姜念茹则是实实在在的从来也见过、甚至没有想过,傅楚窈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开了个小馆子”……可这“小”馆子的规模与排场居然那么大! 那是整整一栋楼啊!!! 一栋四层楼高的独幢楼房,被装修得豪华、气派;因为今天开张,所以张灯结彩的,而一众正在大门口处忙忙碌碌的、穿着制服的服务员们一见了傅楚窈,便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恭恭敬敬地冲着她喊“经理好”。 老实讲,平时在秦宅里的时候,冯嫂和其他的保姆对等傅楚窈和秦念茹的态度也是很恭敬的。 但问题就是,这一大片的服务员见了傅楚窈,齐齐向她问好的感觉…… 姜念茹的心里又有些酸溜溜的。 ――她和傅楚窈打小儿起就是玩伴,傅楚窈有几斤几两,她是知道的。小时候也算是个混帐东西,真想不过,也就是在短短四、五年的时间里,傅楚窈的变化居然那么大! 再转念一想…… 也难怪俊佑哥当初会让傅楚窈每个月给她五十块钱的零花呢! 瞧这大酒楼的排场与气派!!! 一个月才给她五十块钱的零花钱……也太少了吧? 这时,傅楚窈已经拉着何湘走进了福东记。 何湘是第一次进来看…… 当下,傅楚窈就喊了张桃子过来,叫拿着纸笔记着,然后又让何湘从一楼的入口处走起,一步一步的走,一点一点的看……但凡只要何湘觉得有任何不满意或者觉得不妥的地方,都让张桃子记下,呆会儿马上纠正。 何湘跟秦慕雅一样,是接受正统大家闺秀教育长大的女孩子,于饰物的细节、颜色与风格的搭配方面很讲究。 何湘、傅楚窈和张桃子在一楼走了一圈儿,张桃子立刻喊了人过来,让人按着何湘的说法再做纠正;然后众人再上二楼……二楼看完了上三楼、三楼看完了再上四楼…… 接下来,一楼传话过来已经改好了。 于是众人又齐齐去了一楼验收,一楼搞好了再去二楼、然后再上三楼…… 这么几通忙下来,就连体能很是了得的小郑都有点儿受不了,更别何湘和傅楚窈了! 大家都被累够。 匆匆跟着服务员们一块儿吃了员工餐以后,傅楚窈见已经中午两点,而开业酒席定于四点半就要开始了……于是,她邀请何湘去她的办公室里午睡一会儿。 何湘点头表示同意。 直到这时,傅楚窈才发现……姜念茹不见了? 她转头问小郑,“姜念茹呢?” 小郑道,“她跟着咱们上上下下的跑了两趟以后,就去一楼找地儿坐了,可能是嫌累吧!” 傅楚窈“哦”了一声,也懒得理会姜念茹,就拉着何湘上了四楼,她的办公室那儿。 办公室有张午休躺椅、有一组二加一的沙发,还有办公桌前的带海绵垫的办公椅……于是何湘睡了长沙发,傅楚窈用三张椅子拼起来勉强凑成一张床,小郑睡了午休躺椅……三个女孩子便开始午休了。 而此时,姜念茹正坐在一楼大堂的空座上,心里把傅楚窈给骂了一万遍! ――傅楚窈一大早跑过来就是搞这些的?早说啊,早就她就不来了!亏她还穿着人造革的仿皮皮鞋,脚都已经被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疼死了! 正她悄悄脱下了皮鞋,想看看自己的脚被摧残成了什么样的时候…… 突然有个服务员跑了进来,冲着姜念茹说了声,“姜,姜同志?” 姜念茹连忙把自己被硌得生疼的脚又挤回了皮鞋里。 “什么事?” 那服务员指了指外头,“外面有人找你。” 姜念茹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咬住了嘴唇。 ------------ 第六百三十八章姐妹(二十八) 其实,不用看,姜念茹也知道……来找她的人是谁。 她人缘不好。 除了新近接上头的晋西姜家之外,还有谁会……一天三四次的找她? 说起这姜家,姜念茹也觉得有些过分了。 当初她也是好心,才跟他们联系、和他们来往的。 结果呢,这一联系……对方就没完没了起来! 然而就像昨天傅楚窈所说的那样,姜家的人非常着急地要寻找奶奶姜珍旖。可问题就是,当姜念茹问及,他们这么着急地寻找奶奶是为了什么的时候……这些人又言辞闪烁、语焉不祥的…… 姜念茹当然也挺生气的。 ――爷爷秦柏瑞是军委第一人,奶奶是爷爷的原配,身份可想而知。 在姜念茹看来,她是屈尊纡贵才跟姜家人联系的……但这些姜家人却好像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这一来二去的,姜念茹就有点烦了。 她不想再理这些姜家人…… 直到他们塞给她五百块钱为止。 五百块钱!!! 当时姜念茹的想法,就是有了这笔钱以后,就再也不用看傅楚窈的脸色了! 所以她拿了。 然而……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既然拿了姜家人的钱,她不帮着姜家人想法子见上奶奶一面……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在武俊佑与傅楚窈不在的这一个星期里,其实姜念茹问过冯嫂,也打过电话给警卫连的小张、小陈,想方设法地希望能与奶奶姜珍旖联系上。 可是,她一连碰了好几个软钉子。 所有的人都待她很客气,但所有的人都不告诉她……奶奶姜珍旖到底在哪儿。 那怕是昨天武俊佑与傅楚窈回来了,姜念茹也拍着桌子逼问了,也没能逼问出姜珍旖的下落。 所以…… 现在姜念茹也有点儿不想管这事儿了。 但是,姜家人居然找到了这儿? 姜念茹有些生气。 可她今天特别打扮得漂漂亮亮,是为了呆会儿在众宾客面前大出风头的;不是出来吵架、让人看笑话的。 于是,尽管姜念茹有些生气,却还是站起身,慢慢地挪着那一双被新鞋子磨生疼的脚,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果然,不远处……有个姜家的人正在那儿等着她。 “小姐,怎么样?能联系得上奶奶了吗?”那人面露焦急地说道。 姜念茹摇头。 那人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想了想,那人又问,“那,能不能麻烦您帮着牵个线,让我们见一见傅小姐?说不定……傅小姐能联系得上姜奶奶?” 姜念茹有些生气。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们觉得她没用,就想撇开她,直接跟傅楚窈联系? 姜念茹冷冰冰地说道,“……问你们什么事儿这么着急着找奶奶,你们也不说!所以,你们还想要我做到哪一步?我还是那句话,想见我奶奶,等到十一月底再说吧!” 说着,她又瞪了那人一眼,硬梆梆地抛下了一句话,“以后你们再也不要来找我了!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姜念茹转身就走。 那人急了,“哎!小姐,小姐……你不能这样啊,我们的事儿真不能拖,不能拖……会出人命的!小姐!你、你!你收了我们的钱……明明说好了的,可你怎么食言呢?” 姜念茹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当她好不容易挪着生疼的脚慢慢走回店里,正准备坐下,放松一下她这双痛脚的时候…… 另外一个服务员又跑了过来,“姜同志?外面有人找你,说什么五百块钱什么的……” 闻言,姜念茹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又站起身,气急败坏地冲了出去。 只见方才跟她说话的那个人却正朝着远处走去,而且他一边走、一边大声说着什么“背信弃义、说话不算话”什么的? 幸好这会儿大中午的,路上行人也不多。 但也总有几个好奇心特别严重的过路人,听那人骂得这样慷慨激愤,不由得纷纷侧目而视。 姜念茹急了! 这下子,她也顾不得脚痛,飞快地跑了过去…… 而那人却跑得不紧不慢的、不但一边大声叫骂,还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着她。不一会儿,那人就引着姜念茹跑到了街道的转角处。 姜念茹怒极,冲着那人叫喊,“喂,你给我站住!我警告你哈!有些话可以讲、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讲的!难道你就不怕,我……” 刚说到这儿,她就打住了。 因为刚刚还在逃跑的那个人,突然就凶神恶煞地冲着她过来了! 然后,他跑到她跟前……先是一蹲身、再一起身! 姜念茹就被那人拦腰给扛了起来!!! 这下子,她可真被吓傻了…… 她呆呆愣愣的,直到那人扛着她,把她扔进了停放在路边的一辆小汽车的车后座里,姜念茹这才回过神来…… 车后座上坐着一个面容沉静、表情严肃的年轻人。 他正低下头,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盛怒! 姜念茹陡然睁大了眼! 她认识这个人! 可是…… “啊啊啊……唔……” 她张嘴就要尖叫! 只是,那男青年已经掏出了一方手帕。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方蓝灰格子的男式手帕覆盖在了姜念茹的脸上。 姜念茹只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她惊恐地看着这男青年,然后表情逐渐凝固,并且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 第六百三十九章姐妹(二十九) 耳边有些奇怪的声响…… 好像有人在说话? 而且,说话的好像还是……好几个男人? 以及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很含糊,而且语速特别快…… 姜念茹一句话也听不懂。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强烈的灯光使她不得不又闭上了眼。 “她醒了。” 一个男人用含含糊糊的声音说道。 姜念茹愣了好一会儿。 她感觉到自己是躺着的? 于是,她尝试着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想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可她刚一睁眼,就又被刺眼的强光给逼得闭上了眼睛。 甚至连她闭着眼,也能透过自己薄薄的眼皮,看到红彤彤的一片…… 姜念茹以前在国外做过好多次植皮手术。 所以她知道,现在她的情况,应该就有点儿像是躺在手术床上,然后有盏大灯对着自己的头和脸。 以及,这些男人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像医生那样,都戴着口罩。 姜念茹突然一呆…… 她意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个…… 她、她……她好像没有穿衣服,一丝不挂?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她会一丝不挂地躺在这床上,又为什么身边围了一圈男人? 你们想干什么…… 姜念茹无声地尖叫了起来。 但她却发现,她想叫,却根本就叫不出声音;想挣扎,却完全动不了…… “她已经完全清醒了。”一个男人含含糊糊的说道。 另一个男人说道,“把体温计拿出来看看……” 有人翻动着姜念茹的身体,从她身下取出了一根体温计。 “基本可以确认,她现在就是排卵期。” “……米芬……药片已经给她服下……针也已经给她打过了,都准备好了。” “这样不好吧,等于撕破了脸……” “那也是被她们给逼的,要是姜珍旖可以早点儿出面,也不至于就这样……” “没错,其实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你们想想,几辈子的恩怨,姜珍旖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所以……还有什么办法比现在这个办法更好的?” “我赞成!只要她的孙女儿也跟我们一样,就不怕姜珍旖不出手!” “那要是姜珍旖她有治好姜念茹的手段,却又不愿意告诉我们呢?” “你真笨啊!姜珍旖又不止姜念茹一个孙女儿!她不还有一个孙女儿吗?” “也别赶尽杀绝,如果姜珍旖肯出手治了姜念茹的话,那咱们可以不动傅楚窈的……” “对,成败在此一举了,先让姜念茹受孕,让她怀上咱们的血脉,然后也给姜念茹注射我们的血清……这样,只要姜念茹一怀孕,那就是母子两人都会有相同的症状,姜珍旖不出手都不行!” “你们能保证,姜念茹一次就能怀孕么?” “她正在排卵期,而且打了针、也吃了药,肯定这一次就能怀上。” “那,她要是真的怀了孕,又跑去打胎了呢?” “她要真是个聪明人的话,就把孩子生下来。毕竟以她的身体……之前为了治皮肤病,应该用了很多激素药,已经不太可能怀得上孩子了。如果这次她怀上了、又打胎的话,估计这辈子她都不能生了。” “说到她的皮肤病……哎,她身上的皮肤真是很恶心啊!我快吐了……” “又不是让你上她,哈哈哈……去让哲清过来吧!” “我不想信哲清的口味能这么重!” “为了给哲清保存一个后代……那也是没办法了。快去让哲清过来吧,他需要先打针,减轻一下痛苦……” 说到这儿,男人们不再说话了。 有人拖着脚步离开,有人走到一旁去窃窃私语了起来。 姜念茹被吓傻了! 这些人在说什么? ――毫无疑问,他们是姜家的人。 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可以从这些人的对话中听出,这些姜家人,好像是布了一个局,想逼奶奶姜珍旖出面? 姜念茹急了! 她想说,你们去找傅楚窈啊!奶奶最疼傅楚窈……只要你们把傅楚窈抓了 绑了她姜念茹又有什么用啊! 可惜她又说不出话来。 姜念茹急坏了。 这时,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个男人含含糊糊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呆会儿你们要考虑一下哲清的感受,以及……能确定姜念茹现在看不见吗?别像之前的那个女孩,还没受孕呢,就被活活吓死了……” 另一个男人说道,“放心,她现在虽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是她有感觉、也能听到声音,你们观察一下她眼皮下眼珠子的转动就知道了……以及,现在有强光照着她的眼,她什么看不清。” 姜念茹害怕极了! 这些人居然知道她是清醒的! 既然他们知道她醒着,他们还敢对她做这样的事??? “哲清来了……” 好几个人的脚步声齐齐响起,然后停在了姜念茹的床前。 有人虚弱地说了句,“……这女的好丑。” 姜念茹的脸,瞬间烧得通红! 然而她心底的怒火也燃到了最旺…… 围绕在她病床旁的男人们听了这话以后,却哈哈笑了起来。 有人说道,“哲清你就忍一忍吧!对了,能起来吗?” 男人们听了这话,又轻笑了起来。 那个很虚弱的人似乎无奈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姜念茹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 第六百四十章姐妹(三十) 话说傅楚窈与何湘在福东记四楼的办公室里酣睡了一下午。 睡醒后,傅楚窈又教何湘与小郑如何给自己的双腿按摩穴位。 三个人按了一会儿的穴位之后,终于觉得轻松了好些。 跟着,三人这才结伴下了楼。 此时已经快下午四点,半小时后就要开始迎宾了。 傅楚窈与何湘开始了最后一轮的检查:傅楚窈去厨房查看后厨部的工作,何湘则带着张桃子再一次在一二三四楼仔细检查桌椅座位、饰品饰物的检验。 又忙了一通…… 总算万事大吉。 直到这儿,傅楚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姜念茹去哪儿了? 没人知道。 有个服务员倒是说了句,“你们刚上楼休息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找姜同志,她就出去了……” 傅楚窈也没在意。 ――毕竟这儿距离军区大院不远,不太可能有歹人敢在这儿撒野,而且姜念茹是成年人了,这里又是福东记……就算她跑到了福东记的外面,出了什么事只要她喊上一声,还怕没人出来帮忙吗? 再说了,依着姜念茹的性子…… 恐怕她是嫌累,先回去休息了。 这么一想,傅楚窈也就不再理会。 很快,何湘的母亲就领着大院里的一些年长的女眷们第一批抵达。 除去何、雷、万、丁这四家是傅楚窈已经去拜访过的人家之外,其余还有韩、周、李、钱、孙、赵、王家等,与秦家交情稍次一等的人家,傅楚窈还没来得及上门拜访。 当下,在金母的介绍下,傅楚窈与众人见礼。 而众女眷见福东记这样气派,傅楚窈又长得这样好看……众人把那不要钱的赞美话儿一箩筐一箩筐的往上堆;而傅楚窈巧舌如簧,也把一众女性长辈给哄得心花怒放…… 话说武俊佑开车回了六井胡同,接上何瞎子、胖子,又去喊了南瓜仔,准备拉着他们一块儿去福东记。 可是,大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老狗一直在不停地呕吐,哈喇子流得老长,而且它还有严重的头晕迹象,只要一站起来它就不由自主地转圈圈,最后会跌倒在地。 南瓜仔心疼大黄,可今天又是京城福东记分店开张的日子……两边都不好耽误,所以南瓜仔前瞻后顾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急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最后还是武俊佑拍了板! 要不就带着大黄一块儿去吧。 于是,他让南瓜仔去找了个大篮子,在篮子里铺了张旧毯子,再让大黄睡在大篮子里,众人这才带着大黄一块儿上了车…… 就在武俊佑准备启动了车子,驾车离开的时候,大黄突然嗷呜嗷呜地叫了起来,并且激动地从大篮子里站起身,狗头一直冲着玻璃车窗那儿低鸣了起来。 “大黄啊,咋滴啦?”胖子好奇地问道。 南瓜仔突然明白了。 “俊佑哥你等一等,大黄的东西落下了!我回去拿……”说着,南瓜仔匆匆下了车,又打开了院子门跑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南瓜仔又匆匆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个布制的玩偶。 大黄见了这玩偶,顿时就安静了。 它用嘴叼着那个玩偶,缩在了大篮子里。 胖子盯着它,打趣道,“狗兄弟啊,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玩这种小姑娘才玩的东西啊?好玩吗?” 说着,他还伸手去掂了一下大黄的玩偶,想拿过来看看。 只不过,他的手刚刚才碰到那玩偶…… 大黄突然就目露凶光,还冲着胖子嗷嗷嗷地叫了起来! 吓得胖子赶紧收回了手。 大黄这才安静了下来。 瞎子就骂,“你说你是不是事儿多?招惹大黄干嘛?有本事你去外头招惹个小姑娘回来啊!这都快三十儿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你说你有啥用?啊,你有啥用?!” 胖子嘟嚷道,“……找不到媳妇儿怪我咯?这不是大家都没媳妇儿嘛!唉,要是国家包分配就好了……嗨,一人发一个媳妇儿!我想要个胖点儿的,力气大点儿的,好生养的……” 说着,胖子又来了句,“哎大黄啊,你这玩偶多久没洗过了?哎哟好臭,喊南瓜仔帮你洗洗嘛……” 南瓜仔辩解道,“我倒是想帮着大黄洗洗这个玩偶来着,可大黄不让啊!” 众人插诨打科的…… 不大一会儿,武俊佑就开着车子来到了福东记的附近。 今天福东记开张,但并不对外营业,前来福东记吃饭的基本都是自己人:大院里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另外还有武俊佑的朋友、傅楚窈在医科大的老师同学们等等。 所以这附近停满了车。 武俊佑开着车子在附近一连转了两圈,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停车位,没法子,他只好把车停到了比较远的位置。 众人下了车,胖子扶着瞎子,南瓜仔提着装了大黄的篮子,武俊佑在前面带路……大伙儿朝着福东记走去。 这时,南瓜仔突然惊呼了一声,“……大黄!你要去哪儿?” 众人齐齐回头一看…… 大黄居然从南瓜仔拎着的篮子里一跃而下,叼着它的玩偶飞快得地朝着某个地方跑了过去! 它动作迅速,丝毫没有方才的垂死模样,一如当年青壮时的勇猛! 看着如离弦之箭一般的急奔而去的大黄…… 胖子目瞪口呆,问道,“……大黄它咋跑那么快涅?它找着媳妇儿了?” 南瓜仔急了! 他拎着个空篮子,一边追一边大喊,“大黄!大黄别跑……要当心车子啊!大黄!” ------------ 第六百四十一章姐妹(三十一) 姜念茹如同死鱼一般,任由人摆布。 她心里充满了恨意。 那些人……终于帮她穿好了衣服。 然而,有人说道,“……她的鞋不见了。” 一个男人说道,“先送她走,时间差不多了,别让人知道她失踪太久。” 有人应了一声,用块黑布绑住了姜念茹的眼,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姜念茹感觉到那人抱着她,走了一会儿,那人突然弯腰,有其他的人接住了她,让她坐在一个有靠背的柔软椅子上。 然后,姜念茹听到了汽车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 轻微的失重感、惯力带来的重心靠后……这些都让姜念茹知道了,她应该已经被人带到了汽车里。 而且,她的左边和右边都坐着人。 从在她右边的男人突然开了口,冷冷地说道―― “……姜念茹,你应该要明白。之前你为了治疗皮肤病,曾经用过大剂量的激素药物,所以你根本不可能怀得上孩子。我们刚才给你注射了助孕酮,这一次……你一定会怀孕。” “记着,不要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动心思。你、和即将到来的孩子,现在都染了病。即便你打掉了孩子,你自己也有病。所以……你懂了吗?我们其实是给了你一个做母亲的机会。” “回去以后,让你奶奶姜珍旖给你治病,否则你死定了!我们会安排人一直盯着你……如果你的病治好了,把配方告诉我们,事成之后,我们可以接你出国、给你大笔的钱……或者,你有其他的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 “否则,就算你被治好了,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次得上这种病!” 姜念茹用颤抖着的声音,问道,“……到底是什么病?” 男人沉默了。 良久,他才轻声说道,“……那是一种,外表如恶鬼一样丑陋又恐怖,浑身血液如同沸腾着的麻辣火锅,那滚烫的血液一刻也不停地灼烧着你的五脏六腑!这痛苦……会一直持续到你死去为止。” 顿了一顿,男人又补充了一句,“啊,对了……如果你不治疗的话,应该活不过三十岁。” 姜念茹的呼吸几乎要顿止了! 男人突然发出了像哭一样的笑声,“……我们很多人,都活不过三十岁!大多数都是因为受不了痛苦而自杀的……也有一些人,活到过了三十岁……却也是被痛苦折磨死的……” 这时,车厢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让她看看我的样子。” 姜念茹一呆。 这个、这个……说话声音非常虚弱的男人,就是、就是刚才侵犯她的那个男人! 姜念茹的心脏几乎就要停止跳动了! 而此时,这个男人就坐在她的左手边! 坐在姜念茹右边的男人几近崩溃,并且已经开始哭泣。 他一边微微啜泣,一边一迭声地说着不不不…… 坐在姜念茹左边的男人用微弱地声音说道,“把遮住她眼睛的布块扯开……让她看清我的模样,也好好地记着……” 另外一个男人迟疑道,“万一她也被吓死了,怎么办?” 姜念茹的心脏狂乱地跳了起来! “让我看看他!”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用冷静地语气说道。 ――如果她真的怀了孕,不可能连她孩子的爹是谁……她也不知道吧?再说了,这些人处心积虑的接近她,不就是为了逼姜珍旖出手医治他们的病? 那么,他们到底得了什么病??? 刚她听到他们说,得了这种病,外表就如同恶鬼一般……会比当初患上了皮肤病的她,更丑陋吗? 绑在她脑后的布条一松…… 跟着,姜念茹的头被人一推。 她看清了坐在自己左边的男人。 这男人……正冷冷地看着她。 ――他的肤色惨白到让人觉得怪异!甚至连头发与眉毛、睫毛也是纯白的!可他的眼珠与嘴唇又鲜红得十分怪异…… 尤其是,当他盯着她的时候,那双妖异的血瞳,就像夜里的野兽在看到了光亮以后还会光! 姜念茹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这个……曾经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 “你会变得跟我一样……” 白色的恶鬼说道。 他的语气,虚弱、无助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不仅仅是你……会变得像我一样,成为恶鬼,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会变成恶鬼……” 姜念茹愣愣地看着这个白色的恶鬼…… 她两眼一翻白,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昏昏沉沉的,姜念茹觉得……应该是有人把她从车里抱了出来,又让她给坐在了什么地方。 远处传来了狗叫的声音? 男人说道,“有人来了!咱们得赶紧走!” 另一人说道,“再等一下,小四去给她买鞋子了……” “嗷嗷嗷嗷嗷!” 那狗吠声音由远而近…… 姜念茹一呆。 她认得……这只狗!!! ――大黄? 它怎么会在这儿? 但情急之下,姜念茹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她勉强睁开眼睛,也没看清大黄在哪儿,便狠狠地说,“大黄!咬他们!咬死他们!”。 “嗷嗷嗷嗷嗷嗷……” 相当于已入人类耄耋之年的大黄已经如闪电一般疾冲了过来! 一听到姜念茹的指令,大黄愤怒地冲着站在一辆小汽车前的男人扑了过去…… ------------ 第六百四十二章姐妹(三十二) 话说南瓜仔气喘吁吁地追着大黄,刚刚跑到了街角处…… 结果大黄已经扑上了一个穿小西服的男青年! 大黄一咬住那个小青年就再也不肯松嘴了。 那小青年就“哎哟哎哟”地叫喊了起来,想躲又躲不开…… 南瓜仔一看就急了! ――大黄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太好,但上了年纪以后它就不太愿意管闲事儿了……怎么会突然跑过来咬住了这个年轻人呢? “大黄!大黄你干嘛呢?”南瓜仔惊呼了一声。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女人愤怒地叫喊着…… “大黄!咬他们!咬死他们!” 南瓜仔一愣。 他没有料到,大黄居然会在这儿遇上熟人? 再一看…… 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孩子正坐在地上??? 南瓜仔脱口而出,“……丑丫?” 姜念茹立刻怒视着南瓜仔! 南瓜仔被她像要吃人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这时,被大黄咬住的那个小青年一脚就将大黄给狠狠地踹开了…… “快走快走!”那小青年不知冲着谁喊了一句,然后钻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汽车上。 接下来,另外一个男青年飞快地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直接朝着姜念茹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只听到“砰砰”两声响,那东西直接就落在了姜念茹的身边。 南瓜仔又被吓了一跳! 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慌里慌张地朝着姜念茹扔了东西过来的男青年也飞快地上了那辆小汽车…… 小汽车疾速驰离。 南瓜仔傻站了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胖子背着何瞎子,武俊佑拿着何瞎子的拐杖和包,终于匆匆赶到。 “怎么了怎么啦?”胖子嚷嚷道,“大黄这家伙……怎么不说一声就跑了,它找着媳妇儿了?” 南瓜仔傻乎乎的张大了嘴,指了指方念茹的方向。 武俊佑、胖子等人朝那边看去。 只见姜念茹正坐在地上,身边还放着两只……似乎被人胡乱扔了过来、所以并不是整整齐齐摆在她面前的……鞋? 姜念茹面色铁青。 她紧抿着嘴,正拿着其中一只鞋子往自己的脚上套。 直到这时,南瓜仔才明白过来――原来第二个从对面街道跑过来的男青年,扔给姜念茹的就是一双鞋吧? 可是…… 那,既然那男青年给了她一双鞋,这就证明,至少她认识那个男青年啊!那她为什么还要让大黄去咬这些人呢? 等等!!! 这是在大街上啊! 为什么姜念茹会没有鞋? 南瓜仔张大了嘴。 这时…… 也不知怎么了,武俊佑突然对众人说了句“你们在这里等我”,然后他就……飞快地跑了! 胖子、何瞎子和南瓜仔齐齐一愣。 南瓜仔心想,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大家都怪怪的? 而胖子今天为了来喝这开业酒,特意穿了一身西装还打了领带,但是背着何瞎子跑了这么一条路以后,被热得不行,就把何瞎子放下,让他站起了地上。 何瞎子目不能视,所以听觉特别灵敏。 胖子刚站直,何瞎子就推了他一把,说道,“……快看看大黄怎么啦,我听着,它这喘气儿的声音……不大对头!” 此言一出,南瓜仔与胖子连忙看向了大黄。 大黄正卧在姜念茹身边的不远处。 看样子,它似乎受了伤,挣扎了许久也没能站起来…… 它急切地看着姜念茹,嘴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好像在说“老朋友,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可它又挪不动身体,只能急促地甩动着那条已经掉光了毛的秃尾巴,冲着她露出了渴望亲近的神情。 姜念茹已经穿好了两只鞋。 她慢慢地搀扶着路边的花基,站起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黄发出了急促又粗重的呼吸…… “嗷呜!” 它喊了她一声。 然而此刻,姜念茹的心里只剩下了滔天的恨意。 她恍若不觉。 她紧紧地咬着牙关,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南瓜仔已经奔着大黄过去了。 “大黄?大黄……你还能起来嘛?大黄……大黄?”南瓜仔喊了几声,见大黄景况不好,急得又回头大喊,“丑丫!丑丫你别走!别走啊……你过来看看大黄啊,它一直惦记着你!丑丫……” 然而姜念茹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大黄失落极了。 它的眼睛里淌出了眼泪,然后扭头看向一边,又呜呜地叫了几声,爪子朝着旁边指了指。 南瓜仔转头看去,发现它的玩偶正躺在不远处…… 他连忙过去捡了过来,将玩偶递给了大黄。 大黄一边急促地抽搐着身体,一边努力用爪子按住了那个玩偶,然后很认真地将玩偶上沾染的灰尘、泥屑舔得干干净净。 最后,它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用爪子将玩偶朝着姜念茹离开的方向推去…… 接下来,它努力冲着南瓜仔屈起了两条前肢,做出了“作揖”的姿势,还不住地呜呜低呜着。 莫说大黄本来就极具灵性,且南瓜仔也与大黄朝夕相处了好几年,早就已经有默契了! ――大黄的意思,分明就是求南瓜仔把这个玩偶给姜念茹送过去! 南瓜仔“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他捡起了那个玩偶,冲着胖子和何瞎子哭道,“胖大哥、瞎子爷爷,你们帮着照看一下大黄,我马上回来……” 说着,南瓜仔抓着那个玩偶,朝着姜念茹跑了过去。 姜念茹突遭打击,整个人都是木的,走路的速度也不快。 南瓜仔很快就追了上去,一拉拽住了她。 “你怎么这么冷血!大黄是为了你才……你,你连看它一眼都不愿意吗?你小时候,它救过你多少次?”南瓜仔冲着她愤怒地吼叫了起来。 姜念茹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是在说她呢,还是在说他呢,还是在说它呢…… 她喃喃地骂了句,“……废物!” “你说什么?”南瓜仔气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不远处的胖子大叫了起来,“……小南瓜!小南瓜啊,大黄它好像已经不行了……” 南瓜仔一惊! 他匆匆地将手里的玩偶塞进了姜念茹的怀里,然后恶狠狠地说道,“这是大黄给你的!你给我拿着!要是让我看到……你敢把这玩意儿扔了,我就告诉所有的人,你跟野男人睡觉,还在大街上不穿鞋!” 姜念茹脸色一白,紧张地说道,“……你胡说八道!” “要不你试试?”南瓜仔少有的态度强硬。 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匆匆跑了回去。 姜念茹拿着那个脏兮兮的玩偶,呆呆地站着,心想连南瓜仔这个废物居然也敢吼她、威胁她? 她泪如雨下。 可是,可是…… 她现在要怎么办? ------------ 第六百四十三章姐妹(三十三) 福东记今天新开张,酒楼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从福东记的一楼到四楼,几乎所有的大厅、房间都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哪儿哪儿都是人。 傅楚窈带着吴桂花、张桃子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忙着与各位宾客打招呼,一会儿又帮着布菜什么的,简直忙得团团转。 混忙了一通…… 外头突然喧哗了起来。 吴桂花一脸紧张地跑了进来,“……阿窈!阿窈!外头来了好多人,他们都不讲话,好吓人哪!” 傅楚窈一怔。 她跟着吴桂花匆匆来到了大门外。 果然,外头已经聚集了好些人。 但都是她熟悉的人。 “方大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跟着我爷爷奶奶在山里休养的嘛?”傅楚窈又惊又喜地问道。 原来,为首的一人,正是她爷爷秦柏瑞身边的警卫员小方! 小方笑呵呵地说道,“阿窈啊,这回你惨了!你奶奶气你……说你在京城开馆子也不告诉她一声,所以你爷爷为了报复你,也故意不提前让你知道……他给你准备的礼物!” 礼物? 傅楚窈眼睛一亮,问道,“什么礼物啊?” 小方往旁边让了让。 两个穿着便服的警卫员便抬着一样东西站了出来。 虽然那东西上蒙着块红绸子,可一看这形状,傅楚窈就知道了……这是一块牌匾! 小方笑道,“不揭开看看?” 傅楚窈咬着嘴唇揭开了红绸。 一幅已经被装裱好、并且被玻璃框框好的毛笔字,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安居乐业。 落款处用狂草繁体字写着“秦柏瑞”、以及落款日期、还有爷爷的几个印章什么的。 众人一见便议论纷纷了起来。 傅楚窈则掩着嘴儿笑。 那字迹苍遒有力,于铁画银勾中带出了风骨天成,又显示出书写者腕力霸道、气势磅礴。 不消说了…… 奶奶的字迹娟秀而又灵动,只有爷爷才能写出这么大气的书法! 但是,用这么霸气的字体来写“安居乐业”这四个字……难道说,爷爷的意思是“以后你想干嘛就干嘛就是横着走也行反正有爷爷罩着你”? 傅楚窈乐不可吱。 小方笑道,“……怎么样?帮你挂起来?” “谢谢方大哥!”傅楚窈答道。 当下,小方就和其他的警卫员们张罗着挂着幅匾。 而傅楚窈则立刻交代吴桂花,让赶紧再准备一桌筵席,用来招等小方等人。 秦柏瑞送的牌匾是一个开端。 接下来,好些人都送了礼物过来。 只是,在这个朴素的年代……当然也有傅楚窈事先的交代,所以众人送的几乎都是万年青的盆景、石头画、自己手工织制的杂布拼画什么的。 傅楚窈谢过,让吴桂花等人收下,等着过几天有了空,就拿出来放在酒楼里好好装饰。 接下来,宾主共济一堂,好不欢喜! 姜念茹狠狠地攒着手心里的那个腌臜玩偶,站在不远处……失神地看着福东记门口的一派热闹景象。 直到从手心里传来了刺痛的感觉…… 姜念茹这才闭了闭眼。 她的人生……真有这么糟糕吗? ——当她以为她就是个苦命的穷孩子时,天上有束亮光出现、并且笼罩住了她,让她以为……她是个千金小姐。 然后…… 他们又无情地告诉她,她不是! 她拼尽了一切想要抓住这一束虚无的光,不惜给爷爷下毒…… 事败之后为了自保,又设计了秦羡文! 谁知道…… 原来她就是个千金小姐呢! 她和秦羡文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天与地的转变。 于是她又费尽心机地跟秦羡文离了婚。 可是,可是…… 姜念茹站在夜色微醺的街上,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福东记,心情复杂。 她当然也有过梦想。 她的梦想,就是变得像秦慕雅、何湘,或者像傅楚窈那样出色的女孩,找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对象,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羡慕、嫉妒! 但是…… 姜念茹再一次攥起了自己的拳头! 她还有未来吗? 她被一个长得像恶鬼一般的陌生人给侵犯了! 根据他们的说法,这个即将到来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但是,她和孩子都有可能会染上……那种怪病! 那她要怎么办? 把实情说出来,告诉傅楚窈和武俊佑,说她被生了怪病、长得跟鬼一样的男人强上,让武俊佑去把这些人抓起来? 但是,武俊佑一向只会护着傅楚窈,根本就不会管她!再说了,把她被强上的事情告诉傅楚窈,然后一辈子就等着被傅楚窈嘲笑吗? 姜念茹摇了摇头…… 不!!! 那么,趁着为时尚早,去找些事后药来吃了,不要这个孩子?然后也当自己没有被强上过,从此远离那些姜家的人? 姜念茹又摇了摇头。 首先,当那个像恶鬼一样的男人侵犯她的时候,其余那些围在病床的男人们有给她拍照。 其次…… 这一点也是最重要的。 那就是…… 他们很肯定的说,她一定会怀上孩子,而且她和孩子都会得病! “恶鬼”告诉过她,只要姜珍旖发现姜念茹和孩子都发了病……无论姜念茹之前做过什么伤害家人的事,姜珍旖也必定会为了无辜的孩子而出手施救! 这么一来,孩子就成了姜念茹的挡箭牌。 而只要姜珍旖一出手,一方面肯定会因为孩子的病而原谅姜念茹,另一方面……孩子也是块试金石,万一孩子没治好,但姜珍旖应该能在给孩子做治疗的基础上,改进方法来给姜念茹治病! 这么一想…… 姜念茹拿定了主意。 她再一次眯着眼睛,攥紧了拳头。 只是,自掌心传来了刺痛感,却让她眯起了眼睛。 低头一看…… 哎呀! 姜念茹这才发觉…… 原来,她的手里一直攒着个玩意儿,脏兮兮的、又软绵绵的,压根儿就看不出那是什么。 愣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刚才的事儿。 ——对了,大黄!!! 啊,大黄咬了那个人…… 还有,那个人踢了大黄一脚! 这么几年不见,大黄那么老了啊?被人狠狠踢了地么一脚,它还中用吗?现在要不要回去看看它…… 这么一想,姜念茹又有些犹豫了。 她又看向了灯光闪烁的福东记。 ——她还想着在这场盛会上,好好表现一下自己呢! 这么一想,姜念茹下定了决心。 她随手将手里的玩意儿一扔…… 接下来,她拍了拍手,又整理了一下衣裙,朝着福东记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 姜念茹又停了下来。 她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刚才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那个脏兮兮的玩偶。 姜念茹突然脸色大变!!! 她想起来了!!! 这个玩偶…… 当初邬芳之给了她一包铊粉,本来让她下毒去害傅楚窈的。但姜念茹把大多数的铊粉下给了秦柏瑞,还剩下少部分铊粉,就被她缝进了两个玩偶里。 然后,她把那两只玩偶拿去给傅楚窈选择,还说要跟傅楚窈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傅楚窈这么卑鄙吗?居然把她亲手做的玩偶给了大黄??? 现在兜兜转转的…… 这玩偶居然又回到了她姜念茹的手里? 姜念茹心下大急! 她连忙又跑了过去,蹲在地上看着那个破破烂烂、又脏兮兮的玩偶。 ——那玩偶已经被大黄玩坏了,里面的碎布芯子都掉了出来……姜念茹甚至能看到,当初她用来装铊粉的那个麻布小袋子!!! 姜念茹喘起了粗气。 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她的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给挠出了三道浅浅的、却带着少许鲜血的戳痕!!! ------------ 第六百四十四章姐妹(三十四) 傅楚窈在福东记里忙得团团转…… 这时,她突然听到人说,何瞎子和胖子过来了? 傅楚窈赶紧过去迎接。 只是…… 明明说好了,俊佑哥会过去接何瞎子、胖子和南瓜仔来的,怎么现在只有何瞎子与胖子两人?俊佑哥和南瓜仔呢? 胖子穿着西装,却被热出了一身的汗,觉得不舒服、也很不自在。 何瞎子则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用红绸子包着的东西,递给了傅楚窈,又无奈地说道,“阿窈!你这孩子啊……你说你这新店开张吧,我们肯定是要来热闹热闹的!可你又非说不让随份子……” “所以呢,这块‘八卦铜镜’我就送给你了,你先收着,等我给你算个好时辰、好方位出来,然后你呢,就按着我说的时辰,再把这八卦铜镜给挂在我说的地方。包你以后商运亨通,财源滚滚……” 傅楚窈接过了那块被红绸子包着的铜镜,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何爷爷!以后等我赚了大钱,也肯定是要孝敬何爷爷的!” 何瞎子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傅楚窈扭头往大门地儿看了看,始终没有到武俊佑与南瓜仔的身影,便问道,“胖大哥,何爷爷……你们快进来坐!对了,俊佑哥和南瓜仔呢?” 胖子老实答道,“就是老武去接了我们来的……可咱们都已经到了你这门口了,结果老武说他有事儿,还说让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就跑了!” 说着,胖子光拣刺激地说了起来。 他一会儿说看到姜念茹光脚坐在街上、一会儿说看到大黄咬人、一会儿说有人扔了两只鞋去砸姜念茹……又神秘兮兮问傅楚窈,说有人冲着姜念茹扔鞋子,是不是在骂姜念茹是破鞋BALABALA的。 傅楚窈听得一头雾水。 好吧,既然是老武自己跑开的,那他应该没事儿。 那…… “胖大哥,那南瓜仔呢?”傅楚窈又问道。 胖子看了何瞎子一眼。 方才他们来的时候,其实大黄就已经……不行了。 大伙可以用肉眼看出,老狗的肚皮那儿明显塌了一大生,证明大黄应该是被人踢断了肋骨,估计受了内伤,而且它还一直在呕血。 大黄太老了…… 它可能已经撑不过去了。 当时南瓜仔就抱着大黄哭了起来。 本来胖子想着,看着大黄的样子像是不好了,送不送大黄去兽医站其实已经没用了…… 但是南瓜仔却坚持要马上去找兽医。 胖子只好帮忙找了个三轮车,又向那车夫打听这儿最近的兽医站在哪儿。 接下来,南瓜仔主张由他坐着三轮车,送大黄去兽医站;他还说,今天是福东记开张的日子,阿窈姐交代过好几次,一定要让瞎子爷爷和胖大哥过去捧场的…… 所以他力劝何瞎子和胖子按原计划去福东记。 何瞎子想着,南瓜仔与阿窈也算是情同姐弟,阿窈的新店开张,就算南瓜仔不去……她们姐弟关系也不会有啥大影响;但他侠门和医门的感情却还是需要经营的,所以他确实非去不可。 这么一想,何瞎子只得让南瓜仔带着大黄坐上三轮车走了;然后他才与胖子一路问着人,找到了福东记。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何瞎子和胖子都没敢对傅楚窈说,大黄可能已经不行了…… 他们就是告诉傅楚窈,说来的时候大黄又晕车,吐得不行,南瓜仔心疼大黄,就带着大黄去兽医站了。 也是傅楚窈太忙了,听了何瞎子和胖子的话,她也没怀疑,赶紧把两人迎到了座席上,让服务员好生招待,她便转身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胖子和瞎子刚坐好,服务员就送了干净的碗碟和热毛巾过来。 于是,胖子服侍着让瞎子用热毛巾擦了把脸、拭了拭后颈子、还擦干净了因为被热出了汗而粘乎乎的手。跟着,胖子又帮着瞎子将餐具摆好,还手把手地告诉瞎子筷子在哪儿、碟子碗放在那儿、盛着茶水的杯子放在哪儿…… 接下来,胖子就看到…… 方才还失魂落魄坐在街头的姜念茹,这会儿正意气风发地出现在福东记里,并且左右逢源、谈笑风生的? 胖子是个耿直人,接受不了姜念茹这在这十几分钟之内的巨大反差,以至于……他愣住了。 瞎子突然敏锐地觉察到了胖子的不妥,便低声问道,“咋了?” 胖子回过神来,也小小声说道,“……瞎爹啊,你说说,刚才咱们看到姜念茹的时候,她是坐在街边的地上哭哇!然后还有人朝她扔了一双鞋!现在……” 说到这儿,胖子突然不吭声了。 “现在怎么了?”瞎子问道。 胖子依旧不吭声。 然后,何瞎子就听到了姜念茹含着笑意的声音,“……瞎子爷爷,胖大哥,也请你们吃好喝好啊!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和我说,千万不要客气!” 对于姜念茹与傅楚窈之间的事儿,何瞎子当然也知道一点儿。而何瞎子一生不婚,也没个后代,下意识里,就把胖子和傅楚窈视为己出。 所以,他有护着傅楚窈,就有多讨厌姜念茹。 平时,当然也有人直接当着他的面喊他这子,这也没啥大不了的。甚至有时候傅楚窈向他撒娇的时候,也会喊瞎子爷爷什么什么的。 但他跟姜念茹很熟吗? “……你这丫头也忒没教养了!你喊我一声瞎子爷爷,难道要我回你一句疤子姑娘?”何瞎子冷冷地说道。 姜念茹面上的笑容一滞。 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有机灵的服务员已经意识到不对,连忙就近找了张桃子过来。 张桃子刚才跟着傅楚窈一块儿接待的何瞎子和胖子,所以知道东家对这一瞎一胖的重视。 于是,张桃子连忙赶过来对何瞎子说道,“她何爷爷,今天人太多,实在是招呼不周啊,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您别见怪!我们有新到的绍兴女儿红,来一壶怎么样?给您温个七成热?” 何瞎子趁机借驴下坡,“好、好……还是小桃子懂事啊!那就女儿红来一埕,给温个三成热就好,七成热吃不了!” “哎,好咧!” 张桃子也没理会姜念茹,她大声喊道,“服务员!快给十二号桌的何爷爷温一壶三成热的绍兴女儿红……” 张桃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胖子则慢吞吞地教瞎子拿起了筷子,把着瞎子的手、带着他往每个盘子里挟了一口菜吃。这是为了好让瞎子定位,让他知道哪个盘子里装着啥菜…… 爷俩一边儿吃一边儿笑,气氛挺融洽。 无人理会姜念茹。 她僵立着,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咬着牙,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微笑,转身走了。 ------------ 第六百四十五章大黄走了 福东记新开张。 傅楚窈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打烊…… 这时她才发觉,南瓜仔一直没来? 就连武俊佑也是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才终于满头大汗的来了。 他一到,就伸出手拉住了傅楚窈,说道,“阿窈,咱们得赶紧走……南瓜仔还在兽医站,大黄已经不行了。” 说着,他带着她匆匆朝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胖子一听,连忙弯腰背起了瞎子,也一块儿跟着去了。 傅楚窈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 而当武俊佑开着车子载着众人去了兽医那里时,大黄已经断了气。 南瓜仔守着大黄的尸身,哭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其实在来时的路上,傅楚窈就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她虽然挺难过的,但也可以理解。 毕竟到今年为止,大黄已经有十七八岁了,放在狗的年纪里,它都已经是八九十的老爷爷了……人亦有生老病死,何况是动物? 只能说,在大黄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因为一直跟着傅楚窈,所以不至于餐风露宿、忍饥捱饿的。 这大约也是唯一能让傅楚窈好想一点儿的了。 直到她看到了大黄的惨状…… 傅楚窈突然愣住了。 ――老狗的嘴边全是呕出来的血,血的颜色都发黑!而且因为近期大黄掉毛掉得很厉害,狗肚子那儿的毛已经癞了一大片,光秃秃的,所以能清楚地看到,狗肚子那儿明显地凹陷下去一大片! 她怒目圆睁,胸脯剧烈地起伏,咬牙问道,“大黄它……” 南瓜仔哭着说了实话。 “……我们都要出门,但是大黄看着不太好。所以我们就打算带着它一块来,没想到半路遇上了姜念茹和一个男的!姜念茹喊大黄去咬那个男的……大黄去咬了,结果却被那男的一脚踢飞了!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傅楚窈一愣,怒道,“……姜念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大黄被踢吗?” ――大黄被人踢的时候,姜念茹在场? 不对啊…… 晚上姜念茹一直在啊!没看出来,她有多么伤心或者担忧的样子啊…… 不过,下午的时候,确实姜念茹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 傅楚窈心乱如麻。 南瓜仔呜呜地哭着,说道,“……哪个晓得姜念茹跟那些人是不是一伙的!她虽然也叫大黄去咬那些人,可那些人跑了以后,我看她那样子好像也无所谓……还是说,她这个人太冷血,大黄快死了她也不肯回来看它一样……呜呜!” 傅楚窈被气得…… 两只手给攥得紧紧的! 武俊佑劝道,“阿窈,咱们先带大黄回去。” 傅楚窈到底没能忍住。 看着大黄的惨样,她心里一疼、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兽医是没料到,一条家养的老狗居然这样被主人家看重…… 他眼珠子一转,想起了两三年前,也是有个有钱女的为爱犬订制了一副小棺木,不料后来竟赖了账,害得兽医平白花钱买了一副柚木小棺材回来,结果堆在那儿卖不出去。 见此情景,兽医连忙推销,“哎,小哥哥小姐姐们,现成的柚木狗棺材要吗?四百五一副!这是纯柚木啊,用南洋进口的柚木做的……” 胖子下意识地就想讲价,“……四百五你不如去抢!四……” 只是,胖子还没说完这一句,脑门上就被瞎子给弹了个爆栗,这才悻悻地住了嘴。 兽医连忙说道,“那四百!整四百……” 傅楚窈红着眼圈儿说道,“大夫,先给你二百吧,咱们没带那么多钱……今天我们先把棺木和大黄带走,剩下的钱明天再给你送来。” 其实二百块钱,这副棺材便已经回了本。所以兽医不计较,当然也不想得罪有钱人,便连忙点头,“使得!使得!” 当下,兽医喊了他的婆娘,二人合力在杂物房的最里头,把那副柚木的小棺材给翻找了出来,又擦拭干净…… 接下来,傅楚窈亲自将大黄抱起,放进了南瓜仔的提菜篮里;武俊佑扛了那副小棺材,众人这才结伴离去。 见天色已晚,武俊佑先把何瞎子和胖子给送回家,然后才与傅楚窈、南瓜仔一同到了六井胡同的家中。 傅楚窈连夜打了水,用湿毛巾给大黄仔细地擦洗了身子,又用干毛巾给它搓干了…… 只是,大黄掉毛掉得很厉害。她一搓就掉一片毛、一搓又掉一片毛……可把傅楚窈给心疼坏了! 她哭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她才和南瓜仔、武俊佑一块儿,在那柚木小棺材里铺上了干净的麻布,然后又将大黄的尸身放进了小棺材。 然后傅楚窈弯着腰在院子里,到处寻找那个……大黄最爱的玩偶。 不曾想,她翻遍了整个狗窝也没能到找。 这时,南瓜仔正听了武俊佑的话,把大黄的狗窝给拆了,准备呆会儿拿到山上去,在安葬大黄的时候把狗窝给烧了…… 当南瓜仔忙完了这一切,才看到傅楚窈正在院子里团团转。 “阿窈姐,你找什么?”南瓜仔问道。 傅楚窈皱眉道,“大黄的那个玩偶呢?” 南瓜仔叹气,说道,“……大黄死之前,托我把那玩偶给姜念茹送去,我就送去了。” 闻言,傅楚窈一呆。 过了许久,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没事儿了,我们走吧!”说着,傅楚窈率先朝外头走去。 因为棺材并不大,武俊佑和南瓜仔抱着小棺材,将之放进了车后座;然后南瓜仔坐到了车尾箱处,再放上两把铁锹……武俊佑与傅楚窈也上了车,便朝城郊驶去。 按着傅楚窈的想法,她要把大黄葬到父母的坟茔旁去。 不多时,三人来到青峰山下。 武俊佑与南瓜仔合力扛着大黄的棺木,傅楚窈拿着两把铁锹……众人一块儿上了山。 来到了父母的坟茔前,傅楚窈先是合什朝着父母默默祝祷了一会儿;跟着武俊佑与南瓜仔才在主墓的不远处选了一块地,开始掘起了坑。 傅楚窈则在附近拾了好多小石子儿回来。 等到武俊佑与南瓜仔安葬好了大黄,她便用拾来的小石子在矮矮圆圆的坟头上拼凑出了“爱犬大黄之墓”的字样…… 而武俊佑和南瓜仔便在一旁,将大黄平时所用之物俱烧掉了。 因为今天其实是星期一,武俊佑、傅楚窈和南瓜仔都是要上学的学生,也不好旷课太久。 傅楚窈也明白这个道理。 安葬了大黄之后,三人便又急匆匆下了山。 只是,傅楚窈到底是意难平。 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念叨着大黄有多好,它跟着她住在梁家村的时候,没少沾它的光,吃野鸡肉、吃兔子肉什么的…… ------------ 第六百四十六章宋念祖是谁 忙完了大黄的后事,武俊佑开着车子,依次将南瓜仔和傅楚窈送到了各自的学校以后,他也急急忙忙地走了。 傅楚窈赶到了医科大。 武俊佑是个细心人。 一大早他们还没出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给傅楚窈和南瓜仔的学校打过电话,提前打过招呼说了会请假半天的事儿…… 所以,当傅楚窈进入课室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一点了,但也并没有人觉得惊讶。 等到了中午十二点,上午的科研工作结束以后,傅楚窈这才拖疲惫的脚步朝学校门口走去。 她真是被累坏了。 昨天一整天都在忙福东记的事儿,到了晚上,又发生了大黄的事儿……她几乎通宵未眠。 ――所以现在的她,迫切地想要尽快与小郑汇合,然后赶紧回到出租屋去,好好地吃点儿热的流质食物,再好好地歇个午觉。 可是…… “阿窈!阿窈你等一等!” 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傅楚窈没回头。 光听那声音,她就知道…… 肯定是宋嘉实! 果然,宋嘉实小跑了两步追上了她,然后伴在她的身边,期期艾艾地问道,“阿窈,阿窈……你、你很忙哦?那个,我、我……” 傅楚窈累极、也倦极。 所以她不想听他废话,甚至不想停下脚步。 “宋师兄,今天我有点儿累,有什么事儿……下午、或者明天咱们再说,成吗?”说着,她加快了脚步。 宋嘉实一愣。 虽然说,他还没开口将他想说的话说出来就被拒绝了,但他还是下意识跟在她身后…… 傅楚窈也没理他,继续急匆匆地往学校门口走去。 小郑果然已经等在了学校门口。 见了她,小郑连忙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只是,小郑还没开口说话呢,傅楚窈先迫不及待地问道,“……小郑,家里有汤水吗?稀饭、面条都可以。哎,我今天早饭都没吃,到现胃都有点儿疼了……” 小郑一听,连忙说道,“老武一早就交代我了,所以我煲了一锅胡萝卜玉米排骨汤,又在市场上买了今天人家现做的手擀面……还有个炒青菜,够吗?” 傅楚窈连连点头。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宋嘉言,听到了傅楚窈和小郑的对话。 他停下脚步不再追她,而是站在一旁,看着她跟着小郑匆匆离开。 傅楚窈和小郑刚回到出租屋,就闻到了浓郁的汤品香气。 她有些迫不及待,赶紧拿了空碗云添了一碗热汤水,然后坐在沙发上,一边捧着碗轻轻地吹凉了,一边慢慢地喝着。 小郑则已经在厨房里开始烧水煮起了面条。 等到傅楚窈喝下了两大碗的热汤,这才觉得身体暖融融的。 但这时,她又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武俊佑和南瓜仔有没有被饿坏。毕竟这两只都是大胃王。 这时,小郑叫嚷着说面条熟了。 傅楚窈回过神来……但已经喝过两碗汤的她,又有点儿吃不下了。 想着一直空腹可不行,所以她又勉强吃了碗面条,这才作罢。 吃饱喝足的傅楚窈被困得不行,又交代小郑,“……小郑我去睡一会儿,记着两点十分一定要叫醒我!” ――学校两点半钟正式上课呢。 小郑应了一声。 傅楚窈回到房间里去歇午觉…… 等到了中午,她歇好了午觉再去上课,总算觉得精神好了好些。 下午放学的时候,宋嘉实又跑来找傅楚窈。 只是,因为下午上了大课,所以冯晓芹、朱玲芳她们都跑过来围住了傅楚窈,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她的福东记新分店开张的事儿。 原来,昨天由米博士带队,冯晓芹和朱玲芳她们都跟着去了福东记…… 众人也是头一回感受到……原来身边的同学那么有钱啊! 所以大家都挺兴奋的。 于是,傅楚窈被同学们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心…… 宋嘉实没能挤得进来。 他只好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在接下来的两三天里,虽然说……宋嘉实与傅楚窈共一个导师,又分别在两个共同的科研小组里,但他还就真的找不到机会跟她……私下说句话。 这景况一直持续到了星期六的下午。 依例,放学以后,傅楚窈得在课室里再等上一刻钟,然后再出校门去与武俊佑汇合。 宋嘉实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拿着本书,走到她的身边,又坐下。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为什么,宋嘉实红了脸。 其实傅楚窈已经猜到,宋嘉实可能真有什么要紧事要跟她说。否则也不会数次期期艾艾地来找她说话,但又因为身边同学们多……最后他都不了了之了。 所以,今天他到底是想说呢、还是不想说呢? 宋嘉实看了傅楚窈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问道,“……阿窈,那个,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你……以前……不,不不,不是你,是你奶奶……以前,你奶奶是不是、是不是住在鄂云州的?” 傅楚窈一怔。 她鲜少在人前提及奶奶…… 所以,外人不可能知道奶奶曾经在鄂云州住过。 除非是…… 傅楚窈打量了宋嘉实一眼,顿时心生怀疑。 ――难道说,宋嘉实跟晋西姜家的人……有关系? 因为奶奶虽然祖籍晋西,但自幼长于鄂云州。这件事,只有自己一家人、以及何瞎子、胖子知道。另外,还有晋西的姜家人应该也知道…… 宋嘉实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期期艾艾地说道,“阿窈,那个……我、我想见一见你奶奶,成吗?” 一听这话,傅楚窈心头警铃大作! 她盯着宋嘉实,几乎就要肯定……这个宋嘉实,难道真跟晋西姜家人有关?要不然,他干嘛也想找她的奶奶? 想了想,傅楚窈问道,“我奶奶不在家呢,你找她什么事儿啊?” 宋嘉实又红了脸,“我、我……呃,其实我……不不不,其实也不是我啦!” 傅楚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家伙怎么了,怎么一提起她奶奶来,他就一脸的娇羞?还一会儿他想见见她奶奶、又一会儿不是他的? 她有点儿不耐烦,便看了看腕表。 见时间差不多了,她也该走了…… 于是,傅楚窈站起身,对他说道,“宋师兄再见,我走了啊!” 她说完就走。 “哎!哎……阿窈,你等一等!”宋嘉连忙站起身,冲着她喊道,“……阿窈!麻烦你……麻烦你带句话给你奶奶!就说,就说……宋念祖想见一见她!” 傅楚窈一怔。 ――宋念祖是谁啊? 他为什么想见她的奶奶??? ------------ 第六百四十七章生日快乐(一) 傅楚窈匆匆走出了校门。 果然,武俊佑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她了。 傅楚窈左看右看,没看到小郑。 武俊佑说道,“我让小郑先回去了。” 她“哦”了一声,这才上了吉普车,然后直接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我要给奶奶打电话!” 也不知怎么回事,武俊佑的表情特别柔和。 听了她的话,他笑了起来,说了一声,“……好。” 傅楚窈歪着头看向他。 今天的他,好像有点儿怪怪的? 不过,她也了解他的性子。 他这人……几乎不喜欢在嘴上说些什么,基本就是直接把事情给做好了。 所以,单凭着她的感觉……就算想问他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估计他也不会说。 想了想,傅楚窈把刚才宋嘉实的事情说给武俊佑听,又问,“俊佑哥,你说……宋念祖是谁?” 武俊佑已经猜出。 他却反问道,“……你说呢?” 傅楚窈咬住了嘴唇,说道,“我猜,这个宋念祖……很有可能,嗯,很有可能是宋嘉实的爷爷!不然,奶奶在梁家村等了爷爷四十年,哪儿也没去过,不太可能认识外人……” “尤其是,宋嘉实还是个华侨!按他的年纪、以及……他说他家在南洋还有一座橡胶园!照这么看,应该是他爷爷一辈的人,在那个战乱年代,跑到了南洋的……” 武俊佑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他逗她道,“……所以?” 傅楚窈就继续猜测,“而奶奶原来在鄂云州生活的时候,是被太婆养在深闺里的。她认识的人本来就少……大约除了自家人之外,也就只见过瞎子爷爷和毒门的人!” “可是,瞎子爷爷现在咱们都认识了,毒门的人,应该隐居在深山老林里……而且上回咱们在晋西姜家大院遇到的那个小哥哥,他有可能就是毒门的人!” “所以,我猜……这个宋念祖,有可能是当年跟着奶奶一起从家里逃出来的……她的那位师兄!”傅楚窈认真说道! 武俊佑笑了起来。 傅楚窈又道,“……当年奶奶从鄂云州的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她什么也没带,就只带了一套太婆亲手为她做的嫁衣……唉,所以说,那位师兄,其实也是……当初奶奶的未婚夫吧?” 武俊佑没说话。 但他也觉得,这个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以前奶奶说起往事的时候,一切都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哪怕是她对爷爷的感情呢! 包括当年太公膝下只有奶奶一个女儿,所以以收徒为名,实为选婿的事儿……奶奶也没有半点隐瞒。 可是,奶奶却闭口不谈这位师兄的任何一丁点儿的事。 从奶奶对付邬芳之的态度就能看出,奶奶性子爽利,该报的仇,一般来说……只要有机会有能力的,她当场就报了,以后也绝不惦记着…… 那么,奶奶对那位师兄闭口不谈的态度……就耐人寻味了。 这时,傅楚窈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问道,“俊佑哥咱们去哪儿啊?” 武俊佑微微一笑,说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傅楚窈转过头,瞪着一双漂亮的杏眼,扑闪扑闪地看向他。 好吧! 反正问了他、他也不会说。 那,她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结果他把她带到了青峰山的山脚下。 傅楚窈好奇地问道,“俊佑哥,咱们上山,去看看我爸爸妈妈吗?” 他“嗯”了一声,说道,“咱们得赶在天黑前下山,所以得走快一点儿……”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 ――上周大黄去世,把大黄安葬在这儿的时候,还顺便来看过父母的。 怎么这么快又来看他们啊! 而且时间还这么仓促…… 不过,想着要上山去看看父母,爬爬山也等于是锻炼身体,所以傅楚窈也就没说什么。 两人爬至半山腰的时候,武俊佑又让她先去那个道观里拜一拜。 听了他的话,傅楚窈奇道,“拜一拜?” 为什么? 武俊佑正色说道,“……在这样的日子里,去拜一拜,许个愿是最灵的。以及,咱们到了父母跟前以后,好让他们看看你……已经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可以嫁了。” 傅楚窈一滞。 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今天是她的生日??? 哎,她给忘了呢! 还有…… 有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嘛! 什么什么十八九的姑娘可以嫁了? 傅楚窈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不过,对于他的提议,她也有点儿……呃,挺期待的呢! 她抿着嘴儿笑。 然后,她还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害怕他看见,所以她的头没动,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在水润润的眼眶转了几圈以后,就偷偷地看向了武俊佑。 殊不知,武俊佑正盯着她看呢! 她猝不及防地就…… 撞进了他含笑的眼波里。 傅楚窈面上一红。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了青峰观。 她听民他的话,跪在正殿三虚老祖前的蒲团处,心中默默祷祝…… 不多时,傅楚窈站起身,退至大殿外,施舍了些香钱投入了功德箱里,然后拈了一柱香,点着了,双手合着香柱,冲着大殿的方向拜了拜,这才将信香插入了香炉里。 她看了他一眼,一笑,走出了青峰观。 ------------ 第六百四十八章生日快乐(二) 从青峰观出来,傅楚窈与武俊佑继续往山上走。 不大一会儿,两人就寻到了傅楚窈的父母合葬墓那儿。 先在还在青峰观里的时候,武俊佑就花钱向小道士买了两盆一般儿高矮的万年青,又找小道士借了把小铲。 等到了合葬墓前以后,他便将那两盆万年青从盆里移植了出来,种在傅云生与秦喜儿的墓前。 傅楚窈则再一次仔细地替父母整理了一下墓园,将附近的杂草与落叶稍微清理了一下。 而武俊佑则将那两株万年青种好了。 他看了看这附近,对傅楚窈说道,“以后咱们每次来看父母,都带些花草过来……几十年以后,大约就能把这儿填成一片花海了!” 傅楚窈笑道,“俊佑哥,你家里人的墓在哪儿呢,也带我去看看吧?” 武俊佑点头,“……是该去看看了,等放寒假吧!” 说着,他又说道,“你还有什么话想对你爸妈说的么?得赶快,天快黑了咱们得走了。” 傅楚窈笑嘻嘻地说道,“那你不许偷听。” 武俊佑一笑。 傅楚窈就凑到了墓碑旁,冲着墓碑小小声说道,“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要让俊佑哥的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哦!”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这四周安安静静的,他听力又好…… 所以,他自然是听到了。 武俊佑嘴角一弯。 傅楚窈凑在墓碑边又说了几句,无非是爷爷奶奶他们苦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这好日子才刚开始呢,爸爸妈妈你们的在天之灵可要好好看顾爷爷奶奶什么的…… 接下来,两人便结伴下了山。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武俊佑将小铲和花盆还给了小道士,这才牵着傅楚窈的手,拉着她走到了停在山脚下的吉普车那儿。 天黑了。 四周空无一人。 傅楚窈嘟嚷道,“……俊佑哥,要不咱们就不回大院了好不好?今天是我生日吖,我可不想对着某些我不想看到的人!” 武俊佑道,“你就是回了六井胡同也没用啊,南瓜仔、瞎子爷爷和小胖已经在大院里等着咱们了。” 傅楚窈眨了眨眼睛。 他居然把大家都请到秦宅去了啊? “那好吧!”她不高兴地妥协了。 武俊佑微微一笑。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并且将她往回一带…… 傅楚窈惊呼了一声,被他给圈在了怀里。 “俊佑哥……” 她本来想抱怨,他抓着她的胳膊……力气好大,疼呢! 可是,她所有的不满意,全部被他如数吞下。 他的吻,如狂风暴雨一般向她袭来…… 令傅楚窈的呼吸几乎都静止了! 到了最后,她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只知道用手环着他的脖子,全身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武俊佑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这个吻。 他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家里还有一群人在等着她回去……过生日呢! 而这个吻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于是,趁他还有一丝理智犹存时,还是、还是赶紧走! 武俊佑一手扶着傅楚窈、一手替她拉开了车门,然后把差不多已经“醉”得不行的她给抱上了副驾座…… 然后,他才走着外八字,绕到了驾驶室那儿,上了车。 接下来,他驾驶着吉普车,一路疾行着朝大院赶去。 傅楚窈摇下了车风,让徐劲清凉的夜风吹拂着自己…… 渐渐的,她也恢复了正常,却忍不住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他,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武俊佑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 他有些懊恼,但也挺无奈的。 大约…… 只能一直等到结婚以后吧! 当吉普车驶进了大院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快八点钟了。 不过,大约是因为那个吻…… 傅楚窈的情绪没有之前那么反感了。 进了院子,她笑着朝客厅跑去…… 结果一进客厅,傅楚窈就呆住了! 客厅里被装扮一新! 天花板上垂着好多各种颜色的汽球,原本被摆放在院子里的一些盆栽鲜花被搬进客厅,窗帘、罩沙发的巾子都被换上了喜庆的颜色…… 而且客厅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将整个客厅照得雪亮如昼。 茶几上堆放着用各式果碟堆是满满的桔子苹果和香蕉、还有好些糖果和糖瓜子和炒花生什么的。 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热闹! 南瓜仔已经迎了过来,委委屈屈地说道,“阿窈姐,你怎么才回来啊!我们都饿坏了……” 这时,大约姜念茹在楼上也听到了声响,便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穿着一袭素雅的长裙,款款走向客厅,微笑着说道,“……阿窈回来了?过生日还往外跑?还这么晚才回来!却让我们一大家子的人都在这儿等着,你啊……” 姜念茹的语气十分自然、亲昵。 看着她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主人…… 老实讲,傅楚窈是有点儿不高兴的。 但姜念茹说的也是事实。 大家都是赶来给她庆生的,她却那么晚才回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要解释和交代一下的。 于是,傅楚窈连忙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你们要是饿了怎么不先吃呢?我和俊佑哥先去了一趟青峰山……” 她这么一说,众人便明白,她是去给父母扫墓去了。 姜念茹微笑着说道,“原来你俩是去给爸爸妈妈扫墓去了啊?下回也叫上我!” ------------ 第六百四十九章生日快乐(三) 见傅楚窈有些自责,瞎子便道,“没事没事儿不着急啊,我让他们先吃了点瓜子花生什么的,不碍事儿!” 一听到了何瞎子的声音,傅楚窈连忙跑过去向他打招呼,“瞎子爷爷好!” 何瞎子笑眯眯的说道,“……好!好,阿窈乖啊!这大了一岁了,就该有个大人的样子了啊!来、来来来……” 说着,何瞎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信封上还贴着一小块红纸皮。 “阿窈拿着这个!你瞎子爷爷也没啥本事,就把这个送给你吧!”何瞎子将那信封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接过,嘟嚷道,“瞎子爷爷给我这么多钱哪!那岂不是……要害得胖大哥吃上大半年的斋了?” 胖子立刻说道,“阿窈!说真的……我用半年吃肉的钱跟你换那个,成吗?”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举着那牛皮信封问道,“……这不是钱啊?” 胖子急得抓耳挠腮的,“不是钱!但是比钱厉害多了!阿窈!阿窈我跟你换……哎哟!”说着,胖子就被瞎子给敲了个爆栗。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奇地问道,“瞎子爷爷,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您要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给了我……奶奶回来会骂我的!” 瞎子笑道,“其实也不是啥好东西……就是一本杂书。是我走江湖这几十年来的一点儿心得,关于风水和命理的,是怪谈,但也有点儿用。” “这还得多谢了小南瓜啊,每天都过来听我口述,一点儿一点儿抄下来的……阿窈啊,你可要收好了!” 傅楚窈又不傻。 ――瞎子目不能视,却在江湖中安稳渡过了几十年,其中还经历了连年的战乱。 他要是没点儿真本事的话,也活不到现在。 而他方才虽然说得云淡风轻的,但托付之意太明显。 傅楚窈不矫情了,也不含糊。 她直接就“卟嗵”一声跪在了何瞎子的面前,将那信封高托过头顶,然后又恭恭敬敬地在何瞎子的面前磕了个头,说道:“谢谢何爷爷!” 何瞎子满意地笑了。 他连连点头,又急忙喊了傅楚窈起身。 接下来,南瓜仔也送了礼物给傅楚窈。 出乎傅楚窈的意外,南瓜仔送她的,居然是一个……非常漂亮、而且非常女性化的多功能化妆包?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看着南瓜仔。 南瓜仔涨红了脸,主动交代,“……我、我把奶奶给的零花钱攒下来,寄给了姗姗,请她帮忙改的,她是用好几个小包包拼在一起,说、说你肯定会喜欢的……” 傅楚窈“卟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这家伙,居然跟乔姗姗走得这么近啊! 她拿着那个化妆包左看看、右看看……很满意、也很喜欢。 “替我对姗姗说一声,就说我很喜欢,谢谢啦!”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这时,胖子有些忸怩了起来,“阿窈啊……呃,那个,那个……” 看着胖子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傅楚窈觉得有些新奇。 ――胖子一向大大咧咧的,现在这样吞吞吐吐的……为什么啊?难道说,他还是很想要瞎子的那本“秘笈”吗?可就算他想要,她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吧?好歹也要放上几天,然后再征得了瞎子爷爷的同意,借给胖子抄一遍才行吧! 南瓜仔揭开了谜底,“阿窈姐,上回你不是说,想在咱们六井胡同的院子里砌个台子,方便洗水果洗手和浇花吗?胖大哥忙乎了整整一个礼拜,总算是弄好了……明天你回去看看。” 傅楚窈一听,十分惊讶! 胖子送的这份厚礼也太大了吧! 胖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啊阿窈,哥实在是没啥能拿得出手的……” “胖大哥!瞧你说的!给我砌了台子还装了水管子……这么费心的事儿!哎,太谢谢胖大哥了!”傅楚窈由衷地说道。 “好了,谢了!谢谢大家啦,都饿了吧,咱们开饭吧!”傅楚窈又说道。 南瓜仔又说,“……阿窈姐!你就不想知道俊佑哥的礼物吗?” 傅楚窈一怔。 俊佑哥的礼物? 她忍不住……想起了刚才在青峰山下的那个吻。 傅楚窈面红红的,看了他一眼。 武俊佑也含笑看向了她。 “嗷呜……嗷呜!” 属于初生小兽的怯生生的叫声突然响了起来。 傅楚窈又是一怔。 她低头一看…… 也不知打哪儿钻出来一只……看起来尚不足月的小奶狗。 那小奶狗连路也走不稳,亦是一身淡黄色的皮毛,显得毛茸茸、肥嘟嘟的,十分可爱。 傅楚窈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只是,那只小奶狗看到了那么多的人,似乎也被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小家伙拼命地摇着尾巴,然后一个一个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窈的眼泪一下子就淌了出来。 她蹲在地上,朝小奶狗招了招手,笑道,“……小家伙,过来,到这儿来。” 小奶狗犹豫了一下,朝着傅楚窈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她将小狗抱了起来,揉搓着它肥嫩嫩的身子。 “阿窈姐,这是俊佑哥送你的……我跟它玩了好一会儿了,它可乖了!”南瓜仔说道。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含着泪儿笑,马上就快要哭出声音了。 武俊佑笑道,“好了,以后大黄知道你有了新的伴儿,想必它也能放心了。你也别哭哭啼啼的……给它起个名字吧,然后让它自个儿玩一会儿,你洗了手咱们赶紧开饭了,我都饿了。” 傅楚窈吸吸鼻子,努力压下心里的酸楚,想了想,说道,“它就叫小黄吧!俊佑哥,它……吃骨头、还是吃肉?” 武俊佑道,“它才出生十天呢,我跟冯嫂交代过了,让喂点儿蒸熟了的鸡骨和猪肉泥。” 她含泪笑着点点头,又揉搓了小狗一番,这才跑去洗了手,又叫冯嫂赶紧开饭。 因为知道来吃饭的人多,也因为有了武俊佑事先的交代……所以冯嫂她们办出了一桌极丰盛的筵席,竟有十七八个菜之多! 众人共聚一堂,杯觥交错,语笑宴宴,好不热闹! “铃铃铃……” 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众人齐齐一愣。 ------------ 第六百五十章生日快乐(四) 冯嫂过去接了电话。 她“喂”了一声,顿时面露惊喜,还转过头看向了傅楚窈,又说道,“……是是是!好的好的,好!好的好的……请您稍等一下。” 说着,冯嫂拿住了话筒,含笑对傅楚窈说道,“阿窈,请你过来听一下电话。” 傅楚窈与姜念茹同时站起了身。 傅楚窈看了姜念茹一眼,转身离座,奔向了放着电话机的五斗柜那儿。 姜念茹不甘示弱地急急跟了过去。 ――从她的身份确认到现在,这还是头一回……爷爷奶奶打电话回来呢! 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也一定要跟爷爷奶奶说上话不可!!! 傅楚窈走过去,拿起了话筒“喂”了一声。 话筒里立刻传来了姜珍旖的声音―― “阿窈啊,我们打电话去六井胡同那边……没人接,才又把电话打了过来。今天你长尾巴(过生日)啦,一年大似一年的,以后再不能淘气了知道吗?” 傅楚窈不乐意了,“奶奶!你说什么哪!我什么时候淘气过……对了,爷爷的身体好点没?你们那儿冷啊还是热啊?” 姜珍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山里早晚的气温冷得很,白天倒是温度很相宜。你爷爷的身体嘛……马马虎虎还可以,总之有我在,他的身体不会再坏下去就是了……我们大约还会在这儿住上个把月,等入了冬就回了……等等你跟你爷爷说吧,他在这儿急着呢!” 过了一会儿,秦柏瑞的声音响了起来,“喂?阿窈?” “爷爷好!” “好!我们好着哪!阿窈啊,祝你生日快乐……对了你有啥想要的生日礼物吗?爷爷回去补给你!”秦柏瑞笑眯眯地说道。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道,“爷爷,我想要个小舅舅、或者小姨妈,成吗?” “成啊!怎么不成了,这好得很嘛!呃……刚你说啥?你!你你你、你这熊孩子!” 电话那头的秦柏瑞回过神来,不禁老脸一红,笑骂了起来,“难怪你奶奶让你别淘气!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孩子这样淘气!那好吧,生日礼物没有了!” 傅楚窈一听就急了,“……哎哎哎,爷爷爷爷!有话好好说嘛!那好吧,我不要小舅舅、或者小姨妈了,我……我想要个阿拉丁神灯,成吗?” 这一回秦柏瑞认真听了,“不成!没有!” “那,好吧……我想要个万年成精的人参娃娃。” “没有!” “……那,就千年何首乌吧!” “也没有!” 傅楚窈不依了,“爷爷好小气!” 秦柏瑞笑道,“你当你爷爷是老神仙啊,还万年成精的人参娃娃,千年何首乌……” “……你跟奶奶本来就是世外神仙嘛!”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秦柏瑞被孙女儿不动声色地捧了一把,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这时,姜珍旖又在电话那头催促道,“……好了你到时间泡脚了,少说几句!” 秦柏瑞这才说道,“你奶奶喊我去泡脚了,等我们回京再说啊!总之呢,你就别淘气!已经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平时多听小武的,懂?” 说完,他直接就挂掉了电话。 傅楚窈不高兴了,嘟嚷道,“……干嘛老说我淘气!” 可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 姜念茹急了! 她一把就从傅楚窈的手里夺过了电话,然后冲着话筒激动地大喊道,“爷爷!爷爷我是念茹啊……爷爷?爷爷?” 傅楚窈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餐桌走去。 可姜念茹听到的,却只是电话被挂掉以后的忙音。 “阿窈!” 姜念茹忍不住怒从中来。 她冲着傅楚窈低吼道,“你明明知道我就站在你的身边……你怎么就不跟爷爷奶奶说一声,好歹也让我接个电话啊!” 傅楚窈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都一直站我旁边吗?爷爷奶奶说了什么,你没听到?是爷爷挂了我的电话,又不是我先挂的……要怨你怨爷爷去!” 说着,她重新坐在了餐桌前,端着碗、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姜念茹受不了了。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傅楚窈道,“有完没完?我和俊佑哥……一星期就回来一次,每一次你都要这么闹吗?” 姜念茹冷笑,“好,我不闹,我跟你讲道理……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吧?好,那我祝你生日快乐!但是……我的生日是哪一天?” 傅楚窈瞪了武俊佑一眼,意思是……你看看,这就是你找回来的麻烦,又要让我唱白脸了。 跟着,她毫不示弱对姜念茹说道,“……爷爷奶奶从来也没有承认过,你是这个家里的人!是俊佑哥好心,才让你住在这个家里的。” “姜念茹,你抿心自问……如果是你曾经一片真心、满腔热情地对待爷爷奶奶,可他们却存了要害死你的心……你,还会再认他们吗?”傅楚窈亦冷冷地问道。 姜念茹顿时语塞。 “我……” 傅楚窈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再狡辩了!你可以欺骗你自己,但是,爷爷戎马一生,到今天他能坐到这个位子上,你觉得他看不透?还是说,你觉得你已经骗过了他?” “一个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的人……依我看,她自己才傻瓜吧!”傅楚窈没好声气地说道。 姜念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有些心虚地看向胖子、南瓜仔与冯嫂等人……却见到了众人面上的震惊! 姜念茹知道,这件事还真不能当着外人的南说,否则…… 她眼珠子一转,突然捂着心口“哎哟”的低呼了一声。 ------------ 第六百五十一章我怀孕了(上) 傅楚窈皱眉看着姜念茹,不知道她又想干嘛。 结果姜念茹却突然转过身,跑了…… 众人傻傻地看着她,莫名其妙。 ――她闹那么大的动静出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最终却跑了? 傅楚窈懒得理她,便招呼众人道,“来我们吃饭!” “阿窈你该吃长寿面!”瞎子说道。 傅楚窈一笑,“好,那我们吃面……” ――寿面是冯嫂去福东记制做的,按人头来算计,一人一份,一份一碗,一碗只有一根面,意寓着长长久久。 吃完了寿面,众人又聊了一会儿的天,见时候不早,武俊佑便开车送了瞎子、胖子和南瓜仔回去。 傅楚窈则抱着小奶狗回到了楼上自己的房间里。 一晚上,她都忙着安置小奶狗,也没空管其他的事儿。 当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高高兴兴地抱着小奶狗下了楼。 可她却看到姜念茹与武俊佑正坐在客厅那儿的沙发上……姜念茹正在抹眼泪,武俊佑眉头紧锁? 见傅楚窈来了…… 姜念茹吸吸鼻子,站起身,含泪朝傅楚窈笑道,“阿窈来了?你还没吃早饭吧?” 说着,她扬声说道,“冯嫂,麻烦你把阿窈和俊佑可的早餐摆出来吧!” 然后她又拉住了傅楚窈,温柔地说道,“……阿窈你吃早餐吧!” 再然后,她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 傅楚窈狐疑地看着她。 直到姜念茹上了楼,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为止。 傅楚窈问道,“……她又怎么了?” 武俊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冯嫂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了出来。 傅楚窈把小奶狗放在地上,让它自由活动,然后去洗了手过来,与武俊佑在餐桌边相临而座。 武俊佑端起了粥碗,一边吃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一边说道,“姜念茹怀孕了。” 傅楚窈也端着碗正在喝粥,还拿着筷子正准备去挟腌脆瓜…… 他的话,令她动作一滞…… 武俊佑眼疾手快地拿着自己的粥碗往前一兜,正好接住了从她筷子头那儿跌下来的腌脆瓜。 “什么?姜念茹……怀孕了?”傅楚窈不可思议地问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 “谁的?”她狐疑地追问道。 ――八月底,邬芳之事发,奶奶姜珍旖复位。九月初,姜念茹设计秦羡文,两人结婚。十月中,姜念茹与秦羡文离婚。现在是十月底…… 所以,姜念茹怀了孩子……是秦羡文的? 傅楚窈摇摇头。 “以姜念茹的体质,她……不容易受孕。”她说道。 武俊佑道,“她的验孕报告就在那边……还是军区总医院的病历。” 傅楚窈皱眉道,“去医院验孕也是验尿,她这么有心机,又是背着咱们去的,完全可以找孕妇……花点儿小钱买点儿孕尿去验,也不是多么难的事儿。” 闻言,武俊佑点头,“那,你给她把个脉?” 傅楚窈道,“那是必须的!”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但要是姜念茹真的怀了孕,那羡文哥和何湘……” 武俊佑叹道,“那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傅楚窈随便喝了点儿粥,又吃了个菜包子,放下了碗筷就匆匆上楼去找姜念茹去了。 小奶狗跌跌撞撞地跟在她的身后。 “砰砰砰!” 傅楚窈敲响了姜念茹的门。 半晌,门开了。 姜念茹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出现在傅楚窈的面前。 她盯着姜念茹,直接问道,“听说你怀孕了?” 姜念茹“嗯”了一声,反问道,“俊佑哥跟你说了?” 傅楚窈冷冷地盯着姜念茹,想从她的面上看出……她有没有说谎过后的心虚。 “开门。” 傅楚窈说道。 半晌,姜念茹挪开了身子,让出一条道。 傅楚窈走进了她的房间。 姜念茹房间里的衣柜的门开着,里头挂着的衣裙什么的露了出来,总体显得有些凌乱。 傅楚窈环顾了这间房子一眼,走到了书桌前。 书桌上赫然摊开着一本《孕儿指南》。 姜念茹赶了过来,收好了那本书。 傅楚窈冷冷地说道,“……既然你怀了孕,那,我给你把个脉看看。” 姜念茹的面色顿时有些惨白! 她怒视着傅楚窈,说道,“傅楚窈!我的体检报告都出来了,你这样……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 姜念茹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走到了傅楚窈身边,坐下,卷起了自己的长袖,将自己的手,摊放在傅楚窈面前。 傅楚窈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指,搭上了姜念茹的脉博。 姜念茹闭了闭眼。 她低声说道,“……阿窈,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我……应该是很难怀孕了。可你看,我偏偏怀上了孩子。所以……对不起,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爸爸。那怕是……羡文哥对我一点儿好感也没有,但是对不起,我……” 傅楚窈突然站起身…… 姜念茹一愣,抬头看向了她。 她亦看向了姜念茹。 两人对视了半晌…… 傅楚窈咬着牙,转身离开了姜念茹的房间。 姜念茹发了一会儿的呆。 她突然松了口气,顿觉浑身上下都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 第六百五十二章我怀孕了(下) 傅楚窈匆匆离开了姜念茹的房间。 她下了楼,看到武俊佑正坐在沙发上,身体略微前倾,双手的肘部放在膝盖上…… 很显然,他陷入了沉思。 傅楚窈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抬头一看…… 她匆匆走到他的跟前,面色凝重。 然后,她深呼吸、再深呼吸…… “俊佑哥,姜念茹……她还真有可能是怀孕了!”傅楚窈低声说道。 闻言,武俊佑整个人就朝着沙发背靠去。 傅楚窈坐在他的身边,说道,“……我听她的意思,应该是想跟羡文哥复婚。” 半晌,武俊佑说道,“她跟羡文离婚的时候,为啥没查出来怀了孕?”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事实上从脉像来看,滑脉若有若无,简直弱到了极点。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过几天再看看……”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说道,“但依我诊脉的经验来看……证孕的滑脉是十之八九了。只不过,这滑脉这么弱的原因,两种可能,一是胎儿太弱,一是她怀孕时间太短……” 顿了一顿,傅楚窈继续说道,“从姜念茹本身的身体情况来看,我觉得……第一种可能性会比较大。毕竟她长期服用、以及外用激素类的药物……对胎儿肯定是有影响的。” 武俊佑喃喃说道,“这人倒起霉来……真是喝凉水也塞牙啊!” 这时,院门那儿的门铃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现在才上午八点多,谁那么早跑到家里来? 冯嫂跑去开了门,又跑进来说道,“阿窈,何湘过来了……” 傅楚窈一怔。 她与武俊佑齐齐转头一看,果然看到何湘正笑眯眯地站在自家的客厅那儿。 “阿窈,一大早的……你叫我过来干嘛呢?啊,俊佑哥也在!”何湘含笑走向了沙发这儿,很自然地坐在傅楚窈的身边。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我?我叫你过来的?” 闻言,何湘一怔。 看着傅楚窈不明就里的样子,她面上的惊讶之色更甚,问道,“不是你打电话去我家,说让我过来一趟的吗?” “电话是我打的。” 姜念茹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何湘与武俊佑转头一看…… 姜念茹已经款款地走了过来。 傅楚窈看了何湘一眼,很警觉地问姜念茹,“……你想干什么?” 姜念茹无视傅楚窈。 她神色凝重的走到了何湘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何湘,一字一句地说道,“何湘姐,我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现在我知会你一声,我已经给羡文哥发了电报,告诉他,我怀上了他的孩子……” 何湘愣住了。 “……对不起了何湘姐,我一直都知道你对羡文的心思。但是,羡文哥是我孩子的父亲,所以,我……一定要跟他复婚,我不能让我孩子没有爸爸!”姜念茹斩钉截铁地说道。 何湘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呆了半晌…… 突然回过神来! 何湘站起身,冲着姜念茹愤怒地吼道,“你胡说什么?你跟羡文哥都已经离婚了……谁知道你怀的孩子是不是羡文哥的?你、你不要脸!破鞋!!!” 姜念茹深呼吸,然后缓缓说道,“何湘……请你冷静一下!我是因为尊重你,才特意通知你一声的。否则,复不复婚,这是我和羡文哥的决定……根本与你无关。” 说完,姜念茹转身就走。 何湘压根儿就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姜念茹你给我站住!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你跟别的男人鬼混,就把孩子记在羡文哥的头上?你真当别人都是傻瓜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当初你是为了什么才设计羡文哥的?你……” 姜念茹压根儿就没有理会何湘,木着一张脸,自顾自地离开了。 何湘呆了半晌,突然“哇”的一声,倒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武俊佑深感头疼。 但女孩子之间的事,他不好插手。 于是,他朝傅楚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劝劝她吧,我避一避。 然后他站起身,避进了书房里。 傅楚窈没法子。 她拍了拍何湘的手臂,说道,“何湘姐,你也别太……”说到这儿,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还真是……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此刻的感受。 ――秦羡文和何湘这一对儿,怎么事儿就那么多呢! 何湘突然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 “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何湘哭了起来,“他要是敢跟姜念茹复婚,我、我就去……死!”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何湘姐……” 她正待要劝…… 但是何湘已经哭着跑了。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话说姜念茹向众人宣布了她要跟秦羡文复婚的消息以后,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背靠着房门,痛苦万分。 事情演化到这一步…… 已经距离她所想要的、她所希望的……越来越远。 在最开始,她的初衷只是希望能够堂堂正正地当个优雅的千金小姐,以后嫁个优秀的男人,过上优渥的生活…… 可是…… 似乎一切都应了当初傅楚窈对她的指责。 当她撒了第一个谎以后,就需要更多谎言来圆…… 到现在,她已经没有真话可说…… 而她还必须日夜牢记着那些谎言,并且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不得不万分小心! 就好比这一次吧…… 为了让众人相信,她怀的是秦羡文的孩子……姜念茹没少费劲儿。 ――包括花钱买了孕妇的尿液样本再拿去医院验孕,精心算计好时间给秦羡文发电报说怀孕和复婚的事…… 她甚至还要考虑,当这一切准备功夫都做足了以后,万一她没有怀孕的话……到时候又应该要如何收场! 所以,刚才傅楚窈提出要给她号脉时…… 老实讲,姜念茹是真被吓坏了。 可问题就是,看着傅楚窈的样子……似乎她真的怀了孕? 想到这儿,姜念茹伸出了颤抖着的手,抚向了自己的小腹。 ――万恶的姜家人说,她会有一个孩子,而且……她和孩子都会患上那种……如同恶鬼一般的怪病。 姜念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只要她是秦柏瑞的孙女,而且肚里的孩子也有正大光明的身份,那就算以后她和孩子都有病,也不怕秦家人不管她! 现在想来,傅楚窈和武俊佑,包括爷爷奶奶都不愿意接受她,相反还这样抵触她…… 说不定以后,她也只有这孩子可以傍身了。 姜念茹闭了闭眼,满面的疲倦。 ------------ 第六百五十三章三人行(一) 姜念茹怀孕的事,令傅楚窈与武俊佑觉得……简直无话可说。 两人匆匆在秦宅吃过了午饭,傅楚窈就抱着小奶狗,与武俊佑一块儿坐上了吉普车,往六井胡同而去。 半路上,武俊佑突然开口问道,“阿窈……我问你个事儿。” “说吧!”她抱着小奶狗,不住地调着小奶狗玩。 武俊佑再次思索片刻,这才问道,“一个女的,有没有可能……在行房七天以后就能查出身孕来?” 傅楚窈摇头,“不太可能!我以前也替孕妇诊过脉……正常说来,至少也要距离上一次行经二十五六天的样子,才能诊出来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转头看向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是从女人末次行经时算起吗?不是从行房的日子算起吗?”武俊佑又问。 傅楚窈思忖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大黄死的那天晚上吗?” 武俊佑点头。 他道,“我想来想去……也有那天晚上,姜念茹有空档期。之前她身边有小韦跟着,行踪基本被我们掌握。后来小韦离开了,她的行踪大体上还是知道的……在那个星期里,她就没出过大院!” “也就是大黄出事的那天晚上,她跟着你和何湘一块儿离开大院、去了福东记……后来我接了瞎子爷爷他们过来的时候,姜念茹可没跟你在一起……” “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依我看,大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了。现在看来……可能当初决定让小韦离开她,是个错误?还是说,我想多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道。 闻言,傅楚窈怔住了。 她也隐约猜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武俊佑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问题就是,姜念茹本来就是咱们设的一个靶子,要是小韦一直呆在她身边,倒是让那些人不好下手了……”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武俊佑的计划,她是知道的。 但出于一己之私吧,她虽然并不赞成他这样做,但也没反对。 傅楚窈前世就患上了那种怪病。 而前世,一直到死,她也没有怀疑过……她的病,很有可能是有人投毒。 现在想来,肯定是前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着了对方的道,她才会患上那种怪病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患病的方式……绝对不是怀孕、生孩子! 前世的她,到死仍是个处子。 一想到姜念茹很有可能遭受了可怕的…… 傅楚窈就摒着呼吸不敢再往下想。 她喘了几口粗气,转过头,认真看向武俊佑,说道,“……俊佑哥,从现在起,就当姜念茹……是我的姐姐吧!爷爷奶奶那边我们不强求了,但是……” 武俊佑当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阿窈看着性子泼辣,实际上,心里既然善良又柔软。 没错,姜念茹是被他推出去当靶子的,但如果姜念茹患病的方式……是被侵犯、并且怀孕生子这样的方式的话…… 阿窈的心里会过不去。 换作是他,他也不能接受。 所以,这个错误不能再继续下去。 于是武俊佑“嗯”了一声,又低声说道,“……你也别想太多,万一不是呢?万一……孩子就是羡文的呢?” “看她这架势,大约是要生下这个孩子的。那,等她的孩子生出来,咱们再拿着孩子和羡文的生物检材去做脱氧核糖核酸比对……” “俊佑哥!” 傅楚窈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们猜想的那样!是,如果孩子真是羡文哥的,可能我心里的愧疚感会轻一点……” “但是,如果那些人还没下手呢?”傅楚窈反问道。 武俊佑沉默不语。 “俊佑哥,就冲着姜念茹是个孕妇,我也不希望她再冒险了!她已经不适合替我挡枪了!俊佑哥,你答应我……马上安排姜念茹住院!” “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姜念茹真是因为我,才会怀上这个孩子的……” 说到这儿,傅楚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喃喃地说道,“……如果我猜到的就是真相的话,那我可能……我可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事儿由我来处理,你别管了。” 见她皱眉不语的样子,他又说道,“放心,我听你的。” 傅楚窈默默地点了点头。 秦慕雅刚给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上完了音乐课,正急急地背着布包往回走呢…… “……慕雅!” 一把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秦慕雅被吓了一跳! 见鬼了吧…… 她怎么好像听到哥哥的声音了? 可是,哥哥现在不应该在海岛服役吗? 秦慕雅疑惑地四处看看……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一个肌肤黝黑、胡子邋遢、瘦骨嶙峋的男人就站在树下。 秦慕雅愣了一会儿,连忙跑了过去,冲着那人喊了一声,“……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说着,她心疼地打量着自家的哥哥。 奶奶邬芳之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美人儿,所以她们家的基因还是很不错的,无论男女老少,都生得高挑、俊美。 哥哥秦羡文比俊佑哥还要高出三公分,虽然眼眉之间不如俊佑俊美、也比不上何潇哥儒雅,但他自有一股粗犷男人的气质。 但是…… 哥哥为什么会在这儿,又为什么变成了眼前这个形容憔悴的样子? 秦羡文突然伸出手,抱住了秦慕雅。 秦慕雅一怔。 她用力地反抱住哥哥,问道,“哥!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为什么你又回来了?” ――哥哥他九月初返回海岛、十月中又请假回来跟姜念茹办离婚的事儿……现在这才过了多久?半个月而已!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的领导没意见吗? 以及…… 哥哥的情绪很不对劲。 秦羡文没说话。 他没有力气。 秦慕雅反复问了哥哥好几句,见他始终不说话……没法子,她只好拉着哥哥回了家。 如今他们的家,当然不比原来豪华高档。 甚至…… 有些太过于简陋了。 邬芳之的条件还算是好的,她被软禁在疗养院里,独自居住在一间带有空调、电视和独立卫生间里,允许亲属探视,也有专门的护士照顾……除了不被允许离开疗养院之外,她甚至可以每天在固定的时间段里,在疗养院的小花园里散一会儿步。 但秦慕雅和丁澜的起居条件就比较差了。 她们租住在一栋平房的套屋里,丁澜带着儿子住在里间,秦慕雅睡客厅…… 现在秦羡文回来了,秦慕雅赶紧带着他回到了临时的家里,然后去打了热水、拿了干净的毛巾递给他,又问,“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 第六百五十四章三人行(二) 正在里间带着孩子歇午觉的丁澜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连忙出来查看。 一见是秦羡文回来了…… 丁澜一愣,连忙问道,“羡文,你怎么……回来了?” 可秦羡文却恍若不闻。 他失神地环顾着这间因为小、东西又堆得多,所以显得有些杂乱的屋子。 在过去,他虽然一直驻守在海岛上,但家里人的生活却一直富足而优渥,几乎不需要他费什么心。 但现在…… 妹妹和继母却住在条件这么差的平房里。 平房的屋顶很矮,而且因为屋里的面积小,窗户也小,光线不太好……大白天的要是不开电灯的话,屋里基本就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妹妹秦慕雅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问了他不少的问题。 但秦羡文的脑子乱得很。 现在,他什么也听不进去。 可他也知道,现在他是家里唯一的成年男性。 在这个家道中落的紧要关头,在继母因为生养了弟弟而受损了身体,需要钱治病、也需要钱养育弟弟的时候……他不应该把所有的生活重担都让妹妹一个人承担…… 但是…… 太累了啊!他实在是……有点儿撑不下去了。 屋里明明就亮着灯,但秦羡文却突然觉得眼前直发黑…… 他闭了眼,伸出双手在自己的太阳穴处按揉了起来。 丁澜和秦慕雅对视了一眼。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是精神有些恍惚的样子? 想了想,丁澜对秦慕雅说道,“……你赶紧把外头的沙发床摊开,然后把你的东西都收到里屋去,我们娘儿仨一块歇着吧。外头的沙发床让给你哥,让他歇歇……” “你陪着他说一会儿话,别让他睡了……我马上去煮碗面条给他,让他吃了再睡。”说着,丁澜又看了秦羡文一眼,摇头说道,“好好劝劝你哥……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啊!” 秦慕雅应了一声。 她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问秦羡文,“……哥?哥!你说话呀!这才几天哪怎么你又跑回来了?总这么往外头跑,你们连队对你没意见啊?” 可是,等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了里屋去以后…… 秦慕雅发现哥哥仍然是浑浑噩噩的? 她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只得帮着哥哥拧了一把热毛巾,又帮着哥哥擦了把脸、又擦了擦后颈子。 被妹妹帮着擦了把脸…… 秦羡文的神智终于有些清明了。 他红了眼眶,双手遮面,还不住地揉搓着自己的脸…… 半晌,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姜念茹要跟我复婚。” 秦慕雅一听,顿时柳眉倒竖,怒道,“她想得美!” “她怀了我的孩子……”秦羡文又说了一句。 正好丁澜捧着一碗刚煮好的卧蛋面出来了,听了这话,惊呼道,“……什么?” 惊诧之下,她差点儿就把手里滚烫的面碗给打了。 丁澜手忙脚乱地把那一海碗卧蛋面给放在桌上,吹着自己的手、搓了搓,然后又重新端起了面碗走到了秦羡文的面前,将海碗往他跟前递,“来,先吃面!吃完了再说。” 秦羡文摇摇头,“我……” “吃!”丁澜坚决地说道。 秦羡文犹豫了一会儿,用气音说了声“谢谢”,然后默默地接过了面碗。 他红着眼圈,把大海碗里的面条吃尽。 只是,到了最后…… 他捧着空碗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秦慕雅与丁澜对视了一眼。 俩女人齐齐叹了口气。 丁澜低声说道,“羡文……你看看,我刚生完孩子呢,可我的丈夫……还不是丢下我跑了。但是,我有念念,还有慕雅、还有你……” “咱们家,到了这时候……已经是最最最困难的时候了,所以你别怕,以后我们只会越来越好。这两年,就要辛苦慕雅了,等你们的弟弟再大一点,我也可以出去找工作的,现在政策一片大红,机会也多,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发家致富呢!”丁澜劝道。 秦慕雅也道,“是啊哥!换个角度想,姜念茹嘛,至少她们家有钱,也不靠我们养活。以后要是她真给你生了孩子,你也只需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这就够了……” “哥,你还有我们啊,不喜欢见到她,那你就……回到我们这个家里来啊!”秦慕雅继续说道。 秦羡文摇了摇头。 丁澜见他面色奇差,连忙从他手里接过了空碗,又对秦慕雅说道,“慕雅,我看……你哥这是累死了,你帮着他把外套脱了,鞋袜也脱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秦慕雅担忧地看了哥哥一眼,点点头,上前帮着哥哥除了外衣,又脱下了鞋袜。 这外套一除,秦慕雅和丁澜都看到了……秦羡文已经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两人不免有些心痛。 当下,秦慕雅帮着哥哥盖好了被子,又熄了灯;丁澜则念叨着赶紧去集市称二斤筒子骨回来,煲点儿汤水给羡文补补…… 秦羡文躺在沙发床上,盖着被子,眼睛却睁得老大。 继母与妹妹的关心,充满温情的、絮絮叨叨的对话,让他觉得心头发暖。 但这一丝暖意,却完全纾解不了来自心房的痛楚…… 姜念茹…… 魔鬼! 到底要怎样才能彻底摆脱她? 他闭上了眼睛。 一米八的糙汉子,躲在被窝里哭得像个快要断气的孩子。 ------------ 第六百五十五章三人行(三) 秦羡文这一觉,昏昏沉沉的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大清早。 当他醒来时…… 丁澜背着个竹篓正在家里忙家务,她身后的竹篓里装着她与秦朗的儿子念念,小家伙正依依呀呀地念叨着什么。 见秦羡文醒了,丁澜便毫不客气地使唤他,“羡文醒了?赶紧起来洗脸刷牙吧,然后帮把手,平时你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好多重活都攒着呢……来,帮着好好收拾吧!” 秦羡文一听,连忙起来了。 他快手快脚地收拾好自己,又吃了丁澜留给他的早饭…… 跟着,他就听从丁澜的指挥,拿着锤子和钳子,把这平房里里外外的门框把手、窗户扣、拧不紧的水笼头,关不紧门的橱门什么的统统修葺了一遍。 不多时,秦慕雅从外头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挂肥多瘦少的猪肉,以及豆腐青菜之类的。 见家里已经被丁澜收拾得干干净净,自家哥哥也拿着锤子敲敲打打的把坏了许久的门窗什么的都修好了…… 秦慕雅很高兴坏了,将手里的菜交给了继母,说道,“阿姨,我买了点儿猪肉回来,要不今天烧个红烧肉吧?” 丁澜也很高兴,“成!我这就去烧菜,早点儿做好了呆会儿送一份去给你奶奶也尝尝!对了,让羡文跟着你一块儿去送饭吧,你奶奶会高兴的!” “哎!”秦慕雅响亮地应了一声。 丁澜提着菜,进了后头的厨房。 秦羡文犹豫了一会儿,对妹妹说道,“慕雅,我……我想,呆会儿就去京城,看看姜茹念到底想怎么样……” “不准去!” 秦慕雅直接拒绝,“……她现在是千金大小姐,你上赶着去干嘛?” “哥!你先顾我们吧!今天就在家里陪我们一天,待会儿等丁阿姨做好饭,我俩去给奶奶送饭去,把念念也带去给奶奶看一看……” “明天一早,我再跟你一块儿去京城!”秦慕雅斩钉截铁地说道。 秦羡文又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声“好”。 当下,秦慕雅就进了厨房,去把小弟弟念念给抱了出来。 念念是个早产儿,体型特别娇小,但人却很聪明,而且性格脾气特别好,一逗他就笑。 跟着念念玩了一会儿,秦羡文面上的忧色略微舒缓了些…… 秦慕雅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丁澜做好了饭菜,就找了个保温桶出来,添好了饭菜……兄妹俩就一人拎着保温桶、一人抱着念念,朝着不远处的疗养院走去。 秦羡文见到了奶奶邬芳之。 奶奶她…… 老了好多。 原来那一头因为保养得够好而如瀑布一般的黑发,已经被剪到了短耳处,并且已经变成了银白色。 邬芳之见了孙子,愣了一下,笑问,“羡文来了啊?” “奶奶。” “来,坐到奶奶身边儿来。” 秦羡文依言坐到了奶奶的身边。 而邬芳之打量着孙子,似乎想说些什么…… 半晌,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我开始,我们家……就像是被人下了咒语似的,祖孙三代都不得安生。”邬芳之低落地说道。 听了她的话,秦羡文陷入了怔忡。 是啊…… 奶奶与庆啸之、秦柏瑞之间的爱恨情仇……就是纠缠不清的。 父亲秦朗与原配、亦是秦羡文与秦慕雅的生母之间,也是两相生厌……丁澜其实是小三上位,但最终,丁澜倒是落了个坦坦荡荡,反而是父亲秦朗……当了逃兵。 以及,妹妹慕雅与何潇、武俊佑之间……也纠缠过一阵子。现在,虽然说妹妹与何潇之间的感情已经稳定,但何家肯不肯接受妹妹……这还很难说。 那他呢? 他…… 他莫名其妙就跟姜念茹睡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跟她结婚,再莫名其妙的离婚……现在,他即将……莫名其妙地跟她复婚。 这还真是应了奶奶所说的,似乎是从她这一代开始,家里每一个人的情路,似乎走得都不那么顺坦。 想到这儿,秦羡文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当初他与何湘门户相当的时候,两人又在感情上闹拐扭。 现在,两人都已经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归属了……可身份、家世与门第儿却又不配了。 虽然说,好不容易才跟姜念茹离了婚,但现在姜念茹又怀孕了……恐怕他这一辈子也摆脱不了吧? 他与何湘,应该已经没有希望了。 其实邬芳之一看到孙子这副憔悴的模样儿,她就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她倒是想劝,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劝呢? 儿孙落得如此下场…… 说起来,她邬芳之才是超真正的罪魁祸首啊! 于是,祖孙俩只是相顾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 护士过来,很委婉地提醒说邬首长到了要服药休息的时候啦,家属想来探视的话,下午再过来吧! 邬芳之只得拍拍秦羡文的手,说道,“……想办法让自己忙起来吧!忙到让自己没时间乱想……也许过段时间再看,说不定心情不一样,看到的角度也不一样了呢!” 秦羡文朝奶奶笑笑,“奶奶,以后我再来看您。” 邬芳之朝着孙子点点头,跟着护士离开了。 兄妹俩便又抱着弟弟念念回了家。 秦慕雅看着哥哥,忧心如焚。 也不知怎么了…… 哥哥明明在笑,说话也正常、做事也正常…… 可秦慕雅心里就是有些不好的感觉。 她只好把这种焦虑的情绪压在心底,告诉自己说……是因为明天哥哥就要去京城见姜念茹,商量复婚的事儿,是他心情不好才导致的…… 秦慕雅决定,明天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哥哥,绝不让哥哥吃一丁点的亏! ------------ 第六百五十六章三人行(四) 这天一早,秦氏兄妹早早起来,步行去了旁边的镇上,搭乘班车往京城而去…… 坐在车上,秦慕雅见哥哥的脸色实在是不好,那些埋怨的话也说不出口,便劝道,“哥,你也不用想太多。反正她们家比我们家有钱,就算她怀上了你的孩子……依着姜念茹的性子,她是不会跑到我们家来捱穷的……” “所以你也甭管她,总之她怀孕、生小孩什么的,有她们家的人照顾就够了!你呢,也不用想太多……放心,这边有我们在呢,以后还有什么事,让姜念茹来找我!” “等把这事儿办妥了以后,你就赶紧回去吧!总这么三天两头的请假,上级肯定有意见了。”秦慕雅说道。 听了妹妹的话,秦羡文“嗯”了一声,没说话。 秦慕雅看了看哥哥的表情,知道他可能是为了何湘而担忧…… 她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哥,你……就把何湘的事放下吧。既然运气这么背,还不如……暂时就别想了。”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看咱们爷爷和傅楚窈的奶奶……人家分开了几十年,最终还不是……所以你啊,想开点吧!” 秦羡文又“嗯”了一声,眼圈有些发红。 ――妹妹的好意,他心领了。 但他与何湘,又与爷爷和姜珍旖的情况完全不同。 爷爷与姜珍旖是相爱的,只是被时局与环境所影响,才不得不分开……而且,老实讲,爷爷秦柏瑞虽然名义上与他的奶奶邬芳之是“夫妻”,但爷爷从来都没有碰过奶奶,所以离开的时候理直气壮…… 可他秦羡文,却实打实地跟姜念茹有了个孩子。 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又怎么能让何湘接受? 以及,何湘要怎么接受? 本来他就已经家道中落了、他还毫无建树,甚至因为父亲的关系,大约他的前途也就是这样了。然后……他还顶着个二婚的身份。老实讲,就算何湘顶住了家里的压力,和他好上了……他也是配不上何湘的。 现在,姜念茹还怀了他的孩子…… 想到这儿,秦羡文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秦慕雅叹了口气,拍了拍哥哥的肩膀。 中午时分,两人倒了两趟车,总算是赶到了大院。 但他们却被告知,姜念茹去了军区总医院。 秦慕雅建议就在秦宅等。 可秦羡文却坚持要去军区总医院。 没法子,秦慕雅只好陪着哥哥又去了军区总医院。 到了军区总医院,秦氏兄妹直奔妇产科…… 之前丁澜在军区总医院住院生孩子的时候,秦氏兄妹也因此认识了几个护士。 一打听…… 确实刚才姜念茹就在这儿,不过,有个女孩子过找姜念茹吵架,然后两人就去了那边…… 于是,秦氏兄妹又循着护士的指点,终于在门诊部的楼顶天台处,找到了姜念茹与何湘。 何湘今天的情绪特别激动! 她指责姜念茹,“……你打电话跟我妈说了什么?” 姜念茹冷冷地说道,“我还能说什么,我就告诉她,虽然我和羡文哥已经离了婚,可我怀上了他的孩子……所以我和羡文哥是肯定要复婚的!” 顿了一顿,姜念茹看了何湘一眼,又道,“……我还对你妈妈说,让她好好管着你!不是我说……你也算是家世好,人也生得漂亮,何苦破坏别人的家庭!” 何湘面色一白,“难怪!难怪她火急火燎地要我跟石海订婚!哈哈哈……姜念茹,你有胆子在我妈面前乱说,你就没胆子承认,你肚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 姜念茹道,“我肚里的孩子是谁的,关你什么事?羡文哥认帐就行了……” 说着,她又冷笑,“我就觉得奇怪了!你何湘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了,怎么总是盯着别人的丈夫?你口口声声地看不起我,却又惦记着我孩子的爹……你有多高尚?” 何湘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 “你胡说八道!”她带着哭腔大吼了一句,高高地扬起了手,朝着姜念茹扬了过去…… 姜念茹自幼长于山林间,体格强健。 她眼疾手快地捉住了何湘的手……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何湘怒意难消,恨恨地盯着姜念茹。 姜念茹也冷冷地看着她。 一个邪恶的想法,突然从何湘的心底溢了出来――把姜念茹推倒,让她流产!!! 姜念茹给金母打了那个电话以后,惹得金母大怒,完全不顾何湘的感受,已经答应了石家的提亲!并且金母还与石母商议好了,下周……何湘就要跟石海订婚了! 既然姜念茹这么狠…… 好,那就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让姜念茹流产吧!只要她流了产……她就没办法跟羡文哥复婚了! 想到这儿,何湘眼里凶光闪现!!! 她虽然有一只手被姜念茹给捉住,但另一只手仍是自由的…… 当下,她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姜念茹的小腹袭去! 姜念茹一愣。 ――何湘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平时言行举止也多文雅,所以见惯了乡野村妇的粗鲁手段的姜念茹一向都不把何湘放在眼里。 直到何湘突然出手袭向了姜念茹…… 姜念茹一惊,下意识就松了手! 同时,为了躲开何湘的一击,姜念茹还往后退了一步。 姜念茹的运气不太好。 她往后退一步,脚就绊到了焊在地上的钢筋那儿…… 姜念茹立时重心不稳,朝后倒去! ------------ 第六百五十七章三人行(五) 姜念茹与何湘之间的争执,已经被秦羡文、秦慕雅兄妹给看在了眼里。 老实讲,姜何二女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如同一柄利刃,在狠狠地戳着秦羡文的心。 ――何湘要跟石海订婚了? 石海也是大院里的孩子,长相不错,家世与何家相当、最重要的是……石海的级别比何潇还高。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石海与何湘都是完美的匹配。 本来秦羡文已经有些黯然神伤…… 但接下来,何湘的举动却让秦氏兄妹大吃一惊! 何湘居然想要袭击姜念茹的肚子? 秦氏兄妹对视了一眼,均目露惊恐之色! 而这个天台…… 其实是没有护栏的。 姜念茹为了躲开何湘的袭击,往后一退…… 然后她被脚下一绊,摔倒在了地上! 接下来,何湘朝着姜念茹急追了过去…… 她抬起腿,作势就要踢向姜念茹的肚子! 姜念茹一见不好,护着肚子就往旁边一滚…… 其实当时姜何二女站在天台上说话的时候,还算是站在天台的正中心位置的。可姜念茹这么一退、一摔、再一滚…… 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滚到了天台的边缘! 姜念茹“啊”的尖叫了一声! 她半卧在地上,惊恐地看向何湘,质问,“何湘!你想干什么?” 何湘阴恻恻地说道,“……你不就是想让大家都不好过吗?好!我成全你!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难过的!” 说着,她抬腿就朝着姜念茹踢去! 姜念茹连忙一侧身,翻了个身就朝一旁滚去。 可她这么一滚…… “啊啊啊啊啊!!!” 姜念茹再次尖叫了一声…… 她整个人已经滚到了天台的边缘! 这时,秦氏兄妹见苗头不对,已经冲了过来…… “何湘!你不能这么做!” “湘儿,不!” 兄妹俩齐齐大喊了一声! 何湘被吓了一跳。 她转头一看,看到了秦氏兄妹。 尤其是…… 她看到了秦羡文! 何湘张大了嘴…… 羡文哥,他怎会变成这样? 他……这么瘦、面颊深陷了下去,头发长得盖住了耳背,下巴处的胡子茬儿已经连成了络腮胡子? “羡文哥?”何湘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 秦羡文上前,张开双臂抱住了何湘。 “傻姑娘,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为了我做这样的事!”他在她耳边低语道。 何湘“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大哭道,“不就是……坐牢嘛?我愿意,我愿意!我宁愿坐牢,也不想你跟这么恶心的女人在一起!羡文哥,你等我!等我坐完牢、出来了……我就配得上你了,对不对?” “傻丫头!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么傻!”秦羡文的眼泪决堤了。 这时,姜念茹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救命!救命啊……羡文哥!快救我,救我!” 众人转头一看…… 只见姜念茹的整个身子都已经探出了天台外! 而她只能靠着双手紧紧地攀住了焊在地面上的一截钢筋,才可以勉强固定身体…… 见状,秦羡文吃了一惊! 他连忙松开了何湘,准备朝姜念茹跑去! 何湘上前,奋力拉住了秦羡文,急道,“羡文哥,她就是条毒蛇!你还想当那个善良的农夫?你明知救了她上来,她还是会狠狠地咬你一口的啊!” 秦羡文深深地看了何湘一眼。 “湘儿,对不起……就是冲着我身上的军装,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他低声说道。 他扯掉了何湘的手,朝姜念茹跑了过去。 “不要……”何湘哭着跟在他身后,也跑了过去。 秦羡文奋力抓住了姜念茹的手,想把她拉上来…… 何湘扑了过来,一边哭,一边拼命地去拍打姜念茹的手! 这时,秦慕雅也跑了过来,把何湘往一旁拖,急道,“何湘,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然而情绪激动的何湘却不管不顾地说道,“……她这是要祸害你哥一辈子啊!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哥被祸害?” 说着,她奋力一推秦慕雅! 秦慕雅惊呼了一声,身形一晃,也朝着天台外坠去! 秦羡文急了! 他一手抓着姜念茹,一手抓住了妹妹…… 接下来,他一发力,把姜念茹和秦慕雅给齐齐拽了上来! 因秦慕雅是站着的,所以被他一拽就给拽了回来……姜念茹是趴着的,但也被他拽上来了一半,虽然两条小腿还荡在天台之外的半空中,但大部分的身体都已经上来了。 但也因为这么一下子,他的重心立时有些不稳! 他跌下了天台! “啊!哥哥……” “秦羡文!!!” “羡文哥……” 秦、姜、何三女扒着天台的边缘,齐齐惊呼了起来! 秦羡文勉强扒拉住了那天台处凸起的一点点水泥角,但整个人已经悬挂在了天台外…… 三个人都急着想把秦羡文给拉上来! 然而…… 秦羡文却一一看向了秦慕雅、姜念茹和何湘三人。 “慕雅,你……对不起,咱们那个家,以后就要拜托你了。湘儿,对不起……你值得更好的,我,从一开始就配不上你,到现在、或者以后……都配不上。石海为人挺好的,你……别再任性了。” 秦、姜、何三女齐齐惊呆! 秦羡文喘了两口粗气,转头看向了姜念茹,神情复杂。 “……念茹,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勇气跟你共同生活……我想,就算有勇气,我也没办法跟你共同生活。” “所以,我死了以后……你执意想把孩子生下来的话,就做好独自抚养他的准备吧。要不,你就去做……算了,我想,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改变你的任何主意,随你的便吧!” 姜念茹目瞪口呆。 秦羡文转过头,用无限依恋的眼神再次看了看妹妹与何湘…… 他松开了手。 ------------ 第六百五十八章三人行(六) 秦慕雅、姜念茹和何湘眼睁睁地看着秦羡文松了手…… 然后,她们又眼睁睁地看着秦羡文……朝楼下急坠而去! 再然后…… 秦羡文的身体砰然落地。 殷红的液体在他身开缓缓晕开…… 正在行走的人们被吓坏了,纷纷发出了惊呼声音…… 而趴在天台上的三个女孩都惊呆了。 半晌,何湘突然尖叫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羡文哥!”她拼命地朝着方才秦羡文坠落的地方爬去…… 并且不管不顾! 秦慕雅率先回过神来。 她扑过去,死死地抱住了何湘,尖叫道,“何湘!何湘你疯了吗?” 何湘恍若不觉。 她拼命地想要挣脱秦慕雅,双手努力地朝着天台下伸去,冲着俯卧在地面上那个已经不会动弹的人大喊道,“羡文哥!羡文哥……” 秦慕雅抱住了何湘,死命地将她抱着,让她站了起来,又大声说道,“湘儿!我们走……走!快,快去下面看看……” 两人踉踉跄跄的走了。 而姜念茹则怔怔地坐在天台的边沿,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刚才,秦羡文说,他……没有勇气,跟她共同生活? 以及,他……是自己松的手。 之前他有能力把秦慕雅和她姜念茹从天台的边沿地带拉回来…… 那,他会没有能力自救? 他试都不试一下,就……松了手? 秦羡文……他为什么这么傻? 这里可是六楼的天台啊! 从这里摔下去…… 会死呢! 人要是死了…… 那就,什么也没了。 没了命,还说什么荣华富贵,说什么锦衣玉食,说什么无上荣光? 姜念茹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但是,但是…… 秦羡文他,是为了不跟她在一起,才选择跳楼自杀的吗? 她这么招人讨厌?他宁愿死……也不想跟她在一起? 可她有什么办法?她很难怀孕,怀上了这个孩子……孩子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父亲啊!她没想过要他的钱……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激烈? 当傅楚窈和武俊佑听到这个消息、并且赶过来的时候…… 秦羡文早就已经咽了气,尸体都已经放到了军区总医院的停尸房里。 武俊佑大受打击。 他坚持要看秦羡文的遗体…… 傅楚窈陪着他去了。 结果,看着秦羡文的遗体,武俊佑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从停尸房出来,武俊佑与傅楚窈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表情哀伤麻木到了极点的秦慕雅与何湘…… 两女孩已经哭得眼泪都干了。 傅楚窈上前,轻轻地将两人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何湘突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泣道,“……羡文是因为我,是因为我!他才……” 秦慕雅则默默地靠在傅楚窈的怀里,弱弱地说道,“走了也好,太累了,他太累了……现在好了,他闭了眼……以后就安生了,再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扰他了……” 傅楚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她和武俊佑赶到之前,已经有警察过来调查过这件事。并且已经给秦慕雅、何湘和姜念茹录过口供了。 而在看秦羡文的遗体之前,武俊佑已经通过关系,拿到了秦、何、姜三女的口供……并且仔细看过了。 所以,事情的经过已经大致了解。 不过…… 姜念茹的口供,是指责何湘推她;但在何湘和秦慕雅的口供中,则没有这一点。 但这一点,傅楚窈和武俊佑并不想去核实。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所有的人……束手无策、并且接受无能。 一直到深夜…… 四人只是默默地坐在停尸楼前的长椅上,不但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而且相顾无言。 何家派人过来,把何湘接走了;何湘想要带着秦慕雅走,但秦慕雅拒绝了。傅楚窈邀请秦慕雅去六井胡同过夜……秦慕雅也婉拒了。 “自从七年前哥哥去了海岛以后,我们兄妹也是聚少离多。现在他……我哪儿也不想去,就让我在这儿……在这个距离他最近的地方,好好呆一呆……谢谢你阿窈。” 秦慕雅低声说道。 傅楚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披肩披在了她的身上,说道,“那我明天一早再过来看你,以及……羡文哥的后事要怎么办,咱们也得好好商量一下。” 秦慕雅默默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与武俊佑坐上了吉普车,往大院赶。 两人一直沉默着……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低落。 武俊佑突然说道,“……如果姜念茹没有怀孕,她就不会逼羡文复婚。那么,是不是……羡文就不会死?” 傅楚窈知道他钻了牛角尖。 她苦笑道,“如果真有那么多的如果……那,当初如果我和奶奶并没有跟爷爷相认,说不定姜念茹的身份根本就不会被揭穿,她根本就不会设计羡文哥呢!” 半晌,武俊佑才叹了一口气,“还是我的问题……过高的估计了羡文的心理承受能力。”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邬芳之……我不想管了,她有她的下场。慕雅和丁澜,还有丁澜的新生的孩子……俊佑哥,我想帮帮她们,不让她们知道的那种帮扶。” 武俊佑认真点头。 ------------ 第六百五十九章你不懂 秦羡文的死,让所有的人都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大约受打击最严重的,就是何湘了。 据说金母硬逼着何湘与大院子弟石海订婚。 然后何湘半夜割了脉…… 最终,何湘被救了回来。何家人不敢再逼她,就由着金母与何家的二嫂陪着何湘,带她去了外地疗养。 秦羡文的葬礼,由武俊佑一手操办。 但到了追悼会的那一天,一共也只来了寥寥数人。不过也就是……秦羡文的几个退了伍的战友、他的班长,大院里跟何潇、武俊佑和秦羡文玩得好的几个玩伴,与傅楚窈、秦慕雅、丁澜母子等人。 秦羡文的葬礼,简短而又简单。 葬礼结束后,众人皆尽散去…… 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傅楚窈,叫住了正准备抱着念念离开的秦慕雅和丁澜。 武俊佑向秦慕雅与丁澜撒了个谎。 他说,之前他刚退伍的时候,曾经找何潇和秦羡文借过钱做生意。 到现在过了这么些年,生意也算是小有成就,既然羡文已经不在了,所以以后他每个月会把这生意的分红,按月付给秦慕雅。或者,要是她们想一笔拿出来,也成…… 闻言,丁澜倒是又惊又喜的,冲着武俊佑连声道谢。 但对于武俊佑的提议,她却看向了秦慕雅。很显然,丁澜不愿意作这个主。 可秦慕雅却定定地看着武俊佑。 过了好一会儿…… 秦慕雅上前,却拉住了傅楚窈,哽咽着说道,“……阿窈,谢谢你。” 傅楚窈咬着嘴唇看向了秦慕雅。 ――这事儿是武俊佑说的,可秦慕雅却冲着自己道谢。 所以…… 秦慕雅应该是已经猜了出来,这笔钱其实是傅楚窈出的! 想了想,傅楚窈劝秦慕雅道,“离开的人,他已经离开了。但留在世上的人,我们还得好好的过,所以……” “我知道。” 秦慕雅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又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谢你阿窈,但是……我不敢说什么恩怨分明的话,毕竟以前我也是个混帐人物。” “但是,恩是恩、怨是怨……帮过我的人,以后我会想法子谢。这怨么……是谁害死了我哥,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傅楚窈欲言又止,“慕雅……” 秦慕雅突然将她一把抱住,还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阿窈,我不会伤害你的,但是!如果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姜念茹此生安好的话……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 说着,秦慕雅松开了傅楚窈,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又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麻烦你……那笔钱,麻烦你一次取出来……现在国家政策好,我也想做点儿小生意试试。” 武俊佑点了点头。 秦慕雅与丁澜带着念念离开了。 傅楚窈便也与武俊佑回到了大院里的秦宅那儿。 自从秦羡文去世后,姜念茹几乎卧床不起……一日三餐都让冯嫂送进房间里。 傅楚窈按着性子,上楼去敲响了姜念茹的门。 没有回应? 傅楚窈直接拧开了门锁,走进了姜念茹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被拉上了,显得光线特别昏暗。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关着门关着窗的缘故,房间里的气味……不是那么好闻。 傅楚窈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得大大的,还推开了窗户。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空气终于变得清爽了。 她这才转头看向了……姜念茹的床。 姜念茹正如同挺尸一般,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看向天花板,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腰间,动作僵硬……倒有点儿像开追悼会时,秦羡文躺在冰棺里的样子。 “这都五天了,你就这么一直躺着?”傅楚窈问道。 姜念茹低声说道,“你不懂。” 傅楚窈一怔。 姜念茹缓缓地说道,“我在想……人死了以后,是什么感觉?” “如果,就这么躺着,不动、也不思考……死亡的感觉也跟现在一样的话……那我觉得,其实还可以。”姜念茹轻轻地说道,“……这样挺好的,简单,还不用操心。” 傅楚窈竟然无话可说。 一直以来,姜念茹给她的感觉,就是强辞夺理、虚伪、为了谋求利益甚至没有底限…… 她早就不是傅楚窈记忆深处的那个懂得感恩、自强自立的丑丫了。 但现在…… 姜念茹居然说出了这么伤感的话? 难道说…… 想到这儿,傅楚窈又微微地摇了摇头。 ――看起来,姜念茹不像是对秦羡文动了心的样子。 所以…… 这时,姜念茹的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缓缓地说道―― “阿窈,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我长期服用激素药品,很难怀孕……所以,既然我有了孩子,那我是一定要留下他的。” “而且,我的皮肤也是这样的情况……想来,以后很有可能就是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了。我……很有可能只剩下这个孩子了,所以……我一定要保住他。” 傅楚窈“嗯”了一声。 这时,从外头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冯嫂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窈,俊佑请你去一下楼下。” 傅楚窈说了一声“好”,又对姜念茹说道,“那我先下楼了……如果你,很想保住这个孩子的话,我建议你多去看看医生,听听医生的意见吧!” 说完,她转身下了楼。 ------------ 第六百六十章初露端倪 傅楚窈匆匆下了楼。 武俊佑呆在客厅旁边的书房里。 他正拿着电话,也不知在跟谁通电话…… 见了傅楚窈,他立刻冲着话筒那边说道,“……请等一下,阿窈来了。” 说着,武俊佑把话筒递给了傅楚窈,微笑道,“奶奶的电话。” 傅楚窈立刻接过电话,冲着那边甜甜地喊了一声,“奶奶!” 话筒里传来了姜珍旖的声音,“阿窈?” 傅楚窈心里一暖。 她立刻冲着话筒,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 主要是说秦羡文的事儿。 其实刚才武俊佑已经在电话里跟秦柏瑞、姜珍旖说过秦羡文的事儿了;但现在孙女儿又说了一遍,姜珍旖却仍然认真真地听着。 末了,姜珍旖说道,“这是命数,他自己选择了放弃一切,也怪不得谁。只苦了……唉,丑丫怎么想的?” “她坚持要生下孩子。”傅楚窈答道。 姜珍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是我说,她那样的体质……就算孩子生下来,也怕不健康。要是她真想生下那孩子,让直接住院吧,二十四小时保胎。” 傅楚窈说道,“我也这么想。” 顿了一顿,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对奶奶说道,“奶奶,我在医科大有个同学,是南洋华侨。上回我那福东记不是新开张吗?就请了学校的老师和同学过来吃饭……” “我那位同学,大约是在酒席上听到了奶奶你的名字,后来他就问我,说以前我们是不是住在鄂云州的……还说,奶奶你应该认识一个叫做宋念祖的人?” 姜珍旖听了,奇道,“宋念祖?” 过了一会儿,姜珍旖道,“……不认识啊!” 傅楚窈一怔。 话筒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姜珍旖又道,“……等等!他说宋念祖?不是姜念祖吗?” “是宋念祖,”傅楚窈很肯定地说道,“因为我的那位同学就叫宋嘉实,他说宋念祖是他的爷爷……” 又过了好一会儿,姜珍旖才喃喃说道,“原来他姓宋啊!他……你那同学是南洋华侨?他们家在那边是干什么的?也是开医馆的吗?” 傅楚窈一五一十地说道,“据说他们在那边有个橡胶园,到了宋嘉实这一代,才学医的。” 姜珍旖半天没说话。 傅楚窈又问道,“奶奶,我那个同学想托我传句话给你,问……奶奶你有没有时间见一见他的爷爷宋念祖呢?” 姜珍旖淡淡地说道,“好了,也不是啥重要的事儿……我和你爷爷大约半个月以后回来。你爷爷说了北方的冬天冷,所以我们大约在京里呆上半个月,你爷爷要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儿,然后我们十二月初就要去南方了……” 这时,傅楚窈听到电话那头好像爷爷说了句什么…… 姜珍旖便道,“好了等我们回来以后再说吧,你跟你爷爷说几句吧,他等好久了。” 傅楚窈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爷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阿窈?” 傅楚窈立刻说道,“爷爷!你最近怎么样呀?有没有惹奶奶生气?没闯什么祸吧?” 秦柏瑞一时语塞。 半晌,他才忿然说道,“你这丫头,怎么抢爷爷的台词呢?明明……” 傅楚窈笑了起来。 其实秦柏瑞也已经从武俊佑的口中听说了秦羡文的事儿。 老实讲,大约在邬芳之的儿孙里,秦柏瑞看得最顺眼的就是秦羡文了。 一来是因为远香近臭,秦羡文虽然在事业上毫无建树,但也没惹过事儿,从没让秦柏瑞帮着擦过屁股,所以秦柏瑞知道,这孩子还算是老实本分。 二来呢,是因为……秦羡文对秦柏瑞的感情,秦柏瑞是知道的。 这么一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年纪轻轻地就去了……秦柏瑞心里是很难受的。 这也就是傅楚窈为什么要跟爷爷插诨打科的用意。 祖孙俩说了一会儿的话,傅楚窈把爷爷逗得哈哈大笑。 最后姜珍旖在电话那头催秦柏瑞,让赶紧挂了电话出去运动去…… 双方这才收了线。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奶奶让姜念茹去住院……我想着,那就安排她去住院吧!半个月以后爷爷奶奶要回来,她去住院了,也正好避开。”傅楚窈说道。 武俊佑点头。 傅楚窈想了想,又道,“我们学校已经从国外引进了脱氧核糖核酸这项技术,不过相关的技术人员还在培训中。上回咱们不是保留了羡文哥的毛发和血液的样本吗?” “我想着,等我们学校的技术一旦过关成熟了,就拿羡文哥的毛发样本和姜念茹的羊水样本做匹配,所以这事儿……” 武俊佑点头,“我来安排姜念茹住院的事儿,等她到了月份做产检的时候,再按你说的,在产检中抽取她的羊水做为比对样本。” 傅楚窈亦点头,“这一次咱们要密切关注姜念茹的情况,每个星期我都要看到她所有的体验报告……如果她的孩子真是羡文哥的,可能情况还好。但如果不是……” “……那不仅仅就只是情况麻烦,她和她的孩子……很有可能也已经染上了病毒。总之……无论如何,这一次,咱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她认真说道。 武俊佑半天没说话。 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顿了一顿,他好像下定了决心,这才低声说道,“阿窈,日苯白鱼药厂……因为是在境外,咱们的人不好渗透,所以……目前,我只找到了一条线索。” “是什么?”傅楚窈连忙问道。 武俊佑道,“白鱼药厂是日苯的老字号,已经有近二百年的历史了……他们的大部分产品,都是中成药。跌打药酒、润喉膏、肠胃丸这几样,是他们卖得最好的产品……” “白鱼药厂的东家姓藤原,我说的线索……就是近年来,藤原家族执掌白鱼药厂的人,基本就没有老年人。” “在这个家族中,年纪最大的,当属二十年前的白鱼药厂……嗯,他们叫株式会社。当时白鱼株式会社的董事长藤原秀男,他最后一次在公众媒体前出现的时候,是三十六岁……” “当然再往前,以前的报纸和新闻也不兴说这些……所以在藤原秀男之前,这个家族的男人是不是都短命,咱们就不知道了。”武俊佑说道。 闻言,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前世的她,患上怪病以后……也是只活到了三十六岁而已。 所以说…… 病源其实就是藤原家族的人? 这一切,都是藤原家族搞出来的事儿? 晋西姜家,其实只是藤原家族的幌子吗? 以及…… 得了这种病的人,都活不长? 所以这是遗传病?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 很好,至少……假想敌已经出现。 接下来,是该好好调查一下这个藤原家族了。 ------------ 第六百六十一章白发少年(一) 正如武俊佑所说…… 白鱼药厂的总部在国外,傅楚窈也没法子,只能让武俊佑想着法子的去调查了。 不过,她复又上楼去,跟姜念茹说了下住院的事儿。 姜念茹自然是同意的。 当天,武俊佑就安排了人,把姜念茹送进了军区总医院去住院。 下午时分,军区总医院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说姜念茹的入院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院方指出姜念茹的孕囊不明显,但尿检结果可以确认其已经怀孕……只是,姜念茹的尿液样本里含有少许血液,初步诊断可能有流产的先兆,所以建议留院观察。 傅楚窈当然是同意的。 于是,姜念茹就正式了住院。 到了星期一,傅楚窈如常去了医科大。 自从宋嘉实向傅楚窈提及了他爷爷名叫宋念祖、并且想要见一见傅楚窈的奶奶姜珍旖以后…… 虽然傅楚窈也没向他表过态,但两人的长辈很有可能认识……这个可能性已经让宋嘉实单方面的感到兴奋了。 宋嘉实很热情地忙前忙后,并且一地陪在傅楚窈的身边…… 其实傅楚窈已经很忙了。 偏偏她参与的两个课题研究,又正好也是宋嘉实参与的两个课题研究之一。 所以…… 她和宋嘉实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连想找个借口喘口气……也找不什么好的理由。 这一天是例行的实习日,按米博定下的规矩,没有科研任务的学生在这一天里,是要去门诊部实习的。 傅楚窈被宋嘉实缠得不行,先找了个借口出了课室,然后又遇上了正准备去门诊部实习的冯晓芹…… 想着今天课室里的项目工作已经完成了,她连忙就跟着冯晓芹去了门诊部。 到了中医门诊部,正好有对一男一女过来看病。 生病的是个少年,看脸,大约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也算长得眉清目秀,可他眼神呆滞,而且还顶着一头雪白的头发? 少年呆呆木木的,也不说话,全程都由那位看起来……也不知是他的母亲呢,还是他的女性长辈的一个中年妇女当代表,与医生说话。 接待这两人的,是朱玲芳。 妇女对朱玲芳说道,“……大夫快给看看吧!他从前天开始突然头发就白了,眼神儿也是直的!不会主动说话,吃喝拉撒也不会了!一件事情问他十七八次,能崩出两三个不相干的字眼儿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傅楚窈和冯晓芹等同学靠边儿站着,看着朱玲芳给客人问诊。 朱玲芳先是给那少年号了脉,见那少年一副痴痴呆呆地样子,就问妇女,“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妇女犹豫了一会儿,遮遮掩掩地说道,“也没啥事儿!” 朱玲芳脸一沉,说道,“讲实话!” “真没啥事儿哩!”妇女说道。 朱玲芳道,“他没啥事儿你领着他来看啥病?我给他号脉都能号出来……他呀,好多天没吃饭了是不是?而且他也不肯吃、是不是?你去摸摸他的喉咙,看他躲不躲?你瞅瞅他那喉咙……都肿成了啥样了!” 妇女听了,果然伸手去摸了摸白发少年的喉咙。 本来少年正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凳子上。 被妇女一伸手,触到了他的脖子以后,他立时就往后缩了缩,躲开了。 妇女一愣,骂了起来,“……这下子你又晓得躲了啊?个剁脑壳的,一天到晚都不省心,尽给我惹事!好好的饭不吃、活不做、觉也不睡……跑来这里浪费我的医药费……” 朱玲芳道,“你老实讲,这孩子出现这症状已经多久了?” 妇女道,“……也就两三天!” 朱玲芳皱眉道,“说实话!” “……大概四五天了吧!”妇女不在乎地说道,“……医生你给开点儿便宜的药呗!我们乡下人只要还没死,最后都能慢慢的好!我们是外地来打工的,家里穷,就连今天来挂号看病的钱都是借来的咧……” 朱玲芳的性格一向火爆。 之前傅楚窈刚与她当室友的时候……已经深有体会。 此刻见这妇女如此说辞,朱玲芳早已怒气冲天! “我老实话跟你讲,你的这个儿子啊,你还是直接给他收尸算了!他的病本来没什么事,都是点小事情……然后呢,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小病不给看,还一直拖,最后给拖成了大病……干脆就不治了,等死算了,是不是?”朱玲芳气冲冲地说道。 妇女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大夫,他这个病,治不好了?” 朱玲芳没理这妇女,拿过了桌上的便笺纸,开始快速地写了起来。 “大夫?大夫……”妇女着急地叫唤了起来。 朱玲芳写完了一张纸、又写了一张纸…… 写完以后,她把两张纸条一齐递给妇女,说道,“这两张条子拿到外面去交给护士,她会带着你先去缴费、办你儿子的住院手续。等他住了院,就做身体检查……这病不是什么大病,是治得好的!” 妇女一听,愣住了。 半晌,妇女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医生,他……病得很厉害啊?到底是、是啥病啊?让他住院,得花多少钱哪?不住院的话……他会死吗?” 朱玲芳瞪着这中年妇女,皱眉说道,“你儿子的问题本来不大,也就是身体虚弱亏空,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样年纪小小的,怎么就被气得肝郁滞气,脾肾双虚了?” “这孩子发病这么长时间,你们当家长也的不重视!导致现在……你看看他,他头发都白了,指甲也有问题……初步诊断,他可能是多脏器衰竭综合症,但是到底是不是,必须住院检查……”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不是随便吃点药,他就能好的了……他这个样子,你不让他住院接受全方位的治疗的话。我可以跟你讲,他可能也就只有两三天可活了!”朱玲芳没好声气地说道。 妇女顿时呆若木鸡。 “那,治好他要花多少钱?”妇女追问道。 朱玲芳怒道,“自己家的孩子已经到了丢性命的紧要关头了,你还计较要花多少钱?” 妇女急道,“……我真没钱啊!” 朱玲芳被气得…… 可看着眉清目秀的少年那副痴呆样子,朱玲芳又心软了,对那妇女说道,“……你先准备二百块钱吧!我会打招呼的,贵的检查和药,都不开!好了吧?” “二百块钱?哪里来那么多的钱!”妇女一拍大腿就想哭…… 朱玲芳喝道,“要闹事儿别在这儿闹啊!出去出去!你儿子就让他在这儿坐着……你拿好了单子出去缴费,办好了住院手续再回来带着他去病房!下一个!” 等在门诊外头的一对儿老夫妻听到医生喊下一个,连忙相互搀扶着进来了。 那妇女被老太太赶离了座位…… 连带着乖乖坐在凳子安静如石雕的白发少年,也被那老太太给扯得……从凳子站了起来,然后呆呆地站在一旁。 妇女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 她咬着牙,捏紧了手里的两张单子,先把少年扶到了一旁的长凳上坐着,然后转身离开了朱玲芳的门诊室。 ------------ 第六百六十二章白发少年(二) 两小时的时间里,傅楚窈与其他的同学们,看着朱玲芳一共看了七个病人。其中两个病人是过来复查的;一个是老病人,不看诊、专门跑过来开药的;另外三个是新增门诊病人。 以及,今天收治的住院病人,就只有那个白发少年了。 只是,一直到下午快六钟的时候,也不见这白发少年的母亲赶过来。 此时已经到了下班和下课时间,朱玲芳和傅楚窈等人都要离开了…… 白发少年仍然怔怔地坐在门诊室里的长凳上,一动也不动的。 冯晓芹小小声说道,“他妈妈不会扔下他不管了吧?” 一个男学生摇头说道,“不可能吧!要说是很小的小孩子得了绝症,还有可能被遗弃。这个人你们看,他明显就要成年了,又还是个男孩子,这么大的人还怎么遗弃?遗弃不了的吧?” 另外一个女学生说道,“就是!这个人是明显得了病,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说不出话的……只要等他的情绪稳定了,身体也恢复了,他肯定可以想起来他的家在哪、他的妈妈是谁的呀!他妈妈遗弃他有什么用?” 冯晓芹道,“你们的猜想都建立在这个人的病已经治好的情况之上了,那我问你们,咱们是给他治呢、还是不治?给他治,谁出钱?不给他治……他可能会死,更别提,他还能想起他妈妈是谁了!” 众人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冯晓芹说得有道理啊! 医院好心先救治急症病人、再收费……但病人治好了病以后就扬长而去的例子可不少!万一医院给这少年治好了,少年也说自己没钱……那这个损失由谁来赔呢? 傅楚窈转过头,盯着那个白发少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 医学么,说白了跟任何一门技术类的工作都相似。 首先,必须要掌握大量的专业知识;其次,必须要有大量的实践经验…… 而中医讲究的问诊方式是望、闻、问、切这四样。 傅楚窈在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就跟着奶奶学习医术,甚至曾经跟着奶奶在梁家村里当了两年的赤脚医生。 说到接触实例,她的实践经验大约也就只比年纪最长的褚飞沉略次一等。 所以,虽然傅楚窈并没有给那白发少年诊脉,但光是从望诊上,她就看出……这少年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理…… 想了想,她对朱玲芳说道,“玲芳师姐,这个人……麻烦你再开一次单子,让先给他办了住院手续再说吧!他的帐,我会付的。” 闻言,众人皆转头看向她。 人人都知道她有钱…… 当下,朱玲芳就一边开单、一边嘟嚷道,“……这孩子是运气好,遇上了阿窈你这样的好心人!可大家总不能都这样吧?谁家有个病人就不管不顾了……这么大的孩子、再过几年就成年啦,参加工作就能挣钱娶老婆回来孝敬她了……真是想不通这些当娘的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后娘?” 说着,朱玲芳开好了单,喊了护士进来,让帮着安排这白发少年住院。 傅楚窈也冲着那位护士说了声,请她先帮着去给这少年办住院手续,她明天就带钱过来。 护士听了,满口应下,扶着那白发少年离开了朱玲芳的门诊科室。 事情得以解决,众人这才各自离开。 其实傅楚窈也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儿,她匆匆赶到了学校门口……小郑正在那儿探头探脑的,显然对她的晚归十分担心。 直到见了傅楚窈,小郑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女孩儿结伴回了出租屋那儿…… 最近小郑的手艺渐长,除了蒸各种各样的肉与菜之外,她还学会了煲汤。 因为煲汤的决窍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肉,只选瘦肉和鸡块就好,统统先飞水,然后再与各种食材煲煮上两三个小时就好;而且食材的搭配一般都由傅楚窈事先决定,最后的调味工作也由傅楚窈完成…… 这么一来,两人几乎天天都能喝上一煲够火候的好汤水。 在很短的时间里,傅楚窈和小郑两人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变好了,白里透红的,还总是水润润的。 这天回到家,不出意外的是……小郑果然又煲好了一锅银耳苹果瘦肉汤。 之前小郑连想也想没过,苹果居然也能用来炖汤? 但想着傅楚窈开着家福东记药膳馆呢,她本身还是个大夫,这样的搭配虽然有点儿奇怪,但肯定不会错! 于是,小郑听从了傅楚窈的指挥,果然煲好了一锅苹果雪耳瘦肉汤。 不得不说…… 这汤水因为有了雪耳,所以富含胶质,显得汤汁特别浓稠;又因为瘦肉也是汤里的主角之一,所以汤水非常的鲜美…… 还因为有了苹果,所以汤水里略带酸甜,又透着浓郁的果香…… 这汤水显然特别受欢迎! 傅楚窈都不想吃饭了…… 不过,想着米饭还是应该要吃一点才好,所以她就添了小半碗的饭,又泡了一大碗的汤,吃起了汤泡饭。 只是,俩女孩捧着饭碗正吃得欢呢,突然有人来敲门,而且……似乎特别着急? “砰砰砰!砰砰砰!” 傅楚窈与小郑对视了一眼,放慢了吃饭喝汤的速度。 小郑扬声应道,“……谁啊?” “请问阿窈在吗?” 门外响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傅楚窈听得清楚明白…… 那是宋嘉实的声音! ------------ 第六百六十三章白发少年(三) 在傅楚窈的示意下,小郑过去开了门。 来人果然是宋嘉实。 他一脸的着急! “阿窈!你、你今天是不是收诊了一个病人?”宋嘉实着急地问道。 傅楚窈一怔。 她突然就想起了今天的那个白发少年。 但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那白发少年是朱玲芳的病人;傅楚窈只是为那个少年垫付了医药费和住院费而已。 傅楚窈捧着汤碗走到了门口,一边扒饭一边问道,“……是今天那个吗?他是玲芳师姐的病人啊!怎么了?” 宋嘉实急道,“……他!他、他……那个人,是个白头发!他是白头发!他不老、头发却白了!”他语无伦次地说道。 傅楚窈道,“是啊,玲芳师姐已经诊出那个人可能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受了刺激,才会少年白头的……” 看得出,宋嘉实很着急。 但他太着急了,所以好像无法表达自己准确的想法…… 半晌,他憋红了脸,问道,“你、你……阿窈,你跟我去……病房,看他的病历,好不好!他,他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两项了……” 傅楚窈下午的时候见过那个白发少年。 所以她知道,白发少年发病应该已经有段时间了,像他这样的病人……要治疗,也不是吃了药打完针就能马上好的。 换言之,治病也是有个过程的。 所以,傅楚窈也就不想……天黑了还跟着宋嘉实往外跑。 哪怕是回学校呢! 于是傅楚窈就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宋师兄我正吃饭呢!你吃了吗?” 在这段时间里,大约是……她被汤水滋养得太好,面上的肌肤细嫩得……不但像刚剥了壳的鸡蛋白,而且还像是浸泡在清澈水里的蛋白,水润润的。 又因为气血好,所以她的嘴唇形状饱满,还透着粉嫩嫩的水红色。 夜晚的楼道里虽然开着路灯,却到底不如白天敞亮。那温暖的桔黄色灯光照着她,愈发得显得她……眼眉如画。 本来还急得不得了的宋嘉实突然一下子就怔住了。 顿了一顿,他喃喃地说道,“我、我……我还没吃呢!” 这回轮到傅楚窈发愣了。 ――她为什么会问他这么蠢的问题? 又不是不知道宋嘉实对她的想法! 想了想,她呵呵笑了两声,又说道,“……那,你快回去吃饭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这时,宋嘉实已经回过神来了。 他盯着她的碗,奇道,“你这是什么?我好像闻到了苹果的香气?” 到了这一步,傅楚窈再装不懂也就不好了。 毕竟当初在她和阿娅无处可去的时候,宋嘉实也是“收留”过她的。 于是,傅楚窈笑道,“是!是苹果瘦肉汤……不过,大约已经被我们喝得差不多了。要是宋师兄不嫌弃残羹剩饭的话,那……进来坐吧!随便吃点?” 宋嘉实心底高兴,连忙点了点头。 傅楚窈侧过身,让他进来了。 小郑捧着碗站在一旁,警觉地看着宋嘉实。 傅楚窈道,“小郑,你再拿一副碗筷出来吧,宋师兄也在咱们这儿吃。” 小郑只得去拿了碗筷过来。 也幸好今天这汤太好喝,所以两人光顾着喝汤,小郑煮的饭……基本没怎么动。 呃,怎么说呢…… 其实依着宋嘉实的口味,他对于这雪耳苹果瘦肉汤的兴趣……远不如傅楚窈和小郑喜欢。但是,跟阿窈师妹一起吃饭,这种感觉很好。 所以宋嘉实捧着饭碗,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吃得不亦乐乎…… 害得小郑频频转头看向他,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 吃完饭,傅楚窈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宋师兄,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呆会儿我看看书就要睡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那个病人的事儿,明天再说吧?” 宋嘉实犹豫了一会儿,妥协了,“那好了,我走了。你……早点儿休息。” 说着,他万般无奈地走到了门口。 傅楚窈送他出了门,然后微笑着把门关上了。 可她刚转过身…… “砰砰砰!” 宋嘉实一边敲门一边喊道,“阿窈!阿窈你开开门!我还有个事儿……” 傅楚窈开了门。 她朝他礼貌地笑笑,问道,“什么事儿?” 宋嘉实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星期四晚上有个留学生联谊舞会,我、我……我想邀请你当我的舞伴,你、你……” “不好意思啊宋师兄,我不是留学生,而且我对舞会没有兴趣,谢谢了。”傅楚窈一口回绝。 宋嘉实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 傅楚窈又笑道,“没事儿我就去看书了啊,明天见。” 她关上了门。 这一次,大约宋嘉实是真的离开了。 傅楚窈终于落了个清净。 她安心地看书、学习到深夜,然后又被小郑催着去洗澡、换衣、睡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傅楚窈去学样上课。 刚走进大课室,她就觉得有些不妥。 怎么好像班上的同学们全都三五成群在凑在一块儿,正嘀嘀咕咕的,也不知在偷偷摸摸的议论着什么? 这时,冯晓芹看到了她,连忙喊道,“阿窈!阿窈快过来……” 傅楚窈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冯晓芹神神秘秘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吗?昨天那个白头发的男孩子……就是你给他垫了医药费的那个?” “他怎么了?”傅楚窈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难道说,昨晚上宋嘉实喊她去看那个白发少年,真是因为病情突然恶化了吗? 冯晓芹悄然说道,“昨晚上那个白头发的男孩子,差点儿就把护工钟大姐给……强女干了!”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 第六百六十四章白发少年(四) 无论如何…… 傅楚窈也不能相信冯晓芹的话。 原因无它。 那个男孩子,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傅楚窈之所以帮助他,也是因为这个男孩子……很容易让她想起自家那个善良又腼腆的南瓜仔。 而冯晓芹嘴里的护工钟大姐,却已经是个快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了! 可以说,钟大姐可能比昨天带着少年来看病的……那个少年的妈妈,年纪还要大些。 以及,钟大姐是个非常朴实的中老年女性。所以她的模样……呃,是真的丝毫不喜欢打扮的。 那,长相清秀的少年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见傅楚窈不相信,冯晓芹说道,“……是真的!昨天护士去安顿那个小白的时候,中医科已经匀不出床位了。所以就暂时把小白的床给安在了走廊上,想着今天一早等匀出了床位,再给他挪地方的。” “结果半夜的时候,护工钟大姐本来在休息房值夜班的,她起夜呢……结果上完厕所回来,在走廊上经过小白床位的时候,就被小白一拉啊……” “钟大姐说,当时她还以为小白哪儿哪儿不舒服呢,就傻乎乎的也没还手,还问小白哪儿不舒服了……结果等她回过神来,衣裳已经被小白给扒干净了!小白还……还抱着她亲嘴儿呢!” 傅楚窈目瞪口呆。 冯晓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后来等钟大姐反应过来的时候,尖叫了起来……好多病人和护士都被吓醒了……跑出来一看!结果小白还抱着钟大姐不肯撒手呢!” “听说,后来小白是被个陪床的病人家属给打晕了,钟大姐才被人给救了下来的。啧啧,据说钟大姐的衣裳都已经被小白给撕碎了!” 傅楚窈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 冯晓芹说道,“副院长说,小白可能……脑子有问题。昨晚上的时候,副院长已经让他转进了单人病房。还说今天会联系一下精神病院的医生,让来人给小白检查一下。” “要是小白真是个神经病的话,可能我们这边先做基础治疗,等情况稳定了以后就给他转到精神病医院去。” 傅楚窈没吭声。 上完了大课,她去了小课室,开始做今天的任务。为了能挤出时间来去看看那个白发少年,傅楚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动作迅速地做完了该做的事,然后就急匆匆地去了住院大楼。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护士…… 那几个护士已经知道白发少年的入院治疗费用是傅楚窈给缴的,所以她们也就把傅楚窈当成了少年的监护人,气愤填膺地拉着傅楚窈,说起了昨天晚上,少年侵犯钟大姐的事儿。 傅楚窈安抚了那几个护士一番,终于按照她们的指点,找到了那个白发少年。 因为普通病房都住满了人,所以副院长把他转到了一间豪华单人病房。 当然了,这间病房其实跟普通病房没啥不同。说它是豪华病房,是因为原本是三人间的,但只放了一张病床,仅此而已。 傅楚窈去的时候,白发少年正静静地卧在床上,两只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睁得老大,似乎快要瞪出眼眶了。 “喂?” 她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白发少年一动也不动的。 傅楚窈站在门口,先将一枚毫针扣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这才走到了少年的病床边。 少年如同一座雕像般……依旧不动。 傅楚窈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在他床前坐下,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过了他的手。 她将自己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脉博。 凝神细辨…… 她皱起了眉头。 半晌,她低声说道,“你这症状好奇怪!肝失疏泄、情志不遂、郁而化火……你最近遇上了让你觉得很生气的事情吗?而你双肾虚空,失于滋养……所以你,房事频繁?” “你因为很生气,肝经火旺导致你痰中带血、目赤肿痛、喉咙肿大……所以你无心进食……应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长时间的不吃不喝,又让你脾胃失调,虚不统血……人说的五脏六腑,是心、肝、脾、肺、肾这五样,可你已经损了四样……怎么能好?” 说着,傅楚窈看向了少年。 少年依旧睁大了眼睛看向虚无之地,如同已经死去一般,毫无反应。 傅楚窈想了想,继续轻声问道,“……这样吧,我安排个男护工来照顾你,好不好?” 少年依旧不动弹、也不说话。 “昨天晚上的事儿,我想……就算你现在无法表法,但也肯定听到了。隔院长的意思,是想诊断你的精神状态。如果你精神还好,我建议你留在我们医院配合治疗……所以你要尝试着慢慢表达出来,表达也不一定要说话嘛!” “要是喉咙疼到说不出话来,你可以眨眨眼什么的,只要能代表你的意思就可以了……”傅楚窈冲着少年说道。 “阿窈!” 突然有人焦急地叫唤起了她的名字。 傅楚窈转头一看 ――宋嘉实? 只见宋嘉实急匆匆地跑进来,对她说道,“阿窈你来这儿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这个病人,他、他……他会攻击女性么?” 傅楚窈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宋嘉实一怔。 这时,傅楚窈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她猛地转过头,盯住了……正躺在床上的那个白发少年。 一大颗晶莹的泪珠自少年的眼角淌了下来。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 第六百六十五章白发少年(五)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看向躺在床上的白发少年。 宋嘉实注意到傅楚窈的神情。 他担心她受到伤害,连忙奔了过来。 然后,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白发少年眼角处淌下来的眼泪! “他哭了!”宋嘉实惊讶地说道。 傅楚窈想了想,对白发少年说道,“能听到我说话吗?能,眨一下眼睛,不能就别动。” 白发少年怔怔睁着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一动也不动的。 半晌,宋嘉实失望地说道,“……他听不到。” 他话音刚落,傅楚窈就看到……白发少年的眼睛眨了一下? “宋师兄!你看到没……” “阿窈!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傅楚窈与宋嘉实不自觉就齐声惊呼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傅楚窈又问白发少年,“你能听到我说话?那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可不是靠眨眼就能回答的。 而白发少年的眼神虽然一直无法聚集,但他的眼泪却一颗又一颗地淌了出来。 想了想,傅楚窈换了个说法。 “昨天晚上,你在伤害钟大姐的时候,你是清醒的吗?是就眨眼,不是就别动。” 过了好一会儿,白发少年眨了一下眼睛。 这下子,傅楚窈和宋嘉实大为惊讶。 ――呃,不得不说,她们必须敬佩白发少年的坦诚。 但是…… 白发少年真的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吗?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想要侵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老年女性? 一时间,傅楚窈都不知道要怎么问下去了。 反倒是宋嘉实接过了话头,继续问道,“你……喜欢年纪大一点儿的女性?是就眨眼,不是就别动。” 听了宋嘉实的话,傅楚窈无端有些面红。 ――还有人会有这样的癖好啊? 然而这一回,白发少年睁着一双眼睛,半天都没动。 嗯? 傅楚窈与宋嘉实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少年坦承,昨天晚上他在侵犯钟大姐的时候,意识是清楚的;但是,他又否认自己有特殊癖好? 那么…… 傅楚窈又问,“你认识钟大姐?是就眨眼,不是就别动。” 少年没动。 过了一会儿,傅楚窈又解释道,“钟大姐就是昨天晚上……被你吓坏的那个人。” 少年依旧没动。 想了想,傅楚窈索性问道,“昨天带你来看病的那个,是你妈妈吗?是就眨一下眼睛,不是就别动。” 少年依旧一动也不动的。 ――这么说,昨天带少年来看病人那个妇女,居然还不是少年的母亲? 这…… 接下来,傅楚窈和宋嘉实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问出……原来昨天送少年过来看病的那个女人,少年居然是不认识的? 而且少年还不是京城本地人,并且在本地、没有认识的人。 这么一来,这个少年的身份就很可疑了。 傅楚窈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想要揭开这个少年身上的秘密,还得……先治好他的病。 当下,她好生安慰了少年几句,然后又去找了个男性护工过来,给了护工一些钱,让帮忙照顾一下少年的饮食…… 跟着,她跑去找了副院长,努力说服了副院长,让先不要叫精神病医院的医生过来。 副院长也去喝过福东记新开张的喜酒,所以也知道一点儿傅楚窈的背景。 那既然傅楚窈愿意承担白发少年的住院治疗费用……所以副院长也就卖个了面子给傅楚窈,答应了她的所有要求。 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这会儿都已经十二点多了,小郑可能已经在学校门口等急了呢…… 所以傅楚窈就急急忙忙地往面走。 宋嘉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说道,“阿窈!阿窈……昨天晚上我就想跟你说,你觉不觉得……你收治的这个白头发的人,那个、那个……” 他太急切了,以至于表达方式也不够清楚。 顿了一顿,宋嘉实继续说道,“阿窈,你还记得吗?之前你和陈娅在我那儿的时候,不是被个一身白的人给、给打劫了吗?” 傅楚窈听了,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看向他。 宋嘉实这才说道,“……有没有可能,这个不会说话的人,跟那天袭击陈娅的人,是一伙的呢?你想想,他俩都是白头发,而且还都是色鬼……” 傅楚窈听了,失笑道,“不是吧!也不知所有的白头发的人都是坏的。至于你所讲的……他俩都是白的,这个我可不同意……” “他俩白得太不一样了,一个仅仅只是头发白了,肤色和眉毛睫毛还是正常的呢!上次那个伤害了陈娅的人,他简直就像是……新人种!完全不像黄种人,也不像白种人……” “还有你说的……色鬼的问题吧,我觉得啦,昨天晚上的这个小白……他不是啥色鬼,他就是个病人!至于他为什么会袭击了钟大姐……我觉得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傅楚窈一一分析道。 宋嘉实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那样的人!对了阿窈,那个袭击了陈娅的人……他真的死了吗?如果死了,他的尸体呢?咱们最近不是在做血液研究和内分泌临床吗?要是能研究一下那个人的话,说不定可以解开一些未解之谜呢!” 宋嘉实说道。 傅楚窈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尸体去了哪儿呢!啊,小郑来接我了,宋师兄再见!” 说着,她就朝着校门口的小郑跑去。 宋嘉实叫住了她,“阿窈,你……等一等!” 已经跑开了好几步的傅楚窈又回过头,看向了他。 宋嘉实吞吞吐吐地说道,“……今天晚上的留学生舞会,你,你真不想参加嘛?” 傅楚窈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南济大学也会有人去。” ――南济大学? 俊佑哥就是南济大学的学生。 那…… 傅楚窈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果然,她听到宋嘉实慢吞吞地说道,“……好像,武俊佑也会参加这个舞会。” 傅楚窈顿时瞪圆了眼睛。 ------------ 第六百六十六章白发少年(六) 听了宋嘉实的话……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会去参加留学生舞会? 在那一瞬间,她心里……酸溜溜的。 老武他……长得帅气不说,身材还好,又有气质。 如果他去参加舞会…… 也不知会撩拨多少女孩的芳心!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见状,宋嘉实又说道,“……要不,咱们就是去看看,不跳舞?” 要说傅楚窈不想去,那是假的。 去看看老武做了些什么也好啊…… 但是,今天不就是星期四吗?而且现在都已经是中午了! 想了想,傅楚窈下定了决心。 她对宋嘉实说道,“……谢了,宋师兄,我还是不去了。这都十一月底了,再过俩月我还要考试呢,得在家好好看书……啊,我要回去了,宋师兄再见!” 说着,她飞快地朝着学校门口的小郑跑去。 看着她的背影,宋嘉实陷入了怔忡。 ――她对那个武俊佑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吗? 明知道武俊佑会在舞会上搂着女人跳舞,她也不介意? 宋嘉实有些失望。 他转身,垂头丧气地走了。 其实傅楚窈的心里也不好受。 要说她不生气? 那是假的! 她恨不得打扮得美美的,再冲到舞会上去……好好问一问老武,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舞会干嘛? 以及!!! 要是他敢搂着别人的女人跳舞!看她怎么收拾他! 可生气归生气…… 仔细想想,依着老武的人品,她……还用得着怀疑? 以及,老武在她身边安排了小郑等人,不就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再说了,现在姜念茹很有可能已经着了道…… 如果她再任性,不管不顾地跟着宋嘉实跑到舞会上去,那小郑和其他人也跟着她去?可是舞会现场在哪儿也不知道,她要是去了舞会、又遇到了危险的话……那受到伤害的就不仅仅只是她,小郑和其他人也会被连累。 所以…… 即使傅楚窈心里挺生气的,但她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等星期五一过,星期六还远吗? 哼,到时候再狠狠地拷问一下老武就好了! 这么一想,傅楚窈只好按下了性子,拉着小郑回去了。 回去吃了午饭、又歇了个觉,傅楚窈又去了学校。 她直接去找那个白发少年了。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白发少年居然睡熟了? 傅楚窈想了想,出去找到了她曾托拜托过的那位护工大叔。 护工大叔一见她,便主动说道,“哎哟这个白发头的娃儿啊,是真可怜哪!跟没吃过饭一样!不是你说他喉咙痛嘛?所以中饭我是去饭堂打的肉稀饭……” “正好我这几天也喉咙疼啊,我就一口气打了三碗肉稀饭,本来想着喂他吃一碗、我吃三碗的……结果!那个小子啊,吃完一碗又眼巴巴地看着我的碗!好嘛好嘛,再给他吃……他一口饭就把三碗稀饭给全吃完了!” “吃得多就想睡觉喽!你看看,他睡得几香!”护工大叔说道。 傅楚窈点头,又摸出了五块钱交给护工大叔,让去买点儿奶粉和麦乳精回来,下午等少年睡醒了就调点儿奶粉让他喝。 交代完了,傅楚窈去了课室,继续做实验。 为了不让自己有多过的心思去想今天晚上的那场舞会,所以傅楚窈努力把心思放在了工作上。以至于还没到下午放学时间呢,她超额完成了任务…… 想着距离放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她索性又去了白发少年的病房。 出乎傅楚窈的意料。 白发少年的病房那儿,围着一堆人。 她连忙挤过去一看…… 其实,虽然有很多人围在病房门品,但病房里却只有坐在床上的白发少年,与站在他病边的护工大叔,以及昨天晚上被白发少年侵犯过……护工钟大姐? 护工大叔正与钟大姐争个面红耳赤! 钟大姐急道,“……这样的事,还能忍啊?” 护工大叔:“又不叫你忍好久,起码等这个男娃娃好一点吧?” 钟大姐道:“不是你出了事,所以你无所谓喽?” 护工大叔道:“那你也没有实质上的吃亏嘛……” 钟大姐怒道,“反正我忍不了的,你们不去?那我自己去!我现在就去……” 护工大叔急了,“哎你长点脑子行不行?你……” 闻言,傅楚窈连忙过去了,“钟大姐?大叔!” 病房里的三个人齐齐转头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就看到…… 钟大姐和护工大叔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可坐在床上的那个白发少年…… 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嗯,少年不再像是昨天那副魂游天外、麻木又茫然的样子了。 他正瞪大了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傅楚窈。 而这时,钟大姐抢上前来,对傅楚窈着急地说道,转头,“阿窈!阿窈啊……必须要报警啊!一定要报警啊!” 傅楚窈愣住了。 报警??? 钟大姐要报警,难道说……是为了昨天晚上白发少年冒犯了她的原因吗? 可是,这个白发少年身上的疑点很多…… 老实讲,傅楚窈坚信这其中必有原因! 但无论如何,钟大姐也确实被冒犯了,她想要报警以惩诫白发少年……这要求是完全合情合的。 所以…… ------------ 第六百六十七章白发少年(七) 看着态度坚决的钟大姐,傅楚窈陷入了两难。 她想了想,决定同意钟大姐的要求。 ――报警可以,但白发少年也应该要得到治疗…… 当下,傅楚窈便点了点头。 护工大叔急了,连忙说道,“……这小娃子连说话还说不利索哩!报了警没用的吖,万一给拉去了派出所,又不能治病了……” “我跟你讲,像他这样的小娃娃,身体素质本来还可以的,他今天一整天吃了三碗稀饭、睡了一觉起来,就能比划了……再住院治疗几天,只要几天就能好啊!” “等他好了你再折腾呗!你现在拉着他去折腾有什么用!万一把身体搞垮了咧?”护工大叔一着急,大嗓门也响了起来。 钟大姐却道,“……这种事情还可以拖的啊?” 说着,她指着白发少年,对护工大叔说道,“你看看哦,这个娃儿是被拐卖的!昨天送他来的那个,根本就是个人贩子啊!还不去报警……人贩子都跑了!又去拐卖其他的娃儿啦!” 闻言,傅楚窈大吃一惊! 昨天带少年来的那个中年妇女,是个人贩子? 那、那这少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傅楚窈连忙问道。 钟大姐性子爽利,当下就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 原来,钟大姐昨晚上被这小小男娃子欺负了,越想越觉得不爽,今天缓过神来以后,就想着非要过来讨个说法不可! 谁知道,她打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白发少年的病房,正好看到白发少年坐在床上,捧着个杯子也不知在喝什么…… 钟大姐气不打一处来,冲进来就对着白发少年破口大骂。 护工大叔听不下去了,稍微劝了两句…… 然后这场大战就变成了钟大姐和护工大叔之间的叫骂。 再然后,白发少年比划着,请求护工大叔给他找来了纸和笔。 白发少年就在纸上写下了一段路。 说到这儿,钟大姐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接过来一看…… 那上面写着: 大婶对不起,昨天晚上我是被吓着了,所以才对你不敬,请你不要跟大叔吵了,赶快报警。昨天送我来的那个女的是人贩子,我被她关了两年了。 傅楚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转过头看向少年。 少年紧抿着嘴,清秀的面庞上染着明显的怒火。 傅楚窈点点头,又转头喊了正站在病房门口看热闹的人,“……劳驾,哪一位去帮我喊护士过来?” 立刻就有人应了一声,“我去我去……” 过了一会儿,果然来了个护士。 傅楚窈见了那护士,连忙说道,“毛大姐,拜托你转告一下保卫科,就说这孩子是被拐卖来的,麻烦请保卫科的人赶紧帮忙报警……” 那护士一听,愣了一下,说了声好,赶紧走了。 护工大叔急了,说道,“阿窈啊,你让他们去报警,万一警察把娃儿带走了怎么办?” 傅楚窈道,“大叔你放心吧,我会跟警察说下,让他继续在这儿治病的。不过,你平时看护他的时候可得小心一点儿,也不知道……昨天那个女的会不会回来找他呢!” 护工大叔听了,连连点头,“放心放心!” 不多时,医院保卫科的同志果然陪着几个穿了警察制服的人过来。 傅楚窈知道,负责医科大这一带治安案件的派出所里,就有武俊佑以前的战友……不过,她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所以她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上前对那几个警察说道,“同志,现在情况是这样,这个……小兄弟呢,他应该是受害人,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呢,不适合出院,所以你们如果有话想要询问他的话,可以就在医院里问吗?” 俩警察对视了一眼。 年纪稍大点的那警察说道,“我们先调查一下,好吧?” 接下来,所有的人都被请出了这间病房,只留下了白发少年与警察等人。 傅楚窈跟其他的人一起走了出来。 钟大姐就拉着傅楚窈,悄悄说道,“……那个娃儿真是可怜!阿窈你看看这个。”说着,钟大姐就把一张被捏得紧紧的纸条递给了她。 傅楚窈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潦草的字: 大婶对不起,人贩子养着我就是为了跟她睡觉的。要是我不肯,她就打、就饿饭。昨天晚上我做噩梦了,还以为被她锁在家里,正好您从我身边过,我以为您是她。对不起。 傅楚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钟大姐。 钟大姐捂着心口说道,“我的个天啊!阿窈你不晓得哦,我自己的儿子也跟这个娃儿差不多大!所以我一听到这件事,就觉得好恶心啊……唉,这个娃儿太可怜了!” 傅楚窈转头从病房门上方的玻璃处看去…… 只见俩警察站在一旁,然后白发少年坐在床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看起来好像在哭…… 傅楚窈叹了口气。 她把纸条还给了钟大姐,本来想交代一下钟大姐,让别把这事儿说得众所周知的。 可转念一想,这白发少年也不是本地人。现在他都报了警,而且已经脱离了人贩子……想必等到治好了病以后,他就会离开了吧。所以…… 只是,钟大姐大约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从傅楚窈的手里拿回了那张条,直接就撕掉了。 傅楚窈微微一笑。 这钟大姐也确实善良。 所以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 第六百六十八章白发少年(八) 傅楚窈离开了住院大楼,准备回出租屋去。 结果她刚下楼,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阿窈?” 傅楚窈转头一看…… 一个肥肥壮壮、留着小平头、还没入冬呢身上就穿了件皮茄夹、还戴了副墨镜的男人正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傅楚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怎么啦?不认得你拥军哥啦?”胖男人笑眯眯地说道,并且还摘下了蛤蟆眼镜。 老实讲…… 看他这样子还真没看出他就是许拥军。 不过,声音错不了。 傅楚窈也笑着向他打起了招呼,“拥军哥,生意做大了吧,瞧你!肯定是日子越过越好,都开始发福啦!对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这里毕竟是医院,一般人没事儿也不会来这里。 许拥军摸摸头,说道,“……今儿陪碧儿过来拿药,她那腿脚还是有点儿不利索。” 傅楚窈默了一默。 她绕开了许碧的话题,又问道,“对了拥军哥,许翠姐回来了么?” 闻言,许拥军的脸一下子就拉得老长。 “没有!马拉个巴子的!徐耀华就是个陈世美!许翠不见了三年,他居然向法院提起离婚!他个陈世美!离了就离了吧……还跟宋丽娟那个小表子好上了!” 傅楚窈一怔。 ――当初宋丽娟不是跟许拥军好上了么,怎么…… 难怪许拥军这么生气呢! 看来,这个天……简直没法聊下去了啊! 一说起徐耀华和宋丽娟,许拥军就骂骂咧咧的,一会说要是让他看到了徐耀华,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一会儿又说宋丽娟臭不要脸、是个破鞋什么的。 大约是听到了许拥军的声音…… 两个女的跑了过来! 傅楚窈一见,又愣住了。 这两人她都认识――许翠和秦慕雅??? 秦慕雅倒还好,几个星期前还见着了;但是许翠么……傅楚窈已经有两年多、快三年没见着她了! 现在这一看,许翠烫着头、穿着小西装和紧身裤,脚下还蹬着一双小靴子……显得时髦又潮流! “哎阿窈姐,我听说你现在是高级干部的家属了……还开了个好赚钱的馆子,是不是啊?” 说着,许翠还不住地打量着傅楚窈。 傅楚窈的审美观是经受过时间的考验的,所以她的衣服裤子都是基础款。在这个刚刚开放起来、以标新立异为个性美的时代…… 她的打扮看起来也并不显得特别出格。 甚至还不如许翠打扮得花哨呢! 但是,许翠跟着哥哥卖了好几年的手表,自然也有些眼光。 于是她就看到了傅楚窈手腕上的手表、以及从她领口那儿露出了小半截的金项链。 事实上,傅楚窈身上比较值钱的首饰也就两样,一是武俊佑给她买的手表,一是武俊佑的母亲留下来的那条金项链…… 只不过,武俊佑送给傅楚窈的那条项链,看着花样精致又繁复…… 许翠红了眼,说道,“哟,阿窈姐你还真是发达了呢!瞧你这条金链子!闪得我眼光都花了!是纯金的吧?让我看看……” 傅楚窈知道许翠的尿性,当下就趁着跟秦慕雅说话的空当儿,闪到了一边去。 她拉着秦慕雅的手,说道,“……怎么突然来了这儿?” “过来交稿子,顺便开点常备药回去,可能现在要换季节了吧,一天冷过一天的,念念拉肚子了。”秦慕雅答道。 傅楚窈见天色不早,说道,“都这个点儿了你再回去也不合适,不如今天就在我那儿将就一晚上?反正我在这儿也是租房子住……” 秦慕雅听了,有些犹豫。 傅楚窈看在眼里,便牵住了她的手,“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咱们现在就过去了。” 许翠跑过来,拦住了秦傅二人,“哎,别想走,我跟秦慕雅还有事儿呢!” 秦慕雅皱眉道,“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当年你是怎么摔倒的,别人不知道,你心知肚明。我好心好意当冤大头,看在你陪着我玩了几天的份上,给你付了几年的医药费,算是够意思了吧?” “再说了,刚才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现在我比你还穷……没让你把那几年的治疗费用还我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有脸来讹我?” 闻言,许碧咬住了嘴唇,“我……” 虽然说,秦慕雅的说法让傅楚窈感到挺吃惊的。但她跟秦慕雅一样,都不想跟许氏兄妹打交道…… 当下,她就拉着秦慕雅匆匆地走了。 许碧看着两人的背影,转头问许拥军,“哥!秦慕雅这是啥意思?她不是首长的孙女儿吗?怎么……会穷呢?” 许拥军把蛤蟆墨镜又重新带上了,答非所问道,“碧儿你说,你哥还算潇洒吧?那啥,我配阿窈……应该还成吧?” 许碧打量了许拥军一眼,不屑地说道,“就你这样熊儿……” 她走开了。 “我怎么了我?”许拥军怒道。 见妹妹已经走开了,他连忙又追了上去,问道,“你药开好了?走,咱们上陈世美家……不,徐耀华家去给你姐讨个公道去?马拉个巴子的,你姐不见了,这徐耀华就该好好守着啊!” “还有那个臭表子宋丽娟……老子就想让她看看,跟了徐耀华她后悔吗?那是个穷光蛋啊……哎,对了,碧儿啊,刚秦慕雅是啥意思?敢情当年是你自个儿摔的?秦慕雅她那么蠢,心甘情愿当冤大头出钱给你治腿吗?” 听到哥哥唠叨,许碧不耐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 第六百六十九章出租屋 傅楚窈位着秦慕雅拐了个弯儿,往学区大门那儿走,与小郑接上了头。 然后三个女孩就一块儿去了傅楚窈的出租屋。 只要不是在秦宅,秦慕雅就自然多了。 她不住地打量着这套出租屋,又打量着傅楚窈的房间。 这是套出租屋……条件当然不会很好。 但是,屋子被收拾得干净又整齐。 秦慕雅见傅楚窈房间里的墙壁上挂着一件很好看、样式很繁复,但又看不出具体形状的挂饰,便走过去摆弄了一下,翻看了起来。 正好傅楚窈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套全新的睡衣…… 她转过身,见秦慕雅对那个挂饰感兴趣,便笑着解释道,“这房子是租的,你也看到了,条件不怎么好,墙上有污迹,而且上一个租客喜欢在墙上到处打钉子……” “我看不过眼,所以就随便弄了个这个……就是在学校门口买那种很便宜的塑料珠子的项链,拆了以后重新组合一下,用绳子穿好挂起来。主要是为了挡那团污迹的。” 说着,傅楚窈将手里的睡衣递向秦慕雅,“拿着,这套睡衣是全新的,今晚上你就穿这个睡觉吧!” 秦慕雅接过了睡衣,说了声“谢谢”,然后抱着睡衣继续打量着这间屋子。 “哎,这租来的房子……你也费那么多的心思打理啊?”说着,秦慕雅又伸手去拈了拈 傅楚窈笑道,“自家的房子是拿来住的,租来的房子也是拿来住的……既然都是住,那为什么要让自己住得委委屈屈的?” 闻言,秦慕雅不禁看向了傅楚窈。 她想了想,觉得也对。 这几个月她和丁澜租住在环境、条件都不怎么好的民居里,一切都是将就。 现在想想…… 其实,不愿意好好打理自己的生活,也是一种逃避的态度吧! 但是逃避没有用啊…… 该来的会来,该发生的都会发生。 秦慕雅微微一笑,决定明天一回去,就好好把自家也打理一下。 诚如阿窈所说,过日子嘛,无论生活条件好不好、过得开心不开心……时间总是不快不慢不会因为不幸,时间就会过得快一点儿;也不会因为幸福,时光就会停滞不前。 所以,生活态度决定一切。 傅楚窈突然问道,“……许碧的伤,真跟你无关?” 秦慕雅苦笑了起来,“要放在以前,我还是军神孙女儿的身份上……这事儿我真不介意,反正家里也有钱。而且,当时我去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她,也没人理睬我……所以我还是惦记着她对我的那一点点好的。” “但现在……” 说着,秦慕雅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都穷成了这样,还要傻不拉叽的去给她当冤大头么?” 傅楚窈叹道,“那当初你何苦来哉!” 秦慕雅笑笑,“无所谓了,过眼云烟!” 顿了一顿,她又转头问傅楚窈,“哎,对了……你的福东记这么赚钱,你也教教我呗!有什么法子来钱最快?” “偷骗抢!”傅楚窈毫不犹豫地说道。 秦慕雅一怔,随即啐道,“……呸!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说着,她叹了口气,说道,“自打我哥哥走了以后,俊佑哥就给了我一万五千块钱……谢谢你啊阿窈,以后我会还的。” 傅楚窈转头看了她一眼,微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她说道,“……现在国家的政策好,其实你做啥都可以!不过呢,如果你要一直呆在北带河那边的话,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一家宾馆?” 秦慕雅瞪大了眼睛,“那得花多少钱!” 傅楚窈笑了。 “只有大投资,才能不被轻易的复制!这就叫创新!不瞒你说,以前我小的时候,我也卖过山货、摆过地摊儿卖过服装……但是,成本低的小买卖,你永远也做不过后起之秀!最终,你和竞争者会陷入压低价格的恶性循环中……” “要是这样,还不如就下点儿血本,直接走到最高端!要知道,你站得越高、竞争对手就越少,反而会引导着让竞争进入良性化……” 秦慕雅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摇头说道,“别开玩笑了!我就只有那一万多块钱!而且这笔钱我都已经动用了一部分……丁阿姨喜欢唱歌,而且唱得真心不错。所以我托人给她去音乐学院报了旁听生的名,又让她参加成考……” “丁阿姨倒是跟我说,她都三十多了,不好意思再跟那些十七八的学生竞争。我说那就对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呢,那就努力超越她们,达到你三十多岁应该有的功力……” “这些天她天天躲在家里看书学习,准备参考成考呢!唉,可这么一来,我的钱就少了呀!你说,我手里才一万块钱,怎么盖房子啊?再说了,宾馆可不是农村的瓦房……没有几栋高楼、没有活动区、花园和停车场,能叫宾馆嘛!” 傅楚窈笑了。 “这样吧,你先拿套方案来给我,我看看……要是没问题呢,我跟俊佑哥说说,看他有没有兴趣!” 秦慕雅瞪大了眼睛。 半晌,她突然轻轻地来了一句,“……可我不想欠你们太多。”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机遇,这是梦想,这不是谁欠谁的问题!” “老实讲,其实我已经趁着改革的春风赚了一笔钱啦,以后我会越来越好,所以我才有时间有精力学医、做科研、去实现我的梦想……”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我知道,也许你的兴趣是油画、是弹琴、是出书……但讲一句很现实的话,一切的兴趣、梦想都离不开钱。” “你或许无法复制我的福东记,可你能复制我的套路!那就是……先赚钱,保证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和金钱,然后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秦慕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第六百七十章三支舞 小郑在客厅里喊着说开饭了。 傅楚窈这才拉着秦慕雅去了客厅。 因为临时多了一个客人,所以小郑听从傅楚窈的交代,加做了两道菜;一是临时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卤豆腐炒卤肉,一是番茄炒鸡蛋。 再加上之前的清蒸肉沫淮山片,炒青菜和一罐子红枣鸡汤…… 三个人吃四菜一汤,倒也算是挺丰盛的。 秦慕雅见这屋子收拾得好,这饭菜……虽然有俩菜是临时加的,但也能看出,平时傅楚窈的生活就过得不错。 吃完饭,小郑收拾碗筷,傅楚窈就回房间打了一套动作比较轻缓的舒筋拳,然后就拿出了自己的课本,对秦慕雅说道,“我要看书,会一直看到九点整,你想干嘛都好,然后咱们十点钟得睡觉。” 说完,她就捧着书本看了起来。 秦慕雅失笑。 还民主? 想着自己今天交了翻译稿,然后编辑又给出另外一份待翻译的稿子……秦慕雅索性也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拿出了稿子与纸笔,专心致志地看起了起来。 夜里九点正,小郑喊傅楚窈和秦慕雅出来喝她煮好的红枣牛奶。 秦慕雅有些奇怪,说道,“夜里你还吃宵夜?不怕胖?” 傅楚窈笑道,“红枣补气血,牛奶有助于睡眠……怕什么胖!” 秦慕雅看了看小郑端来的牛奶煮红枣,笑了。 ――原来也就是一个咖啡杯,里头盛着泡了去核红枣块的热牛奶,份量看起来真心不多。 再看看靡颜腻理的傅楚窈…… 秦慕雅由衷地赞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你的皮肤这么好了!” 傅楚窈捧着杯子吹凉热牛奶,笑道,“人嘛,身体健康,自然就美了!” 两人会心一笑。 喝完了红枣牛奶,两人轮流去洗了澡,然后就穿着睡衣在房间里闲聊了起来,并且准备睡觉。 傅楚窈突然问道,“哎,你参加过舞会吗?” 秦慕雅一怔,说道,“参加过啊!” “舞会是什么样的?”傅楚窈又问。 秦慕雅想了想,说道,“有装饰得很漂亮的大厅,酒水和小食品都是免费的……男孩子女孩子都穿得很漂亮,不管天气冷还是热,女孩子都要穿裙子和高跟鞋……然后呢,会有男孩子过来请你跳舞……” 顿了一顿,她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傅楚窈也没想瞒她,便撅着嘴儿说道,“俊佑哥今晚上去参加舞会了……” 秦慕雅道,“跟着他去啊!你这条件……又不是拿不出手!” 傅楚窈也不好跟她解释自己身边如今是围着一群保镖在……这样的情况,只好说道,“他也没提前说,我这不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嘛!” 秦慕雅想了想,说道,“是什么舞会啊?” “听说是留学生舞会!” 秦慕雅道,“留学生舞会?哎,那些女留学生本来就比我们国内的女孩子洋气,你可得当心了!要我说呢,你就不该考虑什么准备不准备的,你想想你长得这好,不打扮也能艳惊全场呀!” 傅楚窈笑了起来,“可我又不会跳舞。” 秦慕雅嘟嚷道,“不会跳舞更好呀,会有好多男孩子争着抢着教你跳舞的!不过……现在都这个点儿了,就是你现在赶过去,人家也要散场了!下次你就长点儿心吧!” 说着,秦慕雅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提议道,“既然你不会跳舞,不如……我教你跳几支?后万一遇上了这样的场面,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傅楚窈连连点头。 当下,秦慕雅就站起身,摆出了姿势,说道,“我跳男步,你跳女步哈……” 傅楚窈连忙也站起身,依照秦慕雅的教导,把自己的手放在她已经托举好的两只手上。 “跳交际舞呢,一般只有三种,华尔兹、恰恰和自由舞步……华兹是三拍的,你看,就这样……一、二、三,一、二、三……这种舞的节奏一般比较慢,你听一下音乐就知道。” “恰恰是快节奏的舞,是拉丁舞的变种,它是四拍的……喏,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般舞伴都是两两相对,所以都是先出右脚……” “……至于方向呢,一般都由男伴带领。跳华尔兹的时候,理论是每隔三拍,女伴就会转一个圈……但你留意男伴的示意吧,一般他示意转圈的时候,一只手会松开,另一只手会拉着你划个弧度……对,就像这样……” “……最后一种是自由舞步,这种就跟走路一样,就稍微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摆一下就好。不过,自由舞步的姿势是很亲密的……就像咱们现在这样,你看,是不是挨得挺近的?所以,除非是你喜欢的男朋友,否则不要跟别人跳这种舞了……” “这些交谊舞呢,基本都是舞会上才会跳的。要是舞厅里,现在都流行的士高啊!我喜欢跳的士高,随便!而且热情、奔放……没有舞伴也没关系……”、 秦慕雅带着傅楚窈在房间里窄窄的地方,两人喊着号子,跳了一会儿的舞…… 傅楚窈觉得挺有趣,便提议道,“不如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咱们也来安排一场舞会吧!” “好呀,等湘儿治好了病回来了,咱们就举办一场舞会!”秦慕雅满口应下。 一说起何湘…… 傅秦二人齐齐沉默了下来。 半晌,秦慕雅才强笑道,“……好了这都十点半了!不是说十点就要睡觉的么,都超时了!睡觉睡觉!” 傅楚窈“嗯”了一声。 何湘受的是情伤。 她和秦羡文断断续续、兜兜转转了七年,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她当然受不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约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平复吧! 接下来,两人熄灯上床。 在临睡前,傅楚窈心想…… ――必须要好好教育一下老武了! 他怎么能这样啊,居然跑去跟别的女生跳舞…… 哼! ------------ 第六百七十一章祁星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傅楚窈、秦慕雅与小郑早早起来,然后在家里吃了点小郑煮的稀饭、炒榨菜和煎蛋…… 然后,她们便在出租屋的楼下分道扬镳了。 秦慕雅回北带河,小郑送傅楚窈去学校。 到了大课室以后,导师上课、分配任务、讲评医案什么的…… 一整个上午,傅楚窈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中午快放学的时候,冯晓芹跑过来找傅楚窈,还把她拉到了一边,神神秘秘地说道,“……阿窈你听说了嘛,昨晚上宋师兄去青木大学参加留学生联谊舞会去了!我们学校外科的姚师姐跟他一块儿去的……” “你不知道,当时听说……是姚师姐陪着宋师兄去参加舞会的时候,玲芳师兄简直被气得发疯,都过了十点半了她还不肯睡觉!” “哎,玲芳师姐没睡,我倒是睡着了……然后半夜十二点多的时候被叫醒!原来啊……是姚师姐回来了!” 傅楚窈瞪着冯晓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哪自己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冯晓芹则继续神秘兮兮地说道,“本来我也不知道,是玲芳师兄去打听的,回来才说……宋师兄在舞会上跟人起了争执,然后被人给打了!” “打宋师兄的人……听说是阿窈你的对象,南济大学的武俊佑!” 听了这话,傅楚窈目瞪口呆。 冯晓芹说道,“……宋师兄是被姚师姐给架回来的,一回来就直接去门诊部看伤去了,所以才搞得那么晚。” “喏,所以今天一早,宋师兄没来,玲芳师姐也没来……玲芳师姐去照顾他去了……对了阿窈,班上好多人都说要去看看宋师兄呢,你去不去?” 傅楚窈摇头,“他要真是被我对象给打的……那我怎么好意思去啊!都没搞清是为了什么,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但是,武俊佑怎么突然跟宋嘉实拧上了? 等到了星期六,她得去问问。 反正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 而当她走下了教学楼时…… 想了想,她转身去了门诊那边的住院大楼,径直上了六楼的单间病房。 白发少年正坐在床上,捧着不锈钢的饭盒在喝粥呢! 见傅楚窈过来了,他连忙放下了饭盒,别别扭扭地喊了她一声,“……阿、阿窈姐?我、我听别人都叫你阿窈……我,我……” 傅楚窈听到他已经可以说话了,心里有些高兴。 她“嗯”了一声,走到了少年的床尾处,从床尾板上取下了夹着他病历和各种化验单的夹板,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她仔细地翻看着夹板上的每一张纸,看完之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接下来,她走到少年的病床旁,坐下,并且伸手抓过了他的手,把住了他的脉。 白发少年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半晌,傅楚窈才松开了他的手,笑着说道,“哎,你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呀!挺好的!” 白发少年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谢谢!谢谢……”他语无伦次地说道,“谢谢你阿窈姐,也谢谢……谢谢陈大叔照顾我、还有……不计较我冒犯了她的钟大婶,还有昨天来的那两个警察叔叔……谢谢你们!” 傅楚窈看着他,笑了笑,“你先把身体养好……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对了你叫什么?” 白发少年连忙说道,“我叫祁星,祁连山的祁,星辰的星。我……离开家乡已经两年多了,我,我想着,这边的事儿了了,我、我就想回家去!” “……警察叔叔有去我说的那个地方找,但是那儿已经人去楼空了。我又是常年被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的,不知道那个人贩子叫什么……所以,警察说,能找,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所以我想着,明天或者后天就回去吧!” 傅楚窈点点头。 对于已经过去了的事,不做过多的停留、不做无谓的悲伤…… 这祁星年纪小小,倒也豁达。 于是,她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祁星答道,“爸爸已经不在了,妈妈和我、还有弟弟和妹妹……我本来是想去深圳打工的,结果……我想着” 傅楚窈劝他,“好了你也别想太多了。以前不开心的事情就忘掉吧,你还年轻,又有妈妈和弟弟妹妹要照顾……” 祁星默默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想着周末自己也不在,祁星要走的话,她可能也顾不上。 于是,她从口袋里掏了二十块钱出来,递给了祁星,“周末我不在,你要走的话,我可顾不上你……这二十块钱你拿去车票!你的医药费也别管了,我会结帐的。” 祁星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二十块钱…… 半晌,少年才憋了一句话出来,“阿窈姐,你、你……你就这么相信我嘛?” 傅楚窈看着他,说道,“我也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拿着吧,以后别太轻易相信人了!对了,你吃的这些奶粉、麦乳精的什么,走的时候一块儿带走吧,你就是回了家也需要补充营养!还有,回去以后,好好照顾家里人吧!哎,我要走了,你快收下。” 见他半天不伸手拿钱,她索性把那二十块钱给放在了桌子上,转头就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 她走了以后,白发少年看看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二十块钱,眼圈儿红红的。 他煽动着鼻子,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来…… 最后,少年又重新捧起了不锈钢饭盒,开始大口大口的喝粥。 ------------ 第六百七十二章男舞伴 转眼就到了星期六。 下午四点十五分…… 傅楚窈飞奔着跑向了学校门口。 果然,武俊佑开着他的吉普车正等着呢! 傅楚窈存了一肚子的抱怨。 ――他又不是留学生,为什么能去参加舞会?他是不是作为某为女留学生的男舞伴去的?他跟谁跳舞了?他为什么跟宋嘉实打了起来…… 然而,这一切疑问,在当她看到武俊佑的额头上也用贴着块纱布以后…… 全都烟消云散了! “俊佑哥,你这是怎么了?”傅楚窈盯着他的额头,紧张又关切地问道。 武俊佑不在乎,答道,“……上车再说!” “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不上车!”她跺着脚,赌气道。 他有些无奈,说道,“军区总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姜念茹肚里的孩子……情况可能不太好,咱们最好马上赶过去看看!” 傅楚窈一听,只得上了车。 武俊佑启动了车子,这才主动说道,“……星期四,我跟同学参加了一个舞会。宋嘉实那家伙也在,后来……我实在听不得他胡说八道的,就跟他争辩了几句。” “争辩了几句?”傅楚窈怀疑地问道。 ――要真是只争辩了几句,宋嘉实犯得着几天都没来上课吗? 以及,老武额头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武俊佑转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我给宋嘉实的那一下子,用了点儿暗劲,也没啥大事儿,就让他疼上个三五天的……以后就不用再惦记着去你那儿蹭饭了……” 傅楚窈一噎。 ――原来他是在吃这个醋? 这么说,他是有分寸的? 傅楚窈放下了心。 然而,她又看向了他额头上的那块纱布。 那纱布隐隐透出了些药汁的颜色,而且还是伤在脑门上,这…… 武俊佑又看了她一眼。 他索性干脆利落地把脑门上的那块纱布连着胶布一块儿撕了下来。 傅楚窈吃了一惊! 武俊佑满不在乎地说道,“宋嘉实被我打趴下了,我也不好意思没挂彩,就假装了个……其实真没事儿,不信你看!” 傅楚窈定睛一看…… 嗯,他的额头……不红、不肿,除了医用胶带粘出来的印子之外,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傅楚窈这才放下了心。 很好…… 所以,她可以放心的秋后算帐了! 傅楚窈双臂抱胸,不高兴地问道,“……星期四晚上,你跟谁去的舞会?女的吧?你跟她跳舞了?华尔兹还是恰恰啊?还是说……自由舞步啊?她长得好看吗?穿长裙啊?还穿高跟鞋了吧?”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以后…… 武俊佑沉默了。 车厢里顿时弥漫着浓浓的醋意,以及……硝烟气息。 武俊佑一声也不吭。 傅楚窈撅嘴赌气道,“……喂,你说话啊!” 到了这会儿,她心里的郁闷已经被憋了两天两夜……而且现在已经转变成了怒火,正在她心里熊熊燃烧着呢! 她也想冲着他大吼大叫,让他知道……其实宋嘉实也邀请过她去参加舞会,但她都拒绝了呢! 那,她都拒绝了不去,他干嘛要去??? 凭啥就她一个人守身如玉啊! 呃,好吧…… 守身如玉这词儿用得不对! 但是,他不也应该像她一样,拒绝可能潜在的诱惑才对吗? 这才是对感情忠贞的应有表现啊…… 可武俊佑却一直没吭声。 傅楚窈快要气炸了!!! 半晌,他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傅楚窈一怔。 “我跟金正义去的,他是寒国人。”武俊佑笑道。 金正义? 怎么听着……像个男人的名字? 看着她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金正义就是个男的。” “你跟个男的去参加舞会?”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武俊佑理直气壮地说道,“邀请函上只写着参与者需要带一个舞伴,又没说是男是女。” 傅楚窈呆了好一会儿,才嘟着嘴儿说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生气了两天!” “你请宋嘉实喝了苹果汤,我还没说话呢!”武俊佑酸溜溜地来了一句。 傅楚窈一滞…… 所以,她到底在跟他赌什么气??? ――她确实请宋嘉实喝过苹果汤,但小郑在场,不是吗?而且小郑还是武俊佑的属下。武俊佑也确实去参加舞会了,但他是跟着一个男性留学生去的…… 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这时,武俊佑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华尔兹?恰恰……自由舞步?你懂得还挺多!”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问道,“你不会跳舞?” 他“哼”了一声,悻悻地说道,“……伤风败俗!” 一个不会跳舞的大男人去了舞会…… 而且依着他的性子,恐怕也没有耐心等着哪位名媛闺秀来教他怎么跳舞吧? 那…… 傅楚窈掩着嘴儿笑了起来。 哎呀呀,她的心啊,总算是放下了! 傅楚窈笑嘻嘻地说道,“那天遇到了慕雅,她上我那儿借宿来着,她教我的!华尔兹嘛,就是跳三拍,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转圈圈一二三,一二三……”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 武俊佑突然想起,周末他和她会呆在秦宅,而现在姜念茹正在住院保胎……所以秦宅只有他和阿窈两个人。 不如,找个时间和她一起跳跳舞? ------------ 第六百七十三章爷爷奶奶快要回来了 傅楚窈与武俊佑赶到了军区总医院。 姜念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形容憔悴、面如死灰。 见了傅楚窈,她的眼珠子终于有了一丝光彩。 “阿窈……医生说,我的孩子可能保不住。”姜念茹弱弱地说道。 傅楚窈没说话。 她先是抓住了姜念茹的手,给姜念茹诊了一下脉…… 诊完脉,她又去姜念茹的床尾板那儿,拿起了姜念茹的病历、化验单与检查单什么的。 一边看,傅楚窈就一边摇头。 姜念茹见了,连声音都哽咽了起来,“……阿窈,我孩子……真的保不住么?” 傅楚窈皱眉道,“你乖乖地听医生的话,也要注意你自己的情绪。孕妇的情绪会影响到胎儿的。如果你一直想着……孩子可能保不住了,那是真有可能保不住的。但如果你每天想着,孩子健健康康的话,说不定孩子也能慢慢的好起来。” 姜念茹不说话了。 傅楚窈道,“我去找你的主治医生问问。” 说着,她走出了病房。 武俊佑不愿意进姜念茹的病房,就守在了门口。 见傅楚窈出来了,又朝着医生办公室走去……他便也跟了过去。 傅楚窈与姜念茹的主治医生聊了一会儿的天。 医生直摇头,说道,“姜念茹的情况本来就不太好……她孕囊小,看着不像她所说的,已经怀孕十二周……依我们的经验看,她怀孕最多只有四周,而且还伴有出血症状……” “你看她住院都已经一周了,其他的孕妇也有跟她情况差不多的。但人家住院治疗个把星期以后,基本都有好转……只有姜念茹,住院一周还反反复复……” “你们啊,做为家属的话,要多劝一下她。老实讲,孕早期有出血症状,这确实是流产的先兆,但并不是百分之一百就会流产,不然她住院干什么?可你们看看她啊,每天都垮着一张脸,好像她已经流产了一样……” “我说句不好听的啊,就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孕妇怀上了一个健康的胎儿……依着她这样的情绪,都有随时中止妊娠的可能,别说她本来就内分泌紊乱了……麻烦哪!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大约是平时对姜念茹的不满累积得太多,便冲着傅楚窈抱怨了一通。 傅楚窈点头,说道,“……谢谢你啊医生!她是因为……爱人去世了,情绪不好,所以,还得麻烦你们再多多关照她。” 跟医生交代了一通以后,傅楚窈又回到了姜念茹的病房。 她本来也想交代姜念茹的,可转念一想……其实姜念茹的个性也很要强,除非是她自己想通了,否则自己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这么一想,傅楚窈只是对着姜念茹淡淡地说了句,“我要回去了,回头我会让冯嫂每天煲点儿中药,和着饭菜一块儿送到医院里来……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说着,她便离开了姜念茹的病房。 傅楚窈与武俊佑重新又上了吉普车,往秦宅赶。 傅楚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俊佑哥,刚我在姜念茹的体检报告里,看到……她血液里的重金属含量是超标的。不过,她现在的状况是不适合抽血化验的,等她情况稳定一点,咱们得把她的血液标本拿到手,我想要好好分析一下。” 武俊佑应了一声,又道,“爷爷奶奶下个星期就要回来了。我看,明天咱们哪儿也不去,在家把屋子收拾好吧!你看……当初让你搬回来住,你都老大不乐意的。奶奶估计心里也不爽的……” 傅楚窈一口应下。 到了秦宅,她先交代冯嫂,让她明天去一趟新华书店,买几本孕妇须知和新华字典给姜念茹送去;然后又开了几张方子,让冯嫂每天煎了中药,连着午饭一块送去医院给姜念茹…… 接下来,傅楚窈又上了二楼的房间。 秦宅的二楼原本是两个大房间,以前是爷爷一间,邬芳之一间。 但现在,爷爷和奶奶是不可能分房住的,所以奶奶会理所当然地住进爷爷的房间。 那么,邬芳之以前的房子……留着也碍眼,不如收拾出来。奶奶喜欢弹古琴、侍弄花草,但以前呆在家里,琐事缠身,她也没什么闲情逸致。 不如就把那间屋子收拾成花房和琴房? 从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大约只需要三五分钟,做出决定也是一瞬间的事儿…… 但要想把这事儿变成现实,要做的事情……就多啦! 不过,武俊佑一向喜欢陪着她折腾。 当下,傅楚窈刚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便十分赞成。 接下来,他拿着皮尺在那大房间里量着尺寸,把花木架的尺寸、方位都记了下来;傅楚窈也拿着本子写写画画,把自己想要的效果给记在了纸上。 受到她俩的影响,连着冯嫂和家里的另外两个保姆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傅楚窈把她们集中起来开会,把她想要把这屋子改装成花房和琴房的主意说了,然后又说了下布局――哪儿放花、哪儿放琴、哪儿放柜子,哪儿要放下可供人看书休息和宴客的桌椅等等…… 第二天是星期天。 武俊佑又开车带着傅楚窈满大街的跑…… 一整天下来,傅楚窈去逛了花鸟市场,挑了好些喜阴、喜阳的普通花卉;然后武俊佑又带着她去了旧家具市场,傅楚窈就挑了好几件做工精致、样式也别致的柜子、桌椅、甚至还淘到了一副琴架。 跑完了外面的事,回到秦宅时,武俊佑昨天交代人做的花木架已经送了来…… 于是,两人又带着保姆们开始搬抬摆放花木架。 到了下午,花匠和家具商们陆续将早上傅楚窈挑好的花卉盆景与各式家具送了来。 傅楚窈被忙得团团转。 可忙了这么一整天下来,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偌大的房间里,喜阴的植物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花木架上,喜阳的植物都堆放在房间的窗子下或者用吊盆吊在窗户那儿…… 而原本这房间因为极大而显得有些空旷,所以傅楚窈吩咐着让把保姆们用花木架把一整个大空间给隔成了三个区域。 一是琴房,一是会客间,一是书房。 不过,因为时间过于急迫,这花房的粗略样子是已经出来了,可显得很是简陋。 但这也没关系。 把一个不是那么美好的环境,打造成自己喜欢的乐园……这过程本来就是一种乐趣呢! 所以,剩下的一些细节,就让奶奶自己来慢慢完善吧!毕竟奶奶收拾屋子的本事可比她强多了! 忙完了这一切,已经是星期天的晚上了。 傅楚窈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都快要被累散架。 可是…… 她突然转头看向了陪在她身边的武俊佑。 呃,他干嘛老用这样……幽怨的眼神看向她? ------------ 第六百七十四章一支舞 把二楼的琴房大约布置好了以后,傅楚窈已经很累了。 冯嫂她们也被累坏了。 傅楚窈知道冯嫂她们的工作时间,其实到了晚上八点,她们会留有一人值班,其他人是要休息的。 但这会儿,大家都陪着她忙到了十一点! 当下,傅楚窈连忙催促大家赶紧去休息,又提出今天的额外加班,她会按保姆们的时薪,私下里以双倍补给她们,而且以后也是这样。 ――加了班还有钱拿,这当然是件好事!但最重要的却是东家的态度啊! 傅楚窈的态度,分明就是――我知道你们辛苦了,所以我会给你们加班费;以后要是还这样叫你们加班的话,也一样会给你们算加班费的…… 这样的东家去哪儿找? 大院里的高官不少,大多数人家对保姆也都保持着表面上的尊重。 但像傅楚窈这样,面子里子都给她们兼顾的东家又有几个? 当下,冯嫂与另外两个保姆都高高兴兴的下楼去休息了。 傅楚窈看着武俊佑。 按说,她和武俊佑就该……一个上三楼、一个去一楼,大家各回各的房间去,好好休息的…… 可武俊佑却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那儿看着她,而且……表情还挺委屈的? 傅楚窈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而他的表情,根本就是满脸都写着“阿窈我有话要对你说”的意思。似乎看起来,他的事儿好像还挺……麻烦的? 傅楚窈看了看时间。 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明天一早他和她还得早早起来,赶到学校去! 所以,今天还是早点儿休息吧? “俊佑哥……” “阿窈,我想跟你跳支舞。” 两人竟然同时开口说道。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跳舞? 这大晚上的,大家都这么累了,不但出了一身大汗,而且脸上还黏乎乎、汗巴巴的……这副样子,还跳什么舞啊? 再说了,他又不会跳舞。 可是…… 他定定地看着她。 她甚至可以从他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傻乎乎、又带着几分好奇的模样儿。 也不知为什么,看着他黑幽幽的眼睛,她的心…… 突然就狂跳了起来! 站在二楼,傅楚窈不由自主地就朝楼下看了一眼。 可能是因为太晚了的缘故,所以冯嫂她们已经回到保姆房休息去了。 这幢别墅…… 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武俊佑含笑看着她。 他已经不需要得到她的答复了。 她的表情,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下了楼。 傅楚窈有些诧异。 不是说……跳舞吗? 那,他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啊? 结果,他带着她走出了客厅,来到了院子里。 深秋的夜晚,虽有明月如轮,但还是有些微凉。 因为夜深,外头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院子里的欧式夜灯亮着昏暗的光,伴着头顶清冷又明晃晃的月光,将这院子照得纤毫毕现,角落里种着的一株桂花树散发出浓郁的寒香。 武俊佑突然松开了她的手。 傅楚窈一怔。 接下来,他突然后退了一步,然后朝着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呃…… 武俊佑虽然长得俊美,身材看着也是挺拔颀长。 但傅楚窈知道,他虽然顶着一副俊美儒雅的外表,内里其实是非常粗犷的。 所以…… 他这彬彬有礼的模样儿,还真让她觉得……好像有些不一样。 “你应该假装自己有裙子,然后撩一撩……”他轻声说道。 傅楚窈一怔。 她抿着嘴笑了笑,双手垂下,分于身体两边,果然假装自己穿了条长裙似的,撩着长裙也向他行了一礼。 “很荣幸与你共舞,我的小姐。”他含笑看向她,站直了身子,并且还像模像样的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傅楚窈也学着他的样子,站直了身子,然后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 她突然笑了起来…… ――可能是在那场留学生舞会上,他看到别人是这么做的,所以他也依样画葫芦。 不得不说,他的绅士风度……还真是让她的心肝儿怦怦直跳! 但两人贴到了一起以后…… 他就不动了! 傅楚窈的激动劲儿还没过去……就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会跳舞! 她有些忍不住了,便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两人都劳作了一整天了…… 老实讲,他一身臭汗,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是!!! 哪怕是属于他的、不怎么好闻的气息……她也好喜欢啊! 所以…… 她用力地抱住了他,并且在他怀里仰高了下巴,对他说道,“我的男神,咱们就跳自由舞吧!她们说,跳自由舞就跟走路一样……稍微跟着音乐摇摆一下就好……” “不过,我们现在没有音乐……”她呢喃着说了一句。 傅楚窈的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慢慢地开始了……左一步、右一步的晃。 武俊佑则紧紧地抿住了嘴唇。 他跟着她的节奏,也开始慢慢的步、慢慢的晃。 傅楚窈突然轻笑了起来,“你的心跳声音就是音乐的节奏……俊估哥你听到了吗?” 他没敢低头看向她。 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他面上的羞赧之色。 ――刚才,她说,她说他是她的男神! 武俊佑的心,被暖暖、甜甜的莫名情愫给填得满满的。 怎么办…… 俯在他胸口处的这个……香香、甜甜,又娇娇、软软的姑娘,他根本舍不得放手了! ------------ 第六百七十五章老夫老妻甜蜜日常(上) 新的一周开始了,傅楚窈回到了医科大。 宋嘉实终于回来上课了。 但看得出,他心情和情绪都不好,一天到晚都沉着脸……甚至有意识地回避傅楚窈。 这倒是让傅楚窈觉得…… 清静多了! 很快,一周过去了。 到了星期六下午,武俊佑依约在医科大的门口等她。 两人一见面,他便告诉她,“……爷爷奶奶已经回来了!” 傅楚窈眼睛一亮! “真的?啊,走走走!俊佑哥,咱们快回去!”她迫不及待地上了他的车。 两人急急忙忙地回到了秦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爷爷奶奶已经回来了的缘故,家里的院子看起来明明就跟原来一样,但就有种与往日并不一般的意味。 傅楚窈心里又快活又着急,直接就推开了院门,高喊道,“奶奶!奶奶……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她穿过了院子,跑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好冯嫂赶过来开了门。 冯嫂说道,“阿窈回来了?夫人在二楼呢……” 她话音未落,傅楚窈便听到了奶奶的声音―― “阿窈?” 傅楚窈朝里探头看去,果然看到奶奶正站在楼梯那儿。 ――奶奶穿了一身宽松的浅灰色薄呢套装,可能有点儿冷,所以她还在身上披了件水红色的细羊绒围巾。 姜珍旖本就身材高挑苗条,这套衣裳一上身,愈发显得……腰身纤细;兼之可能是这两个月休养得好,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再被那水红的围巾一映衬……端的是粉面桃腮,眼若星眸! “奶奶!奶奶你回来了!” 傅楚窈欢笑着朝着楼梯那儿跑了过去。 姜珍旖下了楼,将孙女儿抱在了怀里。 她也不错眼地打量着孙女儿。 嗯,皮肤好了好些,白白嫩嫩的,面颊上还透出了健康的粉红色。以及,腰肢似乎更细了,胸前的团儿也大了些……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约就是个头死不长! 姜珍旖伸手捏住了孙女儿肥肥嫩嫩的脸,嗔怪道,“……也看出来你进养了,可养出来的怎么净是肉?个儿还是不长!矮子!” 傅楚窈撅起了嘴儿。 ――说起来真是郁闷!她都已经满十八、进十九了,结果身高还只有一米五九……看这趋势,恐怕不会再长高了……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啊! 这时,秦柏瑞也慢吞吞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阿窈回来了啊,小武呢?” 正好这时,武俊佑迟了一步走进来,刚好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 两人便又向秦柏瑞问好。 傅楚窈歪着脑袋看向爷爷…… 从一开始,她看到爷爷的时候,他就一直躺在病床上。特别是到了后来,他一度中毒、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在那个时候,他整个人看起来……情况是非常糟糕的。 哪怕是后来爷爷被对症下药的医治好了,但大病初愈的他,不但瘦得厉害、身形佝偻、走路的时候要人扶、要柱拐杖,而且还满头白发,脸上还有老人斑,眼珠子也浑浊得不像话! 但现在,眼前的爷爷…… 瞧,他正步履轻快地从楼上走下来,,甚至可能因为心情输快,他还跑起了小碎步! 看着这样的爷爷,傅楚窈已经不知道应该称呼他为老人好呢,还是男人好! 总之,爷爷的精神面貌看起来,已经跟俩月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虽仍然还是满头白发,可身形已经不再佝偻……而他这腰杆儿一挺起来,就显得腰身劲瘦、个子极高! 大约是这些日子以来,他被姜珍旖用药膳调理和照顾得太好,整个人都透出了浓浓的蓬勃朝气! 傅楚窈简直不敢相信…… 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是她爷爷嘛! ――爷爷好像胖了一点,脸比从前饱满,面上的皱纹也少了,老人斑也已经全部消散。所以能看出他面容英俊,而且还红光满面的,眼睛特别有神! 呃,爷爷好帅!!! 傅楚窈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武俊佑。 他正走到了梯楼那儿,站到了爷爷的身边。 所以…… 已经六十多岁的爷爷,要不是那头白发,看着倒像是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和二十四五岁的武俊佑站在一块儿……论辈份,两人是隔了代的祖孙辈;可论气势,两人倒像是……兄弟? 爷爷的左手边站着武俊佑,右手边站着奶奶…… 呃,不得不说,实际上已经六十多岁的爷爷,看起来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而已经年近六旬的奶奶,看着也像是三十多的美妇…… 他俩站在一块儿,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傅楚窈掩着嘴儿笑,“哎哟,爷爷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都不敢认啦!” 姜珍旖也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孙女儿和武俊佑,叹道,“……也就是阿窈不像是咱们家的!太矮了!” 傅楚窈一怔。 她又看了一眼并排而立的爷爷奶奶和武俊佑…… 唉,他们仨站在一块儿,爷爷和武俊佑的身高都达到了一米八几,奶奶也有一米七高……都是瘦高身型的人,果然看起来才像是一家人! 怎么到了她这儿,就…… 姜珍旖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以后慢慢长吧!” 还慢慢长?她都已经十九了! 傅楚窈郁闷地嘟起了嘴儿。 秦柏瑞与武俊佑则放声大笑了起来。 ------------ 第六百七十六章老夫老妻甜蜜日常(中) 至亲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这也是傅楚窈和奶奶分离……时间最长的一次。 所以她压根儿就不愿意离开奶奶半步,不管奶奶去哪儿她都要跟着。 而姜珍旖先是交代了一下冯嫂,呆会儿的晚饭要怎么准备……然后转身就上了二楼。 傅楚窈抓着奶奶的衣角,说道,“奶奶奶奶,你看了花房没?还成吗?” 姜珍旖嗤笑道,“那能叫花房?那是花墓吧……”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上到了二楼…… 傅楚窈突然就张大了嘴。 这、这……这还是之前的秦宅嘛! 二楼原来的布局,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走廊,然后东边儿住着邬芳之,西边儿住着爷爷。 但现在,原本东屋的门已经被拆了,而且连墙都拆除了一大片,变成了半开放式的空间! 再走进去看看,已经完全不复当初傅楚窈的布置…… 花木架虽然被保留了下来,但却变成了间隔区域的屏风;休息室、书房和琴房的家具已经添置得差不多了,天花板上按着区域的划分,多了好几盏好看又别致的吊灯。 其中,休息区那儿还添置了一组看起来特别柔软的沙发…… 傅楚窈只看了一眼,立马就喜欢上了那组沙发,连忙拉着奶奶就往沙发那儿走。 她欢呼了一声,撒开了手儿就往沙发上滚…… 柔软又富有弹力的布艺沙发一下子就把她给陷了进去! “奶奶!这个沙发好舒服啊!”傅楚窈快活地叫嚷了起来。 姜珍旖看了秦柏瑞一眼,笑道,“我说了吧,她一准儿喜欢这个沙发!” 秦柏瑞拍了拍摆在沙发旁边的一个……小型书柜与台灯座的家具,笑眯眯地问道,“阿窈,看看……喜不喜欢这个?” 傅楚窈定睛一看…… 嗯,小几子挺好看的,不大,上面放着个台灯。但小几子却不是抽屉式的,而是个小书柜。 眼下,书柜里已经立着放满了大约二三十本书! 她随手拿起一本看看…… 世界地理杂志??? 再翻开一看…… 哇! 好精美的图册!!! 傅楚窈只看了一眼,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她捧着杂志,一页一页的翻……直到冯嫂上来喊她和武俊佑下去吃饭? 直到这时,傅楚窈这才惊觉,原来已经到了六点钟啦! 再看看…… 也只有武俊佑坐在她身边,也拿着本杂志在看;可爷爷奶奶呢? 冯嫂道,“首长和夫人已经要楼下等你们了呢!” 闻言,傅楚窈这才放下了那本地理杂志,与武俊佑一块儿下了楼。 结果刚到楼下…… 傅楚窈就看到爷爷奶奶正笑意盈盈的……奶奶大大剌剌地坐在餐桌前,爷爷站在她的身边,两人一说话一边笑,好像奶奶正在指挥他调整菜的位置? 傅楚窈还看到…… 爷爷秦柏瑞趁着端菜盘子的时候,还飞快地从盘子里拈了一块什么菜,迅速地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奶奶姜珍旖就嗔骂了起来……再然后,秦柏瑞又飞快地拈了一块菜肴,将之塞进了姜珍旖的嘴里??? 再再然后…… 姜珍旖就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秦柏瑞。 秦柏瑞含笑看姜珍旖,伸出手,帮着她擦拭了一下嘴角…… 他突然俯下身子,轻轻地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 哎呀! 看到了这一幕…… 傅楚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一转身…… 她本来想假装没看到的! 可是…… 武俊佑就站在她的身后…… 她这么一回头,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哎呀!” 傅楚窈惊呼了一声! 而坐在餐桌旁的姜珍旖、站在姜珍旖身边的秦柏瑞……被傅楚窈所发出的惊呼声给吓了一跳! 一瞬间,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半晌,秦柏瑞率先回过神来,连忙清了清嗓子,站直了身子。 “呃,阿窈?嗯……过来吃饭!我听小冯说,你不爱吃肉?难怪你长不高!不过,我和你奶奶从乡下带了好多鸡蛋回来!这鸡蛋是个好东西啊……嗯,小冯给做了野荠菜煎蛋!这荠菜是野生的,我和你奶奶亲自去摘的……” 这时,秦柏瑞突然看到妻子的水红色披肩滑下了肩头,下意识地就帮她拉了拉。 姜珍旖白了他一眼,说道,“这都要吃饭了……我还披这个做什么?” 说着,她索性把披肩拿了下来,递给他,吩咐道,“去给我挂着吧!” 秦柏瑞立刻捧着她的围巾,跑到一旁,将之挂在了衣帽架上。 见了爷爷向奶奶示好、亲近得自然而然;奶奶使唤爷爷、也使唤得再自然不过的这一幕……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心里虽然也欢喜,但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那么美、那么沉静的奶奶……好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爷爷身上了呢! 傅楚窈不自觉就撅起了嘴儿。 她觉得刚刚被撞疼的鼻子变得又酸又疼了起来,便不住地伸出手,苦着脸、揉着自己的鼻子。 武俊佑突然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她的鼻子,帮她揉了起来。 啊,不得不说,俊佑哥的手,温暖又干燥……而且力度也不大不小刚刚好。被他揉捏了一会儿,她觉得舒服多了。 “阿窈!小武……你俩傻站着干嘛,快过来吃饭了!”姜珍旖吩咐道。 武俊佑朝她微微一笑,松开了手,又飞快地曲起了食指,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已经伸手揽住了她,拥着她朝餐桌那儿走去。 ------------ 第六百七十七章老夫老妻甜蜜日常(下) 因为秦柏瑞与姜珍旖回来了,所以冯嫂准备的晚饭从以前的四菜一汤,变成了六菜一汤。 红烧肉、清蒸鱼、荠菜煎饼、素炒茄子、酸豆角肉沫、凉拌的红油麻辣脆瓜,还有一罐被煨得浓稠鲜香的竹荪杞子鸡汤。 秦柏瑞与武俊佑的饭量都大,且爱吃肉;姜珍旖与傅楚窈都爱吃汤水,喜欢吃得清淡点……但这一桌子的菜,荤素搭配得极好,所以很受欢迎。 傅楚窈吃了半碗饭,汤水倒是喝了两碗! 再吃点儿菜……她就饱了,然后就又添了一碗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她想跟奶奶聊聊天。 想了想,她对姜珍旖说道,“奶奶,我在学校寄宿的时候,跟我一个屋的女同学被袭击了呢!那个袭击她的人,最后死了……” “那个人真的很奇怪很奇怪……他长得像白化病人,但又跟白化病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症状。最最奇怪的是,那个人死去以后,他的血液……会变颜色呢!” 闻言,姜珍旖奇道,“人死了以后,血液会变颜色?” 傅楚窈认真点头,“那个人的尸体被送到公安部去了,听说要做解剖,看是传染病还是遗传病……但是院方的意思,没有其他同病症的患者出现的话,那这个人很可能只是偶发的个案,不值得仔细研究。” 姜珍旖想了想,问道,“那个人的血……会变成什么颜色?” “医生说,那人的血液初时跟正常人一样,是红的,然后变成紫色,最后变成了跟墨汁一样的黑色……不过,变成紫色的样子,我们都没见过,只有做尸体解剖的医生有注意到这情况。” “但我和俊佑哥都亲眼看到医生给我们看了那瓶……像墨水一样的血液!确实是黑色的。”傅楚窈说道。 姜珍旖皱起了眉头。 半晌,她才说道,“……河蚌的血液是蓝色的,虾子的血液多是浅青色的,可见世界万物千奇百怪……人或动物的血,真就不一定非得是红色的。但是,血液会变颜色?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说着,姜珍旖又摇头,“不但我从没见过,就是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也没见任何医案里有写血液会变色的例子。” 傅楚窈小心翼翼地问道,“……会不会是中了什么毒?” 她一说“毒”这个字,姜珍旖立时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思忖片刻,姜珍旖说道,“……我懂你的意思。毒门钻研毒术已经几百年了,他们或许会知道……你要是真感兴趣的话,那连家小子不是约了你,明年三月云省见么?你找那医生讨一点儿那些会变颜色的血液带去,让他给看看就是了……” 傅楚窈听了,连连点头。 只有秦柏瑞不知道什么是毒门,便好奇地问道,“什么毒门?连家小子又是谁?” 姜珍旖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番。 秦柏瑞恍然大悟,便道,“……三月气候好,咱们一块儿去云省!” 顿了一顿,他又对傅楚窈说道,“我跟你奶奶商量好了,去南方的岛上过冬去!我们得在京里呆上半个月,等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搞定了就走……到时候,等你和小武放了假,也来!今年我们在外头过年……” 傅楚窈笑着应了一声。 姜珍旖想了想,问孙女儿道,“上回你给我打电话,说……宋念祖的孙子,跟你一块儿上学?” 傅楚窈说了一声“是”,又道,“奶奶要是不想见他,我就说你一直在外头没回来……” 姜珍旖道,“……不,我还是要见他一面的。有的事,还是当面问清楚比较好。”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 她看了爷爷一眼。 秦柏瑞看到了孙女儿面上古灵精怪的表情,不由得笑道,“……你个小丫头,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傅楚窈便又转动着眼珠子看了奶奶一眼。 本来姜珍旖想到了多年前的事儿,心里正老大不高兴的…… 结果,她就看到了孙女儿饶有兴趣的眼神? 姜珍旖忍不住笑骂了起来,“……你想啥呢!” 傅楚窈道,“我也想看看宋嘉实的爷爷了……想知道他爷爷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么这样蠢,甘心放过了我奶奶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最后便宜了我爷爷!” 姜珍旖一听,正准备喝斥孙女儿呢…… 结果秦柏瑞一脸认真说道,“什么叫便宜了我?当初我求娶你奶奶的时候……很辛苦的好不好!心里想得要死,却又要端着架子……唉,幸好最后把你奶奶娶了回来!” 这一番话说得…… 姜珍旖面含羞意、傅楚窈冲着爷爷直乐、就连面瘫武俊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说奶奶也有与宋嘉实的爷爷见面的意思,傅楚窈就问了下,看是在家里与宋家人碰面呢,还是在外头。 姜珍旖思考片刻,说道,“……去你的福东记吧!下个星期天,你让福东记收拾个房间出来,咱们就跟他见上一顿饭的时间。” 傅楚窈连连点头。 姜珍旖又念叨了起来,“……我走了这许久,南瓜仔听不听话?学习好不好?你瞎子爷爷的身体可还好?小胖找到媳妇儿了吗……” 秦柏瑞道,“不如明天先接了他们过来,一块儿去福东记吃顿饭?哎,说起来,我还没过去福东记哪!阿窈啊,要是就我和你奶奶……我俩去吃饭的吃,能靠脸付帐吗?” 傅楚窈被爷爷给逗得哈哈笑…… 姜珍旖也又好气又好笑地给了他一下子! 武俊佑则看着眉飞色舞的傅楚窈,忍不住嘴角轻抿,显出了一对浅浅的酒窝。 这就是他理想中的家庭生活啊! ――干净明亮的屋子,一桌美味的热汤饭,风趣又和善的长辈,还有娇俏讨喜的……妻子。 只是…… 他又看了她一眼,面上的笑意更甚。 ------------ 第六百七十八章宋师兄(一) 到了星期一,傅楚窈去了学校。 她主动跑去找宋嘉实。 “宋师兄,上回你不是说,你爷爷想见一见我奶奶吗?”傅楚窈问道。 宋嘉实闻言,顿时有些激动,反问道,“……可以吗?” 她点点头,说道,“正好我奶奶这段时间在京城呢!不过,你爷爷在哪儿呢?” 宋嘉实老老实实说道,“我爷爷还在南洋。” 傅楚窈道,“我奶奶的身份……她是不能随便出国的。所以,你爷爷能来京城吗?” 他拼命点头。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这个周末?嗯,星期天……他能赶到京城来吗?如果能,那就这个星期天中午,咱们在福东记见?” 宋嘉实的眼睛顿时熠熠生辉! “好!好好好……呆会儿中午放了学,我就去邮局打越洋电话!我爷爷已经办好了护照,就为了这一天,阿窈……”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不经意地笑问,“宋师兄,你奶奶也一块儿来吗?” 宋嘉实愣了一下。 “我奶奶?” 他面上突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傅楚窈看着他,大眼睛眨了眨,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似乎一下子就从高兴变成了不高兴? “阿窈,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吧?我……我奶奶很年轻时候就已经去世了,那时候我父亲还是个小孩子。” “我爷爷很辛苦才把我父亲带大,后来我父亲成年了,娶了我的母亲,生下了我和我弟弟……” “我弟弟是个遗腹子……他还没出生,我父亲就已经去世了。我母亲养育了我们几年,后来也去世了。那一年,我八岁,弟弟两岁……” “从那时候起,我爷爷就一直带着我们兄弟生活。所以我挺感谢爷爷,也一直都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弟弟的。因为我年纪大一点,所以我可以追逐自己的梦想……但爷爷和弟弟,却要因为供养我,而苦苦守着那片橡胶园……” 说着,宋嘉实露出了怅然的表情。 傅楚窈点点头,又问,“……那,你弟弟也来?” 他苦笑,“爷爷要来,他应该就来不了啦……不然,谁守着橡胶园?” 傅楚窈再次点头,“好,知道了。所以,这个星期天的中午,就你和你爷爷来!你爷爷会很快回南洋吗?如果是,我让人准备些点心让带回去,也让你弟弟尝尝?” 顿了一顿,她又解释道,“主要是,福东记的点心都是现做的,不经放……” 宋嘉实看着她,眼里跳跃着莫名的光。 傅楚窈莫名就有些心惊胆战的。 她连忙朝他笑笑,说道,“师兄,没事儿我就去忙啦!” 宋嘉实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到了中午,傅楚窈习惯性地又跑去了住院部,想看看祁星的情况;但不出她的意料,祁星已经出院离开了。 护士拉着傅楚窈去了护士站,让她看祁星给医院写下的感谢信。 ――那封感谢信被贴在墙壁上,与其他的一些什么十佳护士评比奖状啊、医护知识要知道啊什么的钉在一块儿。 傅楚窈看了看,发现感谢信是写在格子信纸上的,满满三大张,通篇的感谢信里,大部分写着傅医生傅医生的…… 她啼笑皆非,对护士大姐说道,“这感谢信收起来吧,多不好意思……我都没毕业,还不是医生呢!” 护士大姐笑道,“……就这么钉在这儿!让别人看看,这做人哪,最重要就是得有感恩之心!好啦,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这样吧,要是有别的病人再写了感谢信给我们,我就把这一份儿给换下来,成了吧?” 傅楚窈也笑道,“我马上给你写一封!感谢大姐这么无微不至的关怀病人……” 护士大姐哈哈大笑了起来。 接着,傅楚窈就问了下祁星出院的事儿。 护士大姐告诉她,说祁星是星期六下午走的。大家都知道他的情况,觉得这孩子真是可怜又可惜。 所以中医住院部的医护人员又你一角钱我一角钱的又给他捐了……一共五块多钱,都给了祁星。 祁星是哭着走的,还说以后会想法子报答大家。 说到这儿,护士大姐还伤感的哭了。 傅楚窈笑了笑,并不在意。 老实讲,遇见丑丫以后,她就对“知恩图报”这几个字充满了怀疑。再说了,祁星这么个小小少年…… 算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吧! 接下来,傅楚窈找护士大姐拿了结算单,去缴费处把祁星的住院费用给缴了,这才急匆匆地出了校门。 小郑已经等在了学校门口。 傅楚窈拉着小郑跑到了小卖部的门口,花了五分钱,打了个电话去福东记找吴桂花,告诉她说,让星期天中午准备个豪华房间出来,好菜式也让提前准备一下……她爷爷奶奶要宴客。 吴桂花一听就紧张了! ――她也不算外人,所以知道傅楚窈家里的事儿,当然也知道傅楚窈的爷爷奶奶是什么身份! 当下,吴桂花就应下了,也卯足了心思,想要好好地办一场!不管怎么说都不能丢阿窈的面子是不是? 傅楚窈交代完了吴桂花,便觉一身轻松无事。 只是,她搁下电话,跟着小郑往外走了几步以后…… 傅楚窈又想起了什么。 她匆匆跑回来,拿起电话又给吴桂花打了个电话,让多准备一个豪华房间……想了想,最后她点名要了“山荫房”与“余翠房”这两间。 接下来,她又付给了小卖部老板五分钱,这才跟着小郑回去了。 ------------ 第六百七十九章宋师兄(二) 转眼就到了周末。 星期六下午,武俊佑依约过来接了傅楚窈。 但是,傅楚窈却要求武俊佑先带她去了六井胡同。 武俊佑想了想,说道,“爷爷奶奶只在京里呆上半个月……你平时又要上学,半个月里也只有两个星期天,你能看到她们……不如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去接了南瓜仔过来?” 傅楚窈摇头。 她低声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俊佑哥,宋嘉实是南洋人,他先去了日苯留学,然后接受了白鱼药厂的资助,又来我们这儿读研……他说的确实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所以……”她面露忧色担忧地说道。 听了她的话,武俊佑道,“放心,爷爷的级别在这儿呢,不管他去哪儿,身边至少会有八个以上的警卫员,还不包括便衣在内。再说了,福东记距离大院也不远,本来就是我们的地盘。” 傅楚窈叹了口气,笑道,“在明面上……谁敢惹我爷爷啊!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就怕晋西姜家的人玩阴的,所以……” 顿了一顿,她继续说道,“所以,我要请瞎子爷爷去给我们押阵!俊佑哥你想想,瞎子爷爷眼神儿不好,看不见……所以他的听力、他的嗅觉比我们厉害!” “我们请瞎子爷爷出马!一个人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会露出一些蛛丝蚂迹的!如果我们用眼睛分辨不了的话,说不定瞎子爷爷可以帮我们。”傅楚窈说道。 武俊佑一听,觉得有道理,便带着她往六井胡同去。 被需要,才能体现出存在感。 所以当何瞎子听说了傅楚窈的请求以后,便满口答应了,“……阿窈啊,不瞒你说,你奶奶的这个师兄,当年我也见过的。那时候我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一转头,都大老了啊……” 傅楚窈一听,连忙问道,“瞎子爷爷,以前我奶奶的那位师兄……我奶奶喜欢他吗?” 何瞎子愣了一会儿,才笑骂,“你奶奶要是喜欢他,那就没你爷爷什么事儿了!” 说着,何瞎子回忆了一会儿,才说道,“说起来,我小时候也就跟着师父去你奶奶家小住了几天,实在是接触不多。但你奶奶这个人啊,她性格比较……沉闷,呃,也不是啦,她比较文静,就跟她那几个师兄合不来……” “当年我在鄂云州她家住的时候,你奶奶还常常跑来找我玩儿!不过,她来找我玩的目的,是要考一考我俩谁的记性好。她拿一本她也没看过的医案,在我面前读一遍。然后我俩分头默……我们那时候就玩这个,知道吧?” “前两年我跟你重新遇上的时候,你奶奶也一直没说,当年她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是跟着哪个师兄跑出来的。但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她那个……排名最小的师兄!” “那时候,你太公一共有四个徒弟,他们都姓姜,可能……你太公也把他们当成半子来养的吧,所以他们都从‘仪’字辈,通‘义’字,算是义子的意思。他们四个的名儿,就叫‘光耀门楣’……” 傅楚窈明白了,说道,“哦,所以他们分别叫做姜仪光、姜仪耀、姜仪门、姜仪楣?呃,姜仪楣、姜仪楣啊……” 前三个名字还好啦,虽然土气了一点,但从整体上充分表现了太公的心愿。但奶奶的那位……最小的师兄,名字叫做姜仪楣啊? 听着像是女孩子的名字似的。 何瞎子笑道,“所以啰,老四特别不愿意别人喊他的名字……他自己的本名好像叫做继宗还是继祖的,他宁愿用那个……” “是宋念祖。”傅楚窈纠正道。 何瞎子连连点头,又道,“时间太长啦,哪个记得那么多……你放心啦阿窈,明天我和小胖一早就去福东记……茶水点心可都算你的啊!” 听到这儿,傅楚窈基本可以确定…… 至少奶奶很有可能对她的四位师兄都无感。 那,姜仪楣……不,是宋念祖对奶奶是怎么样的一个态度,那就真的不知道了。 但傅楚窈还是很由衷地向何瞎子道谢,“谢谢何爷爷!放心吧!福东记现在有早茶点心吃,明天一早你和我胖哥早点儿去呗,所有的好吃的全都挨个儿点一遍!” 何瞎子被逗得哈哈大笑! 傅楚窈向何瞎子和胖子告辞,又回大院去接了南瓜仔和小黄,这才一块儿去了秦宅。 南瓜仔已经好久没见过奶奶了。 而且他以前小的时候,已经过够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苦日子,后来跟着姜珍旖和傅楚窈,才感觉到家庭的温暖。 结果现在…… 傅楚窈和武俊佑都住校,一星期就回来一次;姜珍旖找到了丈夫,基本都不在京城呆,南瓜仔虽然有小黄作伴,可孤零零地守着个院子…… 所以,他一见奶奶就扑了过去,然后抱着奶奶的腰,放声大哭了起来。 姜珍旖又好气又好笑,本来骂他一顿,让他也得有点儿男子气概的…… 可转念一想,这孩子也是小时候苦惯了,跟着她们祖孙过了几年正常人家的生活,现在一下子又变成他一个人守着个院子孤零零的过活…… 姜珍旖只好拍了南瓜仔几下,嗔怪道,“哭啥子哟!” 说着,她又把南瓜仔拎了起来,打量了一番,满意地说道,“嗯,不错……好像又长个子了?” 傅楚窈假装没听到,抱着胖乎乎肉嘟嘟的小黄狗去院子里玩去了。 ------------ 第六百八十章宋师兄(三) 星期天一早,傅楚窈起来了以后,直接下楼吃早饭,然后就和小奶狗在院子里疯跑着玩儿。 南瓜仔也过去凑热闹,院子里笑声一片…… 她们嘻嘻哈哈地玩到了十点半,武俊佑过来示意傅楚窈,让先去福东记打点一下。 傅楚窈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于是,她与武俊佑跟爷爷奶奶说了一声,两人手牵着手,一块儿步行着走出了大院,去了福东记。 吴桂花已经按着傅楚窈的指示,收拾好了两间相临的豪华包间。那些压箱底的甜白瓷烫金边的餐具、水晶高脚酒杯、镶银环的乌木筷子……以及特制的蘸酱碟子、毛巾碟等等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而且,其中一间包厢已经来了客人――瞎子和胖子。 他俩是一早到的。 傅楚窈连忙去见了瞎子和胖子。 打过了招呼以后,她让武俊佑和胖子去了隔壁那间……呆会儿要招待宋氏祖孙俩的包间里,她则与瞎子留在了这儿…… 接下来,傅楚窈先搬了把椅子、放在最里头的墙根处,然后又扶着瞎子,让他坐到了椅子上;跟着,她把墙壁上的一个电闸箱给打开了。 傅楚窈说道,“瞎子爷爷,您在这里等一等吧,我过去那边跟他俩说几句话,您听一听,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 何瞎子朝她挥了挥手。 傅楚窈跑到了墙壁屋里,大声跟胖子说了几句话,又小小声跟武俊佑说了几句话…… 然后她又跑了回来,问瞎子道,“瞎子爷爷,您能听到几句?” 瞎子便将方才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傅楚窈惊讶道,“哇!瞎子爷爷好厉害,居然全中!” 瞎子得意了起来。 想了想,瞎子又道,“阿窈你去搞一身服务员的制服来给我穿,先让我站在那个房间里,好歹让我跟宋念祖打个照面……不瞒你说,让我闻一闻他身上的味儿,我就大约能把宋念祖这人的生平给拆解得七七八八……” 傅楚窈一听,顿时意动。 想了想,她摇头道,“不好不好……上回福东记开张的时候,宋嘉实也来了。我虽然没印象了,但没准儿他还记得您和胖大哥呢!” 胖子想了想,说道,“没事儿,给瞎爹换身衣裳……让他戴个口罩,再捱着门边儿站着……你再喊一个服务员儿来,两人都站门边……这样瞎爹就不招人惦记了!” “这个法子好!”瞎子赞道。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让人送了一套服务员的制服过来。 当下,胖子就侍候着瞎子换上了衣裳、带上了帽子,又摘下了瞎子的墨镜、还让他戴了个大口罩…… 这么一来,瞎子的头发、五官几乎都被遮住,猛的一看,已经跟他原来的样子大相径庭。 只是,瞎子的眼睛毕竟有缺陷,而且大口罩一戴上,就属眼睛最突出了…… 不过,只要他低下头,身边要是有人打个掩护什么的……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傅楚窈想来想去,最后决定一试。 毕竟爷爷奶奶,再加上爷爷的警卫员……到时候现场可能会有林林总总的十几个人!就算宋嘉实曾经见过瞎子爷爷,但注意力并不一定会放在做服务员打扮的瞎子爷爷身上。 再说了,她也已经交代过吴桂花…… 到时候等爷爷奶奶、以及宋氏祖孙到了以后,吴桂花这个总经理会带着好几个服务员、一块儿出面来照顾众人的! 这穿统一制服的人多了,想必也就不会有人在乎瞎子爷爷了。 傅楚窈冲着何瞎子说了声,“辛苦瞎子爷爷啦!听说供销社现在有电冰箱卖了,回头俊佑哥会给您送去一台!” “电冰箱?”何瞎子奇道,“……那是啥?”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胖子则瞪圆了眼睛,惊喜地叫嚷了起来,“哎哟电冰箱!电冰箱好哇!以后有冰棍吃喽!” 瞎子骂道,“大冬天的吃啥冰棍?” 傅楚窈掩嘴笑道,“不放冰棍的话,平时家里有什么肉啊菜啊……怕坏的话都放冰箱里,方便着呢!以后买菜多买一点儿,堆冰箱里就不用天天去买菜了……” 胖子喜滋滋地嘀咕道,“电冰箱啊!瞎爹,想不到咱们也能过上万元户的待遇!一台电冰箱也要千把块啊……” “啥?电冰箱要千把块?”瞎子大惊! 他连忙冲着傅楚窈说道,“……阿窈啊,不要不要!不就是天热了吃几根冰棍儿吗?这大冬天的又用不上啥电冰箱,外头一上冻,冻肉冻鸡都能冻上了……别别别,千万别浪费那个钱!” “好了瞎子爷爷,那好的电冰箱才过千!我给您买的电冰箱那是……处理品!不值几个钱!”说着,傅楚窈又赶紧冲着胖子使眼色。 胖子恍然大悟,“……啊,对!对对对!处理品!这处理品可便宜啊……也就二三百!可能还不用……” 武俊佑站在一旁笑了起来。 瞎子还想说些什么…… 傅楚窈抢在他之前开口说道,“好啦!我们不说这个了,呃,现在十一点多了,怕是差不多他们也快到了,我这就下楼去守着去。呆会我会安排一个服务员上来,等差不多他们来了,您就跟着那个服务员站到门口去……胖哥,呆会你帮着瞎子爷爷领个路。” 胖子一口应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傅楚窈笑笑,与武俊佑一块儿下了楼。 ------------ 第六百八十一章宋师兄(四) 傅楚窈与武俊佑呆在福东记一楼的大厅那儿…… 今天是周末,所以来福东记吃饭的人还是挺多的,其中……好多都是大院里的人。 有的是懒得自己动手做饭、索性一家三四口人一块儿过来,每人点一盅汤,再点三四个菜,最后拿着之前傅楚窈派发的贵宾卡打折付帐,一算下来……确实比在大院里吃食堂贵,但也还算能承担,最重要是环境好。 有的呢,是周末宴请朋友、亲戚……来到这么高档的地方请人吃饭,用贵宾卡打折付帐,既有面子、也得了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来的人多,跟傅楚窈打招呼的人也多…… “阿窈!” 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 傅楚窈回头一看…… 她看到了……穿得很正式的、一身西装的宋嘉实。 不得不说,宋嘉实还是很帅气的。 但他要是跟武俊佑站在一块儿的话……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武俊佑。 天气有点儿冷了。 所以武俊佑穿的是黑色裤子、长袖白衬衣、一件浅灰色暗纹圆领的无袖毛线背心,外头是件灯芯绒的夹克。 不过,他可能觉得有点儿热,就把外套脱了。 然而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袖衬衣与浅灰色毛线背心的武俊佑,无论是从身高、长相、还是气势上,都略胜宋嘉实一筹…… 尤其是,在面对武俊佑的时候,宋嘉实是有些不自然的。 傅楚窈心里清楚――肯定是因为两人在留学生舞会上发生了肢体冲突的原因……说起来,由于武俊佑的回避,她一直都没有机会细问,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当时两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打了起来的…… 但现在不是时候。 “宋师兄!”傅楚窈笑眯眯地迎上了宋嘉实。 宋嘉实搀扶着一位老人。 那是一位……也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老人。 想来,他就是宋念祖了? ――这宋念祖大约一米七多一点儿,满头白发,颜色异常的惨白,一看面相就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不过,可以从老人的长相看出,他跟宋嘉实长得还是很相似的。 而这位老人一见傅楚窈,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珍旖……”他几近哽咽地叫出了奶奶的名字。 傅楚窈知道,自己的模样儿跟年轻时候的奶奶是很相像的,大约也就是身高和气质不同罢了。 就连当初,爷爷头一回见到她的时候,也同样情绪失控。 所以…… 宋嘉实对傅楚窈解释道,“阿窈,这就是我爷爷。” “宋爷爷好!”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宋念祖一怔。 ――眼前这少女,活脱脱就是当年的珍旖…… 不过,珍旖比她高、气质更沉静,不像眼前这女孩儿这么活泼爱笑,就连声音……也完全不像。 一个清冷、一个甜腻。 宋念祖定定地看傅楚窈,半晌才点了点头。 “阿窈?”老人打量着傅楚窈,轻声说道,“好!好啊……好!是个好姑娘,跟你奶奶年轻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儿啊!好!” “好什么?” 一道清泠泠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宋念祖一惊。 他陡然长大了嘴。 只是,他似乎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颤颤巍巍地转头看去…… 傅楚窈当然也听到了这把声音! 她面上一喜,转过头甜甜地喊了声,“奶奶!爷爷,你们来了啊?” 只见一众身穿军装、精神抖擞的大兵们将两个人簇拥在当中,正朝着福东记的大门走来。 那两位,自然就是秦柏瑞与姜珍旖了。 秦柏瑞穿了套绿色薄毛呢的衣服裤子,身上一应肩章俱无。但他身材高大、气势又足……自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磅礴大气 姜珍旖则穿着珍珠白色的薄呢及膝装套裙裳,外面罩了件浅蓝灰色的长风衣,一头秀雅的长发在脑后盘了个髻子。 宋念祖怔怔地看着……姜珍旖。 姜珍旖也打量了宋念福一番…… 傅楚窈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倒觉得,在爷爷、奶奶和宋念祖这三个同龄人之中,唯有宋念祖的外表才是最符合他年纪的。 而爷爷奶奶么…… 要不是爷爷的那满头白发,他俩倒像是一对中年夫妇。 跟宋念祖站在一块儿,感觉就是差了一辈儿似的! 此时宋念祖痴痴傻傻地看着姜念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倒是姜珍旖冲着宋念祖微微一笑,说道,“四十年不见,师兄,你别来无恙啊。” 宋念祖看看她、又看看秦柏瑞,嘴巴一直煽动着…… 然而最终,他红着眼圈,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了句,“知道你好好儿的,我……我也就放心了。” 姜珍旖浅笑道,“外头风大,咱们去里头说。” 闻言,秦柏瑞牵住了姜珍旖的手,带着她朝福东记里头走去。 秦柏瑞身后,十几个警卫员紧紧尾随。 宋念祖不自觉就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帕,拭了拭眼角。 傅楚窈笑眯眯地上前招呼宋氏祖孙俩,“宋爷爷,咱们这边儿走。” 说着,她与武俊佑一块儿,引着宋氏祖孙跟在警卫员们的身后,也走进了福东记。 这会儿正是饭点,不少军区大院里的人就在福东记用饭。 宋氏祖孙刚一进去,就看到好些在大厅里用餐的人都站了起来,还络绎不绝地向走在前头的秦柏瑞打招呼! 几十号人,至少讲了上百句的“首长好”…… 秦柏瑞压根儿就没理会这些人,只是朝着众食客招了招手,就牵着姜珍旖的手朝楼上走去。 而餐厅经理吴桂花早就得了信儿,过来迎住了秦柏瑞与姜珍旖,带着二人走到了四楼的贵宾房门口。 结果刚走到贵宾房门口,秦柏瑞姜珍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服务员衣服的何瞎子…… 两人不由得一怔。 何瞎子的听觉何等灵敏! 他早就已经听到了秦柏瑞跟姜珍旖说话的声音,知道他二人来了……当下,何瞎子就把头给扭到了一边,死活不愿意看向秦姜二人。 秦柏瑞并没有在意。 ――何瞎子几十岁的人了,他在干嘛他自己不知道吗? 所以秦柏瑞压根儿就没在意。 而姜珍旖虽然认出了何瞎子,但见了何瞎子这副作派……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想着这福东记可是孙女儿的地盘,要是没有孙女儿的首肯,恐怕何瞎子也穿不上这身衣裳。 所以…… 那丫头搞什么鬼? 虽然不知道阿窈卖的是什么瓜,但姜珍旖当然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拆孙女儿的台。所以她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与秦柏瑞径直走进了贵宾房里。 傅楚窈与武俊佑引着宋念祖、宋嘉实祖孙俩晚了几步,也跟在后头走了过来。 她抢先一步走到了门口,先是挡住了瞎子的身形,然后又笑盈盈地冲着宋念祖说道,“宋爷爷……上这四楼,您腿脚还好吗?” 说着,她还伸出手,朝着宋念祖伸了过去,作势要扶。 宋念祖不光是外表看起来显老,实际上……他的体力好像比不上秦柏瑞与姜珍旖。 闻言,他略微喘了几口气,才连声答道,“好!好好……” 守在门边的瞎子低下了头。 被傅楚窈这么一耽误,宋念祖便在门口耽搁了几秒种,才被她给扶进了贵宾室。 ------------ 第六百八十二章宋师兄(五) 这贵客房被刻意布置得豪华、大气。 宽敞的房间里,只摆了一桌席位。 众人分宾主坐下。 秦柏瑞、姜珍旖自然坐了主坐;宋念祖、宋嘉实坐了客位;傅楚窈与武俊佑坐在左右作陪。 而跟着秦柏瑞进来的那十几个警卫兵一进这屋子,就已经训练有素的分散开……他们几乎人人都贴着墙根儿站着,丝毫也没有影响这房间的布局。 但问题就是,有十几个实枪荷弹的卫兵在这儿杵着…… 真的可以无视他们嘛! 傅楚窈看看爷爷、又看看奶奶…… 姜珍旖正和颜悦色地对吴桂花说道,“给老秦来一壶菊花兑普洱,杭菊与普洱对半……我不吃茶,要是有梨子水,给我来一杯暖暖的。我的这位客人啊,他久居国外,肯定也想念家乡了,有雨露毛峰吗?” 吴桂花连忙说道,“有的有的!” “那就给他们爷孙俩来一壶雨露毛峰,茶点要配上糖冬瓜条、柠檬蜜渍的小金桔、酸姜和盐水花生。”说着,姜珍旖又交代道,“……阿窈和小武的,你就看着办吧!” 吴桂花应下,战战兢兢地出去准备茶点了。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 在这样的场面下,奶奶倒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儿,看起来像是在长白山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阵仗了。爷爷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卫兵跟着他的时间,绝对比奶奶陪着他身边的时间还要长…… 要完了茶点,姜珍旖这才抬头看向了宋念祖,问道,“师兄,你这是……头一回回来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念祖答道,“星期一的时候,嘉实给我打了越洋电话,我……高兴得不得了,收拾收拾第二天就来了,第三天到的京城……我想着,这不离见你还有几天时间嘛,所以我就去了鄂云州,咱们的老家……” 姜珍旖终于有了兴趣,“哦?咱们的老家……现在怎么样了?说起来,当年咱们这么一走,我就再没回去过了……” 宋念祖掏出手帕又擦拭了一下眼角,这才说道,“哎,大变样啦!咱们的家……没了!早没啦!现在变成了一个鱼塘,被原来镇上开豆腐坊的二强子的大孙子给承包了下来……” “原来的云来客栈也没啦!听说也是那会儿没了的,现在那儿新起了个学校!还有、还有咱家的药铺……药铺的房子还在,还临着街,不过变成了布铺……” 姜珍旖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啊,一切都变了。” 宋念祖突然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宋嘉实连忙过去,伸出手替祖父顺起了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宋念祖的情绪才慢慢变得平静。 姜珍旖这才说道,“好啦,以前的事、不提了……师兄,你现在可还好?” 宋念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当年师父师娘让咱俩逃,咱们不是刚出了鄂云州的地界,才进了苍云省吗?我说去找点儿吃的……说起来也是我倒霉,没找着吃的,却遇上了日苯人!” 姜珍旖一怔。 宋念祖继续说道―― “……也是我眼皮子浅!当年师娘收拾了包袱让我带着,里头就装了几十个袁大头,还有好些钞钱!当时被日苯人抓住的时候,我、我也舍不得扔了那个包袱,就怕将来我俩没有了花用,就想着先收藏起来……” “结果,那些钱还是被日苯人给找了出来!然后我就被抓了……我在牢里,一关就是两个多月!当时我都快被急死了,但也没法子啊!当时日苯人抓了好多人……有人说,日苯人留着我们,是要让我们的家里人拿钱来赎,也有人说,他们可能是想把我们运到日苯去挖煤!” “我天天担惊受怕的……后来,我们一起被关押的,差不多有好几百人!有一天突然就响起了炮轰的声音……当时我不知道,后来才晓得,好像有赤军的重要人物跟我们关在一起,所以那一天,是赤军组织来营救他们的人……” “当时我就跟着大伙儿一块儿从牢里逃了出来,我在牢里认识的狱友问我去不去南洋。我说不去,要找人……然后啊,我就在苍云省来回的找你。这一找就找了二十多天,却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 “有一天我又遇上了日苯人!他娘的还是原来抓过我的那一个!他还把我给认了出来!没法子啊,我只好又跑……但跑不了啊,日苯鬼子手里有枪!最后我跟那个日苯鬼子拼了……他死了我受了伤,还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去往南洋的船上了。原来是我的狱友救了我,他正打算偷渡到南洋去,可带着我这个受了伤的人,把我留下也是个死,索性就带着我一块儿上了船……就这么着,我去了南洋。” 说着,宋念祖又伤感了起来,“要说起来啊,人经历过死亡,才会额外珍惜生命……我去了南洋,把养伤好了以后,就跟着狱友一块儿做工赚钱……这日子一安稳啊,我就……不敢回来了!” “到了后来,我娶了个华侨姑娘,她给我生了个儿子……只可惜她命不长啊,当时我刚刚才盘下了一个橡胶园,身上穷得叮当响,她没能跟着我过上好日子!” “……她是命短,我是福薄哇!老婆死了以后,我好不容易才养大了儿子,那时候橡胶园也做起来了,手头有了些余钱,我让他风风光光地娶了老婆!” “儿媳妇也算争气,一口气就给我生了俩孙子!唉,只可惜啊……我这个老鳏夫,先是死了老婆、然后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小孙子还没出生,我儿子就……去了!后来儿媳妇熬了两年,也死啦!” 说到这儿,宋念祖颓然说道,“我只好……又把这俩孙子给拉扯大!” 其实宋念祖的遭遇…… 之前宋嘉实已经告诉过傅楚窈,傅楚窈也转告给奶奶过。 但此刻听起宋念祖自述,姜珍旖听了,还是有些恻恻然。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女婿…… 她也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 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宋念祖的人生跟她很像,都是从少年时代起,伴侣就离开了;都是自己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都是孩子出了事、离开了(走了);都是在儿子(女儿)离开以后,又含辛茹苦地把孙子(孙女)养大…… 姜珍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实讲,当年……其实她是怨过宋念祖的。 ――那时她与宋念祖一块儿从家里逃了出来,娘给她俩一个一个包袱,值钱的东西、包括好几本家传的古籍医经都在他的包袱里;而她的包袱里,只放了一套嫁衣…… 结果,宋念祖就背着那个装了银钱的包袱失踪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所以姜珍旖心里能好想嘛! 这也就是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不愿意提起宋念祖的原因。 毕竟当年,娘让她带着嫁衣跟宋念祖一块儿走,明里暗里就是把她许给了宋念祖的意思! 但宋念祖带着钱财“跑了”,这是想说她娘瞎了眼、还是她瞎了眼啊! 现在,宋念祖将当年的事说清楚了,姜珍旖心里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第六百八十三章宋师兄(六) 宋念祖说完了他的遭遇以后,一时间,众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正好这时,吴桂花领着服务员过来送茶水点心。 应着姜珍旖的要求,吴桂花安排上茶点,是按人头来算的。即一位宾客一壶茶,再配上不同的茶点。 宋氏祖孙俩的茶点,如之前姜珍旖所交代的那样,是各一壶雨露毛峰,配上了糖冬瓜条、柠檬蜜渍的小金桔、酸姜和盐水花生,另外还配上了豌豆黄和千层酥这两样。 秦柏瑞的是一壶杭菊兑普洱茶,茶点是无糖的,如盐水花生、盐烤核桃仁、原味香米糕、几粒削好的荸荠什么的。 给姜珍旖的是用个透明玻璃壶盛着的半透明梨子水,给傅楚窈和武俊佑上的是冻顶乌龙……姜傅武三人的茶点与宋氏祖孙俩的差不多,都是些糖冬瓜条、柠檬蜜渍的小金桔、酸姜什么的。 姜珍旖便招呼宋念祖,“师兄,你喝茶……试试看,跟原来的味道像不像……” 宋念祖连连点头。 吴桂花就站在爷孙俩身边,连忙帮着沏好了茶,亲手奉上。 宋念祖冲着吴桂花说了声“谢谢”,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他突然就陷入了怔忡,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姜珍旖笑道,“……怎么样,茶水可还好?” 宋念祖连连点头,“好!好……我喝着,像是比往年还要好些……” 姜珍旖笑道,“现在的条件好了,又风调雨顺的,茶叶当然好!再加上阿窈还是个爱折腾的,到处去捣鼓了这些茶叶来……” 说着,她又转头对傅楚窈说道,“……回头把雨露毛峰给包上几斤,让你宋爷爷带走!” “哎!” 傅楚窈甜脆脆地应了一声。 姜珍旖又劝宋念祖吃茶点,“……点心也试试,虽然比不上当年我娘亲手做的,也差得八九不离十了!” 宋念祖果然又试了几块点心。 用来渍糖冬瓜条的蜜糖是泡过了九制陈皮的,所以与传统的糖冬瓜条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用柠檬蜜渍的小金桔甜酸可口、入口即化还无核无渣,味道与口感实在惊艳! 腌酸姜用的是山楂醋、还配了指天椒一块儿泡坛,呈上来的时候在表面上洒了一层霜糖粉……所以入口先觉得甜、然后才是山楂的果香与劲酸、再嚼几下,辣味与姜味终于爆发了出来…… 此时最宜啜一口茶,让清香幽远的茶香中和嘴里层次感丰满的味道…… 宋念祖不住的点头,赞道,“好!好啊!” 姜珍旖向吴桂花交代了一句说可以上菜了。 吴桂花便又领着服务员离开了包厢。 宋念祖犹豫了好一会儿,开口问道,“珍旖……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姜珍旖下意识就看了秦柏瑞一眼。 她转头对宋念祖说道,“初时自然吃了些苦……和你一样,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拉扯大,结果呢,白发人送黑发人!” “最后啊……好在她们还留下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不至于就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是……哎,这家伙总惹事儿,一天也不让人安生!” “奶奶!”傅楚窈不依地嚷嚷了起来。 武俊佑笑了起来。 秦柏瑞也哈哈大笑,“……看看,不是我一个人说你吧?” 宋念祖看了秦柏瑞一眼,复又转头看向了姜珍旖,说道,“……珍旖,当年的事,也算是造化弄人……我每每想起当年的事儿,真是悔不当初!要是当时我把那个包袱留在你身边、又或者是我没有离开故土,兴许还有找到你的那一天。只可惜……唉!” 说到这儿,他突然话风一转,“珍旖啊,你看……你的阿窈和我的嘉实也都大了,而且他们年纪相当、还这样有缘分做了同学……人才品貌也相当,不如,就让我们亲上加亲?” 他此言一出…… 房间里的温度顿时就下降到了冰点! 傅楚窈面不改色,笑眯眯地看向了宋嘉实。 宋嘉实看了傅楚窈一眼,见她正浅笑倩兮地看向自己,不由得有些面红。 傅楚窈笑眯眯地开了口,“……亲上加亲好啊!嘉实哥,过完年我就要和俊佑哥结婚了,到时候……你的份子钱可不能少啊!” 宋念祖与宋嘉实齐齐一怔。 姜珍旖笑道,“……瞧瞧!我就说吧,这孩子啊,年纪不大、主意不小,谁都当不了她的家!还一天到晚都不让人省心!” “奶奶!”傅楚窈娇嗔,“……我还是您的亲孙女嘛!” 宋念祖看着傅楚窈,一脸的复杂。 想了想,他又问道,“珍旖,听说……你还有一个孙女儿?” 姜珍旖一怔。 半晌,她突然明白了过来……宋念祖说的是姜念茹! “她啊……”姜珍旖看了傅楚窈一眼,说道,“……她住院呢,所以今天没来!” 这时,吴桂花引着服务员们开始了上菜。 姜珍旖也就不再提及这个话题了。 菜式是傅楚窈一早就已经预订下来的。 冲着奶奶与故人相见,肯定会有叙旧的情怀……所以在这一桌子菜里,既有奶奶老家晋西风味的菜肴,也有鄂云州的风味菜肴,以及福东记大厨的拿手好菜,与京城现今最流行的手抓骨等等…… 看得出来,宋念祖其实是想跟姜珍旖套套近乎的。 奈何姜珍旖一向性格清冷,对待外人……就算是再热乎,那也是半冷不冷的,而且她又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姜念茹的话题…… 于是…… 冷场了。 ------------ 第六百八十四章宋师兄(七) 俗话说,食不言、寝不语。 纵使贵宾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但傅楚窈也没有救场子的打算。 ――说到底,她跟宋氏祖孙俩的关系也没好到哪儿去,而且这个宋念祖还想乱点鸳鸯谱呢! 所以她为什么要救场子? s 嗯,不得不说,今天这一顿饭……后厨部是下足了功夫的。 晋西风味菜米粉蒸肉、冰花酱鸭是主打菜。香米直接炒香研磨,用来蒸三肥七瘦的猪五花;冰花酱鸭则是用八个月的仔鸭与黄糖、秘制酱油一起烹饪而成。 米粉蒸肉香糯味浓,酱鸭则是甜中带着浓郁的鲜…… 鄂云州的风味菜肴则有用糯米与豆皮合制而成的三鲜豆皮,清淡又美味的清蒸鳊鱼;以及福东记大厨的拿手好菜白玉肉卷、鲍鱼肘子等。 又因为姜珍旖和傅楚窈都喜欢吃点儿清淡的,所以还上了南乳藕片、清汤白菜、还有一道烩素菇…… 一大桌子的菜,每一样都是主厨费尽了心思做的。 所以傅楚窈就是安安静静地吃着菜,倒也觉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一顿饭吃完…… 姜珍旖毫不客气地准备结束这场见面,“师兄,你远道而来,辛苦啦……吃完饭就早些回……你是住在饭店里吗?” 宋念祖点了点头。 “那你就早些回饭店去休息吧,想去哪儿玩玩,找小武!想吃点儿好的,找阿窈……我们老秦最近身体也不好,得回去休息了……”姜珍旖说道。 宋念祖“啊”了一声…… 顿了一顿,他面上露出了难过的神情,又问姜珍旖,“……那,咱们要一起去鄂云州拜祭师父师母么?” 姜珍旖道,“我已经在京郊的青峰观里给他们立了长生碑,以后拜祭也不用走那么远!再说了,你不也说……老家早说已经物是人非了么,就算回去了,又往哪儿拜祭呢!” 说着,她又叹道,“师兄,以前的时光不会再回头,你啊,还是好好珍惜当下吧!” 宋念祖却摇头道,“当下?从一开始我就什么都没有……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我……唉!”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 宋嘉实见了,也跟着站起身。 宋念祖对姜珍旖说道,“……我在南洋几十年,最最担心的,就是你还在受苦。原本想着这次回来,无论如何也要帮扶你一把的,可是……” 说到这儿,宋念祖看了秦柏瑞一眼,又道,“现在看来,你……过得比我好多了!不过,珍旖啊……如果有一天,有人欺负你,你、你就去南洋找我!或者你想法给嘉实带个口信儿,我一定会来给你主持公道的!” 秦柏瑞斜睨着眼睛看向了宋念祖。 宋念祖也冷冷地盯着秦柏瑞。 姜珍旖微微一笑,“好,多谢师兄一直惦记着我……”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了宋嘉实,“嘉实啊,我和你秦爷爷呢,有时候也常常不在京里,你要是有了什么为难的事儿,跟阿窈和小武说说……他们能帮你的、肯定会帮!” 宋嘉实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谢谢姜奶奶!”宋嘉实盯着武俊佑,咬牙切齿地说道 武俊佑笑笑,示威似的把傅楚窈揽进了怀里。 姜珍旖又道,“好了,阿窈小武帮着送一送你宋爷爷和小宋……你爷爷身体不好,我再陪他多坐一会儿……” 傅楚窈目瞪口呆。 ――爷爷身体不好?他刚才明明吃了四碗饭、大半盘子的米粉蒸肉、鲍鱼肚子他吃了一整个!就连酱鸭也是他吃得最多,最后他还喝了三碗汤!!! 这是爷爷身体不好的表现? 恐怕,是爷爷想吃肉,所以趁着有客人在、奶奶不好出声拦着……所以狂吃肉!现在奶奶打发她和俊佑哥去送客,恐怕也是想趁着没有外人,好好教训一下爷爷吧? 傅楚窈看着爷爷,流露出“你惨了”这样兴灾乐祝的眼神。 秦柏瑞当机立断地说道,“……那个,我、我身体好着呢!来,老宋啊!我送你下楼去……”说着,他就站起了身…… 姜珍旖冷冷地看着他,淡淡地“哼”了一声。 秦柏瑞一下子就蔫巴了。 他又重新坐了下来,然后装模作样地苦着脸,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啊,那个……我确实有点儿不舒服!那、那还是你去送送你宋爷爷吧!他们要是住得远也没事儿……就让安排车子送他们一程啊!” 傅楚窈忍着笑,说了一声好,率先朝着外头走去。 宋念祖再一次……深深地看了姜珍旖一眼。 姜珍旖朝着他微微的笑。 宋念祖呆立了半晌,最后点点头,冲着她说了声,“……师妹珍重!”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走出了房间。 傅楚窈将宋氏祖孙二人送下了楼,又问到宋念祖是住在华侨宾馆里的……见路途确实有点儿远,她便让武俊佑去找警卫员要了辆车,让把宋氏祖孙俩给送走了。 傅楚窈与武俊佑复又上了四楼,先去隔壁房接了瞎子和胖子,这才又推开了贵宾房…… 果然,姜珍旖正在训斥秦柏瑞,“……你是想着趁着有客人在,我不好开口说你是吧?你说,那米粉蒸肉你一口气吃了十块有没有!本来就三脂高、肝还不好,还要这么胡吃海喝的,晚上心悸睡不着觉了我看你怎么办……” 秦柏瑞苦着脸一声也不吭的。 见有人进来,姜珍旖便不说话了。 秦柏瑞立刻恢复了神气,还冲着何瞎子谈笑风生的―― “瞎大哥,你咋跑阿窈这打工来了?她开给你一个月多少工钱啊?” ------------ 第六百八十五章宋师兄(八) 面对秦柏瑞的打趣,何瞎子立马打蛇随棍上,“……要啥工钱啊,咱们医门侠门的,说钱那就伤感情了吧!要说咱们也不缺钱……就是小胖还缺个媳妇儿,唉要是国家管分配媳妇儿就好了……” 秦柏瑞一愣。 何瞎子又道,“老秦哪,要不,你给小胖儿介绍一个?” 秦柏瑞拍桌道,“开什么玩笑!老子的部队里……几十万兵嘎子可都是光棍呢!你家小胖居然敢跟咱们抢媳妇儿?自个儿找去!” 胖子的圆脸顿时涨成了红汽球! 何瞎子道,“……我看你们家,总跟着冯嫂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就挺不错的,是姓赵,对吧?” 秦柏瑞一怔。 按编制,他家里有仨保姆,以冯嫂为首。另外冯嫂还有俩帮手,好像其中一个是姓赵,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你问我干嘛,家里的事我又不管,你去问……管事的人啊!”秦柏瑞冲着瞎子挤眉弄眼地说道。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柏瑞这才发现…… 他这副作派,端的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啊! 不过,瞎子也明白了秦柏瑞的言外之意。 何瞎子正要开口…… 姜珍旖抢在何瞎子之前开了口,“……你说你眼神不好乱跑,跑这来干嘛?还穿服务员的衣裳!搞什么呢?” 傅楚窈笑道,“奶奶!是我请了何爷爷来的!何爷爷……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姜珍旖与秦柏瑞对视了一眼。 何瞎子道,“……这宋念祖的身体也太差了!上个四楼而已,他的脚都是软的,而且喘得比老秦还厉害……” 秦柏瑞瞪着瞎子,说道,“啊?我喘了吗……我喘了吗?” 瞎子没理他,继续说道,“就算是因为老秦病刚好,可宋念祖跟老秦比起来,那就不是一口气上不来……他是好几口气都没上来!” “这第一,他喘得太厉害,像是身体被掏空了似的!第二,他身上有很重的碘酊味儿……要么他就是身上有伤口,一直涂着碘酊在;要么他就是医生,总给别人涂碘酊!” “第三,他口气很重……就是说,他嘴里味儿挺大!要不就是他回国这么久,一直水土不服导致口臭便秘,要不就是他习惯长时间的不说话了……另外,如果肝脏不好也要导致口臭……” “这第四啊,我在隔壁听他说了这么久,明显感觉到他中气不足啊……虽然说医者不自医吧,但跟咱们一辈儿的人,而且还都是懂医的……按说他的身体不该差到这程度!”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人家发家致富了,然后就不像我们劳动人民一样要每天干活了,然后人一闲下来,再加上年纪大了,什么病都有……”说着,瞎子乱猜了起来。 傅楚窈问道,“瞎子爷爷,你有在他身上闻出橡胶味儿吗?或者……植物的味儿?” 瞎子摇头,“那倒没有!” 姜珍旖道,“好啦好啦!说起来,我不欠他,他也不欠我的……最多,也就是当初我爹娘想让我俩成一对儿。但他不去了南洋吗,而且连名字都改了,还娶了老婆生了孩子……” “我不也一样?我也嫁了你爷爷,然后生了孩子、就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虽然也有些苦难,但是自己的路,也是自己选的,又有什么好抱怨和后悔的?何况我也不后悔!” 说到这儿,姜珍旖又道,“不过,他还惦记着小时候的那点儿情份,肯大老远的从国外跑回来看我,我挺感谢他的。阿窈,回头你送点儿土特产,让他带回去吧!” 傅楚窈只得应了一声。 姜珍旖起了身,“好了,既然饭也吃了,那就没啥事儿了……师兄啊,呆会儿让小武开车送你回去啊!” 何瞎子连连点头。 姜珍旖与秦柏瑞便起身先回去了。 秦柏瑞一走,那一溜儿十几个警卫员也都跟着离开了…… 何瞎子这才问傅楚窈道,“小鬼,按说我跟老宋也有旧,怎么不让我光明正大的出来见一见他?” 傅楚窈嘿嘿笑,“瞎子爷爷,我就问一句,你觉得宋念祖这个人怎么样?” 瞎子想了想,说道,“你别怪你奶奶太冷淡……你只想一想,当年你太婆让奶奶拿着嫁衣跟着老宋走,这托付的意思还用问?” “你奶奶当年那情况……她根本不可能在那个乱世中立足啊!无论老宋是有心还是无意吧,总之他确实一去不复返,后来还改了名字娶妻生子……可见他对你奶奶是没有感情的!” 傅楚窈便插诨打科地笑道,“可不就是?所以我就是不想让他见着瞎子爷爷,瞎子爷爷是我们这边儿的人,才不跟他们好呢!” 瞎子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接下来,傅楚窈叫来了吴桂花,让准备些现先的土特产,明天星期一中午送到医科大去,她好把土特产转交给宋嘉实。 吴桂花满口应下。 当下,傅楚窈留在福东记处理一下堆积的事务;而武俊佑则开车把胖子和瞎子送回六井胡同,复又回福东记来接傅楚窈。 两人手牵着手儿,慢慢地往大院走…… 傅楚窈心里有些烦闷。 她久久地不说话。 ――晋西姜家行踪诡秘,又隐藏得太深,这局棋……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幕后操手到底是日苯的白鱼药厂、还是晋西姜家,也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怎么样。 但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不然,自己这一方实在是太被动。 不知不觉,两人便已经走进了大院。 傅楚窈突然站定,抬头看向武俊佑,说道,“俊佑哥,我现在……必须要马上去一趟军区总医院!我要见姜念茹。” 武俊佑点了点头。 ------------ 第六百八十六章爱慕者 傅楚窈与武俊佑驾车去了军区总医院。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已经有一位不速之客前来造访了姜念茹。 ――那是一个……柱着拐杖的男人。 傅楚窈只看了这男人一眼,一颗心肝儿顿时怦怦狂跳了起来! 这人……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子,但可以从帽沿处露出的头发颜色看出,他已是满头白发? 他戴着一副茶色的眼镜……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戴个茶色眼镜是为了想要遮住赤红的眼珠!然而,那茶色的眼镜,却又衬得他一张脸……惨白得吓人! 他甚至还穿了一身极宽松的……像打太极拳时穿的那旧式的白色褂衫和白色长裤,脚下蹬着一双黑布鞋……以及,他罩了件黑色的大衣。 傅楚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男人…… 武俊佑及时地伸出手,捉住了她的胳膊。 她这才觉得,总算有了个……可以倚靠的支点! 而此时…… 已经有好几个病人家属堵在了姜念茹的病房门口,正冲着病房里的那个男人指指点点―― “那个人怎么全是白的啊?” “没见识,那叫白化病!” “白化病也没白成这样吧?看着像鬼……” “就是,你看他脸好白,嘴巴好红啊……吓死人了!” 武俊佑沉声说道,“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众病人家属们被他赶了出去。 武俊佑一手扶着傅楚窈走进了病房,一手反转着关上了姜念茹的病房门。 屋子里,就剩下了傅楚窈、武俊佑,以及躺在床上的姜念茹,坐在床边、手里柱着拐杖的白肤茶色眼镜男子,以及站在男子身边的一个……看起来完全正常、长相打扮也很普通的男子。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个白肤男子,又转头看向了躺在病床上,面如死灰的姜念茹。 “念茹……”傅楚窈轻声唤道。 白肤男子一直扭转着脖子,怔怔地看着傅楚窈。 姜念茹躺在床上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白色被单,轻声说道,“……我不认识他,他……胡说八道呢,快把他赶出去!” 傅楚窈看看这个白肤男人,又看看姜念茹。 她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白肤男子听了姜念茹的话,缓缓地摘下了茶色墨镜。 傅楚窈看到了他的眼睛…… 她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 白肤男子看着傅楚窈,微微地喘了两口气,这才缓缓说道,“……你,是阿窈,对吧?” 傅楚窈紧紧地盯着这个男子,没说话。 白肤男子说道,“我……也姓姜,我,我叫姜哲清……说起来,咱们应该是,出了五服的族兄妹……不,表兄妹了。” 傅楚窈不自觉喘起了粗气…… 她看看他,又看看姜念茹,一脸的紧张。 姜哲清突然笑了起来,“前段时间……念茹去了一趟晋西,我们认识了,我……很喜欢她,所以……” “不!!!” 姜念茹突然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并且怒目看向了姜哲清,“你滚!滚!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快滚!” 傅楚窈喝道,“念茹,你注意你的情绪!” 跟着,她又转头看向了姜哲清…… 可看着姜哲清那双如妖瞳一般的赤红眼睛,她随即低下了头,眼睛看向了别处,说道,“姜先生,念茹身体不好,现在她又这么激动……如果你有什么事,跟我去走廊上吧,我们在外面说。” 姜哲清摇了摇头。 “我知道念茹的身体不好……我会为她、也会为她肚子里的宝宝负责的。”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而姜念茹则闭了闭眼。 在这一刻,傅楚窈心里真是……万般滋味皆都有! 真想不到…… 她的猜测居然是真的,姜念茹肚子里的孩子果然不是秦羡文的!!! 而秦羡文的死…… 傅楚窈握紧了双拳! 姜念茹死鸭子嘴硬,医院和傅楚窈都看出来她怀孕不久,可她偏偏就要把孩子算在秦羡文的头上,最终逼死了秦羡文…… 可是,从姜念茹的动机来看,她在去晋西之前就已经跟秦羡文离婚了,那个时候的她,应该还沉浸在她是个千金大小姐的美梦中,对自己未来的第二次婚姻应该充满了憧憬……所以她不太可能会看上姜家人。 毕竟晋西姜家最多也就是个华侨,是个商人而已…… 所以,如果姜念茹真的怀上了这个名叫姜哲清的男人的孩子的话,她肯定不是自愿的。 再加上……姜念茹虽然一直说她末次行经是在十月初的时候,但以傅楚窈与医生的经验来看,姜念茹怀孕的日子尚浅…… 再根据姜念茹出行的习惯来看,倒是很有可能符合了武俊佑当初的猜测――姜念茹就是在福东记开张的那一天,被人掳走……然后受孕,又被人送回到福东记附近的! 傅楚窈顿时怒视姜哲清! 姜哲清沉默不语。 “滚!!!!” 姜念茹突然爆喝了一声! 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傅楚窈连忙说道,“念茹!你要注意情绪!” 说着,她立刻走到了门边,把病房的门给拉开了,然后转头冲着姜哲清说道,“现在请你马上出去!不管你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念茹突然大喊大哭了起来。 傅楚窈急了,直接就冲着武俊佑喊了一声,“……俊佑哥!” 武俊佑直接走向了那个一直站在姜哲清身边的男子,沉声说道,“你要是不把他弄出去……我就连着你,把你俩都给扔出去!” ------------ 第六百八十七章他是孩子的爹? 面对武俊佑的威胁…… 看起来,那男子的表情十分紧张,而且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但武俊佑一米八几的身高,咄咄逼人的气势实在是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因为无论是从身高、气势,还是肌肉量来说……看起来,都是武俊佑略胜一筹。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军区总医院!傅楚窈的是军神的孙女儿! 严格说来,这里是傅楚窈与武俊佑的主场! 男子握紧了拳头看向姜哲清。 半晌,姜哲清才说道,“……好,既然念茹不愿意跟我谈,那么阿窈,我跟你出去,我们在走廊上谈一谈。” 武俊佑冷冷对盯着那个男子。 那男子出了一身一头的冷汗。 他走到了姜哲清身边,将他掺扶了起来。 于是,姜哲清吃力地柱着拐杖,慢慢的、一步一步地挪了出去…… 傅楚窈想了想,觉得对方既然已经出了招,也总算是把这事儿放到了明面上来……所以,趁机把对方的意图问个清楚明白也是好的。 于是她转喊了一声,“俊佑哥……” ――我们去外头问问他,看他到底想怎么样! 只是,这句话她还没说出口呢…… 姜念茹已经哀嚎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阿窈,救命!救命!我、我肚子疼……啊,啊……” 傅楚窈一惊! 她本来就站在病房门口,听了姜念茹的哀嚎,连忙伸了个头出去,冲着走廊尽头的护士站那儿大喊,“医生!护士!十九床的姜念茹……肚子疼!医生!护士……” 已经走到了走廊上的姜哲清回过头,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已经没空跟他计较了! 一个女护士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傅楚窈跟在护士身后,一块儿冲到了姜念茹的床边。 护士先是问了姜念茹几句话,但姜念茹咬紧了牙关……也不是知太生气了呢、还是太痛苦了,她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护士急了,一把掀开了姜念茹的被子,将手探向了她的尾椎骨下…… 跟着,护士又收回了手,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 她飞快地跑了出去,还一边跑一边喊,“医生!医生!十九床姜念茹出血了!大出血!” 护士一走,傅楚窈立刻从随手的斜挎包里拿出了针包,解开针包,她拿着毫针,又快又准地将毫针扎在了姜念茹的胳膊上! 姜念茹死命地咬着牙,浑身都在颤抖…… 直到傅楚窈给她扎了针,医生才带领着推了一辆移动病床的护士赶了过来,赶紧把姜念茹给转移到了移动病床上,又推着她往手术室跑。 姜念茹的身上还扎着毫针呢,所以傅楚窈得跟着一块儿进手术室。 她一边跟着医生跑,一边怒气冲冲地朝姜哲清说道,“……你给我等着!哪儿也去!” 说着,她还不忘跟武俊佑打个招呼,“俊佑哥,给爷爷奶奶打个电话,我们可能没那么快回去了……” 傅楚窈跟着姜念茹一块儿进入了手术室。 老实讲,孕期出现血块……已经是流产的先兆,像姜念茹这样的大出血……胎儿已经不可能保得住。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清宫,否则姜念茹的生命会有危险。 “救孩子!救孩子!”姜念茹哭喊了起来。 医生皱眉道,“你出血出成这样,说不定孩子都已经流出来……还怎么救?” 姜念茹一呆,大哭了起来,“……不!不!救孩子啊!快救救我的孩子啊……求你!求你们了!医生!阿窈……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一个护士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一早就跟你说,要注意情绪!你的身体本来就不适合怀孩子!连着两天的验血,你血液里雌二醇和黄体酮的含量是完全相反的数值!跟你说了多少次注意情绪……可你呢,还整天那副样子!你……” “好了好了!小黄……你少说几句!”医生喝斥了那护士几句,众人推着姜念茹匆匆地进入了手术室。 护士给姜念茹打了针。 傅楚窈守在姜念茹的身边,仔细地摸着她的脉博。 当她确认姜念茹已经止了血以后,这才将施在姜念茹身上的毫针给收了回来。 姜念茹泣道,“孩子!孩子还好吗?” 其实,依据妇产科医生的经验,怀孕七周零几天的孕妇出这么大量血量,胎儿已经保不住了。 可是…… 傅楚窈对医生说道,“先给她做个B超吧,也让她自己知道一下孩子的情况。” 医生点头。 众医护人员忙碌了好一会儿,才给姜念茹做了个B超。 医生直摇头,“……孕囊已经没有了。” 姜念茹满面惨白。 “孕囊没有了……是什么意思?”她喃喃问道。 护士道,“也就是说,你流产了。” 姜念茹直摇头,“不!不!!!不……我不相信!孩子!我的孩子……” 医生劝道,“姜念茹你冷静一点吧!你还年轻,以后把身体养好了还能再怀孩子的!不用钻这个牛角尖!对了,我们得马上给你做个清宫手术……不然,你的情况会很麻烦的!” 姜念茹竭斯底里地吼叫道,“……不!不要!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医生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去外头签个手术通知单吧,我们这就给她做手术了……” “不要!不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姜念茹又哭又叫了起来。 傅楚窈叹气,“念茹,孩子已经离开了!你要接受现实……”说着,她走出了手术室。 护士追了出来,让她在手术通知单上的家属一栏签字。 傅楚窈拿着笔犹豫了好一会儿,无奈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第六百八十八章流产 傅楚窈离开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只有武俊佑一人在等待。 她伸长了脖子看看,奇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个……姜哲清呢?” “他发了病,然后那打手就把他带走了,说以后还会来找姜念茹的。”说着,他顿了一顿,又道,“阿窈,爷爷奶奶已经离了京……”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看了看腕表,说道,“刚你不是让我打电话回去吗?我打过去的时候,爷爷奶奶正准备出门呢!” “奶奶说,军委那边有个任务,除了爷爷,也没人够资历去办了,所以奶奶陪着他一块儿去……现在都这个点儿了,他俩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傅楚窈“哦”了一声。 奶奶与爷爷一块儿,她还是不担心的。 武俊佑又道,“我大约可以猜到……为什么这个姜哲清会突然出现了。” 傅楚窈又是一怔。 他说道,“我跟奶奶通电话的时候,奶奶告诉我,说她和爷爷刚回家,警卫连就收到通知,说姜家人知道她回来了,前来求见!但爷爷这不是接了任务马上就得走吗?奶奶就一口回绝了、说不见!” 傅楚窈恍然大悟! 她补充道,“所以……他们这就叫做先礼后兵?” “他们先来求见奶奶,奶奶不见他们……然后他们就直接上门来,通过姜念茹的关系……无论如何也要绑了我们上船?”傅楚窈尝试着想要拼凑出姜家人的意图。 武俊佑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傅楚窈想了想,摇头,“但是,姜念茹她……已经流产了。” 闻言,武俊佑一怔。 “要是姜念茹的孩子还在,看在孩子的份上,还是可以说……姜念茹被这个姜哲清给拿捏着;可姜念茹流了产,姜家人的出现还有什么意义?”傅楚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武俊佑思忖片刻,说道,“袭击了陈娅以后又跳楼自杀的那个人,已经暴露了这种怪病。但他们自己可能也知道,单独的病例是不会引起咱们的注意的……” 傅楚窈连连点头,“所以,他们干脆让得了病的姜哲清走到台面上来,让我们知道这种病症不是一例两例……最好也借助我们的手,帮着给他们诊病?” 武俊佑点头,“我看八九不离十了。” 从理论上来说,这样的分析应该不会错了。 但傅楚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想了好一会儿,她也无法解释、甚至没法子说出口,到底哪儿不对。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去跟护士说一声吧,让给姜哲清带句话……教他明天中午去医科大找我。我倒要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真想让军区总医院或者医科大帮着治病的话,那他就得当实验品!” 武俊佑下意识就想拒绝…… 她摇头说道,“俊佑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其实,我……也挺害怕的。但是,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我还没有染上病,得病的是别人。所以,掌握先机,找到治愈的法子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傅楚窈低声问道。 武俊佑想了想,说道,“明天我让陈娅回去,学校里头有陈娅和另外三个,外头有小郑另外六七个……我再给你多安排两队人马,这样大约也就稳妥了。” 她浅笑道,“俊佑哥你看,我没说错吧?这事儿一天不解决,小郑或者陈娅就得一直呆在我身边……浪费人力也浪费精力。” 武俊佑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认真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当武俊佑载着傅楚窈先去了医科大附近的那套出租屋时…… 傅楚窈果然发现陈娅已经回来了。 她问候了一下陈娅的身体,陈娅也不废话,直接就在傅楚窈面前打了一套拳法,倒把傅楚窈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跟着,傅楚窈、陈娅和小郑就一块儿去了医科大。 当然了,小郑仍然还是“保姆”身份,送完了傅楚窈和陈娅之后她就上市场买菜去了。 而傅楚窈与陈娅则一块儿去了大课室。 中午时分,傅楚窈与陈娅下课出来,果然在学校门口看到了小郑,以及…… ――姜哲清。 姜哲清仍然还是昨天的那一身打扮。 白衣、白裤,黑布鞋、黑色的外套,头戴黑色毛线,还架了一副茶色眼镜。 也不知为什么…… 傅楚窈觉得这个姜哲清居然长得还挺帅? 此刻姜哲清也正打量着傅楚窈。 他朝她笑了笑,很有礼貌地说道,“……阿窈,我可不可以请你吃顿饭?” 傅楚窈摇头,“我怕你们下毒害我。” 姜哲清一怔,随即苦笑了起来,“我们……” “不管你们是不是情非得已……你敢说,你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傅楚窈认真说道。 姜哲清长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道,“就在这儿说吧,你到底想什么样?” 姜哲清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我,要跟姜念茹结婚。” “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傅楚窈一口回绝。 姜哲清急道,“我为什么不可以娶姜念茹?虽然……孩子没了,但是我和她……” 傅楚窈冷冷地盯着他,打断了他的话。 “因为你已经活不长了!念茹的第一个丈夫秦羡文已经死了,要是你跟她结了婚,然后你也死了……她的两任丈夫相继去世,你让她以后怎么面对流言蜚语?”她愤怒地说道。 姜哲清定定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活不长了?” ------------ 第六百八十九章姜哲清的意图 傅楚冷笑道,“你们已经算计了很久了吧?” 姜哲清的面色瞬间变得愈发惨白了起来。 但傅楚窈也不打算将这层窗户纸给完全戳破。 她必须留有余地。 于是,她打量着姜哲清,说道,“从姜念茹去了晋西起,你就打上了她的主意,对不对?老实讲,你的这副样子,以及你的家庭背景……我不认为姜念茹看得上你。” 姜哲清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了起来,说道,“姜念茹去晋西的时候,我……还没有发病,当然也不是现在这副样子。不瞒你说,当时她就没有拒绝我……” “不过,那时候我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你也应该知道姜门与姜家之间的恩怨吧?我们姜家虽然心存愧疚,但就怕姜门不领情,甚至连……道歉和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傅楚窈没吭声。 姜哲清继续说道,“没想到……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你奶奶,果然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 “所以你就弓虽暴了姜念茹?”傅楚窈眯着眼睛问道。 姜哲清涨红了脸,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楚窈冷笑,“那你们到底想怎样?” 姜哲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不想怎么样……姜门姜家的恩怨已经延续了上百年,我……从我私心来说,我希望可以解开两派之间的恩怨,然后,我……” 顿了一顿,他继续缓缓地说道,“……诚如你所言,我不想死,我希望我的病能治好,然后我可以跟念茹……结婚。” 傅楚窈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他又补充了一句,“……念茹现在之所以反对,不愿跟我结婚,也是因为我的病……毕竟,我现在的样子……很吓人,对不对?” 傅楚窈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对方总算是把这怪病给摆上了台面。 她想了想,说道,“姜门与姜家之间的恩怨……说起来,我辈分浅,并没有做主的立场。但我说句不该说的,姜念茹跑去了晋西,无论是出于她自己的想法,还是代表奶奶去的……但你们终究是对她下了手,不是吗?” “你们口口声声要化解两派之间的矛盾……且不论几十年前,你们姜家的人是怎么赶紧杀绝姜门中人的,就冲着姜念茹的事情而言,这是你们想要化解矛盾的做法?” 姜哲清哑口无言。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说道,“现在我只能答复你……首先,我不是姜门中人,姜念茹也不是。姜门的后人,目前说来,只有我奶奶一个……所以,姜家与姜门的事,我没有权力答应你们任何事。” “其次,姜念茹和你结婚的事……她愿不愿意嫁给你,这是你和姜念茹之间的事,我无权干涉,相信奶奶也不会过问,一切都看姜念茹自己的意思。” “最后,就是你的病……刚你说,姜念茹去晋西的时候,你跟她认识的?那时候,你还没有生病?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说着,傅楚窈开始了再一次的打量。 姜哲清点了点头。 傅楚窈面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这是什么病?” 说着,她打量着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这……虽然看着像是白化病,但肯定不是白化病,白化病是隐性遗传病,病人自出生起就是白皮肤白色的毛发……你的症状虽然看着像,但肯定不是。” 姜哲清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太痛苦了。”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你这种病症,是家庭遗传吗?” 姜哲清半天没说话。 傅楚窈很肯定地说道,“我见过你这样的人……就在这附近!那个人,他想袭击我的同学……喏,就是她……” 说着,她朝陈娅的方向指了指。 姜哲清看向了陈娅…… 傅楚窈继续说道,“那个人,最后他跳楼自杀了……因为他的情况特殊,所以尸体被公安部拿去做研究了。只是,公安部认为,那个人……他应该是属于个案,所以没有深挖研究的可行性……” 姜哲清闭了闭眼,说道,“可能我需要辨认一下,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听姜念茹说,解放前,你们姜家去了日苯,这几年回来以后,还在晋西开了一家白鱼药厂?按说,药厂也有自己的科研团队吧,怎么,你这病……” 姜哲清道,“白鱼药厂可不是我们开的……我们,怎么说呢,只能说,祖父一辈的人们去了日苯以后,后来也慢慢在那边扎了根,就祖辈几代人都在白鱼药厂工作……工作得久了,自然就是老资历……” “国内搞改革开放,我们也是希望回国造福家乡,才说服了董事局,把分厂开到老家来的……不过,你说得对,我发病以后……确实白鱼药厂的科研团队也无法查出,我到底是怎么了,所以……” 说到这儿,姜哲清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姜门与姜家之间的恩怨,我不过问;你和姜念茹之间的问题,我也不过问……不过,如果你是以病人的身份,来医科大求医的话……我倒是可以介绍几位专家给你。” 顿了一顿,她警告他道,“……但你应该要明白的是,我奶奶现在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你们要是敢伤害我、或者伤害姜念茹的话,就必须要做好准备,以承担惹我奶奶生气的后果。” 姜哲清的面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的。 ------------ 第六百九十章实验品(上) 跟姜哲清谈完,傅楚窈便与陈娅、小郑一会儿回了出租屋。 她在客厅里呆坐了半晌。 虽然说,在刚才与姜哲清的交锋之中,姜哲清也隐瞒了很多…… 但无论如何,对方总算是肯出面了。 这比姜家的人躲在暗处使坏、自己这一方只能很被动的防守要强。 再说了,姜哲清上门求医……从形势上来说,姜家也是把他当成了“质子”,给送到了傅楚窈这一边。 这对傅楚窈来说,当然是件好事。 ――只有找到治疗怪病的对症疗法,才能真正解除这个危机! 她深呼吸、再深呼…… 本来想在心里立个军令状的,可是,她却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小郑与陈娅正一块儿把饭菜从厨房里搬了出来,还聊着天。 小郑埋怨道,“阿窈跟那个人聊了这么久,饭菜凉了倒是热热就好,但现在都已经快两点钟了!怕是吃完饭就没时间午休了吧?” 陈娅打量着小郑,说道,“我发现你哈……保姆当久了,还真有点儿当保姆的潜质!学会做饭了,越来越唠叨了,而且身材也有点发福了?” 小郑笑道,“早知道跟着阿窈每天都能吃好睡好的话,一早我就抢着来了,还轮得到你……啊,对了,我真胖了吗?” 陈娅不怀好意地盯着小郑的胸,说道,“呃,也不是胖,就是……某个部位大了……估计以后不可能再装假小子了!” “呸!臭流氓!”小郑面红红的笑骂,双臂环住了自己的胸。 傅楚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小郑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就多煲点儿汤吧,咱们在外边……不还有小伙伴嘛!”她提议道。 小郑摇头,“那可不成,老武交代过,不能暴露他们的行踪,也不能让你知道他们是谁。”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出任务都不容易。要不这样吧,每天晚上咱们放学的时候,一块儿去集市买点儿骨头啊、鸡啊什么的。” “晚上呢,咱们就熬一大锅汤!这样的话,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可以用老火汤来煮面条或者煮粥……然后呢,你趁着我和陈娅去上学的时候,就把剩下的汤,分给小伙伴们?” 小郑一听,顿时意动。 陈娅已经肯了,劝道,“阿窈说得对,我们不在的时候,你把汤分给他们……反正阿窈也不知道你分给谁了。” 小郑咬着嘴唇点点头,“成!” 过了一会儿,她又心有余悸地说道,“不过,我还得跟老武说一声……陈娅你是不知道,上回那个宋嘉实跑我们这儿来喝了一碗汤,后来他就被老武给揍了个半死……” 陈娅一呆,突然笑了起来。 傅楚窈顿时满面红晕。 陈娅准备的午饭虽然简单,但也挺有营养的――肉沫蒸蛋,青椒丝炒肉丝,酱汁淋烫青菜,以及冬瓜瘦肉汤。 三人围坐在饭桌前吃着饭。 傅楚窈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对了,今天那个姜哲清,他的病……很有古怪。所以,陈娅你可得当心了……这个姜哲清,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会去医科大求医。” “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他的病,应该是血液或者家族遗传,会被转到我们这个科研项目里来的。到时候,你要特别保持注意,不能沾染到他的体液,包括汗水、眼泪、唾沫、血液等等……总之,在传染源还不明确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陈娅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傅楚窈就找机会跟导师米博士讲了下姜哲清的病情。 言辞之间,她是用了些技巧的。 不出她的意料。 听了她的话,米博士果然对姜哲清的病情产生了兴趣。 而姜哲清的动作很快。 大约当天下午,他就去了医科大的门诊。 坐班的主治医生是褚飞沉,当即接收姜哲清住院治疗。 隔了一天,到了星期三,褚飞沉向导师米博士通报了姜哲清的病情;当天,米博士召集科研小组的所有成员,一起讨论了姜哲清的病情,决定把他的案例纳入“血液病与中医研究”的课题中去。 又过了一天,星期四。 姜哲清被转到了中医住院部的单人隔离病房。 米博士带着学生、亦是科研小组成员的褚飞沉、傅楚窈、宋嘉实、朱玲芳、陈娅等人,一块儿去了姜哲清的病房。 姜哲清躺在病床上。 褚飞沉替他介绍,“……姜哲清,这位是我的导师,也是我们医院的米博士,你的病症,米博士也会过问。” 姜哲清冲着米博士点头,“米博士,麻烦您啦!” 米博士点头,问道,“你这病,有家族史吗?” 姜哲清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有!” 米博士一怔,问道,“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犯过病?” 姜哲清道,“……基本全是男性。” 米博士惊讶道,“家里的每一位成年男性都有相同的症状?但咱们并没有收治过你这样的病人啊?” 褚飞沉解释道,“老师,姜哲清是华侨,他是最近这两年才回国的,以前一直在日苯。” 米博士“哦”了一声,又问,“那,能从日苯调回来你家族里其他人的病案吗?目前家里还有什么人犯了病?以前犯过病的人,治好了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姜哲清才说道,“……其他人的病案,我会打越洋电话回去,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复印一份,邮寄过来。至于家里犯过病的长辈们……” 说着,他又看了傅楚窈一眼,放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无一例外……他们,他们都死了,没有一个人能活过四十岁的。”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 第六百九十一章实验品(下) 听了姜哲清的话,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姜哲浩的意思,这怪病只传男、不传女? 但是…… 明明前世的她,也得过这种病! 想到这儿,傅楚窈连忙问道,“……你确定,你们家族里的女性不会得这种病?” 闻言,姜哲清垂下了眼眸,神情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了傅楚窈一眼,摇了摇头。 朱玲芳道,“如果是家族遗传病、而且传男不传女的话,那女性多半就是隐性基因携带者。她不一定发病,但她很有可能会把携带疾病的基因通过妊娠的方式,会传授给下一代……而且,外嫁的女儿很有可能会把这种病症给带到婆家去……” 另一个学生接嘴道,“如果是这样,按‘遗传病的发展’这概论来说的话,有可能百年之后,患有这病症的病人会大量爆发……” 米博士对姜哲清说道,“明天一早,我们会安排给你抽血化验,也请你最好把你家族里患过病的人的病历传过来……咱们有了对照,就不用浪费时间走太多的弯路,对你的治疗也有帮助。” 姜哲清默默地点了点头。 米博士转身对学生们说道,“好了,咱们现在回科室去吧。” 众学生应下,纷纷转身离开。 “阿窈!” 姜哲清突然叫住了傅楚窈。 傅楚窈转身,看向了他。 姜哲清轻声说道,“……谢谢你。” 傅楚窈看了看老师和同学们。 她等了一会儿。 直到老师和同学们都已经走出了病房,只剩陈娅还站在门口的时候…… 傅楚窈这才低声对姜哲清说道,“不要搞任何小动作,否则……我就能让你吃尽苦头!” 姜哲清苦笑着点了点头。 傅楚窈与陈娅走出了他的病房。 两人刚刚才走到了楼梯处…… 宋嘉实站在那儿,带着面上的惊恐神色,急急地问道,“阿窈!你、你认识那个姜哲清?” 傅楚窈说道,“认识啊,是我推荐他去褚师兄的,而且他的情况,我也提前跟导师说过。怎么,你……不认识他?” 宋嘉实瞪大了眼睛。 “我、我认识他?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认识他……”他奇怪地反问道。 这话刚一说出口,宋嘉实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他是日苯华侨,所以我……应该认识他?” 宋嘉实苦笑道,“……不认识!阿窈,我不认识他,真不认识!” 傅楚窈道,“他也是日苯白鱼药厂的人!” 闻言,宋嘉实张大了嘴。 “什么?他也是……白鱼药厂的人?”他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宋嘉实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半晌,他很肯定地说道,“我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不过,刚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差点儿把我给吓死!我、我还以为,那天晚上跳楼的那个人……又复活了!” 傅楚窈微微一笑,“宋师兄,咱们以后都是要当医生的,胆子可不要太小了哦!好了我们走吧!” 说着,她拉着陈娅的手,一块儿离开了住院部。 一路上,傅楚窈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姜哲清很肯定地说,他患上的这种疾病,是家族遗传病症,而且传男不传女? 那前世的她,为什么也会得这种病? 再想想时间差…… 前世的她,发病是在十年后。 所以说,姜家的人花了十年、或者说……他们应该一直在研究,但在十年后,他们最终还是把这病给研究出来了一半,并没有办法解决,而是……能让女性也患上同样的疾病? 这是不是……姜哲清要侵犯姜念茹的真正原因呢? ――姜哲清侵犯姜念茹,并不是想让她也患上相同的病症……因为即使姜念茹感染了相同的病症,她也只是个疾病基因的携带者,本身并不会患病。 所以,姜哲清侵犯姜念茹的唯一原因,就是要拉姜门下水? 同时,这大约也就是姜哲清从头到尾,都不在乎姜念茹腹里孩子的原因! 一方面,姜念茹的身体状况确实不适合怀孕,姜哲清为日苯白鱼药厂工作,他自己也说,白鱼药厂曾经研究过他的家族病史,但无呆。可以从这一方面看出,他本身就应该是有医学知识的。那他就应该知道,依着姜念茹的身体情况,就算怀上了孩子,也多半会早夭…… 另一方面,即使姜念茹生下了那个孩子,也有一半的几率是不会病发的女孩;以及,就算姜念茹生的是男孩……按着姜哲清的说法、以及之前老武的粗步调查来看,也要等孩子长到了三十多岁以后才有可能会发病。 ――难怪上次他去军区总医院找姜念茹的时候,压根儿就不在乎怀着孩子的姜念茹呢! 所以姜家在乎的是,这个病要怎么治…… 而且他们应该已经等不下去了。 否则,他们也不会这样想方设法地、火急火燎地要马上找出姜门后人来帮他们医治。 傅楚窈忧心忡忡。 诚如师兄师姐们所言,这病症……绝不能再藏着掖着的了。 得想办法尽快解决。 她想了想,对陈娅说道,“你……想办法递个消息儿出去,今天下午五点半,我想给老武打个电话,或者让他打给我。嗯,就学校门口的那个小卖部吧!” 陈娅答应了。 到了下午五点半,傅楚窈与陈娅放学,一块儿出了校门,来到了转角处的小卖部。 小郑已经等在这儿了。 而且看得出来,她正守着小卖部的电话呢! 傅楚窈刚走到小郑面前,那电话就铃铃铃地响了起来。 小郑接过了电话,喂了一声,听了一会儿,又说道,“是,是!已经到了,请等一会儿……”说着,小郑把话筒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接过话筒“喂”了一声。 话筒里立刻传来了武俊佑那低沉又富含磁性的声,“……阿窈?” ------------ 第六百九十二章姜念茹走失了 陡然听到了武俊佑的声音…… 傅楚窈那紧崩了一整天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了。 她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问道,“俊佑哥,你吃晚饭了嘛?” “还没……我听说,你要给他们送汤喝?”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好像觉得……老武的声音里,含上了一丝委屈? 她“卟哧”一声就笑了起来,说道,“这个周末回家,我亲手煲一罐好汤,咱俩一块儿喝?” 他“嗯”了一声,不客气地说道,“苹果瘦肉汤、淮山排骨汤……全都要一份!” ――苹果瘦肉汤是上回宋嘉实去蹭饭的时候喝的,淮山排骨汤是她今天交代小郑去买材料,准备晚上煲汤,明天让小郑送给其他的小伙伴们喝的…… 傅楚窈嘻嘻笑了起来。 也不知为什么,她有点儿贪恋现在这温馨又宁静的时刻…… 所以她迟迟不愿意跟他讲正事儿。 两人聊了一会儿的天,傅楚窈终是将今天的事,尤其是姜哲清的事儿,说给了武俊佑听。 她尤其强调了姜哲清所说的,他们家族的这种怪病传男不传女的特征。 傅楚窈当然知道,其实陈娅也可能会把今天在姜哲浩病房里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他。 但她要强调的是另外一件事。 傅楚窈冲着话筒说道,“俊佑哥,你得跟军区总医院那边打声招呼,让把姜念茹挪到附属住院部的特护病房去……” ――附属住院大楼的特护病房,一般只接收级别到了一定程度的老干部或者公职人员的。有专门的卫兵把守出入口,家属进出都要凭探视许可证。 姜念茹虽然不是特殊人物,但傅楚窈相信,依着武俊佑的手段,这事儿他肯定能力。 为了说服他,她继续解释道,“姜念茹已经变成了一个工具……但现在,姜哲清已经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了,所以……不管怎么样,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至少我们要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武俊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阿窈,姜念茹她……失踪了。” “嗯,啊?” 傅楚窈一怔。 她呆住了。 ――姜念茹失踪了? “为什么会这样?”傅楚窈喃喃地问道。 武俊佑道,“这是昨天的事……她不是流产了吗?所以她倒不用像以前那样总躺在床上了……医院那边给的说法,是说,应该是她自己离开的。” “因为住院部虽然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离开的,但责任护士说,姜念茹在离开前病号服,还叠好了放在床上,以及她还拿走了属于她的个人用品,以及院方开给她的药,她也都带走了……所以院方的意思,应该是她自己离开的。” 傅楚窈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半晌,她才轻轻地说道,“……她能去哪儿呢?” 电话那头的武俊佑陷入了沉默。 ――他当然不会告诉阿窈,姜念茹的失踪……完全在他掌握之内。虽然身处和平年代,但前世的武俊佑执行过很多特种任务。 所以他很清楚…… 如果自己这一方,与对方的博弈已经开始。 姜哲清来到了阿窈的眼皮子底下,按说,他的作用……就相当于质子。 但基于百年延续下来的……姜家姜门不死不休的纠葛来说,现在阿窈手里有了个质子;可对方手里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阿窈的…… 而姜门现在一共就剩下三个人:奶奶姜珍旖陪在爷爷的身边,姜家的人根本不可能有办法憾动她半分;傅楚窈要主持姜哲清的治疗,姜家的人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动她;所以,姜念茹就变得了姜家人唯一的目标。 武俊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与其不知道姜家人什么时候下手,时刻处于被动状态;还不如把门户打开,故意引诱姜家人动手……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姜念茹落到了姜家人的手上,阿窈就安全了。 所以,他安排人扮成护工与护士,一天多次的、有规律地让姜念茹露出了落单的时候……果然,昨天上午,就有人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姜念茹的房间,也不知道跟姜念茹说了些什么。 武俊佑让埋伏的人静观其变…… 今天一早,姜念茹换好了衣服,收拾了些东西,然后在那人的接应下,留开了军区总医院。 因为布局得早,这一次……武俊佑已经顺藤摸瓜地找到了那些躲在暗处的、姜家人的落脚点。而姜念茹的身上,也被秘密安放了好些录音装置。 相信在姜哲清治病、并且安然无恙的这段日子里,阿窈肯定不会有事,姜念茹也不会有事。 现在武俊佑要做的,就是摸清姜家人与姜念茹的藏身之处,然后……找机会把置放在姜念茹身上的窃听装置给拿回来。 ――老实讲,姜念茹的死活,武俊佑压根儿就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置放在姜念茹身上的窃听装置。 当然这些事……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阿窈知道。 武俊佑冲着话筒低声说道,“阿窈,这一次姜念茹受到的打击不小……很有可能,她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了,所以出去走走……但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么?肯定在外头吃够了苦头就自动回来了……” ――他很清楚,阿窈之所以对姜念茹有愧疚感,是因为他把姜念茹牵扯进来以后,导致姜念茹怀孕、又流产的原故。 而傅楚窈在电话这头,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好吧,也只能等她自己回来了……俊佑哥,要是她回来了,你可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武俊佑应了一声,又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吃饭,还要看书呢,快考试了不是吗?” 傅楚窈笑着应下,又与他依依惜别了几句,这才搁下了电话。 ------------ 第六百九十三章炼药 傅楚窈与武俊佑讲完了电话,便与陈娅、小郑一块儿依约去了集市。 傍晚的集市,卖菜卖肉的人们都着急着想将余下还没卖完的东西卖掉…… 所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五花八门的打折都出来了。 因为忙碌,平时傅楚窈压根儿就没空来逛集市,今天来这儿一逛……虽然说,集市的环境真的不太好,闹哄哄的哪儿哪儿都是人;而且还因为无论是卖东西的、还是买东西的,大伙都赶着回家去,所以摊档也是乱糟糟的、还脏,气味也不好闻…… 但傅楚窈就是喜欢这种鲜活的生活氛围。 她花了很少的钱,在一档猪肉摊前将最后剩下的三四根被剔光了肉的猪筒骨给买了下来,屠夫为了感谢她,帮着她把猪筒骨给剁碎,还搭了一小块瘦肉和一块猪肝给她。 傅楚窈谢过、付了钱,然后跟陈娅、小郑又逛了一会儿,买了淮山、枸杞,以及好些水果,三个人都拎得满满当当的,这才回了出租屋。 回到出租屋,三人自然是先吃饭。 吃过饭,傅楚窈就安排小郑用今天新买回来的大炖锅来炖猪筒骨淮山汤…… 趁着小郑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傅楚窈又在好几张纸上写下了一些中药与药杵等器具的名字。 接下来,她将纸条和钱交给陈娅,让陈娅帮忙跑腿去外头,按着纸条上写的东西,去不同的中药铺,把她要的这些些中药都给买回来。 陈娅连连点头。 傅楚窈又特别交代她,“记着,我把这些东西拆开写在不同的纸上,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到底买了多少东西,所以你可别贪方便,直接去一家药铺买了。” 陈娅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郑还在厨房里忙碌,陈娅出去买东西去了,傅楚窈就回房间捧着书本看了起来。 过了好长时间,陈娅这才气喘吁吁地拎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傅楚窈听到动静,连忙从房间里出来…… 见陈娅买回来的东西简直堆了一地,她连忙让陈娅先去洗澡,又叫小郑把洗好的水果拿出来。 接下来,傅楚窈就蹲在地上,把那些药材给一一分开,然后又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堆小纸条,将写好的纸条一一置放在已经被分好堆的药材上。 等到陈娅洗完澡、换好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傅楚窈就招呼陈娅和小郑吃水果。 她拿了个苹果,大口大口地啃。 浓郁的果香在口腔里绽开,酸甜的汁水顺着食道咽进胃里…… 一片清新舒爽。 傅楚窈对陈娅和小郑说道,“明天白天的时候,要辛苦小郑了,帮着我处理一下这些药材,要怎么整理,我已经写在纸片上了。” “等明天晚上我和陈娅回来了,咱们就要开始炼药了……所以小郑,明天可以辛苦你了哦!”傅楚窈一边啃苹果一边说道。 闻言,小郑跑过去看了看那些置放在一堆一堆药材上的纸片,见大多数纸片上都是“三碗煎成一碗水”、少数是“研成粉”、还有些是“炒热至微焦”什么的…… 傅楚窈又拉着小郑,带着她一一辨认这些药材堆,详细地向她解释这些药材要怎么处理;大约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药材从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又要用什么器皿才能把药材研成粉、怎么研磨,还有要怎么炒焦药材、切记不要炒糊了什么的。 小郑对中药材一窍不通,见傅楚窈把这么多事情交给自己,心里有些发怵,害怕自己做错。 但傅楚窈这么一交代她,她又觉得好像并不难…… 于是,小郑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道,“阿窈,咱们弄这些干什么?” 傅楚窈将苹果咬得咔咔响,答道,“……姓姜的这伙人不老实,所以,我这也是害人之心绝没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顿了一顿,她将嘴里酸甜可口的苹果汁水尽数咽下,又将果肉吃尽,这才说道,“……我要炼制毒药!” “……啊?” “什么,毒药?” 小郑和陈娅被齐齐吓了一跳! 傅楚窈嘻嘻笑了起来,“放心放心……我都说了,绝对没有害人的意思!” 说着,她大约对二人说了下当初晋西姜家为了引诱出姜门后人,向前去姜家大院参加旅游的游客下连环毒,最后又解毒的事儿…… 然后她又说道,“姜哲清本来就是病人,我当然不能对他怎么样……但是,我们也应该要有防身的武器,而且他们想出来的这个连环毒,其实也是个很好的想法。” “所以我要向他们学习啊!也炼个连环毒出来……这些方子单独拆开,都是很普通的药方。但要是叠加起来……那就让他们有苦头吃喽!”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直到这时,陈娅和小郑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说,这些药物其实都没有毒性的?”小郑试探着问道。 傅楚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陈娅为了贴身保护傅楚窈,是紧急参加过中医知识培训的,所以她知道一点儿,就解释给小郑听,“……中医一向有相克相生的说法,所以,就像杮子和螃蟹一样,两样分开吃,没事儿!但要是一块儿吃的话,那就是相克的,真的对身体不好了……” “对吧阿窈,就是十八反十九畏说的那些,对么?”陈娅又向傅楚窈求证。 其实压根儿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不过,为了消除小郑心里的恐惧,傅楚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小郑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第六百九十四章安静的美男子(上) 星期五一早,傅楚窈是被满屋浓香的淮山排骨汤给唤醒的。 外头客厅里响起了陈娅和小郑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 傅楚窈连忙起来了。 她收拾好自己,刚一出房间,陈娅和小郑立时齐齐说道―― “阿窈你起来了!那个汤……好香啊!” “阿窈你知道嘛,我头一回把汤煲成了白色的!” 傅楚窈抿嘴一笑。 她先跑到厨房里揭开锅盖看了看,发现经过了一整个晚上将近十小时的文火慢炖,一大锅的汤汁只剩下了十之六七。 由于长时间的炖煮,淮山块几乎已经被炖化,再加上汤水浓缩,汤汁变成了浓稠的乳白色…… 一阵浓香顿时扑鼻而来! 傅楚窈对这锅汤是很满意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大多数淮山块都被炖化了,下一次再煲这种老火汤的时候,就该把淮山块给切大块些。 接下来,傅楚窈让陈娅赶紧去洗一把枸杞,让洒在汤里,再等五分钟就把汤锅端下来,又让小郑赶紧去煮点儿清水挂面、别忘了放些青菜,而她则赶紧去洗漱去了。 等到大家都忙好了,傅楚窈又去厨房,用盐末给浓汤调了味…… 三个女孩儿一人捧着一碗浓香鲜美的猪筒骨汤面,吃得不亦乐乎。 小郑直嘀咕,“哎哟出任务还能喝这么好喝的汤,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哟!” 傅楚窈抿着嘴儿直笑。 吃完早饭,傅楚窈和陈娅去了学校。 本来就忙碌的科研小组,因为有了姜哲清这个病例的加入……大家就变得更忙碌了。 米博士在跟褚飞沉讨论姜哲清的病情性质,傅楚窈和朱玲芳开始给姜哲清的医案建档,宋嘉实则忙着查阅医科大血液科保存的、近年来的各种病人案例,以期待寻找出相同案例…… 病房那边送来今天才从姜哲清体内抽出来的静脉血。 傅楚窈是特别关注姜哲清的血液的。 她想了个借口,说服了导师,然后用小号直空袋分装了十几毫升姜哲清的血液,给抽了真空,又放进了实验室的冰柜里。 接下来,傅楚窈就在私下里特别交代陈娅,让她每隔半小时就隔着试验冰柜的玻璃门观察一次姜哲清的血液,看看有没有变色、变质的情况。 一整天忙下来,大家都变成了停不下来的陀螺! 到了下午下课的时候,陈娅拉着傅楚窈去看姜哲清的静脉血。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姜哲清的血液一如既往……虽然目测浓稠、而且红得发黑,但并没有之前军总医院的医生说的那种会变色的情况。 傅楚窈心想,也有可能是时间没到? 她想了想,拉开玻璃柜门,把那包血浆重新挪一下位置,然后又和陈娅一块儿死盯着那血袋看了一会儿,牢牢记下了血袋在冰柜里的位置,以防止有人动这个血袋、行调换一事…… 好吧,这么做,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从科室出来,傅楚窈带着陈娅去了病房。 姜哲清正半坐在病床上,戴着他的茶色眼镜……看报纸。 傅楚窈敲敲门,走进了他的病房。 姜哲清应声抬头。 “阿窈?” 他笑着朝她打招呼,“……今天很忙?也没见你来查房。” 傅楚窈板着面儿看着姜哲清。 ――他可是敌人! 伟人都说了,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所以…… 她干嘛要对着他笑啊! 以及,他对着她,干嘛笑得这么开心? 傅楚窈沉着脸儿不说话,去他的床头那儿拿起了病历板,翻开病历看了看。 她皱起了眉头。 “你一直在发烧?而且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痛?如果不戴眼镜,视线也会变得很模糊?”她一边翻看他的病历、一边问道。 姜哲清笑道,“是。” 闻言,傅楚窈抬起头看向了他。 姜哲清面容清秀,笑起来又温文儒雅,实在想不出……如果他分分钟都在承受痛苦的话,还能有这么云淡风轻的表现。 傅楚窈忍不住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全年无休止的发烧、白天黑夜无休止的骨骼疼痛、视线模糊、味觉退化……这些痛苦,她都切肤体会过。 但她做不到像姜哲清这么谈笑自如。 太痛苦的时候她会找老武吵架,大骂大哭、摔东西甚至自残……发泄过后,虽然身体仍然遭受着疼痛的折磨,但情绪上好受一点…… 那时候的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钱和老武,她什么也没有。而说到底,前世的她,跟老武也没啥关系,他不嫌弃她生了重病,愿意照顾她……她心里感恩、但也害怕他的离去。 所以,即使她也会笑,可那也是为了讨老武的欢心才故作坚强的。 那…… 姜哲清他…… “疼你还笑得出来!”她盯着他,似是嗔怪、又似是不信任地说道。 姜哲清笑道,“难道大哭大闹,疼痛就会减轻一点?” 傅楚窈一滞。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你的病,如果是家族遗传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先天免疫性的问题。怎么样,吃饭有胃口吗?” 她的话风一转,让姜哲清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起来。 “老实讲,真没胃口……一方面是心理压力大,感觉自己是被命运摆布的人,而且很有可能……结局就是死,一方面是身体里的疼痛,实在吃不下东西……” 傅楚窈道,“吃不下东西你也尽量吃吧!这两天我们需要观察和跟进你的身体情况,然后会根据你的实际情况开出适合的食补药膳方子,有人给你做饭吗?”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说道,“那就好,到时候你让人给按着方子的做饭,就算没胃口也要努力吃。要知道……中医讲究巩固治本。但你的情况……可能已经没有时间巩固治本了,所以,你要做好中西合治、而且还很有可能是下猛药治疗的准备。” “试想,如果你没有一个良好的体格来承受的话……这个病带给你的痛苦感受、再加上药剂的副作用,以及你刚才所说的心理压力……已经足够把你打挎了。” 姜哲清看着傅楚窈,突然笑了起来。 “你和念茹……真是姐妹吗?”他微笑着问道。 傅楚窈顿时警觉了起来,“干嘛?” 他摇头笑道,“你们一点儿也不像。” 说起姜念茹…… 傅楚窈皱眉道,“念茹她……失踪了。” 她其实也有点儿好奇,这个姜哲清口口声声说,要跟姜念茹结婚…… 当然出于姜念茹现在的身份与角度,她肯定不会同意跟姜哲清结婚的啦!姜哲清大约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提出结婚的要求的。 那么,如果姜念茹的最终身份被揭穿,姜哲清也没有生病的话……他还愿意娶姜念茹吗? 听了傅楚窈的话,姜哲清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不会有事。”他淡淡地说道。 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 ------------ 第六百九十五章安静的美男子(中) 姜哲清刚说完,病房里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傅楚窈突然就回过神来―― 姜念茹的失踪,竟然与姜哲清有关! 这…… 她也不笨,很快就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半晌,她才忿忿然说道,“你……也太卑鄙了!” 姜哲清微微一笑,说道,“现在我相信,你跟她……确实是姐妹了。” 傅楚窈怒视着他。 她扭过头,拉着陈娅走了。 身后传来了姜哲清的笑声。 小郑当然守在学校门口等着傅楚窈和陈娅了。 三人一碰面,不由自主就说起了今天早上的那煲好汤……然后,傅楚窈就作主,去市场买了一副约有三斤重的猪肺,让小郑拎着,三人一块儿往出租屋赶。 “阿窈,猪肺煲汤啊……好喝嘛?”小郑不是那么的有把握。 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好不好喝,试试不就知道了!” 一回到出租屋,傅楚窈顿时觉得眼睛一亮! 今天小郑厥功至伟! 她应该是忙碌了一整天,所以已经把昨晚上傅楚窈吩咐的那些药材的炮制方法,给完成了个七七八八。 三人先吃过了简单的饭菜,然后傅楚窈就带着小郑和陈娅一块儿,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药材开始了最后的处理。 一直忙到了夜里十一点多,总算大功告成。 那样一大堆的药材,最后也就……只剩下了用三个小锅盛着、份量并不多黑色药汁。 小郑和陈娅认真地盯着傅楚窈的动作。 傅楚窈跑回房间,将自己所有的毫针都取了出来。 她一共有一百四五十枚毫针,有最初奶奶送她的一副三十六枚银针,有后来她自己添置的钢针什么的…… 不过,她也不打算把所有的毫针都淬上药汁,毕竟平时她还要用呢! 只有防身用的毫针,才必须淬毒。 想了想,她还是把所有的毫针都取了出来。 防身的毫针嘛,多准备一点总不会错,至于平时要用的毫针……再添置两套吧! 于是,当小郑和陈娅看到了百余枚毫针,而且听说这些毫针平时都佩戴在傅楚窈的身上时,她们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傅楚窈笑眯眯的,将毫针一一浸在了不同的药汁里。 小郑奇道,“阿窈,这些针都长得一个样儿……你放进不同的药水儿里,能分清什么针浸过什么药水儿吗?” 傅楚窈道,“当然分得清,这些针完全不一样呀!你们看……” 她倒是井井有条地解释着这些毫针有什么不同,奈何在小郑和陈娅的眼里,这些细细长长还带个小手柄的针,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陈娅也问道,“阿窈,被这些不同的针扎了,会有什么后果?” 傅楚窈一笑,指着一二三口小锅,说道,“随便被扎一下,没事儿……就跟蚊子咬一样!先被浸过这种药水的毫针给扎了、再被浸过这种药水的毫针给扎了,当然了,扎在哪个穴道上也是有讲究的……这第二针一下,中了招的人会觉得全身发冷,脾虚者会浑身颤抖失去控制,以及……”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小郑和陈娅都被她给绕晕了。 不过,陈娅想通了一个问题,说道,“阿窈,平时你这针可真别在外人面前露出来,还有,平时你要扮柔弱才行,这样别人才不会防你,到了关键才能起决定性的作用。” 傅楚窈掩嘴而笑,又朝着陈娅眨了眨眼,“我还不够柔弱么?” 她生得明眸善睐,笑起来目若秋波、媚眼含情的…… 陈娅一呆。 这时,小郑嘟嚷了起来,“唉,反正我也不懂……算了我还是关心一下这猪肺汤怎么煲吧!” 傅楚窈笑了起来。 见时候不早,她便又教小郑怎么煲猪肺汤。 其实煲猪肺汤也没什么诀窍。 但因为猪肺有点儿腥,所以一般会把焯水的动作给改成用铁锅炒。 把切成块的猪肺不放油,直接放入铁锅炒干。待猪肺里的水份与血水完全干透、猪肺也近半熟的时候,下些白酒以提鲜与去腥。等到白酒被猪肺吸收之后,再将吸收了白酒的猪肺丢进汤锅里,与姜片、洗过的南北杏仁、干白合一块抛入锅里。 大功告成。 现在,就等着到了明天早上有汤喝了。 小郑嗅了嗅酒香混着略带腥气的肉香,有些陶醉、也有点儿馋,便说道,“就这样闻着……也觉得香!” 陈娅数落她,“哎,阿窈可把你给养肥了!你还不好好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锻炼一下减减肥!” 小郑有些不好意思,回嘴道,“那你呢,你吃得比我还多呢!一天到晚的尽担心我会发胖了!” 陈娅愁眉苦脸的说道,“我是不会吃胖的!你不懂,跟着阿窈在大学里做学问……太紧张了!分分钟担心别人看出来我什么也不懂……不过,做学问的氛围还是很好的!” “我想着,将来等我退了役,不如也去考个大学……希望以后我就不是和稀泥的,也能像阿窈那样,是真正做学问的。”陈娅由衷地说道。 傅楚窈笑眯眯地拍拍陈娅的肩膀,说道,“不错不错,志向远大!”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傅楚窈拿着自己的毫针回到了房间里。 她小心翼翼地,又将那些毫针按顺序一一收回在手镯、针包、以及发卡里。 ------------ 第六百九十六章安静的美男子(下) 这天是星期六,也是一周里最后的一个工作日。 傅楚窈早早醒来,然后又听到陈娅和小郑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她隐约听到两人好像在议论着说汤好香之类的。 傅楚窈笑了。 从枕头下摸出手表看了看,她起了身。 果然,一推开房间门,傅楚窈也闻到了浓郁的肉汤香气。 汤品的调味工作,一向都是傅楚窈来完成的。 之前她给汤品调味一般只放盐末。 但这一次,她除了放盐末之外,还洒了些白胡椒粉。 于是,在这个清冷的初冬早晨,傅楚窈与陈娅、小郑就喝上了一碗浓郁鲜香的猪肺杏仁汤。 汤水鲜美,透出了杏仁的独特香气,而且因为猪肺的油脂含量低,汤水虽然浓稠得发白,但其实非常清淡;白酒已经完全分解在汤水里,并且已经化掉了猪肺的腥气,而胡椒粉的微辣又更好地将汤汁的鲜美提升了一个高度…… 好喝的汤,再配上小郑一大早去外面买回来的白面馒头和葱油饼,以及水煮鸡蛋和烫青菜…… 傅楚窈对这顿早饭非常满意! 吃过早饭,她照旧跟陈娅去了医科大。 一到科室,傅楚窈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冰柜那儿,去查看姜哲清的血液袋。 嗯,血液袋的摆放方式还跟昨天一样,而且再看一看……血液的颜色正常,并没有出现变色的情况。 傅楚窈不由得心生疑窦。 由于今天是周六,科室的例行项目就是去住院部查房。 于是,大家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就跟着导师米博士去了住院部。 一路巡查下来,最后米博士领着大家去了姜哲清的病房。 姜哲清虽然患了病,外表看起来很怪异,但医院里的医护人员是见多识广的。所以在最初的不适应过后,大家对姜哲清的外表已经接受了。 这么一来,姜哲清彬彬有礼的言行举止,就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了。 米博士跟姜哲清谈了几句,问了下姜哲清其实亲属以前的病历什么的,得知那些病历与资料下周就能到,米博士点了点头…… 又说了几句,米博士这才带领着学生们,准备离开。 傅楚窈也跟着导师离开了姜哲清的病房。 但想了想,她还是跑了回来,问姜哲清道,“……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袭击了我同学、又跳楼死掉的那个人,他看起来……也患上了跟你一样的病。他,跟你一伙的吧?” 姜哲清戴着茶色眼镜。 他那双泛着妖异赤红的眼珠子透过了茶色眼镜的镜片……竟然变成了极艳丽的紫色! 他定定地看着她,双手缩在被子里攥成了拳头。 傅楚窈直接问道,“那个人……他的血液会变颜色,为什么你的不会?” 姜哲清一怔。 “他的血……会变颜色?”他奇怪地问道。 傅楚窈亦紧紧地盯着他,反问,“你不知道?” 姜哲清摇头,“不知道。” 她疑惑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你要是耍花枪的话,浪费的可是你的时间!”她皱眉警告他道。 姜哲清苦笑了起来,“我是真不知道……他的血,会变成什么颜色?”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刚从他身上采下来的血,就跟正常人一样是红色的,然后在24至72小时内,会变成紫色,最后变成像墨汁一样的黑色。” 姜哲清顿时张大了嘴,整个人陷入了怔忡。 “喂!问你话呢!”傅楚窈轻唤道。 姜哲清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她。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似是下定了决心,轻轻地说道,“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你不知道,家里的大多数男丁,一过三十岁就有发病的可能,而且几十年下来,根本药石无医……” “实在没办法了,他们就做各种各样的实验。你说的那个人……他的血液会变,有可能……他是接受过某些实验的……” “他们?”傅楚窈疑惑地问道。 姜哲清立刻纠正,“我们。” 傅楚窈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问,“……他们是谁?” 姜哲清苦笑,“我们!是我们……刚才我口误而已。” 顿了一顿,他又解释道,“阿窈,不瞒你说,我也懂一点儿医学常识。但是,医者不自医的话你也应该听过……事实上,姜家还是个大家族,像我这样,为了活命不得不学点儿医学知识的人不在少数……” “而在我们发病以后……诚如昨天我们说的那样,巨大的心理压力、药物的副作用、以及疾病带来的痛苦,还有谁能真正平心静气地忍受着多重痛苦来自己医治自己?” 傅楚窈听了,又问,“那,你们都做了什么实验,都有什么收获?” 姜哲清顿时面上一白。 良久,他才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傅楚窈才不相信呢! 她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姜哲清,不客气地说道,“我说过了,你要是再耍花枪的话,就是在找死!” 姜哲清失笑。 他摇摇头,无奈地说道,“阿窈,说不定……真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里啊……” 傅楚窈皱眉,不服气地说道,“那要是有一天,我把你治好了呢?” 姜哲清一滞。 他看着她,微微地笑,低声说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这时,宋嘉实折返回来找傅楚窈,说道,“阿窈你还呆在这儿干嘛,导师找你呢!” 傅楚窈与陈娅跟着宋嘉实走了。 在走出姜哲清的病房时,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姜哲清一眼。 姜哲清依旧怔怔地坐在床上,并且两眼茫然。 也不知……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 第六百九十七章温馨的周末 下午,武俊佑过来接傅楚窈。 傅楚窈一爬上他的车,就嘟嚷道,“俊佑哥,呆会儿咱们先去六井胡同捎上南瓜仔和小黄……然后就回去吧!这个星期我累坏了,咱们哪儿也别去,什么也不干好不好……” “好。”武俊佑简洁地说道。 两人直接去六井胡同接上了南瓜仔与小黄,然后又往秦宅而去。 一到秦宅,南瓜仔就抱着小黄,一人一狗在外面的院子里疯玩儿了起来。 冯嫂正在为丰盛的晚饭而忙碌着,知道他们回来了,便让保姆小赵送了些水果零食什么的出来。 傅楚窈也跟小奶狗玩了一会儿…… 可她到底没什么心思,跟小奶狗玩了一会儿以后她就去院子里的洗手台那儿洗了手,随手拿了个苹果啃了起来,转身进了客厅、上了楼,径直去了花房。 武俊佑跟在她的身后。 京城的冬天可比连城冷多了。 外头的院子里虽然花木繁盛,可北风一直吹……简直刮得面上生疼! 还是呆在奶奶的花房里好,又暖和、又有花木的香气、还有沙发可以躺着……以及,还能沏茶喝。 想着好久都没空心平气和地品过茶了…… 傅楚窈便打电话下楼,让冯嫂送了个小炭炉和水壶上来。 然后她就舒舒服服地坐在柔软的沙发里,动手摆弄起了她的茶具。 武俊佑知道她想喝茶,已经迈着大长腿去楼下拎了一大壶的塑料桶装水上来,说道,“你要喝茶……用这水,她们去隔壁老干所拿来的,每天现取的山泉水。” 傅楚窈抿着嘴儿一笑。 慢吞吞、悠悠闲闲地煮沸了水,洗了茶具…… 她沏了一壶茶,然后给武俊佑斟了一杯,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一杯盈香袅袅的热茶下了肚,傅楚窈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滋润得无比舒泰,就连呼吸都带着清雅的茶香,整个人舒服极了。 她又沏了一泡茶,喝了半杯以后,这才说道,“俊佑哥,今天我跟着导师去看姜哲清了,然后我跟他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怪怪的。” 武俊佑眉毛一挑。 傅楚窈捧着手里热热的茶杯,继续说道,“他很隐晦地承认了,袭击陈娅的那个人,有可能就是姜家的人……然后我也问了他,为什么那个人的血液会变颜色。俊佑哥,你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说着,她便将姜哲清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武俊佑皱紧了眉头。 傅楚窈道,“他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我,能感觉到,他在他们姜家的地位应该不低,他知道很多事,但藏着掖着的什么也不肯说……” “俊佑哥,我可以从姜哲清吞吞吐吐的话语中感觉到,他们为了这个病,可能做了很多很疯狂的事……所以,我们有可能低估了他们的疯狂。” 说到这儿,她捧着茶杯又啜饮了一口清茶。 武俊佑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成算。 ――姜念茹就是他送出去的饵。 已经“走失”了的姜念茹,其实她的行踪一直都在他的监控之下。 姜念茹跟着……应该是姜家的人,去了一处隐秘的民居,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而今天一早,乔装改扮的她,跟着姜家的人离开了民居。 武俊佑已经安排了人手跟踪下去。 基于姜家的人,大多数都从日苯西渡而归的……所以武俊佑猜测,大约最坏的结果,就是姜念茹会去日苯。 如果她真要去日苯,或者说她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是姜家的人一定要带她去的…… 那么,她就不可能正大光明的用她自己的身份坐船或者坐飞机去。 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是用偷渡的法子去日苯。 既然是偷渡,那多半是坐船了。 当然,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万一姜家人想利用制造假身份,来带着姜念茹去坐飞机飞往往日苯的话,也会有专门的人前去阻拦的。 ――武俊佑只允许他们坐船出发。 因为在这之前,武俊佑已经对白鱼药厂做了外围调查。 白鱼药厂在日苯境内一共有四处驻地,武俊佑已经通知了海事局,让密切观察注意玉津、莲台等港口。不但要根据他的指令,观察、但不处理偷渡船只,而且还要根据船只的行进方向绘制出对方大约的目的地。 所以,傅楚窈所提出的,周末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干的提议……正中他的下怀。 如果没有算错的话,姜念茹她们的目标,应该是先抵达玉津港、再坐船偷渡出去…… 只有跟着姜念茹,才能找到对方的老巢;找到了对方的老巢,才能知道这个一直躲在幕后的大佬到底是谁;知道了这人是谁,才能知道他真正的意图…… 想到这儿,武俊佑又看了傅楚窈一眼。 他心爱的姑娘正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捧着手里的杯子翻来覆去的玩…… 武俊佑微微一笑。 他突然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复又蹲下,深深地看着她的双眼。 傅楚窈被他的动静给搞得莫名其妙。 “俊佑哥,你……”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突然发动了攻击! 他狠狠地吻住了她柔软的唇! 傅楚窈陡然睁大了眼睛!!! 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 他就已经结束了这个吻。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武俊佑则满意地看到她面上现出了懊恼、羞涩、赌气又略带着些欢喜的表情。 他笑了笑,转身下了楼。 ――他得去书房里运筹帷幄了。 傅楚窈莫名其妙! 她咬住了嘴唇,有些不服气。 他这是干嘛了?她才来了点儿感觉他就……结束了? 哼,改天让他好看! ------------ 第六百九十八章海外来客 星期天,武俊佑果然依了她,并没有在周末安排任何活动。 所以傅楚窈睡到了自然醒…… 一觉睡到九点钟她才起来,吃过了冯嫂留给她的皮蛋瘦肉粥和葱油饼以后,她就抱着小奶狗,准备去外面大院里玩一会儿。 武俊佑呆在客厅旁边的书房里,也不知在忙什么…… 傅楚窈跑过去找他,本来想叫他一块儿去玩的。 可她等了好久,他却一直在忙。 武俊佑一直不停地讲着讲电话,面前还放了一张海事地图,他一边看地图、嘴里还不停地迸出了一大串的各种代号,什么北三六东冻冻七的…… 最后,他用肩膀和下巴夹着话筒,示意她自己出去玩。 傅楚窈本来有些失望。 可他在忙…… 但小奶狗实在是又活泼又好动,而且她还有南瓜仔做伴呢! 这么一想,傅楚窈也就不纠结了。 她和南瓜仔一块儿出去遛狗。 结果到了大院里,她们又遇上了一大群大院子弟。 傅楚窈是一片童心,南瓜仔是彻彻底底的小孩儿心性,再加上一只懵懂无知、又活泼可爱的小奶狗…… 傅楚窈很快就跟大院子弟们打成了一片,疯玩了起来! 后来冯嫂去喊了几次让她和南瓜仔回家吃午饭,她也不想回来……最后饭菜都凉透了,冯嫂实在没法子,才去喊了武俊佑。 武俊佑亲自出马,直接把小奶狗给抱了回来,傅楚窈和南瓜仔才悻悻地跟着回来了。 因为玩得太疯,体力消耗大,傅楚窈的胃口变得极好,午饭吃了满满两碗饭,还喝了两碗汤。 午饭吃太饱,人就容易犯困。 等她歇完午觉起来……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傅楚窈跑下楼去找武俊佑。 可是…… 他还在书房里忙呀? 傅楚窈失望地回到了楼上,索性把自己的屋子给收拾了一遍,过季的衣裳都收了,当季的衣裳清理了一遍,最后她发现,原来她也没啥冬天的衣裳啊? 再想想,老武好像也没啥冬衣?呃,南瓜仔的衣服就更少了。 那,不如今晚去逛逛商场? 团结路那边好像有个新修建的大商场,她还没去逛去呢! 于是,傅楚窈收拾好房间以后,又匆匆地下了楼。 武俊佑已经不在书房里了。 他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起来……他心情很好,一直在微笑,嘴角的酒窝也若隐若现的。 “俊佑哥!”傅楚窈喊了他一声。 他转头看向她,微微地笑。 “你忙完了?”她又问了一句。 他点头。 傅楚窈连忙说道,“现在快六点了……我们吃完饭就去团结商场买衣服好不好?这都要过冬了,我也没几件衣服穿……而且你也没几件像样的,南瓜仔也没有!咱们也该添置了……” 武俊佑含笑说了一声好。 傅楚窈打量着他,疑惑地问道,“俊佑哥,你到底在忙什么?周末都不休息。” 武俊佑知她心善,又对姜念茹怀有愧疚之意,也就不愿意让她知道……姜念茹的“失踪”其实根本就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 而且,让他感到高兴的是…… 刚才一线传来的消息,姜念茹果然已经抵达了玉津,并且已经乘坐上了船只,启航了。 接下来,武俊佑要做的就是等待,看海事局那边事先的布控了。 于是,听了傅楚窈的话,他“嗯”了一声,又面不改色地说道,“……上星期爷爷走得太急,所以有些事儿,他让就我来办。” 傅楚窈“哦”了一声,也就不再纠结了。 吃过晚饭,武俊佑果然开了车子,带着傅楚窈和南瓜仔去了团结商场。傅楚窈有钱在手,底气也足,看到合心意的冬装直接就买了…… 她一口气给自己买了四五套衣裳,从内衣内裤、秋衣秋裤到棉衣棉裤简直应有尽有!当然,给武俊佑和南瓜仔挑衣服的时候她也没手软。 到最后,就连小奶狗也得了一件特喜庆的红色小袄子。 三人满载而归。 只是,南瓜仔坐在吉普车上嘀咕道,“阿窈姐,小黄是男狗啊,你干嘛给它买件小红袄子?哪个男孩穿大红的嘛,买个蓝的多好……” 傅楚窈一怔,问道,“什么?小黄是男狗?” 武俊佑因为心情畅快,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 南瓜仔也跟着嘻嘻笑了起来。 傅楚窈有点儿讪讪的。 不过,见老武这么开心……她其实也是挺开心的。 惬意的周末就这样过去了。 星期一,傅楚窈依旧来去了医科大。 病房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姜哲清的亲属专程从日苯赶了过来,而且还带着大批的、他们家族里其他人患病的病历与化验报告。 这个消息可把项目小组给高兴坏了! 可等他们拿到那一迭厚厚的各种材料时,却人人都傻了眼…… ――那可都是日语的材料! 虽然日语也由部分汉字组成,但众人并不敢随便猜测,毕竟做科研还是需要严谨的态度的。 当然了,宋嘉实自告奋勇地当翻译…… 可一整天下来,他也只翻译出了一份完整的病历。 这样下来可不行,太费时了。 傅楚窈想了想,跑到导师的办公室,跟米博士说了几句。 米博士一听,眼睛一亮,说道,“……好呀!你这个想法特别好!”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了。 她用导师办公室里的电话,打到了秦慕雅暂居出租屋的小卖部那儿,请小卖部老板给秦慕雅递个话儿,就说傅楚窈有急事找,让她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第一时间赶来见她。 接下来,傅楚窈又吩咐了陈娅一声。 到了下午放学时分,陈娅把傅楚窈送到了学校门口,小郑接了傅楚窈,两人去了集市买东西;而陈娅则折返到米博士的办公室里…… 陈娅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拖着个沉重的行李箱,回到了出租屋里。 傅楚窈和小郑还没吃饭,正等着陈娅呢! 陈娅一回来,三人吃完了饭,傅楚窈又吩咐小郑架锅炖些冰糖雪耳梨子,还说晚上会有客人来。 小郑奇道,“晚上会有客人来?是谁啊,老武知道吗?他同意了?” 听到小郑又提起了那次宋嘉实过来蹭了一碗汤以后被老武给捧了一顿的事儿,傅楚窈不由得涨红了脸。 陈娅则笑着拆傅楚窈的台 “阿窈叫了秦慕雅过来……不过,秦慕雅在北带河吧?从那边赶过来,至少也有二百里地呢,她能赶过来吗?别是明天一早搭乘班车,明天下午才能到吧?”陈娅说道。 傅楚窈笑道,“就今天晚上,她一定会来。” 晚里十一点半,出租屋果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音! ------------ 第六百九十九章干鲍老鸡参须汤 傅楚窈一开门就看到了满面通红、一头是汗的秦慕雅! 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张开比臂用力地抱住了秦慕雅。 “我的姑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得那样急!我收到消息的都已经下午三点了!吓得我,自行车骑了一夜!”秦慕雅气喘吁吁地说道。 傅楚窈笑嘻嘻地牵着秦慕雅的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出租屋,说道,“……我哄你的,其实没事儿!” 秦慕雅一怔。 “你……”她面上浮起了怒容。 傅楚窈咬着唇儿笑,“好啦好啦,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是这样……我们科室里呢,有个翻译的活儿,你能接吗?” “翻译什么?”秦慕雅问道。 傅楚窈答道,“翻译病历,那些病历全是日语的……好大一摞呢!你能成吗?” 秦慕雅白了她一眼,说道,“那有什么不成的?资料在哪儿呢?现在就翻译吗?” “先不急!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今晚上你在我这儿睡,明天再干活儿……”说着,傅楚窈带着秦慕雅往她屋里带,又说道,“已经预着你今晚会赶过来了,所以你的睡衣我都给你整理好了,小郑还煮了雪耳梨子水,你先去洗澡……别刷牙啊,等喝完雪耳梨子水再刷牙!” 秦慕雅只得捧着傅楚窈塞给她的睡衣,去卫生间洗了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傅楚窈已经给她准备好了雪耳梨子水。 当下,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秦慕雅捧着碗盏吃雪耳梨子水,傅楚窈则把翻译病历的事儿说了一遍。 秦慕雅听了,皱眉道,“……照这么说,你们科室已经有一个日苯留学生,而且你们收治的那个病人也是日苯华侨,按说,两人一块儿翻译……那病历有多少啊,两个人最多也就是一两天就弄好了!你还犯得着叫我来?” 傅楚窈摇头道,“……不是一份两份的病历,足足四五十份呢!是人家用个行李箱拖来的!堆在我们科室里,这么高一撂!”说着,她还比划了一下。 跟着,她又说道,“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两个通晓日语的人,正好我都不信任……” 秦慕雅恍然大悟! “成啊!”她一口应下,然后又疑惑地说道,“你那日苯同学……如果是想藏着掖着的,这我能理解,毕竟你们是搞学问的。但那个病人不应该吧!一来病历是他捎来的,二来让你们清清楚楚地把病历整理好了,对他不也是件好事吗?” 傅楚窈不好透露太多,便说道,“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秦慕雅点点头,将碗盏里的冰糖雪耳梨子两口扒完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天,结伴睡下…… 第二天,两人又一块儿起来了。 秦慕雅刚起来就问,“哎,你这儿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香?” 傅楚窈笑道,“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厨房里,小郑昨晚煲煮了一锅……干鲍老鸡参须汤。 这其实也是傅楚窈的一种尝试。 ――前几天爷爷奶奶在福东记请宋念祖吃饭的时候,,趁着傅楚窈在、又有空,吴桂花赶紧拉着她说,有养殖户来福东记推销干鲍、干贝什么的,还送了两包样本过来,但福东记的大厨也没人会这个,这可怎么好。 当时傅楚窈就取了一些,想着自己先试着做一做。 她多少是懂一点儿的。 干鲍最难泡发,但如果方法对了,做出来还是很好吃的。 所以这干鲍……其实已经被傅楚窈拿来泡了好几天了,其间用清水冷泡过,也用热水浸过。到昨天晚上,她看着干鲍已经发了起来,质地变得柔软而有弹性,这才决定煲个老鸡汤。 之所以采用老母鸡,也是因为老鸡的肉质紧实,更经得炖。 小郑和陈娅都有点兴奋。 一来是因为大家都没吃过鲍鱼……只听过,知道是有钱人才能吃得上的;二来,这干鲍老鸡参须汤的香气……实在太特殊了! 这汤里的海鲜腥气,混着鸡肉的浓香,竟然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搭配! 秦慕雅是见过世面的。 她闻了闻汤的香气,便说道,“……这是干货海鲜汤,用老母鸡打的底汤吧?” 傅楚窈笑着说了声是,又道,“干货海鲜是鲍鱼和干贝,我也是头一回做。到时候你也拿些回去给丁阿姨吃!” 秦慕雅笑笑,也没拒绝,只是说,“一大早就吃这么补啊?” 傅楚窈道,“总要犒赏一下你嘛!” 说着,她去厨房给汤调了味。 小郑煮了一锅清水挂面,将煮熟的面条浸在浓汤里,再洒点儿葱花,伴上两块鸡肉一只鲍鱼,以及两条氽熟的青菜…… 这碗鲍鱼老鸡参须面……简直好吃得,让四个女孩儿都恨不得把舌头给一块儿吞了! 吃完美美的面条,傅楚窈让陈娅把昨天晚上的那个皮箱给拿了出来。 她指着那个皮箱,对秦慕雅说道,“喏,这些资料都在这儿了……你看看。” 秦慕雅瞪大了眼睛,说道,“还真不少嘛!感谢你这么惦记着我……” 傅楚窈掩嘴而笑,“回头让我导师给你开工资!不过,读书人没啥钱,学校拨的经费又少,你别介意哈!” 秦慕雅伸出手做了几个热身运动,说道,“放心吧!你中午应该会回来的吧?” 见傅楚窈点了点头,秦慕雅继续说道,“今天上午,我先看看这堆病历……你中午回来的时候,大约我能告诉你、我多久能弄完了!对了我要笔和纸,纸要多一些……” 傅楚窈点头,“小郑跟你一块儿呆家里,你缺啥找她要。” 当下,四个女孩儿就兵分两边,傅楚窈与陈娅去了学校,秦慕雅与小郑则留在了出租屋。 ------------ 第七百章你都听见了? 傅楚窈与陈娅去了学校。 她前一天跟导师米博士说了,让把姜哲清从日本运来的那些病历给复印一份,带回家去,又请了秦慕雅过来翻译…… 而另外一方面,宋嘉实和姜哲清也帮着开始整理了起来。 到了中午,宋嘉实被忙得连口水也顾不上喝…… 不过,朱玲芳倒是很热情体贴的陪在宋嘉实的身边,一会儿递水一会儿帮着拿到文件的。 傅楚窈也没打扰宋嘉实。 她拉着陈娅去了病房,想看看姜哲清的情况。 然而姜哲清的病房却……房门紧闭? 这是在医院,在病房里住着的都是病人,按照住院部不成文的规定,白天的时候,一般病房门不被允许关上,只有到了夜里要休息的时候,才可以关上。 当然,病房的门都是没有扣锁的,即使关着,也只一推就能推开。 而傅楚窈站在姜哲清的病房门口,却隐约听姜哲清好像正在跟一个女人说话? ――姜哲清应该是个性格比较温和的人,他说话一向和气又温柔,但跟他对话的那个女人,听起来却像是有些气急败坏的? 傅楚窈继续凝神细听。 但她很快就发现,姜哲清和那个女人说的应该是日语…… 傅楚窈想了想,扬起手,准备敲门而入。 可是,她的手还没挨到门呢…… 结果就有人推门出来了! 傅楚窈一怔。 那个从病房里出来的人也是一怔。 傅楚窈就看到了一个……约摸二十岁出头、容貌秀丽、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孩。 那女孩诧异地看向了傅楚窈,冲着说了句日语。 傅楚窈听不懂。 躺在床上的姜哲清已经看到了傅楚窈,连忙也用日语说了句什么。 女孩回头看向了姜哲清,又用日语说了句什么…… 然后姜哲清似乎有些生气,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句话。 女孩打量了傅楚窈一番,离开了。 傅楚窈转过头去,也打量着那个女孩…… “阿窈,你进来。”姜哲清说道。 傅楚窈走进了病房。 姜哲清面带微笑地说道,“……她叫秋子,她的父母家人,也是白鱼药厂里的人。这一次,就是她帮我把那边的病历给带了过来的……” 傅楚窈点了点头。 “你跟她……吵架啊?”她问道。 姜哲清没说话。 他也没否认。 过了一会儿,他才强笑道,“秋子说,社长很生气,说会社已经在这方面投入了很多,结果我……还要向一些条件更差的机构来寻求救治。”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但她还是帮你把其他人的病历带了过来。” 姜哲清点头,“所以我还是很感谢她,她愿意帮我做这件事,其实也冒了很大的风险。”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秋子是你的……对象,女朋友!” 姜哲清一愣,笑了起来,“不是,别乱说!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那些病历一共有近五十份,所以,你们家所有男丁都患上了怪病吗?”傅楚窈问道。 姜哲清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完全,不过……发病率挺高的。大约也有一些男性并没有发病,而他们虽然并没有发病,但寿命也不长,没能活过四十岁。也多是免疫系统出了问题,最后感染各种迸发症而去世了……” 傅楚窈“哦”了一声,又解释似说道,“主要你……那个,秋子她带来的那些病历都是日语的,我们也看不懂,只能先等宋师兄翻译完了……” 姜哲清笑道,“我也可以帮忙的……” 傅楚窈也没矫情,“我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你要是精神上还可以的话,就帮着看看吧!也算是为你自己多争取一点儿时间。” 他笑着点了点头。 傅楚窈露出了笑容,“那我下午送一半儿过来给你!啊,我走了啊……” 她拉着陈娅离开了。 两人走到楼下…… 傅楚窈问陈娅道,“刚才姜哲清跟秋子的对话,你还记得吗?” 陈娅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算了我们赶紧回去!”说着,傅楚窈拉着陈娅就匆匆回到了出租屋。 出租屋里,宽敞的客厅被秦慕雅给折腾得…… 哪儿哪儿都是一堆一堆的纸! 秦慕雅见傅楚窈回来了,连忙说道,“阿窈,你快来看……” 傅楚窈却一把抓住了秦慕雅,急急地说道,“慕雅,你先听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着,她依葫芦画瓢的说了一句……在姜哲清和秋子对话的时候,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日语音节。 秦慕雅瞪大了眼睛。 “听不懂吗?”傅楚窈急道。 秦慕雅想了想,说道,“你……多说几次。” 傅楚窈又说了好几遍。 秦慕雅想了想,突然重复了一遍傅楚窈的鹦鹉学舌。 傅楚窈连忙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秦慕雅说道,“……这是半句话,用咱们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一个叫做优香的女人生气了。呃,也就是‘优香很生气’……这样。” “优香?”傅楚窈奇道。 她咬了咬唇,又问了秦慕雅两句日语。 饶是傅楚窈天资聪颖,可以强行记下最后那两句话……但由于发音不准,还是让秦慕雅很难识别。 最后,倒是秦慕雅反复问了傅楚窈好几遍,又根据她残缺不全的发音学舌了好几次…… 她们终于明白了过来。 秋子看到傅楚窈时,说的那一句是――你都听见了? 而姜哲清在见傅楚窈以后,冲着秋子说的一句,是――她什么也不知道。 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 第七百零一章大功告成 傅楚窈呆了半晌…… “阿窈该吃饭了,不然饭菜就凉了!” “阿窈你看,我已经全部分好类了……” “哎哟,连路都走不了啦!” 小郑、秦慕雅和陈娅齐齐开口说话,终于将陷入怔忡的傅楚窈给喊得回了魂儿。 她定睛一看…… 原本宽敞的客厅被秦慕雅用那些资料纸给摊放得满满当当! “慕雅,你这是……” 秦慕雅连忙说道,“不好意思了各位,请你们不要破坏现场,这些文件是我好不容易才分好类的。” 傅楚窈一听,立刻吩咐小郑,“今天中午咱们就将就一下,去厨房后面的小阳台那儿站着吃饭吧!小郑你先添饭,我跟慕雅说几句就来……” 陈娅和小郑应了一声,去了厨房。 秦慕雅则拉住了傅楚窈的手,带着她往前头走了几步,走到了摆在最东边的文件那儿,说道,“阿窈你看……这些文件我还没有开始翻译,但我已经用铅笔在上面做好标记和记号了……” “你看,我做的记号是这样的……比如说这一份吧,你看我写着‘五零11文明1’,对吧?五零是年份,11是月份,文明是人名,一个杠再一个1,你只要一看这编号,就知道这份文件是这个叫做文明的人、在五零年11月份的第一份病历报告……” 傅楚窈连连点头。 秦慕雅继续说道,“这些份报告看着多,但这么一分类,基本很清楚了。这些病历属于十几个人,每个人的病历,最多十八九份,最少的只有四五份……” “而且,他们的报告,有一部分还是重合的。也就是说,他们做过相同的检查……这么一来,阿窈,我大致可以告诉你,明天上午,保证这些文件我就能全部翻译好给你。” 闻言,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秦慕雅要不要这么厉害! 宋嘉实昨天一天、以及今天上午忙了大半天,一共也才翻译出五六份的病历…… 秦慕雅居然能在一天半……的时间里,把这么多的病历给全部翻译完? 傅楚窈瞠目结舌,“慕雅!其实,你也不要压力太大,可以慢慢来的。” 闻言,秦慕雅没好声气地说道,“慢慢来?本小姐的档期有多满你知道嘛?我手上有两本地质杂志的翻译稿还在等着呢!以及我自己的稿子还没写,而且还接了个用俄语来写产品说明书的活儿……” 傅楚窈听了,抱住了秦慕雅,“那就谢谢慕雅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送上香吻一枚啊……” “去去去!” 秦慕雅笑骂,“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了,这第一,你得马上派人去我家,把我的日语辞典都带过来,因为你这儿好多医用专业名词,我得查字典!第二,这屋子我占了,地上的这些纸片儿怎么放的,你们统统都不许动!” “遵命!”傅楚窈笑道。 小郑在厨房里喊,“……阿窈,添好饭了,快来吃吧,不然饭菜都凉完了。” 傅楚窈应了一声,拉着秦慕雅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平铺在屋子里地上的那些纸片儿,慢慢挪到了厨房里。 四个女孩儿就捧着饭碗,站在厨房里吃菜。 小郑牢牢记着傅楚窈的吩咐――四个人至少要吃五菜一汤。所以午饭是酱汁蒸五花肉片、香葱炒鸡蛋、清蒸南瓜、直接从菜市场买回来的凉拌卤菜但是被小郑加热了,以及一份炒青菜和一大钵的菠菜猪肝汤。 虽然四个人是站在厨房里吃的饭,但因为大家都是年轻女孩儿,所以嘻嘻哈哈的,也算吃得开心。 吃完饭,秦慕雅直接就去客厅继续忙碌去了…… 而傅楚窈则交代小郑,让赶紧马上派人开了车子去北带河秦慕雅与丁澜合租的地方,把秦慕雅的日语字典都拿回来。 她还交代小郑,让别吓坏了丁澜,最好买点儿水果什么的提过去。 小郑认真应下。 不得不说…… 秦慕雅的速度很快,但老武手下的这些人,动作也很快。 傅楚窈中午才交代的,让人去北带河取秦慕雅的字典,结果……还没到下午傅楚窈放学的时候呢,秦慕雅就已经拿到了她的字典! 这又大大缩短了秦慕雅翻译的时间…… 当然,事后傅楚窈想起了这事儿,就问小郑,小伙伴们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拿到秦慕雅的字典的。小郑则答,就是直接打个电话去北带河,请人买了水果去丁澜那儿,再拿了字典专程开车送过来的……当然这是题外话、暂且不提。 秦慕雅拿到了字典,加快了翻译的速度。 当天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她就告诉傅楚窈,这近百份的文件,已经全部翻译完了。 傅楚窈高兴坏了! 为了保证质量和准确度,秦慕雅让傅楚窈去睡觉,她则找小郑要了一点儿茶叶,泡了杯浓茶,然后抱着字典开始了检查……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起来的时候,秦慕雅趴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再一看…… 一大摞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件已经放在一旁,白纸复印的黑色病历上,分别用红蓝墨水儿标出了字迹工整的说明……蓝字是翻译,红字是补充与说明。 而这病历被她这么一整理,顿时显得一目了然,特别清楚! 傅楚窈抿起了嘴儿。 秦慕雅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阿窈,我搞完了……”她含含糊糊地说道。 傅楚窈嗔怪道,“你搞完了也不知道回屋里睡去!” “怕吵醒你!”说着,秦慕雅伸了个懒腰,又道,“好啦,事情做完了,我也要功成身退了……我不管,你得找个车子送我回到家,家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做呢!” 傅楚窈点头。 想了想,她又劝,“不如你在我这儿补个觉再走。” 秦慕雅打了个呵欠,说道,“不了,我可以在车上睡……从京城去北带河,开车至少也要四小时,足够我睡的了!啊,对了,我是骑自行车来的,我那自行车也要帮我拉回家去啊!” 傅楚窈心里有些愧疚。 她跑回房里,先准备了一些钱,找了个信封装了,又把秦慕雅叫进了房间,把那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了秦慕雅,说道,“这钱是我们导师给的,喏,你的辛苦费!快拿着……” 时下还不兴百元大钞,钞票最大的面值是十元钞。 秦慕雅掂量了一下信封的厚度与重量,摇了摇头,说道,“……阿窈,你别哄我了,就是翻译稿子也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钱,我把我的价格告诉你,你把多余的拿回去。” 说着,秦慕雅又道,“我接出版社那边的翻译稿子,千字五分,你这儿一共百把份,就算一百份吧!一份大约两千字,那就是一百块钱……” 傅楚窈默了一默。 ――她在信封里放了五百块钱。 “慕雅,你看你帮着我,加班加点儿了呢……” 秦慕雅摇头,“加班加点那是我的能耐,所以我心安理得的两天就能挣上一百钱,另外交通和吃住不都是你包了么!我还占便宜了呢!” “哎,你要是不把钱拿回去,那我就不要了,这回算你欠我的!啊,好香啊……小郑,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秦慕雅转头问呆在厨房里的小郑。 小郑大声说道,“今天是牛骨白萝卜汤!” 秦慕雅把装了钱的信封放在了沙发上,转身去了卫生间,“我去洗脸刷牙了啊!阿窈,呆会儿我吃完汤面就走!” 傅楚窈含笑捡起了那个信封,取出了四百块,余下了一百块钱在里头。 然后,她又把那个信封夹在了秦慕雅的一本字典里。 ------------ 第七百零二章剖析(上) 送走了秦慕雅,傅楚窈让陈娅把那一摞资料依旧用行李箱给装好了,两人一块儿拖着那个行李箱,回了学校。 两人径直去了米博士的办公室。 傅楚窈先拿了一部分的秦慕雅手写翻译稿的原件给导师先看看,又让陈娅赶紧把其他的文件复印一遍。 米博士一边看着手里字迹娟秀的翻译稿,一边不住地点头。 接下来,陈娅把所有的翻译原件全都复印了好几份,最后把原件留在米博士的办公室里,米博士、傅楚窈与陈娅三人都各自抱了一大堆的文件,匆匆去了科室。 到了科室,米博士把大家集中了起来,将复印好的秦慕雅翻译过的资料发给了众人。 宋嘉实惊讶地说道,“……阿窈,这么快你就做好了?我、我才弄好了十分之一不到呢……” 傅楚窈笑道,“可不是我翻译的,我哪有这能耐!是导师请外语学院的老师带着学生们一块儿翻译的,要不呆会儿你给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错误?” 米博士看了傅楚窈一眼,没吭声,从那一摞文件上拿起了一份病历,戴着眼镜看了起来。 宋嘉实则毫不怀疑傅楚窈的话。 他点了点头,也拿过了一份病历,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秦慕雅真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上百份的资料,细看下来……光是看报告就得看上整整一天。 但秦慕雅却因为提前做好了分类工作,所以她把需要翻译的内容给当成了流水线…… 而又因为秦慕雅已经给每一份报告都已经编上了号,所以这会儿大家在传看报告的时候特别方便。 ――大家是按人名来看报告的。 这上百份报告,说起来其实也就只有十几个人的病历…… 而米博士是要求大家一边看病历一边做笔记的。 到了傍晚六点多,米博士让陈娅去学校的食堂里打包了些馒头包子上来,然后大伙儿就着开水随便吃了点…… 跟着,米博士就召开了第一次病情诊断。 “飞沉,你先来总结一下这个病症的特点。” 褚飞沉垂眼看着自己在笔记本上写的笔记,说道,“姜哲清他们这那个家族里的男丁……大约二十四五岁会患病,患病初期先是长期发烧,免疫力下降,最多两个月以后,毛发开始变白,皮肤也会变白……” “发病半年之内,连患者的眼珠颜色也会变……患者自述体热不适、头痛头晕、浑身肌肉无力、骨骼剧痛,视线模糊……” “这种病症的患者,寿命一般不超过三十岁,最长寿的,就是那位叫做姜文明的患者,他的最后一份病历显示,他应该活到了三十一岁。只留下了四份病历的那位姜宇华,他最后一份病历显示他的年纪是二十五岁……应该是他发病后不足一年就去世了……” 米博士点了点头。 “好了,飞沉已经简单的陈述了一下这个病症……这样吧,为了好称呼,我们先把这种病症叫……姜氏病症吧!现在,大家按照坐位顺序,从玲芳开始,大家说一说刚才在看病历的时候的想法……注意做笔记啊!” 说着,米博士又示意朱玲芳,“……玲芳你开始吧!” 朱玲芳清了清嗓子,说道,“褚师兄已经说得很全面,但让我觉得有点儿与众不同的,就是编号排第四的姜宇志了” “这个姜宇志啊,他的第二份病历与第三份病历只隔了三天的时间,但血液里血小板的含量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紧跟着,他的第三份病历上,有人……用笔记录下了他第四天和第五天的血液中血小板的含量……当然,第四天和第五天的血小板的数据,跟第三天是相差无几的……” “但让我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医生要这么频繁地、针对他血液里血小板的含量来记录数据呢?” 朱玲芳话音刚落,米博士就说了一声好。 “好!非常好!玲芳很仔细,她发现的这个问题……确实舍得我们深思!所以,同学们来分析下,医生为什么要这么做?”米博士问道。 除了陈娅以外,所有的科研小组成员都举了手。 米博士点头,“阿窈你说说……” 傅楚窈放下了手,站起身说道,“我觉得……” 她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综合之前在姜哲清那里问出的,姜家的人饱受疾病折磨,而且长久以来无药可医。走投无路的他们,为了改变现状,或者说为了后来的家人们不再重蹈覆辙,敢于、并且是勇于做出各种各样的……实验? 所以在傅楚窈的心里,还隐隐存着额外的担忧。 ――那位血液会变色的死者已经让她非常不安,现在她又看到了这些病历…… 老实讲,这十几个姜姓患者的病历,乍一看病情和治疗方式都差不多。可仔细一研究,似乎每一个患者的病历里都有着特别的数据记载? 这些似乎都成为了佐证,印证了她之前的想法…… 白鱼药厂,可能真的在用活人做实验! 于是,傅楚窈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而众人一听到傅楚窈说出了“医生很有可能拿着姜家人做实验”这个猜想之后……顿时勃然变色! 朱玲芳怒道,“拿病人做实验?这也太没公德心了吧?” 另一位学生说道,“日苯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啊?当年连生化武器都造出来过……” “不,不可能的!我可以证明……这是不可能的!” ------------ 第七百零三章剖析(下) 针对傅楚窈的话,提出反对意见的是宋嘉实。 他因为接受过白鱼药厂的资助,所以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宋嘉实先是转头对米博士说道,“老师,我在日苯呆了四年,所以我对白鱼药厂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众人,继续说道―― “既然姜家为日苯白鱼药厂工作,按说,姜家人要是有这么奇怪的家族遗传病,白鱼药厂肯定会给予特别治疗。” “但问题就是,白鱼药厂生产出来的产品,几乎都是外用药,例出防蚊药油、跌打膏药、眼药水这样,内服药也都不是处方药……” “但白鱼药厂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株式会社……呃,就是我们国内所讲的股份制公司,他们没有军方背景,怎么可能研究生化武器呢?” “再说了,他们没有制造生化武器或者药物的材料,这些都需要特批的;也没有制造生化武器的主观意识和市场需求……” “说白了,其实姜家……其实跟我一样,我接受了白鱼药厂的经费资助;姜家呢,是好几代人都为白鱼药厂服务,但这不代表我们就卖身给了白鱼药厂……” “老实讲,要是我现在得了什么重病,可能白鱼药厂就不会管。像姜家这样,好几代人都在白鱼药厂服务的,可能白鱼药厂会看在老员工的面子上多加照顾,但也应该不会倾注大量时间、金钱、和精力来研究姜家人的病…… ” “因为,就算他们治好了姜家人,也不能为白鱼药厂带来什么实际的经济效应与前景……没错,白鱼药厂确实做了很多慈善事业,但归根到底,他们还是以利益为重的商人啊!” 听了宋嘉实的话,众人面面相觑。 傅楚窈看向了宋嘉实。 其实,刚才说出“日苯人当年连生化武器都造出来过”这话的那位师兄也是在气头上,才会口出妄言。 不可否认的是,宋嘉实的辩解也是事实。 但傅楚窈持保留意见。 于是,她对宋嘉实说道,“宋师兄,我并没有针对白鱼药厂的意思……甚至我们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这些已故姜姓病人,到底是不是白鱼药厂的团队给做的治疗。” 众人齐齐点头。 宋嘉实也点了点头。 米博士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说道,“……好了,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今天的讨论先到这里,明天早上咱们继续讨论,得先把这姜氏病给摸透了,才能给姜哲清开出针对性的治疗方案!好了,大家都回吧,住在校外的同学们要注意安全。” 傅楚窈与陈娅携手离开。 只是,在离开科室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宋嘉实与褚飞沉正交头结耳地说着些什么…… 然后,褚飞沉连连点头。 接下来,朱玲芳凑过去跟宋嘉实说了几句什么,宋嘉实冲着朱玲芳露出了冷淡的笑容,不知说了句什么…… 朱玲芳拿着手里的笔记本,失望地走了。 傅楚窈拉着陈娅,先去了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 憋一晚上了,哎…… 等她和陈娅上完了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科室里的人已经散尽,科室里的灯和走廊上的灯都被关掉了。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就紧紧地握住了陈娅的手。 “没事儿,别怕。”陈娅低声安慰她道。 两人扶着墙,慢慢下了楼。 走在操场上,路灯虽然暗淡……但好歹有了灯光,傅楚窈才心安了些。 要想回到出租的屋,她和陈娅得先穿过操场,才能走到学校门口。 但是…… 就在两人马上就要穿过操场的时候,傅楚窈突然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岔路口。 医科大和附属医院虽然各有各的大门与出入口,但其实是连在一起的;医科大的大门就在操场的尽头,旁边的岔路口可以通往附属医院。 远处有个人影…… 看起来,他应该就是从医科大这边,朝附属医院走去。 而且,从他前进的方向来看,应该是冲着附属医院的住院大楼走去。 傅楚窈知道他是谁。 ――宋嘉实。 这么晚了,都已经夜里九点四十多快十点钟了,他去住院大楼干嘛? 难道说,他……是去见姜哲清的? 傅楚窈思忖片刻。 她拉着陈娅,也朝着住院大楼走了过去。 等两人一块儿走到住院部大楼底下的时候…… 傅楚窈想了想,低声对陈娅说道,“刚才那个人好像是宋嘉实,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去见姜哲清去了。我想跟去看看,最好能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陈娅,你说说,咱们走哪边比较好?”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住院大楼的楼梯是双向的,从左边能上、从右边也能上。 原则上,从医科大的方向走过来,由左边上楼梯是最近最省力气的;按说,宋嘉实也应该是从左边上楼才对。 那么,如果傅楚窈不想跟宋嘉实打照面的话,她就最好从右边上楼。 但如果宋嘉实想要避人耳目的话,他很有可能就会从右边上楼或者下楼…… 要是万一,傅楚窈选择避人耳目地从右边上楼,又正好遇到了同样想要避人耳目想从右边走的宋嘉实的话,那不是很尴尬? 所以她想问问陈娅的意思。 可是,陈娅却直摇头。 傅楚窈一怔。 陈娅悄声说道,“阿窈,你别忘了,宋嘉实和姜哲清……一个是留日学生,一个是日苯华侨,就算咱们上去了,也看到他们在一起了,但咱们都不懂得日语……所以,咱们不值得冒这个险。”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傅楚窈点头,说道,“好!那咱们这就回去吧!” 只是,两人刚走了几步,身后便有人唤道―― “……傅、楚窈?” ------------ 第七百零四章秋子(一) 傅楚窈应声回头。 一个留着齐肩的、被打理得有些微卷头发,穿着裙子、外罩大衣的女孩子正站在大楼的背光阴影处? 傅楚窈愣了一会儿,突然认出来…… 这女孩儿是秋子。 那个帮着姜哲清从日苯带了一大皮箱病历过来的秋子。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拉着陈娅的手,走了过去。 京城的初冬,夜里的气温已经降到了七八度。 但秋子可能还保留着在日苯的着装习惯,里头穿着薄毛衣、至小腿处的裙子,外头罩了件大衣,显得既淑女又知性。 傅楚窈想了想,问道,“……你,过来照顾姜哲清?” “嗨依。”秋子下意识地说道。 顿了一顿,她似乎意识到傅楚窈是不懂得日语的,便又用古怪的腔调说道,“……这么晚了,你、也过来……看他?” 傅楚窈很敏锐地听到,秋子说了个“也”字? 她眉毛一挑。 不过,她并不打算挑明。 想了想,傅楚窈说道,“……本来想上去看看他的,不过,这么晚了还是算了吧。” 说着,她又冲着秋子说了“晚安”,拉着陈娅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秋子说道。 傅楚窈站定,回头看向她。 秋子看了陈娅一眼,说道,“傅、楚窈,我……有话想对你讲。你、可不可以,让她……走到一边去?我们,五分钟就够了。” 傅楚窈认答道,“不可以。” 秋子一愣。 她又打量了陈娅一番,问傅楚窈道,“她、是你的……保镖?” “她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傅楚窈说道。 秋子面上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好,我、也不喜欢说废话。那,我问你,傅、楚窈,你、想不想去日苯留学?”秋子说道。 傅楚窈一怔。 ――她想不想去日苯留学? 开什么玩笑! 她学的是中医,干嘛要去国外留学? “不想。”傅楚窈说道。 秋子又是一愣。 “你……不想去日苯?”她疑惑地问道。 傅楚窈莫名其妙。 ――她为什么要去日苯? 秋子急了,“日苯……各方面的条件,经济、文化都比你们这里好,你……不想去、见见世面?” “我们这里,以后只会比你们那里更好。”傅楚窈诚恳地说道。 说着,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已经十点了。 “没事的话,那我就走了。”傅楚窈对秋子说道。 秋子急了,冲上前去,准备一把抓住傅楚窈,“……我还没有讲完!” 陈娅适时地将傅楚窈给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秋子落了个空…… 陈娅并不是学生。 事实上,傅楚窈也没问过陈娅到底是干什么的。 但陈娅不仅仅只是体能好、身手好,性格其实也很狠。 ――上一回她和陈娅住在莫柒中医诊所楼上的时候,陈娅在睡梦中差点儿被人掐死,但她还是硬撑着跟那人对打,最后一直捱到了援兵赶到。 后来陈娅治好伤回来,傅楚窈也问了下她的伤情。陈娅轻描淡写地说,是在打斗的过程中肋骨骨折了…… 所以,此刻她用身体堵住了秋子,还用冰冷可怕的眼神看着秋子…… 也不知怎么的,秋子突然就打了个冷颤。 傅楚窈笑眯眯地拉住了陈娅的手,却对秋子说道,“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太晚了我都困啦……” 说着,她拉着陈娅离开了。 秋子看着傅楚窈的背影,久久不语。 傅楚窈与陈娅去了校门口,与小郑汇合了,这才结伴回到了出租屋。 老实讲,也就是六点多的时候吃了个开水泡馒头…… 到了这会儿,傅楚窈早饿了! 陈娅和小郑就更不用说了,她俩每天都要练拳脚,饭量一向很大;而这天晚上,陈娅跟着傅楚窈,也只吃了俩包子,小郑为了等她俩,更是在外头足足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当下,被饿狠了的傅楚窈就冲进了厨房,先看了看家里有啥吃的。 嗯,小郑准备了蒸鸡块,芹菜炒肉沫,拌土豆丝和炒青菜,另外还有一罐排骨白萝卜汤。 傅楚窈想了想,索性煮了一大锅清水挂面。 然后她把那一锅已经完全冷掉的饭,拌上芹菜炒肉沫和土豆丝给炒热了;还把那一罐子的汤给热了。 等到饭炒好了,挂面也熟了,罐子里的排骨汤也咕嘟咕嘟地滚开了。 傅楚窈喊了小郑过来,说道,“我胃不好,饿的时候只吃面……炒好的饭,你看看要不要给小伙伴们送去。啊,面条还有许多,你俩吃不完的,浇点儿热汤也给他们送去吧!” 小郑连忙点头,然后喊了陈娅进来帮忙,两人一块儿开始了分装打包。 傅楚窈没管那么多。 她拿了碗,挟了几根已经完全冷掉的青菜铺在碗底,又盛了些热气腾腾的挂面铺在上面,再浇了两勺热排骨汤在碗里,最后又挟了两块蒸鸡放在碗里…… 傅楚窈捧着汤碗去了客厅。 在这么冷天的晚上,还被饿得前腔贴后背的…… 能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还真是种享受啊! 呵着碗里的热气,吃了两口面,又喝了口面汤……那绵软的面条与微烫的汤水顺着食道滑入了空荡荡的胃里,傅楚窈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儿。 傅楚窈放慢了吃面的速度,不由得想起了秋子的话。 ――为什么秋子要怂恿她去日苯呢? 她真的只是太单纯? ------------ 第七百零五章秋子(二) 第二天,傅楚窈如常与陈娅一块儿去了学校。 米博士把大家都集中起来,从昨天晚上大伙儿还没讨论完的那些细节开始,继续完善所有人提出的疑问,以及对这些病历所显示出来的问题。 这一天的午饭…… 大家又是草草解决。 不过,小郑汲取了昨晚的教训,见势不对,连忙飞奔着回了出租屋,用保温饭盒装好了饭菜,又托人把饭菜给送到了科室。 于是,傅楚窈和陈娅是很惊讶的。 为了不打扰老师和师兄师姐们,她们站在科室外头的走廊上,狼吞虎咽地吃起了午饭。 吃完午饭,众人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直到下午,众人才把病历里所有的问题全部都梳理了一遍,总算是把这“姜氏病”的表象给摸了个七七八八。 接下来,米博士开始分配起工作来了。 介于姜哲清在医科大住院也已经有近一周的时间了,他的各项体检报告和身体方面的情况,科研小组已经有所掌控。于是,米博士就让傅楚窈和朱玲芳针对姜哲清的情况,拟出一周的食疗方子出来。 另外,姜哲清的病情,不能完全靠中医,同时他也需要得到西医各科的共同治疗…… 所以米博士又给血液内科、分泌外科、以及药剂科的负责人都打了电话,邀请他们明天一早去会议室参加第一次专家会诊。 于是米博士又让宋嘉实和另外一个学生去整理与会资料、制作幻灯片;褚飞沉以及其他的同学先去安排一下会议室…… 傅楚窈忙完以后,就与陈娅去了住院大楼。 站在姜哲清的病房门口,傅楚窈清楚听到了属于女孩子的嘤嘤哭声,以及姜哲清温柔的低语声音…… 他好像在安慰什么人? 以及,他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 傅楚窈敲了敲门,然后轻轻将门推开。 病房里,姜哲正清躺在床上,而秋子则趴在他的床前…… 因为傅楚窈的推门而入,所以两人齐齐转过头,看向了她。 傅楚窈走了过去。 ――秋子在哭,所以,要么就是他俩聊到了什么伤感的话题,要么就是因为姜哲清的病情。 他现在身体不舒服吗? 傅楚窈朝着姜哲清伸出了手。 姜哲清非常顺从、自然而然地将他的手递给了她。 而傅楚窈一抓住他的手,就知道……他正在发烧,而且温度不低。 她懂得这种痛苦。 所以她没吭声,替他把了一会儿的脉。 片刻,她松开了他的手。 想了想,傅楚窈吩咐秋子,“你去一盆清水来,用湿毛巾贴在他的身体上做降温,卫生间里应该就有盆子和水。” 秋子瞪大了眼睛,说道,“你、疯了吗?现在是……冬天,很冷,你让他敷冷水?” 傅楚窈看着她。 姜哲清用日语说了句什么。 秋子擦拭了一下眼角,起身去了卫生间。 傅楚窈直接问道,“昨天晚上宋嘉实来找你?” 姜哲清点点头。 “他跟你说什么了?”她问道。 姜哲清苦笑,“他……来质问我,问我白鱼药厂有没有做什么违法的勾当,是不是在搞生化武器……” 傅楚窈一怔。 “我大概也知道,你们……应该是看了秋子带来的那些病历,才会有这样的担心吧?不过,你们真不用担心……我们家的人得的是遗传病,就算再怎么研究,也不可能把基因方面的缺陷……扩散成为生化武器吧?” 傅楚窈没吭声。 秋子端着一盆水,走进了屋子。 傅楚窈教她,“你把姜哲清的上衣脱掉,毛巾浸在冷水里,拧干再敷在他的脖子以下心脏以上的部位……” “冷敷、不一定都是敷在额头上的吗?”秋子疑惑地问道。 傅楚窈道,“你试一试就知道有什么不同了,不过,你不要以为这办法可以降温……姜哲清的发烧是止不住,这个法子只能让他稍微舒服一点儿。” ――前世的她亦患上了相同的病情,武俊佑也想过很多办法,想让她不要那么难受。 试来试去他最终才试出,把浸过冷水的毛巾搁在脖子以下,心脏以上的部位才是最舒服的。 秋子皱着眉头看了姜哲清一眼。 姜哲清含笑朝她点了点头。 秋子没办法,只好上前,替他解开病号服的扣子。 傅楚窈并没有避开。 姜哲清的上衣被敞开,露出了苍白又精致的锁骨与劲瘦的肩膀、胸膛…… 也不知为什么,秋子突然呜咽了起来。 她一边细细碎碎地哭着,一边把浸在冷水里的毛巾拧得半干,给小心翼翼地敷在了姜哲清的肩膀处。 突如其来的冰冷,令姜哲清倒抽了一口凉气! 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用日语对秋子说了句什么。 秋子不可思议的“诶”了一声,然后快快地收回了被他的体温洇得有些半热的毛巾,放进水盆里浸了一会儿,又拧干了,重新放在他的肩膀处。 姜哲清突然转过头,含笑对傅楚窈说道,“……阿窈,谢谢你!真的……舒服了很多。” 傅楚窈道,“也别敷太久,睡前敷一次帮助睡眠就好。太过,容易导致湿寒入侵。对了,导师让我和朱师姐开出了食补方子,我放在这儿了啊,你让人按着方子一天三顿地做饭吃,这方子每三天更换一次……好了我走了。” 说着,她与陈娅朝病房门口走去。 “请等一下!”秋子叫住了她。 ------------ 第七百零六章秋子(三) 傅楚窈转过头,看向秋子。 秋子紧张地看着她,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傅、楚窈,你、考虑一下……我的话吧!去日苯,好不好?” 傅楚窈还没说话呢…… 姜哲清已经用日语冲着秋子说了句什么。 秋子似乎有些不服气,冲着姜哲清低吼了一句什么…… 姜哲清叹了口气,又说了句什么。 秋子气苦,用手掩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傅楚窈看看秋子,又看了看姜哲清…… 见这两人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她不动声色地笑道,“没事的话,那我走啦!” 说着,她拉着陈娅离开了姜哲清的病房。 但傅楚窈并没有走远。 她守在了楼梯下一层的转角处。 然后,她探头探脑地朝楼上看去……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终于看到,秋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匆匆从楼上下来了。 傅楚窈朝着陈娅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女卫生间,便抬脚朝卫生间走去。 陈娅会意。 傅楚窈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哎呀”一声…… 她一回头,就看到陈娅拉住了惊慌失措的秋子,正朝着这边走来呢! 傅楚窈朝秋子笑了笑,继续向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 秋子突然被人“袭击”,本来被吓了一大跳,正准备呼救的…… 但当她看清了袭击自己的人居然是陈娅,而且走在前头的傅楚窈也朝她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以后…… 秋子不再挣扎,跟着陈娅向前走去。 走廊尽头的女卫生间旁边,是护工用来堆放工具的杂物间。 傅楚窈推门进去,站在了门边。 不一会儿,秋子也过来了。 傅楚窈看着秋子,笑道,“我想知道,你……很希望我去日苯?去你们……白鱼药厂?” 秋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傅楚窈。 “那,你能开多少钱?”傅楚窈问道。 ――姜哲清呆在傅楚窈的眼皮子底下,然后姜哲清的人把姜念茹给抓走了……这其实已经达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平衡。 但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秋子却试图打破这个平衡? 基于秋子几次都想说服傅楚窈去日苯…… 这,就证明着: 一,姜家、或者是这个团伙的幕后主使,可能并不同意目前这样的“平衡”。 二,姜家、或者是这个团伙的幕后主使,看起来想让姜哲清离开,并且回到日苯去。 这大约也就是秋子和姜哲清一直在争吵,并且秋子频繁地说“优香很生气”的缘故。 但看起来,姜哲清像是执意想要留在这里的。 ――想想也对,他家三代男丁都死于怪病,如果有机会能治好,肯定治好了! 之前是因为国策的原因,所以他们回国寻找擅医的姜门后人也很不容易,现在好不容易来了,还找到了姜门后人…… 姜哲清应该是不会走了。 可傅楚窈还是想从秋子嘴里多打听一下姜家、或者白鱼药厂的内幕。 只见秋子听了傅楚窈的话以后,先是呆了一会儿,随即欢喜道,“你……愿意去?” 傅楚窈老实说道,“说真的,我也不是很想去……毕竟我又不缺钱花,而且从学习和科研的角度来说,我们这儿才是中医发源地,那我干嘛还要去日苯?” “说得不好听一点儿……你们那儿经济再好、机会再多,但中医这门学科,还是从我们这儿传过去的,不是吗?” 秋子看着她,愣愣地张大了嘴。 ――其实傅楚窈的暗示已经很明白了。 你想让我去? 那条件是什么? 半晌,秋子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是啊……听说这个傅楚窈开了一家很大的餐馆,而且她的爷爷还是…… 所以她根本就不缺钱、而且身份还显赫! 那,要怎样才能策得动她? 秋子急急地说道,“……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跟了我去日苯,你、不会后悔……” 闻言,傅楚窈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我也可以告诉你,姜哲清的病,当然可以治……只是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什么时候才能治好这样的病。嗯,大约十年、二十年?” 秋子又是一滞。 她当然听得懂傅楚窈的话。 傅楚窈的意思是:来点儿实际的,别画大饼! 秋子咬着嘴唇说道,“……你,想不想知道一百年前的事?” 一百年前??? 傅楚窈想了想,感觉秋子可能知道得挺多的。 但是,一百年前的事儿……应该是姜门先祖姜太清遇害的事儿。 好吧,这事儿确实有点儿重要,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一百年,现在提起……还有什么用? 所以傅楚窈摇了摇头。 “你、连你家长辈的事都不关心!”秋子不可思议地说道。 傅楚窈道,“我家长辈只会希望后代好好的……以前的事,我确实很想知道,但这并不是很要紧的事。” 闻言,秋子一脸的失望。 傅楚窈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这样吧,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想要我去日苯?” 秋子顿时涨红了脸。 ――这个傅楚窈,为什么明知故问! 傅楚窈一本正经地问道,“……难道说,你们那里,有很多人都跟姜哲清一样,也得了这种病?” 秋子顿时眼圈一红,默默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问道,“那,这种病,真的只有男人会得?女人会吗?” 秋子摇头。 “呃,你跟姜哲清是什么关系?你……是他的妹妹、还是妻子?”傅楚窈又问。 秋子涨红了脸,“都不是,你不要乱说。” 傅楚窈叹道,“这种病……看起来很严重呢,姜哲清他……一定很痛苦吧? 她的语气怜悯而又惋惜 惹得面上泪痕尚未完全干透的秋子,再一次小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傅楚窈又柔声问道,“你家里也有患病的人吗?” 秋子点点头。 傅楚窈心里一紧,连忙又扮成毫无觉察的样子,问道,“那,你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至少能让他好过一点?” 秋子悲伤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秋子猛然醒悟了过来,顿时警惕地问道,“你、你……刚才什么意思?” 傅楚窈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于是,她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没什么啊,就是觉得姜哲清这人挺好的,你说,怎么他就……” 秋子看了她一眼,这才轻声说了句,“这是命!没办法。” 傅楚窈看了看腕表,说道,“好了,去日苯的事儿……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过,当务之急就是要先控制姜哲清的病情……好啦,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了……” 秋子一怔,瞪大了眼睛看向她,惊喜地说道,“你、要在三天内告诉我!因为,我的证件,只剩下三天的有效期了……” 傅楚窈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 第七百零七章秋子(四) 傅楚窈与陈娅一块儿匆匆离开了学校,回到了出租屋。 趁着小郑和陈娅摆饭的空当,傅楚窈匆匆回到房间,从日记本上撕下了一张纸,用笔在纸上写下了:不止姜家有病,彻底叫做“优香”的女人。 然后她纸条递给了小郑,又吩咐小郑道,“……无论用什么办法,打电话让转述也可以……总之,尽快让老武知道这纸条上的内容,快去!” 小郑一听便知事情严重,连忙急匆匆地拿着纸条出了门。 只隔了几分钟,小郑就跑了回来,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放心!最迟半小时老武就能知道咱们这边儿递出去的消息了。” 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约是这段时间以来的调教…… 小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今天的晚饭是豆角干焖五花肉、胡萝卜丝炒木耳、醋溜大白菜梗,外加一罐子冬茹焖鸡汤。 不过,豆角干焖五花肉的味道不太够,傅楚窈索性再拌了点儿福东记大厨做的辣椒酱……增加了辣酱的咸与辣以后,豆角干焖五花肉的味道就很好了! 而那一罐冬茹焖鸡汤本来就是傅楚窈给调的味道,因为盐末给得恰到好处,正好把冬茹的香气与鸡的鲜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傅楚窈吃完了饭,先在屋子里打了一套强度不大的拳法以消食,然后就回房间整理和分析姜哲清的病情去了。 第二天,她早早去了学校…… 这段时间以来,科室这边也忙得紧。 整整一天,米博士都在主持专家会诊。 这一天过去,第二天,米博士又带着学生、领着各科专家们去了病房,跟姜哲清也开了个会议,告诉他选用的治疗方案。 米博士建议采取保守疗法,西药治疗、辅以中药佐治,听起来治疗的方式比较温和,所以也说明了这可能需要一个长期治疗的过程。 不过,米博士告诉姜哲清,傅楚窈会用针灸的方式,每天过来给他治疗一次,到时候再看看效果怎么样。 忙完这一切,已经是第三天了。 秋子跑来找傅楚窈。 “你、跟我回日苯?”她殷切地问道。 傅楚窈说道,“现在姜哲清不就在我们这儿治病吗?那天专家会诊你没听到?现在我每天都要给他针灸呀!” 秋子摇头,“……只要你走,他也会走的。” 傅楚窈也摇头,“我们这儿是首都医科大学,是国内最好的疾病治疗和教学基地。那天跟着我导师一起和姜哲清开专家会诊的老师们,每一位都是业内最顶尖的专家……” “如果姜哲清的这个家族遗传病,在你们日本是有治愈的机会的话,我想……在他发病以后,他根本不会再呆在这儿,已经在第一时间赶回日苯治疗了……” “所以,其实姜哲清他,也是愿意留下来治病的,对吗?” 秋子愣愣地看着傅楚窈…… 半晌,她咬牙道,“你根本就不愿意和我去日苯,对不对?” 傅楚窈道,“你还不明白?现在……无论是我、还是姜哲清,都没有去日苯的必要啊!” “你果然……满嘴都是谎言!”秋子怒道。 傅楚窈一怔。 “什么意思?”她皱眉反问。 ――秋子说她“果然”满嘴谎言?所以说,有人告诉过秋子,傅楚窈会说谎? 谁? 谁会既认识傅楚窈,又认识秋子? 会是……姜哲清吗? 傅楚窈下意部分摇了摇头。 姜哲清这个人……只能说,与她立场不同。但要真说起来,他看着也不像个坏人。 那……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冲着秋子说道,“谁这么说我啦?是不是姜哲清说的?哼,我要去找他对质!” 说着,她气冲冲的,假装转身就走! “你!等一下……傅、楚窈!” 秋子急了,连忙追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又说道,“你、不要去找他!你、明明知道他身体不舒服……不是他说的……反正,你不认识她啦!” 傅楚窈大奇,问道,“谁?” 秋子吱吱唔唔的低下了头。 “这个人……不认识我,还说我坏话?人品也太差了吧?”傅楚窈假装不高兴地说道,“……你说,他在哪儿呢?我倒要好好找他评个理,凭啥就说我说谎?” 秋子咬着嘴唇,匆匆说了句,“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个人……哎!真是讨厌!” 说着,她便跑了。 傅楚窈抱臂想了半天。 最后她准备去姜哲清那儿探探口风。 趁着给姜哲清扎针的时候,她便假装气呼呼地问道,“姜哲清,是你跟秋子说,我是爱说谎的人吗?” 姜哲清一怔。 他转头看向了傅楚窈。 他那双赤瞳血珠虽然看着妖异,可满面的惊诧神情却是掩饰不了的。 “不是你吗?那会是谁?”傅楚窈嘟着嘴儿问道。 姜哲清呆了半晌,突然无奈地笑了起来“阿窈,秋子她太单纯了,不是你的对手……你,别再套她的话了。”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那你老实一点,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 他失笑,低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能说?”傅楚窈追问。 姜哲清苦笑道,“……大约是,我快要死的时候?” 傅楚窈瞪着一双杏核大眼,定定地盯着他。 ------------ 第七百零八章失踪的人回来了(一) 转眼间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秋子早已回了日本,姜哲清的治疗也已经踏上正轨。 老实讲,其实米博士与其他的专家们,对姜哲清的病情是束手无策的。 原因无它。 因为根本就查不出姜哲清的病因,所以,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持续发烧。 不过,傅楚窈每天替他针灸理疗一次,再配合她开出的药膳方子来食补…… 用姜哲清的话来说,确实比以前好受很多。 他虽然仍是高烧不退,可还是按着傅楚窈的劝告,每天尽可能的多吃药膳,还坚持着每天撑着拐杖下地走走…… 也不能说姜哲清的治疗完全无用。 从目前看来,他的病情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周末,傅楚窈依旧与武俊佑一块儿回了秦宅。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底,马上就一月了……本学期就快要结束,傅楚窈也即将迎来函授考试。 想着平时的时候,两项科研项目已经占据了她太多太多的时间……所以到了周末,傅楚窈就捧着书本,躲在二楼的花房里看书、背书。 刚吃过晚饭,傅楚窈在外头的院子里溜达了两圈以消食,然后就拿着书本上了二楼,在花房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正准备看书呢…… 武俊佑突然上楼来,对她说道,“阿窈,姜念茹回来了。” 傅楚窈一怔。 ――姜念茹不是被姜哲清的人带走了吗? 那……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是她自己逃回来的?还是……姜家人不认可这样的“平衡”方式,所以释放了她? 武俊佑又道,“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晚饭前能到。不过,咱们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傅楚窈点了点头。 想了想,她突然问道,“俊佑哥,你……一直都知道她在哪儿吗?” 武俊佑面不改色地说道,“只知道大概的方位,无法知道准确的位置。” “在哪儿?”傅楚窈追问。 武俊佑道,“……玉津港。” 傅楚窈也不傻。 听他这么一说,她立时明白了…… “玉津港?这么说,姜念茹很有可能去了……日苯?”傅楚窈问道。 武俊佑心中暗暗赞叹,面上却不予置评。 傅楚窈想了想,又问,“俊佑哥,查出来优香是谁了吗?” 武俊佑摇了摇头。 “这个优香,她要么就是白鱼药厂的东家、藤原家族的女眷,要么就是姜家的女眷。不过,姜家的情况……不好查,我只好让人想法子查了藤原家族的名单表……” “但在藤原家族的名单里,并没有叫‘优香’的女性。” “根据日苯的习俗,女性结婚以后就会被冠上夫家的姓氏,名、则还是她自己的名。所以我比较倾向于,优香有可能是藤原家族的女眷,她应该是个外嫁女。” 闻言,傅楚窈默默地点头。 有道理。 之前秋子在跟姜哲清争吵的时候,一直在重复“优香很生气”这句话。 傅楚窈可以从秋子的表现中猜测出来――秋子一直很努力地想要说服傅楚窈去日苯,她甚至还对傅楚窈说,只要傅楚窈去了日苯、姜哲清也就自然而然地跟着回日苯了? 所以说…… ――优香很生气,多半是因为姜哲清在医科大住院的事儿。 从这儿就能看出,这个优香是有权力决定姜哲清在哪儿治病的。 以及,应该是姜哲清违背了优香的意愿、或者是命令……所以秋子才会跟姜哲清争吵,包括发生了一系列想要说明傅楚窈去日苯的举动。 那么,优香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权力呢? 又为什么,姜哲清会听优香的呢? 刚才武俊佑的猜测……又给了傅楚窈一些启发。 因为优香很有可能是藤原家族的女主人!而姜家为白鱼药厂工作……那姜哲清和优香,不就是雇员与东家的关系嘛? 她连忙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武俊佑,又说道,“照这么看……其实我觉得,姜哲清应该还是可以被策反的。上一回他还跟我说,有些事不是不能讲,而是他现在没办法跟我讲……” “我觉得,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家里人……例如已经回了日苯的秋子,或者是跟他关系很密切的人都呆在日苯,在优香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他有所顾虑,不敢说?” 武俊佑皱眉道,“你猜的是不错。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姜哲清真有这方面的顾虑,那就是说是,优香对我们是有敌意的?” 傅楚窈一呆。 也对…… 如果对方没有敌意,大可以大大方方地上门来求医问药啊! 可是,对方既想让姜门出面给治病,还藏着掖着的不愿意暴露身份…… 这么看来,对方确实居心叵测! 傅楚窈叹了口气,又猜测道,“也有可能……这个优香是个年纪很大的女人?她有可能是姜家的人,所以她牢牢记着姜门与姜家之间的恩怨……然后她嫁到了藤原家,她的丈夫和孩子很有可能因病过世,所以她又不得不按压着心头怒火来找我们姜门,俊佑哥你说呢?” 武俊佑不置可否。 “姜念茹不是今晚上到,就是明天一早到。到时候她到了,你得把‘玉津港’这仨字给忘掉……千万别拆她的台。” 说着,武俊佑又道,“以我的猜测,她已经被卷进了这件事儿,到时候肯定会向你打探……你要小心应付。以及,如果她对她的行踪……不说实话的,那就证明她想要隐瞒什么……到时候你要小心打探,有什么事,一定要让我知道。” 傅楚窈点了点头。 ------------ 第七百零九章失踪的人回来了(二) 果然不出武俊佑的预料。 夜里八点多快九点钟的时候,姜念茹真的回来了! 傅楚窈得了信儿,急匆匆下了楼。 然后,她看到了……穿着一袭黑色长裙,上身罩了件浅灰色毛衣的姜念茹。 武俊佑因为房间本来就在一楼,所以他比傅楚窈早一步赶了出来。 此刻,他正抱臂而立,与姜念茹面对面站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念茹!” 傅楚窈呼唤了一声,然后飞奔着下了楼,跑到姜念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念茹,这些天你上哪儿去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就是打个电话也好啊!哎,你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哟,怎么手这么冷呢?俊佑哥,你帮我拿一下我那个披肩……” 说着,傅楚窈就拉着姜念茹走到了沙发那儿,两人一块儿坐了下来。 姜念茹被傅楚窈的热情给惊住了。 半晌,她才说了句,“……我,不冷。” 傅楚窈嗔怪道,“你还说不冷!这手都冰凉的……” 武俊佑适时递了块披肩给过来。 傅楚窈连忙接过披肩,替姜念茹披在了身上,然后又转头喊道,“冯嫂!冯嫂……” 这个点儿,其实冯嫂已经下班儿休息了。 只有保姆小赵还呆在里头的休息房里值班儿。 听到傅楚窈的小唤,小赵连忙跑了出来,问道,“阿窈,请问有什么吩咐?” “小赵,麻烦你给念茹煮碗汤面,要放点儿香麻油、再卧两个鸡蛋!”傅楚窈说道。 小赵应了一声,去厨房煮面去了。 傅楚窈这才转过头来,和声问姜念茹,“……念茹,这两个月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也不给我捎个信儿!” 姜念茹看看傅楚窈、又看看武俊佑。 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低声说道,“……孩子没了,我心里难受,就随便走走,去了乡下。这不是天气冷吗?又快过年了,所以我想……我还是回来吧!” 说着,她又问,“对了,爷爷奶奶回来了吗?” 傅楚窈摇头,“那会儿爷爷不是出紧急任务吗?一个星期前,本来奶奶还打电话回来,说,就要回来的。结果前几天又电话留了消息儿,说不知被派到哪个山旮旯地方视察工作去了……” 闻言,姜念茹满脸的失望。 傅楚窈关切地问道,“念茹,那你呢?这两个月你一个到底去哪儿了……来,我先给你把个脉看看。” 她拉过了姜念茹的手,替姜念茹把脉,然后点头,“还好,身子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是有什么人给你疗养吗?” 姜念茹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啊,是啊!那个,我、我……我租房子那儿,就有个中医诊所,是那个老中医……给我开了方子治的。” 傅楚窈点点头,又问,“你到底去哪儿了?不方便说吗?” 姜念茹垂下了眼眸,说道,“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就是在……玉津港附近的一个小村子里,地方挺偏僻,一般人找不到……我也是,随便乱走才走到了那里,看到风景好,才打定主意住了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傅楚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还忍不住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面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这时,保姆小赵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说道,“阿窈,念茹的面已经煮好了,你和俊佑要吗?锅里还有。” 傅楚窈道,“俊佑哥要的,太晚了我不吃面,帮我冲一杯热牛奶好吗?” 小赵应下,先把卧蛋面放在姜念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又回了厨房。 “念茹,这么晚才回来,肯定饿了吧?什么也别说了,吃了这碗面,你就早点儿休息……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傅楚窈体贴地说道。 姜念茹看了傅楚窈一眼,眼神复杂。 她点了点头,捧着那碗卧蛋面,吃了起来。 不多时,小赵又送了另外一碗面和热牛奶出来。 三个人就默默地围坐在客厅那儿吃东西。 傅楚窈捧着杯子,慢慢地啜饮着杯里的热牛奶,仔细地打量着姜念茹。 ――她吃面的动作很急。 再看看老武…… 老武也在吃面,他还是个大男人呢!但他吃起面来,虽然也是大口大口的,却显得不是那么的急切。 可姜念茹呢?她显然是被……饿坏了、或者馋坏了的模样儿,其实有些不顾礼仪,吃面的时候还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但是傅楚窈刚才替姜念茹把过脉。 所以她很肯定,姜念茹并没有饿肚子…… 那,姜念茹这副作派,应该是她很久都没有吃过家常面的表现? 傅楚窈轻啜了一口热牛奶。 她继续观察着姜念茹。 ――姜念茹穿着一件黑色长裙、搭配灰色宽松套头毛衣,脚下蹬着一双短靴? 这副打扮……已经跟她从医院消失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以及,这一身的打扮,无论长裙、毛衣还是短靴,无论是从样式来看、还是从质量来看,都不像是国内的产品。 姜念茹斯溜斯溜地吃完了一大碗卧蛋面,甚至连面汤都喝完了…… 她舒服地透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家里好啊!” 傅楚窈笑了笑,说道,“是吧?所以啊,以后去哪儿也跟家里说一声吧,免得总惦记你。” 姜念茹面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房间去休息吧!”傅楚窈笑着拍了姜念茹的肩膀。 姜念茹笑着说了一声好,站起身,缓缓地往楼上走去。 ------------ 第七百一十章失踪的人回来了(三) 姜念茹上了楼。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她想对他说些什么…… 但是,他却朝她摇了摇头,然后低声说道,“好了,太晚了……你也回房去休息吧!明天吃过午饭咱们还得回六井胡同去接南瓜仔,上次他不是说,他们学校要搞文艺汇演,让所有的学生都要穿黑裤子白衬衣吗?” 傅楚窈点了点头。 ――南瓜仔确实说过这话。不过,买黑裤子白衬衣也不是啥很难办到的事儿,六井胡同斜对面就是集市,好看又时髦的衣服难得一见,但黑裤子白衬衣这些普通衣物……还是很容易解决的。 但她知道,这是武俊佑的言外之意――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于是,傅楚窈点点头,又跟他说了几句无关紧事的事,这才上楼、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天是休息天。 依着傅楚窈的习惯,休息天她都要睡懒觉到九点多的…… 但武俊佑却习惯每天清晨要起来晨练,无论寒暑、无论晴雨、无论是否休息天。 这天也不例外。 他赤着上身在院子里运动完,然后将运动衣搭在肩头,走上台阶,推开大门走进了客厅。 “啊!” 有人惊呼了一声。 武俊佑一怔。 他看到姜念茹僵立在客厅里,瞪大了眼睛看向他,而且还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嘴…… 武俊佑随即反应了过来。 ――姜念茹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就他和阿窈呆在秦宅,这种日子实在是太安逸太自在了。 所以姜念茹一回来…… 他在这两个月里养成的、光膀子晨练习惯居然一时半会的改不掉? 要改要改! “啊,呃……俊、俊佑哥,早,早啊!”姜念茹不自在地说道。 如今的武俊佑,已经不再是今生傅楚窈初见他时,那般青涩的模样儿了。 多年来,日夜高强度的自我体育锻炼,已经把他那副劲瘦的身材……生生地练成了肌肉综合体。 ――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赘肉,但延伸到双臂的三角肌特别发达,所以显得肩膀很宽;手臂上的肱三头肌涨鼓鼓的,胸大肌十分明显……而顺着胸大肌往下,是八块排列整齐的腹肌! 因为晨练时做了剧烈运动…… 所以即使是大冷天,但这会儿他面上、身上还淌着汗珠。 武俊佑已经迅速地将搭在肩膀上的套头运动衣给穿好了。 可是…… 姜念茹却深深地低下了头,满面绯红。 “早。” 武俊佑冷冷地说了一声,又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姜念茹身后的……五斗柜上。 五斗柜上,摆着别墅里的电话总机。 “俊、俊佑哥……”姜念茹面红耳赤、心如撞鹿地喊了他一声。 但武俊佑已经转身离开。 他径直回了他的房间,还反手关上了门。 ――虽然刚才他跟姜念茹打的照面有点儿尴尬,但他不会忽略到一个最最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 姜念茹那么早下楼,到客厅里来干嘛? 武俊佑拿起了自己房间里的电话。 他拨动着话机上的转筒,接通了外线。 不一会儿,电话通了。 话筒里传来了一道甜美的女声,“你好、总机服务。” 武俊佑道,“代码栋柒零,请问刚才有没有从秦宅拨出外线或内线电话?能帮忙查一查拨到了哪儿吗?” “首长你好!请稍等……首长,秦宅刚才拨出了一个内线电话,分机九二四七。” 分机号九二四七? 那不是警卫连的联络专线吗? 武俊佑道,“麻烦请你接过去。” “首长请稍等,马上为您转接!” 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声音…… 过了一会儿,对方有人接起了电话,“你好,警卫连。” “我是武俊佑,刚才秦宅这边打电话过来说什么了?”武俊佑直接问道。 对方停顿了一下,说了声,“老武?哎……你先等一下!” 然后,武俊佑就听到了对方捂着话筒大吼道,“小毛!小毛……回来回来!快回来!不用去了,老武打电话过来了!” 武俊佑微微一笑。 他已经听出来,接电话的这人就是小陈。 小陈是秦爷爷身边的二号警卫兵。 秦爷爷去办差,带走了小方和小孙,因为怕家里有事没人处理、也是想顾一顾阿窈……所以他就把小陈给留下了。 这时,话筒里传来了小陈的声音―― “老武,你们在搞什么?刚才姜念茹打电话过来,说阿窈晕倒了、还吐血?吓我一跳!我说是不是要安排车子马上送医院,姜念茹说,想让夫人打个电话回来……” “我一听就奇怪啊,之前不是老早就交代过,姜念茹是不能直接跟首长、夫人联系的吗?可我又怕阿窈真的出事,就先稳住了她,想先让小毛过去看看……怎么样,家里有事吗?” 武俊佑道,“没有,她睡懒觉呢,还没起来。” 小陈先是松了一口气,骂了句粗口,气忿地说道,“太过分了!她咋不说是她自己晕了、还吐血呢?” 武俊佑道,“呆会儿你就直接回电话过来,说首长出任务呢,联系不上。” 小陈道,“知道!我挂了啊……” 跟小陈讲完电话,武俊佑露出了冷笑。 其实秦宅里的每一个房间里都装着电话。 但是,房间里的电话都是分机。因为在家里,加密与隔断装置就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所以,只要有人在讲分机,别墅里的另一个人只要拿起话筒就能听到…… 如果想保证在讲电话的时候不被别人听到,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客厅里用主电话机打电话、或者去书房里用专线电话。 可是,书房锁着,钥匙只有武俊佑有…… 而武俊佑为了方便,接在他房间里的电话,是与书房共享的专线电话 这时…… “叮铃铃铃――” 客厅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然而,电话铃声大约也就是响了一声就被人接了…… 不用想,武俊佑也知道是谁接了电话。 ――应该是小陈打过来的。 身上的运动衣被汗水粘得黏黏糊糊,不舒服…… 武俊佑找出了换洗的衣服,推门而出。 姜念茹站在五斗柜前,又被武俊佑闹出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紧张地看向他。 武俊佑皱眉,问道,“……你干什么?” “没、没什么!”姜念茹强笑着说道。 武俊佑也没理她,拿着衣服去卫生间洗澡去了。 快手快脚地洗完澡,他匆匆上了三楼。 ――他虽然知道,该死的姜念茹撒了谎……但这样的谎言却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他想…… 尽快确认一下阿窈的安危。 “砰砰砰!” 武俊佑站在傅楚窈的门口,不紧不慢地敲着门。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迷迷糊糊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干嘛啊我不吃早餐!” 正在熟睡之中的少女清梦被扰,娇气又甜润的声音里掺杂着愤怒与烦臊…… 但听在武俊佑耳里,却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她没事就好。 ------------ 第七百一十一章失踪的人回来了(四) 半个小时以后…… 傅楚窈打着呵欠下了楼。 武俊佑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 傅楚窈也没管那么多。 她朝他跑过去,然后站在他的身后,双手由后向前环住了他的脖子,再把自己全身的力气往他身上压…… “俊佑哥!大清早的你干嘛吵我睡觉……”傅楚窈不依不饶地撒着娇。 武俊佑笑了。 他捉住她温暖柔软又纤细的手,不答反问,“你知道是我?” ――他声音这样低柔,语气温和而又耐心,令坐在餐桌另外一边的姜念茹一怔。 早上他对她说话的时候,还是那样的冷冰冰、毫无感情色彩呢!但转眼在对着傅楚窈的时候,他的表情这样柔和、语气竟然这样欢愉宠溺? 姜念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傅楚窈则继续趴在武俊佑背上,还在拼命地往他身上施压重量…… 哼!她要报复!!! 平时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完全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周末了,本来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个懒觉的,谁知道……美好的清晨就这样被他给破坏了、吵醒了! 所以,她一边“惩罚”着他,一边嘟着嘴儿说道,“我听得出你的脚步声啊!” 武俊佑喜欢她的亲昵,便含笑说道,“……听说你晕倒了,还吐了血,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所以上去看看你……没想到讨了你的一顿骂。” “啊?” 傅楚窈莫名其妙。 姜念茹顿时如坐针毡! “俊佑哥,你……”姜念茹欲言又止。 直到姜念茹开口说话…… 傅楚窈这才意识到,餐桌的另一头还坐着一个人! 她连忙松开了环住了武俊佑脖子的手,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呵呵笑道,“……念茹,你……早啊!” 傅楚窈有点不自在,心想姜念茹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这人怎么不早点儿吭声,害得她居然当着外人的面,向俊佑哥撒娇了? 哎,还真是…… 傅楚窈在那边不自在得很。 殊不知,姜念茹的心里也在犹豫。 武俊佑这个人,实在深藏不露。 她和他坐在餐桌这儿已经半小时了,他也没说什么…… 直到傅楚窈出现,他才说电话什么的??? 所以,他知道她刚才打过电话去给警卫连了?! 姜念茹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阿窈,我心里很不快活……从我怀孩子起,到我流产,我……甚至一度都不想活了!到现在……我想通了、回来了……可奶奶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跟我说过……” “我不甘心,也不快活!我、我想见一见奶奶。”姜念茹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楚窈道,“昨天不是告诉你了么,爷爷出任务呢,奶奶陪在他身边……你要知道爷爷的身份不一般,我们都不能主动联系他们,只能等他们打电话回来啊!” 姜念茹低声说道,“真是这样么?” 闻言,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姜念茹继续说道,“还是说,其实……我根本就不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儿?所以他们可以对我不管不顾的?” 在这一刻,傅楚窈的心,跳漏了一拍。 武俊佑冷冷地说道,“如果直是这样,那最好不过了。” 闻言,傅楚窈一怔。 姜念茹满面难堪,她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哭泣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如果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当初扔掉了我还要把我认回来……” 傅楚窈不想跟姜念茹纠结这个话题。 ――这话题,以前已经争论过无数次……每次为了这个吵,她都觉得太无趣。 于是,她扬声说道,“冯嫂,麻烦你……早餐好了吗?” 冯嫂在厨房里伸了个头出来,应道,“好了好了!阿窈请你等三分钟……” 傅楚窈又问武俊佑,“俊佑哥你吃过了吗?” 武俊佑道,“等你。” 傅楚窈看着他,抿嘴一笑。 ――我就知道你会等着我一块儿吃早餐的! 不多时,冯嫂端了丰盛的早饭出来。 带汤水的有百合肉粥、清汤挂面、浇了糖汁的豆腐花;干粮有麻酱烧饼、老面馒头、菜包子;佐粥的有一碟子肉松、蒜末红油炒榨菜和一盘子炒青菜,另外还有一小筐煮熟了的鸡蛋。 傅楚窈吃了个煮鸡蛋,添了一碗粥,佐着青菜吃。 看到傅楚窈与武俊佑都若无其事地吃起了早饭…… 姜念茹心情郁闷,却又无计可施。 她只好恨恨地端过了粥碗,扒了两口便赌气道,“这粥的味道也太淡了吧!” 她丢开了粥碗,又去吃浇了糖汁的豆腐花。 吃了两口豆腐花她又一脸的嫌弃,“甜成了这样……白砂糖不要钱吗?” 傅楚窈与武俊佑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站早餐。 姜念茹一肚子的邪火也不知往哪儿发泄才好。 最后,她“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怒气冲冲地握着拳头离开了。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家里多了一个气场不合的人…… 气氛瞬间变得不那么愉悦。 吃过早饭,傅楚窈拿着书本去了二楼的花房,强按下心里的压抑,看起了书。 可是,她刚刚才静下心来看书…… 不经意间,她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半晌,傅楚窈突然一扬手…… “嘶嘶嘶嘶……砰砰砰砰!” 傅楚窈惊呼了一声,直接从沙发跳了起来,躲到了沙发后。 原来,不远处的花木架下,居然有一条正在疯狂扭动着的……蛇??? 家里怎么会有蛇? ------------ 第七百一十二章失踪的人回来了(五) 武俊佑听到了傅楚窈的惊呼声。 他三步两步冲上了楼。 傅楚窈站在沙发后,见了武俊佑,她指着那条正在地上疯狂扭动着的蛇,说道,“……俊佑哥,别过去,刚我用了针……” 武俊佑已经端起了旁边的一个种着盆栽的花盆,朝着那蛇砸了过去。 傅楚窈话音刚落…… 只听到“咣当”一声响! 那蛇愈发疯狂地扭了几下身体,便不动了。 “俊佑哥,家里为什么会有蛇?”傅楚窈问道。 武俊佑面沉如水。 他拉过了她的手,带着她朝楼下走去。 冯嫂她们听到了声音,正往楼上走,与武俊佑、傅楚窈在楼梯上打了个照面。 “别上去,上面有蛇。”武俊佑交代道。 冯嫂和另外两个保姆被吓了一跳,惊呼道,“……什么有蛇?” 武俊佑道,“你们陪着阿窈出去,站在院子外头去。” 冯嫂被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什么……蛇啊?为、为什么家里有蛇?” 傅楚窈老老实实地说道,“看着像是乌头蛇。” “乌头蛇……是什么蛇?有、有毒吗?”保姆小赵结结巴巴地说道。 傅楚窈道,“有啊!而且那条乌头蛇可长了……看着像有两米那么长!” “啊!那么大的蛇!” “什么?家里有毒蛇?” “怎么可能!” 三个保姆齐齐惊呼了起来。 武俊佑无奈地说道,“阿窈你别吓她们了,先出去。”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拉住了冯嫂…… 与其说,是仨保姆陪着傅楚窈出去的,还不如说是傅楚窈扶着她们仨出去的。 然后,四个女的就站在院子外头的过道上…… 冯嫂腿软得不行,不得不扶着小赵……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哎呀阿窈,念茹还在家里呢!” 闻言,傅楚窈抬头看向了姜念茹在三楼的房间窗户。 ——姜念茹一回来,家里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蛇,还是毒性比较强的那种…… 那么,那些蛇,真跟姜念茹无关么? 过了一会儿,警卫连的小陈、带着好些人赶了过来。 “小陈大哥!”傅楚窈连忙向他打招呼。 小陈道,“怎么家里有蛇了?” 傅楚窈摇头,“……不知道。” “你没事儿吧?”小陈关切地问道。 ——首长让他留下来,就为了照看阿窈的。要是阿窈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不被骂死啊? 傅楚窈却看着小陈他们手里拿着的麻袋、火钳、衣叉子什么的…… 她捋起了袖子,兴冲冲地对小陈说道,“小陈大哥,我跟你们一块儿去抓蛇!哎,好久没抓了有点儿手生!等抓到了蛇……拿去福东记,我做东!请大家吃蛇羹!” 众人一愣,齐齐转头看向了傅楚窈。 ——像阿窈这么漂亮又娇小的女孩子,不是应该很胆小,见了蛇就很害怕吗? 呃,她这么兴奋…… “老陈,快过来!我已经找到两条了!”武俊佑在客厅里喊道。 小陈只好交代冯嫂,“……你们把阿窈看好!”然后,他就带着人匆匆进了院子。 众人忙了好几个小时,把秦宅里所有的房间全部都检查了一遍,包括姜念茹也被小陈给请了下来,连着她的房间也被清理了一遍…… 最后,小陈他们在秦宅里一共搜出了二十一条毒蛇!!! 冯嫂她们吓得脚都软了…… “阿、阿窈!家、家家家里怎么会有那、那那那么多的蛇!还、还都有毒!我、我我我……我想辞职……”冯嫂被吓得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傅楚窈看了姜念茹一眼,对冯嫂说道,“那我可不能答应!冯嫂你为我爷爷服务了那么多年……这样的话,将来等爷爷回来了你自个儿跟他说去!不过,我同意给你放几天带薪假!” 其实冯嫂也不是真想辞去这样一份报酬优渥的工作,只是……确实被家里莫名出现的毒蛇给吓破了胆。 此时听到了傅楚窈的安抚,又知道她是个有钱的主儿,说过的话也是算数的…… 冯嫂不由得喜出望外! 另外两个保姆一听,也急了,“阿窈、阿窈,我、我们……” 傅楚窈笑道,“嗯,也给你俩放带薪假!” 冯嫂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满面铁青的姜念茹,说道,“……阿窈,我们都走了,你是要去学校的……那、念茹怎么办?”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小陈,说道,“小陈大哥,家里莫名奇妙地出现了这么多的毒蛇,看着是有点儿瘆人呢!” 说着,她又看了姜念茹一眼,道,“以前的事儿我不计较了,毒蛇是从哪儿来的,我也不追查了。但是……小陈大哥,麻烦你,给家里装上监控视频吧!” 小陈看了武俊佑一眼。 见武俊佑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小陈这才点了点头。 傅楚窈又道,“明天我和俊佑哥要去学校,冯嫂她们放假……小陈大哥在家里装监控探头,那这几天,念茹就去大院外头的招待所暂时将就一下吧!小陈大哥,麻烦你帮着安排一下,我会付帐的。” 小陈应了一声,又指着其他警卫员手里拎着的、装了蛇的麻袋,说道,“那这些蛇……” 傅楚窈豪爽地说道,“一共二十一条蛇,对吧?走!大哥拎好了,咱们上福东记吃一顿去!二十一条蛇哇!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好东西!啊,俊佑哥,你开车去把南瓜仔和瞎子爷爷、胖大哥也接来吧……够咱们吃了!” 小陈吞了一口口水,说道,“那个,我们正值班儿呢!” 傅楚窈愣了一下,“没事儿,大哥把蛇交给我哟,我拿去福东记,回头让大厨做好了给你们打包送过去!” 小陈哪儿敢让她拎着蛇! 当下,小陈一众拎着一麻袋的蛇,护送着傅楚窈和仨保姆、姜念茹等人,一块儿去了福东记。 武俊佑则开车去接南瓜仔、瞎子和胖子去了。 到了福东记,傅楚窈吩咐大厨,让做一顿全蛇宴来…… 等到武俊佑把南瓜仔、瞎子和胖子都接了过来,服务员也开始上菜了! ——蛇骨粥、拌蛇皮、清炖龙凤鼎、蛇咬鸡、椒盐煎炸蛇块、鲜辣蛇肉串,最后还有一个蛇肉锅底的火锅! 傅楚窈还让厨房做了蛇血焗饭、椒盐煎炸蛇块、用高压焖出来的蛇肉乌鸡汤、麻辣蛇肉串、拌蛇皮什么的……又叫服务员赶紧用饭盒装了,给送到大院里的警卫连值班室去。 接下来,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起全蛇宴。 蛇肉的鲜美,众所周知。 就连谈蛇色变的冯嫂等人,也不禁被蛇肉的美味所吸引,大快朵颐了起来。 傅楚窈笑眯眯地挟了一块椒盐煎蛇块,放进了姜念茹的碗里,说道,“念茹你尝尝!说起来啊,自从离开梁家村以后,我们就没什么机会吃到蛇了,对不对?” 说着,她又挟了一块椒盐煎蛇块吃了,赞道,“唔……师傅手艺不错,这蛇肉真好吃!” 姜念茹沉着脸,满面铁青。 ------------ 第七百一十三章失踪的人回来了(六) 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吃完了全蛇宴…… 然后各自离开。 傅楚窈、武俊佑与南瓜仔、瞎子、胖子回六井胡同去;冯嫂和另外俩保姆回大院生活部去,而姜念茹么…… 傅楚窈并没有开口邀请她同去六井胡同…… 以及,六井胡同是武俊佑的产业,武俊佑也没吭声。 所以姜念茹形只影单的、一个人默默地去了大院门口的招待所。 傅楚窈、南瓜仔、瞎子与胖子坐上了武俊佑的车,一块往六井胡同去。 半路上,瞎子问道,“阿窈,那蛇是姜念茹放的吗?” 傅楚窈一怔,反问道,“瞎子爷爷,这话怎么说的?” “她没吃蛇肉呀!”瞎子说道。 顿了一顿,瞎子又道,“我不相信她是不吃蛇肉的……你不也说了嘛,以前你们在一个村里的时候,有时候也吃蛇的,哪家农户不是这样?今儿这一顿,还是大厨师料理的,味道多好哇!可她不但一口没吃,而且连话也不肯说……摆明了就是心里憋屈嘛!”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了。 不过,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瞎子九窍玲珑――只除了两眼俱盲之外,心思更活泛。 见傅楚窈不吭声了,他也不好一直纠着说,只得交代南瓜仔道,“呆会儿你去我那儿拿几个药包回来给你阿窈姐,前些天有人找我配了驱蛇包,正好还剩下几个现成的……自己配的,用料也足些。” 南瓜仔抱着小奶狗说了声好。 傅楚窈笑着向瞎子道谢。 到了六井胡同,众人纷纷散开,各归各家。 南瓜仔去瞎子那儿拿驱蛇包去了,傅楚窈抱着小奶狗与武俊佑走进了自家院子。 “俊佑哥,你说……她到底发什么疯,怎么突然放这么多蛇?而且她昨天才回来……这些蛇,她从哪儿弄来的?”傅楚窈问道。 武俊佑皱起了眉头。 ――之前他在姜念茹的随身物品上放了经过改装的录音装置。但是,姜念茹回来的时候……却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 刚才趁着搜蛇的时候,他亲自去姜念茹的房间里翻找了一番,并没有找到那几个录音装置。 再联想到姜念茹一回来就放蛇…… 难道说,她发现了那些录音装置? 但是,他用的那些录音装置是现在最好的东西,若是阿窈见了,或许会起疑心,可依着姜念茹的认知,她不应该认得出那些东西。 那么…… 这时傅楚窈皱紧了眉头,说道,“以前的她,最多也就是忿恨不平,觉得所有的人都偏着我。现在呢,她一回来就放蛇……很有点儿一言不合就拼命的架势……” “俊佑哥,她是知道了我们在骗她的真相吗?我看她这手段,很有点儿报复的意思在里头。”傅楚窈说道。 武俊佑凝神细想。 他低声说道,“我想大约也就两种可能,一是她确实知道了我们在哄她,所以她想要找到奶奶对质,今早她打电话给警卫连,谎称你吐血了要跟奶奶通电话……” 闻言,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事儿? “这二来呢,就是她在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教唆她、或者挑拨离间,所以她……很恨你、想置你于死地。”武俊佑继续说道。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武俊佑亦皱眉说道,“阿窈,本来……姜哲清在我们这边,姜念茹在他们手上,大家一边扣着一个,很公平。现在姜念茹回来了……要不,这些天你别去医科大了。” 傅楚窈想了想,摇头,“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俊佑哥,我还是那句话。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不可能一辈子都躲起来……我还要堂堂正正的做人啊!” “但是,姜念茹看起来已经被策反了……她已经不是替代你的那个靶子,现在的她,就是个毒瘤啊!”武俊佑有些着急。 傅楚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俊佑哥,其实……我并不想躲。如果这件事,从前世到今生一直都跟随着我的话,那这就是我的宿命。” “躲,并不能解决办法;我甚至希望,可以早一点儿跟他们面对面地讲清楚,揭开这个秘密……” “再说了,你看姜哲清……他其实也不像个坏人,充其量也就是立场不同罢了。”傅楚窈继续解释道。 武俊佑一听她的话,顿时急了,“可对方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傅楚窈微笑道,“既然我值得他们这么大张其鼓的接近,那就证明……他们根本不可能伤害我,而且应该是有求于我。所以……俊佑哥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啦!” 说着,她把抱在怀里的小奶狗往武俊佑的面上凑了豢。 热情又天真的小奶狗立刻掉出了粉嫩嫩的小舌头,想去舔一舔武俊佑的脸…… 武俊佑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小奶狗的狗头。 傅楚窈弯下腰,把小奶狗放在了地上。 小奶狗摇着短短的尾巴尖,朝着武俊佑走了过去。它后足站立,两只前爪抱住了他的腿,还不住地呜呜叫着。 傅楚窈顺手拿过南瓜仔做的溜狗玩具――缠绑了麻绳的一根短短的树枝,朝着一旁扔了过去! 小奶狗顿时眼睛一亮,放开了武俊佑就朝着那树枝跑了过去…… 就在小奶狗随将跑到树枝跟前时,傅楚窈憋着笑,抽动绳子将树枝给抽了回来。 小奶狗愣住,它不知道为什么树枝会动,就呆呆地站着,歪着头看着树枝,肥肥短短的尾巴尖不住地摇摆着。 傅楚窈开开心心地逗着小狗玩了起来。 ------------ 第七百一十四章失踪的人回来了(七) 星期一,傅楚窈一大早就被武俊佑送回了医科大那边的出租屋,先吃了小郑做的早饭,然后才跟陈娅一块儿进了学校。 在科室里忙了一会儿,米博士就让傅楚窈和朱玲芳去病房看下姜哲清的情况,再斟情给他换新的食补方子。 傅楚窈、陈娅与朱玲芳就一块儿去了住院部。 不料,三人刚刚才上楼,就看到好几个护士拎着保温桶,匆匆从她们身边走过…… 然后这些护士急急的,竟然都涌入了姜哲清的病房? 这奇怪的现象,倒是让傅楚窈与朱玲芳一怔,不同得齐齐停下了脚步,又对视了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姜哲清在病房里开粥铺了?这些年纪或长、或幼的护士们都拎着保温饭盒去他病房里打早饭吃? 顿了一顿,傅楚窈率先继续朝姜哲清的病房走去。 陈娅与朱玲芳紧随其后。 一走进病房,傅楚窈先听到众护士叽叽呱呱的―― “小姜,我给你熬的红枣鸡丝粥啊,用的料可足!所有的鸡皮鸡骨全部去掉,红枣也是去了核的……” “哲清,你吃我给你熬的红枣鸡丝粥吧,红枣是今年新上的大红枣,又香又甜!” “你还是吃我熬的粥吧,熬了一晚上,可绵软了……”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哟,这一屋子四五个护士……除了中医科住院部的两三个护士以外,居然还有其他科室的住院部护士? 这姜哲清的人缘还挺好嘛! 这时,姜哲清说话了―― “多谢秦大姐、段大姐,也谢谢小凌姑娘、袁姑娘和卢姑娘,谢谢!这些粥,可以全留下吗?我想慢慢吃……啊,你们介意我分一些给其他人吃吗?” 众护士纷纷笑道,“不介意不介意……” 朱玲芳正式编制的医生,便站在众人身后说了句,“好了好了,上班儿时间到了哈,该干嘛干嘛去!” 众护士一惊,回头看到了沉着脸的朱玲芳,便纷纷作鸟兽散了。 姜哲清笑道,“朱医生早上好!阿窈……早啊!小陈,早。” 朱玲芳“嗯”了一声,上前给姜哲清把脉。 过了一会儿,她“咦”了一声,说道,“……好像今天没发烧?” 姜哲清高兴地说道,“多谢你们!从昨天起,发烧就停了一会儿……现在我的感觉是,刚睡醒和吃完饭以后,体温会有所上升,但过上一会儿,发烧症状就会慢慢纾缓……” 闻言,傅楚窈也露出了笑容。 她上前也替姜哲清把了一会儿的脉,但觉他脉博有力的很,很是高兴,就问,“那,浑身还疼么?眼睛怎么样?昨天有下床运动一下吗?” 姜哲清老实说道,“身上还在疼,不过……因为昨晚睡觉的时候没发烧,睡得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没那么疼了。至于眼睛么,还是一样,不戴眼镜就看不清。” 傅楚窈“嗯”了一声,说道,“慢慢来!” 接下来,她与朱玲芳走到一边去,开始翻看起姜哲清的病床尾板上挂着的病历,又拿出之前她和朱玲芳开出来的食疗方子查看。 傅楚窈与朱玲芳各自拿出了自己的纸笔,在纸上写下了三天的食补方子,然后交换着看对方的,又讨论了很久…… 最后,两人总算是敲定了姜哲清未来三天的食补方子。 朱玲芳离开了,傅楚窈留下。 她得给姜哲清针灸。 姜哲清除去了上衣,躺在床上露出了上半身。 傅楚窈感觉他好像没有刚住院时那么瘦了? “哎,你有称体重吗?我感觉你好像胖了一点?”她一边在他身上下针,一边问道。 姜哲清微微笑,“是,我住院两个多月了,比刚进来的时候重了两公斤……阿窈,多谢你了。虽然……进展有点缓慢,但我总觉得,我应该会好起来的。” 傅楚窈又给他下了一针。 她扶着针尾,轻轻地旋着,嘴里却说道,“当然啦!你也不看看,我的导师给你找的医生,全是全国顶尖一流的医生……你啊,迟早都会好的。” 姜哲清默了一默,轻声问道,“阿窈,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好不好?”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就得看你问什么了。” “如果,你奶奶出面,她……有没有把握又快又彻底的完全治好我?”姜哲清问道。 傅楚窈笑笑,正色说道,“不能。” 姜哲清一滞。 “可是……”他欲言又止。 傅楚窈道,“当年家祖姜太清若还在世,恐怕还能力挽狂澜……可是,上百年来,姜家对姜门的追杀……当年你家先祖在追杀我家先祖的时候,也没想到,终有一天会有求于我们的吧?” 姜哲清苦笑,“这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恕!” 傅楚窈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以来,家族里精通医术的人几乎都死在姜家人的刀下。到我奶奶这一辈又经受战乱……而且她会的医术,多半以她幼时看过的那些医案为主,并没有得到太公的言传身教……” “若是不信,那你就看我吧!我打小儿就跟奶奶相依为命,她从不瞒我,于医术而言,也是悉心教导。但我的情况……嗯,仗着家学、倒是比同龄的人强些,但跟我的导师相比,我又是个渣渣……”傅楚窈认真说道。 姜哲清陷入了怔忡。 傅楚窈已经给他下完了针,又问,“所以……如果不靠我奶奶,你的病也能治好的话。那,你们还要执着的寻找我奶奶吗?” 半晌,他轻轻地说了句,“阿窈,我……实在是身不由己。” ------------ 第七百一十五章失踪的人回来了(八) 姜哲清的话,让傅楚窈无端端有些心烦意乱。 这不就是…… 以后可能还会有纠缠的意思? 她倒是想跟姜哲清大吵一架…… 但问题是,很明显姜哲清也只是个小喽啰,她跟他计较又有什么用? 如果可以,最好就是又狠又快地治好姜哲清,这样才能杜绝了那些人想寻找奶奶的歪心思吧? 傅楚窈尽可能按压着心里的不痛快…… 等时间到了,她才收了针,离开了姜哲清的病房。 结果…… 她跟陈娅刚刚才赶到教学大楼,还没进科室呢,就在走廊那儿看到一个穿着长裙、套头毛衣、脚下还蹬着一双小靴子的女人正倚着楼梯护栏? 那女人一看到傅楚窈,就满面怒气、还急匆匆地朝着傅楚窈疾走了过来…… 姜念茹? 她来干什么? 傅楚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姜念茹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然而陈娅却适时的上前,挡在了傅楚窈的身前。 “你!滚开!”姜念茹冲着陈娅吼道。 陈娅冷冷地盯着姜念茹。 见陈娅不为所动、傅楚窈也皱着眉头看向自己…… 姜念茹怒了,扭着头看向陈娅身后的傅楚窈,大声说道,“冒牌货,杂种!你这么能耐?骗吃又骗喝的呆在我们家……你要不要脸,啊?我问你,你要不要脸?” 傅楚窈愣住了。 这姜念茹一向都是反反复复的……她一会儿扮柔弱、又一会儿竭斯底里的,但在每一次的人设转变的背后,其动机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 姜念茹说她是冒牌货? 什么冒牌货? 她傅楚窈冒充了什么? “姜念茹,你什么意思?”傅楚窈皱眉问道。 姜念茹冷笑,“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傅楚窈莫名其妙。 姜念茹吼叫道,“你、把奶奶叫出来,我们对质啊!我真是想不到,她的心、那么黑,又那么狠!你!你叫她回来,我要问一问她,她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 她再次陷入了那种颠狂状态——表情悲愤,声音奇大。 傅楚窈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因为这里是学校。 她甚至……还不是医科大的正式学生。 不能让姜念茹影响了学校师生的正确教学工作。 “有什么事,等周末回去再说吧!”傅楚窈说道。 姜念茹冷笑,“等周末你回去?不!你只会心虚!你只会鬼鬼祟祟地躲着我!我不会相信你了!再也不会!就现在!你,把姜珍旖叫来!我们对质!不然我就在这里,当着你的老师和领导,让他们来评评理!” 傅楚窈喝道,“姜念茹,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可姜念茹翻来覆去也不肯明说,只是遮遮掩掩地骂傅楚窈是个冒牌货…… 她的声音太大。 终于,米博士和一众学生等,都从科室里跑了出来。 “阿窈,这怎么回事?”米博士打量了姜念茹一番,说道,“……你不是阿窈的姐姐吗?怎么了,你们这是……” 傅楚窈只得解释道,“导师……” 姜念茹抢着说道,“老师,是这样的!傅楚窈她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你们学校可不能招收一个品行有问题的人啊,以后她真当了医生,又骗了人……那可是你们医科大的名声受损啊!” 米博士皱起了眉头。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 她见冯晓芹也在人群之中,便说道,“晓芹师姐,麻烦你帮我跑一趟腿,去保卫科找人过来,把她带走……” “你做梦!”姜念茹顿时冲着傅楚窈破口大骂了起来,“我不走!我不会走的!今天这件事情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我就死在你们这儿!反正你也是要逼死我的……” 说着,她又冲着正准备下楼去找保卫科的冯晓芹吼道,“你!站在那儿不许动!你敢去找人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冯晓芹被吓住了,抬着一只脚上不是、下也不是的。 这时,人群中的宋嘉实朝着傅楚窈使了个眼色,便悄悄转身离开。 傅楚窈心知,宋嘉实应该是从走廊的另外一边楼梯下去了。 她转头对米博士说道,“老师,麻烦您带师兄师姐们进去,我会很快处理好的。” 米博士看了看姜念茹,对傅楚窈说道,“你这个姐姐,双眉相连、两眼无神,唇色又发白,情绪还这么激动,口出妄言,你最好带她去看一看精神科。” 傅楚窈一滞,讪笑着点了点头。 说着,米博士转身,对学生们说道,“好了我们回科室去。” 姜念茹一看就急了! “哎!哎……你们别走!喂,老头儿!我警告你啊,你要是真走了……我、我就跳楼了!你们、你们都逼我!”姜念茹吼道。 傅楚窈也没吭声,随便姜念茹乱喊乱叫。 直到米博士带着学生们走进了科室以后…… 她吩咐陈娅道,“去,把姜念茹推下楼!别人问起来,就说是她自己要来跳楼的……我给你做证,就是她自己跳的!” 陈娅点头,然后一边把自己的拳头捏得咔咔响,一边朝着姜念茹走了过去。 姜念茹又惊又惧,不由得尖叫了起来,“啊!傅楚窈你这人烂了心肝的!你、你……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话音未落,陈娅已经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子,使劲地把她往护栏外推。 姜念茹的上半身都已经被陈娅给推到了半空中…… 她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双臂,嘴里冒出了一连串恶毒的咒骂! 这时,宋嘉实已经带着保卫科的人匆匆上来了。 傅楚窈见状,连忙说道,“陈娅!快,快把她拉回来!念茹……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陈娅听了,心里明白,揪着姜念茹的衣领子直接就把她往后一甩…… 姜念茹飞了起来,撞击在墙面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保卫科的人上来了,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傅楚窈道,“以后别给她发来访证,也别让她进来了……这个人要在我们这儿跳楼呢!幸好被我同学给拽了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呢!” 此时,姜念茹撞墙撞得晕晕乎乎的,反应不过来,也无力应答。 而那保卫科的人听了傅楚窈的话,纷纷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连忙把姜念茹背了起来,带着她下楼离开了。 宋嘉实担忧地看着傅楚窈,说道,“你……没事吧?” 傅楚窈勉强笑了笑,“谢谢你啊宋师兄。” “举手之劳。” 顿了一顿,宋嘉实又道,“咱们进去吧……” 傅楚窈朝他笑了笑,与陈娅一块儿走进了科室。 ------------ 第七百一十六章发神经 ――姜念茹这是怎么了?她为什么突然跑来学校闹事,而且还口口声声地说傅楚窈是个冒牌货? 她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姜念茹的举动让傅楚窈觉得很奇怪。 她只好去跟保卫科说了,又交代过门卫,让以后不要再给姜念茹发放访客证,不让她进医科大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姜念茹没再出现。 傅楚窈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姜哲清的病情么,由于米博士力主采取中医为主、西医为辅的保守治疗方案……所以进展甚缓。 只能说,现在姜哲清的情况,相对于他两个多月前刚刚住进医院相比,首先是病情稳定住了,没有继续恶化;其次是姜哲清的健康似乎有了些改善? 姜哲清一直听从傅楚窈的建议,每天会坚持下地走动一会儿…… 那天,他觉得自己的状态不错,就柱着拐杖慢慢挪出了病房,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就感冒了。 长期的发高烧,已经让他的身体十分孱弱。 现在他又感冒了,所以情况是非常复杂的。 但出乎傅楚窈的意料…… 本来姜哲清一感冒,治疗团队都觉得十分头疼这问题,甚至已经做出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没想到用了药才三四天,他的病情虽然就控制住了? 这可真让团队中人感到高兴! 傅楚窈也不例外。 姜哲清的病情日渐好转,给她、也给了治疗团队带来了莫大的鼓舞! 一转眼就到了星期六。 依例,这天放学以后,傅楚窈要在课室里等上一会儿再下楼,因为武俊佑要晚一会儿才能赶到。 于是,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坐在座位上跟陈娅、冯晓芹一块儿聊着天。 “……傅楚窈!” 突然有人大喊大叫了起来! 众人一惊,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姜念茹站在课室的后门外面,正满面阴沉地看着她。 傅楚窈一怔。 姜念茹?她是怎么进来的? “傅楚窈!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婊子!你、你……” 也不知道姜念茹在发什么疯,站在课室的门外大吵大闹了起来,“你个臭不要脸的混蛋!你个冒牌货!黑心狼!你、你……” 陈娅看了傅楚窈一眼,意思是你在这儿别走开,我出去处理。 陈娅刚走,傅楚窈便对冯晓芹小小声说道,“晓芹师姐,麻烦你去找一下保卫科……” 冯晓芹连连点头,背着斜挎包就从前门跑了。 这时,大约陈娅已经走到了外头,跟姜念茹交涉了起来…… 姜念茹鬼哭狼嚎的,又哭又骂,“你个看门狗!哈巴狗!你特么配跟我说话?啊?叫傅楚窈出来!她以为她躲着就没事了?我告诉你,呸!没门……” 这一次不同于上次。 上次姜念茹跑来发神经的时候,是上班上课时间,所以大多数师生都在上课;但现在是星期六下午已经发了学的时间,所以大多数老师已经离开,大部分学生也离开了,可还是有很多学生被她闹出来的动静所吸引,就跑过来看热闹。 “你敢碰我试试?上次没能杀得了我,这次你来啊!来啊!”姜念茹再次大吼大叫了起来。 傅楚窈转头看去。 陈娅有些狼狈―― 一方面,围观的人太多,陈娅不好动手;另一方面,姜念茹这次学乖了,不住地拉着身边看热闹的人,大有让身边的学生给自己当盾牌来躲避……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宋嘉实见状,也跟了出去。 “姜念茹,你发什么疯?”傅楚窈皱眉问道。 姜念茹瞪大了眼睛看向她,一脸的悲愤,“你还有脸说我疯?是,我疯!但我也是被你逼疯的,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贱货!” 傅楚窈喝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这时,宋嘉实帮着劝离那些学生,说道,“同学,放学就请离开吧,没事没事,不要围在这里看热闹了……” 在宋嘉实的劝说下,大部分学生纷纷离开。 但还有少部分学生仍然伫立不动,等着看热闹。 姜念茹眼神阴狠地盯着傅楚窈,冷冷地说道,“我发神经?我倒要问问,你凭什么就能好好的享受这一切?你不配!不配!!!” 傅楚窈莫名其妙。 宋嘉实劝姜念茹道,“……你、那个,既然你是阿窈的姐姐,讲话就不要那么难听好吗?你们看……要不,去隔壁那间空教室说话,怎么样?” 姜念茹冲着宋嘉实吼道,“不要!我就在这里,自己做的事……还怕丑?” 说着,姜念茹又看向宋嘉实,冷笑道,“你是谁啊,干嘛这么护着她?你……是她的姘夫?她跟你睡觉了?” 宋嘉实顿时面红耳赤,“你、你这人……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我乱说?”姜念茹打量着宋嘉实,冷笑道,“上回也是你……偷偷跑去找了人来的,你敢说你对那人贱人一点想法都没有?” 宋嘉实被气得语无伦次,“你、你……” 他喘了几口粗气,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跟她去那边那个教室里吧!这儿人怪多的。” 傅楚窈看了姜念茹一眼,扭头朝着隔壁的空教室走去。 姜念茹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堵在她的面前,骂道,“……想跑?” 陈娅伸手拦住了姜念茹,保护着傅楚窈朝前走去。 姜念茹骂道,“贱人!你别跑、别跑……” 她急急地跟在傅楚窈的身后追了过去。 这时,宋嘉实也已经劝离了围观的众人。 见姜念茹一边骂、一边跟追着傅楚窈…… 他便也跟了过去。 ------------ 第七百一十七章变故 傅楚窈率先走进了那间空教室。 只是,她刚走教室…… 紧跟在她身后、后脚还没踏进教室的陈娅突然喊了声“小心”…… 傅楚窈一怔。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陈娅就一把就抓住了傅楚窈的胳膊,还死命地把她往外头拽。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教室并不是空无一人! 两个黑衣男子已经冲着傅楚窈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黑衣男子是什么来头,但见他们二话不说就冲着陈娅动起了手…… 傅楚窈大惊! 她双手攥成了拳头、快速地互击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十几枚毫针立时落入了她的手心! 而这时,陈娅已经把傅楚窈给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并且与那两个黑衣男子打斗了起来。 傅楚窈虽然躲在了陈娅的身后,却被随后赶来的姜念茹给堵上了! “臭婊子你往哪儿跑!”姜念茹骂道。 傅楚窈急切地说道,“念茹……” ――我们快走,这里不安全。 但傅楚窈并没有将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 她已经看到,姜念茹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根本就对正在打斗中的陈娅与那两个黑衣男子视若无睹! 以及,姜念茹看向傅楚窈的眼神,闪着不怀好意的光,面上还露出了兴灾乐祸的笑容。 傅楚窈明白了…… 姜念茹回来以后,一而再、再而三的搞事情,其实就是为了今天的这个局,是吧? 傅楚窈大怒! 她二话不说,扣着毫针的双手,又快又准地在姜念茹的胳膊上狠狠地扎去! 姜念茹被痛得面色大变,顿时“啊”地一声尖叫了起来,又惊又怒地说道,“……傅楚窈!你、你死到临头了你、你还……你还作妖?你、你刚才用什么扎我?” 傅楚窈没管她,大声朝着外头呼救,“救命啊!快来人啊!打架了打架了……” 然后,她朝着姜念茹高高地扬起了手,恐吓道,“想再试试被针扎的滋味儿吗?哼,针上是有毒的哦,会死人的!” 姜念茹害怕地抚住了自己的双臂。 她刚才确实被傅楚窈狠狠地扎了两下,手臂瞬间有些发麻,再听说有毒,还会死人…… 姜念茹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这时,傅楚窈用肘部狠狠地撞向姜念茹,迫使姜念茹不得不避开。 姜念茹一退开,傅楚窈就一边继续叫喊着“快来人”,一边快速朝门口跑去…… 正好这时,宋嘉实赶了过来。 “宋嘉实……” 傅楚窈刚刚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后,她就看到了他震惊地停住了脚步,不但呆呆愣愣地站着,而且一只手还指向了陈娅和那两个黑衣男人打斗的方向…… 啊?难道是陈娅出了事? 傅楚窈回头一看…… 只见陈娅依然还在跟那两个黑衣人打斗,倒是姜念茹跌坐在地上,满脸的痛苦模样…… 傅楚窈一怔。 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宋嘉实他…… 身后,已经有人张开了双臂,由后向前地抱住了她! 他用一只手紧紧地固定住她的身体,使她无法挣扎,另一只手将一块透出了奇异香气的手帕覆在了她的口鼻处。 “对不起。” 他在她耳边说道。 很快,傅楚窈的意识就得模糊起来 趁着还剩下最后一丝清明,她用双手反抱住他那紧紧揽住她身体的大手,狠狠地将手里的毫针尽数刺在他的手臂上。 “不许伤害陈娅,否则……” 她咬着牙,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她的声音却弱到了极点。 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傅楚窈缓缓闭上了眼睛。 晕晕沉沉的感觉似乎一直伴随着傅楚窈。 她觉得眼皮子重得很,脑子里也浑浑噩噩的,似乎连思考也不能够。 几经挣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嗯,她是躺在床上的。 所以……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发了一会儿的呆…… 她才勉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打量着这个空间。 这……是个不大的房间。 墙壁上亮着一盏不甚明亮的壁灯,能勉强让她将这个小房间看清楚。 房间里,仅仅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窄窄的书桌、书桌前有把椅子,单人床的另外一头,放着个床头柜。 仅此而已。 这屋子甚至连个窗户也没有! 这么小、这么暗、没有窗户…… 怎么看都像是一间牢房。 傅楚窈下了床。 而她刚刚才站在地上,两条腿就像都煮熟了的软面条似的,毫不受力地就滑到了地上! 幸好她用双手扶住了床。 这才不至于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然而,直到她用双手撑扶着床沿时,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居然是件宽松的浅色棉麻系带袍子? 而且她一直佩戴在手腕上的那对可以藏护身毫针的手镯,脖子上挂着的俊佑哥送给她的金项链,以及平时用来束发的那个也可以藏毫针的发夹也不见了??? 傅楚窈一呆,瞬间被气了个半死! 所以…… 她所有可以当作暗器使用的毫针都没了? 以及,到底是谁……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给换了一身衣裳? 而且在这件空荡荡、宽松松的棉麻上衣之下,她是没有穿文胸的!!! 傅楚窈简直被气得肝疼。 这时,只听到“吱呀”一声响…… 有人推门而入。 外头的强光顿时泻入了这小小的屋子。 有人背光站在门口,似乎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跌坐在地上的她? 傅楚窈眯着眼睛,试图看清这个入侵房间的人。 ------------ 第七百一十八章被掳(一) 傅楚窈跌坐在地上。 她用双手死命地撑着单人床的床沿,这才勉强固定住自己的身形,不至于滑到地上去。 而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才走进了屋子。 因为外头的光线太猛烈,以至于这人已经走进屋里,甚至还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时,她才看清…… 这是个中年妇女。 她叽哩呱啦地冲着傅楚窈说了句什么,然后伸出手,像拉扯布娃娃那样,轻轻松松地把傅楚窈抱了起来。 中年妇女把傅楚窈放在床上、还让她继续睡着,最后还体贴地给傅楚窈盖上了被子。 可是,这妇女刚一松手…… 傅楚窈立刻用酸软的手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冲着那妇女吼道,“宋嘉实那个大混蛋呢?你让他出来见我!现在,马上!” 妇女摇头,又叽哩呱啦地说了几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的时候,居然还不忘记反手关上了门。 傅楚窈一呆。 她掀开了被子下了床,再一次咬牙站住了。 这一次,她的双腿仍然绵软到……完全无力支撑。 不过,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不至于像上次那样,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桌子、慢慢地挪动着自己那两条完全不听指挥的腿,然后又扶住了墙…… 最后,傅楚窈硬是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门口。 她被累得气喘吁吁,正想要伸手去开门的时候…… “咔嚓” 门锁自动旋转了一下,门开了。 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门口。 傅楚窈打量着这个男人…… 男人也打量着傅楚窈。 这时,傅楚窈突然听到了从外头传来的轰鸣噪音! 那轰隆的马达声、特殊的海浪哗哗拍打船身的声、以及轻微的摇晃感与失重感…… 她呆了一呆,突然意识到什么,顿时急了! 傅楚窈厉声问那男人,“我……我在船上?” 男人点点头。 “你是谁?”傅楚窈又问。 男人道,“我叫姜哲源……” 姜哲源? 她打量着这个自称叫做姜哲源的人,问道,“姜哲清是你什么人?” 姜哲源苦笑,“他是我族兄。” 傅楚窈紧紧地盯着他,厉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姜哲源叹了一口气,说道,“抱歉,这个……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们终究会到那儿去……等到了以后,你就知道了,不是吗?” 傅楚窈咬住了下唇。 “这船上谁负责?”她又问道。 姜哲源道,“……你有什么要求,对我说就好。” 傅楚窈想了想,问道,“宋嘉实呢?” 姜哲源默了一默,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的事情……实在没办法告诉你!” “你不知道的事?呵呵,你敢说,宋嘉实跟你们不是一伙的?”傅楚窈生气地说道。 姜哲源默不作声。 傅楚窈是被气坏了。 见姜哲源不吭声,她又追问,“宋嘉实到底在不在这条船上?” 姜哲源依是一声也不吭。 傅楚窈被气得没脾气了…… 过了一会儿,姜哲源见她始终不说话,便道,“阿窈,刚才那个人叫友子,她是除了你以外,船上唯一的女性,有什么需要,你吩咐她就好了。她处理不了的,会来找我。” “对了,你身上的药效还没过,所以暂时还不能吃东西。等药效过了,她会给你送些吃的来。”说完,姜哲源准备离开。 “喂,等一下!”傅楚窈叫住了他。 姜哲源转过头来看向她。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好,既然你不肯说关于宋嘉实的事,那,我要你们把姜念茹也带来。如果……姜念茹不能在来到这艘船上的话,那么,你们把我往哪儿带,姜念茹也必须要呆在那儿,否则……” 说到这儿,她盯着姜哲源,继续说道,“你们穷尽一切办法把我抓了来,也不希望我处处跟你们做对吧?” 姜哲源点点头,“我会转达你的意见,请好好休息。” 说完,他走出了房门。 姜哲源离开以后,另外一个人立时走了进来。 傅楚窈一看,是刚才的那个中年妇女。 “友子?”傅楚窈轻唤了她一声。 友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扶住了傅楚窈,把她重新带到了床边。 傅楚窈又喊了一声,“……友子?” 友子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傅楚窈轻叹。 看来,这个友子不太聪明。 但这也不算坏事。 “友子,你帮我把灯关了。”傅楚窈吩咐道。 友子站在床前,有些手足无措。 “友子,关灯。”傅楚窈又说了一遍。 友子一脸的茫然。 傅楚窈挣扎着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指了指墙上的壁灯,又做了个拉灯绳的动作,说道,“灯,关掉。” 友子恍然大悟,用日语咕哝了一句。 傅楚窈连忙又用心记下。 友子走过去,把灯关上了。 这小小房间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傅楚窈又说道,“友子,开灯。” 这一回,友子不用她教,直接就把灯给拉开了。【关灯以后实在太黑了,友子连门都找不到了好嘛!】 傅楚窈又用日语说了句,“友子,关灯。” 友子听懂了。 她愣了一下,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句,还摇了摇头。 ――虽然傅楚窈听不懂友子说了些什么,但可以猜出,友子说的应该是“关了灯太黑了也看不见”诸如此类的意思。 所以她再次用心记下。 接下来,傅楚窈躺在了床上,不再说话。 友子走过来,帮着她把被子拉了拉,转身离开。 傅楚窈在心里默默记诵刚才友子跟她说的那几句。 虽然是死到临头抱佛脚…… 但多懂一点他们的语言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 第七百一十九章被掳(二) 友子走了。 傅楚窈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过来以后,她明显觉得神智清醒了好些。 从床上坐起来,傅楚窈摸了摸自己被饿得生疼的胃,扬声喊道,“友子!” 很快,房间门被人打开,友子进来了。 傅楚窈从床上下来,对友子说道,“……我要上厕所,上厕所?” 鸡同鸭讲了好长一段时间…… 友子终于搞清楚了傅楚窈的需求。 而傅楚窈也知道了日语的“上厕所”要怎么说。 其实这个小房间里就有个单独的淋浴房,设施虽然简陋,但还算是方便。就是这间屋子里无论墙壁还是房门,俱是木头一色的,她没看出来而已。 上完洗手间,傅楚窈又向友子要求,她要吃饭。 结果…… 当然又是一通鸡同鸭讲。 最后,友子送来了一份饭菜。 所以傅楚窈学会了日语的饭菜怎么说,以及得到了一份饭菜。 只是…… 她一看,嗯,看着堆满了整个托盘,但实际上饭盒多,分量好少! 一个拳头大小的碗,里面装着半碗米饭,米饭上放着一颗腌梅子,还淋了些酱汁和芝麻;一个盘子里装着两片煎鱼肉,旁边放着被对半剖开的煮鸡蛋,煎鱼与鸡蛋的表面淋着些酱汁;以及一小碗汤色很浓的味噌豆腐汤。 傅楚窈就有些不满意。 但转念一想,她的胃都饿疼了,人也从陆地被他们给转移到了海上……不知道已经几天没进食了。 所以少吃点也好,免得伤了胃。 傅楚窈端起了饭碗。 不得不说…… 虽然这也是米饭和菜肴,但又与她平时吃惯的不一样,倒也别有风味。 她把所有的饭菜与汤水全都吃得一干二净。 想了想,她又让友子去把姜哲源给叫了过来。 很快,姜哲源就过来了。 傅楚窈打量了他一番,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我离开医科大几天了?”她问。 姜哲源答道,“三天……到今天是第四天了。” “你有把……让姜念茹来见我的消息递出去么?”她又问。 姜哲源点了点头。 傅楚窈想了想,问道,“我可以在船上四处走动吗?” 姜哲源点头,又道,“你要是觉得闷、在甲板上走走是可以的,但一定要带着友子,海上风浪大的时候要赶紧进屋里来,免得出意外。还有,别想着逃走。这在大海上,不小心掉进海里就是个死……” 她盯着他,好像从他面上看出了那么一丝丝的诚恳与无奈? 想了想,傅楚窈开始提要求了。 “我要纸和笔,我一天要吃三顿饭外加下午茶和晚上睡觉前一份甜品,早餐要吃带汤水的,午饭晚饭要有肉也要有菜,下午茶可以是水果……嗯,既然是在船上,那随便吧,总之就是每天都要有肉有菜……” “以及,我要有更多的衣服……呃,从里到外所有的衣物,我都要。”说到最后这一句时,她莫名有些面红。 本来她一边说,姜哲源就一边点头的。 但当她说到最后一句时…… 姜哲源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原来的衣服,友子都帮你收着,我会让她交给你。不过,来得仓促,所以没有帮你预备多余的衣服,请见谅!”姜哲源说道。 傅楚窈嗯了一声,又问,“那,我们还需要在海上走几天?” 姜哲源想了想,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大约还需要半个月。” “那么远?”她有些意外。 他颌首,“……要再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傅楚窈想了想,觉得也不是坏事。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去懊恼之前怎么怎么样,已经于事无补。 既然她还要在海上飘半个月,那就……趁着这最后一段暴风雨前的宁静时间,好好休养、好好思考。 同时,让自己保持健康的体魄,以及向友子学习简单的日语……争取在半个月内掌握更多的他们的语言,这样,等真正到了他们的地盘上时,她才不至于太过被动。 最最重要的是…… 她还得想法子搞清楚姜家人与……幕后大佬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因为傅楚窈之前就已经感觉到,姜哲清对她是没有恶意的。到现在,这个姜哲源给她的感觉……也不像是十分敌对的样子。 既然是这样,会不会……姜家跟幕后大佬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的亲密无间呢? 傅楚窈一想思考,就一边打量着姜哲源。 “你,有兄弟姐妹吗?”她突然开口问道。 姜哲源一怔。 半晌,他低声说道,“……还有母亲,弟弟和妹妹。本来还有个哥哥的,但是……他已经去世了。嗯,我母亲和弟弟在岛上,妹妹在东京。所以……阿窈,你别让我难做。” 傅楚窈愣了一下。 她明白了。 他说,他哥哥已经去世了,应该是指――他哥哥是患了怪病才去世的。 他还说,别让他难做,意思是――他的家人都在幕后大佬的手上。 傅楚窈默了一默,又问,“那你,今年多大了?” 姜哲源闭了闭眼。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颓然说道,“二十三了,快死啦。” 傅楚窈道,“把你的手给我。” 姜哲源一愣。 她已经朝他伸出了手。 他苦笑着看着她,默默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傅楚窈很仔细地给他把了一次脉。 半晌,她松开了手,然后很认真地对他说道,“从明天起,我想每天给你把一次脉。” 姜哲源定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因为我可能帮不上忙。”傅楚窈认真说道。 他再次点头。 房间里的气氛莫名有些悲伤、低落。 姜哲源站起身,低声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走了。” 说着,他也没管傅楚窈同不同意,便匆匆离开了。 傅楚窈听得出,他的声音里…… 莫名染上了些许哽咽。 ------------ 第七百二十章被掳(三) 傅楚窈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敢出去。 原因无它。 她是典型的南方人,前世今生也没见过海。 现在虽然落入了险境,但她已经打定了既来之、则安之的主意…… 她是想要好好适应这个环境的,可就怕自己适应不了。 据姜哲源所说,距离船只抵达目的地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傅楚窈可不想因为晕船而失去所有做准备的机会。 尽管她对大海万分好奇。 在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里,傅楚窈就呆在屋子里。她什么也不干,就一天三次的打养身拳,默记从友子那儿学来的几句蹩脚日语,以及感受着船只在海浪上颠簸航行的节奏…… 期间,友子送来了傅楚窈的衣物,以及她要的纸、笔,还有一叠崭新的……呃,样式古怪的男式服装。 友子指着那堆男式服装,冲着傅楚窈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通。 想着这是在海上,而且之前姜哲源就跟她说过,因为事发仓促,并没有给她准备衣物;所以傅楚窈猜想,友子大概是在向她解释,为啥她拿来的是一些男式服装吧! 傅楚窈也不是很在乎要装男式服装。 现在她最在乎的,是只有一套文胸和内裤,能坚持穿半个月嘛? 所以她就开始翻看起了友子送来的这一堆衣物。 可这一看…… 好嘛,她原来的那一身衣服裤子倒还齐全,连袜子、文胸、底裤都在,友子似乎帮她清洗过还晾干了、叠得整整齐齐的。 问题就是,她的镯子、项链、发夹什么的……全都不见了! 傅楚窈有些生气,又把姜哲源叫了过来,气冲冲地找他要自己的镯子、项链和发夹。 姜哲源苦笑,“阿窈,早上才跟你说过……别让我难做。你、你还……你想想,你那手镯里藏着一百多根针,姜念茹被你的针戳中以后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了……你觉得,我会把手镯还你吗?” 傅楚窈怒视着他。 半晌,她慢吞吞地说道,“好吧!我……跟你做笔交易,怎么样?” 姜哲源不住地摇头,“阿窈,我已经说过……” 她打断了他的话,铿锵有力地说道,“我的镯子就由你保管,我不会再向你索取。” 他一怔。 她继续说道,“但是,请你不要把我的镯子交给……宋嘉实那伙人。” 他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正要说话时…… 她又一次阻止了他,“作为交换条件,我会想办法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增强你的体质,尽一切可能让你延缓病发时间……” 说着,她又认真说道,“但实话要告诉你,我真没把握。” 姜哲源沉默了。 不说话…… 就代表着内心有所动摇。 傅楚窈进一步说道,“你看看姜哲清,他的病情……至少没有再恶化下去。至于你,你还没有发病,现在我确实没有能力阻止你……极有可能到来的发病,但说不定,我可以延迟……” “你想想,一旦你延迟病发,说不定……你背后的那些人,他们会很看中你呢?也许你的母亲、弟弟和远在东京的妹妹,因此就受到了……优待呢?” 姜哲源用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久久地没有说话…… 但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 傅楚窈笑了。 “好,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那,我就不客气地向你提要求啦!手镯和发夹,你帮我收好,但是项链你一定要还我,那是俊佑哥送给我的定情信物,你要是敢不还我,我会拆了你这船的,你信不信?”她半是开玩笑、半是威胁地说道。 看着少女姣美的容貌,俏皮的表情…… 也不知为什么,姜哲源竟然觉得呼吸之间,竟然都带上了甜甜的感觉? 在那一瞬间,他心如擂鼓。 “喂,姜哲源!我说的话……你听到没?”傅楚窈瞪着一双杏眼,自以为凶狠地威胁他道。 姜哲源的面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他按压着怦怦乱跳的心,点了点头,说道,“呆会儿我就让友子给你送过来。” 傅楚窈顿时发出了欢快的呼声,又催促他,“现在,现在就让友子去拿!” 姜哲源失笑,果然用日语叫来了友子,对友子说了几句话。 友子应下,匆匆离开。 没过一会儿,友子又匆匆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傅楚窈的那条……镶着雨花石的金项链。 傅楚窈一见到那条项链,顿时两眼发光!!! 她迫不及待地从友子手里夺过了项链,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确认项链并没有任何地被损坏,这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她轻轻地亲吻了一下那块雨花石的坠子,又将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傅楚窈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姜哲源莫名有些心酸。 他站起身,淡淡地说道,“……没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傅楚窈叫住了他。 姜哲源站定,转头看向她。 傅楚窈道,“你得把手镯给我。” 他一怔,皱眉道,“不是说好了……” “你必须给我!”傅楚窈正色说道,“……因为我得从手镯里取出针来,才可以给你针灸。” 姜哲源定定地看着她。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多叫几个人一起来看着我,我是女孩子,力气也没你们大,就算取针的时候可以放倒一两个人,但我也不可能一下放倒好几个吧?不然我也不会栽在宋嘉实手里了……是吧?”傅楚窈又道。 姜哲源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傅楚窈笑了。 “记着,拿手镯过来的时候,还要带几块干净的布块,几个杯子和一盆清水……以及,不要尝试自行取针。一来是你不知道机关,二来……针上是淬过毒的。” 她正色交代。 ------------ 第七百二十一章被掳(四) 姜哲源依言,取了傅楚窈的镯子过来,还拿来了干净的布块、几个空杯子,以及一盆清水。 ――他是一个人来的。 傅楚窈的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还好,一切都按着她的预想来…… 到现了,至少姜哲源对她已经有了基本的信任。 所以她也没藏着掖着的,就当着他的面,直接将藏在手镯里的百余枚针给取了出来。 她数出三十六枚毫针,然后将多余的毫针又重新装在了手镯里。 接下来,傅楚窈把手镯还给了姜哲源,郑重说道,“喏,把手镯收好吧!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用的。不过,你可别轻易用手镯里的针去戳别人啊!” 说着,她把取出来的那些毫针全部放进了一个空杯里,再用另外一个空杯从木盆里舀了些清水,将清水倒进了置放着毫针的杯子里。 姜哲源看着她的动作,又看了看她放在自己手里的镯子,问道,“镯子里的这些毒针……很厉害吗?” 傅楚窈解释道,“在这两只镯子和发夹里头,每一件首饰里都藏着淬不同药水的的毫针,一共就是三种药水……” “这么说吧,任何一只针戳中了人,都没啥大事儿……但如果一个人被两种不同的针戳中了,那就麻烦了。而且,在同一个人身上,不同的穴位中了不同的针……后果更麻烦,懂了吧?” 姜哲源默默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嘴里解释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 说话之间,她已经将浸在杯里的毫针取了出来,仔细地用布块将这些毫针擦拭干净以后,又将擦拭过的毫针投入了另外一个空杯里。 跟着,她用同样的手法,用其他的杯子从木盆里盛了些清水,又将清水倒进了这个盛着毫针的杯子里。 如此反复清洗擦拭了四五次以后…… 最后,傅楚窈把那些毫针给浸在了木盆里,对姜哲源说道,“好啦,让这些毫针在水里浸一晚上,明天我就可以给你针灸啦!” 看着她窃喜、却又努力克制的得意模样儿,姜哲源微微一笑。 傅楚窈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又扭了扭腰,说道,“哎,在屋子里闷了一天啦,我要出去走走……你?” 闻言,姜哲源也含笑站起了身。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看着那盆里浸着的毫针,又问道,“哎,这些针,你要收回去么?” 他想了想,说道,“……不用。” 傅楚窈瞬间露出了慧黠的笑容。 看着她灵动的眼神,姜哲源失笑,“就算你放倒了我,也是没用的。阿窈,你……不会游泳,甚至没有见过大海吧?” 傅楚窈咬着下唇,烟眉微蹙。 “就算你把我们一船人都放倒了,可在这苍茫大海上,谁给你掌舵?遇到风浪和危险,谁帮你处理?”他问道。 她恼羞成怒,带着被抓包的不服气,反驳他道,“那我也可以先抓住你,然后再命令你……让这船调转方向,送我回去呀!” 姜哲源笑了起来。 “那,如果我阳奉阴违呢?我面上答应你,送你回你的家;但实际上,我还是把你带回了我的家,那你要怎么办?在大海上,你知道怎么分辨方向吗?”他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这少女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心里想些什么…… 居然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面上! 姜哲源面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而傅楚窈怒视着他。 半晌,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头瞪了姜哲源一眼,大声叫喊着友子的名字。 友子跑了过来…… 傅楚窈冲着友子说道,“我要去外面看看!” 友子的一双小眼睛瞪得比傅楚窈的杏核大眼还大,而且还满面的茫然。 傅楚窈只好用手指做了个“走路”的姿势,然后又把手遮在眼睛上,做出了“四处看看风景”的姿势…… 友子恍然大悟,冲着傅楚窈叽叽咕咕地说了起来。 傅楚窈一边听着 她回头看看,姜哲源已经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会儿,他正跟在她和友子的身后慢慢地走着。 她这一回头,正好跟他打了个照面。 傅楚窈又瞪了他一眼,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头用蹩脚的日语跟友子嘀嘀咕咕了起来。 身后传来了姜哲源的轻笑声。 傅楚窈也没理他,继续跟友子说话。 友子头脑简单…… 再加上姜哲源也没有特意交代过她,别让傅楚窈跟着她学舌日语;所以当友子听到了傅楚窈的古怪发音以后,就老老实实地纠正着她。 傅楚窈和友子且行且说…… 过了一会儿,当傅楚窈再回头去看时,发现姜哲源已经不见了。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就算策反也不能太急进,得循序渐进。 所以她就得假装露出点狐狸尾巴出来让姜哲清抓住,然后再被他揭穿,这样……才能真正掩盖她的意图,以及误导他对她的认知,把他往歪路上带。 可话又说回来,她真没打算回去。 躲,始终不是办法。 只有主动的人,才能掌握主动权。 但在去到主战场之前,她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认真观察起了眼前的风景。 ------------ 第七百二十二章被掳(五) 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波澜壮阔的景象…… 傅楚窈目瞪口呆! 她当然也想过,等以后有空了、所有的麻烦事儿都解决了……她就有时间有精力跟武俊佑一块儿四处走走看看,就像爷爷奶奶那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所以,尽管也想过要坐坐飞机、看看大海什么的,但一直都没有机会。 直到现在…… 当她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这宽广到无边无际的大海…… 她仍然觉得仿佛置身梦中。 这船其实不小,但还是跟她想像中的,用好看的油漆漆出漂亮图案的游船不一样。 这是一艘……旧旧的,看起来有点儿破破烂烂的船。 甲板是木板造就,船的一头是个两层结构的……呃,应该是控制塔,然后船身上竖着好多根高高的柱子。 傅楚窈朝一旁跑去。 她跑到了栏杆旁,扶着栏杆朝下看去…… 只见船体距离海面极高,湛蓝湛蓝的海水被船体划破,显示出船只前进的速度非常快!而海水十分的透明……她甚至还可以看到好多泛着银光的小鱼儿正在追逐着船只,一路伴随前行…… 再看看远方…… 果真应了那句“水与天共一色”! 湛蓝蓝的海水与湛蓝蓝的天空……这两种艳丽的蓝色在水平线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看起实在让人心胸开阔。 傅楚窈四处张望。 只见在甲板的另外一头,有很多人聚焦在一起,他们看起来都是壮年男性,身上穿着统一的制服,正在那边紧张地跑来跑去,嘴里还叽叽咕咕地叫喊着,似乎有什么十分紧急的事? 傅楚窈冲着友子朝着那边指了指,然后朝那边走去。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那些人其实是在……捕鱼? 而且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收网的地步。 人们看似乱七糟地站立在甲板上,嘴里呜哩哇啦地叫喊着。然后有个声音最大的家伙一直在用嘶哑的声音狂吼乱叫…… 傅楚窈观察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现那个声音最大的男人在一直吼,陆续有其他的男人不时地应上一声,然后突然之间所有的人都拼命地忙碌了起来! 有的人排成队、拼命地拉绳子;有的人死命地转着个转盘,有的人拿着两面颜色不同的旗子拼命地挥舞着,还有的人在甲板上不住地跑来跑去。 友子突然激动了起来,指着那一堆男人叫嚷了起来。 傅楚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 那些拉绳子的人们,其实是正在拖动着一张网! 而随着那大网一点一点地被拖上般,人们突然就爆发出了欢呼的声音! 又过来了一会儿…… 傅楚窈惊讶地看到,人们从海里拖回一张兜着满满当当各种鱼儿的大网! 等着众人把装满了鱼的大网完全拖上船,旁边已经有人拼命地摇动着转盘,把装满了鱼的网给吊到了半空中。 接下来,有人走近去,快手快脚的也不知道怎么弄了一下…… 等那人走开,鱼网的底突然开了! 满网的大鱼小鱼“哗啦啦”一声从网里跌落下来,在甲板上堆成了小山! 那些可都是活生生、活蹦乱跳的鱼儿啊! 友子激动地呜哩哇啦地拖着傅楚窈过去了。 傅楚窈头一回见到这海上捕鱼的场面,不由得十分好奇。 她跟着友子跑了过去,然后蹲在地上,看着那些大大小小、模样儿或奇怪、或好笑、或恐怖的海鱼。 ――有种鱼儿的身体像蛇一样,也粗、但却是长长的,嘴儿像把剑,身上的颜色十分艳丽,是天空的那种蓝色,然后还长着桔红色的圆形斑。颜色看起来美极了,可那模样儿却…… 结果傅楚窈还没看清楚这条鱼呢…… 有个男人过来,一看到这条鱼,就弯腰从甲板捡起了它,直接扔回了海里,然后转身走了。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那是旗剑鱼,还是个幼体,所以他们把它放回海里去。” 身后传来了姜哲源的声音。 傅楚窈转头一看,他果然就站在她的身后,手里还拎着个盛满了清水的塑料桶。 姜哲源把塑料桶放在一旁,弯腰捡起了一条个头挺大、通身黑灰表面长着黑色小斑点的鱼;然后,他将大鱼举高,再将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大的声响。 那鱼儿拼命地在地上挣扎…… 姜哲源再一次将那大鱼高高举起,重重摔下! 几次三番过后,那大鱼不动了。 这时,姜哲源拿出了一块匕首,一刀扎在了鱼腹处,开始了就地剖鱼! 他一剖开鱼…… 傅楚窈就看到,那鱼肉竟然是极艳丽的桔红色,并且还掺杂着白色的脂肪线? “三文鱼?”她惊喜地叫道。 姜哲源看了她一眼,露出了笑容。 他动作娴熟地剖好了鱼,干净利落地去皮去骨,然后把红彤彤的鱼肉给片成了片儿。 跟着,他伸手从塑料桶里拿过一个水瓢,舀了一勺水就直接泼向了那些鱼肉。 他笑着朝她说了一声,“阿窈,过来试试!”然后,他拈起了一块三文鱼肉,直接扔进嘴里吃了起来。 傅楚窈舔了舔嘴唇,大着胆子也学着他的样子,上前去拈了一块肥嫩嫩的鱼肉,塞进了嘴里。 嗯,生的三文鱼…… 一点儿异味儿也没有,甚至因为极度的新鲜,竟然还有种清新的味道??? 姜哲源应该是用海水来冲洗新鲜鱼肉的,所以清新肥嫩的鱼肉一入口,先品出了淡淡的咸,然后再品出鱼肉自身所带的鲜甜…… 一块三文鱼吃完,傅楚窈顿时有些欲罢不能了。 她一连吃了三四块…… 想着她被饿了好几天,昨天才恢复饮食,生冷之物尤其寒胃,她还是不要吃太多了。 不料,她刚刚才打定主了不再吃生食了,就被友子给拉到了一边。 友子带着她走到了一旁,从满甲板的鱼堆里捡了两只极粗大的海虾,匆匆跑到了船员们蹲坐集中的地方。 那些男人看了傅楚窈一眼,大多冲着她笑笑,就挪开了位置。 友子的目标,是被人摆放在甲板上的一个盛满了清水的大钵子。 她把一只活生生的大海虾交给傅楚窈拿着,然后开始剥手里的另外一只大虾子的壳…… 傅楚窈抓着手里的大虾,可大虾的须腿却在一直扒拉着,她有点儿怵。 友子快手快脚地把手里的大虾剥掉壳,露出了透明晶莹的肉。然后,她把虾肉扔进了那钵清水里,又接过了傅楚窈手里的大虾,把虾壳给剥开了,也扔进了清水里。 接下来,友子又从大钵子里把两只浸过清水的虾肉拿了出来,递了一个给傅楚窈。 傅楚窈一接过,立刻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原来这个大钵子里装的不是清水,是清酒! 友子已经将另外一只大虾的虾肉给塞进了嘴里,还一边吃、一边点头,露出了赞许与享受的表情。 傅楚窈犹豫了一下,也将手里沾染着淡淡酒香的虾肉塞进了嘴里。 她眼睛一亮! 这从海里直接捕捞上来的鱼虾,最大的特点就是一点儿腥气也无。 而她刚刚吃的三文鱼是嫩、滑、鲜到了极点;现在的醉活虾则是脆、爽、鲜甜中带着淡淡的酒味儿,实在好吃得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心想她这俘虏当的…… 怎么有点儿爽呢? ------------ 第七百二十三章被掳(六) 对傅楚窈这只旱鸭子来说,在船上生活,当然不可能像陆地上那么舒服、自如。 虽然姜哲源也尽可能满足她的各项要求,可还是有很多细节……让她不是那么的满意。 比如说,她没有多余的文胸和内裤可以换洗,饭菜也不是很合她的胃口,还比如说,她没有任何的护肤品…… 但是,困难也是可以被克服的。 她找友子要来了针线,把友子给她送来的一套水手服给剪了,又花了些时间和心思,做成了挂脖式的肚兜,和系绳式的内裤。 虽然布料有点儿粗糙,可她呆在船上,也不需要做剧烈运动……再加上,也许这套自制的内衣裤多洗几次以后,质地就能变得柔软些了呢? 好吧,傅楚窈也只能这样自己安慰自己。 经过两三天的休养,她基本适应了船上的生活。 当然,她的配合,也着实让姜哲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再加上傅楚窈每天都会给姜哲源把脉,还会仔细记录下他的脉像……无形之间,她和姜哲源越来越熟悉了。 所以,傅楚窈就明白过来,现在她呆的这条船,其实就是一条很纯粹的商业捕渔船;姜哲源也向她含糊透露过,这条船也同属白鱼药厂。 当然这也在她意料之中,不再细究。 在船上呆了几天,傅楚窈跟着友子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日语,日常生活上的一些需求基本可以搞定。然后她又开始尝试着跟友子做一些更有深度的沟通,以期待可以学会更多的日语。 与此同时,傅楚窈也坚持每天都给姜哲源把脉,还做详细的记录。 然而几天下来,她突然觉察出,他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 呃,那是……让她难以启齿的一些变化。 傅楚窈犹豫、纠结,在思考了两天以后,她决定跟姜哲源谈一谈。 所以这一天,她给他把完脉以后,直接开口问道,“……姜哲源,我想知道,你……有过很亲密的对象吗?” 顿了一顿,她又解释,“女朋友,关系密切到……嗯,就像结了婚以后那样的。” 姜哲源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失声说道,“你……你能把脉把出来?” 傅楚窈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嗯”了一声。 姜哲源一呆,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的。 ――他是知道自己命运的。跟家族里的其他人想法不一样……其他的男丁,基本都急着在发病以前,赶快娶妻生子,以传递香火。 但他觉得,从发病到死亡,少则半载、多则几年…… 他看到过母亲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的痛苦与贫困,也亲眼目睹过大哥发病的痛苦。 所以,姜哲源并不打算结婚。 直到他接到了命令,要把被掳来傅楚窈送到岛上去。 可是,这个美丽灵动的女孩儿,却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 她让他尝到了爱情的滋味……虽然这份“爱情”,只是他单方面在夜深人静时的一些、呃,那个……难以启齿的旖旎之思? 姜哲源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医术居然这么高明!!! 她、她可以从他的脉象中……窥出他对她的一些幻想吗? “对、对不起。”姜哲源喃喃说道。 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傅楚窈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呃,姜哲源的身上。 “是这样的……这两天呆在船上,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干扰我。我、从你的脉象里,得到了一些启发。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着我分析分析……” 傅楚窈说道。 姜哲源默默地点点头。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在最初,我给你把脉的那几天,你的脉象显示……你非常健康、强壮。但这几天……呃,你有点儿肾虚……放心啦,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脉象显示,你的那一方面有一点点可疑的迹象而已……” 姜哲源的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傅楚窈抓过了自己的一缕长发,继续说道,“……我就想起来,你的族兄姜哲清,他也一样有些肾虚。但我以前并没有怀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是个病人,从脉象上看,他不仅仅只是肾虚……他的五脏六腑都有问题。” 闻言,姜哲源皱紧了眉头。 傅楚窈缓缓说道,“所以我想知道,你们这一支,有没有哪个男人……他一辈子也没跟女人亲近过,然后他没有发病的?” 姜哲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半晌,他不敢置信地失声惊呼道,“你……你、你是说,不能跟女人在一起吗?” 傅楚窈道,“只是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你快想想,你的叔伯兄弟,有这样的吗?” 他凝神细想了半天,摇了摇头。 这一回,换傅楚窈蹙起了一双淡淡烟眉。 姜哲源低声说道,“……主要是,家里人都知道男孩子长到二十四五就要发病,所以男孩子们基本上长到十七八岁,就给张罗着结婚生子了。” 原来是这样。 傅楚窈不死心,又问,“就没有例外的吗?” “有,”姜哲源老实说道,“……我。” 傅楚窈一怔。 她打量着他,疑惑地问道,“你?你……不打算结婚吗?” 他摇摇头,低声说道,“我觉得……受够了。我爸也是二十几岁就死了,我妈一个人拉扯四孩子长大……我们,吃太多苦了!” “如果这病真的无可救药的话,那我宁愿……不要祸害我的妻子,更加不想把这种病遗传给我的孩子,让孩子痛苦,将来也会害了别的女孩……” 傅楚窈盯着他,眼神复杂。 她心情沉重。 这时,姜哲源突然“啊”了一声,说道,“……有件事,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 ------------ 第七百二十四章被掳(七)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看向姜哲源。 而姜哲源呆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傅楚窈追问道,“……到底怎样?” 姜哲源答道,“在我小的时候,有个比我们大十几岁的族兄,听说他在小时候伤了身体,后来……应该没有娶妻,但是,好像他也死了。” 傅楚窈顿时皱紧了眉头 说着,姜哲源又解释道,“呃,他、他伤的是、是那里……” 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傅楚窈了然。 ――他的意思,应该是他的那个族兄,小时候下身部位受了伤,所以后来没有娶妻生子。 但是,那位并没有娶妻生子的人……最后也死了吗? “他是怎么死的?”傅楚窈追问道。 姜哲源想了想,说道,“他死的那会儿我才七八岁呢,记不清了。” 傅楚窈有些失望。 想了想,她又问道,“那,船上还有其他的姜家人吗?” 姜哲源看着她,没吭声。 傅楚窈知道,这事儿还得靠他自己想通。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的处境……你也明白,姜家、或者说,你的东家千方百计的想要抓住我,目的是什么,你我都清楚。但事实就是,我确实没那样的本事啊!” “所以我就想着,要是能在抵达你们的老巢之前,起码要让我对这种病……哪怕是只需要有一丁点的认识也好!可是……”傅楚窈轻声说道。 姜哲源沉默了半晌,说道,“抱歉,我没办法替他们做主。” 说着,他站起身,离开了。 傅楚窈长叹了一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抄本,把姜哲源今天的脉象记录了下来。 跟着,她去了卫生间,准备搓洗已经累积了好几天的脏衣服。 在船上,淡水是个宝。 但对于完全没有航海经验的傅楚窈来说…… 连这个最简单的道理她也不懂。 刚开始她是天天换洗衣服的,友子一见,急得不得了,连说带比划地跟傅楚窈说了好久,傅楚窈才明白过来。 所以她又赶制了好几套内衣裤,虽然每天还是会换内衣裤,但外套是不会天天换的了;而且换下来的衣物,也会堆上两三天才一块儿洗一次。 傅楚窈洗完衣服,将内衣裤晾晒在卫生间的小铁窗那儿,就准备离开房间,去甲板上走一走、透透气。 当然,她牢记着姜哲清的吩咐,出门一定要带上友子…… 因为有一次,她在跟友子闲聊的时候,友子告诉她,遇到天气不好、浪头高的时候,在巨浪中艰难前进的颠簸船只,会分分钟把呆在甲板上的人给甩进大海,从此消失…… 不过,友子也告诉过她,说他们这条船其实已经在海上连续作业了三个多月了。要么就是遇上了坏天气、要么就是天气好点儿但是收获又不行…… 还是傅楚窈上船以后,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风平浪静而且开始有些渔获了。 所以船上的人闭口不谈“船上有女人、不吉详”这事儿,甚至对友子也特别友好…… 当然这是题外话,暂且打住。 话说傅楚窈出了门,正准备去找友子呢…… 可这门刚一打开,她就看到姜哲源领着几个年轻人,正朝她的房间走了过来。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些明白了。 一众人等走到傅楚窈面前,停下。 傅楚窈看着他们。 他们也看向傅楚窈。 半晌,一个戴着工作帽的男青年冲着她说道,“姜哲沐,今年二十二岁。” 另一个矮个子小青年说道,“姜是春,今年十九岁。” 最后一个瘦高个说道,“姜是伟,今年二十一岁。” 姜哲源站在一旁,冲着傅楚窈说道,“他们,他们……” 姜哲沐道,“……我们都是自愿的。” 傅楚窈一一看向他们。 她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上报上自己名字与年纪。 ――这是在证明,他们都是姜家人,而且……都已经快到二十四岁,已经离死不远了。 看起来,矮个子姜是春的性格比较急,他盯着傅楚窈,直接问道,“那个,我们都听说了,哲清在你那儿住院的时候,他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对吗?” 傅楚窈点点头,认真说道,“只能说,姜哲清的病情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但距离治愈……可能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姜是春看看姜哲源、又看看姜哲沐,说道,“依我看,这才是治病的态度啊!咱们就让阿窈治!只要咱们抢先一步接受了阿窈的治疗,回去以后,他们就不会把咱们当成小白鼠,再随便往死里整了吧?” 傅楚窈一听,连忙问道,“什么小白鼠?”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她之前曾经预想过的最坏的情形……已经发生了? 这个姜是春看起来个子矮矮小小的,但脾气相当的急躁。 他冲着姜哲源、姜哲沐道,“十七叔,十九叔,反正我都已经来了!老实话跟你们说,我宁愿给阿窈当实验品,也不愿意给他们当小白鼠……怎么样,你们的意见呢!” 众人都看向了姜哲源。 姜哲源的表情有些阴沉。 姜哲沐狠狠地瞪了姜是春、姜是伟一眼,说道,“你们懂什么!阿源的妹妹……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闻言,傅楚窈莫名其妙。 ――她给这四个人看脉,跟姜哲源的妹妹下个月要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但这个消息对姜是春、姜是伟来说,似乎十分震惊! 矮个子姜是春的暴躁气焰一下子就被浇熄了。 他呆了半晌,颓然蹲在一旁,低落地说道,“……那算了,我、还是听你们的吧!” 傅楚窈看着姜哲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姜哲源一手拍在了门框上。 跟着,他的额头也重重地抵在门框处,发出了沉闷的“咚”的一声响。 他的眼圈迅速变红…… 半晌,他突然低声说道,“……咱们进去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 ------------ 第七百二十五章被掳(八) 傅楚窈领着众人进了自己的屋子。 她的房间小而窄。 但是,这四个男人……除了姜哲源之外,其他人都自然而然的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姜哲源坐在椅子上。 傅楚窈想了想,从小书桌上的抽屉里翻找出了自己的手抄本和笔,然后坐在了床沿。 她先是翻开封皮,在本子上分别记下了姜哲沐、姜是春、姜是伟的名字与年纪。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他们,说道,“……你们,总得让我知道一点儿什么吧?” 众人面面相觑。 傅楚窈又道,“抛开那些家族恩怨……反正我也已经被逼到这份上了,几十年百把年前的事情我不想计较……现在我想知道的,就是跟这怪病有关的事。” 说着,她看向了年纪最小,看起来也是脾气最暴躁的姜是春。 姜是春果然忿忿不平地说道,“……也没啥!只不过,人家拿我们当实验品呢!哼,要是你发了病,那就啥稀奇古怪的法子都用在你身上!逼人生吞蚂蝗的事都有!没发病的……那也没啥好下场!” “总之,我们……无论男的女的,男的在发病前,被他们当成苦力用,还非逼着我们娶老还要多生孩子!女的呢,多数都被逼着嫁进了东家……” “总之就是,我们男的,年纪轻轻就会得病!得了病以后,被他们折腾几年就死了!我们的姐妹们呢,将来也会生下有病的孩子……” 说着,姜是春竟然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傅楚窈久久说不出话来。 姜哲源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了起来,“阿窈,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你应该也知道一点儿吧?” “一百年前,姜门家祖、御医姜太清领着那群在京里开药铺的姜家人回来了。姜太清他们那一族的人离开晋西十几年了,祖屋早就被我们这一支的先祖给占完了。他们一回来,我们这边的人就得腾房子腾院子什么的……” “老实讲,虽然是鸠占鹊巢,但也已经住了十几年,谁愿意腾房子?那当然就是……希望姜太清那一支赶紧走了!所以,我们这边的人,就开始纠着陈年旧事来做文章,生生地逼走了姜太清那一支……” “但是……据说就在姜太清率众出走的那天晚上,日苯人来屠了姜家满门。当然也不是屠完全族的人……二十以下的人都被捉住带走了,已经成了家的、年纪长些的……全被活生生的杀完了!” “那些被日苯人捉走的少年们,就是我们的曾祖父、或者曾曾祖父一辈了!”姜哲源叹道。 傅楚窈有点儿猜到了。 但她还是有点儿不明白。 “照这么说,你们也算是明理的了……那,日苯人杀了那么多姜家的人,你们、你们……你们为什么还……” ――那你们为什么要愿意帮着日苯人做事?这岂不是汉奸走狗才做的事嘛! 但她没有说出口。 就怕要是说得太直白了,会破坏现在的和谐气氛。 这时,姜是春已经止住了哭泣。 他擦了一把眼泪,说道,“我们的东家,就是白鱼药厂的藤原家族。我们姜家人,男的基本都会娶藤原家族旁支家的女孩为妻;女孩都会嫁进藤原家族云……为了控制我们,他们还专门有个部门是专门搞这种家谱登记和结婚配对的!” 傅楚窈恍然大悟。 ――所以,现在的姜家人经历了几代繁衍,大约除了依旧保存父姓之外,血脉早就已经姓了藤原了! “所以,只要是东家配的老婆和汉子,我们想不想娶、肯不肯嫁……反正都是要娶、要嫁的!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听说几十年前,因为东家胡乱配对,拆散了好几次小情侣……我们爷爷那一代的人曾经发生过暴动!后来被他们给压了下来。后来他们为了好管理,就让我们姜家的女孩们在岛上长到了十岁……” “一旦她们长到了十岁,就会被送到冬京去。一年让回来一次跟家人相处十几天……而我们男孩子,如果家里有兄弟几个的,就让我们出来做工;如果家里就一个的,那就不许出岛……我们几个,都是家里有弟弟或者妹妹的!” “等到我们满二十了,距离死也剩下三四年的时候,东家就会召我们回岛上去,再发个老婆给我们,我们就得不停的让婆娘生孩子……” “我们几个,其实都已经到了年纪。但是吧……说老实话,这种日子我们都不想过了!所以,虽然好几年前,东家就在召我们回去了,我们就故意想办法上了远洋渔船,出一趟海就两三年的这种……” 说着,姜是春指着姜哲源说道,“十七叔今年已经二十三了,他本来是故意不回去的……可东家为了惩罚他,就让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二十四姨……下个月就嫁人。” 一听这话,姜哲源的眼圈顿时红了。 傅楚窈有些不明所以。 坐在一旁的姜哲沐轻声解释道,“二十四妹今年才十三……” 姜哲源哽咽道,“我十三岁离开小岛,去船上当水手的时候,妹妹才三岁,她只有……那么一点儿大。前些天,我在莲台港接你上船的时候,问了下刚从岛上出来的兄弟,他们过年的时候见到了我妹妹,据说,她又矮又瘦,身高好像只有一米三几……” 傅楚窈一怔,随即大怒! 她“砰”的一声将手抄本合上,众人皆被她给齐齐吓了一跳! ------------ 第七百二十六章被掳(九) 傅楚窈深呼吸、再深呼吸…… 最终,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 “对不起,”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我没有能力为你们做任何事情。我、我只能说……如果有一天,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回到故土的话,我……我会努力赚钱,承担你们的医疗费用的。” 众人齐齐一呆。 傅楚窈也有些无奈。 趁着众人在激情之下,她也说出了招安策反的话…… 但是,于现状来说,确实她的能力……除了有钱以外,真没有其他长处了。当然,就算是冲着赚钱这一项来说,她虽然也赚了点儿小钱,但跟已经经营了上百年之久的白鱼药厂的经济实力……是万万不可抗衡的。 可是…… 愣了半晌,姜哲源、姜哲沐、姜是春和姜是伟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大块头姜是伟摸摸头,笑道,“……我差点儿就信了。” 傅楚窈摊手,做无奈状,“我是真的只有这点儿能力了。” 姜是伟腼腆地说道,“其实,你肯治我们就好……钱,我们自己可以赚的。” 傅楚窈喜欢道,“那最好,我拿小本子记下来!你们不会花我的钱……” 众人再次忍俊不禁。 这时,姜是春突然说道,“阿窈,刚你说……平平安安的?我们、我们真的可以平平安安的吗?”说着,他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傅楚窈不说话了。 此刻她的心情……既激动、又愤怒,不但生出了些同仇敌忾的喜悦,还有着浓浓的怜悯。 但是,冲动于事实无益。 她叹了一口气,重新把手抄本给翻开,还拿起了笔,说道,“好啦,现在我要开始问问题了……记着,不管我问什么,你们都要认真答,而且,说得越多越好!” 众人或笑或泣地点点头。 傅楚窈问道,“第一个问题,姜家是否男女都带有怪病的遗传基因?” 众人面面相觑。 姜哲源头一个说道,“……为了让女人们多生些带遗传病的男孩子出来,一般岛上的女的会嫁三四次,有的会生下十几个孩子,我妹妹就是……她跟我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你们还记得吗?咱们的红花姑姑,她年轻的时候,在寡居期间,生了下一个男孩儿。记谱科的人用那男孩儿的出生时间倒查,查出来不可能是她死去丈夫的。” “听说后来记谱科的人给她动了刑,她才说,她跟个跑船的男人好上了,男孩儿是那个水手的。后来,那个孩子长大了就在岛上当杂役工,但他后来也发了病!” 众人连连点头。 姜哲沐也说道,“……还有一点你们发现没有,从藤田家族嫁出去、跟别的财团联姻的那些嫡系女孩子们……她们毫无例外,没有一个给夫家生过孩子!而且她们还都是很年轻就死了,后来夫家续取的也都是她们的表妹之类的……” “但细究一来,其实藤田家族的血脉并没有流出去啊!你们说,这应该也是故意的吧?他们就怕自家的秘密被外人知道了!” 众人再一次齐齐点头。 傅楚窈飞快地用笔记下。 接下来,她又问道,“第二个问题,有女人……发病吗?” 四人一听,顿时把头给摇成了拨浪鼓。 见状,傅楚窈不禁心生疑窦。 ――其实,无论男女,身上都带有雄激素与雌激素。 按照姜家人的说法,他们家只有男性会有显性的病发,女性虽然不发病,但却是位疾病携带者…… 所以说,这个疾病有可能跟雌雄激素、甚至是睾丸酮有关 看起来…… 这么理解,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前世的傅楚窈……也患过这种病呀! 大块头姜是伟挠了挠头,说道,“不!女的也有发病的……你们忘记了红花姑姑的下场吗?” 红花姑姑? 那不就是刚才他们所说的,跟一个从外面来的水手偷情,也生下了一个带病孩子的那个女人吗? 但是,姜哲源、姜哲沐,以及姜是春都摇了摇头。 姜是伟道,“我也是几年前在跑船的时候,遇到了叔级的人物,他们告诉我的。那个,他们也是听说的,说红花姑姑带着孙子成功地逃出了小岛,结果半路上被东家追了回去……” “后来红花姑姑被他们打了针!没过多久,红花姑姑也病发了,没撑几天就死了!”姜是伟继续说道。 傅楚窈连忙问道,“她被打了什么针?” 众人摇头。 姜是伟也说道,“我们哪儿知道!” 傅楚窈呆了一呆。 她握着笔的手,有些微微地发抖。 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寥寥几笔记下,继续问道,“第三个问题,嗯,有没有……一辈子没娶老婆、也没生孩子的男人,他发病、或是没有发病的?” 姜哲源一怔,说道,“阿窈,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有个大我十几岁的族兄,听说他在小时候伤了身体,所以他没有娶妻生子……但是,好像他也死了?” “是四叔姜哲汉吗?” “四哥?哎,你要不说我都忘了他了……” “我知道!你说的是四叔姜哲汉!” 另外三人齐齐说道。 姜哲源点了点头。 四人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姜哲沐开了口,“我怎么记得,四哥不是发病死的呢?” “是啊,他是被淹死的啊!”姜是伟也说道。 姜哲源又问,“他是哪一年死的?” ------------ 第七百二十七章被掳(十) 傅楚窈紧紧地盯着众人。 姜哲源、姜哲沐、姜是春与姜是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姜哲沐才说道,“四哥也是水手,不过,他跑的是北极线,比咱们苦上几百倍!我记得当年我刚上船的时候……是九哥带的我,而九哥,是四哥带着出海的。” “一说起四哥,船上好多人都觉得太可惜了,九哥尤其!九哥总说,四哥小时候受伤的事儿……是老天觉得我们姜家男人太可怜,可四哥比我们还可怜,所以……负负它就得了正!” “只可惜啊,咱们姜家唯一一个没发病的四哥,结果却在出海的时候遇上了大浪,唉!他啊,被浪头给卷进海里了……” 众人听了,皆不尽唏嘘。 姜是伟却皱眉道,“十九叔,你的意思,是四叔他不能生孩子吗?可是……这不对啊,岛上不是有个四嫂吗?我记得四嫂在死之前,一共生了五个娃啊!” 姜是春摇头道,“四婶头婚是嫁了四叔!四叔没碰她就直接出海去了……后来四叔死了,记谱科才安排她二嫁、三婚。我记得她一共生了四个孩子,没一个是四叔的!” 傅楚窈一听,连忙对姜是春说道,“你还记得你四婶最大的那个孩子多大了么?应该是可以倒推着算出你四叔的年纪……” 众人一想,也对,毕竟四婶是在四叔死了以后才二嫁的。如果没有算错,就应该是四婶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时间,往回倒推一两年左右,就是四叔去世前的年分了。 姜家人即使去了日苯,也是以族中排行来称呼的,要推测年纪……问题不大。 姜氏四人凝神细想了半天,纷纷猜测道―― “四哥应该活到了三十二岁!” “我看,应该三十二三岁差不离儿……” “三十五岁!” “四哥死的那一年,应该是三十三、三十四岁的样子……” 傅楚窈点头,连忙记下。 顿了一顿,她又问,“第四个问题,有个姜家人……他在国内发了病、而且就死在我学校医科大附近……他是谁?而且看起来,他好像是想要袭击我、或是袭击跟我住一个屋的女同学?” 说着,她简单地说了下那天晚上陈娅遇袭的事儿,又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以及,发了病的男人,还有让女人怀孕的能力吗?” 四人面面相觑。 姜哲源想了半天,不答反问,“……你说的那个人,他,已经发病了?” 傅楚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姜哲源皱眉说道,“哲字辈又记了族谱的、而且现在人在国内的,就只有十三哥姜哲清发了病。是字辈儿记过族谱的、现在人在国内的……应该还没有人到了发病的时候吧?” 其余几人听了,又仔细想了想,都认真点了点头。 傅楚窈奇道,“这么说……不仅仅只是姜家人和藤田家族的人患了病,还有别人?” 姜哲源道,“这也不稀奇。我猜,他们也是姜家人,不过,不是我们这一支,而是……” 说到这儿,其他人突然都明白了过来。 ――有可能是,当初被先祖姜太清救下、却又杀了姜太清,最后还追杀姜门中人,差点儿把姜门中人给斩草除了根的那一支! 傅楚窈一呆,突然也想来,似乎在晋西的时候,奶奶也曾经远远地看了姜家大院一眼,好像就看到有人自称是姜家后人,前去投奔的? 这时…… “呸!这些人……该死!” 姜是春骂了起来,“要不是他们把姜门后人给杀了个七七八八……说不定姜门中人已经靠着医术发扬光大了!那咱们要做的,就是逃出去,请他们直接给咱们治好病,那就成了!” “我就不信了,看在几百年前都是同一个老祖宗的份上,求他们治病、他们不肯医?可现在你们看看……听说当初姜太清是带领着百把号人回来的,现在呢,就只剩下了阿窈和她奶奶!所以人家对我们有意见也是对的、不肯出手也是对的……”姜是春忿忿不平的说道。 傅楚窈诚恳的说道,“我肯出手的,就是学艺不精……” 众人一怔,突然齐齐笑了起来。 这时,姜哲源说道,“阿窈,会不会有可能……我们姜家的男本基本无一例外的都发了病,是因为我们怕发病,所以抢在发病前先把孩子生下来?那……如果我们男人一辈子不碰女人,也、也不让女人生孩子呢?是不是,是不是……” 傅楚窈摇头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我想……还是等到了岛上再说吧,既然藤田家族研究这个病这么久了,而且据你们所说,他们还做过很多实验,那他们不可能没有这方面的猜想……” 姜哲源却喃喃地说道,“但是,四哥却活到了三十多岁……而且如果不是意外,说不定他能活到现在……” 说着,他陷入了怔忡。 另外三个姜家男子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傅楚窈很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 “你想干什么?”她皱眉问道。 姜哲源一笑,“没什么,就是问问。” 傅楚窈正色说道,“你不要瞎想,特别是现在……大家对这事儿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了,从明天起……不,是从现在起,我就给你们把脉,尤其是姜哲源和姜哲沐。你俩年纪快到了吧……” 众人纷纷应了一声,跃跃欲试地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 第七百二十八章被掳(十一) 傅楚窈给他们四个人建了档。 又过了几天…… 这天傅楚窈正呆在自己的小舱房里打扫卫生呢,友子突然一脸惊喜地跑了过来,让她快到甲板上去。 不明所以的傅楚窈把手里的抹布给掸在了一边,跟着友子跑了出去。 啊,原来今天是下网日啊! 傅楚窈现在就呆在一条专业的捕鱼船上,水手们上网捕鱼……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竟然下了网……那就证明着,又能好好吃上一顿新鲜的鱼虾啦! 傅楚窈笑眯眯地跑了过去。 她跟众人已经相处了十几天,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了;再加上,美丽活泼又极具亲和力的少女总是特别容易引起人的好感…… 所以,好些人都招呼她过去吃些新鲜即杀的鱼生、活虾,甚至还有人请她吃刚刚斩断下来,还在活蹦乱跳的章鱼脚! 傅楚窈一一谢过,吃了些新鲜十足的三文鱼生、鲷鱼鱼生、又吃了两只醉虾…… 新鲜捕捞上来的鱼虾,肉质清新微甜,还带着海水的冷冽,就算不加任何佐料,只是用水稍微清洗下就吃,那也是人间美味。 姜是春蹲在一旁剖着三文鱼,把大块的鱼肉片下来蘸着酱油和辣根酱吃…… 他大口大口地吃了几块肥美的三文鱼肉,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左右,“……哎,我十七叔呢?” 众人面面相觑。 “大伟,快去叫十七叔来吃鱼生啊……”姜是春说道。 姜是伟抓了两块鱼生,匆匆蘸了点儿酱油就往自己嘴里一塞,飞快地跑了。 傅楚窈拿着一只足有三两重的醉虾虾棒,一边咬着吃、一边看着水手里忙砂着。 她身边旁边有位日苯水手,他直接用匕首开了个海胆,露出了壳里头的黄黄黑黑的东西,然后用匕首挑出了黄色的海胆籽,直接塞里嘴里吃了起来。 见少女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水手就弯腰又捡起了一只海胆,匕首一翘,就把壳给开了,然后很热情的递给傅楚窈,请她吃。 傅楚窈看着觉得有点儿恶心,就摇头表示不吃。 站在一旁的友子却极力怂恿傅楚窈,示意她试一试。 想了想,傅楚窈从那水手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长满了尖刺的海胆壳…… 友子冲着她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堆。 傅楚窈已经可以听懂一些粗浅的日语,所以她知道,友子这是在告诉她,要吃黄色的,黄色的好吃;黑色的是内脏,不能吃。 于是,傅楚窈用另一只手拿着虾尾,在海胆壳里挑了些海胆黄出来,塞进嘴里试了下。 呃…… 海胆籽一入口,先是有些淡淡的海腥味,但细一品,嫩嫩的、滑滑的,鲜味十足! 傅楚窈眼睛一亮! 她朝着那个水手笑了笑、又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虾棒把海胆壳里的五瓣黄都给挑了出来,吃尽。吃完了海胆籽,她又把手里的醉虾虾棒吃完,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远处突然有人尖喊尖叫了起来! 傅楚窈与众水手们齐齐回头一看…… ――姜是伟浑身是血、手足无措的站在舱房那儿,他面上带着惊恐的神色,不但一蹦三尺高,而且嘴里还胡乱地叫嚷着什么! 他是个壮汉,又带着急怒交加的情绪不停地乱跳、乱跺脚,使这木制的甲板发出了震人心魄的咚咚声音! “啊?啥?” 姜是春突然惊呼了一声,扔下正在片鱼的匕首,直接就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好多人都往那边跑! 友子也抓住了傅楚窈,两人一块儿跟着跑了过去。 跑得近了…… 傅楚窈才听到姜是伟是用日语在那儿呜哩哇啦的叫喊,大意是姜哲源受了伤,好多血! 她吃了一惊。 在船上作业的水手们都是体格彪悍之人。 等到傅楚窈和友子赶到……应该是姜哲源的房间门口时,其他的水手们都已经挤进了房间。傅楚窈和友子被堵在门外,光听到他们在用日语七嘴八舌地惊呼着―― 她日语水平有限,也有些听不真切,仿佛听到他们好像说什么“断了”、“男人”、“好多血、会不会死”之类的。 傅楚窈一呆。 她突然意识到,姜念源他、他……是不是受了昨天大家讨论的那个因为意外受过伤、所以没有发病的四哥的影响? 所以,姜哲源他…… 想到这儿,傅楚窈大急,连忙说道,“哎,你们,你们让一让!让一让!大伟,大伟!你快去我房间里,把我的针拿来!” 几乎是她语音刚落…… 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别让她进来!让她出去,出去!” 傅楚窈一呆。 虽然这人的语气急促、似乎隐忍着莫大的痛苦,导致他的声音完全变了调……但她还是能听说,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姜哲源啊! “姜哲源!你、你怎么了?”傅楚窈冲着屋子里尖叫了起来。 人群里立刻响起了姜是春的吼叫声音,“……我十七叔把命根子给斩了下来啊!齐根断!” 傅楚窈面色一白。 这时,姜是伟和姜哲沐已经从屋子里头挤了出来,两人一人拉着她的一只胳膊,急切地问道―― “阿窈,你、你能帮着接回去吗?阿源他流了很多血!他、他会不会死啊……” “阿窈,刚你说什么针?” 傅楚窈还没说话呢…… 姜哲源又痛苦地嚎叫了起来,“谁他妈敢给老子接回去……老子立马跳海死了算了!” 众人齐齐一呆! ------------ 第七百二十九章被掳(十二) 听了姜哲源的话,傅楚窈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低声催促姜是伟,“大伟你先去我房间,就在我抽屉里,用个布包,布包里就有针,我、我先进去看看姜哲源的情况……” 姜是伟匆匆离开。 姜哲沐用日语劝离众水手,意思是大家快让一让,这小姑娘会医术,让她进来给哲源看一看…… 众人一听,忙不迭地从屋里退了出来。 可是,姜哲源却再次大吼了起来,“阿窈不许进来!别让阿窈进来!我不想让她看到……不让她看!不!” 傅楚窈喝道,“姜哲源你在发什么疯?这是你自己的命!你、你……你这么做,不就是不想死吗?可我告诉你,流血过多也会死的!” 姜哲源的声音一顿。 此时,众水手已经退出了姜哲源的房间。 傅楚窈站在房间门口。 她看到,姜哲源正半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腹部盖着块沾染着血迹的毯子,床下、以及床沿处俱是喷射状的大面积血迹…… 姜是春站在床边,他掀开了薄毯的一角,探头一看,顿时惊呼了起来,“哎,哎……十七叔你、你还在流血啊!哎哟,血都淌下来了!淌下来了!” 傅楚窈一听,急忙就往房间里冲…… “阿窈!你、你别进来!你、你要是进来了,看到了……就算你给我治好了我也不活着!”姜哲源咬牙切齿地说道。 傅楚窈只得又站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冲着他大吼了起来,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姜哲源满面惨白。 他无力地靠着床板,怔怔地看着她,突然笑了笑。 而姜是春看了看傅楚窈、又看了看姜哲源,突然明白了过来,叹气劝道,“阿窈,你、你回去吧!我要是我十七叔,我也肯定是……宁死也不让你看!” 傅楚窈又是一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时,姜是伟满头大汗地拿着傅楚窈的针包过来了,“阿窈,给!” 傅楚窈接过针包,就要往房间里冲。 “阿窈,别进来!”姜哲源温柔、却又坚定地说了一声。 傅楚窈皱眉看着他,说道,“为什么啊?你、你别不好意思啊!你,哎,你把我当成医生就好了啊……虽然现在我还没有毕业,但将来我肯定会当医生的……”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傅楚窈怒视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妥协道,“好好好,那这样吧!我、我把眼睛蒙上,这样可以了吧?” 众人齐齐一怔。 傅楚窈不再废话,她转过头,用简单的日语冲着友子说了几句话。 友子立刻跑了…… 不一会儿,友子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块……傅楚窈的洗脸毛巾。 傅楚窈让友子把自己的眼睛给蒙了起来,然后让友子扶着自己慢慢走进了姜哲源的房间。 这一次,姜哲源并没有拒绝。 姜是春却奇怪地问道,“阿窈,你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那……你怎么治我十七叔啊!” 傅楚窈没理他。 她扶着友子,先是蹒跚着走到了姜哲源的床边,然后冲着友子说了句“椅子”;友子便搬了个椅子过来,又让傅楚窈坐在椅子上。 接下来,傅楚窈把针包递给了姜是春,说道,“你把布包打开,里头是针,小心一点儿别扎到你自个儿了……呆会儿我让你给我针的时候,你就把针头送到我的手里……” 说着,她摊开手,对姜哲源说道,“把你的手,给我。” 等了一会儿,傅楚窈接住了一只冰冷的手。 她抓着他的手,先是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他的手腕,然后给他把了脉。然后,她又让他躺平,用手摸索着探到了他的两条大腿处…… 入手处,她只觉得满手都是滑滑粘粘的,而且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傅楚窈叹了口气,低声说道,“……针!” 她将自己的手掌摊开了。 很快,姜是春将一枚毫针的针柄放在了她的手指间。 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傅楚窈摸索了好久、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给定准了穴位,给姜哲源下了针…… 慢慢的,她一针又一针的扎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姜哲源那粗重又急促的呼吸声音总算是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姜是春又在一旁叫道,“好了好了,没流血了!真的没流血了……” 傅楚窈继续一针又一针的下钱,可姜哲源却已经没有动静了。 见状,姜是春有些紧张,连忙说道,“阿窈阿窈……十七叔他不动了!要不要紧?啊,要不要紧?” “不要紧,我让他睡的。”傅楚窈说道。 闻言,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扎完了针,又开始指挥姜是春,让他一一把毫针从姜哲源的身上取下,又问道,“船上有酒精吗?有懂医的吗?你们知道要怎么处理他的伤口吗?” 姜是春道,“船上有急救箱,常备药都有……没有医生,简单的外伤、我们自己就会包扎,不过,十七叔的这个,我可没把握。” “那也没办法啊,他又不让我看伤口……所以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切记要在伤口愈合前,留出尿道口,不然会出事的……”傅楚窈交代道。 姜哲沐道,“大伟,你去找隆一过来!隆一年纪大,见的世面也多,他肯定知道要怎么做……” 姜是伟应了一声,匆匆跑了。 姜哲沐又道,“阿窈,既然十七哥不想让你看到他的伤口,不如你在门口坐一坐?” 傅楚窈只得点了点头,由着友子把自己给扶到了房间外头。 ------------ 第七百三十章被掳(十三) 姜哲源挥刀自宫的事儿,让傅楚窈忧心忡忡。 其实,姜家的男子罹患的怪病或许与他们体内的性激素有关,这仅仅只是傅楚窈的一个猜测而已。 老实讲,现在的她,其实还把希望寄托在岛上呢! 只有先看到藤田家族到底是怎么研究这种怪病的,已经做到了哪一步……她才能对这病有全面的了解。 可是,仅仅只是因为她的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姜哲源就急吼吼的……挥刀自宫了? 那,万一傅楚窈的猜测,那只是一个猜测呢? 所以她真是觉得压力山大! 接下来,她一方面小心看护着姜哲源的伤情,一方面找来了姜哲沐、姜是春和姜是伟三人,狠狠地警告他们,不许步姜哲源的后尘…… 尤其是姜哲沐。 因为姜哲沐只比姜哲源小一岁,这次姜哲沐也是奉召回岛上去结婚娶老婆的。 傅楚窈反复交代姜哲沐,“要是你也不想娶老婆生孩子的话,我有的是法子可以帮你,所以你千万不能再做傻事儿……再说了,就是切了……那也不一定就能保得住性命!” 姜哲沐点头,黯然走开。 而姜是春今年才十九岁,他距离二十四岁还有几年的时间,所以他的心理负担是最轻的。 他瞅了个没人的空档,把傅楚窈拉到了一边,说道,“十七叔真心不容易……他在外头东躲西藏了这么些年,其实就是不想回去被逼着结婚,本来想着,要是在外头发了病就干脆死在外头算了……” “没想到,东家为了控制他,用他妹妹来威胁他……哎!真是搞不过东家,太心狠手辣!”姜是春说道。 傅楚窈听了,奇道,“就算有人逼着你们娶了老婆,你们也可以选择不睡老婆的,不就是装装样子嘛,难道还有人在一旁看着你们睡老婆?那当年你四叔是怎么娶老婆的?” 姜是春有些不好意思,吭哧了大半天才说道,“你、你个小姑娘,你懂啥?只要我们一结婚,他们就让一天三顿的吃那些大补的东西,天天吃那些,哪里忍得住?那肯定是……恨不得连母猪也要上的!” 傅楚窈一怔。 姜是春又道,“我们那也是听别人说的……呃,也是别人看到四叔平平安安地活到了快三十岁……揪着他猛问才知道,他是因为小时候受了伤,那玩意儿根本就不管用了……” “但是记谱科的人不知道啊!所以,你以为四叔结婚的时候没吃那些大补的药吗?他当然也吃了啊,可他吃了也不管用啊。后来,他又找到了机会,就悄悄跟着水手一块儿走了……”姜是春说道。 傅楚窈恍然大悟。 “卑鄙无耻!”她扁着嘴骂道。 姜哲源虽然挥刀自宫了,但他也不是傻子。 他狠心切下的是储精袋。 最初,他的伤情被船上的一个老水手给护理过。 后来傅楚窈又想尽了一切办法,用语言、外加手脚比划着跟那个老水手沟通过,再加上姜哲沐他们的翻译,才弄清楚哲源让老水手给帮着把姜哲源的伤情给料理好了。 接下来,傅楚窈不但每天给姜哲源扎针治疗,还指挥着友子给姜哲源炖点儿汤喝。 其实,依着中医理论,大出血、以后术的是要忌鱼腥的。 术后之所以要忌鱼腥,是因为鱼虾里,特别是海鲜的鱼虾里,含有一种叫做花生四烯酸的物质,对凝血相当不利。 要放在陆地上的话,傅楚窈简直能做出一百种以上的药膳,来辅助术后恢复。 可这是在海上,除了鱼虾之外,还真是要什么没什么的…… 没法子,傅楚窈只得带着友子,去找姜哲沐他们,看看能不能弄点儿海贝,最好是弄点儿海参的什么的。 姜哲源跑船已经很多年了,在船上还是很有威望的。 后来,他们就把船给停靠到了一个近珊瑚礁的地方,好些水手穿着潜水服下了近海,去捞了好多贝壳、海参,以及海带什么的上船。 其实…… 这些贝壳海参和海带什么的,量还真不多。 但姜哲源就一个人吃,也足够了。 可是,鲜活海参的处理办法非常的麻烦…… 傅楚窈带着友子忙碌了一整天,才终于把活海参给开膛去掉了内脏肠子,然后开水下锅煮上几分钟再捞出来,将海参肚里的沙子洗干净,再下锅用凉水武火来煮,水开后转为文火。 焖上锅盖煮上一小时,期间还要不断地用筷子戳一戳看看是否软了……等到满锅的海参都变软了以后,就熄火,晾到自然凉,再用凉水泡着,吃的时候再用来煮汤或者熬粥就行。 海贝的处理方式相对简单,就直接用海水养着就好。 姜哲源天天接受着傅楚窈每天的针灸治疗,顿顿吃着贝肉海参粥……只过了三四天,他就能下地走动。 他虽然脾气温和,但性格坚忍。 一旦能下地走动,他就开始慢慢劳作,四处寻些力所能及的活干。 又过了三四天,姜哲源看起来已经大好了。 但他依旧死活不让傅楚窈看他的伤处,只是告诉她,他现在通便正常……身体也无大碍了。 傅楚窈简直拿他没办法。 不过,她虽然看不到他的伤口,却能通过他的脉象看出,他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 而随着姜哲源的身体逐渐恢复…… 他们的船只也距离小岛越来越近了。 傅楚窈开始有些莫名的焦虑。 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并且也开始积极锻炼起身体来。 ------------ 第七百三十一章被掳(十四) 对于前方未知的未来…… 你若期许,或者它真会开出一朵花来。 你若害怕,可能它就是万丈深渊。 好吧,虽然这是傅楚窈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给自己打气的…… 可她还是有点儿害怕。 唯愿…… 即使前方是险恶的万丈深渊,但她还是希望,在vfb万丈深渊之下,会是一片光明坦途。 这一天,姜哲源来找傅楚窈,告诉她,明天船只就要靠岸了。 目的地是个小岛,小岛的正式名字不可考究,因为岛上开设着白鱼药厂,而岛上的居民也多数都是在开渔期捕鱼、休渔期在药厂打零工的人们,所以大多数人都称这岛为白鱼岛。 白鱼岛面积不大,整个岛上覆盖着原始森林;而在沿岛的沙滩上,东岸是客轮和货轮码头,西岸是岛上原始居民所居住的地方,南面就是白鱼药厂。 根据姜哲源的推断,渔船靠岸之后,肯定会有人过来接傅楚窈。 到时候,傅楚窈的去处也只有两个:如果藤田家族对傅楚窈客气的话,应该会带她去半山腰的藤田别墅安置;可要是藤田家族对她不客气的话,恐怕就会直接把她带到南岸的药厂里去。 跟着,姜哲源还告诉傅楚窈,说姜家是聚集在西岸的,整个岛上其实并没有外来人,基本都是白鱼药厂的天下。东岸码头上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警戒人员都是白鱼药厂的人…… 所以他千万交代傅楚窈,不要随便想着逃离小岛。 ――姜家的人,从一百多年前被掳到这个小岛上以后,就一直在尝试逃离。 但是…… 百分之一百,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 即使有人侥幸逃离了小岛,要么就是在茫茫大海中被人活捉回来,要么……就是尸体被带了回来。 然后,这些出逃之人的家里人们,会受到牵连和严厉的责罚。 傅楚窈听了,连连点头。 姜哲源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无论是在药厂里,还是藤田家的别墅里,都有我们姜家人在。我跟你约定一个暗号吧!等你确定了下来以后,会有人来主动联系你……不过,平时的时候你也别太关注他,如果有什么事是想让我们知道的,你再想办法让他转达。” 傅楚窈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告诉藤田家的人,说你们想……叛逃?” 姜哲源一笑,“得了吧,你的处境可比我们惨多了。” 傅楚窈“哈”的笑出了声音,又说道―― “说真的,得了病嘛……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可藤田家却隐瞒了这么长的时间……当年他们去晋西把你们的老祖宗给掳了过来……其实也是为了寻找姜门吧?也就是说,这种病,肯定困扰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可过了这么久,他们自己一直都搞不定,却还要死扛着不敢让外界知道,这也就证明着,这种病,可能涉及到某种秘密,某种……让藤田家族不敢公开的秘密。”傅楚窈说道。 姜哲源愣了一下,笑道,“这还用问?藤田家是干嘛的……他们是开药厂的啊!要是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的话……他们怎么立足啊?” 傅楚窈摇头,“我看,没这么简单。” 她心中有些隐隐的焦虑和一些……很不好的猜想。 可她不敢再跟姜哲源说了。 ――姜哲源这家伙,看起来脾气温和,实际却……有些莽撞。就凭着她一个不成熟的猜想,他就敢挥刀自宫…… 所以,在没有确切的证据面前…… 她是真不敢再乱说什么的了。 不过,虽然不知道其他姜家人的想法,可现在姜哲源愿意站在她这一边…… 这已经是她在只身犯险的最坏环境里、所遇到的最好的事儿了。 当下,她就跟姜哲源约定了暗号、与密码通信的事儿……然后两人又密谋了一番,姜哲源这才离开。 当天夜里,傅楚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以至于第二天她睡过了头。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早上十点多了…… 傅楚窈急忙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却从破镜子里发现,自己居然挂上了两个重重的黑眼圈? 呃…… 不是吧! 就是一晚上没睡好,怎么黑眼圈这么明显? 傅楚窈立刻开始用手揉按起眼睛周围的穴道,准备按摩一会儿就用冷水敷一下的…… 可转念一想,她毕竟是个俘虏啊!打扮得太精神了,会不会不好? 这不符合她应有的精神面貌嘛! 这么一想,傅楚窈立刻就住了手,出门找吃的去了。 相处了这么久,友子已经知道了傅楚窈的饮食喜好。 比如说,她早上总要吃点儿带汤水的粥、或者面条什么的。 可是,傅楚窈还是被今天丰盛的早餐给看愣了。 一碟子被煎得金黄的鱼块、虾酱腌海带片、味噌豆腐汤、以及一碗浸在奶白色浓稠鱼汤里的面条…… 友子看着傅楚窈,眼里噙着泪花,说道,“阿窈,过完了今天,也许我们就要分开了……谢谢你。” 傅楚窈一怔,用磕磕巴巴地日语说道,“谢我什么啊,应该我谢你,给你添太多麻烦了啊!” 友子拼命摇头,“不是、不是的……我跟着他们跑了几十年的船,只有这一次跟在你身边,才尝试到……受人尊敬的感觉,阿窈,我、我想跟着你……可以吗?” 傅楚窈又是一怔。 她没吭声,开始默默地吃起了早饭。 面汤很鲜美,海带片腌的够入味,鱼块的咸淡也刚刚好…… 友子见她迟迟不表态,有些难过,默默地离开了。 傅楚窈吃完早饭以后,立刻跑去找姜哲源,直接问道,“友子是什么身份?我能带她走吗?” 姜哲源愣了一下,又想了想,说道,“友子啊?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身份,一年前咱们靠港补给的时候,是她主动要求上船的。你要带她走,我不反对,其实她也很可怜的……” “不过,你真的想好了要带她走吗?以及,我不确定藤田家族的人会不会答应。”他说道 “想好什么?”傅楚窈问道。 姜哲源盯着她,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友子是干什么的吗?”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咱们这条船除了中途靠岸补给淡水之外,基本要在海上飘个一两年的……而船上除了友子以外,都是男人,你……” 傅楚窈恍然大悟! “好,我带友子走!”她毫不犹豫说道。 刚说完,她就朝着友子的舱房跑了过去,还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友子!友子!快啊,你快收拾行李吧!呆会儿咱们一块儿走……” 姜哲源看着她轻盈的身影,不由得失笑了起来,还摇了摇头。 ――这姑娘知道她要是去龙潭虎穴吗? 她怎么…… 还这么高兴呢? ------------ 第七百三十二章没这回事 傅楚窈与友子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 好吧,其实她也没啥好收拾的。 不过就是她亲手改的那几套内衣裤,外加个她的软皮抄的本子和一枝笔,以及几个很好看的贝壳和海螺。 这几个贝壳和海螺,还是她在船上呆着的时候,水手们在下网打鱼的时候捞上来的,不过贝壳肉和海螺肉都被他们吃掉了…… 她看着,觉得贝壳和海螺壳都挺好看的,可以以后能留着当花盆种种花、或者当个装饰物什么的,就留了下来。 友子也没啥行李,就是一个装着两件衣服的小包袱,连着傅楚窈的行李一块儿,不过也就是两个小包袱而已。 收拾好了这些以后…… 渔轮仍然稳稳行驶在苍茫茫一片大海上。 湛蓝蓝的天,波光粼粼的清澈海水……水与天在最远方连成了一片,丝毫也看不到尽头。 压根儿就没有小岛的影子嘛! 所以傅楚窈也只好在船上闲逛了起来。 期间,友子还做好了午饭让她过去吃。 友子大约也是心情好,所以给傅楚窈做的午饭……显得种类更多、摆盘装盘什么的特别精致,但分量很少。 想着上了岛以后,也不知是个啥待遇,所以傅楚窈放开肚皮的吃……不但一口气把友子给她做的饭全吃光了,还让她去找姜哲源又要了两份饭来,同时也吩咐友子吃饱一点。 等友子去拿了水手们的食物过来以后…… 傅楚窈一看,水手们的饭菜,就只有煎鱼块啊? 而且他们煎鱼块的手法还特别粗犷――大块的、厚实的鱼块,一块煎鱼怕有一斤重!而且表皮都煎糊了、可最里头却还泛着血丝。 不过,因为煎鱼块的表面上洒了盐末、还抹着水手们自己做的腌虾酱,吃起来味道还是挺鲜美的。 傅楚窈逼着自己吃下了一整块煎鱼…… 她被撑得难受,只好在甲板上走来走去。 虽然友子并不明白为什么傅楚窈要让她尽可能地多吃食物,但她也还是听从了傅楚窈的劝告,也逼着自己一口气吃下了两大块煎鱼! 到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友子跑过来找傅楚窈,指着某个地方让她看…… 傅楚窈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看到在海与天交界的那一线间,隐约看到了一个极小的黑点儿! 姜哲源也匆匆过来了,告诉傅楚窈说道,“就快到了!” 傅楚窈无端端就有些紧张了起来。 接下来会怎么样? 那个藤田家的人,到底是会把她当成囚犯?还是会把她当成贵宾? 呃,最好当她是贵宾吧…… 至少日子会过得舒服一点儿。 就在她的忐忑不安中,船只靠了岸。 确实如姜哲源所说,这白鱼岛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看着挺养眼、但真心不大。 而且,这岛上的小码头……也实在太简陋了! 傅楚窈所呆着的这艘渔轮一靠岸,基本就把整个码头给占完了…… 姜哲源同样提着个小包袱,红着眼圈与船上所有的水手一一拥抱、告别。 看得出来,姜哲源的人缘是很好的。 船上二三十个的水手,一大半都掉了眼泪,说了好多祝福的话。 依依惜别之后,姜哲源领着姜哲沐、姜是春、姜是伟,以及傅楚窈、友子一块儿下了船,先去了码头旁边的一个……类似于值班室的房间。 房间里放着几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坐着个工作人员,每一个人的桌上都摆满了文件和帐簿之类的东西。 姜哲源先是向其中一个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由着那人做了登记;然后姜哲沐、姜是春和姜是伟也分别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姜哲源指着傅楚窈说道,“她是由次郎让带回来的,跟着她的叫友子,是她的仆人。” 由次郎?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这其实是宋嘉实的日本名字吧? 不料,负责登记的那个人看了傅楚窈一眼,疑惑地说道,“……由次郎?他有让你带什么文书回来吗?我们并没有收到命令,要帮着由次郎招待什么客人!” 姜哲源摇头,“事实上,我都没见过由次郎的面,是其他人把她送到我的船上,转达了由次郎的口信,让我把她带回来的。” 这下子,众人齐齐一呆!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立刻说道,“……那,我现在还能回到渔轮上去,对吗?等到下一次渔轮靠岸的时候,我再想法子自己回去了!” 说着,她拉着友子飞快地跑了! 余下众人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姜哲源当然不会去追赶傅楚窈。 他所接受的任务,就是把傅楚窈带回白鱼岛,其他的事儿他可不管。 所以姜哲源也跟着默默地出来了。 当然,如果傅楚窈能坐上渔轮离开的话……那是她的造化。 可事情并没有傅楚窈和姜哲源想得这么简单。 傅楚窈与姜哲源等人刚刚才走出了值班室…… 里头的工作人员就议论了起来―― “从外面传个消息进来,至少也要个把月,也许由次郎的命令并没有那么快传送过来呢?” “是啊,平时由次郎可是很少交代我们办什么事的呢!要是我们没办好,会不会……” “要是由次郎生了气,我们连渣渣都剩不下来!” “不能让那女孩儿跑了!” 于是众人纷纷离座,追了出去。 “守卫!拦住她!拦住那个女孩……” ------------ 第七百三十三章别墅里的少女花音(上) 傅楚窈当然没能跑成。 即使她都已经拉着友子跑上了渔轮。 因为渔轮经过了长时间的航行,现在需要在白鱼岛停靠上几天。一来是需要补充淡水、二来是卸下部分在海上打捞的渔获、三来水手们也需要休息几天。 所以…… 渔轮在短期内压根就不会开! 傅楚窈和友子又被人从货轮上给请了下来。 然后,这些工作人员开了辆车,把傅楚窈和友子给送到了半山的别墅那儿。 一个穿着西装、显得很精神也很客气的、明显是个管家之类的人,面带惊诧之色地接待了傅楚窈和友子。 不得不说…… 秦宅也是别墅,但跟眼前这个……外头有喷泉、大面积植过人工草皮的花园,以及里头的客厅,地板距离天花板足有十几米高、地板铺着光亮得能照出人影子的豪华别墅来说,秦宅实在是太低调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傅楚窈的来历。 傅楚窈用中文对友子说道,“你说,我不想来,让他想办法送我离开。” 友子在船上的时候,也跟着傅楚窈学了几句很简单的中文,此刻听了,便立时向管家说了。 管家顿时面露难色。 他冲着友子说了一大通…… 傅楚窈能听懂。 管家是在说,既然是由次郎先生把小姐给送到了岛上的,那么无论如此也要请小姐住下,等由次郎先生回来以后再说吧! 友子磕磕巴巴地向傅楚窈转达了管家的意思。 ――老实讲,渔轮在靠近小岛之前、抵达白鱼码头之后,傅楚窈就已经看清了这个小岛的全貌。 这还真是…… 藤田家族选择在这个岛上修建药厂,肯定是出于某种不可说的目的啊! 因为整个小岛除了码头的那一块位置有浅滩之外,小岛的其他临海面,全部都是一大片露出水面的尖锐怪石! 也就是说,除了码头那儿以外,小岛的附近是不可能停有船只的。 没有船只接应,又怎么能逃出小岛呢? 以及,就算侥幸逃出了小岛…… 傅楚窈在海上飘了近一个月才抵达这里。途中,除去水手们为了要给姜哲源寻找浅海贝壳和海参的时候,有特意让船只改变方向,才找到了一处珊瑚礁聚焦的浅水区域之外…… 她就没见过任何一个岛! 甚至就算是水手们稍作停留,在浅水区域那儿潜水捡贝壳和海参的那个地方,那也不是岛呀! 所以,傅楚窈深深地知道,即使侥幸逃出了小岛、也有了船只,但如果不是货轮、渔轮、客轮这样的大型、有充足补给的船只的话……逃出去也是个死! 只是,现在傅楚窈遭遇到了她之前从来也没有想过的问题。 那就是…… 她的被掳,似乎并不是藤田家族有意为之? 这更像是宋嘉实的临时起意。 那么,宋嘉实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由次郎…… 到底是不是宋嘉实? 还是说,其实由次郎是另外一个人,是他托宋嘉实把她掳来的?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呢…… 突然有个女人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日向先生(管家),由次郎身份高贵,怎么可能认识这样衣着不整的女人?她甚至连话也不会说话呢……快让她出去吧!” 傅楚窈一怔,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连衣裙、外罩开衫薄毛衣的清秀圆脸少女正站在不远处,笑盈盈地对管家说道。 管家犹豫了一下,对那女孩说道,“花音小姐,很抱歉,请您知道一下,如果没有由次郎的吩咐,这位小姐是不可能到我们岛上来的,所以……” 说到这儿,管家朝傅楚窈说道,“小姐,请您跟我来,我先为您安排住宿……” “等一下!” 少女花音打断了管家的话。 “如果日向先生一定要这么做的话……好吧,不如,就让这位小姐住在我隔壁房间?正好我也一个人呆着,觉得有些闷呢!”花音笑盈盈地说道。 傅楚窈没吭声。 管家在跟花音说话的时候,使用了一些敬语,所以她没有完全听懂。 但花音跟管家说的那些…… 她可是一字不落地全听懂了! 可她得装作听不…… 友子是听懂了,但一向身处社会底层的她,现在又害怕又不知所措,现在还当着这位花音小姐的面,她压根儿就连翻译的勇气都没有! 听了少女花音的话,管家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有反对。 ――毕竟他也没有得到由次郎的亲口交代,要怎么照顾眼前这位小姐。 花音小姐毕竟是家里的贵客,有她帮着照料,要万一将来主人家回来了,他又在招待傅楚窈的这件事上有什么错的话……好歹也有花音小姐在前头顶着。 所以管家说道,“那就如花音小姐您的所愿,我……” 花音笑道,“那就由我送她去我隔壁的那个房间吧!麻烦日向先生送些牙刷、洁面膏什么的给她。” 管家向花音点头示意,又交代友子,“你和小姐就跟着花音小姐去吧,我呆会给小姐送点儿吃的过来……” 友子结结巴巴地翻译给傅楚窈听。 傅楚窈一笑,先朝着管家点了点头,然后装着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大大方方地朝着花音走了过去。 ――这个花音真虚伪啊! 居然用这么温柔可亲的语气、说着那样赤裸裸地看不起人的话。 不过…… 也幸好自己装作听不懂。 否则,她就看不到花音的精彩表演啦! ------------ 第七百三十四章别墅里的少女花音(中) 花音领着傅楚窈和友子在别墅里走着…… 这别墅还真大! 花音竟然领着她走了十几分钟!!! 当然,在这十几分钟里,花音当然并不是沉默不语的。 其实她一直在絮絮叨叨地问友子的话,比如说―― “你叫友子?一看你就是个低贱女人……我有说错吗?” “你是她的仆人?那你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她穿得这么寒酸,为什么还会有仆人?” “你的主人,她是由次郎的情妇吗?” “由次郎为什么要送她来岛上?她是不是怀了由次郎的孩子?” 友子是被这个别墅给震住了。 再加上花音一直叨叨叨地说着话…… 她快要被吓哭了。 傅楚窈倒是听得清楚明白,但她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所以也只能不吭声。 不得不说…… 这个花音啊,说话的语气那样温柔可爱,表情也特别的温柔可亲,但她说出来的话,却真是尖酸刻薄。 “友子,你问她,干嘛老带我们在这里转圈。”傅楚窈说道。 花音一听,立刻问友子,“她说什么了?是不是说由次郎的事?由次郎什么时候回来?” 友子哆哆嗦嗦地转达了傅楚窈的话。 花音的脸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了,嘟嚷了一句,“我只是担心,你们这样的乡巴佬没见识过这么好的房子,所以带你们走多几圈……好了,到了!” 说着,花音停了下来,突然用手一推墙壁! 傅楚窈这才注意到,在镶嵌着雕花木格与镜子的墙壁上,有个稍微凸出的方型的活扣。 这种活扣…… 看起来,在走廊的两面墙壁上,基本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而且分布得非常有规律。 而且她看清了花音的动作――刚才花音是抠了一下那个活扣,直接就拉下来一副门锁,然后再拉一下门把手,往里一推…… 原来这是一道门。 “好好见识一下吧乡巴佬,希望你过了今天没明天!”花音笑盈盈地说道。 傅楚窈立刻朝着花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道,“谢谢,你也是。” 花音看到了她明妍妩媚的笑颜,不由得一怔。 傅楚窈看了友子一眼。 这一回,友子不需要傅楚窈交代了。 她直接就把傅楚窈的原话给翻译给花音听…… 看着花音吃憋的表情,傅楚窈心里乐开了花! 她朝花音笑笑,走进了房间。 呃…… 这房间么,老实讲,并没有她在秦宅的房间那么大。 不过,她在秦宅的房间已经属于次主卧了;但在这里,这间那么宽大的屋子……却只是一件客房而已。 所以还是不能比啊! 再看看屋子里的摆设…… 极宽大的双人床上,堆放着有精美绣工的床上用品,贵妃榻与豪华沙发前摆放着同系列的茶几,茶几上放着一大盆逼真的、怒放的绢花,一张极宽大的书桌和椅子。 桌子的后面是落地玻璃窗,窗前垂着绣了花的缦纱内衬窗帘、外头还有一层天鹅绒的遮花窗帘。 天花板上坠着豪华的水晶灯,房间里铺着松软的长毛地毯,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是欧洲风格,整体色调是白色。 友子像只鹌鹑似的,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全身僵硬……她连眼珠子也不敢乱转一下,唯恐亵渎了这样高贵豪华的房间。 “叩叩叩。” 有人轻轻地敲响了房间门。 傅楚窈转头一看…… 花音已经不见了。 管家站在门口,手里推着个餐车。 餐车上应该摆放着一些食物。 管家托友子告诉傅楚窈说,餐车上有食物,房间里的生活用品是齐全的,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电话机拨零可以打去值班房、也可以现在就直接跟他说。 傅楚窈也不废话,用简单的语言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一她的饮食将由友子负责。 二她需要纯棉布料的衣物,最好多准备几套。 三她习惯在房间里摆放鲜花或者盆景而不是假花。 四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所以要请管家准备一副铺盖,方便友子在她房间里打地铺。 听了友子的转述,管家被傅楚窈端方大气的表现给震住了。 他很有礼貌地点点头,用敬语回复了她;然后将餐车推进房间,这才朝她鞠躬行礼,最后退行了几步,离开了房间,还反手关上了门。 傅楚窈走过去,揭开了餐车上盖着盘子的盖子…… 呃,做工特别精致的寿司饭团? 说起来,她还没吃过很正宗的寿司呢! 于是,傅楚窈来了兴致。 她吩咐道,“友子,把餐车推到沙发那儿去。” 说着,她就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查看起来。 嗯,衣柜里确实挂有衣服,但看起来,那像是浴袍?而且衣柜下方的鞋架上,还摆放着两双拖鞋。 傅楚窈随即除了鞋,又趿上了拖鞋子。 接下来,她又查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卫生间。 这卫生间还挺大的! 有抽水马桶、浴缸,大面积的全身镜与洗手台什么的…… 傅楚窈过去看了看,然后掩上门,上了个厕所,又拧开水笼头,用洗手台上的小毛巾好好的洗了把脸,连耳背和颈子都洗干净了,这才又出了卫生间。 友子一直全身僵硬、手足无措。 傅楚窈让她把餐车推到沙发那儿,她就乖乖地照做,然后就傻站在一旁边,也不知干些什么好……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友子,衣柜里有拖鞋,你去换了拖鞋,然后去卫生间把脸和手洗干净吧!” 友子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顺着拐儿的去了。 其实这会儿已经是傍晚,确实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所以傅楚窈则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伸手打开了餐车上所有的餐盘盖子…… 啊,一共放着大大小小十几个盘子,都以手握饭团为主,品种众多;也有汤、甜品和小食什么的。 还是在前世还没发病的时候,傅楚窈在县城那个不怎么正宗的日式料理吃过不怎么正宗的寿司…… 但是,她在船上跟友子等人朝夕相处了近一个月,对于寿司要怎么吃,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 所以她拿起了筷子就吃了起来。 管家准备的食物味道很不错,而且份量足。 看着像是为两个人准备的。 当傅楚窈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友子也畏畏缩缩地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友子,你过来吃饭……我给你留了一份儿,是我完全没动的哦!快过来,味道真不错!”傅楚窈说道。 友子犹犹豫豫地过来了…… 又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冲着傅楚窈说了声“谢谢”,然后浅浅地坐在沙发的最外沿,拿起筷子开始飞快地吃起了东西。 原来还在船上的时候,傅楚窈和友子就是分开各吃各的。 再看看友子现在的模样儿…… 分明就是别扭、不习惯。 所以傅楚窈加快了进食的动作,三口两口地吃完,就走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儿,友子也吃完了。 这时…… “叩叩叩。” 有人敲起了门。 傅楚窈心想,应该是管家送衣服和友子的铺盖来了吧? ------------ 第七百三十五章别墅里的少女花音(下) 傅楚窈本来打算过去开门的。 可是…… “阿窈,请等一等!”友子轻声叫喊了起来。 傅楚窈回头一看,友子已经快手快脚的收拾了一下餐车,然后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在越过傅楚窈身边时,友子还说了声,“阿窈,请你知道,开门这种活,一般都是仆人来做的……” 说着,友子拉开了门。 跟傅楚窈一样,友子也以为来敲门的人是管家,她甚至连微笑都已经摆好了! 可门一打开…… 站在外头的人却是刚才的那位花音小姐? 友子张大了嘴。 花音看着友子的傻样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很快,花音脸上就浮起了温柔的笑容,温柔用日语说道,“……那位情妇小姐呢?” 友子一呆,下意识地就把头转向了傅楚窈。 而花音伸长了脖子,越过友子的身影……看到了傅楚窈。 还没等友子翻译,傅楚窈便笑道,“这句话应该用在你身上,花音小姐比我还美丽呢!” 友子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转述了傅楚窈的话。 花音面色一沉。 ――她几乎就要怀疑,这个长得像狐狸精一样的女孩儿是不是懂日语啊?要不她怎么就回答得这么刁钻呢? 可转一念,这个“情妇小姐”也没等友子翻译就抢着答了…… 想必,这个自以为是的“情妇小姐”,还以为她花音在夸她漂亮?所以她才这么说的? 看来,这“情妇小姐”只是空有一副美貌啊…… 花音不再纠结,说道,“你们用过饭了吗?我带你们出去走走吧!这里的景色可是很美的哦!” 友子翻译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欣然应允,说道,“请花音小姐在门口等一等吧,我们换了鞋就来。” 待友子说给了花音听,花音打量了一下傅楚窈脚上拢着的拖鞋,点了点头。 傅楚窈去了卫生间。 洗手台上放着指甲剪、指甲锉、小剪子等等,一整套修甲套装,外加火柴盒和一条小毛巾…… 她都小心地叠成小小的一团,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然后她和友子换好了鞋,出了门。 花音面上已经浮起了温柔的笑容。 她上前拉住了傅楚窈的手,笑眯眯地闲聊了起来……打听傅楚窈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和由次郎是怎么认识的…… 傅楚窈只说了自己的了名字和年纪,却否认自己认识由次郎。 花音有些诧异。 傅楚窈又问花音的全名、年纪,以及她跟由次郎是什么关系,跟藤田家族又是什么关系。 花音略带着点儿骄傲地告诉傅楚窈,说她的全名叫做水野花音,今年二十二岁。她是慎太郎的表妹,从小就跟由次郎一块儿长大…… 傅楚窈有些抓瞎。 她好奇地问道,“慎太郎……是谁啊?” 听了这话,花音的眼睛瞪得比傅楚窈还大! “你……你不知道慎太郎?”她疑惑地说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慎太郎呢?他是藤田家族的长子,白鱼的继承人啊!” 傅楚窈眨了眨眼睛。 慎太郎、由次郎…… 听起来这是兄弟俩? 其中一个、会是宋嘉实吗? “……我个人的意见啦,虽然我表哥慎太郎真的很优秀,但是由次郎也很优秀啊!啊,你一定没有见过慎太郎和由次郎在一起的时候,那真是太帅了!”说着,花音面泛桃花,两只眼睛也变成了星星眼。 傅楚窈心里暗骂道。 ――呵呵,最好此生都不见! 不过,她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便又问道,“慎太郎是你的表哥,由次郎就不是吗?” 花音点头,骄傲地说道,“慎太郎的母亲水野夫人,是我的姑母呢!” 顿了一顿,花音疑惑地看着傅楚窈,愈发觉得奇怪了,“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傅楚窈一怔,明白了。 这个藤田家族的人际关系还挺麻烦的! “阿窈,我好心告诉你,你跟由次郎是不会有结果的……由次郎是藤田家最最最优秀的人,没有之一!所以他不可能跟你……有什么的啦,你死心吧!”花音咬着嘴唇说道。 傅楚窈认真点头,诚恳地说道,“那,你能帮我离开这个岛吗?” 闻言,花音看向傅楚窈的眼神又带上了几分不解,便试探着问道,“你不想呆在这里,等到由次郎回来吗?” 傅楚窈摇头。 花音顿时有些犹豫。 她眼珠子一转,没说话,带着傅楚窈和友子继续朝前走去。 这别墅本就在半山。 三人且行且聊的,已经不知不觉远离了别墅的花园区,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 不得不说,这小小海岛因为地势开阔、四面环海,所以空气特别清新。 傍晚,夕阳即将西沉,天空因为它的即将离开而黯淡失色。 而那红彤彤的艳阳,就如即将进入洞房的新娘子一样,半遮半掩着脸儿,一半儿犹自挂在海平面之上;而海里则映照着它的那半边儿倒影,金灿灿的日头又被海浪给推得波波袅袅的,更加将一大片海水染成了金色…… 这样的景色,倒也好看。 “花音小姐,你想干什么?” 友子的声音很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时,一双手…… 搭上了傅楚窈的胳膊! 傅楚窈回头,看到了花音狰狞的脸。 说时迟、那时快! ――花音出其不意地飞快地捉住了傅楚窈的手臂! ――而友子却也眼疾手快地把手搭在了花音的手臂上! 这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时完成! 而与两人的快相比,傅楚窈的动作可谓是慢悠悠的了。 她看看花音,又看看友子,再看看自己身旁的悬崖矮坡,不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想着花音也听不懂中文,而且友子的中文也烂得可以…… 傅楚窈便看着花音笑了起来,说道,“你是不是傻?明知道我是不情不愿来的,还会相信你的‘好意’?再说了,我这边是两个人,你一个人……居然也敢对我动手?” 花音不知道傅楚窈说了什么。 友子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是,看着傅楚窈面上灿烂的笑容,花音心知不妙! 她惊怒交另,索性狠着心的推了傅楚窈一把! 只可惜,她虽然抓住了傅楚窈的手;可友子却抓住了她的手!而且友子常年劳作,手上的力气可不是花音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比的! 花音没能推得动…… “贱人,你放手!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卖到最下贱的地方去?”花音怒视着友子,大骂了起来。 看得出来,友子十分害怕。 可是,她却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只是死死地捉住了花音的手。 三人陷入了僵持。 ------------ 第七百三十六章咦?不见了 傅楚窈突然温柔地说了一句,“友子,你放手。” 花音听不懂中文友,但友子却能听懂这句“放手”…… 她不由得有些犹豫。 再看看傅楚窈的面色…… 友子松了手,却警惕地看向了花音。 傅楚窈是左手被花音捉住。 于是,她慢悠悠地将右手伸向了花音捉住了自己胳脯的两只手…… “啊!啊啊啊……” 花音吃痛,猛然松开了手,惊恐地指着傅楚窈,骂道,“你、你这贱人!你用什么扎我……” 说着,她又看向了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指手背都被划破了小口子,还渗出了血丝儿! 花音退行了几步,看看傅楚窈、又看看友子,哭道,“你们!你们居然也这样对我……我、我一定要告诉由次郎和慎太郎!我,我还要让由次郎看清你的真面目!” 刚说完,花音就转身跑了…… “友子。” 傅楚窈轻唤了一声。 友子不用她交代,直接就一把抓住了花音。 “你们想干什么?你这贱人!”花音终于知道了害怕。她色厉内荏瞪着友子,骂道,“你、你敢冒犯我?” 傅楚窈闲闲地说道,“友子,你问她……刚才,她是不是想在这里,把我推下这个山坡?” 友子如实转述了傅楚窈的话。 花音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半晌才咬着嘴唇说道,“……我不相信是由次郎让你来的!由次郎那么高贵,他怎么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你这个臭情妇!是你纠缠着由次郎的,对不对?” 老实讲,友子的中文是很差劲的。 她给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傅楚窈虽然不能百分百地听懂花音的话,却也听懂了七成。 她朝花音点了点头,又示意友子松开捉住花音胳膊的手。 友子便又松开了…… 傅楚窈再一次朝着花音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然后,她伸出手,狠狠地推了花音一把! “啊啊啊啊!!!” 花音惊呼了一声! 傅楚窈的手上,拿着一片薄薄的不锈钢指甲挫。 刚才她也正是用这个划破了花音的手。 现在,她在推花音的时候,也用这个薄透又尖锐的指甲锉狠狠地划了花音一下! 花音吃痛,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于是…… 她惊呼了一声过后,就卟嗵卟嗵地滚下了那个悬崖矮坡。 友子看着花音,担忧地说道,“她会不会死呢?” 傅楚窈用日语轻声说道,“她想要推我下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不会死?” 友子不吭声了。 “友子,我要走了……其实你跟着我,可能不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要不然,咱们去找他们吧,渔轮应该还没离开,你跟着他们离开是可以的。”傅楚窈劝道。 友子想了想,说道,“你不需要仆人了?” 傅楚窈摇摇头。 友子急道,“我会烧衣,会洗衣……所有的家务活我都会干,阿窈,你可以不必付给我薪水,我只要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就行,阿窈……” 看着这个满面沧桑的妇人,傅楚窈心生怜悯。 这时,花音可能已经滚落到了悬崖底,开始哀嚎着喊起了救命。 傅楚窈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吧!”说着,她看了看方向,然后朝着与别墅相反的方向走去…… 友子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走了一段路,傅楚窈才问道,“友子,你的家人呢?” 友子低声说道,“我没有家人。” 傅楚窈一怔。 “我……爸爸很坏,喝酒,赌钱,还打我妈妈和我们姐妹。他赌输了钱,先把我妈妈卖了,然后又一个一个地把我们姐妹都给卖了。我,被卖到了一个妓院……我,受不了,跑了好几次都被抓了回去……后来他们打得更惨……” “所以这一次,我干脆跑到了渔轮上。但是,我不想卖皮肉的,我想、哪怕是当个仆人,我也想……不跟男人睡觉也有饭吃……阿窈,我知道你是Z国人,你带我去Z国好不好?我,好怕又被抓回去……” 友子颠三倒四地说道。 傅楚窈顿生恻隐之心,便问道,“友子,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岁。”友子答道。 傅楚窈吃了一惊! 友子才二十八岁??? 可看她的模样…… 傅楚窈以前一直以为友子已经四五十了! “友子,我在Z国开了一家餐馆,你,愿不愿意去我的餐馆里当个……嗯,寿司厨师?”傅楚窈问道。 友子拼命摇头。 “Z国饭很好吃,比我们这里的菜都要好吃……寿司在Z国会有人吃吗?而且,我哪有什么水平当厨师!我可以服务员,打扫卫生、洗碗洗菜都可以的……”友子说道。 傅楚窈笑了起来,“自信一点啊友子,在船上的时候,你给我做的饭就很好吃呀!我在想,如果给你多一点食材和调味品的话,你一定能做得更好,对不对?” 对于女人来说,美食与美丽永远都是不会冷场的共同话题。 友子的兴趣也被挑动了起来,便说道,“是呀!我跟着他们在船上一年多,每天都是吃鱼……都吃厌了呢,要是能吃上……就好了!好吃,还不贵……” 傅楚窈听不懂她说的那是什么,就问道,“什么?” 友子解释道,“就是……酸酸甜甜的,当成水果可以,做菜也很好吃呢。啊,我们就在野外啊,说不定我们能在这儿附近找到呢……” 刚说到这儿…… “啊!” 友子突然惊呼了一声! 傅楚窈一怔,再一转头…… 友子居然不见了! ------------ 第七百三十七章啊!有个坑 刚刚还在跟自己说话的人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傅楚窈一愣,还以为遭遇到了灵异事件! 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四周。 这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海平面之下。 只是天边仍有一丝余辉,可以勉强将附近的景象勉强看清。 其实,在把花音推下山崖之后,傅楚窈并没有明确的去处。 她知道,要离开这个岛,恐怕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藤田家的人同意她离开,二是老武用绝对力量镇压了这个岛,然后带她离开…… 但至少在短期内,这两种可能都不存在。 也就是说…… 现在她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岛。 相对应的,别墅里的那个管家,之所以放任她不管,不就是笃定……她逃不出去么! 所以,为了报复宋嘉实和藤田家族,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多制造一点儿麻烦出来。 比如说,让花音自食其果…… 还比如说,就算逃不出去,那也要假装她逃了出去。 但傅楚窈也不会随便乱走,毕竟她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所以她的目标,其实就是朝着位于小岛东面的、据姜哲源所说的那片“本土”居民聚集地走去。 可是…… 友子呢? 友子陡然失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她掉地洞里了! 可脚下尽是覆盖着松柔杂草的地面,并没有看到任何裸露的洞口。 “友子?友子!你在哪儿?能听到吗?” 傅楚窈大声叫喊道。 四下里一片寂静…… 傅楚窈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尖,一点一点试探着朝一旁走去,唯恐踩中了什么陷井之类的…… 而她距离一旁的矮树明明只有七八米不到的距离,可平时几步就能走过去的,她生生走了三分钟,才一点一点的、安全地挪到了矮树旁。 傅楚窈试着想要拗断一整棵胳膊粗的矮树。 但她没能成功。 最终,她小心翼翼地踩实了矮树周围的地面,确认地面都是踏实的以后,便后退几步,飞起一脚,踩向了矮树。 矮树摇晃了几下,不动了。 傅楚窈有些无奈。 以前她和俊佑在山上玩的时候,像这样的树,他轻轻松松就能徒手掰断…… 一想到武俊佑,傅楚窈心里就有些难过。 她失踪了这么久,老武肯定是最着急的。但麻烦的是,她也没办法把自己平安无事的消息儿递出去……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继续的后退、短途冲刺,飞腿而踢! 反复了好几次,那棵矮树终于应声而断! 但树木树干富含纤维,所以傅楚窈折腾了好久,才把矮树给弄断了。 “阿窈!阿窈!救我……” 友子的声音突然隐隐约约地响了起来! 傅楚窈一怔,大喜! “友子?友子你在哪儿?”她连忙呼喊道。 友子的声音显得闷闷的,“阿窈,我应该是掉到了陷井里……这里很黑,快救我出去!” 傅楚窈大声说道,“友子,不要着急,你先感觉下,自己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她嘴里说着,手下还忙个不停。 天马上就要黑了。 看样子,她和友子已经不可能赶在天黑之下找到通往西岸的路…… 所以,在山上过夜是势在必行的。 趁着落日的余辉还没有完全散去,傅楚窈用那棵粗壮的矮树枝一边戳探着地面,一边寻了好多枯树。 那一边,友子大约已经检查完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说道,“阿窈,我没有事,就是被吓得腿软……啊,我呆的这个陷井很深哪,我站起来了,还举高了手,但是手什么也碰不到……阿窈,这个陷井好大啊……” “友子,你再等一下!”傅楚窈担心友子害怕,就应了一声。 她在别墅里的时候,就把能搜罗到的小物件都给带了出来。 其中,就有一盒火柴。 接下来,她拢集了一些枯叶,划了根火柴,把枯叶点着,然后又引燃了一根枯枝。 友子突然说道,“阿窈,这里,很奇怪呢!为什么我对着你说话的时候,会有……呢?” 傅楚窈一愣,问道,“……什么?” 友子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 刚说完,友子突然意识到,依着傅楚窈的三脚猫日语,可能是无法理解她的话的。于是,她想了想,说道,“就是阿窈,你快来救我……快来救我……来救我……救我……阿窈,你懂了吗?” 友子这么一解释,傅楚窈立时反应了过来! ――回声! 友子的意思是,她在陷井下面跟傅楚窈说话,傅楚窈觉得她的声音很闷,小小的;但是友子却能听到自己说话时的回声! 回声啊…… 一般只会在空旷、但有屏障的地方才会出现。 因为屏障会阻碍声波传递。 这时,友子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几分中气不足。 “阿窈,我有点害怕了……快救我上去,救我!”友子变得害怕了起来。 傅楚窈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粗树枝戳地,还安慰友子道,“友子,别怕,我应该可以很快就能找到你……” 她朝着来时的路慢慢前行,又要求友子继续说话,希望可以凭借着友子说话的声音大小,来判断友子所在的方位。 友子又紧张又害怕,只好一直不停地胡乱说着话。 傅楚窈拿着粗树枝戳戳戳…… 不多时,她手里的粗树枝突然落了个空! 友子欢呼了起来,“光!阿窈,我看到光了!” ------------ 第七百三十八章一条隐秘的地道 傅楚窈终于找到了友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堆在这个陷井口的杂草给扒拉开…… 一个黑幽幽的洞口显露了出来! 这洞口是椭圆形的,目测最宽的洞口直径也就半米不到,实在算不上大。 老实讲,哪怕是踩偏一脚,最多也就是磕在洞口的边缘,摔倒而已……也不至于就掉进洞里去。 而友子的体型还有些微胖。 她是有多倒霉,才会正好一脚踩空! 友子看到了傅楚窈手里拿着的火把,顿时心安了不少。 “阿窈,快救我上去!” 傅楚窈举着火把朝下看了看,感觉这个洞还是有点儿深的…… 想了想,她对友子说了声“你等一等”,然后就跑开了。 她跑去刚才她堆放枯枝的那儿,选了根最长的枯枝,又匆匆跑回到洞口。 傅楚窈将长枯枝递给陷井里的友子,先让她接着,然后又把自己的火把探了下去,让友子也撑了个火把。 “友子,你看看……下面是怎么样的?”傅楚窈问道。 友子有了火把在手,已然心下大安。 她拿着火把在那下走来走去,一边用火把照看着下面的情况,一边说道,“阿窈,这里……有个地道!我、我要去看看吗?但是,感觉……好黑、好可怕啊!这里为什么会有地道?” 傅楚窈就想起来,姜哲源他们就曾经说过,从一百年前姜家人被掳到这个岛开始,到现在,一直有人想办法逃离…… 那么这个地洞,会不会是当年姜家人出逃的时候挖的? 地道的另外一头……又通往何方呢? 想了想,傅楚窈说道,“友子,我会拉你上来,但是……我会下去查看的。” 友子一怔,说道,“什么?” 顿了顿,友子又道,“既然你也要下来,那我就不用上去了啊!要是我上去了,你下来了……我一个人留在上面也很害怕啊!” 傅楚窈有些愧疚,说道,“友子,对不起啊!” 友子愣住了。 对不起? 阿窈向她说对不起??? 友子出身低贱,从来也没人把她当成一回事,甚至……没有把她当成人。 她人生之中,收到的第一声“对不起”,居然会一个异国的小姑娘。 友子莫名就觉得有些眼热。 傅楚窈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下去探一探的了。 既然决定下去看看,那么,她刚捡的那些枯枝就得全带上,当成照明工具。否则,在黑漆漆的地道里什么也看不见,危险性太大、也很容易迷失方向。 傅楚窈跑到一边去,将之前捡来的枯枝都聚拢来,然后用从别墅衣柜里抽出来的浴袍带子捆好,再一转身…… 傅楚窈一怔。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由于她和友子已经远离了别墅,而且树林里的树木层层叠叠的,完全没有任何灯光。而且这时候月亮也没出来,是真正意义上的两眼一抹黑…… 也正因为这样,在黑夜里的一丁点光,都会变得很明显! 傅楚窈愣愣地看着从不远处的地面透出来的、星星点点的光…… 她又看了看友子失足跌落的那个洞口。 ――友子可能拿着火把在陷井里走来走去。 所以,她的火把所散发出来的光,从那个已经完全敞开了的洞口处透了出来。又因为她的走来走去,所以光亮也是一晃一晃的。 傅楚窈又看回身边不远处的地面…… 很明显,从地表掩盖物之下的星星点点光芒可以看出,从这儿透出来的光,与从洞口那儿透出来的光,晃动跳跃的频率是一样的! 所以…… 这个地道还有一个出口? 傅楚窈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扒拉开了覆盖在地表上的堆积的落叶与枯枝。 她扒掉堆积着枯枝枯草的声音简直把友子给吓坏了! 仍然还呆在地道里的友子顿时惊呼了起来,“……阿窈,阿窈!我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啊?” “友子,是我!”傅楚窈怕她被吓着了,连忙答了一声,停下了动作。 友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举着火把走了过来,又说道,“啊,为什么这里还有一个出口……啊,阿窈!这里居然是有台阶的!” 傅楚窈一听,又重新开始了扒草,还加快了动作。 很快,她就又清理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然后她和友子两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 傅楚窈仔细看了看。 因为友子手里拿着火把,而且傅楚窈还是以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在看,所以她看清了……友子所说的“台阶”。 呃,那其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台阶。 只是在洞壁旁,有两层被人为留出来的土台子。 友子举着火把踩上了那两层高高的土台…… 于是,她的头就探出了洞口。 “原来是有出路的!”友子兴奋地说道。 傅楚窈却有些疑惑。 ――同一个地道,为什么会有两个出口? 不过,傅楚窈还是想下去看看。 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自己亲身体验一回的好。 于是,傅楚窈将刚才用浴袍带子收拾好的枯枝递给了友子,然后又就地取材捡了些树枝,枯叶什么的,将之前友子跌下的那个洞口掩盖住。 最后,她也同样扒拉了一堆树枝和干草、落叶什么的过来,全部堆在了这个有台阶的洞口这儿。 跟着,她拖着那根又粗又长的矮树枝,小心翼翼地跳进了这个洞里。 友子比傅楚窈还是高一些的…… 于是,友子踩上了台阶,去整理了一下头顶洞口处的枯枝和枯叶;傅楚窈则开始环顾起这个神秘的地道来。 ------------ 第七百三十九章秘道里的低语声 傅楚窈打量了一下这个地道。 呃,怎么说呢…… 这地道,看起来像是……两条地道的汇合点? 因为在这个汇合点,有个很明显的转折点。 也就是说,依目前这地型而言,大致像是东西走向的一条地道。再说得精准一点儿的话,就是地道的一头朝西南方向延伸,另一头朝着东南的方向延伸…… 而现在傅楚窈和友子所站立的地方,应该就是两条地道的汇合点。 站在这儿,傅楚窈举着火把仔细地打量着地道的洞壁。 她又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两条不同走向的地道,挖掘的痕迹与方向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仔细看来,西南方向的地道,似乎从形状来看,比较工整;但东南向的地道看起来,挖工就糙多了…… 傅楚窈想了想。 ――东岸是白鱼工厂,西岸是居民聚集地…… 于是,她朝东南向的那条地道指了指,对友子说道,“我们先往这边走。” 友子点点头,把那捆柴火给捆在了自己的腰上。 傅楚窈左手持火把,右手将那粗树枝给推在自己身前,慢慢前行。 她又回头交代友子道,“友子,你找个小树枝,我们每走上十步,你就在地道的墙壁上做个记号,知道吗?” 友子道,“但我不识字,可以画个圈吗?” “可以。” 说着,傅楚窈在前头领路,两人慢慢朝前走去。 这环境极端黑暗、静谥…… 傅楚窈甚至可以听到友子粗重的呼吸。 空气中布满着泥土的腥气,以及手中干松树枝条燃烧时所散发出来的独特气味…… 她偶尔停下,然后仔细观察手里火把的跳跃情况。于是,她发现这条通道不是条死路,应该是有通风口,有对流的空气。 傅楚窈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友子听,又说道,“如果这个山洞是有通风口的话,那通风口会在哪儿呢?” 友子说道,“阿窈,你看这个……” 闻言,傅楚窈回头。 友子将火把靠近了地道的洞壁一侧。 于是,傅楚窈就看到了,洞壁上生长着一团乱篷篷的……树根。 傅楚窈有点儿明白了。 再往前走上一段路,她也能偶尔从地道上方看到,确实时不时地就能看到上方部位有树根透了出来。 正是因为这些树根,所以才会偶尔有些透气口? 同时,也能从这些一团团的树根可看出,这条地道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 黑暗中,两人走得极慢极慢。 然而…… 傅楚窈却突然听到了什么! 她一惊,连忙将手里的火把直接扔在了地上,两脚踩下去就将火把给踩熄了! 友子也学着傅楚窈的样子,扔掉火把、踩熄。 这世界变成了一片漆黑。 傅楚窈伸出手,牵住了友子的手。 两人摒息静气的,那声响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那是几个男人在说话的声音!!! 只是,也不知道那几个人到底在什么位置,总之说话的声音很模糊……听起来嗡嗡嗡的。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她与友子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扶着洞壁而立。 绝对的黑暗与安静,让她们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些人并不是呆在地道里的。 他们应该是呆在地道附近的地表处。 而且,洞壁上方隐约透出了些许光亮来。 傅楚窈倒是想踮高了脚尖看看…… 但问题是,这个地道大约高两米五的样子,即使她踮高了脚尖,恐怕也是够不着的。 这时,那几个男人说了几句话以后,就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傅楚窈与友子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再有动静了。 半晌,友子才悄声说道,“他们刚才说……花音小姐失踪了,日向先生让他们出去找找。然后,他们挺不乐意的,在抱怨呢!” 傅楚窈明白了,亦悄声说道,“所以说,这条地道……是通往别墅的?” “不知道。”友子悄声回答。 傅楚窈又等了一会儿。 见始终没有动静,她才蹲下身,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她刚才的那根火把,然后划了根火柴,重新将火把给点了起来。 友子亦学着她的样子,拾起枯枝,重新点燃了。 傅楚窈举着火把四处查看。 地道仍然通往前方。 再看看头顶上方,现在因为地道里亮起了火光,所以无法再看到从外头渗进来的光;但却可以清楚地看到,透光处的顶壁上,洞顶是特别厚实朝下的。 好吧,就算那一块的洞顶距离地面特别低矮,可傅楚窈还是够不着…… 但这会不会是当年掘地道的人挖到这儿的时候,猛然发现这里太过于靠近别墅,所以他们想特意避开那儿,洞顶上方就成了那个样子呢? 友子小小声问道,“阿窈,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为什么不?”傅楚窈奇怪地说道。 友子有些担忧,说道,“他们已经知道花音小姐失踪了,所以肯定也会知道我们同样失踪了……他们,会不会来找我们?” 傅楚窈笑道,“那就让他们来找啊?我不介意的。不过,花音这么欺负人,就算我们被找到,也不能让他们轻易找到……懂吗?” 友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吧!友子,你要记得做好记号……如果我们要走回头路的话,就全靠你的记号指路啦!”傅楚窈一边说,一边继续朝前走去。 友子连忙在墙壁上画下了几个记号。 顿了一顿,友子似乎有些明白了,便犹豫着问道,“阿窈,你的意思……是不是他们找到了花音小姐以后,马上就找到我们的话,恐怕花音小姐会对我们不利,毕竟她是慎太郎先生的表妹呢!但如果我们晚一点出现的话,最好等慎太郎或者由次郎回来以后……” “他们就会因为我们的失踪而……饶恕我们推花音小姐滚落悬崖的罪过?”友子继续问道。 傅楚窈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友子,你很聪明嘛!” 友子一听,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但有一件事情你搞错了……”傅楚窈又道。 友子一怔。 傅楚窈正色说道,“他们没有资格评判我,所以‘饶恕’二字无从说起。”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不过,你说得对……咱们可能要在地道里、或者在山上当几天野人啦!你怕不怕饿肚子?” 友了摇头,“我不饿。主要是在船上的时候,一口气吃了两份煎鱼,刚才本来不饿的,可为了想品尝一下味道还是……吃撑了。” 说着,友子的情绪有些沮丧,“……刚才呆在那么好的屋子里,简直就像仙境一样!所以我知道,那肯定是个梦!看,现在梦醒了……” 傅楚窈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友子说得没错,所以我们还是来点儿实际的话!走,咱们走快点儿看……” ------------ 第七百四十章死路一条 傅楚窈与友子继续向前行。 也不知两人走了多久…… 总之,她和友子手里的枯枝已经燃烧殆尽,都已经各自换了一根“火把”了。 又走了许久…… 突然,走在前头的傅楚窈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堵墙? 她停下了脚步。 友子也有些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 “哎哟,有堵墙!”友子惊呼道。 傅楚窈拿着火把四处查看,发现这儿确实是条死路。 友子道,“是不是他们没挖到这里就没再挖了?” 傅楚窈也有这样的想法。 但如果这个猜测真的成立的话,那为什么这些人不再继续挖下去了呢? 走了这么长的时间,她手里还抱着一棵手臂粗、用来当成防身武器的矮树,结果竟然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她实在有些不甘心。 傅楚窈放下了那棵矮树,拿着火把继续照看……但无论如何,她还是找不到任何出口。 友子也跟着她一块儿查找。 两人甚至还尝试着合力推那堵墙、而且用那棵矮树去挖那堵墙…… 但最终,墙后似乎就是无尽的山土? 折腾了许久,傅楚窈放弃了。 “友子,我们要往回走了……你在这附近多做几个记号吧!”她对友子说道。 友子应了一声,用树枝在土质的洞壁上先画了两个并排的圆圈,然后又在俩圆圈的前面画了条横线、再用竖线拖了个尾巴…… 傅楚窈笑了起来。 这个友子,还真有意思……这个图的意思,不就是两人(圆圈)走到了这儿,被(横线)挡住了,然后就沿着竖线的方向回头走了? 她扛起了矮树,举起了火把,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友子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这地道独此一条,并没有岔路口。 也因为在来时,并没有在地道里发现任何寄居的野兽什么的,所以往回走时,两人加快了速度。 傅楚窈一边往回走,就一边仔细辨认友子留下的记号。 当走到友子做了特殊记号,即路经别墅时,傅楚窈熄灭了手里的火把,然后又回头示意友子也熄灭火把。 两人牵着手、扶着墙、摸着黑,慢慢朝前走去。 果然,她们又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一次,由于傅楚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凝神细听之下,竟然还听懂了些―― “……居然有人敢把花音小姐推下山崖?还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啊!她真是由次郎的情妇吗?不知道长什么样呢?”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花音小姐被推下了山崖,我竟然很高兴呢!” “哈哈哈我想可能别墅里的人都挺高兴的……好希望那位由次郎的情妇可以平安无事,既然她敢把花音小姐推下山崖,想必是不怕花音小姐的吧?” “情妇小姐还没找到吗?她会不会有事?” “不知道,日向先生还在带着人在外头找呢!” “那花音小姐受伤严重么?” “我看不严重。不过,依着花音小姐的性子……你等着看吧,她肯定会说她被害得快要死掉了哈哈哈……” 听到这儿,傅楚窈有些无奈。 ――为什么她就被无缘无故地打上了“由次郎情妇”的标签? 她根本就还没有确定,这个由次郎到底是不是宋嘉实好嘛! 这时,有个男人的声音陡然出现―― “……好了!花音小姐受了伤,你们还在这儿兴灾乐祸?快,忙碌起来吧!花音小姐要喝新新的鱼汤、烤鱼块配萝卜泥!现在、马上!” 正在议论纷纷的众人们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谁、又是在哪儿突然重重的顿了一下…… 傅楚窈与友子就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 这声音不大,但共震效果却很强烈,仿佛就有人就在她们面前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或者从哪个不高的台阶上往下跳似的! 两人被吓坏了,在黑暗中不自禁地两手互握,都能感受到对手的手,即冰冰凉、又汗津津的。 刚才说花音小姐要喝鱼汤的那个人,可能是个管事之类的……而他大约也就是只说了这一句话,也许就离开了。 于是,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们又不高兴嘟嚷了起来―― “搞什么啊!深更半夜的喝什么鱼汤!现在哪儿有什么新鲜的鱼!还有,上哪儿去找新鲜的萝卜泥!” “真希望那位情妇小姐赶紧被找到!这样就有人能治一治这花音小姐了!” “唉,还是赶紧忙碌起来吧!烤鱼!我去烤鱼!” “那我去煮鱼汤……雄太,你是我们的首领,这寻找新鲜萝卜的事儿就交给你啦!” “天,我……” 说着,众人散去。 傅楚窈与友子又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众人再说话了,这才携着手儿、摸着黑朝前走。 “友子,这个小岛是完全封闭式的,所以将来我们肯定会被他们找回去……记着,这个地道的事儿,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及,如果我们将来真的回了别墅,你也要想办法弄清楚,刚才那个地方,到底是别墅的哪个位置……” 傅楚窈交代道。 友子应下,又道,“他们说做饭什么的,我觉得……应该是在厨房吧!” 两人摸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重新点上了火把,继续前行。 回时的路,不需要再像来时那么小心翼翼。 不多时,两人就回到了之前友子跌落的那个两条地道的交汇处。稍事休息之后,两人踏上了勘探西南方向的那条地道。 ------------ 第七百四十一章贫民窟(一) 西南方向的这条地道,极长。 傅楚窈和友子一直走到了两腿发软…… 突然,前方有呼呼的冷风灌进洞口,甚至直接吹灭了友子手里的火把! 傅楚窈将自己手里的火把交给友子,让友子撑着火把站在比较靠后的地方,她则慢慢朝前走去。 从后方透来的模糊光线,让她勉强看清眼前的一切。 那、那是…… 那是一棵大树吗? 傅楚窈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然后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灯光? 傅楚窈一怔。 身后,友子正用手护着被风吹得东摇西晃的火把,慢慢前行。 傅楚窈低声说道,“友子,别过来。” 友子站定了。 傅楚窈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一棵大树结结实实地堵在……应该是地道的出口。 大约是因为年代久远,所以那大树的一部分枝叶已经探进了地道。 而她看到的那些零星灯光,就是从大树的枝条间隙里透出来的。 傅楚窈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那树、地道内壁、以及……那些挡住了洞口的,从树上垂下来的藤蔓。 她掀开藤蔓一看…… 果然看到不远处就是亮着星星点点灯光的一片低矮房子的居民区! 傅楚窈尝试着把头伸了出去。 再看看…… 原来,这个地道的出口,是在一片矮坡的树林之间。 但这个位置已经很接近居民区了。 傅楚窈又拨弄了一下那些枝条,确定从树干与洞壁的位置是可以容她钻出去的。 于是,她转头对友子说道,“友子,把火把熄灭吧,我们已经到了。” 友子将火把扔在了地上,踩熄,然后跑到了傅楚窈那儿。 傅楚窈率先钻出了山洞,然后又替友子扒拉着藤蔓…… 但友子的身材比傅楚窈高大肥壮些,要从那窄窄的空隙里钻来了,她摒息收腹,最后是硬生生地挤了出来的! 傅楚窈忍着笑,等友子钻出了地道以后,又小心地将藤蔓放下,将洞口遮挡严实了。 此时已然夜深,但不知几点,只知有轮明晃晃的雪月当空而照,泻下了清亮的光,将这树林给照得朦朦胧胧的。 两人手拉着手儿,站在这地道前,趁着月光将这附近的地貌给辨认了一番。 尤其记住了这地道的出口一共有三棵并排而立的大树…… 接下来,傅楚窈才带着友子朝山下亮着灯的人家走去。 两人慢慢走到了山脚下。 先前傅楚窈在山上看到的星点灯光,其实只是居民区的一小部分…… 这个镇子还是挺大的。 只是,可能因为时间太晚了,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所以街道空荡荡的,所有的房屋都紧闭着大门,只有几盏挂在人家屋檐下的路灯还亮着昏暗的光。 在傅楚窈看来,这些屋子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是屋子。就算当年的梁家村,也没这么穷过!这些“房子”多数都是木板结构,它们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房子,充其量也就只是棚户而已,而且都极其简陋、破败、看起来已经残旧不堪了。 友子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这里,简直比我的家乡还要穷……” 傅楚窈与友子在村里走了一圈。 除了那几盏路灯之外,没有一所房子亮着灯。 犹豫再三,傅楚窈对友子说道,“咱们先找个地方随便应付一晚吧,明天再说。” ――这个岛是封闭式的孤岛,她和友子在深夜出现,尤其是,傅楚窈还不是日苯人……无论她们向哪一户居民,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友子点了点头。 两人就在村里寻了个背风的地方,一块儿坐下,相互依偎在一起。 走了几乎大半夜,两人的腿都已经快没有知觉了;而且还是走在黑漆漆的地道里,心里压力大…… 所以,又累又困的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就相继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阿窈?阿窈……醒醒、快醒醒!” 有人轻唤着傅楚窈的名字。 傅楚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 似乎有好些人都围着她? 那些人大多衣衫褴褛,多数是老妇人、年轻女人和半大的孩子们。人人表情麻木,但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又充满了好奇。 傅楚窈揉了揉眼睛,又眯着眼睛看向了叫出了她名字的那个人…… ――姜哲源? 傅楚窈朝他露出了笑容,“嗨,早啊!” 姜哲源先是一怔,也露出了笑容,说了声“早”,然后他朝她伸出了手。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也朝他伸出了手。 姜哲源就看到了她白嫩手上的红肿之处,还有被粗糙树皮划破了皮、淌出的血又干涸的样子。 他心情复杂。 姜哲源握住了傅楚窈的手,一个拉扯,就把傅楚窈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而傅楚窈一动…… 友子也醒了。 看到了姜哲源,友子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大副先生!” 姜哲源朝友子点点头,又对傅楚窈说道,“别在这儿杵着了,先去我家。” 说着,他牵住了她的手,转身就走。 傅楚窈用力挣脱了被他牵住的手,站定,犹豫地说道,“……我,去你家……会不会连累你啊?” 姜哲源看着她的手,又看看自己那仍然保持着牵握姿势的手,苦笑,“你在岛上失了踪,他们也迟早会找上我啊!” 傅楚窈一滞。 “对不起啊……”她低声道歉。 姜哲源摇摇头,说了声“跟我来吧”,然后转身离开。 傅楚窈连忙把友子也拉起身,两人跟在姜哲源身后,匆匆离开。 ------------ 第七百四十二章贫民窟(二) 傅楚窈与友子跟着姜哲源,到了他的家中。 他的家…… 跟外头那些破败到几乎就要倒下的木棚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进了屋,能发现这屋子是真小,而且是一层半的结构――即楼下是间集饭厅、客厅为一体的房间;天花板上还吊着半层楼,那半层楼就是床铺,有简易楼梯可供爬上爬下。 傅楚窈环顾四周,看到了窗户那儿吊着盆翠绿的植物,以及桌上还摆了个大陶盆,陶盆里有几尾小鱼儿正在游来游去。 她看了姜哲源一眼。 他正弯腰忙着收拾,看起来是想清理出让她和友子能坐下的地方。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窈对姜哲源……突然多了一些理解。 姜哲源是昨天才回来的。 刚回到年久失修的屋子里,收拾、打扫是应该的。 然而,在他的屋子尚未完全清理好的情况下,他先弄来了几盆翠绿的植物,又养了几尾小鱼儿。 以及…… ――他敢于在她根本尚无理论与实践支持言论,仅仅只是靠猜想……就挥刀自宫。其实,并不是他莽撞……只能说,他太不想死了。只要有一丝希望是可以让他活下去的,他都要尝试。 这么一想,傅楚窈就能理解他了。 因为,她也不想死。 见傅楚窈一直在打量自己的屋子,姜哲源有些不好意思,就用中文对傅楚窈说道,“好多年没回来,这屋子都快塌了。我……这两天正准备修个新房子,让我妈和妹妹住得好一点儿……希望能在发病之前,把房子修好吧。” 傅楚窈点点头。 见这屋子实在是小,恐怕只容一人居住,她便又问道,“……你妈妈和你妹妹不在这里住吗?” 姜哲源道,“我们在这儿,都是一人一居的,我大弟弟也是水手,在外头呢。小弟弟在药厂工作,我妈就住在村里,刚才发现你俩的时候,我让她回去做点儿吃的,再拿些衣服过来给你俩换洗一下……” 顿了一顿,他又低声说道,“我妹妹还在东京,不过……她应该就在这几天里会回来。” 傅楚窈理解他心里的难受劲儿,便低声说道,“我会想办法阻止的……” 闻言,姜哲源一怔。 傅楚窈说道,“但是,我的处境……你应该也能理解,我不一定能阻止得了。所以,万一我阻止不了的话,我会告诉你,女人避孕的法子。你妹妹知道了这个办法以后,至少她不会被迫怀上孩子。” 姜哲源点了点头,眼圈微红。 看着他那么伤感的样子,傅楚窈笑道,“……好啦,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妹妹应该会说中文吧?” 姜哲源失笑,“她在这里长到十岁才离开,怎么可能不懂得中文。” “那不就好了,等她到了岛上,我就以语言不通为借口,请你妹妹留在我身边当翻译不就得了?而且看这架式,我猜想……大约一年半载的,他们也不会放我走。”傅楚窈说道。 姜哲源看了友子一眼,问傅楚窈道,“那她怎么样?” 傅楚窈笑道,“友子要照顾我的起居啊!我在京城的时候,身边也是有人照顾的,要是连这待遇都争取不到的话……我可以不配合的!反正,我除了一条命之外,什么也没有。” 姜哲源笑了起来。 傅楚窈又道,“不是我想吹嘘什么……但是,藤田家族的人既然有这胆量把我给掳到了这儿,那他们就必须要有承受我爷爷怒火的心理准备。他们应该知道,这事儿可大可小,严重的话,是有可能会引起两国交战的……” 姜哲源笑不出来了。 “阿源?” 有人在外头叫喊了起来。 姜哲源连忙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先坐……” 说着,他就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领着一个中老年妇女进来了。 他提着个装了陶罐的篮子,身后的中老年妇女则提了个包袱。 傅楚窈打量了一会儿那个中老年妇女,果然看出,她与姜哲源在眉宇间都有几分相似,便喊了一声,“伯母好!” 姜母连忙说道,“你好,你好……” 姜哲源将陶罐放在桌上,又拿了碗筷出来。 姜母对儿子说道,“阿源,你也没吃……我做了多的,你们三个一起吃……”说着,姜母又对傅楚窈说道,“这个包袱里有我的两套衣服,姑娘你先将就着穿穿,换下来的衣服拿给我,我给你洗……” 傅楚窈连忙说道,“不用了!谢谢伯母,衣服我可以自己洗的!” 姜母道,“可是,你的手都伤成了这样……” 傅楚窈一怔。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 大约是因为昨天晚上抱着那根粗树枝走了一路,所以她的手已经被粗糙的树皮给划出了无数道细细的血口子。 不过,其实这伤都是皮外伤,虽然看着血肉磨糊的,有点儿可怕,但实际上她还是活动自如的。 “我真没事儿,谢谢伯母了。”傅楚窈真诚地说道。 姜母有些窘迫,就看向了儿子。 姜哲源朝母亲露出了微笑。 姜母这才点点头,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阿源,要是没事儿,那、那我就……” 姜哲源柔声说道,“妈,你先回去,帮我收拾一下阿溶的屋子,呆会儿我安排好阿窈,我会去阿溶的屋子住,这儿就让给阿窈住。” 姜母点头,转身离开。 ------------ 第七百四十三章贫民窟(三) 傅楚窈看着姜母离开。 姜母的腿脚似乎有些不利索? 待姜母离开,傅楚窈才问姜哲源道,“你妈妈的腿……怎么了?” 姜哲源道,“……她有很严重的风湿病。在这儿,年纪大的人都有这毛病。” 傅楚窈点头。 ――也是,这小岛不大,岛上有淡水,空气也湿润,在这里居住得久了,确实容易得风湿、类风湿或者关节炎这样的病。 “阿窈,可以吃早餐了呢?”友子吩咐道。 傅楚窈转头一看…… 友子已经将陶罐里的食物,分别添进了三个陶碗中。 ――那是些并不成型的面糊糊汤,有点儿像是煮糊了的面条,又像是面片汤。 姜哲源抱歉地说道,“岛上的环境……就是这样了,你将就一下,呆会儿我去海边钓鱼,如果他们不来找你的话……中午咱们就有鱼吃了。” 傅楚窈笑了笑,说道,“谢谢!吃早餐吧……我,还真有点儿饿了呢!” 她走到桌前,坐下,端起了陶碗。 因为没有勺子,她只好端碗,啜饮着碗里的面糊汤。 不得不说,这面糊糊汤……口感真不怎么样,但面汤里放着炒香的虾皮和腌菜粒儿,味道还可以。 傅楚窈将一整碗面糊糊汤饮尽,舔了舔嘴,赞道,“原来这就是妈妈做的饭菜的味道啊,真好吃!” 姜哲源一怔。 他点点头,轻声说道,“是呢,也不知道,我还能吃上几天……一旦发了病,我就会被他们带进药厂里去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慢慢地吃着碗里的面糊糊汤。 三人分吃完一罐子面糊糊汤,姜哲源说要出门,就先交代了一下友子,告诉她怎么取水,可以在哪儿洗澡换衣什么的…… 交代完了这一切,他准备要走。 傅楚窈叫住了他。 “让你妈妈过来找我吧,我可以帮她看看风湿病,啊……我的针没带来,实在不行的话,让你妈妈带些缝衣针过来吧……只不过,缝衣针可比针灸用的毫针粗得多,恐怕你妈妈要吃苦了……”傅楚窈说道。 姜哲源听了,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了一番,最后找出了一个布包,交给了傅楚窈。 “你的针。”他说道。 傅楚窈眼睛一亮! 她打开布包一看…… 果然,布包里竟有上百枚针那么多! 一看到这些针,傅楚窈顿时觉得心下大定,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姜哲源又解释道,“小心,这些针,是你说的那些有毒的针,我……看到你那几样首饰里藏了那么多的针,就取了些出来,心想万一以后有用呢?” 傅楚窈笑嘻嘻地说道,“太好啦!” 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了三十六枚针,又将剩下的针重新用布块包好,递还给他,又道,“这些,还是你帮我收着吧!我身上的针,恐怕很难保得住。” 姜哲源点头,收好了布包,准备离开。 傅楚窈又交代他道,“这些针……还得先花时间清洗,所以你让你妈妈中午的时候再过来。” 他看着她,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傅楚窈和友子分别取水洗了澡、洗了头,然后友子快手快脚的把傅楚窈换下来的脏衣服给洗了……傅楚窈拦也拦不住! 所以,傅楚窈也只好去把毫针给清洗干净…… 可能是到了中午时分,姜哲源的母亲果然过来了。 傅楚窈把姜母让进了屋子,先给她把了脉。 姜母果然患有很严重的风湿病。 而且从脉象来看,长此以往,怕是会有瘫痪的可能。 接下来,傅楚窈关了门,让姜母除去了上衣和裤子,仅着内衣内裤…… 傅楚窈给姜母施了针。 待拔了针以后,姜母重新穿好了衣物,突然说道,“哎哟,我好像觉得……腿脚没那么僵硬了?以前我的腿都弯不下来的!姑娘,你、你好厉害啊!” 傅楚窈笑道,“这才刚开始呢……伯母,从明天起,你每天都要过来让我给施针,知道吗?可惜这儿也没艾条,要是用艾条辅助治疗,你的病会好得很快!” 姜母激动了起来,说道,“姑娘!我、我这风湿病……能治好?能根除吗?” 傅楚窈想了想,摇头,“大约可以缓解这症状吧!若说完全根除……那不现实,毕竟伯母你一直居住在环境潮湿的小岛上……” 姜母听了,略有些失望。 不过,能缓解痛苦的话,那当然很好。 姜母谢过了傅楚窈,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姑娘,能不能、能不能请你……也给其他人治治?咱们这儿好多人,病得比我还严重呢!” 傅楚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病情轻一点儿的,伯母你让她们过来这儿,我给她们把脉看看;病得很重、下不了床的,我也可以上门去看看……” 姜母大喜,站起身冲着傅楚窈就说了一迭声的谢谢! 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傅楚窈转头,看到了扛着个竹篙、竹篙上串着满满当当大鱼小鱼的姜哲源!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姜母便惊呼了起来,“哎哟!这么多鱼!这还真是……终算能吃饱一顿了!” 说着,姜母又欢喜道,“还是家里有男人好啊……只可惜、只可惜……” 说到这儿,姜母突然抹起了眼泪,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傅楚窈与姜哲源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明白,姜母的言外之意是――只可惜,姜哲源很快就要死了。 ------------ 第七百四十四章贫民窟(四) 姜哲源笑道,“妈,你把这些鱼拿出去,留出咱们自己今天中午和晚上的,其他的也分点给别人。啊,呆会儿做好了饭,再送过来。” 姜母应了一声,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去外头捡起串满了竹篙的鱼,离开了。 姜哲源与傅楚窈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傅楚窈才说道,“呃,你……我也帮你把个脉吧?还有,姜哲沐、姜是春和姜是伟他们呢?” 姜哲源点头,“好,我去叫他们来。” 他也并没有去,只是开了门,叫住了几个在街上玩的孩子,招呼了一声。 那几个孩子听了,飞快地跑了。 姜哲源遂又回来了。 傅楚窈先给他把了一回脉。 很快,姜哲沐、姜是春、姜是伟就过来了。 姜是春的性格比较活跃,见傅楚窈居然呆在姜哲源的屋子里,而且身上还穿着本地妇女的衣裳,不由得有些奇怪,问道,“阿窈,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楚窈这才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说了。 不过,她没说地道的事儿,只说把花音推下山崖以后,就跟友子一块儿步行过来。见已夜深,她便与友子在村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将就了一晚…… 姜氏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姜哲沐对姜哲源道,“十七哥,阿窈呆在你这儿,会不会连累你啊?” 姜哲源摇头,“现在岛上没有藤田家的人,依着管家日向的性格,他是一向不愿意多事的。所以……是春,你现在去别墅跟日向说一声,就说阿窈在我们这,她不愿意回去就成。” 姜是春应了一声,正准备往外走…… 傅楚窈忍不住说道,“既然现在岛上没有藤田家的人在,而且渔轮也没走……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带上老弱幼小一起?” 众人一呆,然后齐齐苦笑着摇了摇头。 “阿窈,不成的。” 姜哲源低声解释道,“首先,渔轮上的水手就不能答应。毕竟渔轮就是藤田家族的,那些水手们的家人,也在藤田家的掌探之中。其次,就算我们克服了一切办法,带着老弱幼小上了船,但渔轮上的补给,是不能支撑我人们么多人在海上飘太久的……” 姜哲沐也补充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即使我们想走,但根本就不可能走得了!” “渔轮上的水手们、码头上的安防人员、别墅那边的日向他们、还有药厂里的工人们……这些人加在一起,至少也有四五百个男人!但我们呢?老弱病残加在一块儿只有二三百人!在这二三百人里,男子汉只有……就算加上你我,也不二十几个……” 听了姜哲沐的话,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难道姜家人一直都跑不掉呢! 姜哲源朝姜是春挥了挥手,说道,“快去吧!跟日向说一声。” 姜是春应了一声。 傅楚窈急忙说道,“还有,你把我和友子落在别墅里的包袱拿来……” 姜是春应下,急匆匆地走了。 傅楚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给众人一一把了脉。 见姜是伟的手上多了一道极狰狞的口子,傅楚窈连忙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姜是伟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没啥事儿……不就是两年没回来了嘛,家里的屋子都快塌了,昨天整了整,划伤了一道口子。” 傅楚窈皱眉道,“那也得好好治一治,万一破伤风呢?” 姜是伟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儿!” 姜哲沐却道,“这里这么穷,阿窈你还不明白么?不是阿伟不想治,是我们根本……没办法治。” “以前又不是没受过伤,捱几天等这伤口结了痂就好了!”姜是伟说道。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昨天我和友子从山上走过来的时候,看到林子里也有生长着一些草药。呆会儿我就上山,采点儿常见的草药回来,也教一下你们怎么认药吧!” 姜氏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 姜哲源想了想,说道,“那就辛苦阿窈了……阿窈,你去山上采药,我让几个机灵的小孩子给你引路吧!” 傅楚窈点点头。 这时,姜母做好了饭菜,依旧挎着个大篮子过来了。 姜哲沐和姜是伟连忙向姜母问好。 姜母顿时有些窘迫,说道,“哎呀,没料到你俩也在,这饭菜、这饭菜……” ――这饭菜怕是不够呢! 傅楚窈看了姜母的大篮子一眼。 篮子里装着用干净的叶片包好的三条约有二斤重的烤鱼,外加一个用小篮子盛着的、像豆子但又不是豆子的东西。 “够的够的,妈,你先回去吧!”说着,姜哲源接过了母亲递过来的篮子。 姜母犹豫道,“真够吗?我那儿还有一条烤鱼,要不,我、我拿过来?” 姜哲沐与姜是伟连忙说道,“伯娘,我们在家吃过了,吃过了……” 推让了一番,姜母这才离开了。 姜哲源喊了友子过来,让她去取了竹刀来,把这三条煎鱼给平均分成六份,连着水煮的那种像豆子一样的东西,放在了桌子。 傅楚窈仔细看了看,认出那是苹婆果。 这种果子长得有点儿像巨型豆荚,成熟以后会从“豆荚”里蹦出大拇指般大小的果实,果子淀粉含量高,但基本无味……以前傅楚窈还在梁家村的时候,一到了秋天,她就会去密林边沿捡些成熟了的苹婆果。但梁家村因为土地肥沃、几乎是随便种点儿什么都能成活,所以一般人连苹婆果都不爱捡来吃。 想不到,姜家人在这个岛上的生活竟然…… 傅楚窈叹了口气。 友子分好了食物,大家就一块儿坐着等姜是春。 没过一会儿,姜是春就匆匆回来了。 ------------ 第七百四十五章贫民窟(五) 姜是春不是一个人来的。 跟着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别墅管家日向先生。 傅楚窈一见日向先生,顿时怒容以对。 日向先生的眼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一见傅楚窈,他就松了一口气,说道,“小姐在这里,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听是春说,小姐不想回别墅,这是真的吗?” 傅楚窈没理他,却看了友子一眼。 友子立刻结结巴巴地翻译了起来。 等友子说完,傅楚窈才说道,“我不要跟花音住在一起,如果她会一直住在别墅,那么,我就住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这一回,姜哲源已经反应了过来,连忙帮着翻译了起来。 日向先生听了,想了想,又劝,“这里的环境不如别墅,小姐请再考虑一下。” 姜哲源替他翻译了。 但傅楚窈却坚决摇头。 日向先生只得说道,“既然小姐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吧……请小姐还有其他的需要吗?” 等姜哲源翻译了以后,傅楚窈看看了两手空空的日向,用中文说道,“……首先,把我的行李还给我。其次,如果我需要什么的话,会让友子去别墅找你的。” 日向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等到姜哲源翻译了之后,想了想……觉得这样可能更好,毕竟依着花音现在的情况,估计跟傅楚窈也是不死不休的…… 于是,日向朝傅楚窈点了点头,说了声“哈依”,又说道,“那就听小姐的吩咐了,我们也会每天过来向小姐请安问候的,如果有什么需要,请一定提出。” 等到姜哲源翻译完,傅楚窈朝日向挥了挥手,日向这才离开了。 傅楚窈就招呼姜是春赶紧过来,一块儿吃午饭。 姜是春笑嘻嘻地看着桌上分好的烤鱼块和煮苹婆果,问道,“阿窈,你要是跟着日向回了别墅,就不用跟着我们捱苦了……” “那可不是,我怕我会跟花音打起来的。”傅楚窈老实说道。 众人笑了起来。 傅楚窈又道,“呆会儿吃完了饭,我就去山上转转去……我看这山上的植被生得这样好,想必也是土肥地富的,从理论上说,会有不少药材,也应该有些野果才对……”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而且昨天我跟友子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也没见山上有什么大型猛兽……” 姜是春道,“猛兽?听说以前也有的,但是后来……基本都被打绝了。没办法,这岛也不是特别大,藤田只养活药厂里的人和保安他们。我们这边的人,藤田每个月只给每个人发放五斤冻鱼,连小孩子也养不活,所以……” “被留在岛上的,又基本都是老奶奶们和年轻女人们、要不就是小孩子,她们有时候会合力设陷井……日子一长,那些大型的猛兽基本都死绝了。” 众人都不吭声了。 傅楚窈也默不作声地吃着烤鱼块。 姜母的手艺不错,烤鱼表皮焦脆,内里鲜嫩,没有放任何佐料,但因为足够新钱,所以吃起来还是非常美味。 大约美中不足的,就是份量不太够了。 但傅楚窈并不在意。 她一向喜欢山林间的生活。 虽然眼下的这个小岛,并不她熟悉的谷仓山……但她相信,在生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的小岛上,会真正饿死人! 她也不含糊,吃完烤鱼和苹婆果,她就向姜哲源提出,要去山上转一转。 然后,她在姜哲源的屋前屋后转了几圈,找到了一个背篓、一个箩筐。 她背上背篓,让友子去找了绳子出来,用绳子穿过箩筐,也做成了一个背筐,教友子背了。 接下来,凿子又向姜哲源讨要一把镰刀、或者锄头什么。 可姜哲源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 他在家里转了好几圈,最终找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凿子。 傅楚窈拿过了凿子,与友子一块儿出了门。 姜哲源连忙也跟着出了门,喊了几个小孩子,交代他们,“你们跟着这个姐姐去……她要去山上找些药材和吃的,你们赶紧回去背个背篓,跟着去!” 一听说跟个漂亮姐姐上山去玩,还能找吃的…… 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们“噢噢”地欢呼了起来,各自跑回家拿背篓去了。 姜哲源又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山上虽然已经没有猛兽了,但地势还是有点儿复杂,你领着孩子们别走太远,早点儿回来……” 傅楚窈朝他笑笑,说道,“放心吧!我已经跟伯母约好了还要给岛上的其他人看病呢……对了你帮着传个话吧,就说,想找我看病的……嗯,大家吃完了晚饭以后,再过来吧!” 说着,她就和友子朝着山林的方向走去。 几个腿快的小孩子已经背好了自家的背篓追了过来,一边引着傅楚窈往山上走,一边不住嘴地问着傅楚窈,山上有什么吃的?他们去过很多回了,没什么吃的啊…… 姜哲源看着傅楚窈的背影,陷入了怔忡。 姜哲沐、姜是春、姜是伟也站在一旁,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十七哥,算算时间,下个月……咱们应该会有二三十个兄弟会回来,趁着有阿窈在,不如……咱们带着家里人,跟着阿窈一起跑吧!”姜哲沐低声说道。 姜是春说道,“是啊十七叔,阿窈的为人是可以信得过的……我们要是能跟着她一块儿逃出去,不说别的,起码我们也能过上几天人过的日子吧?” 姜是伟也苦恼地说道,“就是!十七叔,你看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生来的就是实验品,以后我们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实验品,这样的日子到底要捱到什么时候!” 姜哲源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 第七百四十六章贫民窟(六) 话说傅楚窈与友子跟着七八个男孩女孩们一块儿上了山。 岛上的这些小孩子们因为与世隔绝,所以特别天真,也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 他们吵着嚷着问她,听哥哥叔叔们回来说,外面有学校,好多跟他们一样大的小孩子们每天都要去上学,那些人上学都干嘛呢?听说外面有酒吧,酒又是什么?以及,听说外面有集市,集市里什么都有,对吗? 傅楚窈又是心酸又是难受。 她耐心地回答着他们,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然后傅楚窈也问了他们好多岛上的事和姜家的事、以及白鱼药厂的事儿…… 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毫无保留地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 ――村里的孩子长大以后,如果家里孩子多,一般排行较长的孩子,大约长到十岁,就会离开小岛,去当水手、也有可能被派去别的地方做工。女孩一般是满了十岁就被送去冬京,然后每年过年的时候,允许回家团聚几天。如果是家里最小的男孩,一般不被允许离开小岛,长到十六岁就有可能去岛上的药厂做工,或者去别墅帮佣。 ――岛上的保安共有一百人左右,他们基本是一年一换的。 ――白鱼药厂很神秘,一般在药厂工作的姜家男孩们平时不回家,都住药厂里,过年的时候允许回来跟家人小住。但他们一般不愿意提起药厂的事…… ――家里的哥哥、叔叔们到了一定的年纪,大多数都死在外面了。他们在外面出海嘛,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的…… 听到这儿,傅楚窈心情沉重。 孩子们的哥哥和叔叔伯伯们并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无论他们再怎么向往自由,但亲情总会迫使他们回归;最后,他们很有可能病发之后,就被送进了岛上的那个白鱼药厂…… 最终,他们就在那儿死去。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老实讲,知道了姜家人的集体命运以后,她也不愿意把那样没有希望的未来告诉这些天真的孩子们。 所以,她转换了话题,说起了山上的事儿…… 说说走走,一众人很快就上了山。 不出傅楚窈的所料。 岛上的植被茂密,其实物产很丰富。只是,大约是因为纬度与气候的不同,岛上的植物与之前她在梁家村见到的有些不一样。 可傅楚窈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好些药材。 ――止血消痈的虎尾轮,利水消肿的半边莲,温经散寒治风湿的桂枝、乌头、附子等等;还有可治百病的艾草、三七等,以及常见的鹅肠草、铁线蕨、白花蛇舌草什么的…… 当下,傅楚窈就招呼着孩子们,让他们每个人只管认三种草药,也只管采这三种草药,还吩咐他们明天后天都要上山来采集…… 孩子们兴高采烈的应下,玩似的,就把自己的背篓给塞得满满当当。 这时,一个男孩子鼓足了勇气,跑来怯生生地问傅楚窈,“姐姐,不是说,山上有好吃的嘛……好吃的,在哪呢?” 傅楚窈“卟哧”一笑,手指往旁边一指,说道,“喏,这些就是好吃的啊!” 男孩瞪大了眼睛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片开满了黄色小野花的草地。 傅楚窈蹲了下来,指着那些小野花,说道,“这种草叫做婆婆丁,可以当成菜来吃,我们摘一点回去,我做给你们吃。要是觉得好吃,明天再来摘,好不好?” 孩子欢快地应下了。 除了婆婆丁,傅楚窈还发现了一大片的苦麻菜、马齿苋、紫苏、以及野生的木薯…… 众人一边采摘野菜,傅楚窈就一边跟众人说着她以前在家乡吃过的一些野菜。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来,福东记的大厨曾经向她推荐过一种叫做赤菜的……呃,类似于苔藓的一种藻类,据说是长在海边的礁石上的。 用那种晒干的赤菜煮出来的水,会凝化为像冰粉一样的透明胶质,如果煮得浓稠一点的,是可以当成凉粉,再拌上香油、醋、酱油和盐的话,那是相当的可口…… 孩子们听了她的话,纷纷嚷着说,北岸的礁石上就长有一种红色的海草啊,而且一长就是一大片! 当下,就有些孩子们跃跃欲试,想去北岸采些那种海草回来。但傅楚窈拦住了,只说今天时间不够了,想去的话,明天再去…… 于是,众人背着采来的草药,与收集到的好些野菜,兴致勃勃地回到了村子里。 傅楚窈指挥着孩子先把采回来的草药接种类直接晾晒在地上,她会慢慢处理…… 但是,架不住孩子们对野菜的好奇与渴望,她决定先去料理那些野菜。 今天采回来的野菜有婆婆丁、苦麻菜、马齿苋、紫苏、以及野生的木薯。 木薯最好处理,直接洗净去皮切段上锅蒸熟了就好。紫苏可入药也可食用,而且气味芳香,与鱼虾同炒味道最佳。 婆婆丁、苦麻菜与马齿苋这三样,则需要将洗净后的野菜先焯水去掉苦味,再烹饪。 傅楚窈找姜哲源要了些油盐酱醋,她本来还想要点儿辣椒的。用辣椒来清炒新鲜的紫苏,味道也是非常棒的! 只可惜,村里没人有辣椒…… 好吧,没有辣椒,紫苏也有别的吃法。 因为姜哲浩的妈妈烤鱼烤得很好吃,所以傅楚窈就教姜母,让她先把紫苏清净,沥干水分,再洒点儿盐腌一下。烤鱼的时候,就把紫苏塞进鱼肚子里,等鱼烤熟了,鱼腹里的紫苏也能吃。 最后,傅楚窈亲手做了一道盐腌婆婆丁和炝炒苦麻菜 至于马齿苋嘛…… 这玩意儿的做法可多了,但因为今天已经有了两道蔬菜了,所以傅楚窈决定把马齿苋晒干,到时候炒个腌菜吃也好啊! 傅楚窈做好了两道菜和一个蒸木薯。 孩子们都来试了下…… 包括姜哲源、友子等人也跑过来试了。 所有的人都觉得很意外。 无论是盐腌婆婆丁、还是炝炒苦麻菜,味道都出乎意料的好。蒸木薯富含淀粉与粗纤维,吃起来也很容易饱腹…… 最难得的是,这些野菜生得满山遍野都是! 傅楚窈笑着对大家说道,“这些虽然都是野菜,但大家采摘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下,最好分区域来采摘,好殚给它们一点生存的空间……到时候可别像那些大型猛兽似的,最后灭绝了。” 姜哲源点道,“不如让她们自己种一点……往年我们也有带些蔬菜种子回来的,她们也有自己种一些水稻和瓜啊豆啊的,但这里的气候……能种活,但产量挺低的。” 傅楚窈看了看其他人。 姜哲沐、姜是春、姜是伟等人早就已经离开了,在场的多数都是些小孩子,而且还都在兴高采烈的品尝着野菜,也没人在意她和姜哲源。 于是,她冲着他小小声说道,“……不用种了,我们想法子一块儿逃走。” 姜哲源一愣。 他转过看向她…… 她朝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到了一个小男孩身边,说道,“这野菜好吃么?” 男孩的嘴里被野菜给塞得鼓鼓囊囊的,又拼命点头。 傅楚窈笑道,“那,刚才我是怎么做的,你也看见了?” 男孩再次连连点头。 傅楚窈摸了摸男孩的头,说道,“那你再去采一点,回去做给你妈妈吃?” 男孩咽下了野菜,又道,“好!也给弟弟和妹妹吃!” 说着,男孩拿起了自己的空背篓,又招呼了他的小伙伴们一声,“……走喽!摘野菜回家吃去喽!” 孩子们一呼百应! 傅楚窈笑着将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叫喊道,“哎!你们要早点回家呀!” 已经背着背篓、跑远了的孩子们回过头,用力地朝她挥了挥手,然后继续跑远了。 ------------ 第七百四十七章贫民窟(七) 孩子们离开之后,傅楚窈才转头问姜哲源,“咦,姜是春他们呢?” 姜哲源道,“他们去山上伐木去了……村里男丁稀少,好多房子都快塌了。而且,趁着我们现在还能动、也还算自由,抓紧时间多修几间新房子,让她们少受点儿罪吧……” 傅楚窈点点头。 想了想,她又说道,“姜哲源,你真的不考虑……” 姜哲源伸出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傅楚窈有些失望。 难道说,他…… 姜哲源低声说道,“阿窈,你要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固然有很多人想从这儿逃出去,但也有些人,他就想留继续在这儿维持现状。所以……以后在外人面前,别再说这件事儿了。” 傅楚窈紧紧地盯着他,问道,“那你呢?” 姜哲源又是一愣。 他看向了远处,眼神有些飘。 半晌,他低声说道,“如果我妈、我弟弟妹妹都能离开的话……我当然也想离开。但是,我妹妹下个月就回来了,我弟弟……他也出海当了水手,今年不一定能回来。我、我怕……” 傅楚窈明白他的意思。 ――他妹妹一回来,跟着他和他妈妈在一块儿。他带着妹妹和妈妈逃……如果事情真成了,他弟弟势必就要承担家人逃跑的惩罚;要是事情没成,按照藤田家族对逃跑者的惩罚,估计是生不如死的…… 可傅楚窈还是有些不甘心。 她努力劝说他道,“如果你弟弟也是水手的话,他出逃的机会应该比你们更大吧?你敢说,你当水手的时候,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姜哲源,下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人回到岛上吧?这么一来,我们的人手就变多了不是吗?” “我们可以想办法劫持一艘渔轮,带上想离开的人一起走……我保证,只要船只能够抵达Z国的内海,我们就一定能逃出去……”傅楚窈继续劝说道。 姜哲源心乱如麻。 “我、我……”他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傅楚窈知道,她也不能逼他逼得太紧,便点了点头。 这时,友子蹲在那一大堆的草药旁,好奇地翻看着那些看起来蔫巴巴的植物,问道,“阿窈,这些……都是药吗?” 傅楚窈走过去,耐心地告诉友子,这些不同的药材要怎么处理…… 友子认真地听着。 她本不识字。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友子的记性特别好。傅楚窈原本还有点儿担心,害怕她会把不同药材炮制的方法给搞混掉。没想到,当她仔细说完以后,又一连问了友子好几次,友子居然记得清清楚楚! 傅楚窈满意地点点头,让友子帮忙炮制药材去了。 此时已经是晚饭后了。 没过一会儿,姜母便如约领着二三十个老太太过来向傅楚窈求医。 傅楚窈见来的人太多,索性让姜哲源搬了桌子和两把椅子在外头的空地上,然后拿出了自己的小本子,以及一块叠好的旧毛巾…… 就这样,她开始给众人一一把脉,查问病痛之处。 这么一问一诊,二三十个老太太里,倒有二十七八个全都患上了很严重的风湿病,另外几人除了有严重的风湿病之外,还得了有点儿复杂、严重的妇科病。 此时,天色已经渐晚…… 姜哲源及时地点了一支只剩半截的蜡烛过来。 傅楚窈就着蜡烛微弱的光,将这二三十个老太太的病情一一记录好,又分好类。 接下来,她把这些老太太给分成了三组:一组人明天一早来,一组人明天中午来,最后一组人明天下午来…… 忙完了这一切,早已是月上中天了。 等到那些老太太们相互搀扶着离开以后,傅楚窈这才发现……已经忙了一整天的自己,此时连抬腿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站在桌子旁,用手撑着桌面,本打算回到屋里去的。可她的两条腿却如同灌了铅似的,想迈也迈不开。 姜哲源首先发现了她的不妥。 他急急地过来,伸手搀扶住她的胳膊,关切地问道,“阿窈,你……昨天走了大半夜,今天又累了一整天,你……我扶你进去吧。” 傅楚窈笑着从他手里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说道,“我能成!没事儿的……” 姜哲源感觉到她的抗拒,不由得看向她,眼神复杂。 半晌,他才微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屋。 傅楚窈则扶着桌子勉强站着,又狠狠地跺了几下脚、歇了好一会儿以后,这才觉得两条腿又重新属于自己了。 她慢慢地挪回了屋里。 姜哲源正背对着她站在门口,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于是,傅楚窈就听到他冲着友子说道,“……我在炉子上架着水呢,等水热了以后,你就照顾阿窈好好洗个热水澡,明天的早餐会一早送过来,你跟阿窈说,可以睡一点再起来……” 友子嘴里应着“哈依”,又冲着姜哲源点头。跟着,她又看到了站在姜哲源身后的傅楚窈,便又喊了一声,“阿窈,你回来了?” 姜哲源转头,看到了傅楚窈。 他朝她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让傅楚窈进屋。 跟着,他去外头把桌椅收了回来,又重新摆回了屋里。 “阿窈你早点儿休息,我走了。”姜哲源淡淡地说了句。 也不知为什么…… 他这平淡的语气,倒让傅楚窈觉得很舒服。 “好啊,明天见!”她笑着说道。 姜哲源点头,转身离开。 傅楚窈呲牙咧嘴地扶着桌子又慢慢坐了下来。 她实在是被累坏了。 现在不仅仅感觉到两条腿的肌肉被绷得紧紧的,而且胯骨、腰身,包括两条手臂都变得酸痛难忍…… 友子也发现了傅楚窈的不妥,便问,“阿窈,看起来你很累呢?” 傅楚窈无奈地点了点头。 友子连忙说道,“请你等一下,我去准备一下热水。你洗个热水澡可能会好一点。”说着,她先跑过去关上了大门,然后又准备去后面的厨房那儿看看热水…… 见友子跑来跑去的,面上也不见有半分倦色,傅楚窈不由得苦笑道,“友子,你不累吗?” 友子一怔,答道,“不累啊!以前阿窈没来的时候,我呆在渔轮上,每天白天干的活儿可不比男人们少呢!” 这回轮到傅楚窈发呆了…… 原来她还一直觉得,自己的体格还算是强健呢!可跟友子一比,她就成了个渣渣啊! 这怎么行! 将来她可是要逃跑的人呢!如果体格不够健壮,万一死在半路可怎么好? 锻炼锻炼! 从明天起,必须加强锻炼! 傅楚窈打定了主意。 ------------ 第七百四十八章贫民窟(八) 第二天,傅楚窈一直睡到了自然醒…… 准确说来,她是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给吵醒了的。 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傅楚窈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她叹了一口气。 身畔空空的。 友子早就已经起来了。 傅楚窈连忙也坐起身,开始穿衣穿裤。 哎…… 手脚都跟灌了铅似的! 傅楚窈咬牙穿好衣服又整理好床铺,攀着楼梯下来了。 刚一站到地上,她就听出来……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应该是有好多人在她门外聊天! 啊,现在到底几点了? 是不是她昨天约的那些病人……她们已经到了? 傅楚窈赶紧去了后厨那儿,快速的洗漱了一下。 跟着,她就开门出去了…… 果然,外头熙熙攘攘地堵满了好多人! 大部分都是昨天晚上她给看过诊的,也有少部分的陌生面孔;但基本都是中老年妇女……当然了,友子和姜哲源也在。 傅楚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大家说道,“……对不起啊各位,久等了!” 姜母头一个说道,“不急不急啊!你慢慢来。” 友子却跑回了屋里。 一看,她放在桌上的早餐居然没动? 于是她又跑了出来,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先吃早饭吧……” 傅楚窈都有点儿着急了。 她之所以把昨天的病人给分成了三班,就是想集中治疗,以节省时间。因为她今天还想抽时间再去一趟山上,看看有没有别的草药可采呢! 傅楚窈朝着友子摆了摆手。 姜母一见,立时不同意,劝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人怎么能不吃早饭呢?要吃的!不然啊,我们就不让治了……” 几个老太太坐在一旁,连连附和,“对!不吃不让治了!” 傅楚窈没法子,只得对姜哲源说道,“……你先找个空旷一些的地方,最好找些躺椅来,让她们都能躺着。然后,她们需要露出胳膊和腿……如果是不方便的,就请她们回去换了衣服再来……” 姜哲源听了,连连听头。 傅楚窈又叫来了友子,让她去屋里,把炉子和烧水的锡壶拿出来,再准备干净的碗、水盆等等。另外,她还需要一个手表、或者座钟。 交代完这一切,傅楚窈匆匆回屋吃早饭去了。 屋里的饭桌上摆着一碗面糊糊汤、两块蒸木薯、一个水煮鸡蛋,以及一小碟的腌苦麻菜。 呃,好吧,虽然说……这早餐确实简陋了些,但也算是有汤有水,搭配得不错了。 傅楚窈抓紧时间,吃了个水煮蛋,又把苦麻蛋倒进面糊糊汤里,快速吃完。 三口两口解决完早饭,她赶紧又去了外头。 姜哲源已经想法子从几户邻居家借来了桌椅等物拼凑在一块儿,而且还劝老太太们除下外衣,再搂高了袖子和裤子…… 老太太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有些人折腾了半天也搂不高裤子,不由得纷纷抱怨了起来。 姜母站在一旁解释道,“昨天我也脱了衣、阿窈才给我治的!就扎几针、轻轻地就跟蚊子咬一样,又不痛!哎哟其实也不要紧的啦,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脱光也没人看!” 老太太们面面相觑。 姜母冲着一个平时就要好的老姐妹说道,“……桂珍,你先脱吧!没事没事儿!这里又没有外人!最多喊阿源他们避一避就是了,不要紧的,治病要紧!” 老太太们大多扭扭捏捏地笑了起来,桂珍也傻傻地笑。 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除衣。 那个叫桂珍的老妇也有些不好意思。 “哎哟我活了一病子,还是头一回听说治病还要脱光的!”有人阴阳怪调的说道。 傅楚窈一看,说话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的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脚下并没有鞋子,一双赤着的大脚看起来茧子厚重、还沾满了泥点子。 姜母一见这白发妇人便皱起了眉头。 她“哼”了一声,转头对众人说道,“你们不想治就算了,我来!反正昨天我是已经尝到好处了……阿窈,要不你就在这里给我施针?” 傅楚窈看看那个白发妇人,又看看姜母。 她有点儿明白过来了。 ――姜母跟这个白发妇人合不来,两人有可能总唱反调。 所以傅楚窈便冲着姜母点点头,说道,“可以的!” 姜母把她的好姐妹桂珍也拉了过来,对傅楚窈说道,“我俩都治!阿源,你带着他们去别处玩去!” 姜哲源听了,连忙招呼着在一边旁观的半大男孩子们,带着他们去北岸那边钓鱼去了。 等一众大男人小男孩都散尽了以后,姜母率先脱掉了外衣。 因为昨天已经接受过一次治疗了,所以今天,姜母学了个乖,里头穿了件一看就有洗旧了的男式纯棉短袖,也不知道是不是姜哲源穿旧了的,下身则穿了一条旧旧的花裤衩。 围观的众妇女们一看到姜母的花裤衩,顿时哄堂大笑了起来! 姜母也没理那么多,她直接爬到了几张凳子拼凑起来的“床”上,先躺下、又撑起半边身子冲着桂珍喊道,“桂珍,来哟!” 桂珍扭扭捏捏的,虽然怕丑,但心里还是想祛除病痛的…… 犹豫再三,桂珍还是除下了衣。 岛上居民们的困难生活,傅楚窈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但是桂珍一除衣…… 傅楚窈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桂珍也是个老妇人,而且今天来治疗,她也没想要除衣,没有事先穿上件好点儿的内衣。所以,她那件穿在里头的汗衫子已经破烂不堪了……甚至连要紧部位都遮不住! 围观的老太太们见了桂珍那破破烂烂、到处露肉的汗衫,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傅楚窈连忙走过去,伸手拿起桂珍刚除下的、打着破丁的外衣,轻轻地包住了她,和声说道,“婶子,你快过来躺下。” 桂珍冲着傅楚窈感激地笑笑,就着她的掩护走到了姜母旁边的那个铺位上,躺了下来。 然后,桂珍又在傅楚窈的服侍下,把外头的长裤也脱了下来。 毫无疑问…… 桂珍的裤衩也是破破烂烂的。 但傅楚窈像没看到似的,迅速将桂珍的外套轻轻地掩盖在她的身上,遮住了她的重要部位。 桂珍咧嘴朝傅楚窈笑了笑,说道,“姑娘,谢谢你啊!” 傅楚窈也朝她一笑。 “还有哪一位是愿意接受治疗的?”傅楚窈环顾众人,轻声问道。 好几个老太太环顾左右…… 村里本来就没有成年男子,就是十岁下的男孩儿也只有十几二十个,现在全都被姜哲源带到北岸去了;而姜哲沐、姜是春和姜是伟等人一早就上山伐木去了…… 确实村里应该已经没有男丁了。 于是,那几个老太太便鼓起勇气站了出来,纷纷说道―― “我、我想试一试……” “兰香,你是分在第二班吧?你帮着在旁边看看嘛,要是看到了男娃子,叫他们别过来啊!” “要得!我和木娇帮你们看着啊!” “那我也试试吧,哎哟昨天晚上我这腿哟,痛了一整个晚上,我是眼睁睁到天亮啊!” 这么一来,有了姜母和桂珍的带头,排在第一班的老太太们几乎都过来了,并且开始了除衣。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都是一群死不要脸的老骚货!年纪一把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脱裤!你们也不看看那个女娃子,她有多大……你们信她?万一把你们治瘫了你们就晓得好歹了!哼!” ------------ 第七百四十九章贫民窟(九) 众人面面相觑。 正在除衣的那几个老太太顿时停了下来。 傅楚窈也不恼。 她冲着这几个老太太说道,“婶子们,你们要是不想医的话,也没关系的。” 说着,她示意友子拿好了座钟,她也准备好了毫针,就朝姜母与桂珍走了过去。 “姑娘,你等好吧?”一个老太太叫住了傅楚窈。 傅楚窈回头一看…… 有个老太太果断地一边颤颤巍巍地往这边儿走,一边哆哆嗦嗦地伸手除衣,嘴里还咕嘀道,“我理那么多干什么啊!我不怕丑,反正我年纪一把了,脱光了也没人看……” “但要是这小姑娘治好了我的病,我少受罪啊!就算把我治瘫了……瘫了就瘫了!反正我这样子,就是不治也会瘫的!” 说着,这老太太又补充了一句,“不信,你们看看凤娟!凤娟只比我大两岁啊!她瘫了三年了!” 傅楚窈连忙过去,扶住了老太太,把她往这边儿带。 老太太的风湿病很严重,手指已经有些僵硬,连脱衣服上的扣子也很难办到。 傅楚窈帮着她除下了外衣,又将她的外衣给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照顾着老太太脱下了裤子…… 好几个老太太对视了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跟着过来了,而且也跟着除起了衣物。 那个坐在一旁的赤足白发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讥讽道,“这个骗子……你们还真信她啊!你们看看!她除了那几根奇奇怪怪的针,什么都没有咧,哪有人是这样医病的!” 说着,这老太太话锋一转,又道,“还不如等几天,等我孙子从药厂回来了,拿几瓶药油给你们……这回便宜收你们就是!一瓶药油二十斤鱼,怎么样?” 听到这儿,傅楚窈总算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老太太是在做白鱼药油的生意啊! 难怪了…… 可是,白鱼药厂生产的药油,傅楚窈也是有所听闻的。 据说那是……跌打药? 当然了,某些跌打药的配方里,确实可以涵盖风湿病,但多半只有缓解而无实质的对症解药。毕竟骨痛的原因有很多种…… 这时,姜母忍不住反击道,“你个黑心肝!烂肠子!过去一瓶小小的药油要收三十斤鱼!白鱼那边统共一年才发几十斤鱼给我们……你就是降到二十斤鱼一瓶,我也不要!” 桂珍也道,“是啊,主要是那药油根本就没有用。我屋里还有半瓶呢,前几天肩膀骨痛的时候,抹了好多也没用……” 姜母又道,“就是!昨天姑娘给我扎了几针,不敢说她妙手回春吧,但是我这两条腿真是轻松了好多!我就要看看,多扎几针以后我能不能下地种田哩!” 另外几个老太太已经相互帮着解开了衣裳,躺在了“床”上,又学着姜母与桂珍的样子,用衣服盖住了自己身体的要紧部位,还纷纷说道―― “反正姑娘也不收钱,试下总没错的!” “是啊,我相信阿源娘,她可比某个黑心肝强太多了!” “哎,我也想早点儿医好了……好有力气种点儿吃的!也不至于生捱着饿肚子!” 这么一来,姜母便开始催促起傅楚窈来,“姑娘,来……赶紧动手吧!”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动手?动什么手……杀鱼吗?哈哈哈……” 傅楚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绰号叫做“黑心肝”的老太太恨恨地说道,“不听老人言!我等着看你们一个二个都变瘫子!哼……” 傅楚窈开始交代友子:她一共有一百枚毫针,等会儿她排着队的一一给病人扎针。 友子要负责的事,是拿着座钟看时间,因为每个人身上的针扎多久,那都是有讲究的;以及,凡是傅楚窈从病人身上取下来的针,全部都要拿到沸水里去煮至少五分钟,然后再用煮过的、干净的枝条把毫针从锅里挟出来,放进干净的碗里,再交给傅楚窈…… 为了不在众人面间暴露自己懂点儿日语,所以傅楚窈在人前是用中文跟友子说话的。 友子很聪明,几乎一听就懂。 傅楚窈解释完了以后,就先把毫针煮沸,然后收集好所有消过毒的针,开始一一给老太太们扎针。 她干的是流水线的活计。 也就是说,现在连着姜母在内,一共有八个老太太都躺在“病床”上等着治疗。所以,她会先给床铺排在第一位的老太太先下一针,然后去第床铺排在第二位的老太太那儿下一针,跟着她再给第三床的老太太下针…… 当八位老太太都扎完了第一针之后,她又回到第一个老太太身边,按照床铺的排行,给老太太轮流着扎第二针……一直扎完第八个老太太;然后再回到第一个老太太身边,给轮流着扎第三针…… 当每个老太太身上都扎了十余针过后,毫针就明显不够用了。 但也到了拔针的时候。 于是,傅楚窈让友子捧了个空碗过来,先从老太太们的身上拔了先期下的针,投进碗里,教友子快去煮针…… 等针消好毒以后,傅楚窈又重新给老太太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扎针…… 在这过程中,她一直反复地念叨着,告诉老太太们要躺着别动、要放松,哪儿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她…… 大约到了上午快十一点钟的时候,傅楚窈总算是忙完了! 她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第七百五十章贫民窟(十) 也幸好这岛上的气温挺适宜的,一直保持在二十七八度左右,所以这些老太太们脱了衣等着扎针也不至于感冒…… 就在这一班老太太们在等着扎针的时候,第二班与第三班的老太太们就在一旁围观。 见是这样的治病法,其他的老太太们都商量了起来,议论纷纷地说着下午来的时候,不如直接穿了短袖短裤来,要不再带个枕头和毯子过来,权当是歇午觉了…… 而第一班被傅楚窈扎过针的老太太们既然已经治疗完了,就开始穿衣穿裤了。 然而,她们发现,她们居然有了跟之前姜母相同的感受! 那就是――关节没那么僵硬了,穿衣穿裤的时候,好像感觉到身体比以前利落轻松了好多! 这个发现,倒是让大伙儿惊喜异常……所有的人都欢声笑语地议论纷纷了起来。 有人说,“老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哟,刚我穿裤子的时候好轻松啊!” 有人说,“咦?我的手抬得起来了!” 还有人说,“哎哟我弯腰了!哎哎你们看,我再弯一次给你们看……看啊!我真的可以弯腰了!不过,好像还是有点酸酸的痛!” 姜母笑骂,“哪有一次就可以好的!那除姑娘是个神仙喽!姑娘不是说了嘛,针灸七天一个疗程,然后休息两天,再重新开始……三个疗程再看效果嘛!” 众人喜道,“哎说不定明年我们真的可以下地种田了!” 傅楚窈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她匆匆交代了姜母一声,让姜母帮着把所有的毫针再煮沸一次,然后用干净的布块包好。 跟着,她背上了背篓,扬声叫喊了友子一声,又喊上了那些在一旁围观的七八岁大的女孩子们一声,带着她们匆匆朝山上走去…… ――昨天采摘回来的草药种类太少,想配成方子的话,还是有些欠缺的。 所以傅楚窈想抓紧时间再上一次山。 只是…… 傅楚窈刚刚走到“黑心肝”的面前时,她听到了一句十分歹毒的咒骂―― “剁脑壳的夭寿仔!喊你治个娘卖XX的病!你信不信老娘搞死你……” 傅楚窈皱眉看了这位“黑心肝”一眼。 她突然冲着黑心肝一扬手…… 黑心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抱住了自己的头,还惊慌失措地大喊了起来,“哎哟!打死人啦!打死人啊……” 霎时间,现场变得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看向了傅楚窈与黑心肝。 傅楚窈笑眯眯地替黑心肝轻轻地拍了下左肩,温柔又和气地说道,“婶子,你身上有个虫子呢!你瞧……” 说着,她伸出手让黑心肝看了看。 傅楚窈的手指上,果然还残留着死去虫子的肮脏痕迹。 黑心肝的面上顿时有些讪讪的。 姜母哼了一声,扬声对傅楚窈说道,“姑娘,你莫要管她!她这个人好吃懒做,一年到头连澡都不洗,身上虫子多得很……你做你的去,莫理她!” 看得出来,众老太太们好像对这个“黑心肝”也挺反感的。 姜母这么一说,众人立刻落井下石的纷纷说道―― “哎哟我真是受够了黑心肝了!她怎么那么不爱干净嘛!” “不爱干净就算了,反正我们也不跟她来往!主要是,她真的太黑心了!” “就是,一瓶大拇指大小的药油要收我们三十斤鱼!她就靠……逼她孙子去偷药瓶赚了这么多鱼,难道都她一个人吃了吗?” “怕是去养野汉子了吧!” “看她脏成那样,哪个野汉子看得上她!” 众人哄笑了起来。 傅楚窈没吭声。 这个黑心肝着实讨厌。 所以…… 刚才她已经暗算了黑心肝。 大约黑心肝从下午开始,就会肚子痛、拉肚子,而且还会一连拉上好几天!省得她嘴巴那和恶毒,还老是说那些酸溜溜的话…… 接下来,傅楚窈与友子带着女孩子们上了山,继续寻找草药和野菜。 昨天跟着傅楚窈来的,基本都是男孩子们。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感觉这个岛上的人们似乎有些重男轻女? 总之,她昨天跟那些男孩子们相处的时候,那些男孩子们似乎是比较活泼、比较乐观的,而且话很多,非常向往海岛外面的生活。 但这些女孩子们…… 呃,也可以说,她们挺文静的。 可是,似乎人人的眉宇间都透出了一抹忧色。 女孩子们虽然不像男孩们那么活泼好动,但胜在听话。 她们非常顺从,傅楚窈像昨天安排男孩子一样,也给女孩子们分配了任务。 即每个人专门负责采摘三种草药…… 昨天她带的那些男孩子们就会很好奇,会问她这些草药是干什么的?治这病?治那病?这种也是草药吗?啥,不是?为啥不是呢,很像呀……诸如此类的话。 但今天的女孩子们就没那么多话。 傅楚窈怎么交代她们的,她们就干什么……偶尔遇到两种长得很像的植物、有些分辨不清了,才会轻轻地问上傅楚窈一句。 教会女孩子们认草药之后,傅楚窈就在附近转悠了起来。 她找到了一些可以当调味料的野生山茴香、酸溜溜的野菠菜、可入药也可当成菜来吃的新鲜沙参等等…… 可能女孩子天生就喜欢手工与烹饪之类的。 一听说傅楚窈找到的这些东西是可吃的,女孩子们终于兴奋了起来! 傅楚窈笑眯眯地招呼着大家也都各自采摘了些野生山茴香、野菠菜、新鲜沙参等等,就带领着孩子们下了山。 回到村子里,带着男孩子们去北岸钓鱼的姜哲源已经回来了。 看起来,男孩们的收获也不小,基本没人空手…… 只是,有的人得了几条一两斤重的大鱼,也有人只得了些小鱼儿。他们把那些鱼儿用树枝给串了起来,随意地扔在一旁。 女孩们一回来,男孩子们都围了过来,看着女孩子们将各自背篓里的草药纷纷拿出来,按种类都铺放在了地上…… 接下来,男孩女孩们就跑去看傅楚窈做菜去了。 傅楚窈照例亲手做了两道野菜给大家看。 新鲜的沙参,外表长得有点儿像胡萝卜,只能食用根茎部分的。她先让友子把沙参洗净、削皮、切块…… 丑丑的沙参就变得白白嫩嫩的。 然后,傅楚窈又把野菠菜洗净、切碎,备用。 新鲜沙参要先焯下水,去除涩味儿,然后锅里放少许油,先把沙参片煎一下,然后再把野菠菜碎倒进去,加水焖煮一会儿,出锅的时候撒点儿盐末调味即可。 这沙参片又爽口又嫩,再配上酸酸的野菠菜味儿……别提有多好吃了! 孩子们排着队儿,一人一口地试吃了,然后眼睛一亮! 他们齐齐欢呼了起来,然后呼哥唤弟,拖姐拉妹的……男孩们捡起了自己钓的鱼,女孩们拿着采摘回来的野菜,纷纷向姜哲源与傅楚窈大声道别,匆匆朝家里跑去…… 傅楚窈笑了笑,叹了口气,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姜哲源关切地说道,“别太累了。” 傅楚窈笑笑,“累点儿才好,时间容易打发。” ------------ 第七百五十一章贫民窟(十一) 姜母步履轻快地过来送中午饭。 一大罐子乳白色的浓稠鱼汤、几条肚里塞满了紫苏叶的烤鱼、以及几块煮熟的木薯。 仅此而已。 傅楚窈又笑了笑,对姜母说道,“伯母,木薯不能吃太多,最好是隔日吃。不然,过量食用会造成头晕、呕吐、甚至腹痛的现象……” 姜母一听,瞪大了眼睛,连忙说道,“哦哦,好的好的!我等一下就去跟她们说!” 顿了一顿,姜母又解释道,“唉,这不是快到年底了吗?家里的食物实在是……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再熬个把月啊,到了过年的时候,药厂那边也该发些吃的了!” 姜哲源道,“妈,你也赶回去吃吧!呆会儿再过来收碗。” 姜母看看傅楚窈、又看了看儿子,笑盈盈地应下,拎着空篮子走了。 傅楚窈转过头看向姜哲源,奇道,“为什么你妈妈不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呢?” 姜哲源一怔。 他似乎从来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想了想,他才说道,“我们这儿,男孩女孩一般长到十岁左右,就要离开这儿了。再回来的时候,基本都是十三四岁,而且一般只在过年的时候回来……所以无论男女,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一个屋的。” 顿了一顿,他又无奈地说道,“也主要是因为,男人少、而且还都死得早,留在岛上的女人们,一般都要嫁好几次……要是一家人住在一起,实在不方便。” 傅楚窈不吭声了。 她叫了友子过来,让友子给自己添了一碗鱼汤。 然后,她开始专心致志地喝鱼汤。 不得不说,这用来熬汤的鱼一定很新鲜!否则也不会……除了放盐之外毫无调味品的鱼汤居然会这么鲜香好喝! 傅楚窈一口气喝了两碗鱼汤,又吃了两筷子烤鱼,外加不少的烤紫苏。 姜哲源见她爱喝鱼汤,而且看起来胃口不错…… 他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这个阿窈还真是…… 富日子过得,苦日子也捱得。 那个叫做武俊佑的男人……真是何其幸运,居然被这么好的女孩喜欢着。 姜哲源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 吃过午饭,傅楚窈去喊了友子过来,又教她如何处理今天孩子们采摘回来的那些草药。跟着,她就回屋里去歇午觉去了。 越是忙碌,越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嘛! 只是,这一回傅楚窈把那个残旧的座钟拿走了,还定了个闹钟。 睡了三十五分钟的午觉,她连忙起身…… 这时,第二班老太太们过来找她治病了。 姜哲源、姜母、友子以及老太太们都已经知道了傅楚窈治病的法门。所以接下来,由于大家都很配合……傅楚窈很快就给大家施完了针。 到了晚饭后,第三批老太太也过来找傅楚窈施针。这一回,傅楚窈愈发娴熟地给老太太们治疗完了。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 又是忙碌的一天过去…… 很快,在傅楚窈给这些老太太们连续治疗了七天以后,第一个针灸疗程终于结束。 大多数老太太们的风湿病得到了明显的缓解。 而傅楚窈也已经练手练到……可以同时为三十几个老太太同时扎针,而且认穴愈发的精准! 老太太们对傅楚窈是非常感激的。 听说傅楚窈喜欢喝鱼汤、吃口味清淡的菜,这些老太太们就一人一顿饭的给她送。 傅楚窈来者不拒。 一来,让姜母一个人供养她和友子、姜哲源的食物……也实在太吃力了。二来,她只接受老太太们送的鱼汤……要知道,熬鱼汤一般用大鱼的鱼头鱼尾就够,而且就算是老太太们钓不到大鱼,半个巴掌大的小鱼也能用来熬汤…… 再说了,老太太们送给傅楚窈的鱼汤,多数都是让自家的小孩子去浅海的礁石钓的鱼。而孩子们钓回来的鱼,多数种类不同,熬出来的鱼汤味道也不同。 且傅楚窈本身又是个喜欢喝汤水的,每顿两碗高蛋白低脂肪的鱼汤,少许鱼肉,再加一点儿野菜什么的…… 几天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像皮肤又白皙光滑了好些? 又歇了两天,傅楚窈开始给老太太们做第二疗程的针灸…… 第二疗程也做了七天的针灸,做完之后,她让老太太们再休息两天;接下来,傅楚窈又给老太太们做起了第三个疗程的针灸治疗。 在这期间,傅楚窈还教老太太们,让派出自家的小孩子去海边捡些小小粒的碎石回来,洗净之后晾晒干,再用不用的旧衣裳缝成口袋,将小碎石混着干药草用铁锅炒热了,一起装进小袋子里,做成热敷包来敷腰椎和膝盖什么的…… 与此同时,傅楚窈还利用手头上的常见草药,煎成药汁教众人服下…… 不得不说,经过傅楚窈的三期治疗,以及在这段时间里,大伙儿跟着傅楚窈吃野菜、喝鱼汤什么的……好些老太太的病情已经大为改善,甚至可以做些力所能力的活计了。 最重要的是…… 当一个病痛缠身的人,体会到身体健康的好处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变得不一样了! 好些小孩子都告诉傅楚窈,说以前奶奶(婆婆)身体不好的时候,过年对她们和孩子们来说,只代表着能吃饱几天,仅此而已。 现在老人们身体好了,就开始张罗着要怎么样才能好好的过个好年。村里的小孩子们全被家里的老人们给指使得团团转,一会儿下浅海摸贝壳捉螃蟹、一会儿上山挖野摘果子的…… 忙归忙,但孩子们看着家里一天比一天干净,吃得一天比一天好,而且家里的储备粮食也越来越多,人人都兴高采烈! 此外,这些天姜哲源、姜哲沐,姜是春和姜是伟等人也一口气合力修建了七八幢独立的小木屋,使村里好几位孤寡老人都住上了结实的新房子…… 以及,他们还计划着要多建些新房子,以让更多的老人们能住上新屋子。 看到村里人的精神面貌已经发生了天大的转变。 傅楚窈当然也很高兴。 之前她就跟姜哲源商量过,为了不引起姜家众人的抵触心理,所以姜哲源、姜哲沐,姜是春和姜是伟他们不会把傅楚窈的身份告诉村里人的。 所以,现在看到村里人对她释放出来的善意,傅楚窈知道,就算将来有一天,她是姜门后人的身份被揭开……村里人对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反感。 只是,还有一件事,让傅楚窈的心渐渐生出了些许的焦虑。 那就是,距离她失踪已经超过了两个月…… 爷爷奶奶和俊佑哥肯定急坏了! 以及,马上快要过年了,据说会回来一批姜家人。那么,藤田家的人也会回来吗? 宋嘉实那个混蛋呢? 他会不会来? ------------ 第七百五十二章混蛋(上) 这几天,藤田别墅的管家日向先生总过来向傅楚窈请安,而且好几次言辞诚恳地想要请傅楚窈回别墅去住。 虽然没有人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藤田家的人会来这个岛上过年…… 可管家三番四次的力劝,让傅楚窈相信,藤田家的人是肯定会来岛上的。 傅楚窈也曾问过姜母“藤田家的人会不会来岛上过年”这个问题。 但姜母的回答是……不知道。 后来还是姜哲源告诉傅楚窈的,说他的母亲也是在村子里长到了十岁,就被送到冬京郊区的药厂去做工,一直到十八岁回到村里,被记谱科的人安排嫁人…… 从那时起,姜母就没有出过村子。 所以,即使藤田家的人来过这岛上,他母亲也不可能知道。 傅楚窈只得作罢。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问姜哲源……当初他到底有没有把她所说的,让藤田家族的人把姜念茹也带到岛上来。 姜哲源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傅楚窈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就问道,“当时咱们不是在海上飘着的吗?你是怎么做到……把消息儿递出去的?” 姜哲源失笑,“远洋渔轮上是有配备卫星电话的呀!那是救命用的……因为当时是由次郎下达的命令、让我把你带到岛上来的,你有这样的要求,我当然会传达给他的。” 傅楚窈眼睛一亮! “所有的船上都装着卫星电话吗?”她激动地问道。 姜哲源点头,“一般远航船上都有配备卫星电话和卫星定位……” 傅楚窈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那,如果有船靠岸的话,咱们能不能偷偷打个电话出去,让我爷爷知道我在哪儿啊?” 姜哲源摇头,“马上就要过年了。如果我没有猜过,从现在起、到过年……只会有唯一的一艘船在这儿靠岸。藤田家的其他人会不会来,我不知道。但由次郎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你捉到了这儿……他是肯定会来的。” 傅楚窈紧紧地盯着姜哲源,追问道,“你能教我怎么打卫星电话吗?” “很难。” 姜哲源老实说道,“主要是……由次郎肯定会防着你。而且卫星电话一般都在船长室,大多数只有船长得知道拨号密码……” 傅楚窈一呆。 半晌,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又问,“由次郎就是宋嘉实吧?” 姜哲源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真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只知道他是藤田家的二儿子,名字叫做由次郎……他们家一共三兄弟,老大慎太郎,是藤田龙一的长子,他好像是原配水野氏生的。但是由次郎和枫的母亲,好像并不是水野氏……嗯,水野夫人死得早。” 傅楚窈想了想,又问道,“藤田龙一?他还活着吗?” 姜哲源一怔,下意识就说道,“当然还活着了……” 顿了一顿,他突然皱起了眉头,说道,“以前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可你这么一问,我突然觉得……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过藤田龙一的消息了?” 说着,姜哲源细想了好久,才说道,“记得最近一次听到藤田龙一的消息,还是去年年头的时候?” 傅楚窈愈发觉得这一家子真是太神秘了! 她又问姜哲源,“那宋嘉实……不,由次郎的妈妈是谁啊?是不是华人,姓宋的?” 姜哲源摇摇头,说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由次郎和枫的母亲,应该是水野夫人的……女佣、或者女伴之类的吧?呃,总之,后来水野夫人去世以后,由次郎和枫的母亲就陪在了藤田龙一的身边,但藤田龙一也并没有跟她正式结婚……大家一般都叫她夫人。” 傅楚窈心里一动,问道,“……她是不是叫优香?” 姜哲源苦笑,“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外头跑船跑了十几年,反正大家说夫人,都知道是她,具体她的名字是不是叫优香,我……” 傅楚窈点了点头。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宋嘉实的爷爷是宋念祖。 ――宋念祖,是奶奶姜珍旖的师兄。而且傅楚窈跟着奶奶见过宋念祖,所以可以确定,宋念祖这人是真的。 ――宋念祖和宋嘉实的长相,看起来还是有些相像的。所以在那之前,傅楚窈没有怀疑这件事。 那么…… 宋嘉实又怎么会姓藤田? 傅楚窈转念一想…… 那她也不是奶奶的孙女儿啊! 实际上,奶奶其实是她的外婆才对!只是,奶奶这个称呼已经从前世喊到今生,实在是大家都习惯了,才将就着这么一直喊着的。 所以…… 宋嘉实和宋念祖的关系,也有可能宋念祖是宋嘉实的外祖父? 照这么说,优香就应该是宋念祖的女儿? 想到这儿,傅楚窈又皱起了眉头。 不会吧…… 之前还在国内的时候,宋嘉实就亲口告诉过傅楚窈,他说他妈妈已经去世了。 如果这位优香就是宋念祖的女儿、宋嘉实的妈妈的话……他会诅咒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 唉,真是团团迷雾! 姜哲源不知道藤田家的秘事,这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想不通的事儿,那就不想了吧!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傅楚窈也索性忙起了过年的事儿。 即使是在恶劣的环境中,她也希望能够掌握主动权。 所以,在习惯了海岛的生活以后,傅楚窈和友子也开始跟着男孩子们去北岸钓鱼、在近海摸贝壳、捉沙蟹什么的,也会跟着女孩子们去山上采些野菌子野菜什么的拿回来晒干了…… 就这样,傅楚窈和友子储存了好多咸鱼,又在姜母等人的指导下,把贝壳肉取出、晒干,吃的时候一泡水,用来煮汤或者直接蒸来吃也是很鲜的。 沙蟹个头很小,基本没肉,但胜在量大……有时候傅楚窈和友子一天能捉上十几斤! 村里人喜欢用沙蟹来做沙蟹汁。 但傅楚窈试过沙蟹汁的味道…… 呃,有些接受无能。 所以,她更喜欢把沙蟹用热水焯熟,再仔细洗净、去沙,最后直接在锅里炒得焦焦脆脆,再洒点儿村里人自制的海盐。 这样的沙蟹吃起来,就跟吃炸花生一样脆,而且有种特有的海鲜腥味,越嚼越香。 当零嘴儿也好,当下饭菜也好。 村里人见她的处理方式好,也跟着做起了炒沙蟹。 在很短的时间里,傅楚窈和友子就已经有了不少的存粮。 在短期内,她俩的生活已经基本可以自给自足。 这一天,傅楚窈和友子各背了一个背篓,又去山上采摘野菜去了…… 只是,没过一会儿,几个半大的孩子就匆匆跑上山来找她。 “阿窈阿窈!山下有人找你!快去看看!” “那个大哥哥看起来很帅气的……” “十七叔对那个大哥哥很客气,他可能是个很厉害的人!”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傅楚窈一怔。 ――有个男的来找她? 宋嘉实??? 傅楚窈顿时火冒三丈! 她紧握着拳头,气冲冲地从山上杀了下来! ------------ 第七百五十三章混蛋(下) 当傅楚窈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发现村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呆呆傻傻的站在她“家”门口的空地那儿。 而这些人又被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个阵营是村里人,大多数是衣着褴褛的老太太们,当然姜哲源、姜是春他们也在;另一个阵营,则是衣着华贵、看起来气度不凡的人。 其中,有一个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男子,特别引人注目。 在那男子身边,还环绕着好些打扮入时、长相漂亮的年轻女孩。以及,别墅的管家日向先生也在。 傅楚窈一看到那人就怒火中烧! 她冲上前去,先是冲着那人大骂了一声,“宋嘉实,你个大混蛋!” 然后她就高高的扬起了巴掌…… 只听到“啪”的一声清脆掌掴声音响起,那人便结结实实的挨了傅楚窈一记耳光! 众人皆尽惊呆。 那人缓缓低下头,静静的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傻傻地瞪大了一双漂亮的杏眼。 眼前这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看起来虽然像极了宋嘉实,但傅楚窈可以确定,这个人绝不是宋嘉实! 而这个男子虽然结结实实的挨了傅楚窈一巴掌,可他看起来并不生气,只是静静的、用带着几分考究的眼神看向她。 傅楚窈大感尴尬,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眼前的这个男子与宋嘉实长得如此相似,想必不是宋嘉实的哥哥慎太郎,就是宋嘉实的弟弟枫吧? 然而,宋嘉实却是将她掳到这海岛上的罪魁祸首! 她是遭他陷害才会沦落沦落至此。 所以…… 呃,她虽然打错了人,但她还需要向这个罪魁祸首的兄弟道歉吗? 所以傅楚窈只是气鼓鼓的看着这个男子,并不愿意说话。 “哎呀,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竟然敢惹了我们的大少爷。”有人用夸张的语调,阴阳怪气地说了起来。 傅楚窈转头一看,说话的却是村里那个最讨人厌的“黑心肝”。 她没理黑心肝,转头又打量着这个长相酷似宋嘉实的男子。 大少爷? 所以…… 他是慎太郎??? 慎太郎是个美男子。 他的容貌比宋嘉实还要更胜一筹…… 呃,也不。 只能说,这兄弟俩的长相,实在太像。但宋嘉实比较硬朗、更男子气概些,而慎太郎看起来则有种阴柔的美。 突然有个竭斯底里的女人叫喊了起来―― “慎太郎,你看,我没有说错吧?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好人!慎太郎,把这样的女人留下,我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慎太郎,杀了她!或者,放逐她!” 嗯?这女人的声音…… 很熟悉嘛! 傅楚窈循声看去,果然看到了――花音? 花音站在人群里,右手的手臂被纱布吊在了脖子上,正恨恨地瞪着傅楚窈。 而花音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看起来很美丽,穿着样式高雅、浅紫色套裙,头上还戴着个俏皮的紫色贝蕾帽的年轻女孩。 在贝蕾帽少女的身边,还有个……傅楚窈认识的人。 ――秋子? 此刻,秋子穿着一袭浅色的连衣裙,外头套了件深色的薄毛衣。但她手里却提着个精致的、紫色的手提包。看那包包的质地与颜色,明显与贝蕾帽少女的服饰更搭配。 所以…… 秋子这是在帮着贝蕾帽少女拎包? 再想想之前,姜哲源所说的,藤田家主的夫人就是原配夫人的女佣出身…… 那么,秋子也是个女佣? 贝蕾帽少女又是谁呢? 傅楚窈打量着贝蕾帽少女,也看着秋子;贝蕾帽少女也用考究的眼神打量着傅楚窈,而秋子则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傅楚窈…… 众人面面相觑。 花音却已经愤怒地连声音都变了,嘶吼道,“慎太郎,杀了她!杀了她!” 贝蕾帽少女看了花音一眼,温柔地说道,“花音,请注意你的仪态!一个女孩子天天喊打喊杀的……真不好。” 花音一滞。 她被气得满面通红,却咬住了嘴唇低下了头。 傅楚窈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花音是什么德性,傅楚窈已经见识过了。 但是,看起来……她很怕贝蕾帽少女?贝蕾帽少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已经是很不客气子,花音居然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这个贝蕾帽少女很厉害? “少爷,小姐说得对,这个女人可不是个好东西!请你赶走她吧!让我们平静的生活。”黑心肝操着半生不熟的声音说道。 傅楚窈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 慎太郎淡淡地扫了傅楚窈一眼,说道,“你是由次郎的客人,由次郎肯定希望你能受到良好的照顾。所以,请跟我回别墅去吧。” 他声音温柔,语速又不快,让人一听就心生好感。 傅楚窈看向了秋子。 秋子立刻结结巴巴地替她翻译了。 贝蕾帽少女惊呼了一声,“你居然不懂日语?” 傅楚窈没理那个贝蕾帽少女,认真对慎太说道,“我不会离开这里,除非……宋嘉实亲自站在我面前!” 慎太郎的皮肤很白,刚才被她掴了一记耳光的脸上,已经浮起了略微有些红肿的五指印…… 秋子用日语翻译给众人听。 只是,她也不知道宋嘉实的名字要怎么翻译,就给直接译成了由次郎。 慎太郎定定地看着她。 他突然一笑。 “你……在生他的气?”他轻声问道。 秋子翻译了。 ――不生气是假的! 傅楚窈怒道,“你让他站在我面前试试?” 秋子低下了头,没有胆量翻译这一句。 慎太郎轻声笑了起来。 就算那个女佣不敢翻译,他也能猜到,这满面怒容的少女说了些什么。 不然…… 她至于这么一上来,就扇了他一记耳光么? 可是,由次郎的眼光确实很好。 这少女虽然穿着质地粗糙的衣服,但掩盖不了她的美丽。以及,这么不假辞色的少女,性格也一定是很有趣的吧? “既然你这么决定了,我想,就算是由次郎在,他也会尊重你的决定的。”慎太郎对傅楚窈说道。 说着,他又吩咐管家,“日向,请好好照顾小姐。” 管家立刻说了声“哈依”。 “那么,再见!”说着,慎太郎朝着傅楚窈一点头,率先离开了。 慎太郎一走,一大票人都跟着他走了…… 秋子落在了后面。 她转过头,担忧地看着傅楚窈,眼神复杂。 走在前头的贝蕾帽少女似乎呼唤了秋子一声,秋子这才匆匆跟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儿…… 直到慎太郎一众离开以后,傅楚窈才发现,仍然还有很多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 而这些人大多是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或十七八岁,衣着普通,表情有些呆滞的年轻男孩女孩们。 姜哲源突然喊了一声,“莹莹!” “哥哥!”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瘦弱女孩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张开双臂朝姜哲源扑了过来! ------------ 第七百五十四章示威 姜哲源与妹妹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傅楚窈看着那个年幼的、瘦弱的女孩,感同身处地明白了姜哲源的处境。 据说,姜哲源的妹妹还只有十三岁。 可这么看着,这小姑娘简直瘦弱得不像话!要不是已经知道她十三岁了,光是看她这模样儿,还以为她才八九岁呢! 这么小的小姑娘,她……适合结婚?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大约是姜哲源带了个头吧…… 他和他妹妹刚抱在一起,村里人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叫嚷了起来―― “小虾?妈的心肝哟!” “妈妈!” “妈!” “啊,芳芳!” “香香!”“姐姐!” “妈妈、妹妹!” 接下来,无数出亲人相见的催泪大戏在此地上演。 傅楚窈笑了笑。 她叹气,转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姜家好多人都团聚了。 可她呢? 呃,什么时候她才能和爷爷奶奶、以及老武……团聚。 友子也觉得没意思,就跟着傅楚窈进了屋。 现如今,她俩自己已经有了存粮,所以早就已经谢绝了村里人的供养。 友子准备去做饭。 傅楚窈则准备收拾一下屋子。 这时,姜哲源领着妹妹过来了。 “阿窈,这是我妹妹姜莹。莹莹,快叫姐姐。”说着,姜哲源还轻轻地推了姜莹的后背。 姜莹的眼圈还是红红的。 她哽咽着喊了一声,“……阿窈姐!” 傅楚窈朝她笑了笑,“快进来坐!啊,对了……这屋子本来是你哥哥的,结果被我给占了!好吧,所以我反客为主啦!来,进来尝尝我自己做的茶!” 海岛上生有几棵茶树。 傅楚窈和友子进山的时候,偶尔见到,便如获至珍一般的采摘了些回来。 不过,一来因为茶树稀少,二来现在也不是春秋采茶的时候…… 所以傅楚窈都没得选。 尽管她采摘了好些嫩芽回来,也学着记忆中奶奶制茶的过程……虽然也像模像样地杀青、揉制、炒青了,可茶叶的品相跟奶奶做的茶……差得远了。 不过,傅楚窈已经很满足了! 这屋子实在太小,友子在后厨听到傅楚窈要请客人喝茶,已经自动自觉地送了一壶开水、几个村里男孩子们送给傅楚窈的竹筒杯,以及傅楚窈的茶叶罐过来。 傅楚窈笑着朝友子说了声“谢谢”,然后开始动手,用开水洗杯、沏茶。 “阿窈,你别忙了,先听听莹莹说……”姜哲源低声说道。 傅楚窈有些诧异。 她看向了姜莹…… 小姑娘有些不安。 傅楚窈招呼姜氏兄妹坐下,继续沏茶,又问,“怎么了?” 姜莹看了哥哥一眼,问道,“哥,就是刚才我说的……打仗的事吗?” 傅楚窈沏茶的动作一滞。 “打仗?什么打仗?”她疑惑地问道。 姜莹低声说道,“我们从冬京坐着大船往白鱼岛赶,路上走了十多天以后,在一个叫做海龟岛的地方补充淡水,我听其他船上的水手说……好像打仗了!” “哪儿打仗了?”傅楚窈追问道。 姜莹道,“公海……听说是Z国搞军演,直接一口气炮轰了三个岛!当时,周围有好几艘路过的渔轮,那些水手亲眼看到的!” “我们听那些水手说,几个炮弹飞过去……然后就是震天响!海水像雾一样!然后那些岛上的岩石全都炸崩了!后来,那三个岛……没了!呃,好像也不是没了,就是被炸了,变成了浅滩……”姜莹把自己在路上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说道。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依着她爷爷的身份,要是想在在计划内搞个军演什么的,那地点、时机……还不是由她爷爷说了算? 姜哲源年长些,又常年在外奔走,于时事政治稍微有一点儿了解,便说道,“问题就是,首相刚刚才去访问过京城,而且还是打着邦交的篇旗帜去的,按说不应该这么快就军演啊……而且还是当着日苯渔轮的面,炮轰海岛……多少有点示威的意思。” 傅楚窈陷入了怔忡。 半晌…… “阿窈?”姜哲源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傅楚窈这才回过神来。 “啊!对了,你们喝茶啊!”她连忙招呼这兄妹俩。 姜莹好奇地端起竹筒杯啜饮了一口茶水。 这茶汤倒是很清澈,泛着微微的嫩黄色,还透着一股植物特有的清香,就是入口时,略觉得微苦了些。 “哥哥,这茶水好香啊!”姜莹吐了吐舌头,又道,“……就是有一点点苦。” 傅楚窈看着可爱的姜莹,露出了笑容。 她朝姜哲源使了个眼色。 姜哲源会意,说道,“莹莹你先回家去……” “哥哥我们一块走!” 姜哲源劝道,“你先回去……我帮你阿窈姐干点儿活就来。” 傅楚窈连忙笑道,“啊?啊,对!那个,你帮我把后面晒好的那些干菜收一收吧!” 姜莹看了看自家哥哥、又看了看傅楚窈,突然嘻嘻一笑,“好啦!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阿窈姐姐,晚上你来我们家吃饭好不好?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她也不等傅楚窈答应,笑着跑了出去。 傅楚窈没能顾得上…… 等姜莹一出了门,她立刻轻声说道,“你一定知这道白鱼岛的坐标吧?告诉我!” 闻言,姜哲源的面色瞬间惨白! “阿窈,你……” 他喘了几口粗气,才说道,“阿窈,在这岛上……藤田家族的人不多,但是,你看看啊……咱们这儿全是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你……” 傅楚窈嗔道,“我不也在岛上嘛?你放心!这个岛……它又不是在公海上,我爷爷……哎,他们不可能直接过来炮轰的啦!” “可是……” 傅楚窈认真道,“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尽最大努力,保全岛上的人。” 说着,她又补充道,“我相信,这岛上也不止你一个人知道座标,对吧?我找别人也是能打听到的……” 姜哲源有些无奈。 最终,他说出了一串数字…… 傅楚窈朝他笑笑,说道,“好啦,我记住了,谢谢!” 看着她巧笑倩兮的样子,他心里一热……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淡淡的伤感与微微的酸意。 “姜哲源,你赶紧回去跟你妈妈和妹妹团聚吧!”傅楚窈催促他道。 ――她得马上想办法把这岛的坐标传递出去! 姜哲源期期艾艾地问了句,“阿窈,刚才莹莹说的……你、你晚上,去我家吃饭吗?” “啊?”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什么时候答应过? 可看着姜哲源那副受伤的样子…… 想了想,傅楚窈点头,“好啊!晚上,我和友子一块儿过去。” 姜哲源的面上立刻又浮起了微笑。 “好!我……那我马上钓鱼去!煲鱼汤,好吗?”他殷切地问道。 傅楚窈连连点头,“好好好!” ------------ 第七百五十五章坐标密码 姜哲源一走,傅楚窈立即在心中默默背诵起了和氏毒经。 去年她在晋西姜家大院遇到的那个应杰明…… 他很有可能就是毒门的后人。 他甚至还利用和氏毒经,给了她一个约定。 所以,傅楚窈可以依样画葫芦,用毒经把白鱼岛的坐标写成密码,再想办法传送出去。 现在坐标已经拿到了。 然后,傅楚窈冥思苦想了许久。 和氏毒经也在心里反复背诵了至少几百次。 跟着,她拿出了纸笔,在纸上反反复复地写着…… 最后她在纸上写下了一句简单的话:我还好,帮忙去学校停课,明年回来过年。 写完了这句话以后,傅楚窈又紧紧地盯着这张纸,继续在心中默默背诵着和氏毒经,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照着…… 为了凑使密语看起来通顺,她还是使用了几个与密码无关的字。 但是,希望奶奶一定要能看懂啊! 这边她才刚刚琢磨完这句密语呢,那边藤田家的管家日向就过来了。 他恭恭敬敬地向傅楚窈请安,又说道,“慎太郎先生让我过来向小姐请安,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小姐的心情还好吗?不知有没有什么吩咐?需要日向为您服务吗?” 其实日向这人还不错。 之前慎太郎还没回来的时候,日向每天都会派个仆人过来问问傅楚窈有没有什么需要;当然隔三岔五的,日向也会自己过来向傅楚窈问安。 不过,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这么小心翼翼的。 傅楚窈说道,“嗯,能不能麻烦你带个话给慎太郎?” 友子围着个大围裙站在一旁,磕磕巴巴地翻译了。 日向一听,也不知为什么……他竟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您请讲。”日向很有礼貌地说道。 傅楚窈说道,“你告诉慎太郎,我想见他一面。明天早上八点整,我在南岸码头的半山腰那儿等他。” 友子转达了傅楚窈的话。 日向应下,又问了她一次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傅楚窈挥手,让他走了。 日向走了以后,傅楚窈和友子一块儿做了一下家务,便结伴去了姜哲源家。 当然,上别人家吃饭可不好空手去。 所以傅楚窈带了些自己做的盐炒沙蟹、一小罐子自制的茶叶、以及上午的进修她在山上采到的一篮子的野生金银花。 姜哲源和姜莹其实各有自己住的屋子。 不过,是姜莹请傅楚窈过来吃饭的,而且姜莹自己也是今天才回来…… 所以傅楚窈与友子直接去了姜母那儿。 果然,姜母与姜莹正在后厨那儿,一边欢欢喜喜地聊着天,一边忙忙碌碌地做着饭。 傅楚窈拎着篮子过来,喊了声,“伯母好!” 母女俩停止了交谈,迎了出来。 “哎哟,阿窈你……还带东西过来!”姜母一边用系在身上的围裙擦着手,一边笑吟吟地接过了傅楚窈的东西。 傅楚窈抿嘴一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母看了看,“还说不是好东西!哎,这炒沙蟹可好吃了!莹莹,你快试试……我都还没空去给你弄这个!哎哟,金银花?阿窈,这金银花是在山上摘的吗?哎,我记得好久都没有了……你是不是走了好远的路?” 姜莹则盯着那一竹筒的炒沙蟹,有些好奇。 她当然知道沙蟹这玩意儿,尽是壳、没有肉……以前小孩子捉了沙蟹回来,也基本都是做成炒沙蟹汁来当酱汁用的。 这种炒沙蟹? 姜莹说了声“谢谢阿窈姐”,然后就拈了一个炒沙蟹,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她眼睛一亮,惊喜道,“啊,好脆啊!” 傅楚窈笑了起来。 姜母突然惊呼,“哎哟我的鱼!你、你们聊啊,我去看着我的菜!”说完姜母就跑了…… 傅楚窈对友子说道,“你去帮帮她吧。” 友子点点头,去帮姜母去了。 因不见姜哲源,傅楚窈就问姜莹,“你哥哥呢?” 姜莹笑道,“他说,有人喜欢吃喝鱼汤,所以呢,他急急忙忙地钓到了一桶小杂鱼,就送回来让我妈先熬鱼汤,还说要熬够了火候,鱼汤才好喝!” “他还说,有人还喜欢吃蒸熟的斑鱼、还有蒸海贝,可惜他一桶没钓到斑鱼……这不是又去钓斑鱼去了嘛!”说着,姜莹看着傅楚窈,抿着嘴儿的笑。 傅楚窈干笑了几声。 她赶紧转移了一个话题,“哎,你平时在东京?做什么呢?村里的女孩子们……你们都在一块儿吗?” 姜莹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们是在当藤田的别墅里当女佣。”她闷闷不乐地说道。 傅楚窈问道,“不是在药厂里工作吗?” 姜莹摇头,“前些年,好像大姐姐她们有在药厂工作过。但是,好像听说什么部门在查童工什么的,他们就不让我们去药厂了,就安排我们在别墅里当女佣,每天打扫那些漂亮屋子。” “外头好还是家里好?”傅楚窈又问。 姜莹道,“当然是家里好了!虽然家里也不富裕,但妈妈和哥哥都很疼我的。在外面……守着那么漂亮的屋子,我们又住不着,平时还要被管事打骂……真没意思。” 顿了一顿,姜莹看了傅楚窈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窈姐,我听哥哥说了几句,他说……你,需要一个翻译?” 傅楚窈笑问,“你会说日语吗?” 姜莹拼命点头,又悄悄地说道,“是不是……只要我也当了你的佣人,我就可以……不结婚嫁人了?” “不是佣人。”傅楚窈正色说道。 姜莹一愣。 傅楚窈又解释,“就当是我雇你吧!不过,现在我可给不起工资,以后加倍还你。” “不要不要!不要工资!”姜莹拼命摇头,眼圈都红了,“只要不结婚不嫁人,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孩子这么害怕的样子,傅楚窈有些不忍…… 这时,姜哲源匆匆地背着个鱼篓子回来了。 傅楚窈看了姜莹一眼,笑盈盈地问他,“有什么收获吗?” 姜哲源面露喜色,“运气好!钓了两条大石斑,每条足有三四斤重!还捡了好多贝壳……” 傅楚窈笑道,“哎哟,今天我和友子有口服了!” 姜莹已经恢复了正常,也笑道,“哥哥,我带了好大一包干辣椒回来!还有油!到时候做成油炝辣子,妈妈应该可以吃很久的……” 说着,姜莹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了她在冬京别墅做工的时候,想办法偷偷种了一盆辣椒,那盆辣椒特别结果,这一年来,她小心地把收获的辣椒晒干,再收藏好。累积了一年,居然也得到了一大包的干辣椒。 另外,姜莹在做工的时候,也领到了一份菲薄的薪水。懂事的女孩乘船归来时,在半途中船只靠岸补给的时候,和小伙伴们一块儿上岸,找人换了食用油、几件旧衣裳、还有鞋子等等…… 姜莹是很兴奋的…… 可傅楚窈听了,愈发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睛涩涩的。 而姜哲源早就已经背过了身去,两眼通红。 ------------ 第七百五十六章你真美 一大早,傅楚窈刚起来,还没吃早饭呢,姜莹就早早地过来了。 昨晚在姜家吃晚饭的时候,她就跟姜莹说好了……因为今天一早,她约了慎太郎见面,所以姜莹马上就要开始“上岗工作”了。 而昨天从姜家回来以后,傅楚窈也跟友子说了下这件事。 友子没有任何意见。 在她看来,凭着傅楚窈的容貌与气质,就能确定她本来就是位千金小姐。那么,一个千金小姐有好几个佣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小姐不让她跟着出门,她觉得还好些…… 友子打定了主意,今天去北岸钓鱼、也采些赤藻回来做凉粉吃。 在这个岛上住着,因为山富、海边的鱼啊螃蟹啊贝壳也多……倒不至于饿肚子。但就是米面之类的淀粉主食基本上吃不到,有点儿馋。 赤藻晒干以后做出来的凉粉,虽然不含任何淀粉,但从外表和口感上来说,都跟米面有些相似,所以友子下定决心,今天非要弄点儿赤藻回来不可了! 见姜莹早早来了,傅楚窈连忙招呼她吃早饭。 姜莹好奇地看了一眼摆在饭桌上的早饭…… 两个煮熟的鸡蛋,一钵混着野菜的乳白色浓稠鱼汤,一小筐煮好的木薯,仅此而已。 “阿窈姐,你吃!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啊,我在外头等你!”姜莹知道自己呆在屋里,可能傅楚窈也吃不好,便连忙退出了屋子。 傅楚窈笑了笑,快速喝完了一碗野菜鱼汤,又吃了个水煮蛋,一小块木薯…… 她其实也有些无奈――现在她和友子的饮食偏向低脂肪又高蛋白、而且野菜和木薯什么的,又是粗纤维的食物…… 这个把月下来,友子那原本还有些肥胖的身材已经瘦了下去,但皮肤却变得光滑有弹性了。这人一瘦、再加上精神好,外表就特别减龄。 傅楚窈还记得自己初见友子的时候,还以为她已经四五十了呢,没想到人家才二十八! 现在呢,友子的外表终于符合了她的真实年龄了! 而傅楚窈自己也深有体会,一来是她的腰肢更细了,洗澡的时候自个儿摸摸,横放一个巴掌几乎就能遮住腰身了;而她的胸脯却……呃,她那唯一的一件B杯文胸已经有些盛不下了。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快快地吃完早饭,交代了友子几句,便背着背篓出了门。 姜莹见傅楚窈背了个背篓,便也拿起了友子平时背的那个空背篓,给背在了身后,跟着傅楚窈,两人一块儿朝东岸走去。 南岸是整个岛屿唯一的港口与码头,也正好是西岸贫民窟与东岸别墅的分界线。 傅楚窈和姜莹慢悠悠走到码头那儿的半山腰时,慎太郎已经呆在那儿了。 让傅楚窈感到奇怪的是…… 昨天慎太郎穿得还挺正常的,他好像穿的是奶油色的西装裤子、同色的马甲、以及白衬衣什么的。整个人看起来很帅气、很温柔。 可今天…… 他怎么穿了件花袍子?手里拿着把折扇,而且头上还戴了个帽子??? 不得不说,慎太郎的五官生得美丽、又很精致,而且他本身就有种阴柔的气质,穿上白底印染着黑红纹花卉的袍子,有种很特别古典美。 傅楚窈疑惑地打量着他。 慎太郎也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套半旧的、桔红与白色相间的水手服。可能因为袖子和裤脚太宽大了,所以被她用同色的桔红色布料在手腕、裤角处缠绕着布圈,而且还束了腰……她原本有一头长发,但为了省事儿,给编成了辫子随便地搭在肩膀上。 这样的她,倒是很像电视里演的女侠。 再看看…… 她那双灵动慧黠的漂亮杏眼正疑惑地盯着他身上的袍子,两排小刷子似的又浓密又翘楚的睫毛还不停眨呀眨呀的。 慎太郎看着她,微微地笑,说道,“……你真的很美。” 姜莹机灵地替傅楚窈翻译了。 傅楚窈盯着他的袍子,说道,“谢谢,今天你也挺美的。” 慎太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传统服饰,不禁失笑。 傅楚窈从口袋里掏出了昨天自己写好的纸条,递给他,认真说道,“……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总之,请把这张字条交到我爷爷奶奶的手上。” 慎太郎接了过来,看了一下字条上的字。 傅楚窈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 不过,她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一定要把这字条送出去,但是,让我爷爷奶奶知道字条上的内容吧,不然……我真害怕会跟着你们一起枉死。” 说完,她看了姜莹一眼。 姜莹立刻翻译了。 慎太郎的面上看不出特殊的表情。 傅楚窈也不想跟他多说,转身就走。 “请等一下。” 慎太郎突然开口说道。 傅楚窈站定,转过头来看向他。 “……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去别墅?如果是因为花音,我向你保证,花音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慎太郎说道。 傅楚窈看向了姜莹。 姜莹连忙翻译了。 傅楚窈皱眉道,“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我是被宋嘉实给抓来的。所以,我讨厌他,也讨厌他的家里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莹一字不差地翻译了,然后朝着慎太郎一鞠躬,跑去追傅楚窈去了。 慎太郎怔怔的,看着那纤细苗条的背影渐行渐远。 “还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呢!”他微笑着轻轻说道。 ------------ 第七百五十七章有人找? 傅楚窈与姜莹回到了村子里。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姜莹留下,然后她自己背着背篓上了后山。 前些天,她和友子在山里发现了一个野蜂窝…… 当时她就想把那个野蜂窝给打下来的,可友子死活不让,说那种野蜂又狠又毒。 可傅楚窈就是很馋啊,就是想吃蜂蜜嘛! 要是在烤鱼、烤木薯的时候在表皮上抹上一层薄薄的蜂蜜…… 啧啧! 傅楚窈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她步履轻快地走到了蜂巢那儿,先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大约走了几十米,她找了个地势开阔的地方,扒拉了好多枯叶,将好多枯叶全部都聚拢来。 跟着,她踹倒了一棵不甚大的小树,捡起备用。 接下来,傅楚窈拿出火柴,划了一根,引燃了枯叶…… 枯叶燃烧了起来。 傅楚窈拿着刚折下来的、带着茂盛枝叶的小树,虎视眈眈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堆火焰。 ――要万一火势不对,她得在第一时间里扑灭。 但还好…… 看着枯叶都被烧成了灰烬,傅楚窈再一次用小树当成扫帚,将附近的好多落叶再次扫到了这儿。 野蜂叮人叮狠了……确实会出事儿。 但这附近也没啥可以躲避的。 所以,呆会儿这堆枯叶和草木灰,就是她最好的掩体。 接下来,她又拖着小树,来来回回的、一直不停的从这儿走到了蜂巢那儿。 她这在扫清障碍。 同时,她还试着来回跑了好几次,以让自己熟悉路线。 好! 准备功夫做好了! 傅楚窈走回到草木灰那儿,先是把自己的两只袖子给放了下来。然后又用捆袖子的布做了个围脖绕在脖子上,做成口罩护住了口鼻。 跟着,她蹲下身子,将温热的草木灰尽数往自己的身上、脸上抹。 最后…… 她从背篓里拿出了一块旧油毡布。 这油毡布是姜哲源在拆旧房子、盖新房子的时候多出来的。 傅楚窈捡了,想着以后总会有用途的。 看看! 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傅楚窈拿着背篓、拖着小树去了蜂巢那儿。 蜂巢结在一株大树上。 因为这儿人迹罕至,所以蜂巢并不高,而且非常巨大! 站在这儿,可以听到野蜂们嗡嗡震动翅膀的声音……这架势,就跟她在远洋渔轮上听到的马达声音一样! 傅楚窈在树下跑来跑去的,跑动了好一会儿,充分把自己的体能全部都激发了起来。 她终于停下了脚步,先把小树上多余的枝条扯掉,使之变成了一条光秃秃的树杆,这才把凿子拿了出来,用布条把凿子绑在了小树杆的尖尖上。 然后,她抓着小树,挥动手臂,利用凿子的重量去捶打那个蜂巢。 幸好那个蜂巢的位置并不高…… 但麻烦之处在于,那个蜂巢过于巨大。 以至于傅楚窈虽然挥动着凿子,每一下都能击中,奈何就是蜂巢就是砸不下来! 而且,野蜂已经开始对她发起了进攻! 傅楚窈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她狠狠地敲击着蜂巢,发出了“卟卟卟”的声音! 当她觉得耳边的嗡嗡声音已经吵得她快要聋掉的时候…… 傅楚窈眼尖的发现,蜂巢已经被她敲下来了一小部分! 这下子,她简直欣喜若狂!!! 她愈发用力地用凿子捶打着那个蜂巢…… 很,那巨大的蜂巢就被她打下了三分之一左右。 看着落在地上的蜂巢应该能装满她的背篓了…… 傅楚窈果断扔下了凿子,拎起背篓跑过去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淌着蜜的蜂巢,一一扔进了背篓里。然后她拾起凿子,朝着刚才燃烧枯叶的地方跑去。 身后,大批愤怒的野蜂追了过来。 傅楚窈循着已经熟悉的路线,飞快地跑到了目的地。 她把油毡布盖在背篓上,然后整个人扑进了草木灰里。 然后,她还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体位,使枯叶可以盖住她的大部分身体,而且弯起手肘,使自己的脸搁在手肘上,以留出呼吸的空间。 草木灰尚余温暖。 但是,她伪装得很好…… 最最重要的是,她浑身上下都是草木灰的气味。 野蜂失去了她的踪迹。 但它们并不死心,依旧在这附近徘徊、逗留。 傅楚窈索性闭上了眼睛,在这仍然还留有余温的草木灰堆里睡了一觉。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僵了…… 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呢! 傅楚窈先是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听到野蜂的嗡嗡声音,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 四周安安静静的…… 她露出了慧黠的笑容。 盛满了蜂巢块的背篓和凿子还被扔在一边。 傅楚窈飞快地爬了起来,去旁边的灌木丛里揪了一把叶子,揉搓了一下用来擦了擦手,然后就走到背篓那儿,迫不及待的掰了一块蜂腊下来,直接塞进了嘴里! 嗯!!! 轻轻一嚼那饱含着蜂蜜的蜂腊,浓稠香甜的蜜汁顿时爆汁! 好甜…… 而蜂腊富含弹性,就算嘴里的蜜浆已经咽尽,可蜂腊就像天然的口香糖似的,可以反复嚼,而且会一直含带淡淡的香甜气息。 傅楚窈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她一边嚼着嘴里含满了蜂蜜的蜂腊,一边背上了背篓,捡起凿子,急匆匆地往山下走去。 不曾想…… 她刚走到山下,迎面就遇上了满面焦急的姜哲源! 傅楚窈很兴奋地喊他,“嗨!姜哲源……我弄到了蜂蜜,快去我那儿分蜂蜜!” 姜哲源呆呆地看着她,震惊地喊了一声,“……阿窈?” 看到他那么吃惊的样子…… 傅楚窈突然明白了! 刚才她可是在草木灰里睡了一觉,这身上脸上还不知道脏成了什么样子呢! 她笑嘻嘻地说道,“我没事儿!回去洗洗就好……” 姜哲源却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你去打蜂蜜了?你、你知不知道那是很危险的?你……你想吃蜂蜜你告诉我啊,干嘛要自己冒这个险?” 傅楚窈一呆。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好意。 所以…… 她决定不跟他计较。 “对了,你在这儿干嘛呢?”傅楚窈问道。 姜哲源深呼吸、又深呼吸…… “有人想见见你,他现在就在你屋子那儿呢,我想去山上找你,可山上那么大,就怕走过了头遇不上你,所以就在这儿等着……”他无奈地说道。 傅楚窈一听,大感惊讶,便问道,“谁啊?” 姜哲源道,“是药厂里的人。” 药厂里的人要见她? 傅楚窈觉得奇怪,便加快了步子,与姜哲源一块儿急匆匆地回了家。 果然,她在这个临时的家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第七百五十八章你来干什么? 傅楚窈与姜哲源匆匆回到了村里。 姜哲源想帮她背背篓,却被拒绝了…… 原因无它。 背篓里装着满满的蜂巢,那粘稠的浓蜜已经透出了背篓,粘在了傅楚窈的后背上! 想着自己这一身已经脏得不行了…… 又何苦弄脏姜哲源的衣服呢? 可姜哲源却并不在意。 于是…… 一路上,姜哲源不停地要求傅楚窈,让她把沉甸甸的背篓给他;傅楚窈则不停地问着他,药厂的那个人是谁…… 只可惜,傅楚窈不愿意把背篓给了姜哲源,姜哲源也说不出来自药厂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很快,两人就结伴走到了傅楚窈那个临时的家。 一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的老人正坐在她家门口的一张椅子上,身边还放着一一根拐杖。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这人,是奶奶姜珍旖的师兄、宋嘉实的爷爷宋念祖。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而宋念祖则吃惊地看着满头满身都沾满了草木灰、脸上尽是污迹、而且身上的衣服还沾染着莫名的污迹的……傅楚窈 宋念祖傻傻张大了嘴。 傅楚窈知道自己现在的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能见人,当下,她也就没理宋念祖,只是径自将背上的背篓除下,递给了姜哲源,又交代道,“你处理这个吧……” 然后她转头就进了屋。 友子去了北岸还没回来,但是姜莹在,而且她很机灵。 一看到傅楚窈的样子,姜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说,“哎呀阿窈姐,我去给你烧水洗澡。” 陡然看到了讨厌的人,即使打到了好吃的蜂蜜,但傅楚窈的好心情还是一下子就沉入了谷底。 她沉着脸向姜莹道谢。 姜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赶紧去烧水去了。 傅楚窈压根就没管等在外面的宋念祖。 她慢条斯理地除了衣服、洗了澡、洗了头,穿好衣服以后又把头发给搓得半干了,这才慢吞吞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宋念祖仍旧怔怔地坐在门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傅楚窈出来了,他的视线才又缓缓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半晌,他叹气,“你跟你奶奶真是完全不一样。” 傅楚窈冷冷地说道,“我当然跟我奶奶不一样,要是我奶奶在,她会这样容着你们欺负我?当然,这也怪我没本事……要不然,我直接掀了这个岛!” 宋念祖苦笑了起来。 他久久地不说话,眼神也有些缥缈,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没好声气地问道,“好了,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宋念祖沉默了半晌,说道,“阿窈,你……要不要来药厂工作?” 傅楚窈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又想搞什么鬼。” 宋念祖又叹了一口气,似有些颓然地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要是想通了,就派人去药厂告诉我一声。” 说完,她就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看着宋念祖佝偻的身形、迟缓的脚步,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会在这儿遇见宋念祖,她可以肯定,由次郎就是宋嘉实无疑。 但是,这对祖孙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按说,宋念祖和奶奶姜珍旖师出同门,甚至很有可能……宋念祖懂得的东西比奶奶的更多,那么凭什么宋念祖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会想方设法的来找她奶奶呢? 找不到奶奶,所以他们抓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被香甜的蜂蜜香气给吸引住了。 原来,姜哲源正在把背篓里的那些淌着蜜的蜂巢,往一个有盖的干净大陶瓮里放。 他先是将最大的、蜜汁最多的那一块蜂腊直接放进了瓮里,然后陆续将其他蜂腊放入,直到将陶瓮填满。 这时,已经有些孩子们凑了过来。 傅楚窈连忙交代姜哲源道,“哎,你点儿给孩子们啊……” 姜哲源没吭声,直接把大陶瓮抱进了她屋里,然后又拿着几个碗和盘子匆匆出来了。 他招呼了孩子们一声…… 孩子们顿时作鸟兽散! 跟着,姜哲源又拎起了那个背篓,将里头剩余的蜂腊全都盛在了盘子里和碗里。 没过一会儿,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又重新聚拢来…… 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片叶子! 姜哲源笑眯眯地将淌着蜂蜜的蜂腊掰碎,一一分给了孩子们,教他们用干净的叶片盛好了。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舍不得吃…… 他们大声谢过了傅楚窈,然后如获至珍地捧着叶子里的蜂腊,跑回家去了。 傅楚窈随手拈过了一块蜂腊,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甜沁沁的蜂蜜又香又浓! 而那蜂腊含在嘴里,其间乳白色的蜂蜜会自动流淌进嘴里…… 待蜜汁淌尽之后,再含着蜂腊呼气,会觉得连呼吸都是甜的! 傅楚窈咬着蜂腊,含糊不清地对姜哲源说道,“哎,你也拿些回去给你妈妈……我和友子刚来的时候,你妈妈照顾我可多了!你要是不拿的话,那晚上……我直接把那个大陶瓮抱过去!” 姜哲源笑着应了一声好。 她又道,“再分点儿给村里的孤寡老人……” 他又应了一声好。 她把蜂腊咬得沙沙响,又说道,“友子去了那么久,应该会有收获吧?等她钓了鱼回来,我们烤鱼吃!烤鱼的时候,在面上涂一层蜂蜜……可好吃了!” 姜哲源依旧笑着说好。 顿了一顿,傅楚窈又说道,“下午你再替我去一趟药厂,去找宋念祖……就是今天来的这老头。你跟他说,我……愿意去药厂工作,明天一早就去,但条件得由我来开。” 姜哲源面上的微笑渐渐散去。 他拧紧了眉头。 ------------ 第七百五十九章好,我答应! 今天友子也获得了大丰收! 她钓到的鱼都不大,但胜在量多……一斤多一条的金古鱼,她居然钓到了二三十条! 再加上在礁石边挖回来的贝壳…… 友子差点儿连背篓都背不动了! 结果等她一回来,就被傅楚窈收获的野蜂蜜给吓了一跳! “你跑去打蜂蜜了?”友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傅楚窈笑眯眯地点头,拈了块蜂腊往友子里的嘴里塞。 友子张嘴含住了那块蜂腊,急道,“那种蜂子叮起人来……很毒的!你、有没有事?” 傅楚窈的嘴里也含着块蜂腊,所以不想说话。 她在友子的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以代表自己没事。 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真没事?” 傅楚窈道,“没有!真没有!一点都没有……” 友子瞠目结舌地说道,“你、你也太厉害了!到底怎么做到的?” 傅楚窈笑笑,将自己的打蜂巢的过程说了…… 姜氏兄妹和友子都啧啧称奇。 姜莹说道,“阿窈姐……你也太聪明了!居然能想到用草木灰来掩盖身体气味,还躲进枯叶堆里……哎,小时候我们也想去山里打蜂巢,就是不敢啊……有回小胖的腿被野蜂子叮了一口,都流脓了呢,足足跛了大半年呢!” 傅楚窈抿嘴一笑,冲着姜氏兄妹说道,“今天你俩在我们这吃饭,莹莹你去把你妈也喊过来……” 姜莹摇头,“她不会来的……” 傅楚窈愣了一下。 她好像记得,姜母确实从不在外面吃饭。以前她也问过姜哲源这是为什么,姜哲源说,这还是从晋西老家带来的习惯。因为姜母自视为寡妇,为生计所迫、她可以去别家帮忙做点儿活计什么的,但绝不去别人家做客吃饭。 这也不是姜母一个人的习惯。 这村里上了年纪的妇人,都是这样的。 姜莹毕竟有些心疼母亲。 她看了她哥一眼,又小心翼翼地问傅楚窈,“阿窈姐,呆会儿咱们做好了饭,我能给她捎点儿过去吗?” “能!” 接下来,四个人就开始做起了午饭。 傅楚窈让友子把鱼头鱼尾留下,用来熬汤;鱼身简单的去骨,用盐末腌一下,然后就放火上烤。 这个岛盛产生蚝。 而友子为了多带点儿生蚝回来,在岸边就已经处理过,把蚝壳给撬了,单取了蚝肉出来…… 而蚝肉被傅楚窈一半儿拿来清蒸、一半儿拿来烧烤了。 大伙儿说说笑笑的,很快就把鱼给烤熟了。见鱼已经烤熟,傅楚窈跑进屋里取了块小小的蜂腊出来,直接就把蜂腊往烤好的鱼身上抹。 她让友子再稍微过一下火。 抹过了蜂蜜的鱼,复烤的时候,表皮发出了滋滋的响声…… 空气里弥漫着蜜糖被烤焦的浓香。 傅楚窈拿过了一块涂过蜜、又复烤过的鱼肉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啊,烤鱼的表皮被烤得特别焦脆、里面又鲜嫩多汁,味道上既有盐的咸鲜、又有恰到好处的蜜糖的甜…… “太好吃了!”傅楚窈赞不绝口,又道,“莹莹,你现在马上就给伯母送点儿鱼过去……不然会光!” 姜莹自己也吃了块烤鱼,然后笑眯眯地拿了个盘子,装了四五块烤鱼,几只蒸生蚝、几只烤生蚝,匆匆回了家。 不多时,姜莹又急急地跑来了,手里还端着那个盘子。只是,盘子里盛着几块烙面饼。 傅楚窈和友子一看到面饼,简直两眼放光! 在这儿住久了,还真不缺肉吃。 主要是缺米饭和面条这些主食…… 当下,傅楚窈便过了一块烙饼,就着烤鱼吃了起来。 吃到七分饱的时候,她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看了姜哲源一眼,说道,“如果我要去药厂工作的话,莹莹还是不要跟着我去了。” 姜莹吃东西的动作明显一滞。 “为什么?”姜莹顿时急了。 傅楚窈看着姜莹,认真说道,“因为,说不定药厂就是个龙潭虎穴……而我,真没把握能护得住你。甚至我连我自己也……” 姜氏兄妹对视了一眼。 “你,一定要去吗?”姜哲源轻声问道。 傅楚窈苦笑,“……不然呢?你以为他们把掳到这儿,只是为了让我体验生活?” 姜哲源语结。 “这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而我,其实也一直都想弄明白这是为什么。所以……我应该是非去不可了。”傅楚窈笑着说道。 姜氏兄妹沉默了一会儿。 “知道了,我也会去的。” “阿窈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姜氏兄妹齐齐说道。 兄妹俩遂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笑出了声音。 傅楚窈叹道,“其实你们……” “这也是为了我们自己,或者说,这就是为了我。”姜哲源说道。 友子坐在一旁,疑惑地问道,“阿窈,你要去药厂做工吗?我也去,我力气很大,可以做很多活的……” 傅楚窈摇了摇头。 友子一怔。 她看了看姜莹,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有些黯然。 傅楚窈道,“友子,你得留在家里,打理我和莹莹的生活……记着,从明天开始,除了你做的饭菜,我不会吃任何东西。而我要求你,无论是任何食材,必须是你亲自获得的。你不接受任何人赠与的食物,也不能让我吃那些食物,可以吗?” 友子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 “你忘记啦?我是被他们抓来的,他们想害我。”傅楚窈认真说道。 友子傻傻地张大了嘴。 她是很聪明的,所以也隐约感觉到……这个藤田家的人与阿窈之间的复杂关系,根本就是理不断、剪还乱。 但是,被认可、被信任的感觉让友子的心暖暖的。 她冲着傅楚窈用力地点了点头。 ------------ 第七百六十章白鱼药厂(一) 姜哲源下午就跑了一趟白鱼药厂,求见宋念祖,把傅楚窈的话转达了。 宋念祖知道傅楚窈已经答应,便让姜哲源转达,让她明天一早来。 于是,第二天一早,傅楚窈先是交代了友子,让她一会儿中午的时候,给她和姜莹送午饭过来,然后就带着姜莹,以及姜哲源、姜哲沐一块儿往白鱼药厂走去。 姜哲沐的情况其实跟姜哲源差不多。 姜哲沐今年二十一岁,距离发病只有三年不到的时间了。 他这次回来,已经预知自己的命运,也做好了不再离岛、结婚生子、与家人相处最后一段时间,然后静静等死的打算。 所以,一听说姜哲源会跟着傅楚窈一块儿去药厂工作,姜哲沐便也提出,想跟着一块儿去…… 姜哲源是觉得,多去几个人当然更好,傅楚窈也不至于孤身只影的,何况他妹妹还在她身边呢,于是就答应了。 一众人大约走了半小时左右,总算是匆匆来到了白鱼药厂。 这是一个很朴实的建筑。 有很实在的水泥墙、以及高大结实的铁栏杆做成的大门。 透过铁门的空隙往里看…… 这药厂有个大草坪,草坪的后头,是几栋看起来并不高、而且建筑风格了很普通的平房。 只是,其中有一幢平房被漆成了漂亮的白底蓝框的颜色,而其他几幢平房则是一色儿的浅绿色。 这药厂虽然没有高大的建筑,但占地面积还是很大的。 见有人靠近,几个强壮的保安立刻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 姜哲源走上前去跟保安说了几句话。 保安打量着傅楚窈,然后回到传达室,拨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一个保安就把大铁门给打开了,用日语对姜哲源说道,“部长请你们进去。” 另外两个保安小跑了几步,抢在众人之前跑进了铁门。然后,他们合力推了个……四轮自行车出来。 这种自行车,有点儿像是前世傅楚窈出门旅游的时候,景区里的那种两人可以并排踩的自行车,但车头后面有个车斗,可以坐六个人。 ――还挺环保嘛! 见保安们请众人上车,傅楚窈便率先上了车。 姜莹、姜哲源与姜哲沐也上了车。 俩保安在前面踩着车子…… 很快,他们就把众人送到了那幢漆着白底蓝框的平房那儿了。 还没下车呢,傅楚窈就看到了的宋念祖。 他满头白发、穿着笔挺的西装、柱着拐杖等在门口 一见她,他地爬满了皱纹的脸上顿时绽出了笑容。 宋念祖一边点头,一边笑着冲她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傅楚窈“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了一边,不说话。 宋念祖笑了笑,说道,“走,先去我的办公室。” 他在前面引路,傅楚窈跟着他往里走…… 一进办公区,就是前台,有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坐在那儿,见宋念祖过来了,连忙站起身,齐声用日语朝着宋念祖喊了一声,“部长好!” 前台居中,左右各有一条走廊…… 宋念祖用拐仗指着左边的那条走廊说道,“那边是低阶职员的工作区,等你空下来可以去看看……来,咱们走这边儿。” 说着,他就朝右边的走廊走去。 走过走廊,一个宽大的室内花园就出现在了眼前。 真想不到啊,药厂外个表看起来灰朴朴的,里面装饰得这么漂亮! 宋念祖带着大家穿过花园,然后领着她们从靠窗边的一条走廊继续往前走。 这里还有一个前台。 但只有一个女孩坐在这里。 女孩一见宋念祖就站起身,先冲着宋念祖说了声“部长好”,然后矮下身子似乎按下了一个什么键,旁边的一个玻璃门发出了“叩”的一声轻响…… 宋念祖朝那女孩点点头,推开门,进去了。 傅楚窈与众人也跟着进去了。 这里的空间,就有点儿像医院病房那样,中间是走廊,两边全是一间一间的屋子…… 而这些屋子,虽然都有门,但墙上都有一块非常大的玻璃窗。 有的屋子看起来像实验室,有人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正在走来走去的忙碌着;也有的屋子看起来像是办公室,里头摆满了办公桌,好多人伏案写写写的…… 以及,还有的屋子里摆放着整齐的架子,架子上放满了资料;有的放满了药剂;还有的应该是放了些样品,还在架子上贴满了纸条。 宋念祖突然停了下来,用拐杖“叩叩叩”的敲打了一下其中一间并没有、看起来像是库房的屋子门口的那块玻璃窗,然后转过头,意昧深长地对傅楚窈说道,“……这比墙还结实!” 傅楚窈一怔。 她狐疑地看了宋念祖一眼。 可宋念祖却已经径自朝前走去。 他领着她,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 嗯,这间屋子并没有透明玻璃。 宋念祖开了门,率先走了进来,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那儿坐下,又对傅楚窈说道,“……昨天你让那个小伙子跑来跟我说,条件由你开?说说,你有啥条件?” 傅楚窈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我要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宋念祖问道。 傅楚窈紧紧地盯着宋念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到底把这种病,给演变成了什么样子?” 宋念祖面色一白。 ------------ 第七百六十一章白鱼药厂(二) 其实傅楚窈也是诈宋念祖的。 她也只是隐隐有着这样的猜想…… 可看着宋念祖的反应,傅楚窈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瞪着宋念祖,厉声喝问。 宋念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这不也是刚刚才回来吗?具体情况,到时候咱们一起研究。” 说着,宋念祖又看了看姜莹、姜哲源、姜哲沐等人,问道,“阿窈,他们……” “她叫姜莹,是我的翻译。他俩……姜哲源二十三岁,姜哲沐二十一岁,他俩都是跟着我的。”傅楚窈说道。 “你二十三了?”宋念祖眯着眼睛看着姜哲源,又问,“实岁还是虚岁?哪年哪月出生的?” 姜哲源道,“六零年四月生的。” 宋念祖又打量了他一番,“你……还没结婚?” 姜哲源的脸色瞬间惨白。 傅楚窈道,“他不会结婚的,他是我的医例实验口,一号。” 宋念祖一怔,“实验品?你也搞这个?”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了姜哲沐,问道,“你呢,你多大了?” 傅楚窈抢着说道,“不好意思,他也是我的实验品。” 宋念祖笑了起来,又摇摇头,“阿窈,没用的。” “这就是我的条件!”她大声说道。 半晌,宋念祖点了点头,“好,依你!”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宋念祖又道,“我会给拨给你一间办公室,高阶职员宿舍,一日三餐……” “不用了。” 傅楚窈打断了他的话。 宋念祖一怔。 傅楚窈道,“你提供办公室给我就好,另外,我要求可以在这药厂里的所有区域自由活动,记着,是所有的区域!然后,我们四个人的食宿都是自己解决……” 说着,她顿了一顿,又道,“我怕遭人下毒。” “你……” 傅楚窈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们以前没这么干过?” 宋念祖顿时语塞。 “那,随你的便吧!” 接下来,他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用日语说了句,“晴子,请你过来一下。” 很快,之前坐在小前台的那个漂亮女孩就过来了。 “晴子,这是新来的医生阿窈,其他人都是她的团队成员。请你安排一间独立的办公室给她们……然后,不必为她们安排食宿。关于她的工作内容,我会过问的。”宋念祖吩咐道。 晴子应了一声,说道,“是的,部长!那么,我可以把东四房分配给阿窈课长吗?” 宋念祖点道,“好极了。” “那么,我先带阿窈课长去东四房,然后把出入证也办了吧。”晴子又道。 宋念祖连连点头。 晴子冲着傅楚窈说道,“阿窈课长,请您跟我来。” 傅楚窈看了宋念祖一眼,起身,跟着晴子走了。 晴子带着傅楚窈一众,来到了一间……看起来跟别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门的旁边也有一块大大玻璃墙屋子里。 “阿窈课长,请将就一下吧!您可以先看一看,如果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添置的,可以写下来、交给我,我会尽快完成您的吩咐……另外,呆会儿我拿照相机过来给您和您的团队成员拍照,制作好出入许可证。请您在厂区里活动的时候,一定要随身带上许可证哦!” 说着,晴子朝着傅楚窈鞠躬行礼,然后离开。 傅楚窈看了看这间办公室。 她朝玻璃墙看去…… 一条走廊上,两边都是有玻璃墙的办公室或者研究室。 她的这间办公室,正对着一间……没有人、尽是货架的房间。 而这个房间虽然有玻璃墙在,但并不是外头的人可以真的将房间一览无遗。 至少,在与玻璃墙的同边的那一面墙,就是死角位置。 在这个房间里,有几个货架,也有几张桌子、椅子、柜子等物。 傅楚窈环顾四周,很快就想好了,这屋子要怎么收拾。 很快,晴子就拿着照相机和一个小小的塑料篓子过来了。 傅楚窈认得,那是一架拍立得照相机。 这种拍立得照相机,在国内要到九十年代中才会有呢! 晴子请傅楚窈站到一旁的空墙处,然后端起拍立得,给傅楚窈连拍了两张照片。 相机里很快就传出了傅楚窈的照片,晴子拿着照片轻轻地晃了晃,把照片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接下来,晴子又分别给姜莹、姜哲源、姜哲沐也拍了照片;还当着众人的面,把照片剪成大小适合的尺寸,又拿过了一张印着表格的硬纸片,先是晴子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又请大家签名。 傅楚窈签了个狂草的“傅”字。 最后,晴子把众人的照片分别贴在硬纸片上,又撕了张圆形的金色带图案的标贴,粘在相片与硬纸板之间。将粘了相片的硬纸板套在塑料套里,又给穿上了绳子。 晴子说道,“各位的出入证已经做好了,剩下的这一套,我要放到保安那边去,这样,保安他们才会认得各位……” 傅楚窈对姜莹说道,“你问下她,她来这儿工作多久了?” 姜莹连忙照着问了。 晴子微笑着说道,“承蒙关心,我为白鱼服务已经快一年了呢!所以,大约过完年,我就要离开了。近期内,会有按替我的同事来为您服务……” 姜莹翻译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朝晴子点了点头。 ------------ 第七百六十二章白鱼药厂(三) 晴子一离开…… 傅楚窈就开始指挥起姜氏三人,让他们按着她的要求,挪柜子、挪架子、挪桌子。 四人忙了好一会儿…… 傅楚窈把玻璃墙对着的区域,用架子给隔成了一个L型的会议空间。以后她们四个人可以在这儿吃午饭,也可以在这儿开个会什么的。 只要在架子上堆满文件夹或者其他的什么的,就能很容易阻断从外头走廊上投进来的视线了。 而这么一倒饬,办公室里还缺什么,基本上一目了然。 接下来,傅楚窈口述,由姜莹记录,列了张所需物品的清单出来…… 写完,姜莹就拿着清单去前台找晴子去了。 可不一会儿,姜莹就跑了回来,说晴子说的,需要傅楚窈签字。 傅楚窈想了想,果然在那清单上签了个狂草的傅字。 这一回,姜莹很快就回来了,说晴子说了,下午就给配齐。 ――这工作效率,还是挺高的。 接下来,傅楚窈就带着众人开始适应起这个环境来。 其实,在这个所谓的“高阶”办公区里上班的人并不多,一条走廊的两边,一共大约有十六间屋子,其中用来当展示厅、档案室的屋子已经占了四五间,然后再有五六间空屋子,剩下的只有四五间办公室里有职员在工作。 而每间办公室里,基本只有一两个人在里面工作。 傅楚窈带着众人,大大方方地敲响了其中一间办公室,然后在姜莹的翻译下,向众人打招呼。 一开始,傅楚窈还有点儿担心,觉得这些人会不会排外啊。 可一接触下来…… 这些“新同事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都对傅楚窈十分热情,并没有因为傅楚窈说的不是日语,他们就排外、或者有半分看不起她的样子。 再一问…… 原来这些人也跟晴子一样,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受白鱼药厂资助过的医学专业的大学生,所以他们有跟白鱼药厂签定了四年的劳务合同。 然后白鱼药厂的要求,就是要求他们在日苯境里的、一共四家白鱼药厂的分厂工作,每个分厂呆上一整年。 而一般来说,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在这个岛上先做第一年的。 傅楚窈恍然大悟。 岛上的清苦生活,相信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们,没有一个是呆得习惯的! 所以,对于……逃离这个小岛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人们来说,谁还有心情去为难一个刚刚才进入药厂工作的人啊! 也正因为这样,傅楚窈搞清楚了…… 这药厂被分为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生产部,另一部分是研发部。 在这个所谓“高阶办公区”里工作的人,基本是研发部的人;而在进入大堂往左手边走的那个区域,是生产部的地盘。 换句话说,傅楚窈现在呆的这儿就是研发部。 研发部一共分为两层,地面上的一层,是行政管理部门,如财务、人事、后勤、保卫等部门。地下还有一层,那才是研发部门。 傅楚窈恍然大悟! 原来地面下还有一层? ――这宋念祖还真是个老狐狸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职场艺术就是这样,排挤旧人、踩压新人……然后才能杀出一片晋升的血路来。 宋念祖的意思,大约是想让她先跟着这些即将离开的职员们混。熬到一个月以后,这些职员离开,新人进来……她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老人? 可她在白鱼药厂里工作,主要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查清楚那怪病到底是什么! 难道宋念祖还真为她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来的? 所以,宋念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当然在这些职员里,也对傅楚窈感兴趣的,就问她为什么不在药厂吃住。 傅楚窈趁机问了下那个管食宿的职员,有多少高阶职员在药厂里吃住啊? 那职员告诉傅楚窈,说高阶职员这边差不多近百人都吃住在药厂里呢。高阶职员的食宿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基本每顿饭都有四个菜,人人都能住上单间。 那边低阶办公区里的职员们的待遇差一点,基本每顿只有三个菜,每四人住一间寝室。厂部的普通工人们每顿两个菜,二十个人一间屋子,他们睡大通铺。 高阶职员有差不多一百人? 可是…… 在这个“高阶办公区”的一楼,明明就只有小猫十几只! 傅楚窈心里有数,便告诉对方说,她不喜欢吃大锅饭,就喜欢吃家里人做的饭菜。 不明就里的职员们听了,十分羡慕。 接下来,傅楚窈又带着姜莹、姜哲源与姜哲沐等人去了宋念祖所说的那个“低阶办公区”,也去混了个脸熟。 这么一折腾,一上午就过去了。 傅楚窈刚带着众人回到了她们的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姜莹得了傅楚窈的示意,连忙过来接了电话。 她说了几句,然后捂住了话筒,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友子在药厂门口,她来给咱们送饭……保安说帮她转交,她不肯……现在她们快打起来了!” 傅楚窈一怔。 她连忙对姜哲沐说道,“快,你去厂门口接一下友子的饭!” 姜哲沐飞快地跑了。 姜莹也冲着话筒说了句,“谢谢!我们会派人出来拿的,请你让她等一下。”说完,她放下了话筒。 过了一会儿,姜哲沐果然拎着个篮子回来了。 午饭很简单,三条煎鱼、六七块煮熟的木薯,以及一罐鱼汤。 看起来,这其实只是两个人的午餐。 傅楚窈开始考虑起一个现实的问题来。 那就是…… 要是四个人都来药厂上班儿,光靠友子一个人钓鱼挖野菜来供养口粮的话,那是肯定不行的。 可是,她还是想多防着点。 姜哲沐说道“阿窈,不如……我和阿源跟着药厂的工人吃食堂吧!” 傅楚窈坚决地摇了摇头,“今天这一顿,我们先将就一下。晚上回去再想办法!莹莹,你把饭菜分一下。” ------------ 第七百六十三章白鱼药厂(四) 傅楚窈与姜莹、姜哲源、姜哲沐四个人一块儿分吃了这结……份量不怎么多的简单午饭。 稍微休息了一下,傅楚窈直接去了宋念祖的办公室。 “我要看所有姜家人病历!藤田家的人,是不是也有发病的?病历!我也要看!”她不客气地冲着宋念祖说道。 宋念祖笑了笑,站起身,说道,“好,我带你去……” 他柱着拐杖,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去。 只是,刚才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 宋念祖又说了一声,“你等一下!” 他走回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在里头翻找了一阵子,然后抬起头对傅楚窈说道,“阿窈过来!” 说着,他还朝她招了招手 傅楚窈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皱起了眉头。 ――那玩意儿她认识。上午前台晴子给她办出入证的时候,就给她在出入证上贴了个圆型的金色贴纸。 现在宋念祖手里拿着的,也是类似的圆型贴纸。 只是,看起来……这种贴纸上的图案有点儿特别? 她走了过去,站在宋念祖的身边。 满头银发的宋念祖用如枯枝一般的手,颤颤巍巍地揭下了一枚印着鲸鱼图形的圆型贴纸,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啊,你把你那证拿出来……” 傅楚窈依言将出入证的硬纸片拿了出来,摆放在桌子上。 宋念祖仔细地将手里的那个贴纸给粘在了她的照片上。 接下来,姜莹、姜哲沐和姜哲源也跟纷纷掏出了自己的出入证,也让宋念祖各粘了一个圆标在自己的照片上。 “好了,我们走吧!”宋念祖 说着,宋念祖带着众人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他们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时,宋念祖推开了一扇颜色与墙体完全相同的门。而这门的门缝看起来很细……以至于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根本觉察不到这里有扇门的。 这也太隐蔽了吧? 傅楚窈暗自腹谤。 门后,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空间。 宋念祖率先走了进去…… 傅楚窈紧随其后。 因为身后有姜哲源等人撑着门在,所以尽管这里并没有灯光,但傅楚窈还是发现这个小小的空间其实是个过道大,窄窄的,大约一米宽、三四米长的样子。而宋念祖一直走到了对面的墙根那儿,然后又推开了一扇门。 这扇门的后面,才是一个灯光大亮的空间。 在这里,有个前台的高脚桌,两个保安坐在桌前。 因见有人来,他们迅速站了起来,立正挺胸。 见是宋念祖,那两个保安连忙对着他喊了一声,“部长好!” 宋念祖朝他们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傅楚窈与众人也跟了上去…… 可是,那两个保安将她拦了下来。 宋念祖回过头,用日语冲着那两个保安说了句,“他们是我带来的人。” 那两个保安虽然恭恭敬敬地冲着宋念祖应了一声“是”…… 可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要放人的意思,而是仔细检查了挂在傅楚窈胸前的那个出入证。 傅楚窈看了看站立在前方,一动也不动的宋念祖。然后又看了看拿着自己的证件认真核对的那个保安,不由得心生疑窦。 ――看起来,这俩保安确实挺尊重宋念祖的。 可是,好像他们也不怎么买帐? 等那两个保安非常认真的检查了四个人的证件之后,这才冲着傅楚窈说了声,“很抱歉,打扰了” 然后他们退回到前台那儿,微微弯腰,按了个什么键…… 突然,有一扇自动门从下往上的自动打开! 里面是个亮着强光的空间。 还没等傅楚窈看清楚里面是怎么样的呢…… 宋念祖已经柱着拐杖走进了那扇门内。 傅楚窈也只好跟了上去。 只是,她刚跟着宋念祖一进入那个空间,身后的门就突然“哗”的一声,落了下来。 这下子,五个人被困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 但宋念祖只是静静的站着,不慌不忙、不急不臊…… 过了好一会儿,宋念祖面前的门,突然“哗”的一声,再次向上卷了起来。 宋念祖柱着拐杖,走出了这个封闭的空间。 傅楚窈与众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这里,似乎是另外一个检查点??? 两个穿制服的保安见了宋念祖,也同样齐齐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冲着宋念祖说了声,“部长好。” 宋念祖冲着两人点点头,走到了一旁。 这一次,那俩保安依旧是把注意放在了傅楚窈的身上。 因见傅楚窈等四人都是生面孔,于是,俩保安非常仔细地检查了她们的证件。 最后,他们朝着宋念祖与傅楚窈弯腰鞠躬,然后说了声,“很抱歉打扰了!” 宋念祖朝他们挥了挥手,领着傅楚窈等人继续朝前走去。 这时,他推开了一道门…… 这里是个楼梯间。 蜿蜓的台阶蔓延着朝下…… 傅楚窈扶着楼梯朝下看了一眼。 好像只有一层楼? 宋念祖已经戳着拐杖,开始一步一步地往下挪了…… 傅楚窈只得跟上了他。 众人随着宋念祖下了一层楼。 下了楼,走到楼梯尽头的时候…… 傅楚窈还以为,马上就可以看到“研发部”的时候,没想到宋念祖又推开了一扇门! 一个新的安防检查点又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傅楚窈在心里数了数,大约是每一层楼都有两个岗哨来检查证件? 还真是戒备森严呢! 在通过了负一层的两重岗哨的检查之后,最后一道关卡的保安替宋念祖推开了一扇门。 宋念祖径直走了进去。 傅楚窈连忙跟上。 这里是个隔离区。 傅楚窈对这个的隔离区并不是陌生。 一般在医院里的手术室或者重症监护室里,都会有这样的隔离区。 宋念祖已经开始穿起了白大褂,傅楚窈也招呼着姜莹、姜哲源、姜哲沐等人各拿过一件消过毒的白大褂穿上,又戴上了口罩、手套、帽子,然后排着队儿去喷了消毒水,这才离开了隔离区。 当隔离区的门被打开以后…… 一条走廊出现在傅楚窈的面前。 这地下负一一层的布局,跟地面上的那一层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边俱是镶着玻璃墙的房间。 只是,这里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他们也都穿着白大褂、戴了手套与口罩,还戴了帽子…… 就跟傅楚窈身上的一样! 根本看不出人的身材体型,只能看出对方是男是女…… 而这些人虽然行色匆匆,不停地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但他们相互之间并不交流。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总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 第七百六十四章白鱼药厂(五) 宋念祖把傅楚窈领到了一间有透明墙的档案室里。 他指着档案室里的所有文件柜,说道,“这里的文件,你都可以看……” 顿了一顿,他领着她走到其中一个文件柜前,然后用拐杖指着那柜子,继续说道,“……不过,我建议你先看这些,这些是我亲手整理的,都是中文。其他的随便看看就好,那些大部分是日文的资料……你也看不懂!” 说着,宋念祖又看了姜莹、姜哲源和姜哲沐一眼,又问,“他们……都识字吗?” 姜氏三人在岛上长到了十岁才离开。 在他们十岁以前,基本都跟在自家的女性长辈的身边,接受的是自家长辈口手相传的中文知识,也认得中文;日语的说与写,则是靠着他们自己在外头闯荡的时候学会的。 傅楚窈看向了姜氏三人。 姜哲源朝她点了点头。 傅楚窈便对宋念祖说道,“……先看着,要是不行我再找你。” 宋念祖点点头。 “那你在这儿看,我先上去了。这儿是五点半下班儿,保安会过来统一清人、关灯。晚上还有一班,从七点到九点。不过,一般晚上加班的人很少……你想不想加班随你。啊,对了,你只能在这儿看文件,不能带出去。” 听了他的话,傅楚窈也点了点头。 宋念祖离开了。 傅楚窈并没有直接看文件,而是让姜莹拿着纸笔,又带着姜哲源与姜哲沐……四个人从第一排的文件柜那儿看起。 傅楚窈指着每一个文件柜上贴着的字条,一一询问。 原来,贴在文件柜上的字条,有的写着“正统”,有的写着“宗”什么的……后面还跟着好多数字。 姜哲源告诉她,日语的正统意为“正宗”,而另外一个宗是开头的一行字,是“附宗”的意思。 把档案室里的文件柜上贴着的字条都看完了一遍以后,傅楚窈基本可以确定,这间档案室里的文件,全部被分成了正宗与附宗这两种。 而宋念祖之间指着的那个文件柜,柜门上贴着的,是“附宗”二字。 傅楚窈见那边有个空的会议桌,就让众人把这柜子里所有的文件都拿了出来,全部堆放在会议桌上。 她开始亲自翻看宋念祖手写和整理的资料。 想了想,她抬起头对众人说道,“你们仨分成组吧,一个人负责看一排柜子的文件……不需要看得很细致,每个柜子的每一层里,抽三到五份文件看看,知道是什么文件就好。” 姜氏三人点点头。 傅楚窈又交代,“看文件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看到了哪一方面的文件,先用拿纸笔记下来,争取在五点半前,咱们先把这些文件粗略过一遍再说……” 姜氏三人又点了点头。 当下,众人就开始认真的翻阅起文件来。 傅楚窈也认认真真地翻看着文件。 宋念祖整理的那些资料…… 其实就是姜家人那些的发了病的病人资料。 宋念祖也给这些文件编了号。 他写的编号基本都是:附宗19021113,附宗19081319;附宗191511218,附宗191513246;附宗19281121312,附宗19281324321…… 这些编号看起来,很有些烧脑。 有点儿像是按年月日排列起来的,但又似是而非? 傅楚窈翻阅了一份、两份、三份文件,先是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然后她又合上了文件,看了看封皮上的这些文件编号…… 琢磨了许久,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些编号上的第一个数字应该代表年份吧?第二个数字讲的是姜家人的辈份,第三个数字讲的是同辈分中人的排行,第四个数字,讲的这人在建档时的年纪! 就拿第一号文件来说吧,“附宗19021113”其实就是1902年第一批被掳到这岛上来的第一代姜家人,这份文件针对的是排行第一的人,当时他只有13岁。 另外一份文件“附宗19081319”,指的是1908年第一代排行第三的人,当时给他建档的时候他19岁。 至于“附宗191511218”这份文件,则是1915年建的档,可以从最后一位数字看出,建档人当时是8岁。1915后面的11,应该是他父亲的排行,斜杠后面的21,代表着这个人,他应该是第二代姜家人排行第一的人…… 等傅楚窈理顺了这些伦理关系以后,正准备继续查看文件时,档案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优扬的音乐钟声! 傅楚窈一怔,抬起头来。 透过玻璃墙,她看到好些穿着白大褂的人都在走廊上匆匆走着…… 而且他们的行进方向还都是一致的!都是往隔离门那儿走! “阿窈姐,已经五点半了。”姜莹提醒道。 傅楚窈这才恍然大悟! ――这么快就到了五点半? 呃,她肚子有点儿饿了…… 傅楚窈站起身,开始收拾起会议桌的文件。 姜莹、姜哲源和姜哲沐都过来帮忙。 过了好一会儿,大约是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但傅楚窈却因为刚才从柜子里搬了不少文件出来,所以这会儿正手忙脚乱地想把文件都收回文件柜里去呢! 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手里拿着警棍,过来清场。 大约此时只剩下了傅楚窈一众人,所以他们就站在玻璃墙外面看着她们收拾。 傅楚窈指挥着众人,把她看过的文件放到一边,其他没看过的文件放到另外一边,这才匆匆地出了档案室。 姜莹很机灵地冲着那两个保安说了句,“真对不起!” 那俩保安也朝傅楚窈一众人很有礼貌地说道,“辛苦了!” 接下来,傅楚窈与姜氏众人除下了白大褂,通过了来时所接受的那些检查,回到了一楼。 而原本在一楼的工作人员也已经下班儿离开了。 宋念祖的办公室门倒是敞开着的。 而他的办公室,就在走廊的尽头。 ――也就是说,只要是从负一层上来的,都会经过他的办公室。 宋念祖看到了傅楚窈。 他朝她挥了挥手。 傅楚窈站住了脚步。 “阿窈,你们……留下来吃饭,跟我一块儿吃。”宋念祖说道。 傅楚窈摇摇头。 宋念祖劝道,“你在这岛上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了吧?这岛上的生活条件,你是知道的,你……” 傅楚窈打断了他的话。 “吃自己的,虽然没那么好,但还是相对安全一点的,对吧?” 宋念祖哑口无言。 傅楚窈笑笑,“我们走了!” ------------ 第七百六十五章白鱼药厂(六) 离开了白鱼药厂,傅楚窈与姜莹、姜哲源、姜哲沐等人一块儿匆匆往村里赶。 路上,傅楚窈问姜氏众人,“你们看到的都是什么文件啊?” 姜莹道,“那一排柜子,我只来得及看了三个柜子的‘正宗’系列,都是藤田家的病历。有小孩子皮肤上长了个疮的,有大人跌了一跤然后打针吃药的,还有感冒的……” 姜哲源道,“我看的是‘附宗’系列,全是咱们姜家老祖宗的体检报告,看起来好像记录得很详细,隔一个星期就检查一次……身高体重视力,好像还抽血,有血液分析,不过我看不懂数据……” 姜哲沐道,“我看的是‘药宗’,呃……看是看了好几份,但没有一份能看懂,文件上全是符号和人的名字,而且那些人的名字,看起来不是藤田家的人,也不是咱们姜家的人……” 傅楚窈听了,想了想,说道,“……所以,藤田是‘正宗’,姜家是‘附宗’?” “好像是这样,明天争取多看一点儿吧!”姜哲源说道。 傅楚窈点了点头。 姜莹已经蹦蹦跳跳地和姜哲沐走到了前面。 姜哲沐随手在山路边扯下来了一根长长的草,三下两下剥开了像笋壳一样的长壳,然后撕下了一片……也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递给了姜莹。 姜莹接过,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傅楚窈大为诧异。 这时,姜哲沐又扯下了几根相同的长长的草,递给了姜哲源。 姜哲源笑了笑,接过,干脆利落地剥下了那草的外壳,露出来了里头白白的……有点儿像玉米穗一样儿的东西。 “试试这个……”姜哲源将剥开的东西递给傅楚窈,又解释道,“不过,别吃多,吃多了舌头会发麻。” 傅楚窈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用手指拈起了一部分像穗子不是穗子、像芯子也不像是芯子的东西,放进嘴里嚼了嚼。 嗯,这玩儿……味道淡淡的,有点儿甜,并伴着很重的清香,但咽下去以后,觉得嗓子眼有点微微的辣。 直到这时,傅楚窈才觉得饥肠辘辘。 “得想法子解决一天三餐才行……”她喃喃自语。 姜哲源道,“放心,我们会处理的。” 傅楚窈一怔。 “药厂每天早上八点上班,五点半就下班了……所以每天早上五点起来可以上山挖点儿野菜什么的,现在直接去海边钓点儿鱼捡点儿贝壳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姜哲源说道。 姜莹得意地说道,“我从冬京带了蔬菜种子回来,有空心菜的哦!而且一回来我就种上了!今天早上我去看的时候,都已经了!再等上两星期,就有嫩嫩的菜尖可以吃啦!” 姜哲沐说道,“岛上气候湿润,北岸山上的内湾里,长了一大片蘑菇,前几天我才去收了一回,这两天应该又长出来了……现在我跟十七哥先去钓鱼,明天早上我再去捡蘑菇。” 姜哲源对姜莹说了句,“晚上回去跟妈说一声,以后让她把咱俩的午饭准备好,送到友子那里去……到时候让友子一块儿帮我们送到药厂就好。” 说着,他又问了姜哲沐一句,“你呢?让我妈也给你做一份儿?” 姜哲沐点头,“回头我把吃的送你家去吧,让我弟弟在婶娘那儿搭伙吃午饭吧……” 在村里呆久了,傅楚窈也知道一点儿姜哲沐的事儿。 ――他家里只有兄弟五个,母亲去年病逝的时候他都没在家。家里大哥也已经病发去世,姜哲沐在家里行三,四弟出海今年不回来,五弟只有八岁…… 从去年起,自姜哲沐的母亲去世以后,他五弟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靠在村里吃百家饭为生。 傅楚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姜哲沐道,“哲沐,你……你二哥呢?” “不知道,可能死了吧。”姜哲沐淡淡地说道。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他多大年纪了?什么时候发的病?你能把你家的在村里的族谱排行告诉我吗?” 说着,她又解释了一下她今天看到的那些,被宋念祖整理过的病历文件。 姜哲沐一听,顿时有些激动! “我们家……”他仔细把自家在岛上这一支姜氏族谱的排行说给了傅楚窈听,然后又惆怅地告诉她,“……我二哥前年发了病,然后就被药厂的人带走了。按规矩,发了病、又被抓进药厂的人,我们都当他必死无疑。如今都已经两年了,怕是……已经不在人间了吧。” 傅楚窈道,“明天我再看看。” 众人回到了村子里。 姜哲源、姜哲沐直接去北岸了,姜莹则跟着傅楚窈回了家。 傅楚窈一直在劝姜莹回自己家去,可姜莹说什么也不肯! “阿窈姐,你就别赶我走了,我哥都说了,现在我是你的小尾巴……无论你去哪儿,我都得跟着你!说白了,就是不能让你一个人落了单!你要是真想赶我走,好歹让我跟着你先回家去,要是友子在家,我就走,成吗?” 听了姜莹的话,傅楚窈苦笑不得。 不过,她还是挺感谢姜哲源的。 两人正说着呢…… 友子扛着一袋什么东西,匆匆地过来了。 一见傅楚窈,友子就开心地说,“阿窈,我们有大米吃了!” 傅楚窈与姜莹齐齐一怔。 大米? 在这岛上,大米可是稀罕货!友子上哪儿弄来的大米? 姜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友子,你在哪儿淘换的大米?” 友子兴奋地指着北面说道,“那个大婶说,她想用大米来换我们的蜂蜜,阿窈你看,我用了两块巴掌大的蜂腊,换了二十斤大米呢!” 姜莹一呆,问道,“你找黑心肝换的?” 友子听不明白。 “是福云婶子跟我换的。”友子纠正道。 姜莹急了,“福云就是黑心肝!友子,你肯定被骗了!黑心肝从来不会亏本的!你、你……哎!” 友子还是不明白,说道,“她不会骗我的,我亲眼看到的,她给我的确是大米呢!阿窈,二十斤大米,我们省点吃,可以吃两个月了……” 傅楚窈道,“友子,让我们看看大米吧!” 友子听了,连忙解下了米袋子,打开口袋一看…… ――米袋里装着的,确实是大米。 不过,一股腐朽的味道也顿时扑鼻而来! “啊!发霉的大米!”友子惊呼了一声! 她抬起头,懊悔又委屈地看向了傅楚窈,说道,“福云婶怎么可以骗人啊!我在她家看大米的时候,明明就是好的大米,怎么、怎么……我要去找她!” 说着,友子委屈得眼泪都淌了下来,气冲冲地就想转身回去找黑心肝。 “友子,你回来!发了霉的大米也是有用的……” “友子,你不用去了!黑心肝是不会认帐的!” 傅楚窈与姜莹齐齐叫住了友子。 ------------ 第七百六十六章白鱼药厂(七) 友子被气得浑身发抖! 可傅楚窈的话,她还是会听的。 只是,总是意难平。 友子哽咽了好一会儿,这才抹了把眼泪,又问傅楚窈,“……发了霉的大米,还有什么用?还能吃吗?” 傅楚窈笑道,“走,咱们先回家再说!莹莹也来!” 三人一块儿回了家。 傅楚窈让友子拿了个扁筛出来,把大米倒在了扁筛上,仔细地察看与挑选。 她把已经潮湿了的、明显结了块的、发了黄、有了霉斑的大米全部都挑了出来。 然而这么一挑,剩下的大米不过三分之二了。 挑完了大米,傅楚窈让姜莹呆在家里,把剩下的那还没有发霉、但已经明显有霉味的大米用水淘洗干净,而且要多清洗几次…… 接下来,傅楚窈就让友子将那七八斤的发了霉的大米装在了口袋里、扛在肩上,然后她拿去隔壁邻居家借了把锄头过来,两人一人扛着大米、一人扛着锄头,上了后山。 说到钓鱼、游泳…… 傅楚窈是个旱鸭子,什么也不懂。 可要说到上山打猎、设陷井、挖野菜、采摘药草什么的…… 她比这岛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厉害。 只可惜,正如姜家人自己说的那样……在百余年的繁衍之中,姜家人已经把山上可以捕猎的大型动物给捕杀了个精光! 所以,现在村里人一般不上山,都改去北岸钓鱼了。 但这不代表山上就没有可捕的猎物。 很快,傅楚窈就凭着经验,找到了几堆……新鲜的鸡屎。 呃,这附近应该有野鸡! 她抡起了锄头,在距离那些新鲜的动物粪便不远处挖了个陷井,然后又找来了枯枝把洞口掩住,铺了些草叶上去;然后,为了不让自己误踩了陷井,她还将新鲜折下的树枝插在陷井旁,最后叫友子在陷井旁撒了些发了霉的大米。 傅楚窈一连在山上挖了五六外陷井……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这才结伴下山。 下山的时候,傅楚窈又随手采摘了好些野菜,用干草搓成了简易的绳子,把采来的野菜分成了三份。 等下了山,这三份野菜么……一份送给借锄头给她的邻居,一份送给姜莹,还留一份她和友子自己吃。 跟着,傅楚窈还交代友子,让她明天一早上山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友子充满希望地点点头,又低声问道,“……阿窈,你不想让我去找黑心肝么?” 傅楚窈笑道,“不希望。因为她给了我们的这些发了霉的大米,会给我们带来很大帮助的!记着,明天你就去拜托几位为人靠得住的邻居,请她们帮着我们搭个鸡舍……无论陷井里收获了什么,想办法养起来……” 友子嘀咕了一句,“……我看这山上都没啥野兽,能捉到什么呢!” 傅楚窈笑了笑,没吭声。 两人回到了家里。 姜莹已经把大米搓洗了好几遍,然后用扁筛滤干了水份,然后控着扁筛,使米粒儿高高地扬了起来…… 友子急急地过来,接过了姜莹的活计。 傅楚窈则递了把野菜给姜莹,打发姜莹回去了;她则去邻居家还发锄头,又放下了一把野菜。 等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友子还在跟那十几斤大米较着劲哪! 傅楚窈笑笑,招呼友子先拿点儿大米煮成米饭,还特意交代她多煮点儿饭。 友子心里难过。 她当然知道傅楚窈的意思。 ――其实这些大米……看着虽然没发霉,可跟那些发了霉的大米放在一起,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影响的。 现在这些大米虽然被清洗了,也闻不到霉味,但肯定是不能放太久了。 所以,趁着大米还没坏,能吃赶紧吃! 友子去做饭去了。 到了晚上,饭熟了…… 米饭整整煮满了一大锅! 但好在,这米饭闻起来并没有发霉的气味。 这还是傅楚窈和友子上了岛以后,头一回可以吃到大米饭吃到饱。 白天的时候,友子去北岸钓了鱼回来。晚上她烤了鱼,把鱼肉拆成了肉泥,再将热热的米饭与煮熟了、天生带着酸味儿的野菠菜混合了,又把调过味的鱼肉泥捏在了米饭里头。 友子一直嘀咕着说没有酱油、没有辣根…… 可傅楚窈真心觉得已经很好吃了! 友子一口气捏了七八个米饭团出来,她就一口气吃了六七个,最后一个米饭团,被她塞进了友子的嘴里…… “呃,这味道还挺好的呢!”友子说了句。 然后她又捏了十几个米饭团出来…… 两人吃到肚皮都快炸开了。 傅楚窈叹到,“吃米饭吃到撑的感觉真好啊!” 而友子看着锅里还剩下三分之二的米饭,有些发愁,“明天早上应该还能再吃一顿……可是,这样的天气,就算把米饭煮熟了也没用啊!” 傅楚窈笑道,“我们今天晚上先把米饭放在筛子里,晾干。明天一早,你先去山上的陷井里看看……要是逮到了猎物,就挑个最肥的杀了。然后熬油,再用油来煎已经晾干的米饼,可以保存很久呢!” “油煎的米饼不但能放很久,而且味道很好……吃的时候更简单,就烧个汤,直接把米饼浸泡进去就行了!”说着,傅楚窈想起了以前在梁家村的时候,和奶奶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闻言,友子的眼睛顿时一亮! “真的?我马上去晾米饼!” 说着,友子就站起身,去找筛子来晾米饭了。 可阿窈想出来的这个办法,是建立“明天一定要猎到猎物”的基础上的。 问题就是…… 明天真的一定会猎到猎物? 友子还是有点儿担心,就一边忙碌、一边嘀咕了起来,“老天保佑哦!明天可一定要猎到猎物!不然的话……我多钓点儿鱼回来成吗?金古也很肥呢,应该可以熬鱼油……” ------------ 第七百六十七章白鱼药厂(八) 这天一早,傅楚窈还睡在床上呢…… “阿窈!阿窈……快,你快来看啊!”友子大叫大嚷着从外头跑进了屋子。 傅楚窈被友子吓了一跳! 她连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道,“什么?几点了……我迟到了?” “不是!不是……” 友子兴奋地说道,“阿窈,我上山了!我、我去陷井那儿看了!一共有六个陷井,其中有五个陷井里有猎物!真有野鸡啊!而且还不止一只野鸡呢!” 傅楚窈的一颗心儿终于放了下来。 “我昨天就说了,别的猎物猎不着的话,野鸡是肯定有的……有母鸡吗?把它养起来,让它下蛋,咱们就有鸡蛋吃了……”她打着呵欠说道。 友子很肯定地说道,“母鸡?我看到了呀……是有的!不过,我得先准备个鸡笼子,才好上山去把鸡抓回来……要不然野鸡野兔子抓回来了又怎么办呢!” 跟着,友子又道,“我看我还是先做早饭给你吃吧!阿窈,你也起来了吧?” 傅楚窈又打了个呵欠,“嗯”了一声,起来换好了衣服、又叠好了被子,这才沿着楼梯爬了下来…… 友子兴奋得不得了,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忙着。 等到傅楚窈洗漱完…… 友子也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其实就是一锅鲜蘑菇野菜汤泡饭而已。 汤里放了些姜母送的油浸虾皮,以及胖胖的米饭粒儿…… 傅楚窈顿觉得胃口大开! 她与友子面对面坐下,开始吃起了早饭。 鲜蘑菇滑嫩无渣,口感极好,野菜的植物清香很好的盖住了虾皮的微腥,而油浸虾皮又给汤带来了独特的咸鲜香脆的味道…… 当然,最最好吃的,就是菜汤里的米饭了! 仿佛有了它,这一碗菜汤的滋味也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傅楚窈一口气吃了两碗菜汤泡饭,又问友子,“这蘑菇是哪儿来的?” 友子捧着碗扒着菜汤泡饭,说道,“就是刚才去看陷井的时候采的,昨天去的时候还没有呢……不过,一共也就看到了这三朵蘑菇,炒来吃又不够,不如掺点野菜做汤吃……” 傅楚窈笑道,“像友子这么会持家的女人,一定会有很多人想娶你的!” 友子一愣。 “结婚啊?我还不想了……我就想着,能跟着阿窈你离开这儿,去一个富裕的地方,可以靠自己打工赚点儿钱,养活自己就好……啊!我不是说这里不好,而是……在这个地方,就算再努力也没有大米饭吃啊……” 友子嘀嘀咕咕了起来。 傅楚窈一笑,“会的,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这里的。不过,为了将来能有点儿美好的回忆,我们努力吧!除了没有大米饭吃,我觉得……其他的还好啦!” 友子连连点头,“那当然!我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天天吃肉!每一天都有肉吃!啊,阿窈,你要多吃一点……你在药厂工作,一定很累吧,要保重身体呢!” 两人边吃边聊…… 直到姜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找傅楚窈。 傅楚窈连忙喊友子去拿了碗过来,也添了一碗蘑菇野菜汤泡饭给姜莹吃。 姜莹连声道谢,又赞,“啊,为什么这么好吃……” 众人嘻嘻哈哈地吃完了早饭,傅楚窈与姜莹结伴朝村口走去;友子则留在家里风风火火地忙碌了起来。 傅楚窈与姜莹走到村口,与已经等在那儿的姜哲源、姜哲沐汇合了,这才一会儿去了白鱼药厂,继续昨天的病历文件查看工作。 昨天,她只是粗略地翻看了一下“附宗”姜家人的病历。 而今天,她开始了精读。 可这么认认真真地一看,她就发现了端倪。 之前姜哲清去医科大求医的时候,他有对医院说明,他的怪病是家族遗传。所以,傅楚窈的那导师米博士曾经让姜哲清提供了一部分发病亲属的病历。 现在,傅楚窈再一次看到了那些病历……的复印件。 但是…… 现在这些文件全是做为附件,被宋念祖整理在一起、附在他所写的材料后面。而且在那些复印件上,还被宋念祖写了不少批注。 当时傅楚窈在医科大看到那些病历的时候,就觉得挺奇怪。心想日苯这边的治疗方为什么会对姜家人的血液变化记录得这么频繁? 现在再配合宋念祖的文件一看…… 傅楚窈的心顿时都凉了半截! 在这些宋念祖整理好的文件里,全部都清楚明白地标注出,这个机构对姜家人的“治疗”是怎么样的…… 当然,在病历报告上不会直接写出姜家人已经病发。 但傅楚窈可以从文件的编号,以及病历上记载的时间来猜出…… 应该就是当姜家人病发以后发生的事儿。 ――宋念祖在病历上写得清楚明白。 姜家人在发病以后,都被注射过各种各样的……对症或者不对症的药物,以及化学合成粉末、合金粉末、植物提取液、他们甚至还给姜家人注射过杀虫剂! 他们在短期内从病人身上抽出血游液、再输入其他人的血液,试图把病人全身的血液都换掉;或者是提取孕妇的羊水,注入到病人的体内;又或者直接给病人移植造血器官的肝脏等…… 他们还采集了各种动物的血液,包括家禽、鸟类、动物……甚至是爬虫、海里的鱼虾的体液,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血液全部都输给发了病的姜家人! 看着这些报告,傅楚窈的心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被气得满面惨白,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会议桌上! ------------ 第七百六十八章白鱼药厂(九) 傅楚窈忿而拍桌…… 姜莹、姜哲源、姜哲沐等人被她给吓了一跳! 档案室里一片寂静! 众人呆了半晌,这才纷纷问道,“阿窈,怎么了?” 傅楚窈直接把文件扔在了地上,怒道,“你们自己看!好好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 傅楚窈再也忍不住了,怒冲冲地走出了档案室…… 现在、立刻、马上!!! 她必须要找到宋念祖,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傅楚窈一走…… 姜氏众人立刻把档案室里的文件快手快脚的收拾了一下,然后急急地追了出去。 傅楚窈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这里是负一层。 想见宋念祖,她就得回到地面一楼去。 可她刚走进换衣服的那个隔离区呢,迎面就看到了柱着拐杖、穿着白大褂的宋念祖! 其实,大家都戴着口罩、都穿着消过毒的白大褂,头上还都戴着帽子。 要不是看到了宋念祖的拐杖,要不是看出了宋念祖那佝偻蹒跚的步伐……傅楚窈压根儿就认不出他来。 傅楚窈张了张嘴…… 她发现她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宋念祖。 因为讨厌宋嘉实,她连带着……也讨厌宋念祖。 可是…… 宋念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戴着口罩、穿着消过毒的白大褂,头上还都戴着帽子的人? 既然是在外人面前,傅楚窈就不好直接喊他“哎”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冲着他喊了声“部长”,又说道,“我有话想问你……” 宋念祖朝她点点头,说道,“好,你等一等啊……要不,你先上去?我这边儿忙完了就去找你。” 在他跟傅楚窈说话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人,突然有一人转头看了宋念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抢先一步走出了隔离区。 那人走到了走廊上,站定,然后回头看向了宋念祖。 而另一人则牢牢地跟在宋念祖的身旁。 宋念祖突然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一怔。 也不知为什么…… 莫名的违和感从她心底弥漫开来。 宋念祖走出了隔离区。 跟在他身后的那人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 正好这时,落后了一步的姜莹、姜哲源与姜哲沐赶到。 他们也跟宋念祖打了个照面。 三人立刻用日语冲着宋念祖喊了一声,“部长好!” 宋念祖并没有停留。 他冲着姜氏三人点点头,跟着那两人走了。 姜氏三人进了隔离区。 傅楚窈不动声色地脱着身上的白大褂,走到了姜哲源的身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快!假装忘记拿东西了……赶紧追上去,看看他们把宋念祖带到哪儿去了!” 姜哲源不假思索,直接转身就急急地跑出了隔离区。 傅楚窈说话的声音很轻…… 但姜莹因为也是女性,所以她下意识就比较亲近傅楚窈的。 所以,她亲眼看到了傅楚窈飞快地跟她哥哥说了句什么,隐约是“快去”这样的意思。 姜莹觉察到不对,所以心里打起了小鼓,也不知哪儿出了问题。 但姜哲沐刚才是转身背对着傅楚窈与姜哲源的,所以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见姜哲源突然跑出了隔离区,姜哲沐愣了一下,然后转头问向姜莹,“十七哥干嘛了?” 姜莹随便找了个借口,答道,“阿窈姐的钢笔忘拿了,我哥他回去拿。” 姜哲沐“哦”了一声。 这时,隔离区的那一头,门突然开了。 一个保安皱着眉头站在门口,用日语问道,“请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那一位为什么奔跑?” 傅楚窈心想,这里面果然装了监控! 不明就里的姜哲沐冲着那保安答道,“对不起,我们课长的钢笔忘记拿了,他回去拿一下。” 那保安明显松了一口气,说道,“以后请不要在实验区奔跑,忘记拿东西了也不要紧,你们可以就在这里等一下。” 姜哲沐与那保安寒暄了几句。 保安刚刚才离开…… 姜哲源就回来了。 他朝傅楚窈点了点头。 傅楚窈也不问他,换下了白大褂,离开了隔离区…… 一众人回到了一楼的办公室。 一进门,傅楚窈便轻声说道,“负一楼那儿,应该到处都有监控。” 姜莹听了,下意识就问道,“那,这儿会不会也有?” 傅楚窈摇头,“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里应该没有。” “为什么?”姜莹奇道,“是因为负一楼的那些文件……比较秘密吗?” 傅楚窈摇了摇头。 现在,她的心有点儿乱。 发了半天的呆,她问姜哲源,“他去了哪儿?” 姜哲源道,“……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 傅楚窈喃喃自语,“走廊的尽头?对啊,我们只走动过有隔离区的走廊这一头。那,走廊的另外一头……又是些什么呢?” 没人知道。 所以,没有人回答她。 傅楚窈又道,“按说,发了病的姜家人,都会被送到药厂里来……那么,他们现在在哪儿?” 姜氏众人面面相觑。 傅楚窈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走,咱们现在就去生厂车间看看!” 说着,她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姜氏众人连忙跟了上去。 傅楚窈去找了前台晴子,说想看看车间。 晴子并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直接召了保安骑了自行过来,然后亲自带着傅楚窈与姜氏众人在几个车间里转了转。 傅楚窈开始仔细地打量起那几个车间来。 ------------ 第七百六十九章白鱼药厂(十) 不得不说,白鱼药厂的规模是真的很大。 但其实,这厂子里的工人并不多,根据晴子的介绍,大约也就三百人不到。 而厂子里的工人虽然不多,但厂子里多以自动流水线设备为主,一个工人就可以照看好几条流水线,自动化程度相当高。 要知道,现在可是八四年的农历年底…… 这白鱼岛上的白鱼药厂,只是藤田家的白鱼四大生产基地之一。但仅这一个药厂的规模,就能到现在这程度,算是产量很高、生产技术非常先进的了。 听晴子的解说,另外几个厂区的生产能力或许略有欠缺,但也不比岛上的这个分厂差太多。 傅楚窈认真地听着,同时也对这整个厂区有了粗步的了解。 在参观厂区的同时,她也一直在观注着这厂子。 可几幢厂房都看完了…… 看来看去、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只有那幢办公楼,才是最最可疑的地方。 傅楚窈回到了办公区。 看着午休的时间也已经到了,姜哲沐则去药厂门口去等友子过来送饭。 而傅楚窈则跑到了宋念祖的办公室门口。 “砰!” 她推开了门…… 屋里也没开灯。 外头走廊上的灯倒是挺光猛的。 只是,从外头射进屋里的幽幽冷光,一时之间只能将这阴森森的屋子给映照得半明半暗。 屋子里如死一般的寂静。 傅楚窈愣了一下。 宋念祖下班了? 她正准备离开…… “阿窈,帮着把灯打开。” 一个虚弱无力、颓然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又是一怔。 她还以为他不在屋里呢! 原来在啊! 于是,她伸出手,“啪”一声,按下了办公室门口的电灯开关。 灯光大亮! 宋念祖窝在豪华宽大又舒适的办公椅里,因为身形瘦弱矮小,刚才又没开灯……要不是仔细看,还真以为他不在呢。 可这么仔细一看,他那满头的白发、虚无飘渺的眼神、以及面上深刻的褶皱…… 看起来,他似乎显得特别苍老和疲惫? 一时之间,傅楚窈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倒是宋念祖的眼神渐渐聚集。 他看着她,微微地笑了一下。 仿佛这个笑容,也抽去了他所有的力气似的…… 良久,他叹了口气,慈祥地说道,“阿窈,还不去吃午饭啊?” 面对着这样一个虚弱到了极点、又面带微笑的老人…… 傅楚窈做不到怒目以待。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低柔了些。 “负一楼的档案室,你整理的那些文件……我,已经看了大半了。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给活人移植动物的肝脏,给活人抽血、再注入动物的血液!还有……有他们这样治疗的吗?” 宋念祖微微的笑,“人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这么干。” 傅楚窈喃喃说道,“走投无路?这根本就是丧心病狂!” 宋念祖没说话。 他的眼神又漂浮在虚无之中。 傅楚窈喝斥道,“我想知道!第一,为什么只有姜家人的文件和病历?藤田家的呢?第二,他们到底把这种病……给折腾到了什么样子?第三,你跟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不知为什么,宋念祖竟像是陷入了怔忡。 被傅楚窈这么一喝,他似乎是一惊,然后回过神来。 他点点头,面上再次浮起了微笑。 “阿窈,你跟你奶奶……还真是不一样呢!你奶奶是块冰,而你……是团火。” 说着,宋念祖看着她,不住地微笑点头,又道,“好,很好,好得很!” “你!” 傅楚窈有些生气,心想这个老狐狸是不是想糊弄她啊? 果然,宋念祖站起身,柱着拐杖朝她慢慢走了过来。 “首先呢,你问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姜家人的文件和病历……这不是废话么?藤田家的家主在一两百前,也是很厉害的神医。当然了,后来子子孙孙的可能没那么厉害了,可靠着祖宗的余荫,做做药材、成品药什么的……也能被称之为名门望族了!” “所以,他们怎么可以得……药石无医的不治之症呢?要是这么轻易就让你看到了他们的病历,那别人不也一样能看到?万一流落出去了呢?”宋念祖慢吞吞地说道。 傅楚窈怒道,“所以他们就能把姜家人掳来?把姜家人当成实验品?” 宋念祖把他那瘦若枯藤的手放在傅楚窈面前,捏成了拳头,说道,“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你、一个小丫头……要是你有能耐,就不会被困在这儿了?” 说着,他又用拐杖重重地顿了顿地,说道,“既然你被困在了这儿,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能耐,可以跟他们谈条件?” 傅楚窈被气得…… 居然无话可说! 宋念祖又道,“再说了,那些姜家人的文件,你真心看懂了吗?你看懂了,再来质问我!嗯,再说第二个问题哟……这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就在第一个问题里,所以我不回答!” “这第三个问题嘛……我跟白鱼药厂是啥关系?” 说到这儿,宋念祖笑了。 “刚才在负一楼的时候,你不也叫了我一声‘部长’吗?藤田家的企业,叫做白鱼株式会社,最大的是会长,就是董事长;第二大的就是社长,也就是总经理!我,是部长……也就是这个岛上职位最高的人!懂了吗?” 傅楚窈怒视着他,大声说道,“懂!不就是汉奸嘛?” 宋念祖一呆。 “你!你……你这小丫头!”他骂了一声,然后戳着拐杖走了。 ------------ 第七百七十章白鱼药厂(十一) 宋念祖走了。 而傅楚窈却怔怔地站在那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景渐渐远去。 过了好一会儿,大约是姜莹她们从办公室的玻璃墙那儿看到了宋念祖;又见宋念祖走了好一会儿了,傅楚窈却还没有回到办公室去…… 姜莹便过来叫她过去吃饭。 傅楚窈皱着眉头、跟着姜莹回到了办公室。 一进去,她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气! 姜莹她们已经把友子送来的午饭摆放在了办公室的会议桌上。 友子的手艺一向不错。 再加上这两天家里有米饭…… 所以,桌上摆着捏好的饭团、几块煎鱼、一罐子香浓的肉汤什么的。 饭菜的香气特别诱人。 傅楚窈也确实饿了。 可她心里有事儿,便也不吭声,朝着众人说了声,“……今天的伙食真不错,快吃吧!”说着,她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姜哲沐看着傅楚窈,欲言又止。 姜哲源冲着他摇了摇头。 姜哲沐犹豫了一会儿,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 吃完饭,傅楚窈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做了几个伸展运动,然后坐在躺椅上眯了一会儿。 等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她赶紧去了负一楼,想继续看那些文件。 不过,在她走进档案室之前,先冲着走廊的另外一边的尽头打量了一眼。 走廊的尽头…… 其实还真的挺不显眼的。 傅楚窈知道,走廊的尽头其实是卫生间。按着男左女右,左边是两个男有卫生间、右边是两个女用卫生间。 宋念祖当然不会特意从一楼跑到负一楼,只是为了上个卫生间。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从上午宋念祖与那两个男人的架势来看,倒有点儿像是被“绑架”着来的。 好吧,绑架二字,确实有点儿严重了。 但可以肯定,宋念祖不是心甘情愿的去的。 那么,走廊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地方呢?以及,宋念祖为什么不愿意去那儿? 傅楚窈一直盯着走廊尽头看。 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傅楚窈不好再盯着人家看,便走进了档案室。 走进档案室,她依旧去文件柜里把上午没有看完的文件拿了出来,全部都放在了会议桌上,然后开始继续看了起来。 只是…… 她突然抬起头,小声交代姜氏众人,说道,“等一下,你们借着去上卫生间的空当,把这负一楼的人数也统计一下……看看大约有多少人,小心点。” 姜莹、姜哲源、姜哲沐听了,连连点头。 接下来,傅楚窈一头扎进了这些文件当中,开始仔细查看和对照了起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档案室里依旧响起了悠扬的下班音乐钟,依旧是保安过来彬彬有礼的清场。 傅楚窈正看得起劲呢…… 但她也不能太坚持。 于是,她就跟着众人一块儿离开了负一楼,回到了一楼。 刚到一楼,正好宋念祖也准备离开…… 见了从隔离门那儿走出来的傅楚窈,宋念祖打量了她一番,突然朝她走了过来。 傅楚窈一怔。 宋念祖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眯着一双老眼看着傅楚窈的脸,说道,“……最近吃多了烤鱼是吧?你头都长疱了,煲点儿五毒汤喝喝吧!” 说完,宋念祖便戳着拐杖走了。 傅楚窈则一怔。 五毒汤? 她怔怔地看着宋念祖离开…… “五毒汤是什么?”姜莹好奇地问道。 还没等傅楚窈说话呢,姜莹又好奇地凑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傅楚窈的脸,然后说道,“……他是不是老糊涂了?阿窈姐,你脸上好着呢,哪有什么疱!” 傅楚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诚如姜莹所言,她脸上并没有长疱…… ――而五毒汤么,也并没有什么五毒汤。 所以宋念祖的举动,更像是在跟她打了个哑谜。 这时,姜哲沐突然来了一句,“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友子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呢!” 傅楚窈一怔,疑惑地问道,“友子怎么了?” 姜哲沐道,“中午友子过来送饭的时候,哭得可伤心了……” “什么?”傅楚窈诧异地问道,“友子……她在哭?哭什么?” 姜哲沐道,“她还不止是哭,脸上好明显几个巴掌印,头发是乱的、衣服也是破的……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是黑心肝打的!” 傅楚窈急了! 她连忙地离了药厂,匆匆朝家里赶去。 当众人赶回村里时…… 傅楚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和友子住的屋子,原本是姜哲源的。 那是一个很小的单间,统共就只有一间屋子,床搭在半层间隔上,有点儿像是后世的小复式。 这样的屋子,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够了。 但傅楚窈和友子两个人住,就显得有点儿拥挤。 所以平时白天的时候,友子会把家里唯一的那张旧桌子和长条凳给搬到家门口来。 无论是两人吃饭、或是傅楚窈看书、给人看病诊脉,或者友子在做家务、择菜的时候,都是坐在这儿的;直到夜里,两人要休息了,才会把桌子和长条凳搬回家里来…… 可现在,桌子和长条凳都碎成了破片儿! 以及,友子之前晾晒在家门口的那些鱼干儿也不见了……地上尽是陶碗的碎片儿、洒了的米粒、甚至还有晒干的野菜什么的! 傅楚窈急了,大喊道,“友子!友子!” 住在旁边的邻居老太太听到了,连忙出来,拉着傅楚窈说道,“哎哟,阿窈啊!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家友子今天可惨啦!” “婶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傅楚窈急问。 老太太说道,“你家友子今天从山上拿了四五只野鸡出来!连有还有两只兔子!哎,我们村里可好久都没人抓过活着的野鸡和兔子了……别人就问友子,是怎么抓的。你家友子是个老实人,人家怎么问,她就怎么答……” “结果呢,黑心肝不乐意了!她说啊,友子是靠着她的大米当诱饵,才捉到那么多的猎物的!但友子的大米,是昨天用蜂蜜跟黑心肝换的吗?黑心肝就把半块蜂蜜扔给友子,说不换了!让友子还她大米!” “友子不愿意,说大米是发了霉的,而且已经吃了一些又洒了一些了……然后黑心肝二话不说,直接就拿着长条凳打起了友子,说不还大米就让把这些野鸡、兔子赔给她!我们过去劝架,都被黑心肝给打了……” “后来友子给你们送饭去了,黑心肝就悄悄地过来,把你家的野鸡、兔子……哎,所有能吃的都拿走了!友子回来,可被气坏了,上门去找黑心肝理论,结果又被打了一顿!可怜喏,友子跟我说,她得马上去弄点儿鱼和野菜回来,不然今晚上你俩都没得吃!” 说着,老太太又道,“阿窈啊,没得吃不怕啊,婶子这里有余粮,你们晚上就到我这儿来吃……” 傅楚窈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 第七百七十一章白鱼药厂(十二) 傅楚窈正与邻居家的老太太说着话呢…… 不远处,背着背篓的友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急匆匆的往这边赶。 直到友子走得近了,傅楚窈居然还看到她走路的姿势是一瘸一拐的? 友子也看到了傅楚窈。 她有点儿忍不住,一边走,一边小小声地哭了起来…… 走到傅楚窈身边的时候,友子哽咽着说道,“阿窈,我们所有的吃的,都没了,都没了!” 傅楚窈见友子的眼睛红红的,而且一边面颊明显高高肿起,身上的衣裳被扯掉了针线……可能是她不想失礼,又没有衣服可换,就用几根干草搓成了绳子,连着衣服把自己的身体给“捆”了起来。 傅楚窈怒火中烧! 但她仍然竭力保持着面上的冷静。 两人本来就是被迫困在这个岛上,又因为傅楚窈的坚持,所以她们连吃住都成问题。好不容易攒了个把月的粮,才总算是攒了些……本来就是想着万一遇上坏天气什么的,也不至于就饿肚子。 没想到…… 傅楚窈冲着友子笑了笑,伸出手,帮她抹掉了面庞上的残泪。 “阿窈,我去山上挖了点儿木薯,今天就将就一下吧……明天,明天我会想办法的!”友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傅楚窈柔声说道,“你腿疼?让我看看。” “不要紧,就是被条凳打了下,休息两天就好了。”友子强忍着哭泣说道。 然而她越想忍、就越忍不住,反而抽噎得更厉害了。 傅楚窈笑笑,牵过了友子的手,柔声说道,“来,你跟我来。” 她牵着友子的手,不紧不慢地朝黑心肝的家走去。 姜哲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阿窈,你别生气……你在家等我,好不好?我帮你处理这事儿……” “不好。”傅楚窈说道。 姜哲源一怔。 傅楚窈拉着友子,已经匆匆离开了。 两人来到了黑心肝的家门口。 这会儿下午六点不到,小岛可能因为地理位置纬度的关系,日照时间比较长……一般要到夜里八点左右才会天黑。 可是,黑心肝家的门却关得严严实实的。 傅楚窈隐约闻到了炖肉的香气。 她微微一笑,松开了牵住了友子的手,然后走上前去,弯腰,直接搬起了放在黑心肝家门口的一个不大的瓮缸,重重地朝着黑心肝家的房子砸去! “砰!咣当……” 岛上贫民窟里的所有的房子都是木板结构,而且同于人力、工具的原因,这些房子更像是棚户。 大陶瓮被重重地砸在板壁上,先发出了沉闷的敲击声音,然后才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音。 可屋里却静悄悄的。 傅楚窈又弯下腰,拾起一块大石,直接朝着窗户扔了进去…… 这一次,大石刚一被扔进屋,屋里就响起了黑心肝的怒骂声,“……哪个剁脑壳死的砸我窗户了?” 傅楚窈一声也不吭的,弯下又拾起了一块大石头,冲着那破洞又扔了进去…… 说来也怪。 傅楚窈一连扔了好些石头、乱七八糟的东西到黑心肝的屋里去,可黑心肝却只是躲在屋有一句、没一句地叫骂着,死活不肯出来。 傅楚窈当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因为…… 黑心肝正着急着吃肉嘛! 傅楚窈左右看了看,见屋前放着一把缺了条腿儿的凳子,就直接高高地将那凳子举了起来,直接朝门口砸去! 那残旧的木板墙发出了吱呀吱呀地声音…… 傅楚窈拎着凳子一口气砸了好几下,又用脚不停地踹门…… 终于,那已经残旧不堪的木门被她给一脚踹开! 黑心肝正捧着个锅,呼哈呼哈地吃着锅里的肉…… 傅楚窈冷笑。 这黑心肝还真是……人都打上门来了,她居然还只顾着嘴边的那几块肉! 傅楚窈也不说话,直接抡着凳子就过去了! 平时傅楚窈总是笑眯眯的,而且又生得漂亮,身段也苗条…… 所以黑心肝也不怕她,仗着自己在这村里无人敢惹、也觉得傅楚窈和友子是外来的,就算闹,能闹到哪样? 还不如赶紧把这锅肉给吃了! 没想到,傅楚窈居然抡着凳子就冲着她直接砸了过去! 黑心肝一愣,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干……”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凳子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被黑心肝端在面前的汤锅翻了,汤连着肉和骨什么的,全部泼在了黑心肝的胸口。 黑心肝懵了。 事实上,她的头也疼、胸口被热汤泼了,也是烫到发麻…… 但她是真没想到傅楚窈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下手这么狠! 傅楚窈也没二话,直接抡着那凳子又狠狠地砸了一下黑心肝的腿…… “嗷!” 黑心肝吃痛,跌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傅楚窈压根儿就没理她。 不过,这一回她不再揍黑心肝了,而是抡着凳子开始砸黑心肝的屋子。 黑心肝哀嚎了一阵子,终于发现不对了,厉声喝问,“你个表子养的,你、你想干什么?” 傅楚窈懒得理她,直接抡着手里的烂凳子,先是一凳子将桌上摆放着的杯碗碟等尽数扫到了地上,碎成粉末…… 她撕碎了屋里的帐子,抡着凳子将屋里的架子砸烂,摆放在架子上的东西也全都跌落到了地上…… 傅楚窈还用脚狠狠地踩了踩、又用力地碾了碾…… ------------ 第七百七十二章白鱼药厂(十三) 黑心肝尖叫了起来,“你干什么!” 傅楚窈没吭声。 她抡着凳子去了后厨,直接砸烂了黑心肝的水缸,将黑心肝厨房里挂着的各种鱼干全部扔在地上。接下来,她将掉落在地上的那些鱼干全都踢进了……从水缸淌出来的水渍里,然后还仔细地将每一条鱼干都踩了踩、又碾了碾…… 看到炉子里还烧着柴火,上面架着一壶热水,傅楚窈一手抡着板凳,一手拎起了开水,将摆放在厨房里的每一个口袋上都淋上了热水…… 厨房是每个家族会储备粮食的地方。 可傅楚窈在黑心肝的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碌着…… 这让黑心肝十分的不安。 但她的头和腿都被傅楚窈的板凳砸中,根本就站不起来,只能一边大哭大喊地怒骂着,一边慢慢地朝这边爬了过来。 见自家厨房里的所有食物都被傅楚窈给毁了,黑心肝又惊又怒,嘴里嘣出了一连串的恶毒诅咒! 傅楚窈也没理她,只是仔细地查看着厨房里还有什么没有被破坏,然后抡着板凳……一一补刀。 等到厨房被砸得差不多了,她才冷冷地看了黑心肝一眼,用异常温柔、却又绝对能盖住黑心肝的大哭大骂的声音说道,“婶子,没关系的……反正我和友子也一样,我们什么都没了。” 黑心肝一呆。 岛上的贫民窟里,大家的生活都差不多,都是靠天吃天的。 而且岛上的人只要有一天不劳作,就有可能会饿肚子。 所以…… 存粮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黑心肝看着自己满目苍夷的厨房,愤怒又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最后,她恶狠狠地盯着傅楚窈,“贱人!表子养的!你把我的口粮……可都糟蹋了啊!等我儿子回来了,我、我……我跟你没完!” 傅楚窈微微一笑,“婶子,瞧你说的!就好像你没把我和友子的口粮糟蹋完似的!你放心……别说是你儿子来了,就是你孙子来了,我也等着!” “不过……” 傅楚窈话风一转,说道,“你再敢欺负我家友子,再敢打我家粮食的主意的话……下一回我拆了你的房子!懂???” 说着,傅楚窈上前,一脚踩在了黑心肝的胸口上。 黑心肝的头和腿都被傅楚窈砸了一板凳,胸口处还被泼了热汤,这会儿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 傅楚窈这一脚,踩压得黑心肝连气儿都喘不过来。 只是,傅楚窈也没想真把她逼死,便只是狠狠地踩了她一脚,转身离开了。 黑心肝在村里横行霸道了一辈子,哪里吃过这个亏! 可她腿儿被傅楚窈给打伤了,只能爬着追上了傅楚窈…… 而傅楚窈却早就已经牵着友子的手,离开了。 不少村民都围在黑心肝家的外头。 但因为黑心肝人缘巨差,大伙儿只是兴灾乐祸地指指点点,没有一个人上前想帮她一把、或者扶她起来…… 黑心肝气愤难忍、不甘心却又没胆子、也没能力追上去报仇,便冲着傅楚窈和友子离开的方向再次咒骂了起来! 姜莹在一旁冷冷地说道,“婶子,我劝你一句……你也几十岁的人了,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你心里没点儿数?阿窈连大少爷都打得,可大少爷见了她,一样客客气气的!还有,别墅那边的日向,可是每天都来给阿窈请安的!你说你去惹阿窈,是不是嫌命长了……” 姜哲源打断了妹妹的话,“你跟她讲那么多干嘛!快走了……友子受了伤,你过去帮着阿窈收拾一下吧!” 说着,他又交代围观的众人,“各位婶娘、嫂子们,也烦你们去阿窈那里看看有没有要帮手的地方吧……阿沐,咱们赶紧去北岸!” 黑心肝的坏人缘,与傅楚窈的好人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被姜哲源这么一提醒,纷纷分头行事了。 黑心肝趴在地上,看着自己原本就破烂不堪的家愈发变得摇摇欲坠,以及……靠着从友子那儿夺来的野鸡、兔子和鱼干儿,已经一跃成为村里存粮最多的人,此刻却变得一无所有…… 她气得大哭了起来。 话说傅楚窈回到了自己家中,先是交代了友子一声,让她在家里休息,然后就背着背篓,匆匆上了山。 她先去查看了一下那个上回被她打了一半下的那个蜂巢。 可到了那儿以后…… 蜂巢虽然还挂在那儿,可四周却安安静静的,完全不似她上一回来时,听到成千上万只野蜂在嗡嗡叫着了。 傅楚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确定这附近是真的……一只野蜂也没了? 一般来说,野蜂不易弃巢。 要是真的弃了巢,也只有几种情况:要么就是蜂王死了,蜂群不受控制;要么就是蜂群与蚁群大战;要么……就是上次傅楚窈取蜜的举动惹怒了蜂王,蜂王引着它的子孙们集体迁徙了。 但是,无论是哪种结果,傅楚窈都想看一看。 反正也没蜂群了…… 于是,傅楚窈直接就踹断了一棵小树,把依旧还挂在大树枝干上的半拉子蜂巢给打了下来。 打下来一看…… 蜂窝里的组织复杂。 但富有经验的傅楚窈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蜂窝用来储存蜂蜜的蜂蜡格是空的,储存花粉、蜂王浆的蜂蜡格也是空的…… 所以说,应该是蜂王带领着它的子孙弃巢迁徙了。 ------------ 第七百七十三章白鱼药厂(十四) 傅楚窈并非一无所获。 她得到了几大盘嵌满了白色蜂蛹、蜂蛹还要微微蠕动的蜂巢。 蜂蛹是好东西,炒熟了吃味道不错,而且还富含蛋白质…… 空的蜂巢也有用处,用来煮水喝,对村里那里犯了风湿病的老人们是有帮助的。 于是,她把所有的空蜂巢与带着蜂蛹的蜂巢全都装进了背篓里。 回来的时候,傅楚窈又绕路去了一趟昨天她挖了陷井的那儿。 正常说来,陷井里已经进过猎物的话……那么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捉到猎物了。 昨天只能说,是傅楚窈和友子运气好。 一来是村里的年轻人不多,老人没办气挖陷井;二来是这山上的小动物大约很长时间都没有被人狩猎过,所以大意了。 所以,昨天的收获才会那么完美。 现在么…… 傅楚窈已经不抱希望了。 只是,据早上友子讲,她昨天一口气挖了七个陷井,有五个陷井逮到了猎物;所以傅楚窈还是想过来看看,不知是否以捡个漏。 让她感到高兴的是…… 好像其中一个陷井真的有点儿不一样? 傅楚窈蹲在陷井旁,仔细地打量着…… 嗯,陷井里为什么会有一窝巨大的、白花花的蛋???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环顾四周,又仔细地看了看陷井周围的痕迹…… 呃,这是蛇蛋!!! 而且,看这些蛋的个头都这么大,想必是蟒蛇蛋啊! 天,原来这山上居然有蟒蛇! 傅楚窈不禁感叹自己运气好。 不过,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先是急匆匆地下了山,把背篓里的蜂蛹和蜂巢给了姜莹……本来她想叫上姜哲源和姜哲沐的,可他俩去了北岸,所以她只好招呼了姜是春、姜是伟一声,换了个空背篓,带着他们又上了后山。 姜是春、姜是伟见了陷井里的蛇蛋,既被吓了一跳、又高兴得不得了。 ――这一窝蛇蛋,怕是有七八十个哦! 而且个个都有巴掌大! 村里人口本来就不多,现在留守在村里的还也只有四五十人……每人分一个都还有盈余! 当下,姜是春和姜是伟就开始小心翼翼地掏起了蛇蛋! 傅楚窈则在附近摘采了一些河白草、八角莲等驱蛇的草药。 沿着山路慢慢寻找,她竟然还找到了一丛极佳的草药――蛇灭门! 真是想不到,在这个海岛上居然会有这种草药! 这蛇灭门,是一种会开出黄色小花、而且香色特别好闻的植物,难得的是,任何蛇类都讨厌这种植物…… 所以,本来是挺漂亮的一种小野花,却被人称为“蛇灭门”。 傅楚窈高高兴兴地将蛇灭门给铲了起来,放在她的背篓里。 当然,在寻找草药的同时,也不忘记采点儿野菜…… 等到姜是春、姜是伟掏完了蛇蛋以后,她才与他俩汇合了,急匆匆下了山。 回到村里,傅楚窈吩咐姜是伟给每家每户去送一个蛇蛋……又额外交代,这蛇蛋必须今天就吃了,不然就怕孵出了小蛇;且她还特别交代,一定要把蛇蛋烹熟了才能吃,不然会拉肚子。 接下来,傅楚窈又交代姜是春,让把她从山上连根挖回来的河白草、八角莲等草药种在村里随便的小路旁,再把这丛蛇灭门给分成了许多株小小的,让种在孤寡老人和家里有小孩子的人家里…… 姜是春为人机灵,想了想,问傅楚窈,“这些是不是防蛇的?那蛇能下这么多蛋、而且个个蛋都那么大,怕是大蟒蛇吧?” 傅楚窈赞许地点点头,又低声说道,“你别吓她们……就说这是治风湿的草药,事实上这些也确实能治风湿。” 顿了一顿,她又解释道,“我怀疑那蛇可能是把我挖的那陷井给当成巢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下完了蛋就走了……不过,多防着点还是好。最近让大家别让后山了……” 姜是春点头,又道,“你管管你家友子!村里人,老人一般就在自留地里忙一忙,年轻的基本都去北岸,也就你家友子爱去山上挖野菜。” 傅楚窈点了点头。 姜是春提着装满了一背篓的草药,匆匆去四处种植去了。 家中因为有了姜莹与众老太太们的帮忙,很快就被收拾得井井有条。 而家里本就为数不多的一些家具,如桌子啊、条凳什么的,之前都被黑心肝给毁得差不多了;但众老太太们都匀出了一些自家用不上的东西,什么断了腿的条凳啊,几块木板啊,然后那几那年轻一点儿的媳妇们敲敲打打的,居然也给拼成了一张还算是蛮结实的桌子! 这会儿,友子正拿着块表面特别粗糙的石块儿,奋力地打磨着新桌子的边边角角呢…… 其他的老太太、媳妇们都忙完了,就围在傅楚窈家门的空地里聊着天。 由于人人都分到了一只软趴趴、个头大大的蛇蛋,个个儿都捧着那个蛋,既有些怕怕的,又十分惊奇。 姜莹道,“阿窈姐,这蛇蛋怎么做啊?” 傅楚窈笑道,“去,生火架锅,我做个紫苏煎蛋饼给你们试试!” 姜莹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连忙去把小泥炉搬了出来,生了火,又跑进跑出的拿锅拿装了调味品的小藤箩。 傅楚窈则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 这一只蛇蛋怕有大半斤重! 先做一个给大伙儿尝尝,剩下的……等众人走了以后,她和友子再做一个! 先是清洗紫苏叶。 紫苏特别容易养。 她还在梁家村的时候,村里人就叫它串串长。意思就是只要你扯一片紫苏叶下来,它就给你长出一串儿来! 傅楚窈还是刚来白鱼岛的时候,去山上挖了几株回来养着…… 到现在,家门口一共就种了五六株紫苏,基本管够她和友子隔两天吃上一次的。 她们没有食用油。 这些油,还是友子去北岸钓了鱼回来,再一点一点地用铁锅慢慢熬出来的。一个多月,钓了那么多的鱼,但到现在,也只用竹筒攒下了大半筒而已。 鱼油有点儿腥,所以要放把新鲜的紫苏叶进去油炸。 蛇蛋磕破皮,把蛋液倒进大钵里,放点儿海盐和切碎了的紫苏叶,搅拌均匀了…… 这时,锅里的热油已经把紫苏叶给炸得焦焦脆脆,迷人的香气瞬间弥漫在这周围。 傅楚窈将调好的蛋液倒里了锅里,煎起了蛋饼。 一边煎蛋饼,她又一边对姜莹说道,“蛇是冷血动物,所以呢,蛇身上是有很多细菌和寄生虫的……这蛋饼一定要煎熟,而且最好煎老一点儿!还有,刚才我的手也摸了蛇蛋,所以呆会儿一定要洗了手才能吃……” 她把声音放得大大的,有心让那些老太太们听到。 很快,蛋饼煎好了。 傅楚窈将蛋饼盛盘,让姜莹把煎好的蛋饼拿去给老太太们试味道,她则跑去洗手了。 等到她洗完手回来,坐在她家门口聊天的老太太们、媳妇们已经欢快地笑了起来。 “哎哟阿窈啊,这个蛋配上紫苏,那是真的鲜啊!” “还我们自己养的鸡下的蛋还好吃些咧!” “打汤可以不?” 傅楚窈笑了起来,又吩咐众人,“婶子们,嫂子们……你们回去做这个蛋的时候,最好都煎来吃,火候够,味道也香……千万不要生吃,主要是怕细菌多……也千万别留着,今天晚上就吃了它,明天孵了小蛇出来就不好了……” 本来就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而傅楚窈做出来的煎蛋,这么多人分,一人也就试到了一小口。 当下,众人就拿着自己分到的蛇蛋,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 第七百七十四章白鱼药厂(十五) 众人离开以后,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友子已经完全不复之前伤心难过的样子。 她高兴地翻看着筛子里装着的好些食物。 出于对傅楚窈先前给大家无偿治病、而且大家的风湿病痛也确实好了很多…… 所以,这次傅楚窈和友子被黑心肝摆了这么一道,村里人虽然没帮着傅楚窈去踩黑心肝,却力所能及的帮傅楚窈“灾后重建”。 她们不仅仅帮着拼凑出……已经被黑心肝完全损坏的桌子、两个条凳,还多了两个矮凳;以及,村里几个老太太还送给友子两套已经穿不起的旧衣。 友子身材健壮,穿不上老太太们送的旧衣,但可以把旧衣拆了,缝补一下她身上被黑心肝扯外的衣服嘛! 以及,老太太们还送了些自家多余的存粮过来。 有人送了几个干干瘦瘦的红薯,有人送了一把晒干的菌子,有人送了条鱼干,海藻干等,还有的送了些晒干的蚝肉、虾干过来…… 其实每个人送的东西都不多。 可集在一起…… 那也装满了整一个筛子。 友子陡然经历了弹尽粮绝,这会儿又柳暗花明了起来……不由得面上虽然透出了笑意,可眼泪也忍不住扑籁籁地往下淌。 “阿窈,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友子抽抽噎噎地说道。 傅楚窈笑道,“怎么会!让我看看你的腿!” “我没事,真的没事!”友子道。 傅楚窈面一沉,“让我看看!” 友子只得坐下,燎起了裤腿儿。 她伤得的是小腿棒儿,一道斜斜的、透出了紫斑的於青跃然出现。 傅楚窈先是伸出手指,按了按友子的腿骨。 友子没吭声…… 直到傅楚窈按到了她的伤处,她才“嗷”的一声叫嚷了起来。 傅楚窈起身离开。 她在自家门口的土堆旁扯了几片从山上移植下来的草药,随便在手里搓了搓,然后走到友子身边,蹲下,将揉烂的草药敷在友子的腿上…… 跟着,她抓着友子的腿就是一阵猛搓! 友子惊恐地叫喊了起来,“……哎哎哎!我的妈哟!” 傅楚窈丝毫不为所动。 隔壁邻居家的老太太被惊动了,伸了个头出来看看,见是傅楚窈在给友子搓腿呢,便又缩回头,专门在家煎蛇蛋…… 傅楚窈一口气给友子搓揉了半小时,疼得友子哭爹喊娘的。 姜哲源和姜哲沐终于从北岸回来了,见此情景,不由得失声而笑。 不过,见傅楚窈在忙,两人也没吵她,放下了两尾肥鱼就走了。 等傅楚窈给友子揉完了以后……不但友子觉得自己的腿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傅楚窈自己也觉得两只手掌火辣辣的疼。 她跑去准备晚饭。 姜哲源送来的两条大肥鱼,她准备今晚吃一条,另外一条腌起来做成鱼干,明天吃也好。 友子伤的是腿,最好多休息几天。 这些天,有蛇蛋、还有蜂蛹,吃的东西是足够的。 至于以后嘛…… 那也要等友子好了以后再说。 友子伤了腿,最好不要走动。 所以傅楚窈就端了盛满水的盆子,菜刀等物到友子的面前,让她坐在桌前,处理那两条大活鱼。 傅楚窈则去看了一下蜂蛹。 这不清理不知道,一清理……那些蜂蛹居然有一大筛子!再掂量掂量,至少也有三四斤重啊! 看来这一顿是吃不完的。 傅楚窈想了想,去外头摘了好些大叶子回来,留出了今天要吃的蜂蛹,然后把其他的蜂蛹用一层一层的大叶子给包成了三大包,每一包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她打了一桶水,把用叶子包好的蜂蛹和四五个蛇蛋给浸在了桶里。 友子没吃过蜂蛹,见傅楚窈一直在收拾那些肥胖的、会蠕动的虫子……她觉得有点恶心,问道,“阿窈,我们真要吃虫子嘛?” 傅楚窈笑了笑,“呆会儿要是你觉得不好吃的话,那就不吃吧!” 说着,她忙碌了起来。 既然友子有点儿怵蜂蛹的外形,那,就用蛇蛋液裹起来再油炸吧!这么做是最好吃的,就是有点儿费油。 不过,这油,不就跟钱一样嘛――只有花完了以后才会努力去挣! 所以…… 费油就费油吧! 傅楚窈清洗、处理好蜂蛹,先烧一锅水,把蜂蛹灼熟;这边友子已经剖杀好了一条鱼,傅楚窈连忙把鱼拿过去腌制,准备做个清蒸鱼。 腌好了鱼,傅楚窈开始调蛋液。 蛋液里只取部分蛋黄出来,放在一旁,加盐和野葱末调好;剩下的蛋液,依旧是与切撕碎了的紫苏叶混合在一块儿,调了些海盐进去。 既然准备功夫都做好了,傅楚窈就开始做菜了。 焯过水的蜂蛹沥干水,倒进调了盐末和野葱末的蛋黄酱里,然后下油锅先煎后炒,直到蜂蛹被炒得焦脆,这才起锅。 见锅里还有些残油…… 傅楚窈舍不得洗锅,索性直接就扔了几片新鲜的紫苏叶进锅里,等到紫苏的香气弥漫开来,她才把蛇蛋液倒进了锅里。 煎好了蛋饼以后,她这才洗了锅、重新架一锅水,做了个清蒸鱼。 想着三个菜都是干的…… 没有汤菜可不行。 于是,傅楚窈又抓了一小把别人送的海藻,抓了两三个蚝干,又拿了些自己在山里挖“蛇灭门”的时候,顺便摘的野菜,做了个野菜海藻蚝干汤。 这还是傅楚窈头一回在友子面前做饭。 可她娴熟利落的动作却把友子给惊住了。 直到傅楚窈收拾好桌子、把三菜一汤都端到了桌上,宣布开饭的时候…… 友子还傻愣愣的,完全回不过神来。 “阿窈,有没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友子怯怯地问道。 傅楚窈正捧着野菜蚝干汤喝呢! 闻言,她差点儿喷了出来。 “快尝尝吧!这个就是蜂蛹……好吃着呢!”傅楚窈挟了一块蛋黄裹蜂蛹,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这滋味…… 好吃到让傅楚窈简直无法形容! 外表的蛋黄液脆脆的,有股焦香味儿,还有着野葱的香;里头的蜂蛹糯糯的,有点儿弹牙。那恰到好处的海盐,很好的将蛋黄的鲜、与蜂蛹的嫩给提升到了极至! 友子见傅楚窈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蜂蛹,不由得将信将疑也挟了一个…… 她深呼吸好几次,最后鼓起勇气塞进嘴里,快速地嚼了几下就吞了。 友子愣住了。 傅楚窈笑问,“好吃吗?” 友子难为情地说道,“……刚吞得太急,没仔细尝,好像是挺好吃的,我再试个。” 说着,她又挟了个蜂蛹,细细地吃了。 “啊!真是很好吃呢!”友子赞叹道,“而且这样子……也完全看不出虫子的模样儿呢!阿窈你太能干了!为什么我跟在你身边……明明现在我们很惨呢,但是为什么……有这么多好吃的!啊,太好吃了我还要再吃……” 傅楚窈笑了起来。 ------------ 第七百七十五章白鱼药厂(十六) 欠粮的危机暂时解决了。 可是…… 揍了人、两次上下山打了蜂巢、挖了草药,回来还做饭、还收拾家里…… 傅楚窈被累坏了。 吃饱喝足、洗过澡换了睡衣的傅楚窈躺在床上,已经困得连眼皮子都撑不起来了! 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在另一头的友子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可是,傅楚窈在潜意识就觉得……好像有个事儿,她一直没去处理? 到底是什么啊…… 是、是……五毒汤??? 傅楚窈陡然睁大了眼睛。 对,五毒汤!!! 在离开药厂的时候,宋念祖看着她额头,说她长疱了,要煲点儿五毒汤去去火。 好吧,这白鱼岛所处位置比较向南,确实挺湿热的,所以草木茂盛……人体容易早遭热邪入侵,这也是常见的。 但问题就是,傅楚窈一向都很注意保养。 有钱的时候,她当然用会更好的保养品;没钱的时候,那也能采些常见的草药,用来泡水或者煎成养生茶等等,这都是保养的方法。 所以傅楚窈的额头上并没有长疱。 宋念祖的表现,和他说的话,更像是……某种暗示。 可是,五毒汤到底是什么? 俗称的五毒,指的是蝎子、毒蛇、蜈蚣、蟾蜍、壁虎或蜘蛛这些…… 但蝎子味辛性平,毒蛇种类繁多,不同的蛇毒功效也不同,蜈蚣性温,蟾蜍辛凉有毒、壁虎大寒……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凑成一个方子。 嗯,还有一种五毒五药的说法,源自古籍《周礼》,里头就有一卷名为天宫,说的就是“石胆、丹砂、雄黄、慈石、礜石”这五毒,以及“草、木、虫、石、谷”这五药…… 五药不说,宋念祖说的五毒汤,是《周礼》里说的那五种?可那不是用来炼丹的吗? 呃,传说日苯人就是当年的秦始皇派去求取仙丹的五百童男童女之后,难道说…… 停停停! 这也太扯了!不可能…… 那,宋念祖的意思,这五毒汤,其实是指,用五毒草熬出来的汤吗? 这五毒草嘛,它还有一个别名…… 那就是河白草。 今天傅楚窈在山上采摘回来的三种草药里,其中就有河白草这一味。 那么,宋念祖说的就是这种……河白草吗? 但是五毒草(河白草)一般都作外用药,主治疔疮痈肿、蛇虫咬伤什么的。当然,要是配点儿其他的药方进去,再制成成药,还能治皮癣、脚气等。 没人用河白草来煲汤药喝。 那,那…… 傅楚窈瞪着大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疑惑、焦急、不安全感……这一切负面情绪都敌不过困倦。 迷迷糊糊的,她睡着了。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刻。 只见…… 那蓝湛湛的天、绿茵茵的草,记忆中熟悉的院子,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在院子里晃。 “一年四季皆是养生天,春养肝、夏养心、秋养肺、冬养肾……四季不忘补脾胃!阿窈,记住了没?”奶奶清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来也怪。 傅楚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这是在做梦。 可是…… 能看到奶奶,她还是很高兴! 于是,傅楚窈歪着脑袋,含着满眼的孺慕之情看着奶奶。 这个时候奶奶看起来还很年轻,像是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 她穿着件深蓝色的裤子,上衣是件边襟扣的条纹衣裳,一头乌亮的长发挽在脑后扎了个鬏……此刻正蹲在地上收拾着晒干的萝卜。 啊,奶奶这么年轻啊! 当然,奶奶一向保养得体,不显老也不是什么怪事。 那…… 这时候的奶奶,实际年龄应该也只有四十出头吧? 傅楚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呃,这小小的、细细的、短短的手…… 她怕是只有四五岁吧! “阿窈!你做什么又看着你的手?刚才奶奶说的话,你听到了吗?”方氏好脾气地问道。 傅楚窈眨眨眼,突然问道,“奶奶,什么是五毒汤啊?” 咦? 她居然可以在梦里跟奶奶说话! 方氏笑了,“哪有什么五毒汤啊!不都跟你说了……五脏亦属五行,木肝、火心、土脾、金肺、水肾……哎哟算了,你还这么小,哪里懂这些?以后等你大再说吧!” 傅楚窈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奶奶,那五毒汤……到底是什么呀?” “算了算了,你只要知道啊,五脏之中,看似心、肝、肺、肾……这四样是最最紧要的,人缺了一个,那就要命的!可是呢,脾才是顶顶重要的!要是人把脾脏养好了,这心、肝、肺、肾就不会差!懂了吗?” 傅楚窈有些着急了,“奶奶!五毒汤!五毒汤是什么……” 方氏失笑,“奶奶跟你讲了这么多,怎么?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阿窈?阿窈!阿窈……”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一怔,随即大喜! ——这,这……这是俊佑哥的声音啊! “俊佑哥?俊佑哥!”傅楚窈急得大喊大叫,“……我、我在这儿呢!白鱼岛!白鱼岛!快、快来救我!” 也不知从何时起,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武俊佑的声音愤怒、沙哑而又无力,“阿窈!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为什么?” 黑暗中,傅楚窈瞪大了眼睛、却苦于看不到一切…… 而且她的手脚似乎也被牢牢束缚住,完全不能动弹! 她只能茫然叫喊,“俊佑哥!俊佑哥!坐标!坐标你有收到吗?俊佑哥……” “醒醒!阿窈!快醒醒!” 友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只觉得有人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 她睁开眼睛一看…… 有人正俯在她身边? 再一看…… 啊,是友子。 友子趴在傅楚窈身边,瞪大了眼睛看向她,说道,“阿窈,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傅楚窈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一头的汗。 原来…… 刚才她做了个梦中梦啊! “我听到你一直在叫奶奶、还叫哥哥……”友子问道,“……阿窈,你是不是想家了?”友子问道。 傅楚窈侧过头,看了看窗外。 窗子上糊着残旧发黄的塑料薄膜…… 但也可以透过那薄膜看到,外头已经隐约透出了光亮。 天快亮了吧?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说了声,“是呢,想家了!想爷爷奶奶,也想俊佑哥了……” 刚才,她在梦里还见了年轻时候的奶奶一面。 可为什么…… 她就能只听到俊佑哥的声音,却见不到他的脸呢?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 第七百七十六章白鱼药厂(十七) 新的一天开始了。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把自己照顾好,总不是坏事儿。 于是,傅楚窈起来做好了早饭,随便吃了点儿,交代了友子一声,让她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一天,不用去送饭了,就让姜哲源的妈妈帮忙送饭就好…… 友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姜莹过来找傅楚窈…… 两人结伴往村口去,先与姜哲源、姜哲沐汇合了,然后又一块儿去了白鱼药厂。 到了白鱼药厂,傅楚窈继续昨天的文件察看与整理。 不得不说,其实傅楚窈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才勉强把宋念祖整理过的文件给看完了的。 每一个姜姓病人的病历……都在挑战傅楚窈的底限、考验她的容忍度。 这些可怜的姜家人,承受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实验”…… 发了病的患者,死亡最快的,自建档起、八天就已经结束了生命;最长寿的一位,也只活了两年多。 最最令人发指的,是…… 还有七八岁的小孩子,也被当成实验品来进行各种试验。 这些小孩子基本活不到成年。 在傅楚窈看来,恐怕姜家人的早亡,其实是因为接受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实验,才造成的结果吧? 因为之前向她求医的姜哲清,在医科大里住了近三个月的院,情况根本就不像这些病历中记载的那样,会恶化得那么快! 包括前世的傅楚窈自己也是一样,她患病以后活了将近五年……才去世的。 一整天过去…… 傅楚窈按压住想要去质问宋念祖的冲动,下了班、回到家。 她强迫自己尽可能地让心情平静下来。 在气头上做出来的决定,都是愚蠢的决定。 再说了,宋念祖那个老狐狸…… 估计就算她开门见山的问了,他要么就是不答、要么就是像打哑谜似的应付她 所以傅楚窈决定,今天让大脑放个假,好好休整一下――只有等心静了下来,脑子也放空,才能更好的思考。 一回到家,傅楚窈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气。 友子正在做饭。 见到傅楚窈,她就很高兴地拉着傅楚窈,让她看自己的腿。 傅楚窈一看,友子小腿上的伤痕已经消除了九成,红肿与於青已经完全不见了……也就只剩下了很淡很淡的痕迹。 友子高兴地说道,“阿窈!我的腿真的好了呢!是真的……跑也好、跳也好,下蹲或者爬山,都跟原来一样呢!” 友子出身穷苦,虽然年纪不小,但性格很单纯。 昨天她被黑心肝打得遍体鳞伤的,可腿上的於青被傅楚窈给治了……这么一点点的小事就能让她感到很高兴。 傅楚窈笑道,“伤筋断骨一百天呢!虽然你的情况没到伤筋和断骨的程度,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总之,要多休养……知道吗?” 友子生平没有被人这么真诚的对待过。 当下,她眼圈都红了,又怕让傅楚窈看到…… 于是她“嗯”了一声,转身做饭去了。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问,“今天黑心肝来找你麻烦了么?” 友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她来了……但是没找麻烦,隔壁的婆婆好像骂了她几句话,她说得太快了我听不懂,然后……黑心肝就走了,她,好像还哭了。” 说着,友子转过头,问傅楚窈道,“阿窈,我看她……很可怜的样子,要不要,我们帮帮她吧?” 傅楚窈不答反问,“你觉得,村里人喜欢她嘛?” 友子摇摇头,“大家都讨厌她。” “你以为,只有我们跟黑心肝吵过架,有过矛盾吗?村里的人,肯定也有可怜她的,但如果她知道收敛的话,还会有这么多人讨厌她?”傅楚窈慢悠悠地说道。 友子点头,“我知道了!所以……我们不管她了!” 傅楚窈笑笑。 友子继续做饭。 傅楚窈则坐在桌前,手肘儿撑在桌上,手儿托着下巴,想起了“五毒汤”。 宋念祖说,天热,她烤鱼吃多了,所以额头上生了个疮,得煲点儿五毒汤喝,败火。 可思来想去…… 她还是不知道五毒汤到底是什么意思。 唉…… 然后,傅楚窈又想起了昨晚上的梦。 她梦到了奶奶,也梦到了老武……的声音。 傅楚窈有些难过。 她失踪了这么久,最难受的,肯定是老武。 前世,他就守了她一辈子,今生还把她给弄丢了……他肯定很自责! 也不知道慎太郎到底有没有帮她把白鱼岛的坐标给发出去…… 坐、坐标??? 等等,等等!!! 傅楚窈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她是用和氏毒经的密码,把白鱼岛的坐标给化成了一句报平安的家书,托慎太郎发了出去…… 先不管慎太郎有没有帮她做这件事…… 但是!!! 和门毒经的密码!!! 宋念祖说的“五毒汤”,会不会也是用了和门毒经的密码……想要告诉她什么呢? 傅楚窈摒住了呼吸。 半晌…… 因为缺氧,她又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 傅楚窈连忙拿出了自己的本子与笔,开始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背诵起了和门毒经,然后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在本子上记录着。 她努力回忆着宋念祖当时所说的话,精确到每一个字在和门毒经里的排序…… 友子已经做好了饭。 她是个细心、又不怕麻烦的人。 所以,她把昨天傅楚窈做的那道蛋黄裹蜂蛹的菜给改良了。 每一只焯过水的蜂蛹,都被友子细心地用切成条状的紫苏叶给裹住,然后再蘸蛋黄浆,上锅蒸熟,最后再放进没有油的锅里,用小火培得焦脆香酥…… 以及,蛇蛋被友子给摊成了薄薄的大饼,然后在饼里放置蒸熟了、又拆下来的鱼肉泥与焯过水的酸酸野菠菜,再把“饼皮”卷起来,用留置出来的少许蛋液糊好封口,最后一整个蛋卷再回锅。 锅里要放少许油,再放入野菜卷,整一只给煎得脆脆香香的。 起锅以后,再用刀把野菜卷给切成一个一个大小适中的菜团子,那就成了! 当然,友子牢记着傅楚窈爱喝汤水的事儿呢! 所以被拆掉了鱼肉的鱼头、鱼尾和鱼骨,被友子用来熬了一小罐子浓汤,出锅的时候为了防腥,再掺一丁点儿的海藻进去…… 一罐美味的鱼汤就大功告成啦! “阿窈,吃饭啦!”友子兴高采烈地说道。 她把两菜一汤给端上了饭桌。 可是,坐在桌前的傅楚窈,面上却是一片惨白! 她面前放着一个摊开了的手抄本…… 她呆愣愣地拿着笔,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抄本上那尽是已经写好了、却又被抹掉的字迹。 而她的笔尖落处,赫然写着几个潦草的字…… ――生化传染源。 ------------ 第七百七十七章白鱼药厂(十八) 友子做的菜,十分美味。 而且她的做法…… 首先,蜂蛹几乎不费油,却也同样达到了昨天傅楚窈用油煎的效果!其次,煎蛇蛋也不费油,因为一个蛇蛋就足够大,所以摊完了大饼以后还有得多。友子索性把蛋饼给切成了丝儿,再淋上香滑浓稠的鱼汤…… 味道挺不错,而且从外表来看,还挺像面条汤的! 饶是傅楚窈忧心忡忡,可她还是一口气吃得饱饱的。 吃完饭…… 她有些六神无主。 老实讲,自重生到现在……她的理想就是:远离疾病、赚钱、跟奶奶好好的生活、和老武结婚,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她遇到的难题…… 已经不仅仅只是姜门与姜家之争了。 连生化传染源都出来了! 所以……藤田家这是想要毁灭世界吗? 可她又不是美少女战士,更加没那个能力代表月亮消灭他们啊! 晚饭太好吃,害她吃太饱…… 傅楚窈吃得太撑,只好抚着肚子在自家门前的空地那儿走动走动、也好好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办。 ――首先,这事儿是宋念祖说的,所以得核实。不是他说有生化武器就有的,得有证据。 ――其次,得弄清楚这生化武器到底是什么……流感一类的当然不算。可是,藤田家跟白发赤珠这种怪病斗争了一辈子、甚至用活人做出种种稀奇古怪的实验也没个好结果……现在他们歪打正着地搞出了生化武器,想必也是跟白发赤珠的怪病是有关的。 ――以及,如果岛上真如宋念祖所说的,确实有生化武器的话,那她要怎么办?是逃走?还是留下来想法子毁掉这个制造出生化武器的药厂? ――还有,既然宋念祖也懂得和氏毒经的密码……那,之前她托慎太郎发出去的那封家书,有没有被宋念祖拦下? 傅楚窈心乱如麻。 但仔细想想,宋念祖为什么会把岛上有生化武器的事告诉她? 而且他还是用这种加密的法子告诉了她……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圈套吗?还是说,他其实是在向她求救?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天,她在负一楼看到宋念祖与两个身材魁梧之人走向了负一楼的走廊尽头…… 以及后来宋念祖那疲惫不堪、又虚弱无力的样子…… 傅楚窈越想就越觉得,宋念祖在白鱼药厂的地位,可能……也就只剩下了“部长”这个空架子而已。 那么,宋念祖与藤田家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宋念祖的身份,奶奶已经确认过,确实是当然差点儿就跟她奶奶谈婚论嫁的那位师兄…… 而宋嘉实,也确实是藤田家的由次郎。 那么,会不会……宋念祖的女儿,就是那位叫做“优香”的女人呢?而这位优香,先是当了藤田家的家主、藤田龙一的妻子水野夫人的侍女?水野夫人为龙一生下长子慎太郎以后就去世了…… 然后优香成为龙一的妾或者外室,又为他生下了宋嘉实(由次郎),以及幼弟枫? 想到这儿,傅楚窈有些烦躁。 ――这个问题,之前她就猜测过了。优香不大可能是宋嘉实的母亲、宋念祖的女儿。因为这爷孙俩之前就说过,宋嘉实的父母早就过世了……而且还是父先死、母继亡的。 相信这世上无论是谁,也不会拿自己母亲的存亡来骗人、或者开玩笑。 诶,扯远了…… 快把思绪拉回来! 现在的重点是,要是白鱼岛上真有生化武器的话……她要怎么办!!! “阿窈姐!阿窈姐!” 傅楚窈被陡然响起的女孩子声音给吓了一跳! 她转头一看…… 此时,天都已经黑了。 可姜莹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手里还举着个油浆枝的火把。 油浆枝是岛上居民对这种树的独特称呼。 ――这种树特别脆、不结实,轻轻一折就能折断,把它的树枝收集起来晾几天,树枝里的水分就会蒸发,而且因为树干部分含油脂大,所以很容易点着。 它是岛上贫民窟里的人们用来生火烧饭的最好干柴。 因为贫民窟里不通水电,所以平时人们晚上出门的时候,也会点这种油浆枝来照明。 见姜莹急急地来了,傅楚窈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儿啊?” 姜莹急道,“阿窈姐你快跟我走!救命哪!八奶奶心口疼,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快快快,快跟我走!” 听说有老人犯病,傅楚窈二话不说就跟着姜莹走了。 友子连忙从家里追了出来,也跟上了。 三人匆匆来到了一个老太太的家里……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姜莹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老太太的情况。 ――老太太的第一任丈夫在同辈份里排行第八,大家都叫她八奶奶。 八奶奶是个孤寡老人。 事实上,村里大多数的女人,最终都会变得跟她一样――年轻的时候会嫁四五次、甚至七八次。然而最终……她所有的丈夫都死光,所有的儿子、孙子也都会死光,最后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终老。 光是听着八奶奶的身份,傅楚窈就有些难受。 等到姜莹带着她赶到了八奶奶家的时候…… 却正好遇到姜母抹着眼泪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了傅楚窈,连忙摆手,说道,“阿窈,别进去了!不中用了……已经咽了气啦!” 姜莹与傅楚窈齐齐一怔。 姜母捂着脸哭了起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啊!看着你八奶奶可怜,昨天那个蛇蛋,她说吃着香……我就把我那个留着,今天炒好了给她送来……” “结果老人贪嘴,怕是吃得急,被哽着了……一直说心口不舒服,她身边也没个人儿!我听到她摔碗的时候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儿少了!” 说着,姜母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和我说,让别救她了……活着太痛苦了,倒是死了舒服,一了百了!” 傅楚窈匆匆奔进了屋子。 姜哲源、姜哲沐正呆在屋里…… 这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腐臭气息,而且屋里的摆设……既脏且乱,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似乎也觉得太过于奢华。 窗下,摆着两只长条凳,上面架了几片木板,就权当是床了。 一个老人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的。 傅楚窈走了过去。 姜哲源道,“阿窈,你出去……按规矩,没出嫁的外姓女孩子是不能呆在有刚去世的老人屋里的……” 傅楚窈没理他。 她拉过了老人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搭上了老人的脉门。 老人很瘦…… 瘦到,她的脸、她的手、她裸露在破被子与衣裳之外的部位,全都像是……蒙着一层糙皮的骷髅! 傅楚窈探了半天…… 却始终探不到老人的脉博。 正如他们所言…… 老人已经去世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傅楚窈心里难受极了。 她收回了手,慢吞吞地离开了屋子。 只是,站在门口那儿,她突然听到姜哲源低声对姜哲沐说道,“……阿沐,八奶奶太惨了……所以我不想死,我要活着!哪怕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呢。我不想我娘和我妹妹将来也像八奶奶这么……孤零零的死去,至少我活着,还能照顾她们……” 傅楚窈瞬间泪崩。 ------------ 第七百七十八章白鱼药厂(十九) 这天晚上,傅楚窈失眠了。 姜家人…… 实在是太惨了! ――男的早早死去,女的被迫嫁个七八次,却最终要看着自己的丈夫、儿孙死去,最终孤独终老。 然而他们又为什么要背负这一切? 藤田家族未免欺人太甚! 现在……这样的怪病已经把姜家人给折磨得这么痛苦! 藤田这个疯子家族,到底把这种怪病给进化和研制成什么样的生化武器! 万一……这种病毒流传了出去,使更多的、无辜的人们都得这样的病的话,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步姜家的后尘? 想到这儿,傅楚窈心里烦闷得很,又气愤难忍! 而与她同榻而眠,枕在另外一头的友子似乎也没睡着。 两人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 友子突然轻轻地说了句,“阿窈,你也没睡着么?”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嗯”了一声。 “阿窈,这个岛……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按说……就算男人们都出海打鱼去了,这里也不至于这么穷吧?还有,到底是谁把你抓了来的?我看他们对你还挺客气的,你坚持要住在这里,别墅里的人也没勉强你……”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我们不离开呢?”友子终于提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在傅楚窈的心里,友子已经跟着她出生入死过……算得上是革命战友了。 当下,除去了生化武器这事儿之外,她就简单地说了下自己跟姜家人、以及与宋嘉实(由次郎)的关系。 友子恍然大悟。 “难怪了……我猜,藤田家的人一直没把你怎么样,是因为由次郎还没回来的原因吧?”友子低声说道。 傅楚窈没吭声。 一提起宋嘉实来,她就一肚子气! 友子小小声说道,“阿窈,咱们……为什么不跑呢?” “跑怎么跑啊?咱们是怎么来的,你忘了吗?”傅楚窈低声说道。 友子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假装跑了……事实上我们还留在这里,我们在后山发现了秘道,不是吗?” 黑暗中,傅楚窈摇了摇头。 她已经打过无数次……那条秘道的主意了。 但事实却是――行不通! 之前已经发生过太多次姜家人外逃的事件了,所以藤田家的人在处理姜家人外逃的事儿,肯定已经得心应手。 是,友子想的那个声东击西的法子,傅楚窈早就已经想过了…… 即使可以造成她傅楚窈外逃的假象,但逃出这个岛,最必要的工具就是船!而且还必须是大船! 所以她造成这个假象又有什么用? 白鱼岛是个孤岛,什么船靠了岸……又往哪个方向驶,以及航线、停靠的补给点,都能被藤田家给吃得透透的! 所以…… 就算可以一时糊弄藤田家的人,但实际上,她还是没能逃出去呀! 友子却道,“阿窈,我们最好问问朋友们,如果大家都想逃出去的话……人多就是力量啊!也许我们可以仗着人多,正大光明地坐着大船……所有的人都一起离开呢?” 傅楚窈再一次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有人帮着出主意也是好事。 于是傅楚窈还是把岛上的一些基本情况说给友子听了…… 造成逃跑的假象是没有用的,一时骗过藤田家没有意义,回过头来藤田家要是知道她还偷偷藏在岛上,直接放一把火……全岛上的动物、植物以及活人们,就都给她陪葬啦! 正大光明的离开也不成…… 毕竟留守在村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 友子也陷入了沉默。 两人就这么睁着眼,一直熬到了大天光。 第二天,傅楚窈早早起来…… 友子给她做了一碗野菜蛋皮鱼肉汤。 吃完早饭,傅楚窈依旧与姜莹、姜哲源、姜哲沐一块儿往白鱼药厂而去。 只是,由于昨晚八奶奶的离世…… 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眼窝下都挂着重重的黑眼圈,而且人人都不想说话。 就这样,大伙儿一路沉默着到了药厂。 傅楚窈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宋念祖,索性又去了负一楼的档案室。 她再次翻阅了一遍姜家人的病历,并且将最长寿的几个人的病例翻找了出来,仔细地核对。 这么一看…… 傅楚窈又找到了不妥之处。 这么说吧,一共有七位姜家人,自他们的档案建立时起,到他们去世……最长寿的那一位活了六年,其他的分别是五年、五年、五年、四年、四年、四年…… 而且这七位姜家人的档案,基本是从近年往前数三十年左右。 也就是说,他们的档案建立时间,是从一九五零年起,一直到现在的…… 其中,最后离世的那一位叫姜哲漠,他的档案结止时间显示是去年。 傅楚窈让姜氏兄弟核对过,这位姜哲漠是他们的堂兄,排行第六,确实是四五年前被送进药厂的。 接下来,众人再一讨论,最后得出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凡是名字出现在档案室里的人,多半是生命已经终结了的。 因为姜哲源的哥哥已故,并且在这档室里也确实看到了他的病历。 但姜哲沐的亲兄长姜哲海却没有档案……这是不是也就从侧面证明了,姜哲海还没死??? 姜哲沐高兴坏了。 他一直在念叨着能不能想办法见一见哥哥…… 可他却被姜哲源用眼神制止了。 因为…… 很明显,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姜哲源害怕姜哲沐打断傅楚窈的思路。 傅楚窈确实觉得有种说不出口的违和感。 只是,那念头只是在她心底一闪而过…… “阿窈姐?阿窈姐你快看!” 姜莹突然轻唤了傅楚窈一声。 傅楚窈一怔。 她抬起头…… 档案室的玻璃窗那儿,正好有几个人匆匆路过。 虽然说,只要是出现在负一楼的人,就肯定都是穿着消毒白大褂、戴着帽子、口罩、手套的人…… 所以直到现在,傅楚窈已经来这儿看档案看了好几天,可她还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但是!!! 此刻从玻璃墙那儿走过的人,她却认得。 因为,他身材瘦弱、而且个子不高,还显得有些佝偻,步履蹒跚……所以手里还柱着个拐杖! ――宋念祖!!! 傅楚窈急急站起身,冲着姜莹说了句,“莹莹你跑出去!超过他们,马上去洗手间占个坑!” 姜莹二话不说就急急地跑了出去。 傅楚窈也跟了上去。 所幸宋念祖因为动作慢,所以姜莹很快就追上了宋念祖与那两个身材魁梧的人,她假装内急,想夺路而超,却又超不过去,就小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三人停下,转过头看向了姜莹。 姜莹冲着三人鞠躬,然后低着头急急地越过了他们,又快快地跑向了卫生间。 这三人并没有起疑心。 宋念祖也戳着拐杖慢吞吞地继续往前走。 傅楚窈也跟了上去。 只见那俩壮汉一前一后的夹着宋念祖,带着他走向了走廊尽头…… 走在最后的那个壮汉回头看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不动声色地转进在左手边的女卫生间。 这时,她听到了“咔嚓”一声细微的声音…… 应该是开门的声音! 傅楚窈二话不说,立刻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她很自然地跟上了走在宋念祖身后的那个壮汉。 ------------ 第七百七十九章白鱼药厂(二十) 傅楚窈跟着壮汉进入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入眼处,仍是一个完全由玻璃间隔出来的隔离消毒区。 也正因为那隔离区全是玻璃的…… 所以傅楚窈很清楚地看到,眼前的空间……竟像是一眼看不到边!!! 可是,也因为那空间无比的巨大,所以根本无法看清这空间到底是干什么的…… “警告!有非法入侵者……警告!有非法入侵者……警告!有非法入侵者”电子女声冷冰冰地响了起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呜哇呜哇的警报声。 宋念祖与那俩壮汉齐齐转头……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则扮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问道,“……对不起,这里不是……卫生间吗?刚才,那边的卫生间已经满员了呢,我、我还以为这里是……” 她说的是中文。 那俩壮汉对视了一眼,朝傅楚窈走了过去。 傅楚窈不自觉就退后了一步。 就在俩壮汉伸出了手,即将捉住她胳膊的时候…… 宋念祖突然扬起了拐杖,“啪啪”两声,击打在那俩壮汉的胳膊上! “先把那个蠢玩意儿给关上!”宋念祖冷冷地说道。 其中一个大汉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然后大手一伸,按下了墙上的一个键。 那冷冰冰的女人电子音与警报声顿时停了下来。 宋念祖又用日语对那俩大汉说道,“她不是普通人,她是由次郎好不容易才请回来,以后……她有可能会成为由次郎的妻子。送她出去吧……” 傅楚窈一听这话就生气了。 不过,在这情况下,她总算是没忘记她是“不懂日语”的,所以只好把因为愤怒而陡然瞪大的眼睛,硬生生地眨了眨…… 那俩大汉还犹豫…… 宋念祖似乎生了气,说道,“浩佐!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那大汉看了看宋念祖,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墙上了另外一个键。 只听到“咔嚓”一声响…… 那名叫浩佐的大汉推开了刚才的那扇门,然后对傅楚窈说道,“请出去吧,以后不要乱闯了。” 傅楚窈索性做戏做全套。 她看了宋念祖一眼,犹豫着说道,“……部长?” 宋念祖用中文说道,“你去忙你的!回头我再找你……” 傅楚窈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她当然是一出门就转进了旁边的女卫生间。 姜莹一见到傅楚窈,顿时松了一口气。 傅楚窈冲着姜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然后进了其中一间卫生间…… 上完卫生间,她洗了手,这才与姜莹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档案室。 姜哲源与姜哲沐也被急得不行…… 直到傅楚窈回来了,他俩也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跌坐在椅子上,内心无比震惊! ――原来走廊的那一头,居然连接着一个无比巨大的空间!!! 所以,这一整个儿药厂的地下,都被掏空了么? 这么大的一个空间,他们到底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姜氏众人纷纷用眼神示意她,想知道她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 但是傅楚窈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 姜氏众人也没追问。 在这么个处处都是危机重重的地方,还是小心为妙。 大约过了一小时左右,依旧是那两个壮汉跟在宋念祖的身边,陪着他经过了傅楚窈她们所在的那间档案室的玻璃墙。 但是,宋念祖目不斜视地走过…… 而傅楚窈虽然在姜莹的提醒下,知道宋念祖已经从里头出来了……但她假装毫无觉察,只是低头翻看文件。 没过一会儿,那俩大汉便又折返回了走廊尽头的那个空间…… 傅楚窈按压着心底的焦急,一直捱到中午下班。 收拾好文件,她与姜氏众人回到了一楼。 然后,傅楚窈示意众人先回办公室,她则去了宋念祖的办公室。 宋念祖的办公室里没有亮灯。 傅楚窈皱眉,伸手按下了电灯开关…… 然后,她关上了门。 宋念祖面无人色地窝在豪华转椅里,本来就显老的他,此刻愈发显得颓然而又憔悴。 傅楚窈深呼吸几口气,快速说道,“四个问题:一,优香是谁;二,生化武器是什么?三,他们带你进去……干嘛了?四,那地方是干什么的?” 宋念祖的眼珠子动了动…… 半晌,他的眼神开始慢慢地聚焦……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了起来,“哦,优香啊……她很快就到了。” 说着,他似乎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傅楚窈看着他,见他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不禁追问道,“刚才他们把你怎么样了?你、你……让我给你把个脉!” 宋念祖笑笑,没吭声。 他在办公桌上翻找了一会儿,然后…… 一张打印着英文内容的纸,突然轻飘飘地从桌上飞了起来,落在了地上。 宋念祖一边整理着他桌上的那堆文件,一边不甚在意地说道,“阿窈帮我捡一下。” 傅楚窈上前,弯腰捡起了那张纸。 她是学过英文的…… 虽然当初她学习英文的理由……是因为跟风。 那时候还在连城,她听何潇说,老武一下子学了两门外语……她担心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老武,所以也就赶鸭子上架的买回了英语教材。 结果到了后来,她倒是因为要顾学习、又要顾新开张不久的福东记,把学英语的事儿给扔到了一旁…… 后来,反而是奶奶在没事儿的时候,捡起了她的英语课本,似是而非地学了一部分,还追着让傅楚窈教她。 也正是因为奶奶的较真儿,所以傅楚窈也被“逼”着学会了英语,甚至原来在连城的时候,傅楚窈就花高薪请了连城一中的高中英语老师,每周到家里来给她和奶奶上两次课。 所以,当傅楚窈在捡起这张纸的时候…… 她清楚地看到纸上写着这么一句话: ……非常荣幸能与您一同见证这世间最伟大的改变……一月九日我将与达乌德抵达冬京,期待与您的会晤,附件是五百万美金的定金汇款证明,请查收…… 傅楚窈看看这纸上打印出来的内容,瞪大了眼睛。 ――世间最伟大的改革是什么??? ――又是什么样的交易,定金居然能达到……五百万美金??? 傅楚窈又惊又怒! 她抬起头看向宋念祖,扬起了手里的那张纸,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改变???” 然而…… 宋念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突然闷哼了声,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软软地倒了下来…… ------------ 第七百八十章白鱼药厂(二十一) 傅楚窈见势不对,下意识便将手里的那张打印纸给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然后喊了声“快来人”,便上前扶住了宋念祖。 宋念祖看似个子不高、还瘦弱…… 但问题就是,人在迷晕状态、或者无意识状态时,身体特别特别重,饶是傅楚窈感觉自己的力气算是大的了,可还是没法子扶住宋念祖。 在那边办公室里的姜氏众人本来就很关注她在宋念祖办公室里的动静。 听她叫了这么一声…… 众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姜哲源与姜哲沐连忙合力把宋念祖抱了起来,放在那张豪华大班椅上。 姜莹蹲下身子,在椅子底找到了按键,尽可能把大班椅调到了躺卧位置。 傅楚窈赶紧吩咐姜哲源赶紧掐宋念祖的人中、让姜哲沐把宋念祖办公室里的空调关掉,又让姜莹把把门和窗户都大大地打开…… 她则毫不犹豫地拉过了宋念祖的手,开始给他把脉。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冷气散尽,带着草皮清香的微暖空气从窗户外头涌了进来……令人仿佛自冷冰冰的地狱,终于回到了春风微薰的人间。 半晌,被姜哲源掐住了人中的宋念祖突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长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说话。 可他的眼神却缓缓滑过了傅楚窈、先是看向姜哲源、再看向姜哲沐、最后又看了看姜莹…… 跟着,他又看了看大敞着的门、窗,还有空调。 宋念祖无奈地苦笑了起来。 傅楚窈皱着眉头,松开了宋念祖的手。 ――从他的脉象上来看,其实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两亏、身体虚弱,外加低血糖反应而已。 可是…… 傅楚窈蹙着眉头,盯着宋念祖。 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似有似无的消毒水的气味儿? 傅楚窈突然想起宋念祖那次去京城见她奶奶的时候,她就有请瞎子爷爷假扮成服务员站在门边,用除了“看”以外的所有感官来查宋念祖…… 当时瞎子爷爷就告诉她说,宋念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气味。 傅楚窈又看了宋念祖一眼。 突然,她以飞快地速度捋起了他的袖子! 傅楚窈一怔。 只见宋念祖的手臂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或新或旧的一大片针孔! 而且在那些针孔附近,还有一个红色的新鲜针孔,以及在新鲜针孔的周围,还残留着碘酩的淡黄色痕迹! “阿窈,你……” 宋念祖苦笑着把袖子放了下来。 傅楚窈沉着脸问道,“……他们抽了多少血?” “二百毫升吧。”他用嘶哑地声音说道。 傅楚窈的脸色愈发阴沉,“那上次呢?” 宋念祖呆了一呆,不答反问,“……上次?” 看着他不似作伪的表情…… 傅楚窈心情复杂。 距离上一次宋念祖被那俩壮汉带走,也只过了两天而已! 上次,他们也是带着他去抽血吧? 仅仅只隔了两天……他又就抽了一次血? 想了想,傅楚窈又问,“他们为什么要抽你的血?” 宋念祖沉默不语。 傅楚窈就想起了这两天来,她在那些文件病历中找出的问题,以及…… ――从一九五零年至今,有七个姜姓人在病发之后分别活了四、五、六年。 ――而当年宋念祖与奶奶分别时,是一九四三年的冬天。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傅楚窈敏锐地发现了问题,更冲着宋念祖厉声喝问道,“当年你跟我奶奶失散了以后,根本就没去南洋,对不对?” 宋念祖一呆。 傅楚窈紧紧地盯着他,继续说道,“……其实,你,被他们抓到这儿来了!!!” 宋念祖似乎被她的话……给勾起了回忆。 他不但面色惨白、而且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你的血……有什么问题吗?姜途远、姜知幸、姜凡宇、姜往霁、姜往忆、姜哲溶、姜哲渝……他们七个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傅楚窈继续追问。 宋念祖闭了闭眼。 他颤颤巍巍地张了嘴,“我……” 这时,突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部长!您怎么了?” 有人用日语大声叫喊了起来。 众人齐齐转头一看…… 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正站在宋念祖的办公室门口,惊诧地看着傅楚窈与姜氏众人都围在……躺在大班椅的宋念祖的身边。 宋念祖的手,仍然被傅楚窈握着。 他冲那两个保安点点头,说道,“劳驾,请通知我的医生过来,我……有点儿不舒服。”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掐了傅楚窈一把。 傅楚窈收回了手。 那俩保安对视了一眼,一人走进了屋子,另一人转身离开。 走进屋里的那个保安打量了一下傅楚窈与众人,很有礼貌地说道,“……各位请离开吧,请放心,我会照顾好部长的。” 姜莹立刻翻译给傅楚窈听。 傅楚窈看了宋念祖一眼。 宋念祖朝她笑了笑,说道,“你们去吃饭吧!其实我也没啥事儿,可能就是……血糖有点儿低。” 傅楚窈点头,站起身,走了。 她一走,自然姜氏众人也跟着离开了…… 一众人回到了傅楚窈的办公室。 之前姜哲沐已经去过门口,接了友子送来的饭。 所以会议桌上摆放着友子做的蛇蛋野菜卷、以及蛋皮蜂蛹的饺子、煮木薯等…… 菜肴很好吃。 可是,傅楚窈却心不在焉…… ------------ 第七百八十一章白鱼药厂(二十二) 下午上班时间一到…… 傅楚窈便又去了负一楼的档案室。 她再次调出了这三十年里,病发后寿命最长的那七个人的资料,仔细地查看了起来。 这么一看,她又看出了好些问题。 ――首先,这些人也跟其他那些短命的人一样,都接受了各种不可思议的变态“治疗”。数据表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血液数据会有所变化;可每隔上一段时间,他们的血液数据就会恢复正常。 ――其次,这七个人都是B型血。 ――以及,宋念祖与奶奶师出同门……他甚至也懂得和氏毒经,可见当年曾外祖父对宋念祖的传授也是不遗余力的。 还有…… 她奶奶姜珍旖年近六十,却保养得体,外表仍如同四十不到的妇人,同时身体机能也是很好的。 可与奶奶师出同门的宋念祖,年纪与奶奶相仿,而且……无论他真的在南洋当富商、还是在白鱼药厂当高管,他的经济能力肯定比以前在家务农的奶奶……好上不只一半点! 何况宋念祖还是宋嘉实的爷爷!!! 他的经济情况会差??? 那么,他又为什么……苍老虚弱到这个程度? 傅楚窈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不会错!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七个人就是接受了宋念祖的输血…… 但以上的种种疑点,以及宋念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似乎都在印证着她的想法!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傅楚窈本来想再去找宋念祖问个清楚明白的。 可是,他没有出现。 她只得让姜莹去问了下前台文员晴子,问部长下午没来吗? 晴子说,部长身体不适,正在宿舍休息,如果没有要紧事的话,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下班时间已到,保安过来清场。 傅楚窈只得与姜氏众人一块儿离了厂,朝村里走去。 走在半路上,姜莹看到路边生了一丛婆婆丁,便跑过去拔了好些,又问众人有没有绳子…… 傅楚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却触到了一团皱巴巴的纸。 她一怔…… 掏出那纸一看,她赫然认出,这是上午……她在宋念祖的办公室地上捡到的那张纸! 傅楚窈再一次仔仔细细地抚平了那张纸,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准确说来,这是一封被打印出来的、有往返回复的电子邮件。 整张纸上一共分为四部分,之前她看到的最上面的部分,也是最新回复的……比较靠下的,是之前双方往来的邮件部分。 傅楚窈仔细地将邮件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看了一遍,基本确定这是一封时间跨度为三个月、通信的双方一个叫艾米莉,另一个叫萨米尔。 亲爱的萨米尔, 我们的技术人员还需要一段时间再巩固一下产品的稳定性,所以恳请您再多等一段时间,我会继续跟进,并让您在第一时间里知道最新进展的,谢谢! 诚挚的问候, 艾米莉 亲爱的艾米莉, 请问最近有什么好消息吗?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得到贵方的消息了,达乌德已经很着急了呢! 诚挚的问候, 萨米尔 亲爱的萨米尔, 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经过多重实验,我们的药效已经达到了您想要的结果,甚至可能远超您的要求。所以我方恳请您来到我们的实验基地,来现场亲眼看看这令人震憾的一幕。 另外,希望您可以遵守承诺,先给付五百万元美金到我方的境外帐号上。附件是我方的收款帐号,期待您的答复! 诚挚的问候, 艾米莉 亲爱的艾米莉, 知悉最后的实验已经成功,我们非常高兴。感谢您的邀请,非常荣幸能与您一同见证这世间最伟大的改变! 请注意一月九日我将与达乌德抵达冬京,期待与您的会晤,附件是五百万美金的定金汇款证明,请查收! 剩余的尾款将会分成两批,等我与达乌德亲眼看到了这神奇产品的作用以后,会先付一半的尾款,剩下的另外一半尾款,期待与您在阿乌什的会面,我们将按照之前的商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诚挚的问候, 萨米尔 傅楚窈翻来覆去地看着这张纸。 其实…… 光从双方的邮件往来,并不能看出有什么问题。 看上去,就是一个叫做萨米尔的人与艾米莉联系……萨米尔要买艾米莉的产品,然后艾米莉让萨米尔先打五百万美金的定金过来,以及双方还约定了尾款的付款方式。 可是,宋念祖却暗示傅楚窈,萨米尔与艾米莉的交易产品,是生化武器。 傅楚窈心乱如麻。 她已经想要,这事儿绝不能袖手旁观。 但…… 一月九日,这个萨米尔就要到冬京了? 可今天都已经是一月十五日了!!! 也就是说,虽然不知道这个艾米莉是谁……但她很有可能已经接到了萨米尔和达乌德,并且正带着他俩往白鱼岛上来! 之前姜莹也是跟着慎太郎他们从冬京坐船过来的,花了近二十天的时间。 所以,最多还有十五天的时间……艾米莉就会带着萨米尔、达乌德抵达白鱼岛了! 傅楚窈内心极度焦臊! ……该死的! 那生化武器到底是什么?要怎么摧毁?以及,在摧毁的同时……她和岛上的人会不会有事?还有,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逃出去? ------------ 第七百八十二章白鱼药厂(二十三) 时间的紧迫、无法估计未来即将遭遇的危险系数、对自身安全的担忧…… 这些烦恼令傅楚窈心烦气闷。 而岛上湿润润的空气,愈发加重了她心底的焦虑…… 傅楚窈把这张纸当成了扇子,一边跟着姜氏众人往村里走、一边扇着风。 而姜莹、姜哲源、姜哲沐等人其实已经觉察到她阴沉的脸色。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见她一副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所以大家都不吭声。 傅楚窈拿着“扇子”不住地扇风…… 她突然猛地看到,手里这张纸的背后,有几个很浅的、用铅笔写出来的字? 傅楚窈站定,将手里的纸翻转过来,瞪大了一双杏眼……仔细地看。 ――那是一串数字。 傅楚窈眯着眼睛想了想…… 其实,只要习惯了宋念祖出哑谜的套路,以及他在给姜家人编档案号的套路……很容易就能猜出,这串数字其实就是白鱼药厂里办公区负一楼的那间档案室里的几个不同文件柜里的文件编号。 傅楚窈打定了主意,明天得去好好看看不可。 姜哲源一直关注着傅楚窈。 他略微退后了几步,与她肩并肩、慢慢地走着。 不大一会儿,姜莹与姜哲沐就走到了前面。 姜哲源这才轻声问道,“阿窈,你……怎么了?” 傅楚窈不想说话,就把手里的纸递给了他。 他接过一看,说了句,“……这是英文吗?呃,看不懂。” 傅楚窈愣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向了姜哲源。 傅楚窈很清楚……靠她一个人,什么事都成不了。 可是,这事儿……无论是告诉了谁,最终都会把这人拖下水。不然,宋念祖那个老狐狸干嘛不自己光明正大地去毁了那些生化武品、而是要选择鬼鬼祟祟地用密码的形式,把这个秘密告诉她? “阿窈,有什么事……你得说出来。要知道,你在村里已经住了这么久,在藤田家看来,别说你本身就是半个姜家人了,你跟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们早就已经是一伙的了。” 姜哲源认真说道。 傅楚窈一怔。 也对…… 她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走在前头的姜莹与姜哲沐,示意姜哲源和她一起慢慢往山上走去。 两人慢慢上了山,傅楚窈又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把这几天她发现的种种疑点,一一说给姜哲源听。 ――在宋念祖整理好的档案里,在三十年间,有七位患了病的姜家人,最终活了四、五、六年,再综合这几天的观察,她怀疑是不是跟宋念祖的输血有关。 ――宋念祖用密语告诉她说,藤田家有生化武器。 ――现在她拿着的这张纸,粗一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很有可能与生化武器的交易有关……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令姜哲源半天都说不出来话来。 半晌,他才艰难地说了句,“……我只能说,部长、在我们这个岛上已经很多年了……从我小时候记事的时候起,他就在这儿了,回头我问问我妈,看她知不知道,部长到底是哪一年来的白鱼岛。” 傅楚窈点点头。 可是,这个问题相对于“生化武器”来说,就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事。 姜哲源显然也知道。 他说了句,“生化武器……那也太可怕了!阿窈,不管他们搞了什么生化武器出来,我们都不能让他们把生化武器给流传出去!” 傅楚窈苦笑,“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在岛上是弱势群体……村里四五十人,个个都是老幼病弱。就算咱们想法子把生化武器找到了、也销毁了,藤田会放过我们吗?” “再说了,到现在……我们连生化武器到底是什么、怎么销毁都不知道。而且……” 说到这儿,她扬了扬手里的纸,又道,“假设这纸上写着那个人,就是生化武器的买家的话。按照这上头的交易时间,他都已经从冬京出发,正往白鱼岛赶了!咱们……只剩下二十天不到的时间了!” 姜哲源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吧,首先咱们要先弄明白部长的立场。这些事情都是部长透露出来的……所以我猜想,可能有些事,他早就想做了。但因为由次郎的原因,所以他有可能被迫站到了藤田家族的那一边……” “其次,阿窈……你身份特殊,就是没有由次郎,藤田家也不会对你怎么样……所以你本身就有双保险。这件事,还就真的……只有你能做。” 顿了一顿,他低声说道,“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必须要舍弃岛上的姜家人的话,我、我可以说服她们……没关系的阿窈。” 傅楚窈一呆,怒斥道,“你疯了?她们可都是你的至亲!” 姜哲源苦笑,“如果一直生活在毫无希望的黑暗里,还不如……阿窈,如果我们都死了,你……以后会善待我们的……其他亲人的吧?” “胡说八道!”傅楚窈怒道,“我绝不同意你的意见!” 说着,她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老狐狸已经把生化武器的线索给了我,我猜……他可能会先给我看看文件。咱们先抓紧时间把情况摸清楚,如果他们真有把生化武器给研究出来了,那我们就得从源头上破坏……否则,根本无法打击他们!” “以及,我不会轻易离岛,除非……大家一起走。”傅楚窈认真说道。 姜哲源看着她,目光复杂。 ------------ 第七百八十三章白鱼药厂(二十四)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早早起身。 随便吃了些友子做的早饭,傅楚窈便与姜莹、姜哲源、姜哲沐汇合了,直接去了白鱼药厂。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姜哲源有把那些事儿告诉姜莹和姜哲沐…… 总之,今天大家的情绪都有些凝重,不像以往那样有心情说说笑笑了。 到了药厂,傅楚窈又带着众人直接去了负一楼的档案室。 这些天,她与众人一直都呆在档案室里看文件…… 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 而昨天晚上傅楚窈将纸上的内容记了个滚瓜烂熟以后,就已经把那张纸扔进灶膛里烧了。 至于宋念祖用铅笔写下的那一串数字,她也早已牢记于胸。 当下,她就吩咐众人去不同的文件柜里,找出了编号不同的几份文件…… 不得不说,宋念祖还真是个老狐狸! 这几份文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关联之处…… 当然了,几份文件都留存着宋念祖用中文写出的释义与批注。 但看起来,那些释义似乎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 傅楚窈拿着文件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 她突然注意到,宋念祖是用水笔和签笔分别来做注释的? 水笔的注释比较正式,一般都是对病情的解释和说明;但铅笔写下的内容就比较个性化了……基本代表他对这些病情的认识、推断与了解。 当然,他用铅笔书写的内容是比较少的。 傅楚窈心里一动。 这段时间以来,她频繁回顾和氏毒经的密码,已经把密码给背得滚瓜烂熟了。 先是按照宋念祖昨天留给她的密码,把那几份文件先后排序,再逐一将文件里的铅笔注释一句一句地用和氏毒经的密码翻译过来…… 一整个上午过去,傅楚窈得到了这么几句话: ——生化药品已研制成功,无色无味,可通过水源污染,高温煮沸无损。药物使正常人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变成雪肤银发,赤珠血牙的样子,同时七窍流血,七十二小时内死亡,暂无解药。买家是恐怖分子。药方在禁区三号实验室,成品药在禁区六号货仓,速毁。杀了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他们在、配方在。 傅楚窈面如白纸。 姜哲源一直关注着她…… 见她露出了震惊、不敢置信的表情,他连忙低声问道,“阿窈,怎么了?” 傅楚窈没敢在儿直说。 但她觉得,她必须要跟宋念祖好好谈一谈。 然而…… 今天宋念祖没来。 傅楚窈让姜莹去问了下晴子,晴子说,部长身体仍然感觉到不适,所以今天也没来厂部。还说部长交代了,如果有急事,可以去他的宿舍找他;如果事情不急,可以等上两天,等他身体好些了再回来处理…… 傅楚窈当然是不能等的。 于是,她让晴子送了自己一众人,坐上脚踏车去了宋念祖的宿舍。 宋念祖的宿舍也在厂区。 他的宿舍其实是个独幢小别墅。 听到有人来按门铃,穿着棉睡袍、棉拖鞋的宋念祖,柱着拐杖慢吞吞地从屋里出来了。 见是傅楚窈,他笑道,“阿窈啊,你说说……要是你肯住在厂里,我也能安排一幢这样的宿舍给你!” 因为晴子在场,傅楚窈只是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反驳他。 宋念祖把晴子打发走,又带着傅楚窈等人进入了他的别墅。 一进屋,傅楚窈便直截了当地问道,“……禁区是不是就是上次那里?我都进不去……以及,这事儿为什么你自己不做?还有,要是我们做成了,怎么脱身?” 宋念祖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看看她,又看看姜氏众人。 傅楚窈急道,“不用瞒着他们!我看藤田家的那个慎太郎,压根儿就没来过药厂!而你是这厂子里的部长!连你都不敢出面去办这事儿……反而要把这事儿告诉我,让我一个局外人去办?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宋念祖一愣,长叹了一口气。 他领着众人进入了小别墅的客厅里,让众人坐下,又对姜莹说道,“厨房在那边儿,你去烧一壶开水,茶叶茶杯也找一下吧!” 姜莹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朝她点了点头…… 姜莹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我在京城跟你奶奶见了一面以后,就回了冬京。不瞒你说,他们搞的这个……其实我也一直都不知道,只是,我毕竟在这岛上也是个老资历了,所以……这次还是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的助手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的。”宋念祖说道。 傅楚窈盯着宋念祖,问道,“优香到底是谁?她……她是你的女儿吗?” 宋念祖一愣。 他摇头,“不,嘉实和嘉宝的母亲……很久以前就已经去世了。” 说到这儿,宋念祖久久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回忆。 傅楚窈能听出他语气里的难过。 顿了一顿,宋念祖又说道,“优香嘛,你应该很快就能看到她,因为她会陪同那俩一块儿过来……跟对方联系的那个艾米莉,其实就是优香的助手纱希。” 这倒不难理解。 可是,宋念祖这满脸的复杂神色……又是怎么一回事? 傅楚窈想了想,问道,“藤田龙一也会一块儿来吗?” 闻言,宋念祖顿时面露难色。 傅楚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猜想,又问,“藤田龙一……是不是已经死了?” ------------ 第七百八十四章白鱼药厂(二十五) 听了傅楚窈的话,宋念祖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半晌,他才苦笑道,“别瞎说,藤田龙一还活着……两个月前我在冬京的时候还见了他。只是,他身体不太好,只能呆在冬京条件好的大医院里,你不一定能见到他。” 傅楚窈想了想,又问,“那,研制生化武器的事儿,藤田龙一知情吗?这事儿到底是优香指使长谷川凛、江口和彥干的,还是说,藤田龙一也知道?那宋嘉实知道吗?” 宋念祖摇头,“嘉实出国留学已经快三年了,连我都是刚回来的时候……才知道的,他不知道这件事。” “这么说,藤田龙一也不知道这事儿了?那,你有想办法把这事儿告诉藤田龙一吗?”傅楚窈又问。 宋念祖再次摇头,“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藤田龙一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他……虽然还活着,但估计……寿命也快到头了。” 傅楚窈看着宋念祖,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优香已经架空了藤田龙一?就算藤田龙一知道了,他也没办法阻止优香?” 宋念祖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傅楚窈呆了半晌,喃喃说道,“所以……没有人能阻止优香!我们……必须出手毁了配方和成品药?那,我们要怎么做?” 宋念祖看了姜哲源一眼,对傅楚窈说道,“你不是说过,这小子是你的实验品吗?而且之前姜哲清在京城治病的时候,他的情况被控制得还可以,至少是超出我的预计了。” “日苯这边的人,其实对姜哲清的病情也是很感兴趣的。从原则上来说,姜哲清的病情可以控制住的话,那么也应该适用于其他的病人。所以,我会安排你们进入禁区。等进入禁区以后……咱们再想办法见机行事。” 傅楚窈一听,看了姜哲源一眼,对宋念祖说道,“你什么意思?你、你是说……让阿源让我的实验品,用这个理由进入禁区?禁区里……到底有什么?” 宋念祖笑了笑。 只是,他笑容苍凉,还莫名带着一股说不出口的绝望与悲伤。 “就是你想的那样……禁区,就是个地狱。那里面关押着无数活着、或者已经死去了的姜家人……他们就是在那儿,给姜家人做了各种各样的实验……”宋念祖低声说道。 众人都愣住了。 姜哲沐突然激动地说道,“我哥哥!我哥姜哲海……他在我们这一辈儿里排行第七的,档案室里没他的病历……所以说,他,他是不是还活着?” 宋念祖低声道,“你还是当他……已经死了的好。” 姜哲沐呆呆地张大了嘴。 ——宋念祖的意思很清楚…… 姜哲海可能正承载着某种痛苦、或者可怕的实验。 姜哲沐呆了半晌,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声呜呜地哭了起来。 傅楚窈喘了几口粗气,问道,“你……如果阿源被当成是我的病人,进入了禁区,他、他会怎么样?我、又会怎么样?” 宋念祖定定地看着她,说道,“进入禁区以后,你对他拥有直接、绝对的生死权,你也会被变成……跟长谷川凛、江口和彥一样的刽子手,而他……” 说着,他用拐杖指向了姜哲源,“……他会被直接判死刑,从此在他的家人眼里和心里……就算他还活着,也会被认为……已经死了。” 傅楚窈、姜哲源、姜哲沐三人面色铁青。 “砰!咣当当当!” 重物落地、陶瓷破碎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转头看去…… 原来,姜莹刚烧好了开水,正提着开水瓶和茶杯茶叶等走出了厨房,准备拿到客厅里来的时候,却正好听到了宋念祖的一番话。 她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那儿,心中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手里拿着的开水瓶、杯子等,不禁砸落了一地,发出了狼狈的巨响。 姜哲源匆匆走了过去,把妹妹牵到了一边,然后蹲下身子收拾那开水瓶、与碎了一地的陶瓷杯。 姜莹突然上前,抱住了兄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哥!哥!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们,不要!我们逃走好不好?我们都会游泳,我们,我们带着妈妈逃出去,哇……” 小女孩悲伤、绝望的哭泣,让傅楚窈心如刀绞。 她有心想要过去安慰一下姜莹,可是……双腿却软得站不起来。 这时,姜哲沐突然站起身,说道,“部长、阿窈,让我代替阿源吧!阿源他还有妈妈和妹妹要照顾,而我妈已经过世了……我、我……无论我哥变成了什么样子,我还是想再见他一面。我想,有我陪着他,可能……他会好受一点。” 众人一呆。 姜哲源急道,“阿沐,你不要干傻事!反正我已经……莹莹,乖。你要明白,在过去,我们姜家人只能做无谓的牺牲……但现在,如果我的牺牲可以扭转我们这一族的命运,那就是值得的啊!” 姜莹还没说话…… 宋念祖便急急问姜哲源,“你已经怎么了?啊?说,让我知道……你们,对这个病已经有了什么了解吗?阿窈,你……已经开始给他治疗了?” 闻言,傅楚窈叹了一口气,抚额不语。 姜哲源低声说道,“我不想结婚,不希望祸害其他的女人再为我生下带有遗传病源的孩子。再加上阿窈猜测,说姜家男人发病的几率,很有可能与……性激素,也就是跟睾丸素有关,所以,在船上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 姜莹与宋念祖齐齐惊呆! 半晌,宋念祖苦笑,“你们、你们……还真是,一个真敢想、一个真敢做啊!” ------------ 第七百八十五章白鱼药厂(二十六) 接下来,宋念祖把禁区里的事情大概地跟傅楚窈说了一下。 ——他这个部长其实是挂名的。 纯粹是藤田龙一看在宋嘉实和宋嘉宝(藤田枫)的份上,加冕给他的。所以,宋念祖的这个部长,只在厂区有效。 在禁区,没人听宋念祖的。 ——禁区的领导者,是长谷川凛与江口和彥。 准确说来,以长谷川凛为主。 当然,宋念祖也就是个傀儡身份,所以他当然没有权力安排傅楚窈一众进入禁区。 宋念祖的计划,是向慎太郎通报。 藤田龙一已经病重到……很快就要死去了。 就跟Z国历代皇帝缠绵于病榻之时一样,他不可能不考虑后宫是否涉政。所以,出于藤田龙一的本意,他肯定希望长子慎太郎可以挑起大局。 在长谷川凛与江口和听命于优香的前提下,慎太郎肯定也希望拥有效忠于自己的专业医疗技术团队…… 傅楚窈听了,有些不高兴。 “什么效忠不效忠的?我告诉你……这不存的!我进入禁区的唯一目的,就是毁了那儿,谁效患他了?”她生气地说道。 宋念祖笑道,“我只是帮着分析一下藤田家人的关系,你做做样子就好……不,你压根儿就不用做样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慎太郎和嘉实、嘉宝的感情很好,他不会拒绝你的。” 傅楚窈咬住了嘴唇。 姜哲源道,“那……咱们回去吧,我还得回去跟我妈好好说说。” “十七哥,我跟你换吧,我、我还是想见一见我哥。”姜哲沐坚持道。 姜哲源道,“我妈和莹莹还可以相互照顾,你呢……要是你进去了,你弟弟怎么办?” “这……” 姜哲沐顿时面露迟疑之色。 傅楚窈问宋念祖,“我可以带着姜莹和阿沐每天出入禁区吗?” 宋念祖道,“从原则上说,一旦进入禁区,吃喝拉撒的就不能离开了……不过,我会先跟慎太郎谈一谈。记着,生化武器的事儿,先不能跟任何人说,包括慎太郎在内。” “现在你们最最重要的,就是进入禁区,然后把配方和存货的情况摸清楚……等到我们确定了,生化武器的配方确实存在,也确实具有那样的杀伤力,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告诉慎太郎……” 说着,宋念祖又摇头道,“但我不认为,慎太郎有与优香抗衡的能力。以及,慎太郎和优香的母子感情……是很好的。” 见傅楚窈露出了疑惑地表情,宋念祖继续解释,“慎太郎和嘉实、嘉宝兄弟几个的年纪相仿,慎太郎的母亲水野夫人和嘉实兄弟的母亲几乎是前后脚去世的……优香来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慎太郎和嘉实才五岁,嘉宝还是个奶娃娃……” “老实讲,优香以前是真的很好,照顾他们兄弟,那是真的细心体贴。所以阿窈,不要尝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把这些事情告诉慎太郎或者嘉实……事实上,就算有了证据,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 说着,宋念祖又苦笑,“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但是,种种证据又让我不敢轻易放纵这个结局……万一是真的呢?当了姜家的罪人,已经令我寝食难安,我……实在没办法再继续眼睁睁地看着……” 傅楚窈又问道,“那,如果老天开了眼,不但让我们成功的销毁了配方和成品药,而且也顺利地把长谷川凛与江口和彥灭了口……那我,又要怎么逃出去?” 宋念祖一愣。 “你不要忘了我爷爷的身份,事实上,宋嘉实把我掳到了这个岛上,已经激起了我爷爷的怒火了吧?不然,宋嘉实为什么迟迟没有回到岛上?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正在被通缉吧?”傅楚窈说道。 宋念祖脸色一白。 半晌,他才喃喃说道,“阿窈……实话说给你听。其实,就算你成了事,你也逃不出去……这是个孤岛,只能说,咱们走一步是一步,见招拆招吧!” 傅楚窈瞪视着宋念祖。 老实讲,宋念祖讲的话…… 她只敢听一半。 谁知道宋念祖这么做,到底是不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伸张正义。 但是,如果藤田家族确实在这岛上研制出了生化武器的话……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所以深入禁区……是势在心行的! 先等她查清一切真伪,再决定要怎么做吧。 于是,傅楚窈冲着宋念祖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越早安排越好,艾米莉和萨米尔预计什么时候抵达白鱼岛?” 宋念祖沉吟半晌,说道,“呆会儿你们就回去吧,我去见一见慎太郎……明天给你们消息儿。至于那个买家嘛,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这个月底就会到了。” 傅楚窈点点头,站起身。 姜氏三人亦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在傅楚窈的身后,跟着她一块儿走出了宋念祖的独幢小别墅。 来时,是文员晴子带着保安们,踩着脚踏车送着她们来的。 可归时…… 却只有他们四个人。 白鱼药厂有财力坐拥一座小岛,当然在药厂的规模、与高层管理的福利上……不会小气。 所以,管理高层与技术人员的生活福利还是很好的。 此时她们走在绿草茵茵的柔软草地上,感受着温暖阳光的映照…… 然而人人身上虽然都是暖洋洋的,可心里却是透骨的寒冷。 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们…… 有可能全身而退吗? ------------ 第七百八十六章白鱼药厂(二十七) 从宋念祖那儿出来,傅楚窈领着一众人径直回了村里。 友子不在家,大约出门劳作去了。 傅楚窈回到家里,什么也不想干,就坐在桌子旁发着呆…… 良久,友子背着背篓急匆匆地赶回来,准备做午饭―― 按说,她得做好午饭然后再送到药厂去的,可阿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而且阿窈这是怎么了?怎么呆呆愣愣的? “阿窈,你怎么……回来了?”友子奇怪地问道。 陷入沉思的傅楚窈完全没有注意到友子…… 所以当友子的声音陡然响起,她被吓了一跳! “啊,友子……” 友子不是外人。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傅楚窈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没有力气、也不想说话。 “友子,给我做点儿好吃的吧!”傅楚窈强颜欢笑。 友子诧异地看着她。 ――阿窈一向很乐观,总能把苦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而且从不要求吃好的、穿好的。 那今天……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傅楚窈疲倦又强颜欢笑的样子,友子有些心疼,连忙说道,“阿窈,你等一等……我捡到了很新鲜的生蚝呢,不如我做个煎蛋饼给你吃,好不好?” 傅楚窈默默地点了点头。 友子放下背篓,匆匆去后厨把小炉子和锅碗瓢盆、调味品什么的全部都拿了出来…… 傅楚窈则坐在家门口的桌椅那儿,默默地择着友子采回来的野菜。 ――如果进入禁区势在必行,那,姜哲源一定要成为她的病人或者“实验品”吗?她有什么能力可以保证姜哲源的安危?她自己呢?她自己的安全又有什么保障? 那么,如果她拒绝宋念祖的提议呢?她的处境会得到改善吗?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回答她:不会的。 从目前慎太郎、宋念祖对她的放养态度来看,他们确实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那…… 等到月底优香回来以后呢?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与其这样,倒不如……趁现在掌握主动权。 不管宋念祖说的是不是真的,总之……先进了禁区再说,如果生化武器是真的,那是肯定要想办法销毁掉;如果没有生化武器,那她也是要想办法解决掉姜家人的怪病的。 只是,这么一来……姜哲源的处境就很可怕了。 友子做好了午饭。 午饭非常别致。 那是一个……模样儿长得很像前世傅楚窈曾经吃过的披萨饼样子的蛋饼。 蛇蛋饼里镶嵌着肥美硕大的生蚝肉,面上还洒着紫色的紫苏碎和碧绿的野菠菜碎……被煎成了金黄色的蛋饼、洁白的蚝肉、紫色的紫苏碎与碧绿的野菠菜…… 光是从颜色搭配来看,就已经很养眼了。 除了这个披萨蛋饼之外,友子还就着傅楚窈的喜好,打了一个虾干生蚝野菜粒的蘑菇汤。 接下来,友子用竹刀直接把蛋饼分成了六份,一人三块蛋饼,然后再一人一大碗汤…… 这午饭倒也算是丰盛、营养而且还美味。 傅楚窈总算有了些兴致。 友子很清楚傅楚窈的口味,所以做饭菜一般只用很少的盐和鱼油来调味。 而这蛋饼,唯一的调味品就是海盐,而且盐还只放了很小的一撮,这么吃着,紫苏把鱼油里的腥味儿很好的解除掉了,蛇蛋的鲜、与生蚝肉的鲜味本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味道,但因为相互结合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味道。 洒在蛋饼面上的野菠菜,天生带着点儿酸……这淡淡的酸、再配上淡淡的海盐味,再衬上被煎得脆脆焦焦的蛋饼底…… 简直不要太好吃! 傅楚窈就着一口蛋饼,再喝上一口菜汤,心情略微舒服了些。 友子观察着傅楚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傅楚窈看了看周围。 岛上的人们,吃饭都是各吃各的……一般人人都在自己家里吃。 傅楚窈和友子是因为两人合居,但屋子又太小,在家里施展不开才把炉子锅灶和桌椅等搬到外面来的。 这会儿正是饭点,所以家家户户都在自个儿的屋子里吃饭,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把今天的事情快速地说了一遍给友子听。 说完,她又交代友子,千万不要告诉村里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与麻烦。 这一回,轮到友子吃不下饭了…… 友子忧虑万分,“真的会有那种……让人在三天之内就死去的病?而且是传染病?阿窈,我们不能让这种病流传出去,绝对不能!” 傅楚窈看着友子,心情复杂。 她当然知道不能。 但她考虑得还更多。比如说,她得考虑自身安全,也要考虑其他的人安全…… 半晌,傅楚窈叹道,“友子,姜哲源……大约从明天起,他就不能再回家了。所以,平时请你也多照顾他的妈妈吧……” 友子认真点头,“放心吧阿窈!我会帮着好好照看大婶的!但是阿窈,我们真的不需要考虑逃跑的事吗?” 傅楚窈一怔,下意识地反问道,“逃跑?” 友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想了很久……上一次,你跟我说,我们假装逃跑然后偷偷藏在地道里……虽然说这样是没用的。但是如果,我们可以在地下偷偷地生活上一年半载的呢?然后,等他们放松了警惕,我们再偷偷地爬上那些停岸的渔轮?我觉得……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傅楚窈想说,这样是真没用…… 于是她委婉地说道,“友子,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我可能不会有空了……” 得到了傅楚窈的肯定,友子高兴坏了! 她急急地说道,“放心吧阿窈,我有空!以后每天晚上,我也可以挖地道的……唯一有点儿麻烦的,我的体力可以的!就是,我担心挖出来的土,会不好处理。” 见友子这么积极,而且……多准备几条后路总是没错的。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白天的时候,你可以假装在家里附近开垦荒地用来种些野菜,把土地翻一翻,然后就把晚上挖地道的土都堆在上面,假装是你新翻的土?” 友子眼睛一亮! “啊!也对,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她高兴地说道,“下午我就上山去,先挖些野菜和药材回来……” 傅楚窈笑笑,“快吃饭吧,吃完饭我跟你一块儿上山去。姜哲源一旦进入药厂接受治疗的话,我可能需要更多种类的草药,这么一来,咱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多种些草药了。” “最好咱们再猎几只兔子……把兔子养起来,你的菜园子还需要种很多兔子吃的草,所以就有理由把菜园拓得更宽更大了……” 友子一听,连连点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突然觉得浑身是劲! 当下,两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 第七百八十七章禁区(一) 第二天一早,姜莹依旧来找傅楚窈。 只是,姜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 傅楚窈与姜莹走到了村口。 姜哲源、姜哲沐正在村口那儿…… 姜母也在。 傅楚窈看到……姜哲源背着个不大的包袱,姜母哭成了泪人儿,还拉着姜哲源的手不放肯。 见傅楚窈过来了,姜母这才抹了一把眼泪,一手仍不舍得松开儿子,一手却拉住了傅楚窈,说道,“阿窈,阿源他……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啊啊啊……” 一句话没说完,姜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傅楚窈柔声说道,“婶子,你放心,我活着……阿源就会没事儿,我一定会治好他的!而且,莹莹跟着我,也是可以每天都见到阿源的,所以……” 姜哲源突然打断了傅楚窈的话,“是啊,妈……你不要再担心我了,我不会有事!好了,我们走吧!” 说着,他挣脱了姜母的手,转过身先是瞪了姜哲沐一眼,然后率先朝前头走去。 姜母“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她慌慌张张地想去追儿子,却被姜哲沐挡了一挡。 姜哲沐刚才得了姜哲源的暗示,上前挡住了姜母,劝道,“婶子,你别,别……”只是,刚说到这儿,姜哲沐自己的眼圈儿也红了,一句话也说不下去。 而姜哲沐只是这么挡了一挡,姜哲源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他走开了十几米远,又以回过头,哽咽着喝斥众人,“……还不走?” 傅楚窈硬着心肠走上前去。 姜哲沐与姜莹亦眼红红地跟了上去。 身后传来了姜母哀哀欲绝的痛哭声音…… 走了几十米远,傅楚窈回头看去,只见姜母跌坐在地上,哭得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跟上了前头姜哲源的脚步。 众人齐齐去了白鱼药厂。 傅楚窈刚到药厂,宋念祖就用办公室的分机电话打给傅楚窈,让她先不要去负一楼,因为呆会儿慎太郎会过来找她谈话。 傅楚窈应下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慎太郎就在宋念祖的陪同下,来到了傅楚窈的办公室。 这一次,慎太郎倒是没穿那一身古代袍子的传统服饰,而是穿着奶油色的西装裤子、同色的马甲,以及白衬衣。 好一个俊美温润、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哥儿。 不得不说…… 慎太郎与宋嘉实的五官,实在是高度相似。 但宋嘉实的气质要偏阳刚一些,慎太郎则因为五官俊美精致、皮肤也更细腻些……看起来有些阴柔的美。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看着容貌俊美、风度翩翩的慎太郎,突然就陷入了怔忡。 她想起了武俊佑…… ――老武也是因为五官过于俊美,而且一笑起来,唇角还有俩浅浅的酒窝。所以他在对着别人的时候,会常常阴沉着一张脸,而且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长得娘炮。 但实际上,老武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也不总是沉着脸在。 只要他俩在一起,他的眼睛从来也不会离开傅楚窈,而且他还总是看着她微微的笑…… 就像现在慎太郎这样。 “阿窈?” 姜哲源见傅楚窈一直盯着慎太郎看,而且眼圈还有些微微发红,不由得轻唤了她一声。 傅楚窈这才如梦初醒! 她“啊”了一声,又看了慎太郎一眼。 慎太郎看着她,嘴角弯弯扬起,笑容很温润。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对慎太郎说道,“我相信,宋念祖已经跟你说过了吧?我……会想办法在根源上治好姜哲源的病,但我并没有很准确的把握……” 宋念祖快速地翻译了。 慎太郎冲着傅楚窈笑笑,温柔地说道,“……那就拜托阿窈你啦!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请不要大意地让我知道。” 姜莹帮着翻译给了傅楚窈听。 傅楚窈一听,老实不客气地说道,“……首先,我不接受任何人置疑我的治疗方法。其次,我需要得到所有犯病人的病历资料,以及,我要知道你们的团队是怎么治疗这些病人的。以及,我需要足够的人身自由,而且我的病人,我也有权安排他的住宿、饮食条件……” 姜莹立刻一五一十地翻译给了慎太郎听。 看起来,慎太郎的表情很认真。 几乎是姜莹刚一说完,他就认真的点了点头。 “部长,我会给你亲笔签名,请你安排、并且转达我的意见。无论任何人有意见,可以让他亲自找我对质。”慎太郎对宋念祖说道。 宋念祖大声说了句“哈依”。 姜莹则小小声地把慎太郎对宋念祖说这句话翻译给了傅楚窈听。 慎太郎冲着傅楚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说道,“阿窈,感谢你为这件事所付出的努力,如果你还有其他的要求和意见,请一定要让我知道。” 姜莹又小小声地翻译了。 傅楚窈点点头。 她本来想问问他,上次她让他帮忙发的那封家书是否已经发出去了。 可话到嘴边…… 傅楚窈突然看了宋念祖一眼,最终,她还是按压住了询问的欲望,而是冲着慎太郎说道,“我希望,对姜哲源的治疗可以从今天开始。” 慎太郎很有耐心地听完了姜莹的翻译,然后风度翩翩地说道,“如你所愿!” 傅楚窈终于松了一口气。 ------------ 第七百八十八章禁区(二) 慎太郎离开以后,傅楚窈就让宋念祖带着自己马上去禁区。 宋念祖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让她在这儿等一会儿,然后就柱着拐杖走了。 大约过了大半个小时,宋念祖才打了电话过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好了阿窈,已经安排好了,你到我办公室来,我送你下去。” 傅楚窈放下电话,看了姜哲源一眼。 “我们……可以走了。”她轻声说道。 看得出来,姜哲源也有些紧张。 他“噌”的一下子站起身,喘了两口粗气,然后又突然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包袱! 见他这么紧张…… 傅楚窈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半晌,她柔声安慰他道,“……没事儿,你就当成是……住院治疗吧!姜哲清在首都医科大的时候,也不被允许出病房,没事的,你放心。” 姜哲源努力想让自己露出笑容…… 但他努力了很久,还是笑不出来。 最终,他抱着包袱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 说着,傅楚窈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姜莹哭兮兮地喊了一声,“哥……” 姜哲源突然低吼道,“……不许哭!” 然后他抱着包袱也跟在傅楚窈的身后,走出了办公室。 姜哲沐上前拥抱了一下姜莹,然后牵着她的手,也跟了上去。 宋念祖已经站在走廊的尽头等着傅楚窈她们了。 一众人照例通过了保安检查的几道关卡,来到了负一楼的禁区门口。 宋念祖教傅楚窈在门匙上通过了指纹认证,然后又一一教会了姜莹和姜哲沐,最后又交代众人,“里面的事儿,别乱传……让你们外头的亲人知道了,没有任何好处,懂?” 姜莹和姜哲沐默默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宋念祖又教了傅楚窈怎么开门。 傅楚窈依言,先是握住了门把手,然后将自己的大拇指按向一个圆键,等到听到了“咔嚓”一声轻响,要先拉着门把手往里头拉到底,然后再一推…… 一个灯光明亮、由玻璃房建成的全新隔离区出现在众人面前。 宋念祖又交代她们,“到了这儿,只需要再过一次消毒区就可以了……” 说着,他教会她们怎么在消毒区手动按键喷洒消药喷雾。 这一关也过了。 接下来,宋念祖领着众人离开了隔离区,进入了真正的……禁区。 这是一个相当大的空间! 给傅楚窈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很像地下停车场。 空旷的空间里竖立着一根又一根的、被涂成了不同颜色的巨大水泥柱。 她再仔细一观察,那些有颜色的水泥柱,几乎都被透明玻璃给间隔成一间一间的透明小屋子;大多数房间里都摆放着文件柜、办公桌椅,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走来走去…… 而没有涂上颜色的水泥柱附近,则是空荡荡的。 这么一看,傅楚窈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些玻璃房都是临时DIY的吧?反正这儿的空间足够大,想要个房间就直接用玻璃板给拼起来……灰色的水泥柱就应该是留出来当成过道的。 这设计者还真是聪明呢! 宋念祖带着傅楚窈一众人沿着灰色的柱子走去。 这时,姜莹突然“啊”了一声…… 傅楚窈转头看去,只见透过一间玻璃房,可以看到隔壁走道里的一个玻璃房里,有个穿着白大褂、满头白发的人正蜷缩在一个玻璃房的角落里一动也不动的? 她回过头,看了姜莹一眼。 姜莹满面惨白,但她努力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胸脯处还剧烈地起伏着。 宋念祖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直接把众人带到了一间看似平平无奇的透明玻璃房门口,然后伸手敲了敲门。 玻璃房里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正坐在仪器前观察着什么,而另一个身材瘦弱、大约四十多岁、没戴口罩的男子则转过头来…… 他没动,眼睛只是淡淡地扫了宋念祖一眼,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宋念祖身边的傅楚窈身上。 傅楚窈也打量着那个中年男子。 ——他相貌普通,因为瘦,面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所以显得为人好像有点儿阴沉;又因为眉毛浓,所以显得眼睛特别亮……而且他的嘴唇上方还留了两撇短短的胡子,看起来,辨认度特别高。 小胡子盯着傅楚窈看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走过来,打开了玻璃门。 宋念祖冲着那人说道,“长谷川先生,这一位,就是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慎太郎刚刚任命的新课长阿窈,希望你们合作愉快,也请你多多关照。” 傅楚窈立时明白过来…… 眼前的这个小胡子,就是禁区的主要负责人长谷川凛! 这么说……生化武器是这小胡子弄出来的,而且大部分犯了病的姜家人,也是在他的授意下,才被当成了实验品,被迫接受了各种各样匪夷所思、恐怖又可怕的实验的? 所以,傅楚窈看向长谷川凛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善了。 想不到长谷川凛也用冷漠的眼神看向了傅楚窈,冷冷地说道,“我们这里……不需要只会做饭和奶孩子的女人,让她走。” 姜莹毫不犹豫把长谷川凛的话翻译给了傅楚窈听。 其实傅楚窈是听得懂日语的。 但是…… 当长谷川凛见到傅楚窈居然不懂得日语,还需要助手翻译的时候,他又露出了讥讽的笑道,“啊,原来还是个连话也听不懂的黄毛丫头。” 姜莹再次原原本本地把他的话翻译给了傅楚窈听。 傅楚窈亦冷冷地笑了起来。 比嘴炮是吗? “看来,长谷川先生很害怕女人?为什么?”傅楚窈微笑着说道,“……您是在害怕,您所有的成就很快被会一个年轻女人给全盘否定掉吗?” 姜莹今天也憋了一肚子的火。 所以她也没管三七二十一,不但毫不犹豫、而且还不带任何敬语的,直接就把傅楚窈的话给翻译成了日语。 本来就略带尴尬的场面,气氛更是瞬间降至冰点! 而宋念祖似乎也无意为双方调停,只是面带微笑地站在一旁,一声也不吭的。 长谷川凛面色铁青。 半晌,他才冷笑道,“哦,是吗?那……我拭目以待,倒要看看,慎太郎先生请来的女性专家,到底会有什么样出人意料的表面呢!” 等到姜莹翻译完,傅楚窈冷笑道,“……谢谢,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时,宋念祖终于开口了,“长谷川先生,还请你看在慎太郎的份上,多多照顾阿窈啊……本来慎太郎想亲自送阿窈过来的,我还对慎太郎说,不用太担心,长谷川先生肯定会照顾好阿窈的呢……” 长谷川凛先是被傅楚窈的嘴炮给气得半死,现在又听到宋念祖把慎太郎搬出来了…… 他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对呆立在一旁的助手说道,“快去,把和彥叫过来!” ------------ 第七百八十九章禁区(三) 很快,一个瘦高个子、戴着副眼镜、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匆匆过来了。 宋念祖一见那人,便指着傅楚窈,对那人笑眯眯地说道,“江口先生,这一位是慎太郎新任命的课长阿窈。她会和你们共事一段日子,还请多多指教。” 跟着,宋念祖又向傅楚窈介绍道,“阿窈,这一位是江口和彥先生,要是有什么事,你直接跟他说就好了。” 长谷川凛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所以在面对江口和彥的时候,傅楚窈也冷着一张脸,淡淡地说了声,“江口先生,幸会了。” 姜莹乖巧地翻译了。 江口和彥打量了傅楚窈好,又发了好一会儿的愣,才转过头,问长谷川凛,“慎太郎……派了个年轻女孩过来?” 长谷川凛冷冷地抛下了一句,“你看着办吧!人家可是个嘴巴很厉害的……年轻女孩呢!” 说着,长谷川凛就扔下一众人不理,直接转身走进了他的玻璃办公室。 他走进了玻璃房,突然又转过头冲着他的助手喝道,“还在看什么?有了个年轻又漂亮的女性在,就不需要工作了吗?” 那助手“啊”了一声,连忙冲着宋念祖、傅楚窈、江口和彥等人鞠躬,说了声,“很抱歉……”然后就急急地跟着长谷川凛进入了玻璃房,又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 江口和彥挠了挠头,对傅楚窈说道,“凛的性格就是那样,你不必太介意。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我说……另外,我想问一句……你,真的不懂日语吗?” 姜莹口齿伶俐地翻译了。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对,我不懂日语,但我有助手,所以在沟通方面就不用江口先生担心了。另外,我需要场地,至少四间屋子,所需要的家具、研究器材我会列好清单给您,然后我希望可以住人的病房要先准备好,因为我的病人是从今天开始就要接受我的治疗。” 等姜莹翻译完了以后,江口和彥呆了一呆。 他转过头,看向了抱着包袱、一脸紧张的姜哲源。 “阿窈课长,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说他,是你的病人?”江口和彥瞪大了眼睛,指着姜哲源,不可思议地问道。 姜莹咬着嘴唇,快速地翻译了。 傅楚窈认真点头,“是的,您没有听错,姜哲源是我的病人。我把他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治好他。” 江口和彥张大了嘴,呆了半晌,这才喃喃说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说着,他指着姜哲源,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可能治得好,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只要时间一到,这个人必须死,你无法阻止。” 众人久久没有说话。 姜莹喘了两口粗气,哆嗦着把江口和彥的话给翻译了。 可傅楚窈却微微一笑。 “……江口先生,咱们走着瞧。”傅楚窈淡淡地说道。 众人齐齐一呆。 姜哲源紧紧地抱着手里的包袱,低下了头。 姜莹则直接红了眼圈。 江口和彥更是呆呆地看着傅楚窈,半晌才说了句,“你还真是……疯了!好吧!你先跟我来,我带你找个空位,然后让人帮你把你要的格局给弄好……” 说着,江口和彥一边摇头、喃喃说着“疯了”,一边带着众人沿着灰色的柱子走到了一溜儿玻璃房的最内侧。 “阿窈课长,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你要三间房对吗?那么请你看看……从这儿、到这儿……这么大,可以吗?”江口和彥比划着几根标注着不同颜色的柱子,问道。 傅楚窈看了看前后左右,对这地势基本满意。 因为她是新来的,所以江口和彥安排给她的地盘儿……基本靠在最角落里。 也就是说,她的玻璃房周围,其实只有一面是挨着其他科研人员的玻璃房,而另外三面都是空的。 她点头表示同意,但在江口和彥划出的地盘上,又增加了一个空位的地盘。 江口和彥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想来,也是因为这空间实在大到……有点儿不可思议的地步了吧! 傅楚窈站在空地那儿,朝着远处的黑暗幽深处看去。 ——这个禁区的布局也挺有意思的。 它是个极大极大的空间。 但是,科研人员们的办公室、房间等,全都挨挨挤挤在一起;然后,有房间的地方,头顶亮着明亮如同太阳一般的白炽灯。而远处,则是一片漆黑…… 傅楚窈指着远处的幽暗,问江口和彥道,“那些地方……没有边吗?” 江口和彥扶了扶眼镜,说道,“那当然是有边界的,但是,最好不要往那边去,边那有装电网……以前有些实验品想往那儿逃,最后被电死了。” 他说得倒是云淡风轻的,可傅楚窈与众人却听得心惊胆战。 接下来,江口和彥拿出了别在腰上的一个对讲机,冲着对讲机呜哩哇啦地说了几句,大意是让对方在编号为多少多少的地方安装房间和间格门,什么时候要…… 跟着,江口和彥又教傅楚窈认了一下这些有颜色的柱子。 原来这些有颜色的柱子都有固定的编号,这么一来,在这个区域里根据颜色不同而建立起来的房间就有了编辑,很好辨认了。 江口和彥又告诉傅楚窈,他的办公室在哪儿…… 他让傅楚窈呆会儿写好所需物品的清单以后让人给他送去,然后就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就有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踩着带有车斗的脚踏车过来了,车斗里还装着好些钢化玻璃板。 这些人的工作效率相当高。 而且他们带来的那些玻璃板材,看起来都是为了迁就这些柱子而统一订做的…… 很快,四间连在一块儿的玻璃房就被拼凑了起来。 让傅楚窈感到惊奇的是,这些保安居然还能按照她的要求,间隔出了一间用来当厨房的小屋子,并且能从柱子旁接通自来水的水管! 只是,当傅楚窈问起能不能再装个卫生间的时候…… 保安们齐齐摇了摇头。 他们告诉傅楚窈,说禁区里一共有两处卫生间,一处是给科研人员用的,在进门处隔离区的东面;一处是专门给实验品用的,在进门处隔离区的东面…… 但是实验品不能在科研人员工作的时间段里离开各自所属的实验区,所以有需要就用粪桶吧!等科研人员们下了班,会有保洁人员过来统一清洁的。 傅楚窈点了点头。 姜哲源的脸色却有些发白。 这些保安们装好了玻璃板门之后就离开了…… 傅楚窈带着姜氏众人在这四间屋子里转悠,又让姜莹拿了纸笔记下她要的家具。 ——要床、要床单被套枕头棉被、要大面积的落地窗帘、要柜子、要办公桌、要盆景、要可以生火做饭的炉灶、锅碗瓢盆、要各式各样的医用器械…… 等到姜莹洋洋洒洒地记下了三大张纸,才总算是把傅楚窈所需要的东西给全部记下了。 跟着,傅楚窈又接过了姜莹所记录的清单,仔仔细细的、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跟姜莹核对了一遍,最后又让姜莹添上了好些东西,这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让姜哲沐送去给江口和彥。 而姜哲源、姜莹在知道傅楚窈要的那些东西以后……很快就明白过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姜哲源的日子不一定会很惨,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 第七百九十章禁区(四) 没过一会儿,姜哲沐就跑回来了。 “阿窈,江口和彥说,‘你们是不是疯了?还要炉子和锅!落地窗帘还要带印花的!’……”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姜莹有点儿紧张,连忙问道,“那,他的意思……那些东西都不给办?” 姜哲沐道,“办了!他一边嘀咕,一边把条子给了他的助手,然后跟我说,会分批办好的……” 傅楚窈微微一笑。 她转头看向了宋念祖,轻声问道,“……配方和成品库在哪儿?” 宋念祖当然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禁区这儿我不熟,你得靠自个儿摸索……这几天我也活动一下,争取帮你找到线索。你要理解,他们的助手也是人,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不可能直接把方子给咱们……” “不过,你也要自己想办法靠近成品仓。禁区主要搞非法科研,成品仓里几乎没东西,如果有,那十有八九就是了……” 宋念祖低声说道。 傅楚窈点头,微笑道,“跟着我们折腾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那请回去吧!有事儿我会再找你的。” 她对待宋念祖一向不客气…… 此时态度突然转变,令宋念祖有些受宠若惊。 他毕竟上了年纪,本来就身体虚弱,跟着折腾了这一上午,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闻言,宋念祖便朝着傅楚窈点头,说道,“那,我先上去了……呆会儿他们会给你装电话分机,有事儿你就打电话给我。” 傅楚窈笑笑,朝他点了点头。 宋念祖也笑了起来。 半晌,他才柱着拐杖慢慢地离开了。 到了中午时分,休息时间到了。 傅楚窈喊了姜哲沐去厂门口,接了友子送过来的午饭。 只是,这会儿玻璃房还没完全建好,所以大家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好站着吃…… 禁区里的上下班时间与外面、上面的办公区不一样。 禁区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七点至晚上七点,基本不与办公区一致;而且禁区里是设有饭堂的,这大约也就是之前傅楚窈一直很少见到禁区里的人出入的原因。 长谷川凛与江口和彥一边说话、一边带着助手……大约是准备去用餐区吃饭。 结果…… 有可能江口和彥是出于想要照顾一下傅楚窈的原因,所以就站傅楚窈所在的这个走道口,探了个头过来看。 于是,长谷川凛与江口和彥就看到了,傅楚窈和她的助手们正站在建好了、但空无一物的玻璃房门口那儿分吃着食物。 江口和彥愣了一下,走了过来。 长谷川凛看样子是不想过来的,但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过来了。 “阿窈课长,那边才是用餐区,你可以带着他们去那边坐着吃……什么?阿窈课长,你、你们……这是、这是从外面带来的食物吗?” 一句话还没说完,江口和彥就发现了被放在傅楚窈身边的装午饭的破旧篮子,不由得惊讶地问了起来。 傅楚窈点头,“不好意思,我只吃家里人烹饪的食物。” 姜莹连忙翻译了。 江口和彥张大了嘴,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 “哼!娇气!我不明白,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慎太郎叫她来干嘛?是让她把家安到这里来的嘛?还要宽敞的床、枕头要松软一点、还要炉子……真是开玩笑!” 长谷川凛冷嘲热讽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江口和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只好尴尬地朝着傅楚窈笑了笑,转身跟上了长谷川凛…… 傅楚窈才没管那么多呢! 友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家庭妇…… 家里不过是存放着几个蟒蛇蛋,在这几天里,傅楚窈几乎天天都吃蛇蛋,可友子还就真的没有重复过一次! 今天的菜肴也以蛇蛋为主打。 友子应该是把蛋黄和蛋清给分开了,先把蛋黄隔水蒸熟,再捣得粉粉的,掺上焯过水还切碎了的蘑菇丁和野菜丁,混成了馅;然后她再把蛋白摊成饼皮,饼皮里铺上蛋黄蔬菜泥,再把饼皮卷起来,切成小块小块的,再稍微煎一下,然后在上面淋了点儿沙蟹汁。 这么一来,外头的蛋白饼皮香香脆脆,里头的蛋黄粉粉糯糯,再配上略带咸腥、却又别具风味的沙蟹汁…… 这味道简直既丰富、又特别。 傅楚窈与众人大口大口地吃着友子做的蛋黄蔬菜卷…… 保安们的速度非常快。 几乎是傅楚窈她们刚吃过午饭不久,保安们就踩着脚踏车,将一批又一批的东西运过来,又按着姜莹的要求,将那些柜子啊、桌子啊、床什么的一一安装好…… 傅楚窈见姜莹可以处理现场的事儿,便让姜哲源陪着姜莹呆在这儿;而她则带着姜哲沐在这个禁区里闲逛,开始造访“新同事”。 走了一圈下来,她基本摸清了禁区里的科研人员们的情况。 ——大多数科研人员都是组团的方式,即一个“课长”带领三四个助手干活。 ——科研人员以男生居多,女性极少,几乎比较年长、且做杂役比较多。 ——大家并不喜欢向别人透露自己的科研项目,而且彼此之间并不熟悉。 ——禁区里一共有近二十个小团体。 ——大约有十三个个团体开出了专门的玻璃房,专门用来囚禁已经病发、雪肤白发的姜家人。而且看起来,这些被关押在玻璃房里的姜家人,无论是身体情况、还是精神情况都不太好。 看起来,呆在禁区里的科研人员,对自己的项目还是很保密的? 那么,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 第七百九十一章禁区(五) 当然,禁区里一共有近二十个科研小团体…… 但没有一人愿意主动告诉傅楚窈,他们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甚至相对于傅楚窈的询问,他们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的。 这样也挺好。 反正傅楚窈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在干些什么。 但是,走上这么一圈下来…… 傅楚窈还可以保持冷静。 可陪在她身边的姜哲沐,却看着那些被关在玻璃房里的雪肤白发、蓬头垢面、瘦骨嶙峋、明显神志不清,而且有的还如同困兽一般,既不认得人、而且攻击性特别大的姜家人…… 他吭哧吭哧地直喘粗气。 但傅楚窈却一直带着他,让他当翻译……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姜哲沐的惊恐和焦虑的情绪。 等到傅楚窈拜访完禁区里的所有的团队,回到自己的玻璃房时…… 玻璃房已经初具规模了。 一溜儿排开的四间玻璃房里,最靠东边的一个房间里的四面玻璃墙被围上了带着小圆点图案的落地帘子。 ——这间屋子,就是傅楚窈为姜哲源特别布置的。 以后,这屋子就是姜哲源的卧室了。 另外三间屋子,与姜哲源的卧室相临的一间能够拿出子被当成起居室,放着小炭炉,锅碗瓢盆、桌椅等物;最西头的屋子被姜莹按着傅楚窈的吩咐,在玻璃方里放置了好些架子,给布置成了药房;挨着药房的屋子,则是傅楚窈的办公用地。 看完了外头的屋子,傅楚窈又走进了姜哲源的屋子。 嗯,虽然布置得挺简单的,但是……有单人床、床上有柔软的床上用品,有床头柜,用来放东西的架子,还有落地灯什么的。 当然,角落里还摆放着一只有盖的木桶…… 姜莹拿着之前她写下来的那个清单,叫傅楚窈过来看。 好吧…… 日语么,傅楚窈能听懂几句,但日文是真的……只能看懂为数不多的几个繁体字而已。 姜莹解释道,“我都已经核对过了,咱们要的东西已经全部在这儿了……” 傅楚窈环视着屋子,感觉也差不多像模像样的。 她又领着姜莹在几间屋子里转来转去,吩咐姜莹继续记录着她要的东西。 不得不说,傅楚窈要求得越是细致,姜氏众人的心……就越安稳。 老实讲,除去姜哲源的“实验品”身份确实有点儿可怕以外,根据傅楚窈的要求来安排的这间玻璃房寝室……已经比他在村里的住房要舒服得多了。 接下来,只要明天能带着药材和食材进来,把以后姜哲源的晚饭和汤药能够一并解决了的话,那基本没问题了。 傅楚窈交代完姜莹那些细节以后…… 她又转过头,交代姜哲源道,“今晚上你要好好休息,从明天起,我可能会带些文件资料过来,这儿的文件不让带出去,而且……这儿晚上亮堂,比我们呆在村里强。到时候,你晚上没事儿就帮着整理文件吧!” 傅楚窈深知,治病得先治心…… 现在姜哲源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的“实验品”身份。 傅楚窈最担心的就是,他会不会因此而生出什么心病? 她本来就在猜想,姜氏病的发病机制到底是什么……有可能跟血液有关,也有可能是跟内分泌,更有可能是跟性激素有关! 而一个人的情绪,也有可能会造成病发的导火索。 所以,傅楚窈想要清楚明白地让姜哲源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他是团队中的一员,并不是什么实验品。 果然,一听到傅楚窈的话,姜哲源的神情立刻就放松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他笑了起来。 傅楚窈又看了看这几间玻璃房…… 现在看起来,姜哲源落脚的地方是已经有了。 但是,他今天的晚饭要怎么解决啊? 姜哲源大约也知道傅楚窈在想些什么。 他把他的包袱打开了…… ——不过两三件换洗的衣裳,仅此而已。 只是,除了那几件衣裳之外,包袱里还有个小布包。 姜哲源将那几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张大叶子……大叶子包裹着的,是几个煮熟了的红薯。 “还是我妈想得周到……阿窈你就别为我担心了。今晚我有吃的,现在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明天你们再过来吧……”姜哲源笑道。 傅楚窈想了想,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对了,晚上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别慌,好好保护好自己,明天一早我会过来处理的。” “我不会有事。”姜哲源笑道。 眼看着晚上七点已到,傅楚窈便带着众人与姜哲源告别,离开了禁区。 今天是傅楚窈第一天加入禁区的日子,所以江口和彥还算是挺照顾她的。到了下班时间,他就在站在走廊那儿等着她。 “阿窈课长,今天还习惯吗?”江口和彥很有礼貌地问道。 姜莹站在一旁翻译了。 傅楚窈摇头,“一点儿也不……希望明天会好起来吧!” 见她如此直白,江口和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啊,听阿窈课长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想起来……刚来这儿的时候,我也很不习惯呢!呃,阿窈课长,请往这边儿走……请记住,不管是来、还是去,以后我们都走这个电梯。” 说着,江口和彥就带着傅楚窈与众人,往禁区的另外一边走去。 ------------ 第七百九十二章禁区(六) 傅楚窈带着姜莹与姜哲源,一众人跟在江口和彥的身后走到了禁区的南面。这时,姜哲沐突然朝傅楚窈使了个眼色。 傅楚窈顺着他的示意看去,看到了…… “江口先生,这里是仓库吗?”傅楚窈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拥有巨大不锈钢门的“房子”,好奇地问道。 姜莹连忙翻译了。 江口和彥扭头看去,说道,“是啊,这里是仓库……今天你要的那些东西,有一部分就是存放在这里的。不过,平时请不要在这里逗留,因为物品的保全由保安负责,要是缺失了什么的话,他们的责任很大呢!” 等到姜莹翻译完,傅楚窈这才“啊”了一声,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心想,这仓库是不是就是成品仓? 这一排仓库看着……确实挺壮观。按着宋念祖的说法,禁区的正式名字是“实验部”,既然只是实验部,那就不太可能像地面上的那些自动化的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东西一样。 所以,那些已经生产好的病毒药粉……量应该不大。 那这就麻烦了。 ——仓库这么大,可目标药粉的体积却肯定很小。而且听江口和彥的意思,这里好像戒备森严?以及,她连药粉是红的还是白的、要怎么才能销毁掉都不知道。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江口和彥引着她与姜莹、姜哲沐走到了电梯等候区。 这里有个隔离房。 傅楚窈带着姜莹、姜哲沐,跟着江口和彥进入了隔离区,脱下了外头的白大褂,露出了穿在里头的、自己的衣服。 傅楚窈算是走得晚的…… 江口和彥是特意为了等她才留下来的。 所以到了这时,基本只有她们这一众人了。 隔离区的外面就是等候区,门口那儿站着俩保安,见了江口和彥和傅楚窈,就连忙向他们打招呼。 傅楚窈朝保安们露出了礼节性的微笑。 介于之前傅楚窈与众人就已经被宋念祖引导着输入过指纹的,所以在保安们的引导下,江口和彥很顺利地带着她们在等候区门口那儿逐一按下了指纹,通过了安检,进入了等候区。 趁着电梯还没下来,傅楚窈因见到电梯处一共有俩门,但江口和彥是带着她站在小一号的电梯门口等着的…… 于是,她指着旁边那个大一号的门,问江口和彥,“江口先生,那边也是电梯吗?为什么我们不能从那儿走呢?” 姜莹连忙翻译了。 江口和彥看了那边一眼,说道,“啊,那边啊……那是货梯,一般只有保安能用,他们需要开着叉车运输货物嘛。所以我们只能走这边儿,放心吧,电梯很快的……看,到了。” 说着,果然…… 电梯门缓缓地开了。 一众人走了进去。 其实,从负一到地面,搭乘电梯也就十秒的时间。 而电梯门刚一打开,便有保安站在电梯口,冲着江口和彥与傅楚窈一众人鞠躬,齐声说道,“今天真是辛苦了!请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见!” 傅楚窈入乡随俗地冲着俩保安点了点头,就领着姜莹和姜哲沐朝大厅外头走去。 江口和彥叫住了她,“阿窈,走这边啊!” 傅楚窈回头一看…… 原来这门厅是两头通的,她走的这一边,是厂区的绿茵草地,远处就是厂区的大门;而在门 厅的另外一边,则停放着一辆……由俩保安蹬着的脚踏车,而且车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长谷川凛也在车上。 江口和彥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快上车吧,我们坐车去别墅那边……” 姜莹连忙翻译了。 傅楚窈笑了笑,“不了,谢谢你江口先生,我住在村里,今天辛苦了,明天见吧!” 说着,她就带着姜莹与姜哲沐步行离开了。 身后传来了长谷川凛的咆哮声音,“……搞什么鬼?她就这么特殊吗?不在实验区吃住?所以呢?她和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啊,我现在很好奇,到底慎太郎许给她什么好处呢?” 江口和彥无奈说道,“凛,你小声一点……这些是福利,她不愿意要那是她的事……” 傅楚窈懒得理他们,径自离开。 可能是因为白鱼岛的纬度位置的问题,一般要到晚八点左右才会日落。 现在是傍晚七点,天还没黑……但日头早已西沉,光线也隐约有些黯淡了。 傅楚窈与姜莹、姜哲沐离了厂区。她们一边朝村里走去,一边商量着……以后这口粮得怎么办。 ——毕竟以前在白鱼药厂的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到晚五点半,完全可以靠早上上班前挖野菜、以及下午下班以后去北岸钓鱼来挣第二天的口粮…… 但现在,一来是工作时间延长了,二来是姜哲源已经不被允许离开药厂,所以她们少了个重劳动力,这可怎么办好。 姜哲沐道,“这事儿不难,我可以夜钓……晚上钓鱼收获更好,估计夜钓一次的话,要是i省着点儿吃,能管咱们四个人整整吃两天的!” 傅楚窈道,“我们吃啥无所谓,关键是阿源的身体很重要,必须保证他的营养……荤素搭配要合理。” 姜莹听了,说道,“啊,阿窈姐你的意思是,野菜或者蔬菜……是吧?这个没问题,我妈种了点儿菜,她肯定愿意捎给我哥吃的……”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接下来,就是阿源所需要的药方和药材了……这个大约只能靠友子上山去采摘了。”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走进了村里。 傅楚窈和友子所住的小屋,位于村里的正中位置;而姜莹与姜哲沐的住处,则更加靠近北岸…… 也就是说,三人如果是想各回各家的话,那也得先路过傅楚窈与友子的小屋。 然而,在路过傅楚窈与友子的小屋前时…… 所有的人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 第七百九十三章禁区(七) 原来…… 就在傅楚窈与友子的家门口,竟然被刨出了一大片的泥土地! 姜莹疑惑地问道,“友子在干嘛啊?” 姜哲沐见最北边的、已经翻好土的那一边儿已经种上了一溜的药草似的植物,便也说道,“……友子是不是在种草药?” 傅楚窈则呆了一呆…… 她突然明白了! ——昨天友子就跟她说了,说想挖个可以藏身的地洞…… 想不到,友子的行动能力居然那么快! 也就是一天的功夫,她居然已经挖了这么多了??? 傅楚窈哭笑不得。 这时,围着围裙的友子听到了姜莹和姜哲沐说话的声音,连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叫道,“阿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傅楚窈还没说话呢,姜莹就叽叽喳喳地把她们换了部门,所以以后的上下班儿时间不一样的事儿说了。 友子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我以后晚一小时再做饭……” 姜莹插嘴道,“友子,你这是在种草药吗?” 友子继续点头,“总是去山上采摘野菜和草药也不是办法呢,万一遇到那条蟒蛇了怎么办,万一下雨呢?又万一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腿,爬不动怎么办……” “莹莹,趁天还没黑,咱们得赶紧去弄明天的口粮……”姜哲沐打断了她俩的谈话。 姜莹连忙说道,“十九哥,你赶紧去钓鱼吧!呆会儿我给你送饭去!” 姜哲沐应了一声,急急地走了。 姜莹又和友子聊了几句,这才告辞,也匆匆离开…… 友子去把温在锅里的晚饭端了出来,与傅楚窈对坐而食。 两人匆匆吃完了晚饭…… 因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人收好了桌椅,回到屋里关上了房门。 友子点了鱼油灯,拉了傅楚窈去了后厨。 她将鱼油灯放在一旁,然后搬开了一张桌子,露出了一捆油毡布。把油毡布拿开,里头赫然就是一个黑幽幽的地洞! 友子小心地把油毡布摊开,放在地上,然后又去拿了个箩筐过来,把箩筐放在油毡布上…… 跟着,她拿着铁锹跳下了那个坑,开始挖起了地道。 傅楚窈注意到,友子摊在地上的那块油毡布很大,而整间屋子的地,又是夯土地……这么一来,友子刨出来的土,既然有碎屑也是落在油毡布上的,只要拿到外头去抖一抖,屋里和后厨就是干干净净的…… 友子还挺有心眼儿的,而且还胆大心细! “友子,我来帮帮你吧!”傅楚窈说道。 友子都已经挖了快有一人高的距离了…… 听了傅楚窈的话,她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也不干多的,最多再做两小时我就休息了……阿窈你该干嘛干嘛去!或者你去烧点儿热水吧,呆会儿我好洗澡!” 根据目前友子挖的这个地道来看,她挖的地道应该很狭窄…… 所以傅楚窈也就不再坚持了。 今天她在禁区那边,因为玻璃房的办公区也是刚弄好……所以白天的时候,她几乎站了一整天,累得不行,感觉到脚后跟的骨头好像直接戳穿了血肉似的。 她快手快脚地去烧了水,先是自己洗了个头洗了个澡;然后给友子烧了一壶热水,她则去把自己换下来的衣裳给清洗好、又晾晒在后院里了。 夜里光照条件不好,傅楚窈索性爬上了床,躺好、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根本就睡不着。 ——今天是一月十六日,明天就是十七了……距离买家萨米尔来到白鱼岛只剩下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可她却连生化武器的配方在哪儿、生化药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以及…… 宋念祖这个人到底可不可信? 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还有,她要怎么样才可以调查到真相? 不知不觉…… 友子都已经干完了两小时的掘洞活计,而且还洗了澡、爬上了床。 可傅楚窈还是睡不着。 她动了动…… “阿窈,你还没睡着?”友子小小声问道。 傅楚窈“嗯”了一声。 友子安静了一会儿,又说道,“既然你睡不着,那……我们来说说话吧?” “说什么?” 老实讲,面对着这么一堆乱摊子,傅楚窈的心情不怎么美好,所以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友子问道,“今天你进入了禁区以后,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里面的戒备很森严,而且里面的人都很对别人抱有防备心理,所以……我感觉在里面无论做什么,很有可能都会引人注目,尤其是像我这样新加入的人。” “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而我还不知道要怎么下手。”傅楚窈惆怅地说道。 友子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阿窈,你还记得上次咱们从别墅下来的时候走的那条秘道吗?” 傅楚窈一怔,反问,“怎么了?” 友子道,“今天白天的时候,我趁上山挖野菜的时候又进了那条地道……走了两遍以后,我越来越觉得,当初我们走的那条死路的尽头,按方向来看的话,应该就是白鱼药厂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挖秘道的人最终没有继续挖下去……” 顿了一顿,友子又道,“阿窈,你说,我要不要……” “不要!”傅楚窈打断了友子的话。 黑暗中,友子愣住了。 傅楚窈轻地声说道,“我听禁区里的人说,禁区其他的地方是装有电网的!所以,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友子恍然大悟。 “既然是这样,那我还是……先管好咱们家里的这个地洞吧!”她轻声说道。 ------------ 第七百九十四章禁区(八) 天刚亮,傅楚窈便早早起来了。 友子比她还早…… 天还没亮的时候,友子就背着背篓上了山。 她得按照傅楚窈的吩咐,去采摘草药,也弄些野菜回来。 傅楚窈则在后院里、以及自家门口收集了好些草药,都放进了自己的背篓里。 接下来,她开始在家里做起了早饭。 也不知道呆在禁区里过夜的姜哲源有没有早饭吃…… 不过,想想禁区里也不止姜哲源一个病人,想来是有基本的保障制度的。 可傅楚窈还是希望姜哲源的营养能跟上。 于是,她动手做了个简单的摊蛋饼,然后在蛋饼里夹了生番茄片(姜母移植了一棵结了果实的番茄给友子,正好今天熟了一个)、炒蛋末和焯熟的野菜末,再把饼皮给卷起来,这就够了。 不大一会儿,友子背着装满了背篓的草药,扛着、又抱着两捆捡到的干柴,匆匆回来了。 而这时,姜莹也急急地赶了过来。 因为转到了禁区之后,那边的工作时间是早上七点,傅楚窈知道时间急迫……所以就随便扒了几口早饭,又交代了友子几句,让她今天再去山上采些其他的草药回来…… 接下来,傅楚窈就拿过了已经收拾好的背篓,又带上了给姜哲源准备的早饭,与姜莹一块儿去了村口。 姜哲沐也背了个装满了东西的大背篓…… 三人一碰面,姜哲沐先是兴奋地告诉傅楚窈他带了些什么东西——有两大尾三斤多重的海鱼、三条海鱼鱼干、姜母给的一小袋大米、十几个番薯、几个今早采到的蘑菇,以及一小袋晒干的蘑菇、两个新鲜的白萝卜,以及调味品若干。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除了姜哲沐带的那些吃的以外,她还带了好些中药材呢!从今天开始就可以煎汤药给姜哲源吃,好好调理他的身体。 ——要是长谷川凛与江口和彥他们知道了……身为下等实验品的姜哲源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的话,会怎么想呢! 只是…… 她的高兴,在进入药厂、又进入禁区、看到了姜哲源以后,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傅楚窈瞪着眼圈下挂着严重黑眼圈,眼白处充斥着密布的血丝的姜哲源,急问,“……阿源,你,怎么了?” 这时,已经有其他的科研人员也来到了禁区,开始了工作。 姜哲源紧张地看了看外头,把她拉进了他那间有垂帘的房间,悄声说道,“阿窈,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太可怕了!” “怎么了?”傅楚窈追问。 姜哲源深呼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缓缓地说了起来。 原来,呆在禁区里的、已经发了病的姜家人大约有七八人……患上了这种病的人,日夜发烧、骨骼脆弱、会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燃,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痛苦,所以他们会因为痛苦而呻吟、哭泣、吵闹,甚至还会自残! 但是在白天的时候,把他们当成实验品的科研人员都嫌他们吵,直接给他们注射镇定剂之类的药品…… 于是,白天的时候,这禁区是安安静静的。 可一到了晚上…… 姜哲源被同宗叔辈、兄弟一辈、以及侄儿一辈的人们的凄厉惨叫声给吓得几乎彻夜未眠! 听了姜哲源的话,傅楚窈抬起头,看了看这几间玻璃房的顶…… 嗯,可能是为了通风、以及中央空调的原因,所以这些玻璃房其实并没有顶。 趁着姜哲源的房间是最靠里边的,而且这会儿来上班的科研人员也不算太多,傅楚窈连忙问他,“那你到底搞清楚了没?这里头一共被关着多少人?都是你认识的吗?” 姜哲源看了姜哲沐一眼,低声说道,“阿沐的哥哥阿海也在,他在东三巷15号房,阿海还算是好的,据他说,他因为体格还算强壮,所以接受过两次疫苗注射,才捱到了现在……算是里头神智还算清醒的人……” “另外,还有意识的人已经不多了,除了阿海以外,大约就只剩下了阿满和是林了。其他的人……除了像野兽一样只会嚎以外,什么也不知道了。” 闻言,傅楚窈的心里顿时如同被压上了一块大石般,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姜哲沐则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半晌,他才哽咽地问了句,“十七哥,你……有没有告诉我哥,我也进来了?” 姜哲原点头,又道,“他说,会有专门的人一早过来给他们打镇定剂,一般中午两点钟左右,药效会过,然后那些人会给他们再补打一针……他让你抓紧时间在东四巷那儿站上一会儿,他想看看你。” 姜哲沐闷哼了一声…… 他几乎就要哭出声音来了!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急促地喘起了粗气。 傅楚窈一听会有专门的人过来给姜家人打针,连忙问道,“他们没给你打针吧?” 姜哲源摇头,“阿海说,得有负责人交代了,那些人才会给安排打针……”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阿窈,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昨晚上咱们这门也没关,我就出去了,到处看了看,然后发现阿海、阿满、是林他们都是被锁在玻璃房里的……我跟他们说了一会儿话……” “然后,可能是保安从监控里看到了,就把我给带了回来,还说不许乱跑和交流什么的……我看,可能今天他们要找你谈话。”他有些不安地说道。 傅楚窈点头,“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接下来,她又问他,他有没有吃早饭,以及其他的姜家人是怎么进食的。 姜哲源道,“应该是六点钟左右统一喂食,据说为了让他们不拉屎尿,只让吃一点点食物,然后靠打针吊着命,然后六点半钟左右统一给他们打镇定剂……所以你看,这会儿他们都安静着呢!已经昏睡了。” 傅楚窈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总之,你要听我的……千万不能吃这里头的东西,只能吃我们带来的东西,懂?” 姜哲源点了点头。 “滴滴、滴滴……” 玻璃房里突然响起了细微的声响。 众人齐齐一怔。 傅楚窈意识到了什么,对姜莹说道,“莹莹接电话!” 姜莹恍然大悟,连忙跑到了办公室那儿,接了电话。 不大一会儿,她又跑了过来,紧张地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姐,是长谷川凛打过来的电话,他说……让你过去一趟。” “阿窈……”姜哲源担忧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欲言又止。 ——这十有八九就是昨晚上他到处乱跑惹的祸。 傅楚窈却微微一笑,冲姜哲源说道,“别担心,这不是事儿……” 说着,她便让姜哲沐留下来照看姜哲源,又让姜哲源赶紧吃早饭;她则带着姜莹去了长谷川凛的办公室。 ------------ 第七百九十五章禁区(九) 一去长谷川凛的办公室,傅楚窈就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黑口黑脸、抱臂而坐的长谷川凛、与愁眉深锁的江口和彥。 “阿窈课长,相信你的实验品已经告诉过你……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长谷川凛隐忍着怒意说道。 等姜莹翻译完,傅楚窈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本来就是我交代给他的,每晚睡觉前都要稍微活动一下啊!” 长谷川凛一愣。 “你是在装疯卖傻吗?告诉我,你的科研项目到底是什么……你想干什么?”长谷川凛皱着眉头问道。 要是他在昨天问傅楚窈这事儿,没准她就告诉他了。 可昨天傅楚窈去认门的时候,问了一圈禁区里的人……为了拉近关系,她也问了几句科研项目之类的话。 但是,人人都避开了科研这个话题。 按说大家都呆在一个地方搞科研,没必要防备成这个样子。除非……大家不是合作伙伴关系、而是竞争关系。 傅楚窈咂摸出了一些门道,所以…… 此刻面对着长谷川凛的责问,她笑道,“不好意思啊长谷川先生,我的项目直接向慎太郎汇报,或者……你应该去问问他?” 长谷川凛脾气急臊,等姜莹翻译完,他立刻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冲着傅楚窈吼道,“你当我不敢吗?雄太,给我打电话,接慎太郎!” 这一句…… 姜莹并没有翻译。 但傅楚窈也听得懂。 她不在乎。 长谷川凛的助手战战兢兢地拿起电话,哆哆嗦嗦地打通了电话……然后就是漫长的转接与等待。 在这过程中,傅楚窈气定神闲的,甚至还跟江口和彥聊了几句天,抱怨了一下岛上的天气太湿润之类的…… 江口和彥的脾气比较好。 尽管他努力想跟傅楚窈划清界限,站到长谷川凛的那一边去…… 可傅楚窈笑盈盈、又无关紧要的聊天,却又让他无法拒绝。 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 长谷川凛的助手终于打通了慎太郎的电话,说了声“对不起、请稍等一下”之后,连忙把话筒递给了长谷川凛。 长谷川凛喘着粗气“哈依”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慎太郎温柔的语气,他一下子就……也变得斯文了起来。 “很抱歉打扰你,慎太郎,但我还是要跟你确认一下,那位新来的阿窈课长,为什么可以这样乱来啊?她的实验品根本就不守规矩!我知道她是您派来的嘛,您让她做什么我不想过问,但是……既然她在这里,就请遵守我们这里的规矩啊!” 也不知道慎太郎在电话那头讲了些什么…… 长谷川凛的声音越来越弱,但情绪与表情也越来越好。 “……那我明白了,打扰了!” 说完,长谷川凛挂掉了电话。 他面上犹自带着笑容。 傅楚窈笑盈盈地看着他。 在跟慎太郎讲电话的时候,长谷川凛的脸上带笑容;讲完了电话之后,他一抬头……就看到傅楚窈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长谷川凛一怔。 他想要努力板起面孔…… 可是,漂亮女孩子还是很容易获取人的好感的。 所以长谷川凛破了功。 “我不管啦!不想管你跟慎太郎在搞什么……但是!这里由我做主,我说了算!阿窈课长,请你下了班以后,管理好你的实验品,至少也应该反锁上门,不允许他外出……走来走去的像什么样子!这里是科研区!”长谷川凛嘀咕了起来。 姜莹翻译了。 傅楚窈微微一笑,“对不起啦长谷川先生……他不是我的实验品,他是我的病人。我是他的医生,不但要为他的病情负责……而且,他的心情也会影响到身体健康的呢!所以……对不起啦!如果你的办公室里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文件的话,那就请在下班以后,把门锁好吧!” 长谷川凛一呆。 说完,傅楚窈就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但姜莹还承担着翻译的工作…… 于是,傅楚窈就站在玻璃房的外头等着姜莹。 姜莹刚翻译完,还没走出来呢,长谷川凛就被气得哇哇大叫了起来! 这时,长谷川凛的助手突然弱弱地来了一句,“凛,我们下班以后可以把文件锁到东五区7号房去啊……” 禁区里的玻璃房都只有四面墙,顶是空的。 这样的设计,应该是为了透气。 然而这样的设计,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几乎没有隔音效果。 再加上长谷川凛的助手也不是悄悄眯眯地说的。 所以…… 傅楚窈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忍着心底的好奇,没有去打量长谷川凛的助手,而是等到姜莹从玻璃房里走了出来以后,便与姜莹一块儿匆匆离开。 “……闭嘴吧你!”长谷川凛怒吼了起来,“她没来之前,我们这里十几年都是这样的规矩!凭什么她一来就闹个天翻地覆?” 那助手唯唯喏喏喏的,不敢再说话。 倒是江口和彥劝了句,“凛,雄太说的对,既然她不愿意把她的实验关起来,那我们下班以后……还是把文件什么的,锁到那个房间里去吧……” 傅楚窈听了,微微一笑。 那个叫雄太的助手,应该跟宋念祖的关系不错吧? 以及…… 东五区7号房? 很好。 ------------ 第七百九十六章禁区(十) 傅楚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她也没闲着,先是交代姜哲沐认识草药,让他给姜哲源煎药;然后又喊了姜莹过来,让姜莹收拾屋子;跟着,她又带着姜哲源开始捣鼓起了……她让保安们送过来的一系列仪器、试剂等等。 出于姜哲源的角度,他感觉到傅楚窈把最重要、也是技术含量最高的事情交给了自己,不由得既是激动、又是兴奋! 而傅楚窈知道,在短时间内让他明白测血微量元素和水体测定的原理与正常数值……这对没有医学常识的人来说,是很难的。 所以,她只是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戳手指抽血、如何收集血液、如何把血液样品放进检测仪、又要怎么看数据分析;以及怎么取水样,怎么用试剂混和水样,再怎么检测,怎么记录数据等等等等…… 姜哲源认认真真地用纸笔把傅楚窈交代的事情,按顺序一件一件地记录了下来。 他甚至在记完了笔记以后,还请傅楚窈检查了一遍…… 傅楚窈仔细地看了一遍,点头认可。 接下来,她给姜哲源定了规矩: ——每天从早上六点起,每隔两小时,就要取样检测房间里的自来水微量元素含量。 ——每隔三天,姜哲源要查验他自己的血液微量元素、激素含量与血红细胞、白细胞含量等等…… ——只允许吃她开出的食方和药方,保持心情畅快,坚持工作,每天要做适量的运动,现在虽然受环境的限制,但可以在房间里做做健身操。 ——科室里的小炉子要不断间地烧开水、做饭或者煎药。以及开水需要常备,甚至连洗手都最好用冷却了的白开水…… 老实讲,其实众人都觉得,讲究一点是应该的…… 但傅楚窈是不是太过神经质了点? 每隔两小时就要检测一次科室里自来水的微量元素? 以及连洗手也要用凉白开??? 但是…… 诶,好吧,都听她的。 接下来,傅楚窈让姜氏三人与她一样,都取抽了血样,让姜哲源练手看血样本。 然后她又开始设计起了姜哲源的治疗方案。 对于姜哲源的身体状态,傅楚窈是很清楚的。毕竟她还在船上的时候,就一直在给他把脉。而现在姜哲源也并没有发病,根本就谈不上治疗。 总之,现在傅楚窈要做的,就是保证他的健康。 前些日子,她梦到过奶奶…… 梦中的奶奶谆谆教导:说春养肝、夏养心、秋养肺、冬养肾,一年四季要养脾。 从中医的角度来说,脾主运化。 只有在脾气强健的情况下,水谷精微才得以正常的消化吸收,为化生精、气、血、津液提供足够的养料,从而使人体脏腑、经络、四肢百骸,以及皮毛筋肉等得到充分的营养,以维持正常的生理功能。 而从西医的角度来说,脾脏是人体最大的淋巴器官,对人体的免疫系统非常重要…… 再根据之前姜家人对这姜氏病的描述,傅楚窈推断这种病,很有可能就是脾脏产生了病变! 所以,她的针对性治疗,就是要让姜哲源补脾益肾、护心养肺。然后再根据姜哲源的脉象,实时改进汤药与食疗。 以及,傅楚窈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禁区里共有七八个姜氏病患者…… 据姜哲源说,在这八人里,只有三人神智还算是清楚,其他人很有可能已经病入膏肓(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被迫接受了惨无人道的“实验”,所以被折腾成这样的)了…… 所以傅楚窈想要接手那几位已经病得不清的人。 但不能是现在。 因为姜莹、姜哲源与姜哲沐对于护理和医学常识仍然一窍不通。 如果傅楚窈在这时候贸然接手其他病人的话……不但会让她自己手忙脚乱,而且还会影响病人的病情。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赶紧把姜氏三人给培训出来,等到他们上了手,她才能做更多的事。 而当姜氏三人一听说傅楚窈想接受其他患了病的姜家人……人人都激动得不行,当下,他们把傅楚窈定下的条条框框给当成了圣旨,每一件事都一丝不苟地做着。 ——要把草药放在空荡荡的架子上,不但要编号记录、而且还要认识这些草药。 ——要学会用小称来计量草药的份量。 ——要给姜哲源建正式的档案,记录他身体情况的一切,包括脉博、心跳、血液数据,还包括一日三餐、汤药什么的。 ——要随时随地保持干净卫生的环境。 ——回到村里以后,在不告诉村里人禁区里的情况下,要发动大家集体上山采药或者移植草药。否则只怕以后多接收病的时候,草药会供应不上。 …… 傅楚窈立下的这些规矩,姜氏三人都很服气。 可在实施的过程中……心情焦虑、急切的他们却在很多方面都做不好。 傅楚窈也不以为意,反正她的态度就是:做不好没关系,重做! 她淡然的态度,让姜氏三人渐渐放下了焦虑的心情,开始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按着她的要求一件事一件事的处理…… 其间,姜哲沐跑去药厂门口去取了友子送来的午饭,又趁机跑去见了他哥姜哲海一面…… 姜哲沐是哭着回来的。 可他不敢哭出声音,就抱头蹲在地上,死忍着哭泣,浑身抽抽了老半天才忍住了。 傅楚窈听到他闷闷地对姜哲源说道,“……十七哥,我哥他、他刚才还冲着我笑!他让我别出声,还摆手让我赶紧走。十七哥,你说……我哥他平时就身体好,要是阿窈能把他接过来的话,一定能治好他的,对不对?” 其实大家都知道,也正是由于姜哲海的体格够强壮,所以……他是最没有希望被傅楚窈收治的一个。 因为,他还有被利用的价格。 但没人愿意戳破姜哲沐的愿望泡泡。 很快就到了下午下班时分。 今天傅楚窈特意提早一步离开。 而且她还故意带着姜莹,直接跑到了长谷川凛的玻璃房那儿…… 结果刚走到那儿,傅楚窈没能忍住,“哈”的一声就笑出了声音。 原来,长谷川凛的肋手雄太正好推着个盛满了纸箱的小板车,从玻璃房里出来了…… 见了傅楚窈,雄太有些尴尬,低着头推着小板车走了。 而长谷川凛则正好从里头走出来…… 傅楚窈笑盈盈地说道,“长谷川先生,今天辛苦啦!” 听她话里有话,长谷川凛的脸一下子就涨成了猪肝色! 他重重地关上玻璃门,也不知嘀嘀咕咕地骂了句什么,然后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傅楚窈也不以为意。 她笑眯眯的又跑去等江口和彥,然后与他一起乘坐电梯到了地面处,还用热情、亲切的语气与江口和彥道别…… 长谷川凛当然看到了。 他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而傅楚窈其实也知道,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的关系简直好到了不一般…… 她自知没有那个能力挑拨离间。 但是,让长谷川凛吃吃憋……她还是很乐意的。 ------------ 第七百九十七章禁区(十一) 第二天,傅楚窈依旧是一大早就来到了禁区。 姜哲源的情绪显得稳定了好些。 “阿窈,昨晚上你们走了以后,我在走廊上走动了一会儿,去跟阿海、阿满和是林聊了一会儿的天……然后,我拿到了他们仨的头发,已经分好类了,放在实验台上……呃,幸好这里的所有屋子都是没顶的,而且底下距离地板还有道缝……” 说着,姜哲源又伤感地说道,“其他的人……实在没办法了,他们除了哭、喊,嚎叫以外,实在没有其他的反应了……” 傅楚窈点头,又问,“你,有问过他们……知不知道疫苗到底是什么吗?还有,他们知不知道生化武器到底是什么?” 姜哲源轻声说道,“阿海说,生化药物的事情他不知道,白天发生的事他也不知道。不过,两个月前,有一天晚上……禁区那边的仓库那边突然来了好多人,他们又哭又喊……好像完全不受控制。” “阿海他们也想跟这些人沟通,但没有一个人回应……一连三天,阿海他们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那些人在哭,三天以后……那些人没了消息。” 听了姜哲源的话,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他继续说道,“至于疫苗,阿海他们说,就是一种血清……他说,根据他的经验,如果长谷川要抽他的血、或者给他打什么药……他就痛苦得不得了。但是,如果长谷川用个小针筒,针筒里有一点点血的那种……把那血清注射到他体内的话,他就能缓上几天。” 顿了一顿,姜哲源继续补充道,“就在三天前,阿海还被打了一针血清,所以这几天他感觉还可以,身上没那么疼了,要不然……他也不能跟我说那么多。” 血清? 三天前注射的? 傅楚窈一凛。 三天前……不就是她还没决定来禁区工作,但是看到宋念祖被人押着来到了禁区,她就悄悄地跟着进来,最后又被赶了出去的那一次? 而宋念祖的手臂上,也是确确实实有着密密麻麻的针孔的…… 那一次,他还曾经晕倒,傅楚窈是清清楚楚在他手臂上发生了新鲜的针孔。 所以…… 宋念祖的血,是疫苗??? 这时,姜哲源又说了句,“本来我还想问阿海更多的事的,但后来保安过来赶我了,我……只好回到了屋子里……” 傅楚窈点点头,说道,“别怕,你不用管他们,但也别跟他们起冲突,有什么事就推到我身上,就是我交代过你,每晚睡觉前必须要运动……” 姜哲源点了点头。 傅楚窈离开了他的屋子,去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宋念祖。 很快,宋念祖就接通了电话,“……喂?” 傅楚窈直接说道,“我这儿需要疫苗了,下来抽血吧。” 刚说完,她也没管宋念祖什么反应,直接就把电话给撂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宋念祖白着一张脸,步履蹒跚地柱着拐杖过来了…… 傅楚窈站在办公室里、双手抱臂看着他。 他扯下了口罩,无奈地说了声,“阿窈,你、你……” “阿源,给部长抽血,做一号全检。”傅楚窈盯着宋念祖,却吩咐姜哲源。 姜哲源应了一声,莫名有些紧张。 宋念祖摇头叹气。 “为什么之前一直不说?”傅楚窈问道。 宋念祖苦笑道,“……我要怎么说?” “你说,你在京城跟我奶奶见了面以后,就先搭剩飞机先去南洋再回冬京去见藤田龙一了……其实,你就是去给藤田龙一续血去的吧?”傅楚窈问道。 宋念祖默然。 傅楚窈继续道,“你可以什么都不说,就像现在这样,一切都等着我来调查……当然我也可以查到,但那会浪费大量的时间。距离那个买家来到白鱼岛只剩下十天不到的时间,可我根本不知道……我要阻止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姜哲源拿着碘酊与扎片上前,准备给宋念祖的手指扎血。 宋念祖犹豫了一下,下意识说了句,“验血?” 傅楚窈道,“不然呢,你以为……是抽血?” 宋念祖没吭声。 “你的血液里到底有什么?藤田家的人,以及,病发的姜家人就靠你的血清来抗病毒活命?但是,你……” 说到这儿,傅楚窈说不下去了。 ――从她进入白鱼药厂到现在,已经七八天了。而在这七八天里,宋念祖至少被带进禁区给抽了两次血……最后一次,宋念祖甚至还晕倒了! 照这频率看来,长谷川凛也并没有把宋念祖当成人来看待嘛。 难怪一说起抽血,宋念祖就面无人色。 姜哲源给宋念祖采完了血,将蘸了碘酊的棉球按压在宋念祖的手指上。 在这期间,傅楚窈一直盯着宋念祖。 只是…… 他好像什么也不想说? 老实讲,傅楚窈是有些生气的。 ――是宋嘉实把她掳到了这儿的,又是宋念祖把她给拖下水的!现在已经这么紧急了……宋念祖还要装什么装啊? 这时,宋念祖突然朝她一笑,低声说道,“在买家到来之前,他们会做最后一次实验,所以……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就看你的了。” 傅楚窈一怔。 宋念祖拿起了拐杖,朝外头走去。 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转过头看着傅楚窈,低声说道,“……坚持只吃自己带来的食物和水,不在厂区留宿……阿窈,你做的是对的,以后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戳着拐杖走了。 傅楚窈一怔。 她呆了半晌,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 第七百九十八章禁区(十二) 宋念祖离开以后,傅楚窈呆呆的坐了许久…… ――刚他说的那句“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血、血液…… 傅楚窈淡定不下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转头问姜哲源,“加急做宋念祖的血液分析报告给我,连着昨晚你找姜哲海他们要的毛发……也一起做!” 姜哲源点了点头。 傅楚窈再次陷入了怔忡。 她想不通,为什么宋念祖的血,会是疫苗? 在一百年前,晋西姜家的人,被藤田家给灭了满门,然后掳走了十六岁以下的孩子们…… 五十年前,当她奶奶姜珍旖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听说曾外祖父也与日苯人打了交道,然后曾外祖母连夜就让奶奶离开,等到奶奶隔了一天再折返回去的时候,也是家破人亡了。 到现在,姜家的人回到国内,在晋西、京城一带行踪诡秘的活动,也一直想方设法地要找出姜门的人…… 所以?姜家人想找出姜门中人,求医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目的?! 最最重要的是…… 充当“疫苗”的宋念祖已经老了么??? 那…… 姜家人得的这种怪病…… 不! 不是姜家人得的这种病……是藤田家的人得了这种怪病,跟宋念祖的血液里有“疫苗”,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可宋念祖也不是姜门的血亲啊,他只是她曾外祖父收的一个徒弟而已! 那…… 为什么姜门的一个弟子,血液里就正好有克制藤原家族的这种病的“疫苗”呢? 藤田家到底是怎么得了这种怪病的! 傅楚窈抚额。 这事儿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这时,姜哲源把一迭血液分析报告拿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拿着这些报告从头到尾的看了起来,还仔细比对。 这么一比对,她明白了。 ――在她和宋念祖的血液分析报告里,中性粒细胞、淋巴细胞的比值都在正常范围值以内;当然了,宋念祖的血红细胞含量有点偏低,但也还在正常范围值,而且数据看起来,仅次于傅楚窈。 ――在姜莹、姜哲源和姜哲沐的血液里,中性粒细胞、淋巴细胞的比值偏低。 ――而在已经发了病的姜哲海、姜哲满和姜是林的生物检材里,中性粒细胞、淋巴细胞的比值是相当高的…… 其实这不能说明什么。 充其量,也就是说明了……傅楚窈和宋念祖是正常人;姜莹、姜哲源、姜哲沐的身体较弱;而姜哲海、姜哲满、姜是林是重度炎症患者。 但事实上,真是这样吗? 傅楚窈和宋念祖的身体好??? 好吧,傅楚窈打小儿起就被奶奶照顾得很好,后来手头有钱了,祖孙俩更是注重保养……她确实身体健康。 但是,宋念祖算得上身体好? 他三天两头的就被拉过来抽血,简直就是一个活着的血库啊! 以及…… 姜哲海、姜哲满、姜是林这三个人,据说进入禁区已经两三年了,他们是重度炎症患者,傅楚窈完全可以理解。 可姜哲源和姜哲沐……这俩只,可都是从十岁直就开始跑船当水手,根本就是标准的肌肉男! 但要是从他们的血液分析报告来看,却像是免疫力不太好的老弱群体。 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她拿起电话,打给了宋念祖,直接问道,“……是不是跟免疫球蛋白类有关?” 宋念祖在电话那头毫不犹豫地说道,“是!而且我血液里的免疫球蛋白还不是一般的活跃……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也不清楚。” 顿了一顿,他又轻轻地说了句,“你要小心一点……至少在嘉实回来以前,你别让长谷川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好好保护自己。” 说完,他挂掉了电话。 傅楚窈呆若木鸡。 宋念祖……这是在暗示她,她的血液很有可能也含有抗体? 傅楚窈心乱如麻。 得试试。 “阿窈姐?阿窈姐……” 傅楚窈恍如初醒,茫然地看着姜莹。 姜莹打量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阿窈姐……可以吃午饭了。” 傅楚窈“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深呼吸几次,这才稳住了情绪,走到了做为起居室的西屋。 西屋的桌子上,放着友子送来的午饭,以及姜莹在起居室里的小炭炉上,煲的一罐子鱼头海藻汤。 傅楚窈呆愣愣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汤碗。 粗陶碗里盛着奶白色的浓稠鱼汤,汤里还有些深色的海藻。 她拿起陶碗,轻啜了一口热汤。 傅楚窈一向爱吃鱼,无论是煎蒸煨煮烤,她都吃不厌。 眼下,手里的这碗鱼汤被煲得很有火候,而且汤里还洒了些被捣碎后又烘干了的蒜末……鱼头的独特海产微腥味儿被海藻祛除了大半,再加上烘蒜末的香气…… 实在是够美味! 傅楚窈不自主的一连喝了好几口鱼汤。 嗯,海藻也很有嚼劲…… 一碗连着鱼肉混着海藻的浓汤下了肚,傅楚窈觉得心情略有缓解。 “莹莹,再添点儿海藻给我,还挺好吃的。” 姜哲源吩咐道。 姜莹连忙答应了一声,给哥哥添了一碗鱼汤,又多多地加了些海藻。 傅楚窈突然想起来,她在医科大的时候,导师的另外一组学生,做的课题就是“海藻提纯与防癌”。 而海藻与鱼、贝壳这几种,都是白鱼岛上常见的食物…… 海藻提纯的原理和处理方法,傅楚窈还是了解的。 从长期来看,用海藻提纯的办法来治疗姜氏病……倒不一定是对症药,但至少对病人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再说了,她已经做好了接收其他病人的准备,出于为病人提供合理膳食的基础,在这个时候,她也应该要向长谷川凛说一下了…… 但是,要接受新病人的话,傅楚窈觉得很有必要先征求一下团队中人的意见。 “呆会儿我想去跟长谷川凛说一下接收病人的事儿,你们的意见……怎么样?”说着,她挟了一块烤鱼,塞进了嘴里。 姜氏三人面面相觑。 最终,他们认真点了点头。 见众人意见统一,傅楚窈便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咱们先接收一个病人过来,如果你们可以照顾得了、而且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的话,我会考虑把其他的病人也接收过来。” 姜哲沐鼓起勇气说道,“阿窈,能不能……能不能把我哥接过来?” “我尽量……不过,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傅楚窈说道。 姜哲沐点点头。 吃完饭,傅楚窈带着姜莹直接去找长谷川凛,说了她想接收一个病人的事儿。 在这件事情上,长谷川凛的态度比她想像得要好得多…… 他大手一挥,就把一个已经完全失去神智,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姜氏族人“赏”给了傅楚窈。 ------------ 第七百九十九章禁区(十三) 接下来,傅楚窈先是通知了保安,让过来再顺着西二屋、也就是姜哲源的房间,再往后挪俩位置,又搭建了两间玻璃房。 保安们大约只花了一小时就替傅楚窈把玻璃房拼凑好了,又把她要的床、柜子、盆子、桶、手术衣服、垫布、各类需要的药品和片剂等都送了过来。 接下来,保安们又帮着把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恶息味、而且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尚在昏迷之中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给送了过来。 这个人,也不知道在禁区呆了多久…… 他不但瘦得厉害,而且一头乱蓬蓬的白发已经齐肩长了! 姜哲源和姜哲沐都不认识他。 傅楚窈先吩咐姜哲源和姜哲沐两人去隔离室那儿,加穿了一套防护服,又戴了手套和口罩,然后打了清水过来,给病人擦身、换衣,再剪去多余的头发……可以的话,剃光头是最好的…… 姜哲源和姜哲沐点头。 其间,傅楚窈又让姜莹给姜哲源煎药、给新来的病人熬粥,以及给新来的病人建档案,还打发姜莹去找长谷川凛要了这个病人以前的病案过来,让姜莹翻译…… 直到这时,傅楚窈才知道这人叫做姜凡志,进入禁区已经七年了。 从他名字的辈份来看,他应该是姜哲源和姜哲沐的叔叔一辈,而且他已经进来了这么久,难怪姜哲源和姜哲沐已经不认识他了。 但姜氏兄弟对姜凡志还是有点儿印象的。 “我小时候还见过二十九叔呢,他出海回来娶媳妇儿,还给了我们一把糖……只是,二十九叔运气不好,结了婚三个月不到就发了病……”说着,姜哲源叹了一口气。 姜哲沐也道,“二十九叔怕是凡字辈最小的一个了吧?” 姜哲源摇头,“那谁知道?这里头发了病的,一共有七个人,除了二十九叔,阿海、阿满、是林以外,还有三个人呢……他们的样子,我是完全不认识了,又神智不清的……” 他们一边说、一边忙碌着…… 一直忙了两个多小时,两人你来我往的一共换了三四桶水,才把姜凡志给从头到脚地擦洗干净、又剃光了头,换上了干净干爽的手术衣…… 等到他们把姜凡志打理干净了,傅楚窈这才过来,替他把脉。 姜凡志能在禁区里捱了七年都没死……可见,一是他的生命力太顽强了,二是,他应该经历了很多。 这对傅楚窈来说,医治姜凡志,既然对她是个极大的挑战、也是让她了解这复杂病症的绝佳途径。 所以,光是在听脉这件事上,她就足足听了半小时之久。 接下来,傅楚窈让姜哲源、姜哲沐把姜凡志的手术衣脱掉,拿出了自己的针包,直接给姜凡志上了针。 收了针,傅楚窈又给姜凡志把了一回脉。 末了,她先是让姜氏兄弟把他的衣服穿好,又让姜哲源给他抽血、化验…… 混忙了这么一通,也快到下班时间了。 傅楚窈又让姜莹打电话给保安,让送了好些布条过来;跟着,她交代姜哲源,让他用布条把姜凡志给绑起来…… 夜间要是姜凡志醒了,让给喂点儿清粥上头浮着的米汤,而且只让喂上小半碗。而且不能再让人给他打镇定剂了…… 她一边说,姜哲源就一边点头。 “夜里就你一个人照顾他,实在是辛苦了。”傅楚窈愧疚地说道。 姜哲源笑笑,“希望将来也有人这样善待我……” 傅楚窈嗔怪道,“胡说八道!有我看着你,你会好好的……安安心心的慢慢老,以后啊,会有人骂你是老不死的!” 姜哲源“哈”的一声就笑了起来。 保安过来清场了。 傅楚窈只得带着姜莹与姜哲沐离开。 回到村里…… 家门口那儿空无一人? 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饭菜。 不过,好像今天的晚饭……呃,有点儿敷衍? ――桌上就摆放着一罐煨好的鱼汤,一盘子烤好的生蚝肉,几块蒸木薯??? “友子,我回来了!”傅楚窈叫唤了一声。 友子匆匆从屋后转了出来。 “啊,阿窈回来了……今天辛苦了,赶紧洗了手就吃饭吧!”友子说道。 傅楚窈看了看…… 友子还真是勤快又能干! ――她在家里的后厨里掏了个地洞,为了处理积土,她假装在家门口开垦荒地,然后把掏地洞的土,全部都填在了家用门口的空地上。 而为了掩人耳目,友子假装在家门口种药材和野菜…… 这么几天下来,她开垦了好大一片空地,而且药材和野菜的种植面积也已经相当可观了! 傅楚窈连忙跑去洗了手,与友子一块儿坐在饭桌前,开始吃晚饭。 虽然中午也喝了鱼汤…… 但友子和姜莹煨汤的手法是完全不同的! 姜莹煨的汤,那就是真是汤……一大罐的汤,鱼肉少少的;而友子煨的汤,则是汤比鱼肉少,所以吃起来,鱼肉大块、鱼汤更鲜! 吃完饭,天已经渐渐的黑了。 友子去洗碗,傅楚窈则负责把外头收拾了一下,又把桌椅给搬回了家中,关上了大门。 几乎是傅楚窈一关上门,友子便小小声说道,“阿窈,你快过来看!” 说着,她拉着傅楚窈就去了后厨。 一到后厨,傅楚窈就瞪大了眼睛!!! 友子啊…… 她永远会给傅楚窈带来惊喜! ------------ 第八百章禁区(十四) 原来,后厨那儿的柜子和梯子之间,挂了一条草绳。而草绳上,竟然齐齐挂着一溜儿的……已经被剥了皮、开好膛的……兔子? 这么一数,怕是有七八只! 当然,已经被剥了皮,而且已经剖好了的猎物……看起来有点儿怪怪的,要不是看到挂好的兔子肉旁,还挂着被竹篾开的灰色兔子皮,傅楚窈也不敢认那是兔子。 傅楚窈上前看看,发现那些兔子肉都已经被腌上了盐? 所以说,友子这是要把兔子肉给腌成腊兔子? 她连忙问道,“哪儿来的兔子?” 友子抿着嘴儿笑,“……还是上回那七个陷井啊!我也好奇,为啥七个陷井里进了九只兔子……而且还是清一色的全是兔子!上回咱们吃了亏,所以这一次,我没吭声,直接把兔弄死了、分成三次,放背篓里背回来了……”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处理这兔子,剥兔子皮简直剥到手软,连地道都没空挖!”友子看似嗔怪、实则面带喜色的又来了一句。 傅楚窈嘻嘻笑道,“既然有兔子肉吃,那你今晚上怎么还煮鱼汤啊!” 友子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今天钓到的鱼也很多呀,不吃就浪费了……喏,那边的桶里,我还用冷水浸了一只兔子呢,不如现在就炖着,明早当早饭?” “就这么办,我去炖兔子!”说着,傅楚窈撸起了袖子,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友子本来想抢着去炖兔子的,可转念一想,她确实一整天都没空掏地道,可不能荒废了……于是,她便说道,“也成,那就辛苦阿窈了,我就去掏地道了……” 当下,两人都忙碌了起来。 其实友子已经把这一整只兔子肉给处理好了。 她学着之前傅楚窈利用冷水来保存蛇蛋、使之延迟孵化的办法,也是在兔肉的里里外外抹上一层盐末,然后再用叶子给层层包好,最后浸入水里做降温处理。 现在傅楚窈将包裹着兔子肉的叶子拆掉,再一整只放进锅里先焯水过去盐末与血水,然后用陶罐装了,架在灶膛上,再加水焖煮。 趁着这个空当,她还用小炉子烧了热水,先是自己洗了头洗了澡,最后又把衣裳给搓洗了。 等她收拾完自己时,后厨里已经充满着浓郁的炖肉香气…… 傅楚窈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收了柴火,把汤罐盖上盖子,再把汤罐放进了灶膛里,又在在盖子的外头倒扣了一个汤钵。 这么一来,汤罐就被密封了。 而尚未燃尽的柴火会继续加热汤罐,火熄了以后,余温也会继续加热……到了明天清早,这会变成一罐犹有余温的好汤,而兔子肉却又能被烹得喷香软烂! 不多时,友子掘完了地道以后,先是悄悄地把挖出来的土都堆到了外头的荒地上,这才回来洗澡睡觉。 傅楚窈今天得知了“疫苗”的秘密,有点儿睡不着;而友子则是因为今天的收获太大,兴奋过了头,也睡不着…… 于是,两人躺在床上聊着天。 友子道,“阿窈,咱们有了那么多的兔子皮,以后咱们躲在地洞里的时候,可以把这些兔子皮铺在地上,可软、可舒服了……还有啊,现在咱们多做点儿腊肉,以后就不怕没吃的了……” “啊,我现在真担心啊!万一我们躲在地洞里,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会不会长胖啊?哎,可我把地洞挖得很窄诶,到时候会不会把自己给卡住?出不来了?”友子担忧地说道。 傅楚窈成功地被她逗笑,“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两人略聊了一会儿的天,才各自迷迷糊糊地睡去…… 临睡前,傅楚窈长了个心眼儿,把自己的被子给塞到了已经睡熟了的友子身后。 第二天一大早,心里惦记着姜凡志病情的傅楚窈早早起身。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昨晚上她睡觉的时候特意没盖被子,所以此刻略觉得有些鼻塞,还打了几个喷嚏。 傅楚窈去屋前摘了几片友子种下的紫苏叶,洗净以后放在杯子里,又烧了开水冲里杯里…… 跟着,她捧着鲜浓的兔肉汤吃了两大碗,最后又将那杯略凉下来、变成了温水的紫苏茶水一饮而尽! 接下来,她就与匆匆赶来的姜莹、姜哲沐一块儿去了药厂。 一进禁区…… 傅楚窈想像中的、属于姜凡志的凄惨嚎叫声音却并没有出现? 她忐忑不安地奔到了自己的玻璃房那儿。 姜哲源正站在门口,示意众人把声音和脚步都轻一点儿,又悄声说道,“……他折腾了一晚上,刚刚才睡着。” 傅楚窈悄悄过去看了看…… 绑在姜凡志身上的布条已经快要被挣开了,床上也是一片狼藉,还隐约散发着屎尿的臭气? 傅楚窈冲着姜哲沐说道,“……阿沐,趁着他现在累得没办气,你赶紧给他换一身衣裳,把床单给换下来,记着,布条要给他再系上。啊,对了!你去隔离区那儿再加一身防护服。” 姜哲源道,“我也去!” “你别去!”傅楚窈阻止了姜哲源,又道,“阿源,你先给我取血,再做次一号全检。” 她刚说了这么几句话…… 姜哲源便惊诧地说道,“你怎么了?感冒了?怎么、怎么声音都变了。” 傅楚窈“嗯”了一声,也没解释,只是催他赶紧拿东西过来,给自己扎手指取血。 姜哲源没法子,只得照办了。 ------------ 第八百零一章禁区(十五) 姜哲源给傅楚窈扎了手指,取了血…… 傅楚窈叫住了他,“阿源,昨晚上你看管着姜凡志,一晚上没睡了吧?现在,趁现在没事儿,赶紧去补觉!” 姜哲源心里暖暖的,解释道,“天快亮的时候我眯了一会儿,现在不困……我先把你这血处理了……” “那个先放着,呆会让莹莹来练手。你的休息最重要,就是不困也要去睡觉!走,我守着你睡。”说着,她夺过了姜哲源手里的东西,又轻唤了姜莹过来,让姜莹去做血液分析。 接下来,傅楚窈推搡着姜哲源,将他逼回了他的寝室。 姜哲源苦笑,“阿窈你……我、我真睡不着!” 傅楚窈才不听他的呢! 她逼着他除鞋、直接和衣躺在床上……然后她坐在他的床边,先是让在外头忙碌的姜莹保持安静,然后又让姜哲源闭上眼睛,她则抓着他的手开始揉按起穴位来。 姜哲源有些无奈,只得闭上了眼睛。 他本来打算假寐一会儿应付应付就起来的。 没想到,大约五六分钟以后…… 姜哲源居然真的沉沉睡去。 傅楚窈又安安静静地在他床边坐了一会儿, 等到姜哲源发出了悠长的鼻鼾声之后,她才轻轻地走了出来。 刚刚才把血液分析报告做好的姜莹一脸的惊诧! 她虽然一直在忙,可耳朵却一直听着里头的动静呢,所以她是真的不敢相信……阿窈姐说让她哥睡,然后她那个生龙活虎、毫无睡意的哥哥,就真的睡着了??? 呃,他还打鼾呢! 傅楚窈朝着姜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见姜莹手里拿着刚做好的血液分析报告,傅楚窈接了过来,又让姜莹去帮姜哲沐的忙。 她觉得鼻子有点儿痒,似是想要打喷嚏的意思,便又去冲了一杯紫苏叶泡水,然后一边啜着热饭,一边仔细地看着手里的血液分析报告。 昨晚她是故意不盖被子睡觉的。 这小小海岛应该地处热带、或者是靠近热带……所以白天是很热很热的,还因为空气湿润,就更显得热了。 但早晚又凉得很,至少也要穿两件衣才行。 这是造成岛上老人多数患有严重风湿病的真凶。 半夜时分,傅楚窈就被冷醒了…… 她也不敢真舍得让自己着凉,也就把被子拖了回来,继续盖着睡。 结果,早上的时候,果然觉得鼻塞塞。 紫苏叶对预防、治疗感冒都有着很好的效果。 所以,傅楚窈又喝了一大口带有紫苏独特芳香的热水,还嚼了片紫苏叶,然后就去把自己昨天的血液数据拿了出来,与今天的这份报告一比较…… 新的血液分析报告上,忠诚地记录着她的血液数据变化――白细胞略微有些增多,淋巴细胞比率升高,这证明着免疫球蛋白在起调节作用了。 傅楚窈放下了报告,陷入了怔忡。 这其实也不能证明什么。 她小时候就听奶奶说,她是个早产儿,刚出世、连呼吸都不畅顺就被父亲送到了奶奶身边;而奶奶为了照顾她,一连七八天都没敢合眼……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奶奶根本就顾不上父亲母亲与姨母,最后这才与她们阴阳两隔了。 所以打小儿起,奶奶就特别注意调理她的身体。 而傅楚窈重生回来以后,更是意识到健康的宝贵,一向都注重保养。 一个本来就身体健康,每天都关心自己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而且每天都坚持运动和锻炼、还特别注意情绪修养的人…… 她的免疫力强,又有什么疑问? 这么说吧…… 对傅楚窈来说,现在最让她感到害怕的就是――她的血、跟宋念祖的血一样,对姜氏病拥有抗体。 那么,她和宋念祖之间的共通点到底是什么? 出于对中医的了解,傅楚窈精于养生…… 那宋念祖呢?他是不是也精于养生? 想到了这儿,傅楚窈不禁摇了摇头。 ――宋念祖还是她奶奶的师兄呢,可他俩看着就像是隔了辈儿似的! 呃,不对!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 其实,在这三十几年以来,要是依着宋念祖这么频繁的抽血次数,换成一般人……恐怕早就死了吧?! 可昨天给宋念祖采的血,做出来的分析报告却显示着,他甚至比正当壮年、还没发病的姜氏兄弟还要健康! 所以…… 宋念祖依旧还是懂得养生的。 ――他不但懂得养生、还极精于养生! 也就是说,傅楚窈的猜测应该没有错……想要控制姜氏病症的源头,可能还在于保养脾脏。 这么一想,她站起身、将手里的报告收好;然后走到了西四房、姜凡志住的那间屋子里。 姜莹与姜哲沐已经合力帮着姜凡志换下了衣裳和被屎尿糊了满床的床单和被套…… 这会儿,他俩一个去打水、准备清洁一下房间;另一个则抱着脏衣服脏床单去外头,等着保洁员送干净的衣服与床单被套什么的。 于是,屋子里只有傅楚窈,与那个…… 剃着光头,浑身皮肤如纸一般白、又瘦得好似一副骷髅似的恶鬼。 而那恶鬼正半坐在床上,瞪着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傅楚窈! 因为瘦,他的面颊还深陷了下去,赤红的眼珠子显得特别突出,仿佛就要从眼眶里跌出来似的…… 恶鬼发出了桀桀怪笑,然后露出了白森森的牙,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傅楚窈猛扑了过去! ------------ 第八百零二章禁区(十六) 说时迟、那时快! 也不知为何…… 白肤赤珠、形如恶鬼一般的姜凡志突然呆呆愣愣地坐在床上…… 他突然猛地朝傅楚窈扑了过去!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就在姜凡志冲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也来不及细想,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指一戳,就戳中了他脑门上的上星穴…… 姜凡志呆了呆,然后两眼一翻白,软软地倒了下来。 傅楚窈被吓得猛喘粗气! 多亏了昨天姜哲源与姜哲沐把这个姜凡志的头发给剃光了…… 呃,当然也多亏了姜凡志从头到脚都是雪白的…… 而且他还是低着头朝她冲了过来…… 所以傅楚窈才认了个门儿清,直接一手戳了过去。 姜莹与姜哲沐听到了声响,连忙赶了过来。见此情景,两人都大吃一惊! 正好,保洁员过来收脏衣物与床单什么的,又送了干净的衣物和床单被套过来…… 姜莹去接了东西,飞快地把病床重新铺好;姜哲沐则赶紧把姜凡志给抱到了床上,然后依旧用布条把他给绑了起来。 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在姜凡志的身边坐下,先是给姜凡志把了一会儿脉。 他脉相很乱。 也不知是不是镇定剂打多了,这会儿傅楚窈没让人给他打,所以他的脉博是乱的,内息也紊乱……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她让姜莹拿了她的针过来。 给姜凡志针针灸完以后,他明显睡着了,大张着嘴还打着小呼噜…… 傅楚窈走出房间,先吩咐姜莹去煲米粥、给姜哲源煎药;然后她又给姜哲沐把了一回脉,又开了方子让姜莹给姜哲沐也煎一剂药。 姜哲沐奇道,“我也要喝药?” “要!怎么不要?不光是你,莹莹也要调养身体……不过,她的问题比你和阿源更麻烦,得慢慢来。”傅楚窈说道。 闻言,姜莹也瞪大了眼睛,“阿窈姐,我、我也要吃药啊?” 傅楚窈朝她笑笑,“不光是你,就连我……也需要调养身体。说白了,要是自己的身体好……你们看姜凡志,他进来七年了,不也还活着嘛!” 听了傅楚窈的话,姜莹与姜哲沐齐齐看向了姜凡志的房间。 “那,他还能活多久?”姜莹轻声问道。 傅楚窈老实说道,“不知道……所以我们多注意一点,没准儿他能好起来,然后长命百岁呢!” “他还能长命百岁???”姜莹的眼睛都瞪圆了。 傅楚窈笑道,“……没试过怎么知道!” 姜莹和姜哲沐对视了一眼。 中午时分,姜哲源醒了。 众人刚刚才分吃了午饭…… 那边房里的姜凡志大约是醒了,发出了吼吼啊啊的叫喊声。 傅楚窈与众人一块儿过去查看…… 只见姜凡志正死命地在床上挣扎着,见了众人,也不知他是害怕呢、还是愤怒……挣扎得更厉害,也嘶吼得更大声。 “别管他,该干嘛干嘛!”傅楚窈吩咐道。 姜莹一怔,问道,“要给他喂点儿吃的吗?我哥还是半夜给他灌了点儿米汤的。” 傅楚窈摇头,“先不理他,等他发泄完了、安静下来以后再说。他现在这么生气、又激动的时候,就是喂他吃东西,要么就是呛着,要么就被吓倒了……还不如就从现在开始,给他定规矩,让他知道,只有安静下来才会有东西吃。” 众人连连点头。 姜凡志哀嚎了一个多小时…… 禁区里的好几个科研人员都跑过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傅楚窈都让姜莹给挡了回去。 到了下午快三点钟的时候,姜凡志终于奄奄一息地闭了嘴。 傅楚窈带着姜莹过去了。 姜凡志瞪着傅楚窈,赤红的眼珠里射出了忿恨的光…… 姜莹有点儿害怕,低下头不敢直视他。 傅楚窈打量着他,笑道,“……哎,你饿了么?”她容貌秾丽,兼之把态度放得十分和善,说话时还带上了特别温柔的语气。 姜凡志愣了半晌…… 他看向她与姜莹的眼神渐渐放得柔和了起来。 傅楚窈笑着让捧着粥碗的姜莹过来,让喂粥给姜凡志吃;她则弯下腰,把姜凡志的床铺给摇了起来、使他半坐在床上。 姜莹长相一般,黑黑瘦瘦的,个子还小……就跟个八九岁的女童似的。 对于姜凡志来说,这么小的女孩子更加没有威胁感。 所以,当姜莹用小勺舀了清粥凑到了姜凡志的嘴边时…… 他呆了呆,下意识地张了嘴。 一勺子浅浅的、温润的、香浓的粥水被送进了姜凡志的嘴里。 半晌,他咂吧咂吧嘴……突然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好像是,他熟悉的味道?好吃的味道??? 姜凡志瞪大一双血红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着姜莹手里捧着的粥碗。 姜莹又喂他吃了一勺粥水、然后又是一勺粥水…… 看着姜凡志迫不及待、狼吞虎咽的吞粥模样,傅楚窈交代了姜莹一句,“别让他吃太多,那一碗喂完就够了……” 说着,她又转头问姜哲源,“你昨晚上是怎么让他吃粥水的?” 姜哲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直接撬开他的牙口,灌的。” 傅楚窈瞪着他。 他只得解释,“……夜里那几个都在嚎,二十九叔可能是因为换了个环境,害怕得很,一直嚎个不停,我那不是没办法嘛……” 两人刚说到这儿,突然……也不知打哪儿就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女人尖叫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傅楚窈一愣。 这儿是白鱼岛,应该属于日苯国境;岛上占主导地位的人……也是日苯人。那么,为什么会有说中文的女人在惊慌失措地呼救? 而且这女人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 第八百零三章禁区(十七) 傅楚窈走出了玻璃房。 见状,姜哲源连忙招呼了妹妹一声…… 姜莹也跟了上去。 傅楚窈站在走道那儿,听到那女人似乎叫喊得愈发厉害了。 她不但连哭带喊,而且声音还嘶哑、带着破音。 “救命!救命啊……你们干什么!干什么?不关我事!真的不关我事……啊!啊啊啊!你们XXX,我XXX……” 也不知那女人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总之就是一连串低俗难听的咒骂便脱口而出! 傅楚窈听了半天,突然明白了。 ――这个正哭闹叫骂着的女人,就是之前在村里用发了霉的米、从友子手里诓走了蜂蜜,然后又眼红友子拾得了猎物、将友子的猎物尽数占为己有的……那个绰号叫做“黑心肝”的中老年妇女!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边想着,傅楚窈循声走到了东五区的一间玻璃房那儿。 走道里已经围堵着几个看热闹的科研人员了。 傅楚窈带着姜莹凑了过去。 只听到众人议论纷纷―― “她是第一个吧?后面还有几个?至少要做三期吧?” “搞什么啊,怎么让个女人来……有用吗?” “而且这个女人的年纪都这么大了,依我看,可能不需要试验,她也很快就会死了吧?” “感觉这样的实验毫无用处……” 傅楚窈踮起了脚尖往里头。 她果然看到了……身材肥胖、穿着手术服坐在椅子上,双手被衣袖绑在椅背后,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由的黑心肝。 而长谷川凛的助手雄太,正好从黑心肝的手臂上拔出了一个针筒注射器。 看起来,雄太好像刚刚给黑心肝打完了针? 傅楚窈没去管黑心肝。 她仔细地盯着雄太。 幸好这里的屋子全部都是由透明玻璃给拼成的。 于是,傅楚窈看到雄太给黑心肝打完针以后,就直接把注射器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他走到了办公区,站在一个不锈钢台前忙碌了一会儿,看起来像是在收拾? 傅楚窈眯着眼睛继续看…… 雄太好像把一个一个的小盒子放进了一个不锈钢的箱子? 傅楚窈忍不住就想起来,她刚来禁区的第二天,因为给了姜哲源过多的自由,所以引发了长谷川凛的不满。但最后,长谷川凛好像也容忍了傅楚窈。只是,从那天起,每天一到下班的时候,雄太就会用个小板车,把他们办公室里的好些不锈钢箱子给推到仓库那边去存放? 想来,那些东西就是长谷川凛认定为比较重要的东西。 那…… 刚才雄太给黑心肝打完了针以后,又把剩下的药剂收好,这是很正常的事。以及,之前宋念祖就说过,长谷川凛会在买家抵达白鱼岛之前,会再做几次实验。 而刚才从围观的科研人员们的嘴里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间,也不难推断出……长谷川凛的实验可能已经开始了。 ――黑心肝,应该就是长谷川凛的第一个实验品。 ――雄太在整理的那个箱子里,应该就储存着某种……致病源。 ――所以说,雄太正在整理的那个箱子里,就应该存放着那种病源体。 傅楚窈又盯着那个箱子看了一眼,努力记下了那箱子的模样和特征。 玻璃房里,被注射了不名药剂的黑心肝渐渐停止了哀嚎。 她夸张地喘了几口粗气以后,头一歪,慢慢地垂在了胸前…… 围观的众人逐渐散开。 见状,傅楚窈也带着姜莹回去了。 她心事忡忡。 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 姜凡志居然还醒着?! 只是,他并没有发出痛苦的嚎叫。 由于傅楚窈不在,姜哲源和姜哲沐都不敢进入姜凡志的房间,唯恐他又大喊又叫…… 现在傅楚窈回来了,她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会儿姜凡志;而姜凡志也缩在床上,略微低着头,用戒备、略带疑惑的眼神,不住地打量着傅楚窈与众人。 傅楚窈想了想,让小团队里的每一人都拿着个盛了药的汤碗,或站或坐在姜凡志的房间里。 姜凡志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微张着嘴,眼神惊恐,似乎准备分分钟惊呼惨叫…… 然后,傅楚窈当着姜凡志的面举起了陶碗,一仰头,将碗里的中药汤悉数饮完。 众人学着她的样子,也将碗里黑乎乎的中药汤剂饮尽。 接下来,傅楚窈又让姜莹端着个盛了汤药的碗,走到了姜凡志的身边。 姜凡志伸长了脖子,眼睛拼命地往姜莹手里的汤碗里瞅…… 傅楚窈暗暗好笑。 ――他大约还以为那是清粥米汤吧! 果然,当姜凡志看到那碗里盛着浅浅的、黑色的药汁时,他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 傅楚窈柔声说道,“你乖乖地吃,喝完了这碗药,睡醒了,再让你喝米粥。” 她把语速放得很慢,语气也透出了刻意的温柔可亲。 可是,依着之前姜凡志那如同困兽一般的表现……傅楚窈又不敢肯定,他到底能不能听懂她的话。 姜莹用瓷匙舀了药汁,塞到了姜凡志的嘴边。 姜凡志犹豫了一会儿,张口吃了。 他皱起了眉头。 傅楚窈他吃了苦药还会皱眉扁嘴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少女清脆又悦耳的笑声 面色惨白如纸、一双眼珠子红得如厉鬼一般的姜凡志呆了一呆…… 他竟然也不由自主地歪着嘴,也笑了起来。 ------------ 第八百零四章禁区(十八) 傅楚窈决定,今晚就要开始实施……试探计划。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与众人已经很熟悉这禁区的地形了。 所以,大家都知道靠近电梯的成品仓库那儿,排着一溜儿的仓库。只是,在她们进入禁区的第一天起,就被二把手江口和彥给严重警告过,让她们不要在成品仓的附近逗留。 而傅楚窈也曾经亲眼见过,长谷川凛的助手雄太曾经在下班时间,推着一个装满了铁皮小箱的小推车,往成品仓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所以傅楚窈从来也没有表达过,她对雄太推的那个小推车感兴趣。 可今天长谷川凛疑似动了手…… 傅楚窈当然等不下去了。 她决定,至少今天就要摸清楚:一,雄太把长谷川凛的“宝贝”到底放到了哪个成品仓里;二,到了晚上,禁区里的安防措施到底是怎么样的?姜哲源能接近放着长谷川凛的“宝贝”的成品仓吗? 于是,傅楚窈花了点儿时间,把众人集合了过来,用笔在纸上简单的写写画画,又用快速而含混不清的语言低声交代(主要是防着隔壁或者路过的外人听懂)清楚…… 众人都有点儿紧张。 不过,因为傅楚窈不厌其烦的、反反复复地说着下班时分大家要做的事儿…… 再加上她冷静的表现,云淡风轻的态度…… 很快,众人的心态也平静了下来。 该侦察的要侦察,该做的事也要继续做…… 更何况,傅楚窈对众人的要求,就是明天还要再多接收一个病人过来。 于是,众人又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 一忙碌起来,这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 傅楚窈带着姜莹、姜哲沐,与姜哲源告别。 她站在自己的玻璃房间,仔细地交代着姜哲源,夜里要注意姜凡志的情况——只能在他情绪稳定、愿意主动受控制的情况下,才能喂食。否则,随便他怎么吼叫,都不要主动理睬他…… 正交代着,姜莹突然轻轻地拉扯了一下傅楚窈的衣角。 ——原来,傅楚窈是故意站在门口跟姜哲源说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要与长谷川凛离开玻璃房的时间一致。 而在傅楚窈跟姜哲源说话的时候,姜莹一直都在观察着隔壁走道上的、长谷川凛的玻璃房。 谢天谢地! 这不是傅楚窈第一次真心诚意地感谢这个区域的格局设计者了。 正是因为在这个禁区里,所有的房子都是用透明玻璃板拼凑起来的。所以姜莹眼尖地透过了其他人的玻璃房子,看到长谷川凛的房间主灯关上了…… 姜莹急忙暗示傅楚窈。 而傅楚窈知道时机已到,连忙朝着姜哲源点点头,然后带着姜莹和姜哲沐转身离开。 三人急走了几步,走出了巷子以后,果然看到了长谷川凛和几个助手的背影。 ——依旧是雄太推着个小推车,车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铁皮箱。 而今天傅楚窈特别关注过的那个小小铁皮箱,就放在小推车的最上面! 傅楚窈加快了脚步。 当长谷川凛等人即将要走到成品仓与电梯旁的隔离区那儿时…… “长谷川先生,请等一下!”傅楚窈扬声喊了一声。 姜莹立刻用日语喊了一声。 长谷川凛应声回头。 傅楚窈走过去,开门见山地问道,“长谷川先生,不好意思……下了班还拦住你。但我想问问,今天你接收的那个女病人……可以把她转到我那儿吗?” 长谷川凛一停下,他的助手们也停了下来。 推着小推车的雄太也停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雄太看了傅楚窈一眼,喏喏地喊了一声,“……凛?” 长谷川凛不耐烦地朝着雄太挥了挥手…… 雄太冲着长谷川凛鞠躬点头,然后推着小推车继续往成品仓那边走。 “年轻、漂亮的阿窈课长……但是除了年轻和漂亮以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的阿窈课长……很抱歉呢,今天那个女人是我的实验品。你想要她,那也可以,等她死了以后……我同意把她的尸体留给你解剖用!” 长谷川凛不客气地说道。 姜莹握紧了拳头,一字不差地翻译了。 傅楚窈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那个女人我认识,她是村里的人……所以我想知道,是谁允许你对一个无辜的人做这样的实验的?” “无辜的人?”长谷川凛耸耸肩,“她无辜?呵呵,女人还真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呢!达也,你告诉阿窈课长,她所认为的那个无辜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名叫达也的,也是长谷川凛的助手之一的人,对傅楚窈说道,“阿窈课长,那个女人悄悄跑到别墅里去偷盗,被花音小姐识破了以后,她还把花音小姐推下了楼梯呢……她可不无辜!” 傅楚窈一怔。 长谷川凛又道,“阿窈课长,要是你又觉得委屈了,大可以再向慎太郎说这件事嘛……反正你也有裙带关系,不是吗?” 说完,长谷川凛便带着众助手离开了。 傅楚窈皱着眉头站着没动。 耗了这么久…… 雄太早就已经把堆满了铁皮箱的小推车给送进了成品仓。 为了不引起长谷川凛的怀疑,所以傅楚窈全程都没有往雄太的方向看过一眼。 但姜哲沐却密切地关注着雄太的动静…… 所以,姜哲沐看到—— 当雄太推着小推车走到成品仓与电梯的交错路口时,有个拿着一串钥匙的保安过来了。 接下来,保安与推着小车的雄太去了六号成品仓那儿,保安先是按了个指纹键,然后墙上自动掀起了一个小匣子的门,保安这才找了片钥匙捅了进去…… 成品仓的门,缓缓地自动打开。 姜哲沐注意到,六号成品仓里靠墙角的地方,好像还堆放着一些什么东西? 只是,雄太把小推车推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保安和雄太说了几句话,伸手又在墙上按了一下键,当那仓库的门又缓缓合上以后,保安又找出了另外一片钥匙,上了锁,这才按下指纹锁,关掉了那个从墙上弹出来的小匣子。 这时,傅楚窈转过头,对姜哲沐说道,“阿沐,我的背篓忘拿了,你去帮我一下吧!” 姜哲沐当然明白她的暗示…… ——按照阿窈之前的布局,他会趁着“忘了拿东西”这个理由,在回去拿东西的时候,把雄太存放小推车的仓库位置告诉姜哲源。 接下来,就由姜哲源于今晚,测试出保安对成品仓的紧张程度,以及事故发生以后的处理速度了。 当然这是后话…… 姜哲沐回玻璃房去取了傅楚窈的背篓过来,众人这才匆匆离开。 ------------ 第八百零五章禁区(十九) 离开药厂,傅楚窈提心吊胆地跟着姜莹、姜哲沐一块儿回到了村里。 她是真害怕……她不在的时候,姜哲源会不会在今晚的行事中失手?保安又会不会伤害他?以及,要是姜哲源真出了什么事,等她明天再回药厂去……会不会太晚了? 这焦虑不安的心情,让她在面对着友子做好的丰盛晚饭时……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直到一碗鱼汤喝完了,傅楚窈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晚饭的鱼汤、野菜煎蛋饼……都没放盐? 为了证明自己的味觉没有出问题,傅楚窈又添了一碗鱼汤。 喝了一大口鱼汤以后,她确定这汤里没放盐! 傅楚窈忍不住看了友子一眼。 友子是典型的任劳任怨型的妇人,而且厨艺非常好,很少犯这种低级错误。 难道说,家里没盐了? 可村里有好几个妇女是专门炼海盐的,如果家里没有盐了,只需要去钓上几条鱼或者摘些野菜,再拿去跟她们换就好了。 那…… 傅楚窈一边打量着友子,一边捧着碗继续喝鱼汤。 友子正从在对面,一声也不吭的低着头、捧着空碗拼命的扒着……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友子的碗里没有食物啊!那她扒拉个什么劲儿!还扒得这么热闹? “友子?”傅楚窈忍不住轻唤着她的名字。 友子恍若不觉。 “……友子!”傅楚窈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友子“啊”了一声,抬起头看向了傅楚窈。 “友子,你添点儿汤吧!”傅楚窈无奈地说道。 友子“哈依”了一声,添了一碗汤。 跟着,她睁大了眼睛、眼神涣散地盯着某个不存的东西看,然后拿着筷子在汤碗里捞……每捞一次她还舔舔筷子…… ——友子添的是一碗汤水,用筷子捞……她当然什么也捞不起来,所以,也就当然……什么也没吃到。 看着这样的友子,傅楚窈心生疑惑。 友子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想了想,傅楚窈喝了一口没盐的鱼汤,挑起了一个话题,“友子,我今天在药厂里看到黑心肝了……” “啊?”友子愣了一下,反应过了以后才说道,“黑心肝?她去药厂干什么?她……去药厂偷东西?还是去打工呢?” 傅楚窈道,“她……听说她去别墅偷东西被抓住,然后就被送到药厂去……当了实验品。” 友子一呆,喃喃说道,“实、实验品?” 傅楚窈点了点头。 友子目瞪口呆。 半晌,她才喃喃说道,“……黑心肝去偷东西,被抓了,然后就被送到药厂去……当了实验品?阿窈,当了实验品……是会死的吧?” 傅楚窈的心情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这个村子里的男人,几乎都死在药厂里。最近,黑心肝和其他的一批人,可能也会因为要做实验而死去……将来,这种致命流传到外面去,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死亡……”她低声说道。 友子张大了嘴,呆了半晌。 “阿窈,我们……要怎么做,才可以把那个药厂毁掉?你看看吧!看看这岛上的女人们多可怜……我觉得我很可怜了,但她们更可怜……她们没有未来的!当然,如果我们也一直呆在这个岛上的话,我们也没有未来!” “没有未来,就证明着无论现在有多努力,那都是没用的!”友子激动地说道。 傅楚窈看了友子一眼。 “毁了药厂?可药厂里也有无辜的人啊!有不明就里的文员、工人,还有呆在药厂里的那些还没死去的病人们……”她叹息道。 友子捉住了傅楚窈的手臂,“啊,阿窈,你把汤喝完!嗯,把饭也吃完,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说着,她松开了手,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鱼肉和野菜饼。 傅楚窈看了友子一眼。 ——友子肯定有事! 傅楚窈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两人快快地吃完晚饭,把桌椅收拾好了,给搬回了家里。 友子关上了门,轻声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还记得上回咱们从别墅下来的时候走的那条秘道吧?朝南边的那条道,尽头不是条死路吗?” 傅楚窈点点头。 友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今天……去了秘道,然后在那条死路的壁上挖了半天,然后……我把那儿给挖穿了!” 闻言,傅楚窈吃了一惊! “挖穿了……是什么意思?那、那不是一条死路吗?”她连忙追问。 友子拼命地摇头,“不是死路,那边是个很大的空间……我挖穿了大约有蛇蛋那么大的洞,洞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也没有声音,但是有风从那边灌进来……” “阿窈,我、我太害怕了……那个方向,怎么看都是药厂的方向!会不会、会不会就直接通向了药厂?但是那里很黑很黑……阿窈,你在药厂工作,所以……你知不知道,药厂里什么地方会那么黑?”友子面色惨白、忐忑不安地问道。 傅楚窈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之前她初入禁区时,江口和彥曾经陪着她选地组装玻璃房。 禁区就是个极大极宽敞地儿,而且只有科研人员聚集的地儿才亮有灯光;而禁区的远处,因为没有灯光,所以一片黑暗…… 那友子所说的、那条秘道的尽头,会是药厂的禁区吗? ------------ 第八百零六章禁区(二十) 傅楚窈呆了半晌,对友子说道,“等天黑了,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友子用力点了点头。 当下,两人就各顾各地忙碌了起来。 ——友子是闲不下来的。 所以她拿起了锄头,把油毡布平铺在后厨那儿,开始掘起了地道。 傅楚窈则开始收拾家里,烧热水……准备着半夜探完了地道以后,回来有热水可以洗澡。 她的活计远不如友子的重。 很快,傅楚窈就闲了下来。 她坐在桌边,看似在发愣,实则于心底细细盘算—— 其实,要想破坏藤田家的这次交易……损毁他们已经制成的药剂,根本就是下下之策。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紧急研制出解药! 只有这样,才能长谷川凛当头一棒…… 而解药一出,那个叫做萨米尔的买家,还会再买这种邪恶的药剂??? 当然了,宋念祖的提议也没错。 想要彻底阻止这件事的话,首先是要研究出解药来,其次是毁掉现有的成品药剂,而且最好了想办法永久地摧毁配方…… 只有这三管齐下,才能让藤田家的人死心。 但老实讲…… 这三件事,傅楚窈一件都完不成。 ——要研制解药的话,首先她得知道,长谷川凛的药剂到底是怎么致病的?搞清楚这一点以后,她还得有病人,观察症状再对症下药……没有三五年的临床,根本不能保证“治愈”。 ——毁掉现有的成品药剂……那要用什么法子?简单粗暴一点的,就是直接炸毁了这药厂,可炸药哪儿有?以及,她和小伙伴们也都在药厂里,用这样的方法真的好? 还有一个办法,倒是可以有针对性的摧毁那些成品药。 那就是,用化学试剂如硫酸等物…… 但是,她上哪儿去要大剂量的硫酸?以及,又要怎么样……才能进入到长谷川凛的指定仓库里,又正好把长谷川凛的药剂给毁了呢? ——以及,想要永久性地摧毁配方的话,恐怕就得杀了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以及他们的助手。 傅楚窈一边想,一边直摇头。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白鱼药厂里应该有硫酸这玩意儿,就看她要用什么理由去要。 另外,不还有宋念祖吗?他应该是这个岛上的药厂第一人……虽然禁区他管不着,在禁区是在厂区里的啊! 傅楚窈打定了主意,明天就去跟宋念祖商量一下这事儿要怎么办。 不知不觉就到了夜里十点多。 友子吭哧吭哧地从地道里爬了出来,把挖出来的土,倒到了外头的空地上。 傅楚窈好奇地跳下了那个地道,掌着鱼油灯慢慢地沿着地道往里走。 因是友子一人独立挖掘的,所以这地道是真的狭窄,只能容一人小心翼翼地通过,而且目测这地道还弯弯曲曲的…… 傅楚窈走到了尽头,估算着这地道的长道,大约已经掘了三四十米远。 她往回走,爬上了地面。 这时,友子已经把土都悄悄地搬了出去,又回到屋里,一连倒了好几杯茶水,均是一口气灌下。 傅楚窈笑道,“……友子,你这地道挖了这么长,就不怕塌吗?” 友子喝完了茶水,这才说道,“就是怕会塌下来呢,所以我才会回秘道里去看看,想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挖的……” “所以我发现,那和要秘道之所以不会塌,是因为每隔上一段,他们挖出来的顶是个斜边的,而且地道很少是笔直往前的,一般都是往左绕一点、然后再往右绕回来……”友子解释道。 傅楚窈听了,说道,“这样的话,容易失去方向。” “但那也没有办法啊……”友子叹道。 等友子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就拿着火柴和椋树枝悄悄地从后厨那儿出了门。 两人摸着黑的上了后山,寻到了那标志性的三棵大树,然后悄悄地闪身进入了秘道。 跟着,傅楚窈这才擦亮了火柴,点燃了两根火把,又递了一根给友子。 两人沿着秘道一路走去,因为洞壁上还刻着当初友子做的记号,而且这秘道也没有岔路口,所以只要沿着记号走,倒也方便 走了大约半小时,傅楚窈就看到了友子做的那个独特的、两竖一横的记号。 友子不识字,这记号也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标志着“两人同行,走到了无路之处”的意思。 走在前头的友子停了下来。 “阿窈,前面再转个弯,就到了破洞那里了……我们最好不要带着火把过去,因为在黑暗中,火光太招人注意了。”友子回头说道。 傅楚窈深以为然。 她接过了友子递过来的火把,站在原地等。 友子摸着黑过去了…… 傅楚窈则看着手里的跳跃不停的火把,知道这是因为气流的原因造成的。 没过一会儿,友子回来了,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去看看吧!” 傅楚窈点点头,将手里的火把交给了友子,两人艰难的、肉贴肉地擦身而过、调换了位置……然后傅楚窈才扶着洞壁慢慢朝前走去。 这秘道极狭窄。 傅楚窈与友子对换了位置以后,顿时觉得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她听到了呼呼的风声、闻到了略带湿润的土腥气。 只是,她什么也看不到。 等到眼睛适应了幽暗到了极点的环境之后,她才趁着从身后传来的微弱的光,勉强看清了眼前的景像…… ------------ 第八百零七章禁区(二十一) 正如友子所说…… 在秘道尽头的洞壁上,有个比蛇蛋还大的洞。 呼呼的风从那破洞里疯狂地倒灌进来,把傅楚窈的脸刮得生疼!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那个破洞,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洞口扒拉得大一点儿,再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诚如友子所说,破洞后面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竟如阴间鬼境一般,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一点儿动静与光亮也无! 傅楚窈犹豫了好一会儿,从破洞那儿抠了点儿泥出来,搓了个大拇指般大的小泥丸,远远地扔进了破洞里。 半晌…… 依旧没有半分动静。 身后传来了友子的声音,“阿窈,我记得你说过……你上班那里,是有电网的,是吗?” 傅楚窈“嗯”了一声。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那破洞之后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便大着胆子让友子递了一支火把过来。 此处气流较强,傅楚窈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火把,将火把伸到了破洞后头,然后大着胆子往里头瞅了一眼。 她看到了破洞里的情景。 呃…… 这是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 主体也是跟秘道的山体洞壁一样,是泥土、是泥墙……而且看洞壁上的痕迹,感觉这仍然是秘道的一部分似的。 以及,大约三五米开外,好像就有一堵墙? 当然,虽然这儿看起来像是个密封的空间,但傅楚窈可不这么认为。 毕竟从破洞里对流出来的风,可是呼呼呼的呢! 傅楚窈怀疑破洞的那一边,就是禁区。 原因无它。 ――首先,禁区也是在地下,这秘道应该也是通往地下的。其次,禁区的空间足够大,而且通风极好,也就应该能从侧面解释了,为什么在这秘道的破洞那儿,有这么强的空气对流了。 那么,破洞里后面的空间到底是什么? 傅楚窈决定把这破洞掏大一些。 友子本来早就想干这事儿了,就是白天来的时候,一个人有些害怕,再加上听傅楚窈说,药厂里的禁区有电网…… 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的。 此刻听了傅楚窈的话,她连忙捋起袖子,扛着锄头就上了前,开始小心翼翼地挖掘了起来。 当然,这会儿也不是就真要挖出一条道儿出来…… 友子只是将那个破洞稍微掏大了一些,可以容一人钻过那边去,就停了下来。 因为洞掏得大了些,对流的空气反而没有刚才那么强烈,火把燃烧着的光终于不再疯狂的跳跃,也使得傅楚窈和友子的视线更加开阔了。 傅楚窈举着火把,上半身已经探进了那个洞里,火把的光映照在这静谥的空间里……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让人生出了些难以言哈的惊恐。 她缓缓移动着手里的火把…… 突然,傅楚窈发现,这破洞正面对着的,好像是一面墙? 而且随着火光的转移,那墙体的两端似乎出现了阴影? 傅楚窈立刻将火把递给了友子,她准备爬过去看看。 “阿窈,让我先过去看看吧。”友子想要阻止她。 傅楚窈笑笑,“谁去都一样!”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从那个破洞里钻了过去。 直到双脚踩下了地,傅楚窈才从友子手里接过了火把,然后开始堪探起这儿来…… 友子也快手快脚地钻了过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奇怪的、顶很高的空间,呈不规则的椭圆型,横在面前的是一堵墙,左右两边好像都有出口。 傅楚窈随便从右边走了过去。 让她感到诧异的是,这堵泥墙大约有半米厚,然后在泥墙的后面,居然又是一堵墙? 那…… 照这么看,这里还是一个密封的空间啊! 那这么强的对流空气是从哪儿来的? 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不明所以的友子见了,也跟着抬起头,看向了……洞顶。 傅楚窈愣住了。 她看到了熟悉的苍穹…… 不,是天花顶。 在药厂的禁区里,天花板的顶上就被建成了一格一格的水泥槽。 傅楚窈曾经见过保安们用玻璃板来搭房子……当然了,也因为保安们搭板房可能是很熟悉了,所以那是一件非常快的事儿。 她亲见,那些保安们会把抽风口安装在镶嵌在天花板凹槽里的特殊位置上,而凹槽里已经有装有现成的电路板什么的,这么一来,只要一打开开关,抽风系统就能工作,将禁区里大多数玻璃实验室中的各种气体抽走…… 而现在,傅楚窈抬起头,在此处的天花板上,也看到了相同的、熟悉的凹槽末端! 原来这里真的可以直通禁区!!! 那,会是谁开凿了这条秘道,又在距离禁区最后的一段路距离停了下来? 以及,这双层墙后,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傅楚窈举着火把,看向了墙后的那堵墙。 怎么说呢…… 其实也就是一堵厚约半米的土墙,在半米之后,又是一堵结结实实的墙。 在后面的这堵墙后,就是禁区吗? 傅楚窈用手锤了锤这两面墙,发现中空的这堵墙敲起来是有共震的,但墙后墙非常实沉,完全没有共震效果…… 所以说,这墙后墙很有可能就是实心的!就算不是实心的,那也有可能非常非常的厚实。 这时,友子突然惊呼了起来,“阿窈,你、你快过来看!” 傅楚窈一怔。 ------------ 第八百零八章禁区(二十二) 傅楚窈举着火把过去一看…… 她愣住了。 友子则指着有破洞的那那堵墙,兴奋地说道,“阿窈,你看……你看这痕迹!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把这个洞口填回去的!” 傅楚窈仔细地看着那洞壁上的痕迹…… 是啊,确实可以从痕迹上看出,这儿以前应该也是秘道的一部分,但被人用土给填上了,所以在洞壁上,还有看出填充土的痕迹。 傅楚窈想了想,让友子拿着锄头去了墙后墙那儿,然后朝着那墙、小心翼翼地开始了挖掘。 大约在墙壁上刨出了一个深约半米的浅坑之后,友子停了下来,说道,“阿窈,挖不动了,那边有砖,或者是铁板……我感觉可能是砖,如果是铁板的话,会有咣咣的声音的……” 傅楚窈凑了过去,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伸到墙上的浅坑那儿摸了摸,摸到了硬硬的、像石板、砖块一类的东西。 由于不知道石板的另一头到底是什么…… 傅楚窈并不敢轻举妄动。 她想了想,决定与友子先离开。 两人沿原路返回。 回到家中,两人分别洗漱了,又一块儿睡下。 傅楚窈这才交代友子,先是跟友子约定了明天一早,让她带根长一点儿的干柴再进入那条秘道,走到尽头以后,点燃长干柴棒儿…… 而傅楚窈则会一大早赶到禁区,到时候只要友子想办法把长干柴棒的一头点着了火,再伸到天花板顶那儿…… 禁区的远处是一片漆黑的。 如果哪儿出了些亮光,肯定是非常明显的。 友子听了,与傅楚窈认真地对过了时间,两人这才沉沉睡去。 不过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天就放了白,两人连忙起来了……友子是怕被村里的人看到,索性趁早直接上山去捡干柴去了。 而傅楚窈则在家里随便做了点儿早饭吃了,又给友子留了一份儿,就跑到了姜莹家,叫上了姜莹和姜哲沐,三人赶早去了药厂。 他们赶到药厂的时候,不过是清晨六点一刻而已。 于是,傅楚窈正好撞上了那些准备来给犯了病的姜家人打镇定剂的、穿着防护服、身材高壮的大汉们。 他们一共有四五个人。 此时,禁区里正一片鬼哭狼嚎。 因为夜里不打镇定剂,此刻那些患了病的姜氏男子被囚禁在不同的玻璃房里,有人大哭大叫,也有人毫无意识地乱嘶吼着…… 于是,傅楚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穿着防护服的大汉,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关押着病人的玻璃房里。然后,一个大汉动作粗鲁、但迅速地将病人身上的病号服给脱了(病号服其实就是个像理发店里给围着的布圈似的),又接过同伴递过来的一套干净的病号服,给病人穿上…… 接下来,这俩大汉拿着清洁用具如拖把、抹布等,开始打扫起这房间来。 另有一个大汉接手了病人,他十分暴力的直接用手捏住了病人的下颌,使其大张开嘴…… 然后,那大汉将一个很粗的、里面应该是装着营养剂的针筒塞进了病人的嘴里,快速地推进了针筒…… 那病人又哭又闹,显然十分抗拒。 可大汉却毫无怜悯之心的捏住了病人的鼻子。 病人要呼吸,不得不咽下了嘴里的营养剂…… 等这病人刚一合上嘴,另外一大汉拿着个细长针筒直接就戳在了病人的手臂上! 这时,做清洁工作那两大汉也已经完成了打扫工作。 ――给病人换衣服、打扫卫生、捏病人下颌、强迫喂养病人、强迫病人吞咽,再打上镇定剂,然后扔掉装营养剂与镇定剂的针筒、转身离开、离开之前还在要病房里喷上消毒雾剂之类的…… 这一套完整的程序做下来,那几个大汉的动作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所花费的时间不过也就是三五分钟而已。 傅楚窈简直目瞪口呆! 而那些大汉似乎也没料到傅楚窈会那么早来。 他们从那玻璃房里出来,冲着她很有礼貌地点点头,为首的一人还说道,“对不起、打扰了!我们会马上完成工作,然后离开的……” 傅楚窈木然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小姑娘救我!救我啊!姜莹!姜莹……阿沐,救我!快救我!!!”一个女人疯狂地嚎叫了起来。 傅楚窈转头看去…… 原来,那几个大汉转身走进了长谷川凛办公室旁边的病房里。 而在那个病房里关押着的,赫然就是――黑心肝!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她还记得,昨天的黑心肝还是个正常模样的中老年妇女,短短的黑色齐耳头发,微胖的身材…… 可现在,被关押在那玻璃房里的人,虽说仍然是胖胖的,可她的头发、皮肤已经赫然变成了纸一般的白! 以及,她还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惊恐万分地冲着傅楚窈一众人拼命地挥手呼救…… 姜莹惊呼了一声,躲到了姜哲沐的身后。 而傅楚窈也呆呆地看着黑心肝。 老实讲,傅楚窈不是没有想过,要阻止这些大汉…… 可一来,现在黑心肝是长谷川凛的“实验品”,而且在禁区里,长谷川凛本来就是一把手,在没有得到长谷川凛的同意之前,即使傅楚窈现在去跟这些大汉争执,那也是无济于事的。 二来,傅楚窈与黑心肝之间,没有交情、只有交恶。 虽然知道黑心肝遭受了不人道的对待,但她没有必要费力不讨好的替黑心肝出这个头。 于是,傅楚窈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大汉进入了关押着黑心肝的玻璃房。 似乎在这些大汉眼里,黑心肝与其他患了病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没什么男女之分…… 他们同样是动作麻利地解下了黑心肝身上的病号服,快手快脚地给她换了条新的病号服,然后喂食、强迫吞咽,最后给她打了镇定剂…… 黑心肝的面上,一直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 她眼巴巴地看着傅楚窈…… 而傅楚窈其实也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黑心肝面上的表情,慢慢的……由惊恐变成了忿恨! 她那因为愤怒而瞪得快要跌出眼眶的眼珠子透出了滔天的恨意,并且穿透了玻璃房,直直地射在了傅楚窈的身上。 站在她身边的大汉,毫不犹豫地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黑心肝的表情突然凝固,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摊在了椅子上。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震惊归震惊,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她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傅楚窈突然睁大了眼睛! 半晌,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第八百零九章禁区(二十三)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从成品仓那一溜位置的天花板上的凹槽那儿透出来的光亮。 她心花怒放!!! ――她与友子约定,一大早,友子就会赶到秘道那儿,想办法把点燃的火把高举到天花板那儿。举高频率是,一连举高三下,然后放下;过上一会儿,再举高三下,然后再放下…… 这个动作,友子会从六点四十五分,一直持续到六点五十五分。 其实傅楚窈还是挺担心,友子高举火把所带来的天花板一明一暗的现象,会让保安起疑心。 可今天误打误撞的是,有个新来的黑心肝…… 黑心肝是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的,而且她还被注射了药品,一夜之间肤发全白。痛苦与恐惧让她一直不停地尖叫尖喊,又尝试着想从这儿逃出去…… 也正是由于她一直在闹,吸引了大多数保安的注意力,所以没人注意到成品仓的天花板上有着隐隐的光正一闪一闪的。 傅楚窈朝着姜哲沐使了个眼色,又示意他往成品仓的天花板那儿看…… 姜哲沐看了一眼,愣住了。 “……找个理由过去看看,记下是哪个仓库,也仔细听听,看能不能听出什么声音来。”傅楚窈说道。 姜哲沐点头,直接就过去了。 这时,姜哲源迎了过来,“阿窈,昨天晚上……” 傅楚窈伸出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阿源,对不起你等我一下……” 姜哲源一怔。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成品仓的天花板那儿。 姜哲源也发现了那簇一闪一闪的光。 他有些诧异。 盯着那一闪一闪的光,姜哲源发了一会儿的呆,突然笑了起来。 他转身走进了姜凡志的房间。 而傅楚窈则焦急万分地看看钟表、又看看天花板上一闪一闪的光…… 时钟很快就指向了六点五十五分。 那一闪一闪的光又闪了一会儿以后,终于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姜哲沐拎着个铁桶回来了。 傅楚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姜哲沐一进屋,就冲着傅楚窈轻声说道,“……那是七号仓。” 傅楚窈面上一喜。 七号仓??? 长谷川凛的东西是放在六号仓里的! 而被友子挖穿的秘道尽头,竟然是与六号仓相临的七号仓??? “我知道了……我们先进去查看一下姜凡志的情况,以及,今天要做好再迎接一个病人的准备。如果我能说服长谷川凛的话,我希望……能把黑心肝给接过来。”傅楚窈吩咐道。 姜哲沐奇道,“咱们干嘛要接黑心肝啊,她一肚子坏水,早该让她进来了!” 傅楚窈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如果我能澡好黑心肝,那他们就没办法交易了……” 姜哲沐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傅楚窈先去了姜凡志的房间。 姜凡志醒着。 他一看到傅楚窈,就张大了嘴,发出了“啊”的声音…… 傅楚窈见姜凡志的双手并没有被布条绑住,而且他虽然朝她啊啊的叫,但很明显,他的情绪是比较平稳的。 姜哲源站在一旁解释道,“二十九叔可听懂我们说话的,但是要慢,要多说几次,而且意思不能太复杂……我昨晚上教他坐在马桶上解大小便,他都已经学会了……” 傅楚窈十分惊喜,说道,“真的?” 姜哲源的面上也露出了笑容,说道,“真的,是真的!昨晚上黑心肝喊得太吓人了,二十九叔可能是被吓着了,也跟着乱喊乱叫……” “我守了他一夜,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捆着布条在。我端了粥过来,放在他身边,然后对他说,不喊、不吵,就给他吃粥……” “我反复说多几次,他好像听懂了,就不再叫喊,安安静静的。我就喂他吃了一碗粥……然后我又对他说,让自己下床,坐在马桶上大小便,能做到……让他再吃一碗粥,还能解掉布条,不捆他了……” “反复多说几次他就懂了,然后……他可以自己大小便,而且饭量也增大了。可能是对我放下了戒心,后来我给他抽血的时候,他也安安静静的,不吵。”姜哲源高兴地说道。 傅楚窈一听,也高兴坏了。 但她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你昨天守了他一夜?你没睡???”傅楚窈问道。 姜哲源道,“天快亮的时候我还是睡了一会儿的……阿窈,现在别让我睡了,等中午吃完饭我再眯午觉吧……” 傅楚窈想了想,点点头,先是吩咐姜莹,让她给姜凡志喂一下早餐的粥水,然后便朝姜氏兄弟使了个眼色,率先走进了姜哲源的房间。 姜氏兄弟跟着进来了。 傅楚窈小小声地将昨晚上她和友子进入了秘道,疑似找到了通往禁区仓库的小路的事儿给说了…… 姜氏兄弟一听,不禁又惊又喜! “那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这儿……带着我哥和阿满、是林他们逃出去?”姜哲沐说道。 傅楚窈缓缓地摇了摇头。 姜哲沐一怔,失声问道,“阿窈,连秘道都有了,咱们……还不逃吗?” 姜哲源叹了一口,反道,“逃出药厂有什么用?真要逃的话,咱们得想法子逃出这个岛……不然,就算逃出了药厂,也是分分钟被抓回来的相!” 说着,他又喃喃自语,“这儿怎么会有个秘道?啊,我知道了,确实听说在百余年前,他们曾经挖了地道想逃走的……后来发现这是个孤岛,就算逃出了村子、逃出了药厂,也没法子逃回国去啊……” 傅楚窈沉默不语。 ------------ 第八百一十章禁区(二十四) 傅楚窈去了办公室,拿起电话打给宋念祖―― “……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办。第一,我需要长谷川凛的试验品,他昨天试药的那一人……第二,我需要药厂以有偿的方式,向村民征集大量的海藻,除此之外,我还需要硫酸、盐酸、乙醇、碳酸钠、甘油等等,全部都送到七号仓去……”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顿,又问道,“你可以办到吗?” 想来,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可傅楚窈这边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做法…… 所以宋念祖可能是真着急了。 现在一听到傅楚窈提出了要求,他似乎连想也不想的,直接斩钉截铁地说道,“……可以。” 果然,没过一会儿…… 长谷川凛就怒气冲冲地过来找傅楚窈了。 一进门,他就气愤地说道,“阿窈课长,我昨天拒绝你还不够明显吗?我再重申一次……我不……” 可是,长谷川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楚窈给打断了。 傅楚窈冲着长谷川凛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吩咐姜莹道,“莹莹,你带长谷川先生去看一看姜凡志,记着……长谷川先生不能进入姜凡志的房间,让他站在门口看看。” 姜莹点头,冲着长谷川凛说了声,“长谷川先生,阿窈课长请您过来这边看看。” 长谷川凛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这个……仗着自己年轻、漂亮,还跟慎太郎有裙带关系的女人给打断,简直气得……不但满面通红,而且脑门上的青筋还全爆了出来! “你!你你你……” 傅楚窈没理他,又吩咐了姜哲源一句,“你当着长谷川的面,给姜凡志发号施令,随便让他做点儿什么……总之,能控制情绪就最好……” 姜哲源点头,又冲着长谷川凛说了声,“长谷川先生,这边请。” 长谷川凛被气得……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不悦地跟着姜哲源、姜莹兄妹俩,走到了姜凡志的病房门口。 姜莹阻止了长谷川凛想要进入房间的举动,而姜哲源则侧身闪了进去。 姜凡志刚吃完早饭的一大碗清粥,这会儿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等着傅楚窈过来给他把脉和针灸。 姜哲源用和善的语气,缓缓地问姜凡志,要不要解手。 姜凡志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啊啊地叫了两声。 跟着,姜哲源就把姜凡志扶下了床…… 姜莹适时地转过头去,没有看姜凡志解手的样子。 可是,长谷川凛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叫姜凡志的病人…… 他一直都知道,原来姜凡志的身体是非常强壮的,但经受了这六七年以来的各种实验以后,姜凡志根本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不,姜凡志的情况还不仅仅只是油尽灯枯…… 他根本就已经神智不清,犹如困兽了! 要不是这样,长谷川凛也不可能把这个用了这么久的实验品“赏”给了傅楚窈。 可是…… 姜凡志来到傅楚窈这儿,也才两天而已。 他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长谷川凛不可思议地看着姜凡志…… ――这个姜凡志,他好像挺安静的?但这怎么可能呢?长谷川凛很清楚,得了这种病的人,会觉得浑身血液都在燃烧,全身的骨骼肌肉都在肉……所以他们在清醒的时刻,会一直呻吟…… 而且,大小便失禁了好几年的姜凡志,只来了这儿两天,居然已经知道自己解手了? 姜哲源服侍着姜凡志解完手,又喊姜哲沐倒了温水过来给姜凡志擦洗,然后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处理了一下房间卫生,这才请了傅楚窈过来。 傅楚窈步履轻松地拿着针包和姜凡志的病历过来了。 她先是给姜凡志把了一会儿的脉。 让她感到高兴的是,姜凡志潜意识里的求生欲很强。 今天的脉象比昨天又要好一些了。 接下来,傅楚窈先是吩咐姜莹,让帮着给姜凡志记录医案;然后,她解开了自己的针包,开始替姜凡志针灸…… 姜凡志昨晚上被黑心肝的凄惨嚎叫给吓得一晚上合不了眼。 这会儿他吃饱了,又解了手……再加上对傅楚窈的毫无戒备,还在针灸的姜凡志张大了嘴,居然睡着了,而且还打起了鼻鼾! 长谷川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傅楚窈也没理他,自顾自地给姜凡志上完针。 接下来,她又斟酌着改了药方,让姜莹去按方抓药,然后赶紧煎药…… 等时间差不多了,傅楚窈这才把姜凡志身上的针给收了回来。 她回过头,见长谷川凛仍然还傻傻地站在姜凡志的门口,便笑道,“长谷川先生,你不用回去忙你自己的事么?” 姜哲源连忙为她翻译了。 长谷川凛喃喃问道,“你这个……是华国针灸,你其实,是、是用针刺他的穴道,对不对?” “对。”傅楚窈大大方方地承认。 长谷川凛看向她的眼神……头一回这么认真,“那,阿窈课长可以教我吗?” 傅楚窈摇头,“不能。” 长谷川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先让人给你搭新病房吧,等你的新病房搭好了,我会把派人把昨天的那个实验品送到你这儿来……” 傅楚窈微微一笑。 她对姜哲沐说道,“阿沐,你送一下长谷川先生。” 说着,傅楚窈就走出了姜凡志的房间,去了办公室。 ------------ 第八百一十一章禁区(二十五) 不得不说,有了高层的首肯,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一整个上午过去…… 其实傅楚窈也只是带着姜莹、姜哲源、姜哲沐在办公室里忙碌了一下医案的记录,又分别给他们仨把了脉,修改了一下药方,又讨论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结果,保安们已经给黑心肝准备好了新玻璃病房;长谷川凛也派人把黑心肝给送了过来;以及宋念祖也打了电话过来,说七号仓库已经收拾好了,她要的一些化学试剂已经搬到了仓库里,以及今天有派人去村里发布了有偿收购海藻的消息……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过去看了看黑心肝的情况。 黑心肝被打了一针镇定剂,此时仍然陷入了昏睡。 傅楚窈让姜莹给黑心肝建档开医案,又让姜哲源给黑心肝抽血化验…… 接下来,她给黑心肝先把了一回脉。 黑心肝的病情,跟姜凡志完全不一样。 姜凡志长期接受各种实验……但因为体格健壮,长谷川凛应该是舍不得失去他这个实验的,所以常常给姜凡志注射“血清疫苗”。 现在姜凡志的病反而比较好治。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精神创伤,以及内脏多器官功能衰竭,外及血液异常…… 所以傅楚窈从收治他开始,给他做的就是多器官的排毒治疗;以及侧重在护脾养胃这一块儿。脾胃好,就能有效地提升免疫力、改善身体造血功能,以及汲取食物与药品中的有益营养…… 因为之前有了在首都医科大,对姜哲清治病的经验,所以傅楚窈对这种病还是有那么百分之一的把握的。 ――只是,这事儿不能急,而且还要靠长期的疗养。 而黑心肝的病,可以说是来势汹汹! 长谷川凛没有跟傅楚窈说过,黑心肝的病情,一切只能靠傅楚窈的诊断。 但傅楚窈已经从宋念祖那儿得知,黑心肝作为实验品,被注射了这种病毒以后,大约只能活三天,也就是七十二小时…… 然而从黑心肝从被注射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了。 但最好的效果,就是让黑心肝一直活下去,活到买家来到白鱼岛,这才能啪啪啪地打长谷川凛的脸。 思来想去,傅楚窈决定动用何瞎子所传授的移经转穴之术。 从理论上说,移经转穴乃是秘术。 ――药液被注入黑心肝的体内,会感染血液、并且跟着血液淌遍全身,然后开始伤害五脏六俯…… 要是从一开始被注射时就动用移经转穴之术,可能效果更好。 但现在用也不晚吧! 只是…… 长谷川凛研制出来的药粉,大约往水源里一洒,就能大批量地使人感染。 而傅楚窈的移经转穴,首先必须建立在熟知人体穴位、经络走向,并且还要有丰富的中医知识的前提下,才能学会…… 别说移经转穴还不一定就对这种病有效果……就算是有效果,也不可能被普及和推广。 可是,先把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傅楚窈决定吃完午饭就动手! 很快就到了午休时分。 办公区里的所有人都去食堂吃饭去了。 姜哲沐也去外头接了友子送过来的午饭,再加上姜莹在起居室里用小炭炉煲出来的一罐热汤,四人便围坐在桌旁,一边聊天一边吃起了饭。 傅楚窈道,“以后病人的饭,让在药厂里的饭堂送,我们四个人还是自己吃自己的……不过,也得想法子解放友子,不能让咱们的午饭把她给绑住了……” “友子的时间越多,她才能去做更多的事儿;再说了,咱们也得靠她去钓鱼和挖野菜什么的。要不,咱们看看能不能在这儿,自个儿做饭吃?” 姜莹说道,“能啊!怎么不能!咱们屋里的小炭炉足有六个呢,早上一来,咱们先熬上一罐汤,在熬汤的时候,也可以蒸点儿红薯木薯之类的,应该就能应付……” 姜哲沐道,“我可以夜钓,钓到了鱼,咱们一早带来就是……而且平时钓到的多余的鱼,也能劳烦婶子帮忙找别人淘换一点菜干什么的,咱们不就多了些其他的吃的……” 姜哲源满含歉意地说道,“可惜在这件事上,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傅楚窈道,“大家再坚持一下吧!也就只有四五天的时间了。” 众人齐齐一呆。 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 现在大家要做的,就是阻止这场交易。 可是,阻止成功了以后呢? 这里是白鱼药厂!白鱼药厂是藤田家的企业!!! 那傅楚窈即将要做的事,藤田家族怎么容忍得了?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那么…… 无论是以什么方式阻止了这场交易,傅楚窈的下场都不会好。而傅楚窈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姜氏众人又能好到哪儿去? 可是,这件事……又不能放任不管。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呆会儿吃完了饭,阿源去歇个午觉,莹莹和阿沐跟着我去看看黑心肝的情况……看时间,她也该醒了……”傅楚窈继续交代道。 众人纷纷应下,加快地扒饭的速度。 吃完饭,傅楚窈赶了姜哲源去睡午觉。 现在姜哲源已经从傅楚窈那儿学会了如何揉按穴道以助眠,所以不再需要傅楚窈守着他了…… 于是,傅楚窈就带着姜莹和姜哲沐,去了黑心肝的房间。 不出她的所料。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黑心肝果然悠悠醒转…… 她睁开眼,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傅楚窈。 “啊?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疼!疼啊!哎哟我浑身都疼,疼啊……” 黑心肝一醒,立时开启了杀猪嚎叫模式。 隔壁房间里的姜凡志被黑心肝的嚎叫声给生生地从睡梦中吓醒了,不由得“啊啊”地叫了起来。 傅楚窈先让姜莹过去安抚姜凡志,她则沉着脸,瞪着黑心肝低吼道,“……闭嘴!” 黑心肝一呆。 她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妥当了…… 之前,她是被绑在一张有洞的椅子上的。 但现在,她是躺在床上的?! 当然…… 当然是现在躺在床上比较舒服。 以及,坐在她床边的居然是傅楚窈这个小丫头? 黑心肝眼珠子一转,嚎啕大哭了起来,“阿窈啊!救命哪……哎哟你可不能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啊,我疼,我、我好命苦哇……” 傅楚窈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我刚才说闭嘴,你没听到?” 黑心肝一怔。 “……你、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我、我被他们……不!不对,我是被你们……对!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啊……原来你才是个黑心肝!哎你们害得我好惨啊!啊啊啊啊……哎哟,我疼、我疼啊……” 黑心肝嚎啕大哭了起来。 傅楚窈转头吩咐姜哲沐,“打电话给保安,让他们过来一趟,给她打镇定剂。” 姜哲沐应了一声,转头朝办公室走去。 黑心肝愣住了。 ------------ 第八百一十二章禁区(二十六) 傅楚窈本来打算晾一晾黑心肝的。 但见黑心肝骂得难听,傅楚窈十分生气。 她按耐着性子没有发作,却快步走回到黑心肝的床边,伸出了如笋尖一般秀气纤细的手指,朝着黑心肝的手臂就戳了过去。 黑心肝一时不察,只觉得被傅楚窈戳了个痛彻心扉! 她被吓了一跳,张开口正要骂……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这是徒劳无功的! 她居然发不出声音来了??? 黑心肝勃然变色。 傅楚窈冷冷地看着黑心肝,朱唇轻启,“……不听我的话,以后吃得苦头会更多。” 说完,她就扭头走了。 其实傅楚窈一点儿也不愿意给人点穴。 因为……看起来,点穴的效果是很炫酷的,但实际上,这非常的伤身体。 可这黑心肝就如同滚刀肉一般,不略施小惩,她根本就不怕。 所以,傅楚窈明知道这么做,有可能对黑心肝以后的治疗造成影响,但也没得选了。 黑心肝与姜凡志的病房是相临的。 黑心肝和姜凡志的病房捱在一块儿,所以透过玻璃门,黑心肝能看到在隔壁的房间里也有张床,床上躺着个全身雪白、瘦骨嶙峋、除了一双眼珠子是血红的以外,浑身上下都如纸人一样惨白的男人! 黑心肝被吓够呛! 呆在这么恐怖的环境里,被关押着,又没有镜子……黑心肝完全没有注意自己的外表,只是觉得害怕、以及身体非常的不舒服,浑身上下都在痛,但具体哪儿疼,她又说不出来…… ――黑心肝一直觉得,她不就是因为没吃的,所以才去藤田别墅偷了点儿吃的嘛,至于得到现在的下场?以前她在村里小偷小摸的,也不见有人这么生气吧! 再说了,要不是傅楚窈把自家的存粮都祸害了的话,她犯得着去藤田别墅偷吃的? 然而就是吃了那么一点点藤田家的东西,她就被抓到了这个这么恐怖的地方,被打了一针,全身疼了一晚上…… 现在,她还看到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 黑心肝有心想尖叫,可她张了半天的嘴,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想哭。 其实姜凡志也已经看到了黑心肝。 他也用好好奇的眼神看着那个……浑身雪白,但是却肥得像一座小山似的女人。 坐在床上的姜凡志咂吧咂吧嘴,然后把嘴张大了。 姜莹见了,连忙用勺子舀了一勺用鱼肉和海藻熬得绵软的清粥,塞进了姜凡志的嘴里。 ――傅楚窈害怕姜凡志久不进食,一旦进食会伤身体……所以在第一天里,她让姜莹和姜哲只喂姜凡志饮些清粥的汤水,连米粒儿也不让吃;到了第二天,才让姜凡志吃些带着米粒儿的粥;今天是第三天,她让姜莹将海鱼的刺给拆了,混着撕碎了的海藻和米粒儿一块儿煲了软粥,起锅时再洒了点儿海盐…… 所以今天,姜凡志吃到的是有滋有味的鱼肉粥。 对于姜凡志来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捱过打、每天都有吃的、睡觉还有床、虽然已经听不懂这些人说什么了、但这些人的态度是很和气的…… 于是,姜凡志的情绪很放松,大口大口地吃着姜莹喂给自己的鱼粥,甚至想要尝试着自己抓过姜莹拿着的碗,自己吃。 傅楚窈见了,笑着对姜莹说道,“莹莹你让他自己吃试试,告诉他别洒了,每顿只有一碗。” 姜莹连忙耐心地教导着姜凡志。 面对姜莹和气的解释,姜凡志显得有点儿呆…… 当姜莹把粥碗交到他手里以后,他反而紧紧地捧着,不敢动了。 姜莹只得又帮他扶着粥碗,慢慢地凑到了他的嘴边,让他喝。 姜凡志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看着姜莹。 姜莹朝他笑了笑…… 姜凡志这才慢慢的,捧着碗舔起了粥。 很快,一整碗粥就被他喝完了。 姜莹从他手里夺过了碗,转身离开。 而姜凡志则依依不舍地看着姜莹手里的那个碗…… 与姜凡志仅一房之隔的黑心肝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她有点儿明白了。 ――黑心肝也是岛上的原始居民,准确说来,她也是最早一批姜家外嫁女的子孙之一;所以当她年轻的时候,也跟村里其他的女人一样,嫁过五六任丈夫,生下了一共七个孩子。 岛上的姜姓男子,基本都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岛上的中老年妇人,也大多知道一点儿。 但在男人们和药厂的意见一致,多数不愿意让女人们知道太多。前者是怕女人们担心,后者是嫌麻烦,也怕引起不必要的动乱。 所以,女人们知道男人们一生病就会去药厂、然后一去不复返;也听说过,男人得了病以后头发和皮肤都会变得雪白,可大数人都没有亲眼见过…… 现在,黑心肝见着了。 她怔怔地看着形如恶鬼一般的姜凡志…… 然后,她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雪白雪白如同白胖馒头一般的手…… 黑心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白! 她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然后张大了嘴就想尖叫…… 然而,她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铃铃铃……” 电话响了起来。 姜莹跑过去接了电话,说了几声,然后转头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姐,保安说,第一批海藻收回来了,大约有一百斤左右,问我们要怎么处理。” ------------ 第八百一十三章禁区(二十七) 听了姜莹的话,傅楚窈很是吃惊。 一百斤的海藻已经到货了? 呃,这么快就能调到一百斤的海藻,而且保安通知是“收”回来的,所以说,这一百斤海藻,其实是新鲜的吧?是村民刚刚从浅海捞上来的? 好吧…… 可以看出,宋念祖处理事情的速度和效率是非常快的。 上午她才打电话给他了,下午就调到了一百斤的海藻? 可是,要提纯海藻的话,新鲜的海藻可不成,得用晒干了的。 傅楚窈有些啼笑皆非。 老实讲,收集海藻以提纯…… 呃,这算是医治姜氏怪病的一个大胆的设想。确实海藻提取液有着很好的防癌与治疗效果,她在医科大的师兄师姐们都已经在做临床实验了。 但是,现在留给傅楚窈的时间只有五六天了…… 在这五六天的时间,就算要做海藻提纯,恐怕连准备工作都来不及。 所以,这只是傅楚窈的一个借口而已。 关键在于,她需要有一个使用成品仓的借口。以及,她需要正己烷、环己烷这样的,在提炼海藻时必须要用到的化学溶液。 ――环己烷是一种脾气暴躁的化学溶液,它不溶于水,易挥发、易燃烧,遇高热还容易发生爆炸。 当然,这也只是傅楚窈的一条退路。 当务之急,最好是把黑心肝治好…… 想到这儿,傅楚窈又伸长了脖子,朝黑心肝的病房看了一眼。 黑心肝呆呆傻傻坐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楚窈想了想,先口述了一堆提炼海藻要用到的化学试剂的名称和所需要用到的仪器名称,让姜莹记录了下来,列成了清单…… 跟着,她又给宋念祖打了个电话,说了下海藻的事儿。 至于那一百斤新鲜的海藻,也是有用途的――傅楚窈派了姜哲沐出去药厂门口收货,然后拿回来用烘机烘干,可以当成团队中人的口粮! 当然,东西收回来以后,还是需要取样检测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而且对方是有致病源的,还是小心为上。 办完这一切,傅楚窈才去了黑心肝的屋子里。 这时,黑心肝已经冷静了下来…… 事实上,她也没办法不冷静。 傅楚窈站在黑心肝的病床前,冷冷地说道,“在这儿,生了病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说着,她朝姜凡志的房间呶了一下嘴。 黑心肝顺着傅楚窈的视线,看向了隔壁病床的姜凡志。 姜凡志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黑心肝张了张嘴…… 傅楚窈道,“他叫姜凡志,是你侄儿一辈的吧?” 闻言,黑心肝陡然睁大了眼睛! ――姜凡志!她当然知道姜凡志!据说这个姜凡志,七八年前就说身体不好,病发了,被送进了药厂…… 现在,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吗? 傅楚窈继续说道,“姜凡志的情况可比你好多了……他发了病,捱了这么些年,到现在遇上了我,说不定,他的病情还是可以控制得住的。” “可你……就不一定了。”傅楚窈说道。 黑心肝面色一白。 傅楚窈看了她一眼,又道,“实话跟你讲,其实从昨天你被打了针开始,你就只剩下了四十八小时的性命……折腾到现在,大约你也只剩下二十四小时的命了。要是不信,咱们等着看看?” ――她故意把七十二小时说成四十八小时,一来,是为了营造紧迫感,让黑心肝尽快接受治疗;二来,当四十八小时过去以后,黑心肝发现自己没死的话,那突如其来的侥幸感会让她很顺利的接受后面的治疗。 可听了傅楚窈的话,黑心肝却呆若木鸡。 ――她只剩下二十四小时不到的命了??? 天…… 这个小贱人会不会是骗人的? 但是,小贱人骗她,又有什么好处? 退一万步讲,不管小贱人有没有骗她,现在她真的……全身都在疼痛啊!而且,虽然这里没有镜子,她也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儿,可她已经发现自己的手、脚,包括全身上下的皮肤,已经变得像纸一样白了! 傅楚窈又道,“我会想办法给你治病,但是……你的情况比姜凡志要紧急得多,所以,我是没把握的。” 黑心肝的脸色又是一白。 “我可以给你解穴,让你恢复说话的权力。但是……不要试图惹怒我,我不欠你的,反正我也没有把握治好你的病。”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 闻言,黑心肝瞪大了眼睛,几近崩溃! 傅楚窈扭头看了看时钟,又道,“我七点下班离开,现在是四点半……你再犹豫的话,我下了班儿可就没人理你了,明天你就直接等死吧!” 说着,傅楚窈转身就走! 黑心肝急了! 可她口不能言…… 所以,她只得冲着傅楚窈,急切的、可怜巴巴的连连合什作揖。 姜莹见了,连忙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姐你看……” 已经走回到办公室里的傅楚窈回头一看,见黑心肝不但泪流满面,而且还冲着自己作揖,眼里还流露出了恳求与痛苦的眼神。 傅楚窈转头吩咐姜莹,“先晾着她……你去取了落地窗帘过来,再把我让你给她煎的药也拿过来。呆会儿先让她喝药,然后我要给她做全身推拿。” 姜莹点头,赶紧出去准备去了。 ------------ 第八百一十四章禁区(二十八) 傅楚窈晾着黑心肝不管……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不管。 见姜莹已经做好了准备功夫,她才去了黑心肝的病房里。 此时黑心肝已经被急得没办法了…… 见傅楚窈来了,她拼命地将双掌合什,冲着傅楚窈连连作揖。 “想好了?”傅楚窈沉着脸问道。 黑心肝连连点头。 “所以……你正常说话是可以的,但如果让我听到你骂人、或者是不听劝告的乱喊乱叫,那我就……不再给你治病了,而且还会像现在这样,让你有话说不出,懂?”傅楚窈又问。 黑心肝苦丧着脸,点点头。 傅楚窈伸出手指戳了黑心肝一下。 黑心肝一呆。 傅楚窈不再理她,而是转头吩咐姜哲沐过来给黑心肝拉帘子,又让姜莹端了汤药过来给黑心肝喝。 黑心肝被吓住了。 她接过姜莹递过来的碗,便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 接下来,傅楚窈把姜哲沐赶了出去,又让黑心肝除去所有的衣物。她则捋高了袖子,开始奋力的给黑心肝推拿了起来。 傅楚窈用的是移经转穴的法子,只管顺着经络推开、又不住地点穴、推拿、移穴、敲击……可黑心肝体胖,身上的肥肉又多,想要移经转穴,傅楚窈得下大力气,所以她推拿得很是辛苦。 而黑心肝其实本来就觉得浑身疼痛,现在被傅楚窈这么狠着劲儿的在身上又搓又揉又敲又打的……更是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只是,黑心肝不敢吭声。 大约推拿了一小时左右…… 傅楚窈总算是推拿完了。 她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在黑心肝的身上盖了件袍子,又吩咐姜氏兄弟赶紧把大木桶和热水送过来。 姜氏兄弟快手快脚地抬了一只大木桶过来,又将开水、中药包拿了过来;先把药包放在浴桶里,然后又注入了一壶又一壶的开水…… 接下来,姜氏兄弟退了出去。 等到木桶里的水稍稍没那么烫了,傅楚窈与姜莹又把黑心肝扶进了浸有药材的浴桶里。 黑心肝被烫得眦牙裂嘴…… 可她死忍着不敢开口呻吟。 傅楚窈拿出了针包、取出针,又给黑心肝刺穴。 刺穴与针灸不同。 这个法子,当初奶奶姜珍旖在给瞎子爷爷治病的时候就用过了。 所以,傅楚窈在黑心肝的两只手的中指指缝里刺了穴,让垂在桶外,又在地上接了两只碗…… 没过一会儿,黑心肝的手指就开始淌血了。 刚开始的时候,黑心肝的手指上淌下来的是血,可两滴三滴以后,再淌下来的……那就不是血了,而是浑浊的黄水。 姜莹十分吃惊。 傅楚窈却松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湿邪还能逼出体外……所以,这是好事儿。 黑心肝被推拿过、又被浸了泡着药包的热水,纵使她还是觉得浑身疼痛难忍,但全身都放松了……被傅楚窈和姜莹合力扶起身,又放在了床上以后,黑心肝已经昏昏沉沉的,眼皮子都已经睁不开了。 傅楚窈连忙又让姜莹去端了碗鱼肉海藻粥过来,让黑心肝吃了。 刚吃完粥,黑心肝就沉沉睡去。 姜莹则指着从黑心肝的两只手指的指缝里淌出来的、已经各自淌满了小半碗的黄水,惊诧地问道,“阿窈姐,这些是什么?是、是……就是他们给她打的药吗?” 傅楚窈笑了,“……不是。” “他们是直接把药剂注射进她的血管,这药剂都已经跟血液结合了,怎么可能分离得出来?” 说着,傅楚窈又解释道,“从中医的角度来说,脾主运化,看似居五脏之末、实际上它是五脏的供养系统。只要脾好,心肺肝肾就好;这五脏一好,身体大部分的机能就好……” “从西医的角度来看,脾脏主掌全身的淋巴系统,既主免疫、又管造血……当病毒在她体内繁衍和起作用的时候,只要脾没有被打败,它就能产生免疫,来对付那些病毒……我这么说,你懂了没?”傅楚窈又问。 姜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指着那俩个碗里的黄水,问道,“那这些水……” “这些黄水,其实就是体内的废水,顺着经络和穴道流出……因为脾脏不喜欢湿热,身体里的湿毒太严重的话,脾脏还得想法子除湿。现在我用药蒸的法子把她身体里多余的湿毒逼出来,她的脾脏就能安安心心地抵御外敌了。”傅楚窈继续解释。 姜莹这才恍然大悟,惊叹道,“阿窈姐,你好厉害啊!” 傅楚窈笑道,“厉害的是我们的老祖宗!嗯,咱们姜门也厉害!不过,我奶奶只学到了曾外祖父十一不到,而我,所学不过奶奶的十一……” 说到这儿,傅楚窈不禁惋惜地叹息了一声。 其实奶奶对她,那是毫不遗余力的倾囊相授;以及瞎子爷爷也是时不时地找机会,把他会的那些尽数传授于她…… 现在她和奶奶、以及瞎子爷爷的差距,大约就是阅历了。 闻言,姜莹“啊”了一声,又问,“那、那要是……如果当年的姜门不被追杀的话,而且还可以一代一代传承家学……是不是,这种病就能很轻松的治好?” 傅楚窈叹气,“那谁知道呢!” 姜莹有些伤感。 她咬着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问道,“阿窈姐,我、我能不能跟着你学医啊?” 傅楚窈点头,“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 姜莹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已经比我弟弟小南瓜的情况好很多了……他十三岁才开始学认字,在家自学了两年,去年直接上的学。你本来就识字,只要把基础打好了,以后上大学学医……完全可以!”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姜莹高兴得眼泪汪汪的,扭头跑去找她哥去了。 傅楚窈被累坏了。 但她还是强撑着,又给黑心肝把了一回脉。 ――黑心肝的脉像很虚,比起治疗之前……更是虚得厉害。 可这并不是坏事。 接下来,见下班时间也差不多了,傅楚窈便把黑心肝和姜凡志托付给了姜哲源,又交代他,要是两人醒了要给喝什么药,要怎么处理…… 姜哲源见她脸色疲惫,连忙应下,又让她赶紧回去。 傅楚窈这才与姜莹、姜哲沐等人结伴回到了村里。 而友子见傅楚窈回来了,连忙把她拉到了一边,悄声问道,“阿窈,我今天一早在秘道里举着火把,上下三次快的,停一停,再上下三次快的……你有没有看到?” 一说起这个,傅楚窈很是高兴,便点了点头。 友子也高兴坏了,“那,你们从那儿,逃走?” 闻言,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她没有回答友子的话,而是走到了自家门口被友子开垦出来的那块泥地那儿,弯下腰,拾起了一块黄泥土,将那泥土揉成了拳头般大小,然后又摘了几片叶子,将叶子揉在了泥球上。 她一连做了三个粘着叶子的泥球,然后将那三个泥球交给友子,说道,“友子,今晚你再去一趟秘道的尽头,把这三个泥球扔进去……我今天工作很累呢,就不去了,你要小心一点。” 友子听了,连连点头。 ------------ 第八百一十五章禁区(二十九) 白天的时候,傅楚窈被彻底被累坏了。 所以吃完晚饭以后,她就舒舒服服地用热水泡了个澡,然后自己给自己按揉了一会儿的穴道,便早早睡去。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傅楚窈感到精力充沛。 勤劳的友子已经做好了早饭。 ――早饭是一碗鱼肉红薯泥,里头掺着切碎了又焯过水的野菜。 不得不说,这碗糊糊……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有点儿像婴儿吃的辅食),但味道很不错;而且一整碗的糊糊,其实比喝鱼汤更饱腹。 已经习惯早餐喝鱼汤的傅楚窈吃了大半碗以后,就有点儿吃不下了。 可转念一想…… 今天恐怕还得给黑心肝做推拿、转经移穴,所以这还是体力活……吃多一点儿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这么一想,傅楚窈便继续吃起了红薯糊糊。 趁着傅楚窈吃早饭的空档,友子轻声告诉她,说昨晚上她已经把那三个粘着叶子的泥球儿扔进了那堵墙的里面。 傅楚窈点点头,笑着冲友子说了声多谢。 匆匆扒完饭,傅楚窈跟着姜莹、姜哲沐一块儿去了药厂。 进入禁区…… 嗯,好像安安静静的? 傅楚窈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其他的病人应该已经被打了镇定剂,安安静静的……倒也不稀奇。 问题是,她的两个病人可是不打镇定剂的啊,那,那俩怎么没动静呢? 一走进办公室,傅楚窈先往姜凡志和黑心肝的病房看了一眼。 好像两人都安安静静地睡着? 这时,姜哲源便迎了过来,面带喜色地说道―― “阿窈,二十九叔的情况真是一天比一天好……昨天半夜他醒了一回,然后指着左下腹跟我说疼,我扶他起来小便了,然后又让他吃鱼肉粥,结果他把鱼肉含嘴里,堆在舌头上让我看,意思是要吃肉……” 傅楚窈一听,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也高兴了起来。 ――会表达,那当然很好! 只是,左下腹疼痛是怎么一回事? 傅楚窈去了姜凡志的病房,给他把了个脉。 呃,他左下腹疼,应该是憋尿憋的……膀胱疼? 傅楚窈略微放下了心。 她翻开了姜凡志的医案,又看了看姜哲源对于姜凡志血液数据的各项记录,最后又调整了一下药方,让姜莹去按方抓药,再煎药吃。 跟着,她又转头问姜哲源,“昨晚上黑心肝的情况怎么样?” 姜哲源苦笑,“你不在的时候,还真没人镇得住她……昨天晚上鬼哭狼嚎的,我就没理她。后来她看到二十九叔在吃鱼粥,她也想吃,就骂人,我没理她……” “最后她可能是饿得不行了,哭得厉害,我才给了她半碗鱼肉粥。嗯,大约是凌晨两点多开始闹的,四点多才睡了……” 傅楚窈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不过,她有力气闹腾那么久?” 说着,她走进了黑心肝的房间。 黑心肝正打呼噜呢! 傅楚窈给她把了脉,果觉得黑心肝的脉象较昨晚强了不少。 趁着上午无事,傅楚窈赶了姜哲源去休息;然后去找长谷川凛,要求再多接收一个病人…… 长谷川凛对待傅楚窈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听了她的要求,他先是满口应下,然后又打听黑心肝的情况。 傅楚窈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 只是,她告诉长谷川凛,黑心肝需要继续接受治疗,明天下午四点,她可以让长谷川凛去看看黑心肝的情况。 长谷川凛点点头。 可就在傅楚窈正准备离开他的办公室,去一趟七号成品仓的时候……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过来了。 傅楚窈定睛一看…… 那些人推着好几个移动病床? 为首的一人,正是长谷川凛的助手雄太,推着移动病床的,是几个保安;而移动病床一共有四个,每个移动病床上都躺着个……穿着白色手术衣、双目紧闭、似乎毫无知觉的人。 傅楚窈心里咯噔了一下。 眼下这情景……很难不让她联想到长谷川凛的实验。 据说,一共有三期实验? 黑心肝算是第一期…… 这四人,算是第二期??? 傅楚窈站定,看向了长谷川凛的办公室。 正好长谷川凛得了消息,也正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傅楚窈盯着他,直接说道,“……他们也是你的实验品?” 姜莹立刻翻译了。 长谷川凛一怔。 傅楚窈指着自己的办公室的方向,说道,“那个女的,她是接受实验的第二天,我才接受的……如果他们是你的新实验品的话,那,我要马上接收一个。” 姜莹口齿伶俐地翻译了。 长谷川凛深深地看了傅楚窈一眼,点头,“……下午三点半,我让人送一个实验品给你。”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带着姜莹离开了。 她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刚才被送来的那四个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但从他们脸上的皮肤和头发的颜色来看,他们应该都是年轻人…… 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些“实验品”? 以及,这些接受实验的人……他们同意接受实验吗? 呃,这也是废话,谁愿意等死? 所以…… 傅楚窈强忍着心头的愤怒,带着姜莹离开了长谷川凛的办公室,朝成品仓走去。 两人刚走到分岔路那儿,便有保安看到了她们,连忙迎了过来。 姜莹对保安说道,“辛苦啦!我们想去七号仓清点一下里面的东西。” 那保安说了声“请等一下”,然后回去拿了串钥匙,又匆匆地过来了。 保安领着二人朝七号仓走去。 傅楚窈一边走就一边观察……她注意到,长谷川凛的六号仓、与她的七号仓库确实是门挨着门的,而且一个成品仓……暂时来看,不知道里头有多深,但目测看起来,长度大约在五六米左右。 嗯,这是个不大的仓库。 但想想…… 这也可以理解。 搞科研的嘛,又不是做物流的,哪儿来的那么多的货物。 保安在七号仓前停下,用繁复的程序,先开指纹锁、再开密码锁、最后用钥匙开了锁…… 跟着,自动卷帘门这才缓缓升起,灯光也亮了起来。 傅楚窈这才看到,这仓库大约深七八米左右……所以,这整个空间有三四十平方米,算是相当宽敞了。 而现在,这空荡荡的仓库里,只在一个角落里,存放着五六个摞起来的蓝色塑料敞口箱。 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海藻气味…… 以及,傅楚窈在仓库里最靠近里面墙根的地面上,发现了零散躺在地面上的三只拳头大小的、混着叶片的泥球。 她微微一笑。 ------------ 第八百一十六章禁区(三十) 傅楚窈冲着姜莹说道,“请他在外面等一会儿吧!呆会儿我们忙好了再去叫他过来关门。” 姜莹立刻冲着保安说了起来。 那保安并没有起疑心,闻言便离开了。 傅楚窈让姜莹拿着之前整理好的清单核对那些堆在墙角的东西,她则走过去,拾起了那三个粘着叶片的泥球,小心地把那三个泥球给收拾好了。 接下来,她沿着仓库的横边和竖边各走了几趟,用脚步丈量好了仓库的长与宽…… 等到姜莹核对好仓库里的东西,傅楚窈才与她一块儿离开,又喊了保安过来锁门。 回到办公室,姜凡志和黑心肝已经醒了。 姜凡志正坐在马桶上解手,两眼呆滞,不言不语;黑心肝则正躺在床上骂骂咧咧、又哭哭啼啼…… 傅楚窈一过去,黑心肝立马就停下了哭骂,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窈小姐,我、我……今天中午会不会死?” 傅楚窈有点想笑。 可转念一想…… 刚才长谷川凛答应了,今天下午三点会送一个刚刚注射过药剂的“实验品”过来,所以黑心肝的移经转穴推拿、药浴还是马上进行比较好。 于是,她努力板起了一张脸儿,先吩咐姜莹和姜哲沐赶紧准备给黑心肝做治疗…… 跟着,她又让黑心肝先下床解手,解完手让洗脸洗手、喝汤药,然后又让黑心肝站在地上,她教黑心肝做了几个姿势很奇怪的动作(舒筋拳)。 黑心肝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她浑身都疼、再加上心情焦虑……好吧,其实焦虑和恐惧远远地胜过了她身体的疼痛,所以她也并不觉得身体疼痛,只是…… 她问了这么多次她会不会死,傅楚窈却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还让她做这么奇奇怪怪、又别别扭扭的动作……可偏偏她又不敢追问,唯恐惹怒了这个小姑奶奶。 傅楚窈没理黑心肝。 她让黑心肝打了半小时的舒筋拳,然后吩咐姜莹给了黑心肝一点儿吃的――鱼肉海藻糊糊。 不得不说,黑心肝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一见有吃的,她立马就安静了下来,自己捧着碗,用勺子舀着鱼肉海藻糊糊,一口接一口的吃,还一脸的享受。 傅楚窈啼笑皆非。 等到黑心肝吃完了鱼肉海藻糊糊,傅楚窈不许她坐着,让她在病房里站了一会儿…… 又等了半小时,傅楚窈让黑心肝躺在床上,开始针灸。 先针灸、再推拿、再蒸药浴…… 弄完这一趟,已经吃饱喝足还被热够呛的黑心肝再次昏昏欲睡。 而傅楚窈也被累得脱了力,连午饭也不想吃了。 可她还得为下午即将到来的病人而做准备。 于是,她逼着自己吃了午饭,然后教姜莹给自己揉按了一会儿的穴道,好好地眯了个午觉。 下午一上班儿,保安就过来搭玻璃房了。 不过,现在这样的事儿傅楚窈已经不用管,姜莹就已经很有经验,而且保安也基本知道了傅楚窈对于病房的要求……很快,两间玻璃房就被搭建好了。 三点钟,长谷川凛的助手雄太果然送了两个病人过来。 一个是雪肤白发、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姜氏病患者,一个是容貌普通的年轻男性……两人都陷入了昏迷。 傅楚窈让把这两人分别安置在两间新玻璃房里,然后就开始了前期的建档、诊脉与治疗。 患了姜氏病的病人叫做姜哲泳,在哲字辈里排行十三,患病两年半。 鉴于已经有了姜凡志在前面开了个头…… 所以傅楚窈直接把姜哲泳委派给了姜哲源与姜哲沐处理,她则主要查看另外一名刚刚被注射了药剂的男青年。 傅楚窈不知道这男青年叫什么…… 按照时间推算,这男青年应该被注射了针剂大约四小时左右。 傅楚窈二话不说,让姜莹帮着拉上了帘子,先给男青年底诊了脉。 但见这陷入昏迷中的男青年,体格比较健壮,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给他下一剂猛药。 ――依旧是先推拿、再做药浴蒸。 可给这男青年做完了药浴蒸后,傅楚窈拿出了自己的针包,给男青年针灸。 等到她收完针,便立刻让姜氏兄弟将这人扶了起来…… 很快,这男青年就开始了大呕特呕! 玻璃房里顿时充满了腥臭、令人作呕的气味。 傅楚窈避开了。 她正好抽出时间,去看了看姜哲泳的情况。 待姜氏众人处理好那男青年的呕吐现场,傅楚窈也已经替姜哲泳诊完脉,还下完了针了。 再回到男青年的病房里时,因为镇定剂的药效还没过,那男青年依然沉沉睡着。 傅楚窈又给他诊了一回脉,然后陷入了沉思。 忙了这么一通下来,已经快到晚七点了。 这是下班的时间。 但傅楚窈决定今晚不回去。 她想守着这个男青年。 而姜氏众人一听,连忙来劝―― “阿窈,我们谁都能熬夜,就你不能……你想想,要是你病倒了,我们怎么办,这些病人怎么办?” “是呀阿窈,有什么事你交代给我,我肯定好好完成你交代的事……” “阿窈姐,我们明天早点过来也是一样。再说了,现在病人越来越多,我们个个都要好好休息,才有体力照顾他们啊……” 傅楚窈没法子,只好把男青年要注意的事项一一交代给姜哲源,这才跟着姜莹、姜哲沐一块儿离开了。 ------------ 第八百一十七章禁区(三十一) 傅楚窈回到家,友子已经做好了晚饭。 晚饭还挺丰盛的:一罐子熬得香浓奶白的鱼汤,一人一整条的烤鱼,一盘子拌了沙蟹汁的白灼野菜,外加两只拳头大的蒸土豆。 友子很能干。 这顿晚饭也算得上是荤素搭配、有汤有菜有主食了。 然而美味当前…… 傅楚窈却因为一直惦记着男青年的情况,心中不免七上八下的。 两人一块儿吃完了晚饭,天黑了。 傅楚窈与友子收拾好碗筷与桌椅,回到家中,关上了门窗。 只是这一次,傅楚窈拦着友子不让她再在后厨那儿挖地道了。 傅楚窈烧了一壶开水,然后直接洒了一把自己炒制的茶叶进去,然后招呼了友子一声,让扛了两把锄头、又拿了两人的洗脸毛巾、鱼油灯、火柴和椋枝木等,趁着朦胧的夜色……两人悄悄地摸上了后山,找到了那标志性的三棵树,进入了秘道。 直到进了秘道,傅楚窈这才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了友子听―― “友子,我要想办法炸掉药厂里的那个储存致病源的仓库……昨天早上我让你去那儿打信号灯的时候,就认出,秘道的尽头应该就是七号仓……” “所以我立刻就征用了七号仓,而昨天晚上我让你扔的那三个泥球,不出意外,正好落在了七号仓库里……但现在,我要炸毁的是六号仓……” “呆会儿我们到了秘道的尽头以后,就要开始挖台阶!先把秘道尽头拓宽,把挖下来的泥土地砌成台阶,方便我们攀爬到顶上去。然后,我们还要顺着天花板挖条凹槽出来,用来装爆炸的引线……” “友子,我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我们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在三天之内全部搞定!以及……白天的时候,你可能还得搓草绳来当引线,以及,捕更多的鱼,炼出鱼油来当燃料……” 秘道很长、却十分狭窄。 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地走着…… 傅楚窈举着火把、拎着一壶茶水走在前面,友子则扛着锄头跟在她后面。 但是,傅楚窈每说一句,友子就认认真真地应了一声“哈依”。 不知不觉,两人就看到了洞壁上的记号。 这秘道,傅楚窈与友子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当然对这记号并不陌生。 ――现在洞壁上的这个记号,证明着藤田别墅即将到达。 傅楚窈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记号陷入了沉思。 她很清楚,这条秘道……其实是由两条不同的秘道合并而成。 只是年月已久,大多数姜姓男子又都是短命鬼。上回傅楚窈还问了团队里的三个姜姓人,可他们都不知道后山居然还有秘道。 而这合并而成的两条秘道,一条是从村里的后山通往藤田别墅的;一条是从藤田别墅通往药厂的…… 现在,傅楚窈决定要去炸掉秘道尽头的……七号仓旁边的六号仓。 这么一来,秘道十有八九会暴露。 但是…… “阿窈,你怎么了?”友子轻声问道。 傅楚窈“嗯”了一声,又扭过头看了看洞壁上,当初友子画下的记号。 “友子,我们可能还需要在半路上把这条秘道给截断。你还记吗?这条秘道其实是两条秘道合并而成的……如果我们要炸掉药厂的货仓,前面的那条秘道肯定会暴露……” “但我希望可以保留现在这条秘道……天知道,也许有一天,这条从村里通往别墅的秘道就能派上用途呢!”傅楚窈说道。 友子想了想,说道,“这个没问题吧?我们可以先在……嗯,当初我跌进坑里的那个地方截断,然后再沿着秘道往前,每走上十几米我们就把秘道用土给堵上一半……” “这么一来,到时候药厂的仓库一爆炸,说不定爆炸波会把秘道完全震塌呢!”友子继续说道。 傅楚窈笑了起来。 她拎着茶壶继续往前走,笑道,“友子,你懂得真多。” 友子却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小时候我的家,就住在地洞里。” 傅楚窈一怔。 友子幽幽地说了起来,“小时候,我们一家就住在下水道里,因为不需要交房租,还可以遮雨,挺好的,但就是……嗯,很臭。不过,有栖身的地方已经就好了啦!阿窈,你没有经历过所以不知道的,就算我们住在下水道里,也要时刻要防着别人来抢占我们的家。” “我爸爸喝酒、赌钱,把我妈妈给卖了……我们几个小孩没有了妈妈的保护,很快就被别的流浪汉从下水道里赶了出来。我弟弟很生气……过年的时候,他捡了好多城里小孩子丢掉的炮仗,然后捆在一起,点着了,扔进了下水道……” 闻言,傅楚窈一怔。 友子低声说道,“……在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小,爸爸不管我们、妈妈也不在了,根本没人教过我们……这么做很危险。我弟弟,其实也就是想吓唬一下那个把我们赶走、又侵占了我们的家的那个人……” 顿了一顿,友子继续说道,“……后来,不仅仅只是那个人死了,就连住在隔壁街道的地下道的人也死了……一共死了四个人,他们的家当都被炸了个粉碎!我们很害怕,到现在……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道……” 傅楚窈叹气,说道,“友子,我向你保证……以后,你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友子半天没吭声。 傅楚窈拎着茶水、举着火把继续朝前走去。 友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半晌,友子才哽咽着说了句,“……阿窈,我可是,认定了你呢!请以后一定多多关照我吧,我……我可以捱穷、但我不想一辈子捱穷。我、我想……以后等我老了,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有个小院子种花种菜、有屋子遮风挡雨、有柔软的被子和干净的衣服,我还想……每天都能吃好好的、穿得暖暖的,不要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这么担惊受怕……” 傅楚窈脚步一顿。 “会的。” 她面带微笑、铿锵有力地说道。 说话之间,两人走到了两条秘道的交汇处。 傅楚窈停了下来,与友子讨论了一下这个洞口要怎么填才不会引起人怀疑…… 跟着,两人继续向前,一路走到了秘道的尽头。 傅楚窈放下了盛满了茶水的水壶,又点然了鱼油灯,然后抡起了锄头,开始拓宽秘道的尽头。 而友子则负责把傅楚窈挖下来的泥土给顺着最里面的那堵墙放着,再用锄头夯实了,一层一层地垒上去…… 二人奋力地劳作、挥汗如雨。 傅楚窈只觉得自己的衣服已经全然湿透,两只胳膊也已经酸痛到失去了知觉…… 就这样,她与友子一直到忙到凌晨近三点多钟的时候,终于…… 一道粗糙的土台阶终于砌好了! ------------ 第八百一十八章禁区(三十二) 从秘道回来,傅楚窈被累得不行…… 老实讲,这段时间以来,白天她要治疗、照顾病人;夜里还得干重体力活…… 这样的日子还真是吃不消。 但想想,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她还得再坚持。 于是,回到家中以后,傅楚窈快手快脚地烧开水,又去捡了些家中现成的草药,扔进锅里一块儿煮。 当热水开了一锅,她把药水儿倒进了浴盆里;然后又去烧一锅开水,依旧是扔了一把草药到锅里去煮……然后,她泡热水澡的时候,又厚着脸皮地让友子帮着自己洗了被汗水完全浸湿的衣裤…… 当然了,内衣裤她还是自个儿洗的。 等她泡完药草浴,友子也洗完了衣服……所以就轮到友子泡澡了。 傅楚窈拖着一双沉重的腿,在家里找到了一个重量合适的……炒菜的锅铲,然后把锅铲的一头包上了布块,帮着正在浸药浴的友子拍打关节和穴位。 等到友子泡得差不多了,傅楚窈这才停了手,爬着楼梯上了床,然后闭着眼睛自个儿给自个儿按摩了一下穴位,这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 傅楚窈和友子都睡过了头。 姜莹跑来找傅楚窈,见两人连大门都没开,桌椅也没有摆出来…… 她急了,连忙拍门把傅楚窈和友子都叫了起来。 两人急急地起来,迅速地穿衣、飞快地洗漱…… 本来傅楚窈想着干脆去禁区蹭姜哲源的早饭算了,反正姜哲源每天早上都会熬一罐稀粥的。 可友子不同意。 她觉得要是傅楚窈没吃她做的早饭,那她就是失辞的…… 于是,友子飞快地做了一碗虾干红薯野菜汤,让傅楚窈吃了。 傅楚窈这才跟着姜莹、姜哲沐一块儿,急急地往药厂赶。 半路上,其实傅楚窈一直在想,挖地道的事儿,光靠她和友子……实在是太辛苦。所以,要不要让姜莹、姜哲沐来帮忙呢? 可转念一想,昨天她和友子都已经把台阶彻好了,相信今天只要做开槽、堵塞秘道,明天做好搓绳、炼鱼油……再算算时间,买家萨米尔应该还有三天的行程,以及,就算买家到了,也有可能不是当天来参观,这么一算,应该还有两天的盈余时间,也够了。 于是,傅楚窈也就没跟团队中人提这事儿。 一进禁区,傅楚窈就看到姜哲源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脖子伸得老长…… 见了傅楚窈,姜哲源欣喜异常,连忙冲着她招手! 傅楚窈三步两步奔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老实讲,昨儿一晚上,她一边做着重体力活,一边就在担心着那个新收治的男青年,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姜哲源喜道,“阿窈!那个人,没变!他没变!” 没变? 什么没变啊? 傅楚窈不明所以地看了姜哲源一眼,然后走向了那个男青年的病房。 然而,站在男青年的病房门口,傅楚窈突然张大了嘴! ――他没变??? 啊啊啊啊啊,他没变啊!!! 直到这时,傅楚窈才明白过来……刚才姜哲源所说的“他没变”是什么意思啊! 原来,她昨天收治的那个男青年,此刻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虽然盖着被子,而且被子还盖得严严实实的…… 但傅楚窈却能透过透明门,将那男青年看得清清楚楚! 男青年的脸,是正常的黄种人的肤色,头发也仍然是黑色的!!! ――他没变,没变啊! 傅楚窈转过头,看向了团队中人! 姜莹已经高兴地扑进了她哥的怀里…… 姜哲沐则“啊”的低呼了一声,随即又拼命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满脸的狂喜! 在这一刻,傅楚窈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她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本来想与姜哲源击掌庆贺的,可姜莹正窝在他怀里呢! 于是,傅楚窈转过身,把自己的手掌对准了姜哲沐。 姜哲沐与傅楚窈击掌庆贺! “耶!”傅楚窈还兴奋地低呼了一声。 姜哲源也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掌…… 奈何傅楚窈已经转过头去,看向了姜哲沐…… 这时,长谷川凛闻讯赶了过来。 他站在玻璃房外,目瞪口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正在睡觉,但外表与常人并无太大区别的男青年。 傅楚窈心念神动。 她转过头,吩咐姜莹,“……莹莹,你马上打电话给宋念祖,让他现在、马上赶到禁区来。” 姜莹连忙从哥哥怀里站直了,应了一声就匆匆跑回办公室,给宋念祖打电话去了。 而长谷川凛一直死死地盯着玻璃房里的那个男青年…… 他死死地咬着牙,双手攥成了拳头,额头上爆出了一根根的青筋。 半晌,长谷川凛才喘着粗气,问道,“阿窈部长……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哲源适时地为傅楚窈翻译了。 傅楚窈看着长谷川凛,微笑着说道,“这还要多谢长谷川先生的支持……不过,很抱歉,治疗方案……我只能交给慎太郎呢!要不,等过一段时间,等我整理好资料,然后再让把资料交给慎太郎……到时候,如果慎太郎愿意把治疗方案公布给长谷川先生的话,我可是不介意的呢!” 虽然一直没有明说…… 但傅楚窈和长谷川凛都心知肚明,两人做的根本就是反向研究。 说得浅白一点儿,那就是――傅楚窈的成功,等于长谷川凛的失败。 而长谷川凛来到白鱼岛,为藤田家族效力已经近十年了!却被一个刚进药厂半个月不到的黄毛丫环给打败了??? 长谷川凛面色阴沉地看着傅楚窈,目露凶光。 ------------ 第八百一十九章禁区(三十三) 傅楚窈微笑着看向长谷川凛,眼神如冰。 长谷川凛脾气暴躁。 此刻,两人对视转为了对峙,而且一个怒意滔天,一个毫不退让。 “对不起!” 姜莹匆匆地从办公室跑了出来…… 见傅楚窈与长谷川凛两人像斗鸡似的,姜莹眼珠子一转,连忙说道,“阿窈课长,宋部长在电话里说,请您在八点半至九点间预留出至少一小时的时间出来……宋部长会陪着慎太郎过来造访您哪!” 她是用日语说的。 闻言,长谷川凛深呼吸了一口气。 而站在傅楚窈身边的姜哲源也轻声翻译了这一句话。 傅楚窈应景儿似的,冲着长谷川凛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长谷川凛盯着她,过了一会儿…… 他扭头离开。 傅楚窈回过头,目送长谷川凛的背影离开。 “从今天开始,要更加注意我们的水源和饮食……咱们现在一共有四个病人,可以让姜凡志吃食堂送来的饭菜,黑心肝从明天起,也可以吃食堂的饭菜,刚收治的这一个、以及姜哲泳先喂几天米粥再说……”傅楚窈交代姜哲源道。 姜哲源认真点头。 傅楚窈走进了那男青年的病房,顺手拿起了挂在男青年病床旁的柱子上的护理记录。 ——由于夜间基本都由姜哲源一个人护理病人,所以傅楚窈要求他,每次护理完病人,都要记录一下。这样,比较方便她早上一来,只要看看这个记录表,就能大约知道病人在夜里的表现。 呃…… 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个男青年的名字呢。 嗯,等等! 傅楚窈翻开记录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姜哲源在记录本上是这么写的: ——夜十一时四十五分,哭醒,问名,答南野真夫,别墅男仆。主诉胸痛、咯血、呼吸不顺。令其侧卧体位,呕血三五口,止。静观半小时无碍,抽血,喂党参黄芪水一杯,令其睡下。 ——凌晨三时一刻,再醒,主诉浑身疼痛难忍,要求小解,尿呈深褐色。喂粥水一碗,令其睡下。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正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目的男青年……嗯,南野真夫。 她急急地走了过去,掀开了被子,仔细地观察着他。 ——南野真夫的嘴唇与手指有紫绀现象,而且呼吸微弱? 傅楚窈立刻给他把了个脉。 很快,她就确定了南野真夫其实是已经陷入了昏迷。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 其实,这样的结局……她已经预见到了。 或者说,昨天她在给南野真夫治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情况不会很好。 说到底,她是为了追求一个好的表面效果,不惜伤害南野真夫的身体。 而她这么做的目的,只为了让长谷川凛知道……她有治愈这病的能力。 傅楚窈转身离开。 她先是去看了一下其他人的情况。 姜凡志情况是最好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习惯了疼痛,所以该吃吃、该喝喝,大小便能控制了,现在在清醒的时候还会含糊不清地、依依呀呀地说话。 姜哲泳的情况,跟姜凡志刚来的时候很相似。他大小便失禁,精神恍惚,会无缘无故地尖喊尖叫。以及,之前长期靠镇定剂来保持安静的他,一旦撤掉了打镇定剂之后,他变得生物钟紊乱、黑白颠倒。 黑心肝的情况不及姜凡志,但比南野真夫强。至少她的情况已经被控制住了……之前从宋念祖嘴里知道,被注射了致病源以后,一般会在七十二小时内死亡。但傅楚窈可以肯定,黑心肝是绝对可以活过七十二小时的。只是,以后黑心肝的情况会变得怎样,她不敢保证。 傅楚窈把姜凡志、黑心肝与姜哲泳托付给了姜莹与姜哲沐,又让姜哲源赶紧去休息…… 跟着,她回到了南野真夫的病房里,关上门、拉上了帘子。 接下来,她先是给南野真夫针灸,用针唤醒了他;然后让他服药,服完药再给他推拿;最后又喊了姜哲沐过来,让他帮着给南野真夫做药浴蒸…… 忙完了这一切,傅楚窈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匆匆回到了办公室。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慎太郎和宋念祖习居然都在? 傅楚窈一怔。 早上姜莹说起慎太郎要来的时候,她还以为姜莹是虚张声势呢! 结果…… 傅楚窈看看慎太郎,又看了看办公室里的挂钟。呃,已经十点了??? “你们等很久了?可以去叫我啊……”说着,她伸出手指在文件柜里点了点,找到了南野真夫的病案。 找到了! 她拿出文件夹,打开、翻到了姜哲源给南野真夫做的两次抽血化验报告,认真地比对着两份血检报告,顿时陷入了沉思。 慎太郎坐在办公室里,定定地看着傅楚窈。 女孩的身材本来就不高,此刻还穿着松松垮垮的白大褂,最外面还系着件蓝色的塑料围裙,围裙的系绳在身后松松地打了个绳,使她的白大褂就像条裙子似的…… 傅楚窈原本是戴着口罩的。 但在进入办公室以后,她就将口罩拉到了下巴处。 于是,慎太郎就看到了女孩只有巴掌大的一张俏脸。 她很热?或者是工作很累,所以出了一身汗,粉嫩嫩的面颊处透出了自然又健康的红晕,嘴唇也特别的红润饱满。而汗水还将好书面颊旁的碎发尽数洇湿,使她透出了几分异样的……妩媚动人? 慎太郎被傅楚窈秾丽的容貌给吸引住了。 殊不知,傅楚窈却被南野真夫的血检报告所吸引。 她瞪着一双妙曼美目,紧紧地盯着这两份血检报告…… 半晌,她才喃喃吐出了一个字。 “铊。” ------------ 第八百二十章禁区(三十四) 宋念祖一怔,问道,“什么?” 傅楚窈的思绪已经回到了从前。 她当然还记得,一年前邬芳之与姜念茹为了阻止爷爷奶奶的相认,就在爷爷的茶水里下了铊粉…… 那一次,爷爷差点儿没了命! 在搞不清楚爷爷发病的原因时,她请了医科大的导师来军区总医院与这边的专家进行会诊,然后大家一致认为爷爷发病的症状,应该属于化学品中毒。但是,具体是哪一种化学品中毒……没人知道。 最后,还是邬芳之想通了,才告诉了傅楚窈的。 现在南野真夫的症状…… 这么说吧,目前傅楚窈教姜哲源做的,都是血常规,还没有涉及到化学测试。 但就从现在的血常规分析数据来看,现在南野真夫的症状,是很像当初她爷爷中毒的症状的。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南野真夫真是铊中毒的话…… 想要他是不是铊中毒、又或者其他化学品中了毒,就势必需要可以检测重金属中毒的仪器。但这些仪器贵重而又稀少。当然长谷川凛那儿应该是有这种机器的,可如果她贸然借用,会不会惊动了长谷川凛? 一旦惊动了长谷川凛的话,他会怎么做? 傅楚窈努力让自己换位思考。 ――长谷川凛花费了数年的心血,治病药没能研制出来,却误打误撞地发明出令人染上怪病的药……这恐怕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能向金主交代的东西了。 可是,他的成就却被一个新来的年轻女孩给比了下去。 四天以后,买家就会抵达。 而长谷川凛还有最后一期(第一期是黑心肝、第二期是南野真夫等四人)实验没做…… 想到这儿,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那,长谷川凛会不会在第三期实验中,改变药剂配方? 这其实是个非常愚蠢、而且危险的举动。 可依着长谷川凛急躁又冲动的性格……他还真有可能会这么做。 所以,傅楚窈现在最好就不要轻举妄动。 但问题就是,如果不尽快查清楚南野真夫的中毒源的话……他迟早死路一条。 “阿窈,刚你说什么?” 宋念祖见傅楚窈只是拿着手里的血液分析单发着呆,忍不住低问了一句。 傅楚窈这才如梦初醒! 她转头看向了……宋念祖与慎太郎。 见宋念祖的眼睛一直瞄着她手里的化验单,她索性把化验单给了宋念祖。 宋念祖如获至宝般接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而慎太郎则定定地看着傅楚窈,说道,“我听说,你治好了一个人。” 傅楚窈能听懂。 但是,她必须维持“听不懂日语”的假象。 可现在办公室里只有她、宋念祖和慎太郎三个人…… 她看了看宋念祖,感觉到一心沉浸在那两份报告里的宋念祖不太可能替她翻译了,于是就扬声喊道,“莹莹,你过来一下!” 姜莹从病房那边跑了过来。 “莹莹,你把那四个病人的情况都跟他说一下。”傅楚窈吩咐道。 姜莹点头,像背书一样,冲着慎太郎说起了姜凡志、黑心肝、姜哲泳与南野真夫的病情…… 傅楚窈一口气忙了三四个小时,累得不行、也渴得不行,就在办公室里转悠了一会儿,给自己泡了一杯薄荷叶子泡水。 想了想,她找出了两只杯子,给宋念祖和慎太郎也各倒了一杯……凉白开。 傅楚窈捧着杯子喝着薄荷叶水…… 姜莹眼疾手快地过来,嘴里一边解释着,一边端了那两杯凉白开,放在了宋念祖和慎太郎面前的小几子上。 慎太郎盯着那杯凉白开看了看。 他拿起杯子,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请给我一杯阿窈的水。” 捧着杯子的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正滔滔不绝说着话的姜莹也愣了一下。 她连忙翻译了。 傅楚窈看看自己的杯子,又看了看慎太郎。 说实话…… 她真的很累,现在屁股坐在椅子上,她真不想挪窝了。 姜莹也很机灵。 见状,她立刻冲着慎太郎说了声“对不起、打扰了”,然后拿过慎太郎的杯子,又取了干薄荷叶过来,又快手快脚地提了开水瓶过来,给慎太郎续了一杯水…… 傅楚窈瞪着慎太郎。 他捧着杯子,慢慢啜饮着杯里渗着薄荷清香的热水。 而姜莹则继续说着那几个病人的情况。 可当她说完了姜凡志、黑心肝与姜哲泳的情况之后,正准备说南野真夫的事情时…… 这时,宋念祖开口说话,打断了姜莹的话。 他看完了手里的那两张血液化验单,疑惑地问道,“阿窈,这两张化验单,有什么问题吗?” 傅楚窈默了一默,说道,“……就是因为看不出问题。” 说着,她看了慎太郎一眼。 ――宋念祖这个老狐狸…… 他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暗示她,不要在慎太郎面前说起南野真夫的事? 为什么? 难道说,慎太郎不知道长谷川凛在做的实验,也不知道藤田家族会已经联系了买家? “既然是这样……阿窈,你还是先让我们看看姜凡志的情况吧。其他的事,等你这边有了眉目再说。”宋念祖说道。 傅楚窈点头,并且站起身,说道,“好,那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姜凡志。” ------------ 第八百二十一章禁区(三十五) 傅楚窈带着慎太郎、宋念祖出了办公室,先去了姜凡志的房间。 姜凡志是四个病人之中恢得最好的一个。 他现在正扶着一把椅子的椅背,跟着姜哲源学做转体操。 傅楚窈解释道,“……他刚来的时候,神智不清、情绪暴躁,完全无法沟通、而且还大小便失禁。但从第二天开始,情况就有所好转……现在,他基本可以控制情绪,但可能是因为被长时间囚禁的原因,现在问题最大的,反而是他的精神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慎太郎,而且面色不善,话语中的指责意味十分明显。 姜莹立刻原原本本地翻译了。 然而,慎太郎却冲着傅楚窈微微一笑。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她对“长时间囚禁”这个控诉。 傅楚窈狠狠地瞪了慎太郎一眼,继续说道,“……他病了很久,需要有适当的运动,要知道,无论中医疗法还是西医疗法,内外兼顾都是很重要的。现在他在做的这个是转体操……” 宋念祖盯着姜凡志看了一会儿,问道,“他这么安静?是……他不痛的原因吗?” 傅楚窈道,“他神智不清了,也无法表达……所以我们不知道他到底还疼不疼,我相信他应该是疼的,只是表达不了而已,或者他对食物和好情绪的渴求是大于平息身体病痛的……当然这一切,可能要等到后期他恢复得更好一点的时候才能表现出来……” 她一边说,姜莹就一边翻译。 慎太郎连连点头。 介绍完姜凡志的情况,傅楚窈走出了姜凡志的病房。 宋念祖与慎太郎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而傅楚窈一转身,就率先朝着南野真夫的病房走去。 这时候,南野真夫已经完成了药蒸浴,这会儿已经躺在了床上。 病床全都是玻璃门制成的。 于是,众人还没走到南野真夫的病房门口,就已经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病人……是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年青人。 宋念祖立刻伸出手,拦住了慎太郎,用日语说道,“慎太郎,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不应该再打扰阿窈,我们……回去吧!” 慎太郎站住了。 可他却一直看着……那个静静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年青人。 傅楚窈冷冷地说道,“就在昨天之前,他还好好的。然后……他被人送到了这儿,变成了实验品、给打了针……” 傅楚窈一边说,姜莹就一边翻译。 然而…… “阿窈!” 宋念祖打断了傅楚窈的话。 傅楚窈看了宋念祖一眼,眼神又重新转移到了慎太郎的脸上,继续说道,“……按照长谷川凛的研究,南野真夫只能存活七十二小时了……” “阿窈!你、你……别再说了!”宋念祖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可姜莹却机灵的,语速极快地把傅楚窈所说的话给翻译完了。 “你、你们……”宋念祖恼怒地伸出了手指,哆哆嗦嗦地指指傅楚窈、又指指姜莹。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宋念祖,问道,“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他是藤田家族的长子不是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长谷川凛研究的到底是什么?” 姜莹快嘴快舌地翻译了。 哪怕这句话,傅楚窈并不是说给慎太郎听的。 宋念祖惊怒交加,“阿窈,你、你这样……你,你!” 俊美又温柔的慎太郎依旧保持着亲切的微笑,问傅楚窈道,“……他们研究的是什么?” 傅楚窈转过头,又看了慎太郎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长谷川凛研究的是生化武器!他的药剂,会让一个正常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白皮肤、白头发,眼如血珠的魔鬼样子!而且,被感染的人,会在七十二小时内死亡!” “现在,你们藤田家族里的人,已经把长谷川凛研制出来的药剂给卖了出去!你到底明不明白?南野真夫本来是个无辜的人!但他快死了!以及,以后会有无数人会无辜的死去!你们藤田家族会遗臭万年的你知道吗?”傅楚窈冲着慎太郎低吼道。 姜莹一五一十地翻译了。 慎太郎仍然面带微笑地看着傅楚窈。 只是,他的眼神却已经变得冰冷…… 半晌,他缓缓转头,先是透过玻璃门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南野真夫;又缓缓地挪开了眼神,看向了宋念祖,一字一句地说道,“部长说得对呢,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应该……回去了,走吧。” “哎,你……” 傅楚窈本来想要叫住慎太郎的。 可是,她看到长谷川凛的助手雄太朝着她的办公室走了过来。 傅楚窈只得住了口,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慎太郎离开……他甚至还面带微笑地朝着雄太点了点头。 宋念祖跟着慎太郎走了几步,然后又回过头来瞪了傅楚窈一眼,这才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柱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傅楚窈怔怔地看两人的背影渐渐离去。 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从刚才宋念祖这么紧张的模样来看,她笃定慎太郎对长谷川凛的研究……应该是不知情的。 虽然不知道宋念祖为什么要瞒着慎太郎…… 但是,身为继承人的慎太郎……应该是有权利阻止这场交易的吧? 万一他成功地阻止了呢? 傅楚窈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事儿好像并不简单。 她准备回办公室去。 这时,雄太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阿窈课长,长谷川先生请您过去一趟呢!” ------------ 第八百二十二章禁区(三十六) 傅楚窈转过头,看了雄太一眼。 姜莹为她翻译了。 傅楚窈笑道,“不好意思,我这儿走不开呢,如果长谷川先生有什么事,大可以到这儿来找我。” 雄太看向了姜莹。 等到姜莹翻译了以后…… 雄太解释道,“阿窈课长,是这样的,今天有第三期的实验品会被送过来,所以长谷川先生请您过去,意思是这一批的实验品……由您挑选。” 傅楚窈已经笃定,这一次长谷川凛肯定会在配方上动手脚。 于是她摇摇头,“请转告长谷川先生,我精力有限,还是先照顾好这四个病人再说……过段时间等他们的病情有了起色,我会再向长谷川先生要求的。” 说完,傅楚窈就进入了办公室。 雄太瞪大了眼睛。 姜莹连忙翻译了,让雄太离开。 虽说这一次傅楚窈并不打算再接收新病人,但她对于长谷川凛的实验还是很感兴趣的,就让姜莹、姜哲沐注意长谷川凛那边的情况…… 接下来,众人一块儿分吃了午饭,傅楚窈又去给黑心肝做治疗。 给黑心肝做完治疗,傅楚窈被累得不行,便坐在起居室的桌子那儿想歇一歇。 结果,姜莹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冲着傅楚窈说道,“阿窈姐,长谷川凛那边死人了!” 傅楚窈一怔。 “什么?死了几个?怎么死的?”她连忙问道。 姜莹道,“这次是三个,上午才送过来的……刚才我去七号仓,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三个都被装进了袋子里……” 傅楚窈睁大了眼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还被她给猜中了? 因为南野真夫的病情已经被她给“控制”住了,所以长谷川凛不甘心,擅改了相对稳定的配方?所以导致……这一批的三个人,全部身亡? 那么,他们会找来更多的无辜受害者??? 傅楚窈抚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既生气、又无奈!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 傅楚窈冲进了南野真夫的病房。 南野真夫依旧双目紧闭,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 她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她没有办法治好南野真夫。 就算黑心肝,她也只是……暂时可以把黑心肝的病情控制住,至于以后怎么样……还很难说。 但南野真夫是必死无疑的。 充其量,他也只能多活几天,仅此而已。 傅楚窈退出了南野真夫的病房。 在经过黑心肝的病房时,她看到黑心肝正瞪大了眼睛,朝着她拼命地招手。 傅楚窈推门而入,问道,“……什么事?” 黑心肝可以体会到从傅楚窈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没敢造次,便小小声地问道,“……阿窈,今天是第三天了,我、我被他们打针,都已经过了七十二小时了……我不会死,对不对?” 傅楚窈的心情实在不好,便冷冷地说道,“对,但你的病也不一定好得了!”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黑心肝刚刚才放下的一颗心,又被高高提起。 她忍不住看了看隔壁病房的姜凡志,脸色瞬间惨白。 傅楚窈回到了办公室。 原本她有跟长谷川凛说好了,今天会把黑心肝的病案交给长谷川凛的。 但现在…… 她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想必长谷川凛也没这个心情,所以一直也没来找她。 很快,下班时间到了。 傅楚窈把南野真夫有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以及遇到什么情况要怎么处理的方式一一告知姜哲源,这才与姜莹、姜哲沐一块儿离开。 等她回到家中时,平时这个点儿早就已经做好饭菜的友子,此刻却正在手忙脚乱地做着饭? 傅楚窈上前,本来想问问友子,要不要帮忙的…… 可她却发现,友子今天的情况很不对劲!!! “友子,你怎么了?”傅楚窈问道。 友子面颊潮红,呼吸急促……然而她却摇了摇头,说道,“阿窈,你、你再等一下,很快就能吃饭了……” 说着,友子又朝她笑笑,补充了一句,“真对不起,今天的晚饭……太晚了呢!” 傅楚窈皱眉看向了友子。 也不知怎么的,友子突然摇晃了一下,就软了下去。 “友子!”傅楚窈惊呼了一声,连忙扶住了她。 然而,友子的身材可比傅楚窈高壮得很…… 傅楚窈很辛苦才架住了友子,然后慢慢的、一步一步地挪动着,把友子扶到椅子上坐下,又立刻替她把了个脉。 然而,细听了一会儿友子的脉相以后…… 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友子并没有突发性的疾病,她就是被累坏了。 傅楚窈掐了友子的人中,先使她幽幽醒转;然后又去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让她捧着慢慢喝。 接下来,傅楚窈拖着沉重的步子,去把友子还来不及做完的晚饭给做好了。 两人坐在饭桌前…… 其实,两人都没啥胃口。 傅楚窈是心情不好,友子是太累。 但饭还是要吃的。 傅楚窈喝了两口鱼汤,问友子道,“友子今天很累吧?都做了些什么呢?” 友子红扑扑的面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阿窈猜一猜吧?” 闻言,傅楚窈不住地打量着友子。 ――友子的头发是湿漉漉的,就像刚洗了头似的;但她应该还没洗过洗,因为傅楚窈已经闻到了浓重的汗味儿。以及,友子身上的衣服透出了白斑……那应该是被汗水完全浸湿、然后又被体温烘干所留下的痕迹。 除此之外,友子拿着筷子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着,手指也呈不自然地弯曲…… 种种迹象都表明,友子今天干了重体力活! 想了想,傅楚窈问道,“你今天……去秘道干活了?” 友子兴奋地点点头。 她压低了声音,对傅楚窈说道,“……我已经把秘道给截成了三段,现在从后山入口只能通往别墅了。而通往药厂的那个地道,我做了个隔断……到时候只要一引爆,我从地道里跑出来,应该是正好可以把最靠近药厂的那一段地道给震塌……” “以及,引线凹槽也已经开好了!哎,阿窈,当时我爬上天花那儿,准备去开引线凹槽的时候,突然灯亮了!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结果一看,是姜莹在仓库里收拾,我怕吓着她,就没敢动,一直爬在天花板那儿……哎,也因为她在仓库里,所以亮着灯,我就趁机把地形看清楚了……” “等她走了以后,我就摸着黑,一点儿一点儿的把引线凹槽给凿好了……一直沿着七号仓的围墙上方,通往六号仓嘛!六号仓我也看到里头的情况了。那里头东西多,好像还有个很大的铁皮柜子……” 傅楚窈吃惊地看着友子。 友子居然…… 一个人完成了这么多的事??? 这下子,傅楚窈还真是……又惊又喜! 这时,友子又担心地说道,“阿窈,你到底打算用什么来制造爆炸?威力会不会很大?我、我要跑多快……才会没事?” 傅楚窈拉着友子的手,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 第八百二十三章禁区(三十七) 胆大心细又能干的友子,让傅楚窈在经历了一整天的糟心事儿以后,终于获得了好心情。 这心情一畅快,胃口也好了。 傅楚窈开始大口大口的喝鱼汤,吃野菜。 吃完饭,傅楚窈让友子待在家里休息,她准备独自去秘道干活,可友子死活不肯,非要跟着一块儿去…… 没法子,傅楚窈只得依了她。 待暮色西沉时,傅楚窈拎了个篮子,装着钓鱼线、镰刀、鱼油灯、茶水和旧布什么的,又抱了一大捆的绳子,这才与友子一块儿悄悄的出了后门,上了后山。 上了山,傅楚窈让友子抱着绳子,她则将装满了东西的篮子挎在臂弯里,然后一边走,一边用布包着自己的手、又用布条绑住手指,做成了“手套”…… 接下来,她趁着日头还没有完全降落,还有些微微的光可以勉强看清树林里的东西时,不停的弯腰去拾起那些已经干枯掉的干草、灌木丛什么的。 不知不觉,傅楚窈拾、扯了一大抱的干草,这才与友子一块儿进入了秘道。 进入秘道以后,友子才敢出声问道,“阿窈,我们还要做什么吗?其实你可以交代给我,我可以做的……” 傅楚窈笑道,“我们今天主要是做测试。” 说着,傅楚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先让友子把鱼油灯点着,她则坐在地上,开始搓起了草绳。 友子见了,忍不住也坐在她身边,捡起干草一块儿搓起了绳子。 傅楚窈笑道,“这些是用来搓引线的,不用太结实,能连接起来就好……喏,像我这样,只要一搓、一搓,再一搓就好了……你先像我这边,用布把手包起来,这样的话,手不疼、而且还快,就是有点儿费力气。” 友子应了一声,从篮子里拿出了旧布块,也学着先前傅楚窈的样子,给自己做了一副“手套”。 接下来,两人一块儿搓着草绳,没过一会儿就把所有的干草都给用完了。 搓完了绳子,傅楚窈又拿起了锄头,开始在秘道里的泥地上凿出了一道浅浅的槽;每隔几米,她还转个九十度的弯儿,然后再转个九十度的弯儿…… 傅楚窈凿好了槽,又让友子把搓好的草绳安放在凹槽里。 跟着,傅楚窈拿出了鱼油和布块,开始小心地在草绳上刷着鱼油。 只是,她只刷了两下…… 想了想,傅楚窈又把鱼油收好了,已经铺好的绳子也收了回来,然后让友子趴在地上,说道,“友子,现在你就当你趴在天花板那儿隔离墙上,现在你得靠你自个儿,把引线安装到凹槽里,刷鱼油也要靠你自己。” 友子听了,点头。 她先把草绳卷好,然后趴在地上,用两只胳匍匐着慢慢向前…… 不得不说,这么一测试,果然……什么问题都来了! 一会儿草绳断了、一会儿摸不到凹槽了,或者是草绳装在凹槽里了,但友子不小心一拉,就直接把草绳给抽得……完全脱离了凹槽。 也就是说,在黑暗的环境里,及行动不便的情况下,真的很难固定引线。 友子已经劳累了一整天…… 此时屡遭失败,不禁让她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一整天的辛苦劳作的意义来。 傅楚窈柔声安慰友子道,“友子,幸好我们提前发现了这些问题呢!没关系的,我们慢慢来……再试一次。” 这一回,傅楚窈让友子四脚趴地跪行,先从外头往里头爬。然后一边爬一边计步数、一边顺着凹槽放草绳,心中计步数,逢十就停下,在草绳上压块石子儿。 等到把草绳全部都安放到凹槽里去之后,就开始涂鱼油。 至于鱼油怎么涂…… 傅楚窈也想了个办法。 她拿着镰刀跑出了秘道,摸着黑砍下了一根细长的竹子、拖回了秘道。跟着,她砍下整节竹筒,一头钻大洞、一头钻小洞。再把鱼油从大洞那儿灌进去,让鱼油从小孔那儿漏出来,还稍微调整了一下鱼油的滴漏大小。 接下来,友子继续测试。 她拿着傅楚窈新做好的“油嘴”,双腿跪地、双肘撑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后移。 每移一步,她的手就摸着凹槽里的草绳,确保草绳是好好安放在凹槽里的;而且,她每往后退一步,嘴里就轻轻地数着数…… 一、二、三、四、五…… 每当友子数到十的时候,她都能准确无误地摸到一块儿石子儿,然后将石子儿收好,放进系在她左腰上的口袋里。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拿着油嘴,还要慢慢地往草绳上滴着鱼油。 折腾了一大通,傅楚窈总算是陪着友子完成了一整套的程序。 接下来,傅楚窈又让友子站在一旁,先是用脚步计算了一下草绳的长度,然后让她做好准备……呆会儿一旦点燃了草绳,就立刻转身发力狂跑,并且要听傅楚窈的指挥,傅楚窈喊她停、她就得停。 友子喘着粗气地点了点头。 两人略休息了一会儿,傅楚窈朝友子点了点头。 友子与傅楚窈各站在草绳的一头,傅楚窈轻喊了一声“点火”,友子立时点然了草绳的一头,然后转身就跑! 山洞里的火光顿时大盛。 傅楚窈连连退了好几步…… 跳跃着光、干草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音…… 她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然而,也因为这秘道什么也没有,虽然有干草编成的绳子,而且还淋了鱼油,但因为干草很细、鱼油也淋得不多…… 这火光也只蹿起了二三十公分高。 当傅楚窈这一头的草绳末端也烧起来的时候,她才叫喊了一声“停”…… 友子当即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 傅楚窈让友子就在原地歇上一会儿,因为味儿太大,她也往洞口的地方走了几步。等到草绳完全燃尽了以后,她才让友子计着步数,慢慢地往回走,一直走到她之前点燃草绳的地方为止。 聪明的友子已经明白了过来。 “阿窈,我懂了!我知道真正的凹槽有多长,所以,明天我会自己编好长度足够的草绳!用来滴鱼油的这个小竹筒,我也会改进一下……最好用嘴咬住,这样的话,我就能解放双手……” “还有,我要捡一些石头用来压绳子,还要在腰上绑个用来装石头的竹篓……现在这个布兜太不好用了,耽误我的时间呢!” “啊,阿窈!你真是太聪明了!今天我跟着你这么一试……太好了,明天我知道要做些什么了。还有,为了安全着想,明天我自己会再来试一次的……” 看着友子的兴奋模样儿,傅楚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又提醒友子,“还有呢,你要测试一下,从你点燃引线开始,到爆炸发生……你到底能跑多远?为了不要造成秘道的坍塌,你必须要给自己挖个防御工事……不过,我会尽量控制爆炸的程度的……” 友子拼命点头。 ------------ 第八百二十四章禁区(三十八) 和友子做完了这个试验以后,傅楚窈就让友子先回去,她要再去一次秘道的尽头。 友子不解,问道,“阿窈,为什么还在再去一次呢?有什么事,你交代给我就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呢,你应该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工作!” 傅楚窈摇头,“……我得把鱼线弄到那儿去,总得想法子把爆炸用的液体,从七号仓投到六号仓去。不然的话,就算我们把引线埋到了六号仓也没用……没有爆炸物。” 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鱼线。 友子看了看傅楚窈手里拿着鱼线…… 傅楚窈解释道,“我得把这线,从天花板上一下垂到我的七号仓那儿去。明天我去了仓库以后,会把易爆液体和手电筒用鱼线绑好。夜里回来以后,我再去秘道那儿,把易爆液体和手电筒拿到……” “易爆液体需要投放到六号仓去,而且必须要用淋了鱼油的引线捆住……这样,才有办法炸掉六号仓。” 顿了一顿,傅楚窈又道,“手电筒是给你用的……毕竟在秘道里,你逃命的时候举个火把,万一跑太急,气流太大火熄了呢?万一……你因为手里的火把,出了什么意外呢?” 友子连连点头。 “还是阿窈想得周全!那,我们一块儿走吧!”友子说道。 傅楚窈苦笑,“友子!你今天太累了……再这么下去,你的身体可受不了。你……要是你不想先走的话,就在这里等我?我去放了鱼线就来。” 友子才不管那么多呢! 她拎起了篮子,举起了火把,朝着秘道深处走去。 傅楚窈只得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傅楚窈果然发现,在经过了别墅以后,秘道就被友子切断,必需要先爬出地道,再从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入口进入另外一条秘道,才能继上之前的那条地道。 不多时,两人抵达了秘道的尽头。 本来傅楚窈想亲自爬上去的,可友子不让…… 没法子,她只好把细细的、透明的鱼线交给了友子。 友子拿着鱼线、踩着夯实的泥土台阶爬上了天花板那儿……循着自己在心里的记忆,爬到七号仓的正中位置以后,便将鱼线的一头给扔了下去。 等到友子慢慢的挪了回来…… 这边傅楚窈已经把鱼线的另外一端给绑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大功告成。 又倦又累的两人便又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往回走。 只是,在经过别墅的时候…… 傅楚窈与友子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站定、将手里的火把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眼前一片漆黑。 几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花音小姐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是,她到底在折腾什么哪?真烦人!大半夜要吃活鲷鱼刺身和清酒!清酒倒是有现成的,可这深更半夜的,上哪儿去找新鲜的活鱼?” “她也不是第一次发神经了!不过,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吧!不然……真夫的下场你们还没看到?” “真夫?他怎么了?他不是慎太郎少爷的随从吗?而且真夫已经追随了慎太郎少爷十几年了,谁敢把真夫怎么样……” “啊,你是从乡下来的吗?居然连真夫的事情都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谁告诉过我啊,为了惠美小姐要吃海胆,我在码头呆了七天了,天天捡海胆!” “让我来告诉你吧!花音小姐和慎太郎看到真夫和惠美小姐……在、在那个,嗯,你懂吧?然后真夫就被关了起来,送进了药厂……” “什么?真夫和惠美小姐……你当我是傻子吗?惠美小姐可是慎太郎少爷的未婚妻!而且慎太郎少爷长得多英俊啊,还是说……其实你想说,惠美小姐才是个傻子吗?” “依我看,不是惠美小姐是傻子,而是……花音小姐把大家都当成了傻子吧?” “瞧你说的,如果真夫和惠美小姐真的没什么的话,慎太郎少爷为什么要把真夫送到药厂去?” “话说,送到药厂去……会有什么后果?是去当工人吗?如果是去当工人,我感觉比在别墅当男仆强多了!至少不用担心大半夜的去哪儿找活鲷鱼吧?” “傻瓜!要是去了药厂……那就连命都没了!不说了,我还是去码头碰碰运气吧,万一还是能弄到活鲷鱼呢?唉……” 那几个男人聊了几句便散了。 傅楚窈拉着友子的手,两人放轻了脚步,摸着洞壁慢慢走远了,这才重新点燃了火把,快快地回了家。 回到家中时,已经快到凌晨两点钟了。 傅楚窈烧了热水,又配好了药浴包。 当她在浸药浴的时候,友子也脱了衣,将她和傅楚窈的衣服都清洗了;等到友子浸药浴的时候,傅楚窈就拿着包了旧布的锅铲,替友子拍打关节、穴位以趋除疲劳…… 最后,两人相继爬到床上,准备就寝的时候…… 友子突然说了句,“阿窈,真是多亏了有你呢!” 傅楚窈一怔。 “……我第一次遇到对我这么好的人呢!今天晚上,我们做了那么多次的实验,你一定很担我的安危吧?阿窈,谢谢你!”友子喃喃说道。 傅楚窈半了呆晌,突然无奈地笑了起来。 ――明明就是她让友子去做一件那么危险的事,友子居然还要谢谢她? “友子,你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她轻声说道。 友子已经睡着了。 ------------ 第八百二十五章禁区(三十九) 第二天,傅楚窈依旧早早来到了药厂,又进入了禁区。 结果她一到,姜哲源就告诉她,昨天送进来的、属于长谷川凛的第三批“实验品”,昨天半夜已经全部死亡了…… 傅楚窈呆了一呆。 她没说话,沉着脸转头先去了南野真夫的病房。 南野真夫依旧陷入了昏睡。 据姜哲源说,真夫昨天半夜醒过,还一直在叫喊着慎太郎的名字,又哭着让慎太郎相信他,说他什么没有什么的,不可能什么的…… 傅楚窈就想起了,昨天半夜在秘道里、路经藤田别墅时听到的,那些人议论南野真夫的事。 她又看了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年青人。 今天,距离买家抵达白鱼岛只剩下了一天的时间。 长谷川凛的第三批“实验品”宣布死亡…… 所以他又紧急调来了第四批的“实验品”。 这一次,长谷川凛亲自跑到了傅楚窈这边,问她要不要再接受新病人。 傅楚窈不同意。 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 她不准备再接受新病人。 而且,是时间好好的、全力的准备了。 拒绝了长谷川凛、又把他打发走以后,傅楚窈先是把自己的四个病人护理了一番,然后打电话给宋念祖,问了下收干海藻的事儿。 她可以从电话里听出来……宋念祖的语气不太好,大约还在为昨天她让慎太郎看到了真夫、以及把长谷川凛在研究生化武器的事情让慎太郎知道的事情而生气。 但她无所谓。 果然,即使宋念祖再怎么生气,可在应该要支持傅楚窈的时候,他也没含糊。他先让傅楚窈等一会儿,然后挂掉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又回电话过来,说早一期的干海藻马上就能送到。 傅楚窈正中下怀!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挂掉电话,赶紧去仓库…… 可宋念祖却叫住了她,“阿窈,我们这边得到的消息,艾米丽与萨米尔他们……大约明天上午就能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先是别墅落脚,然后下午过来药厂参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傅楚窈握着话机的手,紧紧地攥紧了。 她没说话,直接挂掉了电话。 跟着,她领着姜莹去了七号货仓。 趁着去货仓整和收拾的空当儿,傅楚窈在最靠里边的墙壁那儿仔细搜索,果然发现了昨晚友子投下的鱼线! 很快,保安就踩着脚踏车,一趟又一趟的把收回来的、用长方形蓝色塑料箱装好的一箱一箱的干海藻给送了过来。 傅楚窈指挥着他们捱着墙根儿放了…… 跟着,她又装模作样领着姜莹核对了一下仓库里的库存,趁着仓库里没外人在的时候,她又了支使了姜莹在靠门边的那儿假装忙碌、实则望风。 傅楚窈快手快脚地将一小桶铁罐装的环己烷和手电筒打包好,用鱼线捆结实了,然后藏在靠墙堆着的干海藻的后头。 办完了这一切, 傅楚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夜里回到家中,傅楚窈与友子匆匆吃了晚饭,早早就把桌椅收回到了屋里,又关上了大门。 友子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一一展示给傅楚窈看:已经搓好了的、成捆的绳子;装满了鱼油的竹筒;需要捆在她腰间用来放石头的小竹篓;捡来的石子儿…… 她一边认真的介绍、傅楚窈就一边仔细地检查。 等到把东西全部都清点好了,两人才拿着东西、准备去秘道。 友子想了想,索性将几只生的红薯放进了她的衣兜里,说道,“阿窈,我干脆夜里不回来了……今天夜里我把引线全都埋好,也浇上油,然后我就在那儿等。你把你的手表给我,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就引燃!” 说着,友子又解释道,“主要是秘道被我堵死了,如果我明天中午才过去的话,万一被人撞见就不好了。但如果是引爆了以后,万一我在逃跑的时候被人发现,至少事情做成了……” 闻言,傅楚窈紧紧地抓住了友子的手。 “阿窈,我不会有事的!只要我跑得够快,我肯定没事。反而是你……你要小心呢!毕竟一整个药厂,就你一个是外人,只要药厂出了事,你的嫌疑是最重的呢!” “所以,为了友子的未来,请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啊!”友子认真说道。 傅楚窈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友子,谢谢你。”她轻声说道。 友子朝她笑笑,然后将装满了东西的篮子挎在臂弯里,领先一步出了后门。 傅楚窈紧紧地跟上。 两人摸黑去了后山,进入秘道,一直走到了尽头。 跟着,友子小心翼翼地将系在鱼线那一头的东西给拉了上来。 傅楚窈指着那几样东西,一一交代着友子,“……记着,这种液体叫做环己烷……算了,你不知道它叫什么也不要紧,总之,把草绳搓成的引线系在它身上,然后再把它放进七号仓,顺着草绳淋下大量的油……” “然后,再慢慢把引线安装好……小心一点!”傅楚窈低声交代。 因为有傅楚窈在,也因为昨晚友子已经演练过、而且今天她自己也练过了…… 所以,友子很顺利的,就按着傅楚窈的要求,先把爆炸物环己烷投入六号仓,再顺着引线淋下大量的鱼油,然后再把引线一点一点地安装在靠在天花板的围墙上…… 因为时间充足,所以友子得以从容完成。 等到安排好了一切,傅楚窈又跟友子约定了……明天下午一点四十五分这个时间段。 友子千万交代傅楚窈,一定要好好的……她会在山上躲几天再下山的。 傅楚窈心情复杂。 最终,她认真冲着友子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 第八百二十六章禁区(四十) 这天晚上,傅楚窈失眠了。 她辗转反侧,直到天色微白,才眯了一会儿。 打了个盹儿,傅楚窈就强迫自己起来了,穿好衣服洗漱好、还收拾了一下屋子、做了点儿早饭,从从容容地吃了。 姜莹依旧过来找傅楚窈。 两人去到村口,与姜哲沐汇合了,三人一块儿去了药厂。 也不知怎么回事…… 今天的禁区,气氛格外平静、详和。 人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见面点头时会带上微笑,说话也变得更加轻言细语。 傅楚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姜哲源面带喜色地迎了过来,说道,“阿窈,昨天晚上真夫醒了……他说肚子饿,我观察了他半小时,发现他精神确实挺好,就给他吃了半碗粥,又让他喝了一杯党参黄芪水……” “我问他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他居然说身上不疼!就是头晕,然后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党参黄芪水的原因,刚我去看了他一眼,感觉他的脸色好像好了很多,挺红润的……”姜哲源喜滋滋地说道。 傅楚窈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急匆匆地跑到了南野真夫的病房里。 南野真夫正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他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的,甚至连眼睛也没眨过。 这给了傅楚窈一种错觉,仿佛躺在床上的……其实是一具尸体? 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走到他的病床边、坐下,抓过了他的手腕。 他转过头,看向了她。 傅楚窈已经开始替他把脉…… 半晌,南野真夫突然哭了起来,“没有!我没有……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真的没有,没有!” 傅楚窈默不作声。 听完了脉,她轻叹了一口气。 ――南野真夫最多只有三天的命了。 他跟黑心肝的情况又不同。 傅楚窈在医治黑心肝的时候,当时黑心肝已经病发了,所以傅楚窈的治疗方式就是先排毒,再采用保守方式、针对性地给她医治。 但傅楚窈在收治南野真夫的时候,南野还没有病发。 而在那个时候,傅楚窈又必须要有个可以震慑长谷川凛的有效案例。 所以…… 傅楚窈给南野真夫制定的治疗方式,主要就是提升与刺激他的免疫力;当时她也是觉得南野真夫的身体看似强壮,应该可以捱过去。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南野真夫只是看起来强壮。 事实上,他的求生欲望还不如黑生肝! 所以,南野真夫很快就会死于脏器衰竭。 那…… 傅楚窈陷入了怔忡。 南野真夫的病,到底是治,还是不治? 如果不治,他最多再撑个三四天…… 但如果治了…… 老实讲,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撑上一段时间,然后慢慢死去。 傅楚窈闭了闭眼。 可是,如果真的不治…… 那她跟长谷川凛又有什么区别?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 她不再犹豫。 先是吩咐姜莹等人开始准备治疗,跟着,傅楚窈就去取了针包过来,开始给南野真夫治疗。 刚南野真夫做完治疗,傅楚窈就接到了宋念祖打来的电话―― “阿窈,他们刚到……已经下了船,这会儿应该是先去别墅修整。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下午两点左右,会来药厂参观。” 傅楚窈握着话筒的手紧了一紧,追问道,“优香也到了?” 电话那头的宋念祖一怔,顿了一顿,才说道,“……到了吧。” 傅楚窈说了声“知道了”,便放下了电话。 她又去看了看其他的三个病人。 姜凡志和黑心肝的情况正在慢慢好转。 但姜哲泳却陷入了恶化……他神智不清,不但大小便失禁,而且口鼻出血,高烧四十一度七,浑身都在无意识的抽搐着。 傅楚窈一直在照顾着姜哲泳…… 只是,姜哲泳根本就是药石无医! 不、也不是完全没得救…… 按说,宋念祖的血液应该可以暂缓一下姜哲泳的病情的。 但这么做,值得吗? 傅楚窈犹豫了半天,最后支走了姜莹和姜哲沐,让姜哲源给自己抽了一百毫升的血,然后打给了姜哲泳。 ――就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如果姜哲泳能捱过去这一关的话,那以后再想法子慢慢治疗;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她也不可能像宋念祖一样,变得一个独立行走的献血包。 以及…… 这个办法,也能测试一下,她是不是跟宋念祖一样,也拥有……对于藤田家族来说,有“免疫”功能的血。 抽完一百毫升的血,傅楚窈觉得有些头晕,便坐在一旁休息了一会儿。 此时已经了午休时间。 姜哲沐跑到外头去接午饭…… 他拎着装了午饭的篮子走进了办公室,说道,“阿窈,今天秋子不知上哪儿去了……是细婶看到秋子还没回来,就去告诉了阿源的娘,这一顿是阿源的娘做的……” 傅楚窈道,“友子早上说要去南山头采蘑菇,怕是赶不回来吧,来,我们先吃。” 闻言,姜哲源诧异地看了傅楚窈一眼。 但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傅楚窈情绪不佳,大家都没说话,只是捧着自己的碗,默默地吃着午饭。 吃完饭,傅楚窈稍微歇了个午觉,然后就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只是,她频频看着办公桌上放着的座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转眼就已经到了一点四十五分。 可是,为什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莫非是…… 友子出了什么意外吗? 傅楚窈攥紧了拳头。 ------------ 第八百二十七章禁区(四十一) 傅楚窈摒着呼吸,睁着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办公室上的座钟。 座钟的时间显示…… 现在已经是一点四十六分…… 一点四十七分…… 一点四十八分…… 一点四十九分…… 傅楚窈心里七上八下的。 为什么友子那边还没有动静呢? 傅楚窈越来越紧张,两只拳头也被攥得紧紧的…… “砰!!!” 突然间,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音响了起来! 跟着,噼里啪啦的玻璃破裂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傅楚窈噌的一下就站起身! 外头已经响起了人们跑来跑去的脚步声、惊慌失措的呼喊声—— “啊!爆炸!!!救命!救命!” “是哪儿爆炸了?啊……我们的玻璃房!你们看,玻璃全都裂了!” “仓库!是仓库发生了爆炸!” “快逃快逃啊……” “怎么逃啊,所有的东西都在实验里,数据、样品……” “别管了快跑吧!实验区里的易燃易爆的东西还少吗?一个爆炸就会引起连锁爆炸啊!快跑快跑!” “保安!保安!” 傅楚窈招呼了团队里的众人一声,“每人带一个病人离开!阿源,你推姜哲泳!阿沐,你推黑心肝!莹莹,你带着姜凡志走!我带南野真夫走……别的什么也不要,快走!” 说着,她头一个跑出了屋子。 “砰!!!”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音响起…… 那爆炸的巨浪震得傅楚窈直接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禁区里的玻璃房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音。傅楚窈抬头一看,发现大多数的玻璃房都已经碎裂,但可能是因为贴了膜的原因,所以只是破裂、却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模样。 傅楚窈回头看了一眼…… 姜莹、姜哲源、姜哲沐等人傻站在办公室门口,呆若木鸡。 她回头大吼了一声,“……快走!” 说着,她飞奔着跑向了南野真夫的病房,直接推着移动病床跑了出来…… 众人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 姜莹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然后也跑进了黑心肝的病房,死命地推着移动病床跑了出来…… 禁区里乱成了一团。 姜莹毕竟年纪小,一见这情景就慌了。她一边大哭着,一边推着野心肝的病床、跟在傅楚窈身后拼命地跑,还一边问傅楚窈,“阿窈姐,我们往哪逃?往哪逃?” 往哪儿逃? 当然不能再往禁区的电梯那儿逃…… 因为禁区的电梯跟仓库连在一块儿! 所以…… 好吧,其实也不需要傅楚窈领头了。 已经有其他的科研人员率先朝着办公区那边跑了过去…… 这时,已经有保安站在那儿指挥了。之前的隔离门已经被完全打开,俩保安站在那儿,正指挥着众人尽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傅楚窈听到了江口和彥焦急的声音,“……凛!凛!不、不要!不要再管了……赶紧离开!离开!安全重要,快离开!” 傅楚窈回头一看…… 就在身后的不远处,原本紧闭着大门的成品仓已经被爆炸力完全破坏!明火正疯狂地透出了已经完全变形的仓库门,不住地往外翻涌着! 江口和彥与雄太正一边一人个,死死地拉住了正欲扑入火海的长谷川凛! 结果…… “砰!!!” 新一轮的爆炸开始了。 这次爆炸与前两次不一样…… 玻璃渣开始四处飞溅! 傅楚窈明显感觉到好些碎渣击中了自己的后背,耳边也传来了众人络绎不绝的惨叫声、惊呼声…… “阿窈课长,请你尽快离开!尽快离开!!!”一个保安气急败坏地冲着傅楚窈大吼道。 傅楚窈看了那保安一眼,然后咬牙推着病床,拼命地逃出了隔离区。 她气喘吁吁地跟着众人一块儿跑…… “请等一下!请等一下!”她叫住了身边的一个正在逃跑的科研人员。 那人停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麻烦你,把他带出去!”傅楚窈冲着那人指了指躺在移动病床上的南野真夫。 可是…… 那人听不懂傅楚窈说的中文。 傅楚窈一着急,索性拉过了那人,将他的手放在移动病床上的推手那儿,然后一手推动了移动病床,一手拍了拍那人的后背…… 她朝着反方向的禁区跑去。 姜莹落后她几步…… 见傅楚窈突然朝禁区跑,姜莹急道,“阿窈姐!阿窈姐……你上哪儿去?” “你们先走!里头还有几个病人呢,我把他们弄出来……”傅楚窈冲着姜莹吼了一声,然后便奋力朝后跑去! 守在门口的保安只顾着看那些从禁区里逃出来的人们,压根就没留意从反向跑出去的傅楚窈…… 傅楚窈刚跑了几步,看到了浑身是血的长谷川凛。 ——他满头满脸都是血,头耷拉在胸前,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而且身上的白大褂全是血…… 此刻,江口和彥与雄太两人正一边一个地架着他。 这三人与傅楚窈打了个照面。 “阿窈课长?”江口和彥一怔,见她是反方向朝着禁区跑去,他连忙叫喊道,“……你、你干什么?这里很危险,不要再进去了,阿窈课长?” 可傅楚窈却朝他摆了摆手,飞快地跑了。 ------------ 第八百二十八章爆炸(上) 此刻,在白鱼药厂干净整洁、又卫生宽敞的自动化厂区里,一众人正一边参观、一边议论纷绥的。 他们有男有女,大约十几人左右。 一个穿着西服套裙、容貌娟秀的年轻女人微笑着说道―― “萨米尔、达乌尔先生,我们药厂的生产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您二位可以看看,我们的厂区基本已经实现半自动化的生产,产量是相当惊人的。当然了,我们大部分的人手,都安排在品检这一关上,而且我们每一个批次生产出来的成药,都会经过实验室检测……” 女人说的是英语。 闻言,两个深肤色、鹰钩鼻、眼神深邃,留着大胡子的男人点了点头,又对视了一眼。 俩男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其中一人说道,“艾米莉,贵厂的环境很好,我们也很荣幸能与贵方合作,但是……达乌尔的意思,我们已经等太久了,现在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这男人说的,是一口带着浓重异腔的英语。 艾米莉看向了那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达乌尔先生,先是很有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了她身后的一位穿着米白色套裙的中年美妇。 那中年美妇冲着艾米莉微微颌首。 艾米莉立刻说道,“实在很抱歉,萨米尔先生,让您和达乌尔先生久等了……那,我们这就去实验区吧!” 说着,艾米莉便引着众人朝外头走去。 穿着西裤、白衬衣的慎太郎赫然也在其中。 他紧锁双眉,担忧地看向那位中年美妇。 只是,中年美妇并没有注意到他。 她面带微笑,跟在艾米莉与那两个男人的身后,朝外走去。 白鱼药厂占地极大,除去几栋尖尖屋顶的厂房之外,外头是一大片绿意葱葱的大草坪,看着十分养眼。 艾米莉引着一众人,朝一栋漆着白底蓝边的漂亮房子走去 只是…… 众人还没走到那栋房子那儿呢,突然就感觉到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声非常沉闷的响声“卟”地响了起来。 众人齐齐一呆! 中年美妇喃喃地说了句,“……怎么回事?” 慎太郎立刻走到了她的身边。 艾米莉也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转过头,见萨米尔与达乌尔一副惊恐的样子,连忙安慰道,“萨米尔先生、达乌尔先生……请不必担心,没事的……” 只是,艾米莉话音未落…… “卟卟卟”的沉闷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地面也开始了颤抖! 也不知是谁说了句―― “这是火山爆发吗?” 那人是用日语说的…… 于是,人群立刻陷入了恐慌! 萨米尔听不懂日语,便厉声喝道,“这是怎么事?哪儿出了问题?这、这是爆炸啊!怎么回事???” 艾米莉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到有人慌慌张张地从漆着白底蓝框的那栋办公区的平房里跑了出来…… “爆炸!爆炸!快来人!” “保安!救命……负一层爆炸了!” “救命啊,下面还有好多人!” 匆匆从办公区里逃出来的人胡乱叫喊着。 艾米莉也被吓住了。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中年美妇。 慎太郎亦对中年美妇说道,“优香,我们赶紧离开这儿!” 优美却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谷川凛呢?让他来见我!” 她话音刚落…… “砰!砰砰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音响起,地面开始剧烈地摇动! 慎太郎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优香,带着她匆匆朝厂区外头走去…… 优香有些恼羞成怒。 她想要挣开慎太郎牵住自己的手,却苦于挣不脱,“慎太郎!你、你……快住手,贵客还在,我不能抛下他们……” 慎太郎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带着她疾步朝外头走去。 他带着优香一离开…… 艾米莉立刻对萨米尔与达乌尔说道,“萨米尔先生、达乌尔先生……不好意思,请这边走!” 当下,众人纷纷跟着慎太郎与优香,朝着厂区外头走去。 有保安踩了脚踏车追了过来,把众人送到了厂区门口,然后又一批一批地将从厂区逃出来的职员、工人们等,纷纷送到了厂区门口。 在这期间,那爆炸声音一直在持续…… 优香心急如焚,慎太郎也垂下了眼眸。 这时…… “啊!快看,部长出来了!”艾米莉突然惊呼了一声。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白发苍苍的宋念祖被前台女文员晴子扶着,从保安们踩着的脚踏车上下来了。 优香立刻过去,拉住了宋念祖的手,追问道,“到底怎么了?长谷川凛呢?江口呢?” 宋念祖抚着心口猛喘粗气,摇摇头,“不知道!不知道!一团乱呢……” 慎太郎也急问,“部长,阿窈呢?” 陡然听到“阿窈”这两个字,优香不禁看了慎太郎一眼…… 而宋念祖直摇头,哆哆嗦嗦地说道,“不知道、不知道呢……一爆炸,里面全乱了!本来我想下去看看的,但他们不让……不过,负一楼已经有人逃出来了,可以问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优香厉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发生爆炸事件?为什么爆炸就这么巧???查!给我查清楚!” 围在一旁的几个保安齐齐应了一声,匆匆上了脚踏车,踩着脚踏车朝着厂区而去…… 这时,艾米莉突然惊呼了一声,“啊!长谷川先生!优香,快看……那是……长谷川先生!啊,天哪,还有江口先生……他们浑身都是血!” ------------ 第八百二十九章爆炸(中) 话说傅楚窈将移动病床上的南野真夫交给了另外一个科研人员,然后转身又冲进了禁区。 灾难当头,大多数都顾着自己…… 当然,逃命要紧。 但也有人舍不得自己多年的研究,拼了命的收拾文件…… 没有人在意那些病人。 在这些科研人员的眼里,这些雪肤白发、奄奄一息的人,根本就是没有生命力的“实验品”。 所以,并没有人理会那些被打了镇定剂、正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病人们。 傅楚窈没办法做到对他们不闻不问。 ――因为这爆炸是她造成的。 所以她直接跑进了与长谷川凛的办公室相临的那间玻璃房。 在这屋子里,并押着长谷川凛的病人,姜哲沐的哥哥姜哲海、神智尚清醒的姜是林,以及其他几个神智不清的姜家人,以及因为第三期病人集体死亡、所以长谷川凛不得不又紧急弄子几个人来,加做第三期实验…… 这么算算,这间玻璃房里至少也有七八个病人!!! 可直到傅楚窈跑进去玻璃房……才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这些病人可不像姜凡志、黑心肝、姜哲泳和南野真夫在她那儿接受治疗时所享受的待遇那样,是直接睡在移动病床上、而且一人一个房间的。 这些人如同被主人丢弃的、已经死去的野狗一般,横七竖八的随意蜷缩在地上! 傅楚窈尝试着弯下腰去,想把其中一个病人给扶起来…… 不行,这雪肤白发的病人看着瘦,但实际上沉得很!想把他扶起来……太费力了,她做不到! 傅楚窈心急如焚,但也没办法,只好又跑出了玻璃房,想去找移动病床。 结果她刚一跑出去…… 姜莹、姜哲源、姜哲沐几人正朝她跑了过来! “你们来干嘛?”傅楚窈怒了,冲着他们吼道,“这里很危险……你们不知道???” 姜莹一直在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哲源急道,“阿窈,我们要做什么?快说!” 此时傅楚窈也被急得不行,只得说道,“移动病床!移动病床!!!” 姜哲源一听,冲着姜哲沐大喊了一声“快找移动病床!轮椅也可以”,然后他扭头就跑! 姜哲沐也跟着跑了…… 傅楚窈只得招呼了姜莹过来。 她俩是女孩子,想要凭一个人的力气、是扶不起一个失去知觉的男人的;但两人合力,倒也勉勉强强。 当傅楚窈和姜莹将第一个病人架起、半扶半拖地架到了玻璃房的门口时,正好姜哲沐推了一架移动病床过来…… 傅楚窈急忙对他说道,“快快快,快去……再找推床!” 姜哲沐被她催着,只得转身又去找推床。 傅楚窈和姜莹拼命地将病人放上了推床,然后又急急地跑回玻璃房、扶起了另外一个病人…… 介于在紧急情况下,有可能姜氏兄弟在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那么多的推床,所以傅楚窈把这第二个病人也放上了这张推床,又拉出了推床上的扣绳,将这两人齐齐捆在了移动病床上! 接下来,傅楚窈与姜莹又往玻璃房里跑…… 爆炸一直在持续! 因为爆炸点距离禁区太近,所以那接踵而来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让傅楚窈暂时失聪,什么也听不到…… 以及,仓库里的燃烧似乎越来越旺,禁区里的温度在很短的时间里就陡然上升了……至少十几度! 傅楚窈与团队中人忙碌了好一会儿,只找到了三辆推床。 这时,几个保安也跑过来帮忙…… 最终,三辆推床上堆了六个病人,另外两个病人……则由姜哲源与姜哲沐一人背了一个。 接下来,傅楚窈牵着姜莹的手,另外三个保安一人推了一部移动病床,一众人这才急匆匆地朝外头走去。 折腾到现在,众人已经是最后一批离开禁区的人了。 几乎是她们一进入办公室,跟在最后一个保安立刻就把隔离门给关上了。 当保安一关上隔离门,傅楚窈突然意识到……眼前一片漆黑? 而刚才在禁区那边,其实也因为爆炸,早就已经断了电吧?刚才应该是凭着从仓库那边传过来的明火的光,才照亮了整个禁区的。 傅楚窈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保安他们好像在说话。 但是,刚才差点儿被爆炸声音给震破了耳膜的傅楚窈什么也听不清。 过了一会儿,几束晃动着的光突然亮了起来! 傅楚窈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几个保安掏出了手电筒,照亮了前方的路。 众人急急忙忙地往前赶。 平时并不觉得有多长的这条走廊……也不知怎么的,似乎漫长到没有边际。 隔离门将狂暴的禁区给关在了身后。 傅楚窈的听觉慢慢恢复。 她听到了众人纷乱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姜莹的哭泣、与自己的怦怦心跳声…… 突然…… “轰!!!” 一声巨响…… 强烈的冲击声波,自身后猛然袭来,震得傅楚窈五脏六腑如遭重击! 也不知怎么的…… 众人都没吱声,而且拼命地继续往前跑。 半晌,有人用日语嘶吼了一句,“快走快走……再来几次爆炸的话,这里可能会塌了!” 傅楚窈咬着牙,牵着姜莹的手,努力跟上前方的队伍。 可众人好不容易才跑到了走廊的尽头…… 然而,走在最前面的保安却突然狂吼了起来,“……门被反锁了!反锁了!!!” ------------ 第八百三十章爆炸(下) 那保安的话,让傅楚窈心里一惊! ――门被反锁了? 什么门??? 她刚来药厂的时候,每天都从一楼跑到负一楼来看文件…… 所以她很清楚,从一楼到负一楼,每一层楼都有两个岗哨、两道隔离区,加一块儿就是四个隔离区、四个防护门。 但是,为什么保安说……门被反锁了??? 傅楚窈松开了姜莹的手,挤到了最前面。 两个保安正不知所措地拉着防护门的把手,一人当场崩溃、嚎啕大哭了起来,而另一人则拼命地去拉那防护门的把手。 傅楚窈凑过去一看…… 在她的印象里,平时隔壁区的防护门,做得有点儿像是下地防空洞里的那种防护门似的,是非常非常重的。 现在一看,还果然如此…… 再看看,那防护门与门框之间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缝隙! 傅楚窈又尝试着推了推…… 不,不成啊! 纹丝不动。 身边的保安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念叨着“完了、完了”这样的字眼…… “闭嘴!”傅楚窈冲着那保安大吼了一声。 那人一呆,顿时停止了哭泣。 傅楚窈急忙问另外一个保安,“你说,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口?” 那稍微镇定点的保安却愣愣地看她。 姜哲源把背着病人放到了移动病床上,喘着粗气翻译了。 那保安摇头,神情沮丧,“没有、没有!实验区一共就两个道通……那边的已经被大火封死了,只剩这一条道了……平时我们都从这里过的!” 傅楚窈急道,“那我问你,这负一楼是怎么通风的?” 姜哲源急急地翻译了。 保安愣了一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通风口!通风口……”情急之下,保安急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焦急地指向了天花板。 傅楚窈转头冲着刚才那个只顾着大哭的保安说道,“快上去看看!” 那人被傅楚窈一吼,胡乱擦了两把眼泪……听了姜哲源的翻译以后,他连忙与另外一个保安一起,从旁边的办公室里拖了几张桌椅过来,搭好了“梯子”,快手快脚地爬上了上去。 可能是在危急时刻,那人的身手也特别敏捷,一下子就爬了上去,然后叫喊了起来,“上面很黑呢!” 傅楚窈交代姜哲源,“阿源,你找个扫帚什么的,举高,在前面敲打天花板,给他引路……引着他往防护门那边儿走……其他的人,把可以脱的衣服全部脱了,我们要做成绳索,把这些病人也带出去!” 姜哲源一边翻译了,一边除下了身上的衣服,扔在病床上。 但他并没有找到扫帚…… 姜哲沐眼疾手快地把安装在移动病床上的折叠注射杆给拆了下来,递给了姜哲源;跟着,姜哲沐也除下了身上的白大褂。 傅楚窈的手心里已经扣住了毫针。 她用针刺向了病人们手指上的三焦穴……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病人们悠悠醒转。 可是,他们刚一清醒,就开始了痛苦的呻吟。 傅楚窈也没管那么多,她冲着姜哲沐说道,“阿沐,你跟着上去看看,最好你能跟上前面那个人,爬到防护门的那一头去,把防护门打开……” 姜哲沐点头,也跟着爬上了天花板那儿的排气通道。 “砰!!!!!” 巨大的爆炸气浪震得人几乎肝胆俱裂! 紧跟着,属于化学品的刺鼻气味、以及灼人的热浪疯狂地涌入了办公区…… 傅楚窈回头看去,只见那火舌都已经卷进了办公区,并且将这走廊照得明亮异常! “阿窈!!!快、快过来!门开了!门开了!”姜哲源在那边大吼。 傅楚窈转头一看, 防护门已经被大大的打开了…… 她连忙与其他人一起推着移动病床,急急地进入了防护门。 只是,隔离区这儿的位置并不大,而且在楼梯的这一头……是没有电梯的。也就是说,所有的病人必须下地,或靠自己行走、或靠其他人排搀扶着离开。 “快快快!一人扶一个……快走快走!”傅楚窈大喊道。 此时,一共有八个行走不便的病人……然而健康人却只有傅楚窈等四人、外加三个保安,一共七人而已。 而且,姜哲沐还跟其中的一个保安又爬上了天花板,抢先一步去开门了。 剩下的五个健康人里,姜莹还没成年,力气小到可以忽视了;那么,又要怎么样才能把八个神智不清、甚至没有行走能力的病人给带出去? 这时,姜哲源大吼了一声,“阿海!阿满!是林!醒醒!醒醒!我们快要死了!快醒醒!!!” 横七竖八躺在移动病床上的病人们,有好几个都睁开了眼睛,四处查看…… 姜哲源又吼道,“阿海!阿满,是林……你们、你们要是听得懂我说的话,就、就喊我一声……” 半晌,病人堆里传出来了几道微弱的声音―― “阿源?” “十七叔……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火!火啊!阿源、起火了!” 傅楚窈见这几人已经恢复了意识,顿时松了一口气! ――八个病人里,有三个已经恢复了意识,这很好…… 所以,剩下的五个病人,由五个健康人搀扶着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接下来,傅楚窈大喊了一声,“姜哲满、姜哲海、姜是林!你们仨起来,快从床上起来,扶着楼梯往上走!快……其他的人,一人扶一个病人,我们也要走,赶紧的……” 她话音未落…… “砰!!!” 便又是一声爆炸的巨响如同炸雷一般,震得连地面都颤抖了起来! ------------ 第八百三十一章糟了 白鱼药厂的厂房门口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众人朝着厂区里指指点点…… 从地底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沉闷爆炸声音与一波强过一波的震感,都让众人心生不妙。 优香先是吩咐宋念祖道,“先让无关紧要的工人离开吧!”,跟着她又吩咐艾米莉,“你带萨米尔和达乌尔先回别墅,好好招待……就说今天的参观暂时取消。” 众人各司其职…… 很快,大批纠集在厂区门口的人相继离开。 长谷川凛仍处于昏迷之中…… 优香只得问江口和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知道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吗?你和凛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口和彥哑口无语。 这时,仍有人陆续从厂区跑出来…… 慎太郎上前,拦住了一个满面惊慌失措的人,问道,“阿窈呢?你见到阿窈课长了吗?” 然而,那人却穿着一身厂区工人的制服。 所以他是在厂区里的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压根儿就不知道在禁区里工作的阿窈课长是谁,便茫然地摇了摇头。 慎太郎又是着急又是担忧,只得松开了捉住那人的手,然后不停地在厂区门口那儿走来走去。 优香站在一旁,看着慎太郎的举动……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阿窈是谁?”她低声问道,“是……由次郎送回来的那个女孩吗?” 江口和彥应了一声是,又说道,“阿窈是个年轻女孩,医术很了得呢!凛知道买家要来,就做了几期试验,并且把其中两个实验品交给了阿窈。” “结果那两个实验品,一个在注射了药物以后,存活超过五天,而且看起来情况还不错;另一个实验品是压根儿就没发病……” 优香失声惊呼,“什么?” 江口和彥大着胆子看了优香一眼。 见优香的面上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 江口和彥知道,优香并不是没有听清、而是不敢相信。 半晌,优香突然转头看了依旧陷入昏迷、人事不省的长谷川凛一眼,又喃喃说道,“所以,凛不服气那个阿窈比他厉害,就……炸了药厂?” 闻言,江口和彥被吓了一跳! “……啊,请您知道一下,我和凛,已经为您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啊,超过十年了呢!我们绝不可能那样做!而且,实验区可是凛和我多年的心血啊!我们怎么可能舍得毁了它……” “啊,就在实验区发生爆炸的时候,凛还曾经想要冲进仓库里去,把我们的心血都抢救出来呢!您想想……如果凛真要这么做,他为什么不提前把我们研究了十年的心血先拿出来……” 江口和彥急得想哭了。 优香疑惑地说道,“……那么,为什么实验区偏偏是今天出了事?是、是有人知道了今天买家要来,所以……故意破坏吗?” 说着,优香看向了慎太郎。 慎太郎也正好转头看向优香。 这时,刚才被优香给吓得……差点儿胆肝俱裂的江口和彥突然说道,“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阿窈!是的,一定是她!” 众人齐齐一怔。 慎太郎皱眉道,“你敢这么说,是因为……有什么证据吗?” 江口和彥急得面红耳赤,“慎太郎,请你知道一下!在这半个月之内,我们实验区……不,是整个药厂就只有她一个人是新来的啊!当然,跟着她的那个团队,也是新来的。而且,而且她的研究,看起来似乎跟我们是相反的……” 慎太郎道,“是我同意让阿窈去实验区进行实验的!而且,阿窈对课题的研究……与你和凛是相反的?为什么?阿窈是在给人治病……那你们,就是让人生病吗?” 顿了一顿,他盯着江口和彥,一字一句地说道,“江口先生,请你告诉我,你……和长谷川凛研究的课题究竟是什么?!” 慎太郎容貌俊美,平时待人和气,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而此时他的态度一旦强硬起来,竟也十分有雷霆气势! 江口和彥傻傻地张大了嘴。 他看看优香、又看看慎太郎,不知要怎么解释。 优香面不改色地劝道,“好了和彥,你去照看一下凛吧!宋部长,那个阿窈,她还没有出来吗?你看,慎太郎着急得不得了呢……快派人进去看看,看看里面是怎么一回事吧!” 慎太郎看了优香一眼,欲言又止。 “轰!!!” “咔咔咔咔……” “哗啦啦啦!轰!!!” 一声巨响如同晴空炸雷般,响起。 跟着,地裂山崩的声音响起…… 那栋一直在此起彼伏的爆炸波中颤抖不已的白底蓝框的办公区厂房突然坍塌! 顷刻之间,那幢原本建立在地面上的厂房不但消失不见,而且地表还裂开了一条大口子,原本那幢白底蓝框的办公区厂房变成了一摊碎片,陷进了凹陷下去的地洞中! 慎太郎面色一变! 他着急地说了一声“糟了!阿窈还没出来”,然后迅速朝着厂区跑去…… 优香一见,着急地叫喊道,“……慎太郎!慎太郎!!!回来!你快给我回来!危险!” 然而慎太郎却已经跑远了。 远远的,他看到了一个苗条纤细的身影??? “阿窈!” 慎太郎奋力着那道身影跑去。 ------------ 第八百三十二章幸好 猛烈的爆炸过后…… 傅楚窈只觉得心肺间一团烦闷,一股腥甜就涌上了喉头! 她狠着心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又猛喘了两口气,这才觉得神智略微恢复了清明。 接下来,傅楚窈又大声叫喊着,让大伙儿都掐一掐自己的虎口,然后深呼吸……一旦感觉好些了,就马上离开这儿。 由于爆炸的持续轰鸣声音…… 大伙儿的耳膜都差点儿被震裂了! 傅楚窈反复大吼了好几遍,又拼命地举高自己的手,示意大家怎么掐虎口,才有些人哆哆嗦嗦地学着她的样子,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虎口,这才觉得胸口处的郁结之气略散了些。 接下来,姜哲满、姜哲海、姜是林这几个犯了病、但神智尚清醒的人就自个儿扶着楼梯,慢慢的、一步一步地往楼上挪…… 而其他的神智颠狂、或者完全不清醒的病人,就由傅楚窈、姜哲源、姜莹与另外两保安架着、或背着,跟在姜哲满、姜哲海、姜是林身后,也慢慢地往上挪。 姜哲沐与一个保安抢先一步,通过排气通道,去把一楼的防护门也打开了…… 就这样,众人走走停停,平时花两分钟就能走完的楼梯,此时因为病的病、搀扶的搀扶、背的背……生生走了近二十分钟,才逃出了办公区。 众人几乎全靠着求生的意志,才拼着一口气,在逃出了办公区以后,又死命地朝着外头的厂区大门跑去。 只是,众人刚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几十米远…… “轰!!!” “卟卟卟卟……” “哗啦啦啦啦!” 身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地面还掀起了剧烈的抖动……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发出了惊恐的叫喊,“快!快跑!” 傅楚窈死咬着牙,搀扶着一个男病人,半拖半拉半拽的朝厂区外头跑去…… 远处,似有人朝她飞奔着跑了过来。 可这时…… “轰!!!” 随着一声巨响,大地再一次开始了地动山摇一般的强烈震动! 傅楚窈感觉自己就像是躺在弹簧床上的豆粒儿似的,突然脚下一空,她就飞到了半空中?! 跟着,她又重重地落地…… 她闻到了浓重的泥土腥气、鲜血的甜腥、以及难以言喻的……化学品燃烧的气味。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还看到,有人疾步朝着她跑了过来,然后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 傅楚窈突然睁开了眼睛。 疼…… 心肺间连呼吸都带着如同灼烧一般的疼痛。 入眼处一片漆黑。 哦,不…… 也不是一片漆黑。 她应该躺在床上,身下垫着柔软的床褥、还盖着薰了香的松软被子,以及,微弱的灯光映照出……此刻她应该是在一间,嗯,宽敞、而且豪华的屋子里。 傅楚窈又闭上了眼睛。 ――爆炸、火光、哭泣、也不知属于谁的粗重喘息声在她脑海里闪现。 是了,是了…… 她都想起来了! 傅楚窈强撑着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然后捂着生疼的心口慢慢坐直了。 她居然还穿着之前在禁区里的那一身衣服? 傅楚窈缓缓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在爆炸之前,她悄悄地藏了些东西在最贴身的部位。 现在…… 那些东西还在。 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她立马觉得心肺间翻涌闹腾得难受,忍不住捂着心口猛喘粗气。 傅楚窈左右看了看,发现床头柜那儿亮着一盏散发出柔和黯淡光芒的灯,以及灯座旁还有个样式繁复豪华的抽纸筒。 她立刻抽出了几张纸巾,刚把纸巾凑到了嘴边,就立刻呕了起来…… 房间门突然被人推开。 “啪!” 电灯开关也开了…… 房间里顿时一片大亮。 有人急急地奔到了她的床前,说道,“……阿窈,你怎么样?” ――慎太郎? 傅楚窈皱着眉头看向他。 她当然还记得,当她陷入昏迷的最后一刻时,就是慎太郎飞奔着朝她跑了过来,然后抱住了她的…… “啊,你吐血了!”慎太郎惊呼了起来。 他说的是日语。 傅楚窈低头看了看被捂在自己手心里、沾染了鲜血的纸巾,摇摇头,又抬眼看向他,问道,“姜莹在哪里?能让她过来吗?” “我让人过来照顾你!”说着,慎太郎拿过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摇了几下转盘,冲着电话说道,“请去看一看,阿窈小姐的女佣人是否醒了?如果没有,请派个女佣过来照顾阿窈小姐。” 说完,他轻轻地放下了电话。 “不用担心,你好好休息吧。”他对傅楚窈说道。 傅楚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声也不吭。 她的眼神里,明显充满了敌对与戒备。 慎太郎失笑。 也不知为什么……这个女孩给了他很特别的感受。 从一开始,她拒绝接受他的好意,不愿意住进别墅里、而是执意要住在破破烂烂的渔村里,而且还不肯接受任何帮助起,到后来她要去药厂工作、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取得了显著的成绩…… 再到亲眼看到她把病人带出了爆炸区、又在他面前昏厥…… 到现在,看着现在活生生的她,眼眉间慧黠灵动的眼神与表情……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喜悦满足的感,竟自他心中油然而生。 ――阿窈还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呢! “砰砰砰。” 轻轻叩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伴随而来的,是一道轻柔又低沉的男声,“慎太郎少爷、阿窈小姐,我是日向,打扰了……” 慎太郎温声地说了声,“进来吧。” 房门打开…… 果然,穿着笔挺的西服的管家日向、与身材瘦小的姜莹站在门口。 “莹莹!”傅楚窈连忙叫了她一声。 姜莹面露惊喜,朝着傅楚窈直扑了过来,“阿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哥和阿沐他们在哪儿,有没有事?”傅楚窈连忙问道。 姜莹立刻转头问向慎太郎,“对不起,阿窈课长在问,我哥哥、以及阿窈课长的另外一位助手,现在在哪儿?” 慎太郎冲着日向扬了扬下巴。 日向连忙说道,“真抱歉……还来不及让您知道,阿窈课长的两位助手都没事,他们在别墅后头的佣人房里休息,等他们醒了,我就让他们过来,您觉得怎么样?” 姜莹立刻翻译给傅楚窈听。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冲着慎太郎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慎太郎笑笑,离开了房间。 ------------ 第八百三十三章故人 慎太郎一离开……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姜莹也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坐在了床边。 傅楚窈朝她伸出了手…… 姜莹会意,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傅楚窈。 “阿窈,你吐血了啊……要不要紧?”姜莹看看傅楚窈胸襟衣物上的斑斑血迹、又看看被傅楚窈扔在地上的一团带血的手纸,担忧地问道。 傅楚窈摇头。 她给姜莹把了一会儿的脉,知道姜莹亦无大碍,这才松了手,先教姜莹正确的呼吸方式,又教她怎么揉按穴道。 两人折腾了好久,才总算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 这房间里有独立的浴室,傅楚窈与姜莹就分别轮流去洗了头、洗了澡…… 管家日向送了些吃的过来。 但傅楚窈压根儿就不碰那些东西! 此时其实已经到了深夜,姜莹被饿得前腔贴后腹的…… 可见到傅楚窈不吃那些食物,姜莹也只得不吃。 两人收拾好了,傅楚窈便又交代姜莹,让她打电话给管家日向,问问姜哲源、姜哲沐的情况,如果他俩也醒了,那她要带着他们一块儿回村里去了。 姜莹打完了电话,然后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姐,日向说他会去看看我哥和阿沐哥……” 傅楚窈点点头。 这时,突然响起了“叩叩叩”的敲门声音。 傅楚窈一怔,下意识地就看了看房间里的挂钟。 ――夜里十点半? 这个点儿了,会有谁来找她? 当然不可能是管家日向。 姜莹刚刚才给日向打完电话呢! 那…… 再想想,这里是藤田家族的别墅,而她在这别墅里,除了认识慎太郎以外,也就只认得花音了。 慎太郎刚才已经来过,而且冲着他的绅士行为,他也不太可能这么晚还来找她…… 所以,来人是花音? 傅楚窈冲着姜莹呶了呶嘴。 姜莹会意,走过去,开了门。 只是,刚一开门,姜莹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傅楚窈顿时皱起了眉头。 一个瘦削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穿着一袭拼接着蕾丝、印着暗纹的漂亮长裙,高高地扬着下巴,面含讥笑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盯女人看了半天,突然失声惊呼道,“……姜念茹?” 没错!!! 面前的这个女人,瘦、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憔悴、头发的颜色有些发黄……已经完全不是傅楚窈记忆里的姜念茹的模样了。 但她又确确实实,就是姜念茹。 尤其是…… 她看向傅楚窈时,那讥讽、得意、兴灾乐祸又小人得志的模样儿。 “好久不见……”姜念茹盯着傅楚窈,冷冷地说道。 傅楚窈突然嫣然一笑。 “念茹姐,好久不见!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她笑眯眯地问道。 ――当初她在首都医科大被掳,就因为姜念茹与宋嘉实里应外合…… 但就在她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傅楚窈是毫不客气地用淬过“毒”的毫针,戳过姜念茹的穴道的。 当然了,她也用针戳中过宋嘉实。 而宋嘉实懂得中医知识,所以十有八九是可以应付的。 可对于姜念茹来说,那就不一定了…… 现在看到了姜念茹的模样儿,傅楚窈心里很清楚――在自己被掳的那段时间里,她要求姜哲源传话给宋嘉实、让把姜念茹带来的事儿,宋嘉实办到了。 而且,姜念茹应该没少吃苦头。 ――看着她面色惨白到发青、嘴唇也乌乌的毫无光泽、以及手指指甲略微有些发紫的模样儿…… 傅楚窈笃定,这三个月过去了,但之前她用毫针戳中姜含茹的后遗症……还没清哪! 果然,听了傅楚窈的话,姜念茹气得喘起了粗气…… “你还得意什么?这里不是秦宅!没有人会顺着你!你还看不清现实吗?别以为你长得人见人爱!我告诉你,有人恨不得……杀了你!” 也不知是怎么了…… 姜念茹一看到气定神闲的傅楚窈,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冲着她愤怒地说道。 傅楚窈忍不住“哈”的一声笑出了声音。 “你说的话,我全都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姜念茹,你应该要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今天你对别人怎么样,这是因;以后,别人就会对你怎么样,这就是果……” 姜念茹愤怒地打断了她的话,大吼道,“够了!” 傅楚窈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姜念茹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 “好了,夫人请你过去。跟我走吧!”姜念茹冷冷地说道。 ――夫人?什么夫人??? 傅楚窈心念神动,暗自思忖这“夫人”……难道就是优香? 那,为什么姜念茹要替“夫人”跑腿呢??? 傅楚窈道,“哪个夫人啊?不认识!” “还有哪个夫人?”姜念茹怒道,“……就是藤田夫人啊!藤田家家主的妻子!”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藤田夫人不是慎太郎的母亲吗?听说她去世快二十年了!她……起生回生了?” “你!”姜念茹怒道,“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 傅楚窈微微一笑,说道,“莹莹送客!我可不跟不清不楚、来历不明的人来往!啊,对了,要是她不走呢……莹莹,直接拿衣架子把她打出去!” 姜莹虽然不敢打人,但气势上并没有输,大声应了一句“好”,然后拉开了门,冲着姜念茹说道,“您请吧!” 姜念茹是真被气够呛! 她狠狠地瞪了傅楚窈一眼,气呼呼地离开了。 ------------ 第八百三十三章故人 慎太郎一离开……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姜莹也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坐在了床边。 傅楚窈朝她伸出了手…… 姜莹会意,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傅楚窈。 “阿窈,你吐血了啊……要不要紧?”姜莹看看傅楚窈胸襟衣物上的斑斑血迹、又看看被傅楚窈扔在地上的一团带血的手纸,担忧地问道。 傅楚窈摇头。 她给姜莹把了一会儿的脉,知道姜莹亦无大碍,这才松了手,先教姜莹正确的呼吸方式,又教她怎么揉按穴道。 两人折腾了好久,才总算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 这房间里有独立的浴室,傅楚窈与姜莹就分别轮流去洗了头、洗了澡…… 管家日向送了些吃的过来。 但傅楚窈压根儿就不碰那些东西! 此时其实已经到了深夜,姜莹被饿得前腔贴后腹的…… 可见到傅楚窈不吃那些食物,姜莹也只得不吃。 两人收拾好了,傅楚窈便又交代姜莹,让她打电话给管家日向,问问姜哲源、姜哲沐的情况,如果他俩也醒了,那她要带着他们一块儿回村里去了。 姜莹打完了电话,然后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姐,日向说他会去看看我哥和阿沐哥……” 傅楚窈点点头。 这时,突然响起了“叩叩叩”的敲门声音。 傅楚窈一怔,下意识地就看了看房间里的挂钟。 ――夜里十点半? 这个点儿了,会有谁来找她? 当然不可能是管家日向。 姜莹刚刚才给日向打完电话呢! 那…… 再想想,这里是藤田家族的别墅,而她在这别墅里,除了认识慎太郎以外,也就只认得花音了。 慎太郎刚才已经来过,而且冲着他的绅士行为,他也不太可能这么晚还来找她…… 所以,来人是花音? 傅楚窈冲着姜莹呶了呶嘴。 姜莹会意,走过去,开了门。 只是,刚一开门,姜莹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傅楚窈顿时皱起了眉头。 一个瘦削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这个年轻女人穿着一袭拼接着蕾丝、印着暗纹的漂亮长裙,高高地扬着下巴,面含讥笑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盯女人看了半天,突然失声惊呼道,“……姜念茹?” 没错!!! 面前的这个女人,瘦、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憔悴、头发的颜色有些发黄……已经完全不是傅楚窈记忆里的姜念茹的模样了。 但她又确确实实,就是姜念茹。 尤其是…… 她看向傅楚窈时,那讥讽、得意、兴灾乐祸又小人得志的模样儿。 “好久不见……”姜念茹盯着傅楚窈,冷冷地说道。 傅楚窈突然嫣然一笑。 “念茹姐,好久不见!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她笑眯眯地问道。 ――当初她在首都医科大被掳,就因为姜念茹与宋嘉实里应外合…… 但就在她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傅楚窈是毫不客气地用淬过“毒”的毫针,戳过姜念茹的穴道的。 当然了,她也用针戳中过宋嘉实。 而宋嘉实懂得中医知识,所以十有八九是可以应付的。 可对于姜念茹来说,那就不一定了…… 现在看到了姜念茹的模样儿,傅楚窈心里很清楚――在自己被掳的那段时间里,她要求姜哲源传话给宋嘉实、让把姜念茹带来的事儿,宋嘉实办到了。 而且,姜念茹应该没少吃苦头。 ――看着她面色惨白到发青、嘴唇也乌乌的毫无光泽、以及手指指甲略微有些发紫的模样儿…… 傅楚窈笃定,这三个月过去了,但之前她用毫针戳中姜含茹的后遗症……还没清哪! 果然,听了傅楚窈的话,姜念茹气得喘起了粗气…… “你还得意什么?这里不是秦宅!没有人会顺着你!你还看不清现实吗?别以为你长得人见人爱!我告诉你,有人恨不得……杀了你!” 也不知是怎么了…… 姜念茹一看到气定神闲的傅楚窈,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冲着她愤怒地说道。 傅楚窈忍不住“哈”的一声笑出了声音。 “你说的话,我全都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姜念茹,你应该要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今天你对别人怎么样,这是因;以后,别人就会对你怎么样,这就是果……” 姜念茹愤怒地打断了她的话,大吼道,“够了!” 傅楚窈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姜念茹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 “好了,夫人请你过去。跟我走吧!”姜念茹冷冷地说道。 ――夫人?什么夫人??? 傅楚窈心念神动,暗自思忖这“夫人”……难道就是优香? 那,为什么姜念茹要替“夫人”跑腿呢??? 傅楚窈道,“哪个夫人啊?不认识!” “还有哪个夫人?”姜念茹怒道,“……就是藤田夫人啊!藤田家家主的妻子!”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藤田夫人不是慎太郎的母亲吗?听说她去世快二十年了!她……起生回生了?” “你!”姜念茹怒道,“真是死到临头还嘴硬!” 傅楚窈微微一笑,说道,“莹莹送客!我可不跟不清不楚、来历不明的人来往!啊,对了,要是她不走呢……莹莹,直接拿衣架子把她打出去!” 姜莹虽然不敢打人,但气势上并没有输,大声应了一句“好”,然后拉开了门,冲着姜念茹说道,“您请吧!” 姜念茹是真被气够呛! 她狠狠地瞪了傅楚窈一眼,气呼呼地离开了。 ------------ 第八百三十四章夫人 姜念茹一走,傅楚窈立刻转身进入了卫生间。 她知道,姜念茹奉了“夫人”之命过来找她,其实是来炫耀的;她也知道,那位“夫人”十有八九就是优香;她还知道…… 今晚这应该是道鸿门宴了。 进入卫生间,傅楚窈反锁上门,开始了忙碌。 ——她刚从禁区逃出来的时候,曾经偷偷地藏过一些东西,包括用塑料管装好的、一小筒南野真夫的血液,一次性针头,手术刀,以及几枚毫针。 她将这些东西都分别藏在了身上。 然后,她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在自己身上揉揉穴位,又活动了一下筋骨。 老实讲…… 下午的那一场逃生,以及数天来……白天的高强度工作与夜晚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可利用的体能…… 可今晚十分重要! 傅楚窈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莹莹……” 她欲言又止。 姜莹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半晌,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其实也没啥好交代的。 姜家人在藤田家的眼里,根本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所以今晚的鸿门宴,傅楚窈没事儿,姜家才能没事儿…… 否则,就算她想要托付后事,也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叩叩叩。” 再一次有人叩响了她的房间门。 这次,姜莹明显紧张了起来,扭过头,不安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冲着她露出了鼓励的笑容。 姜莹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开了门。 来人却是……慎太郎。 他带着干净又温柔的笑容,先是看了姜莹一眼,笑了笑,走进了屋子。 “阿窈,优香想见见你……不用紧张,我会保护你的。”慎太郎看着傅楚窈,轻轻地说道。 姜莹结结巴巴地翻译了。 傅楚窈想了想,问道,“优香是谁啊?” 听了姜莹的翻译,慎太郎微微一笑,解释道,“她是我的一位长辈,不用太担心……药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问几句话也在情理之中,你觉得呢?” 不得不说,慎太郎的态度比姜念茹……好了不知多少倍! 傅楚窈笑笑,爽快地说道,“好啊!” 顿了顿,她又问道,“……那,我的助手呢?” 姜莹翻译了。 慎太郎道,“我们先下去……我这就吩咐人却叫了他们过来。” 傅楚窈点点头,朝他走去。 她越过了他,继续朝走廊走去。 慎太郎跟了上去,“放心,不会很久的……” 傅楚窈冲他礼貌性地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花了十分钟,从二楼的客房走到了别墅的一楼,又转进了一条走廊;跟着,慎太郎又带着傅楚窈,走进了一间极大的会客厅。 只是,这间会客厅也实在大太! 傅楚窈还没看清那会客厅里都有些什么摆设、又有哪些人呆在里头呢,就听到了属于长谷川凛愤怒的吼叫声音—— “……原来真是她!部长,你也太过分了!竟然让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进入了实验室!!!我的心血啊!十年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不要让我再看到她……否则,我真会杀了她!” 接下来,她又听到了宋念祖苍老而又无奈的声音—— “……那么,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阿窈提出的要求,也是慎太郎亲口答应过的啊!” 傅楚窈停下了脚步。 ——嗯?宋念祖这意思是…… 这老狐狸把她给出卖了?而且还甩锅给慎太郎??? 正好这时,慎太郎也转头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朝他笑了笑。 慎太郎一怔。 然而,傅楚窈的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宋念祖是宋嘉实的外祖父。 ——宋嘉实是慎太郎的弟弟。 ——优香不是慎太郎和宋嘉实的生母。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所以,宋念祖先是把藤田家在研制生化武器的事情透露给傅楚窈知道,又借助傅楚窈的手、毁掉了这桩交易,现在又想独善其身,还要把慎太郎给拖下水…… 在这个事件中,老狐狸宋念祖是肯定有他自己的立场的。 虽然不知道慎太郎和宋嘉实之间的关系是怎么样的,但从宋念祖甩锅给慎太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宋念祖筹划这一切应该已经很久了。 那……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打定了主意。 ——她一定会配合宋念祖的! 因为,只有当藤田家的水……混到不能再混的时候,她才能趁着混水摸鱼,万一就能逃出去了呢? 这时,一向彬彬有礼的慎太郎终于出声了,“刚才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跟我有关的事吗?”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和气。 然而,跟在他身后的傅楚窈却明显地感受到他隐忍的怒气…… 说话之间,慎太郎并没有停下脚步。 于是,傅楚窈跟着他走到了会客室的中心地带。 她看到了宽敞的会客室里摆放着一组豪华沙发,沙发上的主位,坐着个身段窈窕的中年美妇,美妇的身边则坐着姜念茹! 沙发的另外一端,坐着宋念祖…… 虽然还有一组空着的沙发,但看起来,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是没有资格坐下的,所以他俩站着。 傅楚窈的目光滴溜溜地扫了一圈在场的人…… 最终,她看向了那位中年美妇。 也不知为什么…… 在看到这中年美妇的第一眼时,傅楚窈心头就泛起了一种古怪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不禁蹙起了眉头。 ------------ 第八百三十五章谈判(一) 傅楚窈跟在慎太郎身后,走进了会客厅。 众人的眼神齐齐聚焦在她的身上。 傅楚窈朝着众人嫣然一笑。 慎太郎徐徐走到沙发前,冲着中年美妇一点头,“抱歉呢,过了这么久才回来了。” 中年美妇亲切地朝他招手,“快坐下,我们刚刚才说到……” 说着,中年美妇的视线转移到了傅楚窈的身上。 她继续说道,“……这位阿窈课长,听说……是位能人?” 慎太郎也转头看向了傅楚窈。 他眼神柔和,却透出了不容置疑的维护与赞许。 “阿窈过来……坐在我身边。”慎太郎微笑着说道。 跟在傅楚窈身边的姜莹立刻翻译了。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走到了慎太郎身边,然后与他隔开了半米距离,一块儿坐在了沙发上。 这么一来……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中年美妇看看傅楚窈、又看看慎太郎…… 坐在中年美妇身边的姜念茹看看俊美温柔的慎太郎、又看了看装模作样的傅楚窈,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而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宋念祖、以及站在一边的长谷川凛、江口和彥……自然也感受到了慎太郎对傅楚窈的维护之意,都是一副尴尬模样儿。 傅楚窈也不错眼的打量着那位中年美妇。 这中年美妇看起来……虽然其貌不扬,但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呃,怎么说呢? 中年美妇的身上,有种恬静淡然的气质。 这种气质,跟奶奶姜珍旖很相似。 但奶奶除了恬静淡雅、与世无争之外,还有种文雅高贵的气质在里头。 可这中年美妇么,不说话的时候确实有种恬静淡雅的气质……只是,看向自己的一双杏眼里,明明白白地透出了犀利与考究的眼神。 傅楚窈继续打量着这位中年美妇。 ——她穿着一身深蓝色镶白色边的西服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脚下蹬着三寸的高跟鞋…… 以及,她还戴着一双镶有蕾丝边的白手套? 此刻,中年美妇双腿斜放,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动作显得安详又优雅。 傅楚窈的眼神,在中年美妇的白手套上打了个转儿。 慎太郎见傅楚窈一直打量着中年美妇,便笑了起来,向傅楚窈介绍那位中年美妇,“阿窈,这位是优香,她是我的长辈,我希望……你可以尊重她。” 立于傅楚窈身后的姜莹立刻翻译了。 ——这女人果然就是优香!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窈总觉得慎太郎的态度有点儿怪怪的。 但在这个要紧时刻,她也顾不上许多了,便冲着优香点点头,说了句,“……你好!” 姜莹再一次替傅楚窈翻译了。 优香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嘴角,朝傅楚窈露出了疏离、敷衍的笑容。 这时,慎太郎继续冲着优香介绍傅楚窈,“请您先知道一下……对我来说,阿窈是很重要的人。所以,请您重视她。” 优香一怔。 她缓缓地打量着傅楚窈,冷冷地说道,“慎太郎,我以为……这个女孩是由次郎的朋友。” 几乎是她一说完,慎太郎就立刻说道,“她也是我的朋友,而且,对我来说,她很重要、非常重要。” 说着,慎太郎微微转头,冲着姜莹快速地说了句,“这些就不需要翻译了。” 姜莹站在傅楚窈的身后。 所以,慎太郎想要和姜莹说话,就必须面对傅楚窈。 ——当他用又轻又快的声音地对姜莹说完以后,就冲着傅楚窈笑了笑。 傅楚窈下意识地就回了他一个微笑。 看着女孩甜美俏皮的笑容…… 慎太郎瞬间失神。 而刚刚张开嘴、正准备翻译的姜莹只得又把嘴巴给闭上了。 其实傅楚窈听懂了…… 但她又觉得,好像什么也没懂??? ——慎太郎见过被注射了药物的南野真夫,从外表上看,南野真夫并没有发病……所以,慎太郎误会她能治这种病。那么,对整个藤田家族来说,她傅楚窈当然是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 这话从慎太郎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优香思考了一下,说道,“慎太郎,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呢!要知道,实验室已经全部覆灭了……长谷川和江口已经为我们服务了十年!十年!但是现在,他们所有的实验结果全没了!” “而且厂区那边也有不同程度的损毁!我们的药油……成品和半成品,几乎全炸毁了!以及,部分生产线也坏掉了!这些损失……初步估计至少也在两百万美金以上!” 慎太郎轻声说道,“这一次,确实我们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最庆幸的是,药厂里并无人员伤亡……请您不要太着急,关于厂区的损失,我会动用我的私帐补上……” “至于长谷川和江口,既然您认可他们……所以我也认可他们!” “我想,长谷川先生和江口或许愿意去我们在冬京分厂的实验区工作?我可以允许他们进行新课题的研究,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们的课题必须直接向我负责……” “所以,不知您……还有什么问题吗?”慎太郎继续说道。 众人齐齐一愣。 长谷川凛与江口和彥更加惊呆了! ——什、什么? 慎太郎让他们去白鱼药厂在冬京的实验室工作?而且还可以自由地选择科研课题??? 天哪!这条件……好诱人! 要是能去冬京,谁还愿意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孤岛上! 再说了,现在这孤岛上的实验区已经完全毁掉了啊……至少在一两年以内都重建不了,更别提重新开始科研了! 以及…… 如果可以自由选择科研课题的话,谁他妈还做这种害人不利己的破事儿! 真想不到,实验区被炸了以后……居然还能引出这么好的事儿?! 长谷川凛与江口和彥对视了一眼,不禁又惊又喜! 其实,优香和慎太郎说的话,傅楚窈都能听懂。 她也隐约猜到,这个家族里的人,关系都很复杂。 但是,傅楚窈看看优香、又看了看宋念祖…… ——优香坐姿优雅。 然而,她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正相互交叉、右手握住着左手的手腕处。 傅楚窈看到,刚才慎太郎的话还没说完呢,优香的右手就陡然加大了力度!她几乎是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使得左手戴着的白手套皱得不像话。 傅楚窈又看了看宋念祖。 ——宋念祖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地撑着拐杖上。 而他亦是一副脸色铁青、牙关紧咬的模样儿? 傅楚窈琢磨起了刚才慎太郎所说的话。 但咋一听,似乎慎太郎的安排挺好呀! 那…… 优香和宋念祖为什么这么生气的样子? 傅楚窈不由得看向了慎太郎。 这个俊美的男人依旧保持着温柔和彬彬有礼的样子,实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可是,他真如外表这样……温柔无害么??? ——老狐狸宋念祖设计她傅楚窈炸掉了药厂、又甩锅给慎太郎。按说,宋念祖是真的很狡猾了。 然而现在宋念祖的表现…… 却实实在在地说明了,他应该被慎太郎给摆了一道!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慎太郎感受到了傅楚窈的注视。 他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 ------------ 第八百三十六章谈判(二) 宋念祖年纪最长,也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阿窈是由次郎的朋友、也是师妹,有了这份渊源在,由次郎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由次郎应该负主要责任才对。” 傅楚窈想了想,有些明白了。 合着这是…… 他们已经给她定完罪了? 现在正商量着谁来承担这后果、以及谁负多少责任??? 想到这儿,傅楚窈又盯着慎太郎看了一眼,心下感到有些奇怪。 ――这人与她素昧平生,最多也就见过三五回而已。 大约两人勉强能扯上关系的,就是他是渣男宋嘉实的哥哥,渣兄而已…… 那么,他为什么要争着承担药厂实验区被毁的责任? 还是说,他真认为她能治得了姜氏病,并且对她的医术深信不疑? 呃,他是不是太傻太天真…… 也不对吧,一个很傻很天真的男人,也不应该拥有这样的气场。 那…… 傅楚窈心里愈发有些迷糊了。 这时,慎太郎看着宋念祖,缓缓开了口,“部长的好意我心领了,正如您之前所说的那样,是我让阿窈参与科研,而且她的科研是直接向我负责的,所以……现在当然是我为她负责。” 他语气温柔、态度诚恳…… 令宋念祖张大了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坐在慎太郎身边的傅楚窈……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倒是存着一门心思的想要搅浑水来着。 可她“不懂日语”啊! 于是,傅楚窈转头问姜莹,“他们在说什么?” 姜莹立刻说道,“他们说……” 慎太郎适时地打断了姜莹的话,“让阿窈知道,这是我的家务事,暂时不方便让她知道……” 说着,他又用温柔到了极点的语气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呆会儿我会向你亲自解释,现在,乖乖的……安安静静地坐着,可好?”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陷入了极度诡异的安静。 傅楚窈也疑惑地盯着他。 要说之前她还弄不懂他的意图的话,现在他都“乖乖的”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又不是傻子,还弄不清他的意思吗? 可是…… 傅楚窈更加想不明白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跟他,不过就见了三四次,他就……喜欢上她了? 他喜欢她啥?初见他时、她掌掴了他一记耳朵?还是说,她仗着他的势、打压长谷川凛? 姜莹也不傻。 慎太郎话语里温柔体贴得快要滴出水来的绵绵情意……她当然也听出来了。 但要怎么翻译,这可是个技术活。 犹豫了好一会儿,姜莹说道,“阿窈姐,慎太郎的意思是,现在他们在谈论他们的家务事,所以……那个,晚一点他会亲自向你解释。” 傅楚窈也犹豫了一会儿。 既然这样…… 她站起身,说道,“既然是你们的家务事,为什么要叫我到这儿来?以及……长谷川先生和江口先生,难道也是你们家的人?好吧!如果你们谈论的事情与我无关的话,那么……我先告辞了!” 自傅楚窈刚一站起身,慎太郎便也站起身。 等到姜莹口齿伶俐地翻译了以后…… 慎太郎这才朝着傅楚窈微笑着说道,“真是打扰了呢!也是因为优香想见一见你,所以……才麻烦你过来一趟。现在,我先送你回去吧!” 听了姜莹的转述,傅楚窈有点儿不高兴地说道,“不必了,你不是还有事儿吗?我……你把我的助手们叫过来吧,我想回到村里去。” 慎太郎又道,“阿窈,你乖乖听话……现在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就呆在这儿先养好身体。我没有拒绝过你的要求,但这一次,请你听我的。” 这一次的“乖乖的”,姜莹避不过去,只得一五一十地翻译了。 傅楚窈的脸瞬间涨成了红番茄! 依偎在优香身边的姜念茹咬着嘴唇、露出了又羡又妒的表情。 “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到村里去!现在就回!”她又羞又怒,冲着他不客气地怒吼道。 慎太郎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俊美的面上挂着宠溺地笑,“阿窈,不行……这次不行,你必须要把身体调养好,我才能答应你的要求……明白吗?” “你……” 被气得满在通红、两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的傅楚窈只骂了一个“你”字,突然醒悟过来,现在她冲着慎太郎发火的发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个冲着男朋友撒娇的恋爱中的小女友??? 傅楚窈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不再说话,而是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阿窈?” 慎太郎呼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傅楚窈没理他,带着姜莹直接离开。 身后…… 慎太郎匆匆对优香说了声“很抱歉失陪一下”,便追上了傅楚窈。 傅楚窈才不想理他呢! 她气呼呼地走出了会客室,朝着走廊走去…… “阿窈,你走错方向了。” 慎太郎的声音无奈地在她身后响起。 姜莹连忙一把拉住了傅楚窈,“阿窈姐,我们走错了,那边才是!” 傅楚窈脚步一滞…… 她转过头,看到了慎太郎暖如旭阳、又温柔宠溺的笑容。 傅楚窈铁青着脸,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 第八百三十七章谈判(三) 不管傅楚窈有多生气…… 慎太郎都坚持把她送回到房间,这才离开。 傅楚窈气呼呼地坐在房间里生闷气。 姜莹也坐在一旁,心情不太好…… ――她很清楚,她哥姜哲源也喜欢阿窈姐。 但是,慎太郎的条件……好像比她哥姜哲源强太多了? 傅楚窈只生了一会儿的气,就不再计较了。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突然,她开口问道,“莹莹,以前你是在藤田家族的冬京别墅里……当女佣吗?” 姜莹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那两个从国外来的萨米尔和达乌尔住在别墅里的哪个房间?”傅楚窈又问。 姜莹愣了一下。 想想,她说道,“有办法的,如果有女佣路过我们房间的话,直接就叫住她们问一问就好了……像日向这样的管家,可能主人家是交代过他的,所以他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的分寸……” “但女佣一般是不知道这个分寸的,而且,只要是地位比她们高的人问了她们,出于害怕的心理,她们会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的……” 听了姜莹的话,傅楚窈点点头,又问,“那,这幢别墅跟你在冬京做事的那幢别墅……在结构上和布局上有什么不一样吗?如果你是主人家,你会安排那俩外国男人住在哪儿?” 姜莹又想了想,说道,“这里的别墅,当然比冬京别墅要大得多。但是藤田家的别墅,格局基本一致,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一般说来,主人家是住在主楼的,东西两栋小楼都是客房,咱们现在住的就是东楼的客房。” “以及,如果我是主人家,而那两个外国人的身份又特别尊贵的话,可能我会……把他们安排在主楼的客房里?”姜莹悄声说道。 傅楚窈看着姜莹,“那……我们去主楼转一转?” 姜莹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两人出了门。 确实如同姜莹所说的那样,藤田家在几个不同地方的别墅布局都是一样的。 凭着姜莹对冬京藤田家别墅的认知,两人沿着走廊,居然走到了一处看起来,走廊上的装饰更显得富丽堂皇的地方。 只是,此时夜已深。 接近半夜十二点时分,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无。 姜莹看向了傅楚窈。 还没等傅楚窈想好要怎么办呢…… “咔嚓。” 一声细微的开门声音响了起来。 姜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傅楚窈的身后躺。 而傅楚窈转头一看…… 她居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是,呃,之前姜哲清在首都医科大住院治疗的时候,帮他从日苯运送了一大批病历去医科大的秋子。 秋子当然也看到了傅楚窈。 她呆呆地站着,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冲着她灿烂一笑,“秋子,好久不见!” 秋子紧张地看了看四周,急急地朝她奔了过来,小小声地用僵硬的声音问道,“傅、楚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该死的,我、好几次都想去那边村子、找你,但是、总是没有机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秋子着急地说道。 傅楚窈耸耸肩,“因为药厂被炸了啊!” 秋子急不可耐地说道,“不、不是……我是在说,你、为什么会在日苯?为什么、你不在那边的医院里?你、你现在在这里……那、阿清怎么办?” 一着急,本来中文就说得不怎么行的秋子,说起话来更加结结巴巴的…… 傅楚窈听明白了。 原来秋子担心的是,傅楚窈不在医科大,姜哲清的治疗会得不到保证。 傅楚窈张了张嘴…… 这个问题嘛,还真不好答。 她索性答非所问,“……秋子,有两个外国人,他们都是男的,你知道他们住在哪个房间吗?” “什么啊?我在问你阿清的事……”秋子有些不满意,想要追问姜哲清的事。 傅楚窈打断了秋子的话,继续说道,“阿清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那两个男的,外国人……他们到底住在哪儿?” 秋子下意识地就指了指那边的楼梯,“这一层、住的都是藤田家的女眷宾客呢!男客,应该是住在楼下的……” “秋子、谢谢你!阿清的事,以后我再跟你说!”说着,傅楚窈带着姜莹转身就走。 秋子急道,“哎,你去哪儿?” 可傅楚窈却已经带着姜莹飞快得走远了。 “秋子?是你在跟别人说话吗?”身后的门内传来了女人的询问声音。 秋子只得应了一声,“惠美小姐,请等一等,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她匆匆走向了走廊的另外一头,离开了。 傅楚窈带着姜莹飞奔着下了一层楼。 姜莹悄悄地问道,“阿窈姐,你认识她啊……” 傅楚窈点头,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秋子和姜哲清的关系,又问,“对了,你知不知道秋子和姜哲清是什么关系?” 姜莹摇头,又道,“秋子看起来像是女佣,但她绝对不是女佣……我在想,她可能是慎太郎的未婚妻、武内惠美的女伴……” “女伴?什么是女伴?”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姜莹涨红了脸,悄声说道,“……女伴,就是、就是……她本来就是藤田家的人,因为武内惠美是慎太郎的未婚妻嘛,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就要跟慎太郎结婚的;所以秋子是被藤田家族派去服侍惠美的。将来,秋子会成为慎太郎的妾……” 傅楚窈一呆。 卧槽这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小日苯居然还有妾! 以及,这个慎太郎也不是好人!他马上就是个有妻有妾的人了,居然还来跟她玩暧昧? 太坏了! ------------ 第八百三十八章谈判(四) 说话之间,傅楚窈与姜莹下了一层楼。 大约是因为夜深的原因,所以这条走廊上也没有人。 姜莹悄声告诉傅楚窈,“……阿窈姐,一般说来,没人住的屋子是不会上锁的。也就是说,一拧门锁就开了,不信你看……” 说着,姜莹按下了一个小匣子,门把手出现。再一拧门把手,那门果然能被打开…… 傅楚窈点头,“那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按过去。” 姜莹依她所言,果然一间房一间房的、挨着个儿的开了过去。 当开到第六间房的时候…… 姜莹拎不动门锁了。 傅楚窈与她对视了一眼。 姜莹陡然紧张了起来,悄声说道,“……这间屋子里有人!但、但是,不知道里头住着谁呢?” 这时,她们弄出来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屋里的人。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 他说的是带有浓重口音的英语。 傅楚窈微微一笑,暗自攥紧了拳头。 ――终于找到了! 傅楚窈用英文说道,“对不起打扰了,是艾米莉让我过来的,您能开开门吗?”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站在门口,面色不善,问道,“什么事?” 傅楚窈冲着男人微微一笑,说道,“先生,艾米莉让我过来通知达乌尔先生一声,如果达乌尔先生有空的话……最好跟着我去一趟会议室。” 男人听了,先是打量了傅楚窈一番。 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玲珑、容貌美丽的女孩子看起来纯良无害,而且笑容甜美,很难讨厌这样的女孩。 于是,男人转头冲着屋里……呜哩哇啦地说了声什么。 没过一会儿,另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穿着睡袍、趿着拖鞋的肥胖男人走了过来。 “达乌尔先生,晚上好!”傅楚窈笑眯眯地说道。 那男人点了点头。 ――就是他! 这时,傅楚窈的脸色一肃,突然冲着那男人就扑了上去! 众人被齐齐惊呆! 包括姜莹在内…… 没有人会意料到,刚才还笑嘻嘻的傅楚窈会突然变脸! 尤其是…… 萨米尔与达乌尔都是身材肥壮魁梧的大汉! 而傅楚窈的身高,仅仅只到两人的胸前而已! 于是…… 傅楚窈迅速摸出一支针筒,快、准、狠地朝着达乌尔的手臂就扎了过去! ――那针筒里装着南野真夫的血清、针头也是提前装上去的。 达乌尔一愣。 他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楚窈一针扎在他的手臂上,拇指推动了针筒尾部,将针筒里的血清尽数注射进入达乌尔的体内。 跟着,她拔出了针头,拉着姜莹退后一步,又道,“达乌尔先生,这是艾米莉送给你的大礼,请尽快享受你生命中最后的三天吧!” 刚说完,傅楚窈就拉着姜莹飞快地往外跑去…… 直到两人跑到了楼梯转角处,身后才传来了属于达乌尔和萨米尔的怒吼声! 傅楚窈一边跑、一边把刚才那针筒扔出了楼梯间的窗户、一边冲着姜莹说道,“对不起啊莹莹,这次我是真的连累你们了……” 姜莹咬牙道,“……我要说‘没关系’吗?” 傅楚窈沉默不语。 “算了……没关系!反正,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们姜家人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儿去。”姜莹说道。 傅楚窈咬着牵着姜莹的手,两人一口气冲下了楼梯。 这时,达乌尔和萨米尔的怒吼声已经惊动了很多人…… 不但仆人们匆匆跑来跑去,而且就连正在一楼会议室里谈判的慎太郎、宋念祖、优香与姜念茹等人也纷纷闻声走出了来。 傅楚窈理都没理他们,直接拉着姜莹,飞快地朝着别墅大门跑去…… “阿窈,发生了什么事?”慎太郎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才懒得理他呢,她拉着姜莹的手,继续拼命地往外跑去。 身后响起了急促地脚步声…… 先是姜莹惊呼了一声、然后被她牵住的姜莹的手也被大力扯开…… 跟着,一只大手抓住了傅楚窈幼细的胳膊! “啊!” 傅楚窈惊呼了一声,身体一个腾空,然后就被人紧紧地抱住。 “阿窈,你又不乖了?”慎太郎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傅楚窈猛喘粗气。 原来,慎太郎竟然将她拦腰抱起,以至于……她的一双脚都离了地! 傅楚窈闻到了他身上的淡香、也感觉到他那双如铁箍一般的手臂透出的热源…… 她不禁又羞又恼,一边死命地挣扎、踢腿儿,一边愤怒地叫喊了起来,“喂!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见了这一幕,优香也气急败坏地说道,“慎太郎,你……惠美正在楼上休息,你这样子成何体统?快放开她。” 慎太郎温柔地说道,“对不起,优香,可能我不会再放开她了。因为,她会逃。” 傅楚窈挣扎了半天,被累得直喘粗气,然而也没能挣脱…… 这时,穿着睡衣,外头罩了件浴袍的艾米莉急急地跑了过来,惊慌失措地说道,“……大事不好了!优香,达乌尔晕倒了!萨米尔说,刚才有人……是一个女人,她给达乌尔打了一针可疑血液……还、还冒充是我派她去的!” “那个女人还对达乌尔说,让他好好享受人生的最后三天……优香,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我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闻言,众人皆尽惊呆。 ------------ 第八百三十九章谈判(五) 直到这时…… 傅楚窈才惊觉,原来慎太郎这么高? 她被他拦腰抱着,一双脚都离开了地面,但他的嘴,居然还能凑到她的耳边…… 呃,好吧。 她承认她的关注点搞错了。 直到…… 慎太郎贴着她的耳朵说道,“……阿窈,是你吗?” 傅楚窈咬着下唇,再一次拼命地挣扎了起来,“放开我!你……你这混蛋!放开我!” 慎太郎见她始终不答(废话,人家要假装听不懂日语的),便抱着她走到了姜莹身边,直接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傅楚窈先是听到了“卟”的一声,然后姜莹小小的身子就飞了起来…… 她目瞪口呆。 姜莹飞出了几米远,摔在地上,死死地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慎太郎冷冷地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姜莹抬眼看了被慎太郎挟持住的傅楚窈,喘了两口粗气,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我做的!” 傅楚窈惊呆了。 她一边奋力拍打着他禁锢住她的手,一边尖叫道,“混蛋!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你欺负小孩子算什么?你敢不敢冲着我来???敢不敢!” “阿窈,虽然我不会对你生气,但是……请你乖一点吧!否则,我不介意在大家的面前,让你安静下来……”慎太郎在傅楚窈耳边冷冷地说道。 姜莹趴在地上,连忙说道,“阿窈姐,你、你……先别说话了。” 这时,优香走了过来,盯着傅楚窈问道,“……刚才,是你给达乌尔注射了血清?什么血清?” 傅楚窈盯着优香…… 趴在地上的姜莹说道,“是,是南野真夫的血清。” “南野真夫?”优香看向了慎太郎,疑惑地问道,“真夫不是你的随丛吗?为什么……” 慎太郎淡淡地说道,“他犯了错,我让他去了药厂。” 优香又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面无人色的长谷川凛,问道,“真夫他……” 长谷川凛面色惨白,懦懦地说道,“……真的很抱歉!我们、完全不知道南野真夫是慎太郎的人,所以、所以……真夫他,被当成了实验品……他被注射了药物以后,就被我送到阿窈课长那里去了……” 听了这话,傅楚窈的眼神不由得飘向了宋念祖那儿。 此刻宋念祖正垂首敛目地捱着墙根儿站着,几乎失去了存在感。 看起来…… 真夫的事儿,很像是宋念祖的手笔啊! 这时,优香缓缓地将眼神转到了傅楚窈的身上,说道,“……这么说,真夫的血液里,是带有病毒的?你、把带有病毒的血清,注射到我的贵客达乌尔先生的身体里了?” 傅楚窈盯着优香看。 优香容貌寻常,是个气质型的美人。 但此刻,她可能是被气坏了,浑身都在微微地颤抖……所以,她看向傅楚窈的眼神十分可怕,表情也有些扭曲。 这时,慎太郎突然把傅楚窈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傅楚窈不曾防备,脚一沾地就软了下去…… 慎太郎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将她揽入了怀中,然后转头对优香说道,“优香,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一切……” “怎么处理???你懂什么!达乌尔不是一般人!如果他死了……我们整个藤田家族跟着他陪葬都是轻的!这可能会掀起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优香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竭斯底里地吼叫了起来。 慎太郎笔直地站着,淡淡地说道,“那么,那位达乌尔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您与他进行的交易……到底是什么?父亲知道吗?” 优香顿时哑口无言。 这时,萨米尔已经从楼上冲了下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慎太郎揽在怀里的傅楚窈! “就是她!就是她!抓住她、杀了她!她是个疯子……她把血清注射到达乌尔的身体里了!”萨米尔二话不说地就冲了过来,伸出了手背上长着浓密汗毛的肥手,朝着傅楚窈抓了过来。 慎太郎适时地伸出手,挡住了萨米尔的手…… 傅楚窈趁机跑到了一边,蹲在姜莹的身边,抓过她的手,把了个脉。 而那边,急怒攻心的壮汉萨米尔被修长瘦削的慎太郎给挡住……根本无法捉住傅楚窈! 萨米尔愤怒地大吼了起来,“你们!你们马上给达乌尔治疗!以及,马上杀了这女的……不然,就让你们这个见鬼的破岛、还是你们这个屁大点的国家直接灭亡吧!” 优香猛喘粗气,吼了一声,“日向!这女人,还有两个助手,对吗?去!把那两人绑了,直接注射血清!她要是治不好达乌尔,就让所有姓姜的人陪葬!” 管家日向立刻应了一声“哈依”,匆匆离开…… 不一会儿,被捆成了俩粽子的姜哲源和姜哲沐果然被推了上来。 “你们谁敢动他们?” 傅楚窈站起身,盯着优香一字一句地说道。 优香冷冷看了她一眼,压根儿就没把傅楚窈放在眼里。 她带着几分急切又烦躁的情绪,吩咐长谷川凛道,“还有药剂吗?如果没有了,现在上马上去楼上采了达乌尔的血清,注射到这两个人的身体里。” 长谷川凛亦被吓得满面惨白,连忙应了一声“哈依”…… 傅楚窈转头看了姜莹一眼。 被吓得满面惨白的姜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住手!” 她刚说出这两个字,然后下意识地看了傅楚窈一眼,想知道傅楚窈准备说些什么的。 可是,姜莹却突然惊呼了起来—— “啊?阿窈姐!你、你干什么啊……” 闻言,众人齐齐一惊! 转头一看…… 原来,傅楚窈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把耀着冰冷光芒的手术刀。 只见少女容貌秾丽、笑靥如花,那粉润如花瓣一般的漂亮樱唇微微张启,却吐出了一句温柔至极的话—— “现在可只有我一个人会治这种病呢!所以,如果我死了的话……不单单只是达乌尔会死,你们藤田家的人,岂不是全都死定了?而且,你们生生世世、子子孙孙……永远都逃不出这魔咒!” 姜莹吞了一口口水,哆哆嗦嗦地翻译了。 众人皆尽惊呆。 没有人想到,这样美丽瘦弱的少女,会用这么温柔可亲的语气,说出如此可怕的话。 傅楚窈微微一笑,素手轻扬…… 众人再一次目瞪口呆! 她那素白的手,看起来纤细、柔软,如兰草一般孱弱。 然而,此刻傅楚窈将横在自己颈脖处的手术刀微微一拉…… 只见艳丽浓稠的鲜血顿时从泛着寒光的手术刀下淌了下来,顺着她那线条优美、修长而又白皙的颈脖慢慢流下。 “阿窈!” 慎太郎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定睛一看,再次齐齐惊呆! ------------ 第八百四十章谈判(六) 傅楚窈毫不犹豫的冲着自己的脖子划拉了一刀。 当然…… 她还是很惜命的。 那一刀划下去,只是划破了一层浅浅的皮。 然而,她也只是划了一刀而已。 手术刀被慎太郎重重捏住,再一翘、一卷…… 傅楚窈惊呼了一声,手术刀脱手而飞。 她震惊地转过头,看到了慎太郎鲜血淋淋的手。 “你要不要紧?”他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傅楚窈哑口无言。 半晌,她转头看向优香,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一次有人挡着我,我死不掉。但对于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来说,总是有机会的。” “再说了,你担心达乌尔死了,藤田家族会遭到报复?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我的死讯传到我家里人那儿以后……藤田家族将要承受的后果,也是一样是灰飞湮灭呢?” 说完,傅楚窈转头看向了姜莹。 姜莹被吓得满面惨白! 她猛喘了两口粗气,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立刻将傅楚窈的话翻译给了众人听。 突然,有人冷冷地说了句,“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要不然,对别人来说,那可真是个笑话!” 傅楚窈不用看,光是听、就知道这人是姜念茹。 然而,她还是转头看向了姜念茹,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句话应该要用在你的身上,以及,你必须要明白两件事,第一件事,那就是……好好思考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第二件事,就是……你永远不如我。” 姜念茹顿时勃然大怒,“你……” 然而傅楚窈已经不再理会姜念茹了。 她转过头,冲着优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助手,一旦我发现……你敢对我的助手,甚至是姜家村的任何一个人动了手,我都会自尽!你大可以试一试我敢不敢!” “至于这种怪病,我能治好南野真夫,就能治好刚才的那个大胖子!也能治好其他人的病!” 傅楚窈刚一说完,姜莹立刻翻译了。 优香皱眉瞪着傅楚窈,面色阴沉,没说话。 而慎太郎却冲着傅楚窈淡淡地说了句,“……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闻言,傅楚窈看向了慎太郎。 她的视线,忍不住转向了他那只依旧不停的滴淌着鲜血的手。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拉过了他的手,狠狠地按压住了他手臂上的几个穴位。 很快,慎太郎的手便不再滴血了。 傅楚窈把头扭到了一边,说道,“你找人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慎太郎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微微地笑,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傅楚窈烦得要命…… “莹莹,你把我们在禁区里的病房标配要求告诉他们,其他的东西要在一小时以内准备好;手术病必须马上准备,以及……达乌尔必须马上接受推拿治疗。” “啊,对了……南野真夫呢?还有,其他的那些病人呢?让病人们也挪到临时病房里去,我们一起护理他们。”傅楚窈说道。 对于在禁区里的时候,病人是怎么护理的,姜莹已经很了解。 当下,她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先是把傅楚窈的意思说了,然后又向管家日向提出要纸和笔,她要列出清单,清单上的东西必须要在一小时以内准备好。 日向让佣人去拿纸笔去了。 慎太郎则低声说道,“……真夫已经死了。” 姜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翻译给傅楚窈听。 傅楚窈一听,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么?” 慎太郎淡淡地说道,“是,真夫已经死了……爆炸令一块尖锐的玻璃飞了起来,直接割破了他的颈动脉。” 傅楚窈张大了嘴。 “真夫是这场爆炸里,唯一死去的人。”慎太郎低声说道。 傅楚窈顿时呆若木鸡。 半晌,她才颓然说道,“莹莹,你让他们快去准备吧!达乌尔越早接受治疗,效果会越好……” 慎太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劝道,“不如你先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傅楚窈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 莹莹转述了慎太郎的话。 傅楚窈摇摇头,转头冲着站在墙根那儿被绑成了粽子似的姜氏兄弟说道,“阿沐,你现在马上回村里去,去我家吧,随便弄点儿吃的来,然后把我家里现有的所有药材都拿来……” “莹莹,你告诉他们,先把达乌尔送到空房子里去,我需要马上先进行治疗……”傅楚窈继续说道。 姜莹点头,把傅楚窈的话给翻译了。 因为害怕藤田家的人不肯放姜哲沐回去,所以姜莹把傅楚窈吩咐姜哲沐的话也说了。 慎太郎皱起了眉头,问道,“要回去取药材,这个没问题,但是……为什么还要回去煮东西吃?” 他这么一说,管家日向立刻一挥手,示意佣人们马上过去给姜氏兄弟松绑。 傅楚窈则没好声冲着慎太郎说了句,“……我、绝不会吃你家的东西!怕中毒,哼!” 说着,她径自朝着楼梯那儿走去。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叫喊,“阿沐,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回去啊!阿源、莹莹,跟我来!” 姜哲沐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儿,又看了看呆立在客厅里的人,匆匆走了。 ——并没有人阻止他。 而姜哲源则过去扶起了妹妹姜莹,兄妹俩跟在傅楚窈身后,匆匆上了楼。 慎太郎盯着她的背影,眉头紧蹙。 优香、姜念茹、宋念祖、长谷川凛、江口和彥……以及萨米尔、艾米莉等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 第八百四十一章喷他一脸饭粒好不好? 傅楚窈带着姜莹和姜哲源回到了慎太郎为她准备的房间里。 一进屋,她就带着姜氏兄妹做起了转体操。 “好好松一松筋骨吧!呆会儿还有的是硬仗要打……而且还全是体力活。”傅楚窈苦笑着说道。 姜氏兄妹对视了一眼。 姜哲源用眼神询问妹妹、刚才被慎太郎踢了一脚以后……有没有事。 姜莹抚了抚自己心口,冲着哥哥微微摇头。 ――阿窈姐替她诊过脉了呢,要是真有事儿,阿窈姐也不会不管她,是吧? 三人在房间里打了一会拳,终于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一点儿。 傅楚窈这才对姜莹说道,“……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慎太郎。” 姜莹现在是一听到慎太郎的电话就有点儿怵。 但她也没法子,只得拿过了电话,摇了几下号,先接通了总机,然后说要找慎太郎…… 没过一会儿,慎太郎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窈?” 傅楚窈和姜莹捱在一块儿站着,听到话筒里传出了慎太郎的声音,她立刻说道,“莹莹,你告诉他,让赶紧把南野真夫的尸体火化掉,不能再让长谷川凛再得到南野真夫的血清。” 姜莹立刻转述。 慎太郎答道,“放心,已经处理了。” 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处理了就好,没事了挂电话吧!”她冲着姜莹挥挥手,走到了一旁。 然而姜莹却不敢挂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唯唯应诺了几句,这才小心翼翼地挂掉了电话,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姐,慎太郎让我们在房间里等他……” 傅楚窈才不想理他呢! 现在禁区已经被炸毁了,至少在短期内,优香和长谷川凛不太可能再跟达乌尔背后的势力达成什么交易…… 以及,达乌尔这个人,能被派到这儿来与优香交易,本身就证明着,至少他在他那个组织里的地位是不低的。 但是现在,达乌尔被傅楚窈给扎了一针筒的南野真夫的血清! 而傅楚窈并没有能力可以完全治好达乌尔的病…… 可是,出于达乌尔的角度,他所承受的一切,全拜藤田家族所赐!所以这根本就是交易不成、还成了仇家! 这么一来,傅楚窈就放心了。 只是,她必须考虑她自身与姜家人的安危。 ――于是,她不得不装腔作势,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藤田家族的人。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慎太郎他…… 好吧,他比她想像中,更在意她的安危。 可这种在意…… 绝不是件好事! 仔细想想,这还真应了那句话――此情无计可消除(还没找到逃跑的机会),才下眉头(只是刚刚破坏了优香和达乌尔的交易)、却上心头(却又惹出了慎太郎这个更大的麻烦)! 傅楚窈正这么想着…… “叩叩叩。” 有人轻轻敲响了她的房间门。 跟着,门被人推开。 慎太郎站在门后,身后是推着餐车的日向。 傅楚窈一看到那个餐车就明白了…… “不用费心了,我的助手已经回去煮食了,呆会儿我们会吃自己的食物。”傅楚窈说道。 慎太郎径自微微一笑。 他摆手,示意日向、姜莹、姜哲源都出去…… 傅楚窈皱眉看着慎太郎,不知他想干什么。 姜哲源则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握拳,盯着慎太郎。 “阿窈,我有话要对你说。不过,我建议你先让他们出去……否则,我不介意把他们扔出这间屋子。”慎太郎面带微笑地说道。 姜莹的脸色顿时再次变得惨白了起来。 她哆哆嗦嗦地翻译了。 傅楚窈咬住了下唇。 她惜命,所以也很清楚――尽管知道慎太郎对她可能……抱有不好的想法,但他确实在优香这位藤田家族的如夫人面前力保了她。 所以,跟慎太郎撕破脸,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莹莹、阿源,你们在门口等一会儿……”傅楚窈轻声说道。 姜莹毕竟年纪小,便犹豫道,“可是阿窈姐,你又听不懂他说什么……那,我、不如我留下?” 傅楚窈摇头,缓缓地说道,“阿源,带莹莹出去。” 姜哲源死命地咬着牙,看看傅楚窈、又看看慎太郎,最终拉着妹妹离开了房间。 日向也跟着出去了。 在临出门前,风度翩翩的中年管家还冲着房间里的慎太郎鞠了一躬,然后合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傅楚窈和慎太郎两个人。 慎太郎朝着傅楚窈站立的方向走了一步…… 傅楚窈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 慎太郎笑了笑,不再前。 “你很怕我?”他轻声说道。 傅楚窈蹙着烟眉看向他,一脸的复杂。 “我可不相信呢,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你可是……狠狠地打了我一记耳光!那时候的你,像只生了气的小老虎……”他继续微笑着说道。 说着,慎太郎突然伸出了手…… 傅楚窈一呆。 然而,她的手已经被他牵住。 “你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会点穴的!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就让你生不如……啊?” 傅楚窈又急又怒! 可她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牵着手给拖到了餐车边。 慎太郎一手牵着她、一揭开了餐车上盖住了盘子的盖儿,露出了一盘子精致的饭团。 他把盖子放在一旁,然后拈过一只饭团,动作优雅地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接着,他把剩下的那半只饭团给送到了她的嘴边。 傅楚窈目瞪口呆。 其实,就在慎太郎带着餐过来、又遣走了姜氏兄妹时,她已经隐约猜到……他应该是想逼她吃东西。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用这种方式! 她呆呆地看着……他送到她嘴边的那半只饭团。 嗯,饭团的面上铺着淡黄色的玉子…… 但是!!! 呸,她才不吃沾过别人口水的东西呢! 看着她慧黠灵动的表情,慎太郎突然笑了起来。 ――她怎么这么可爱! 他将那块饭团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又拈过了一只饭团,送到她的嘴边。 “就算你听不懂日语,但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不自己吃掉这只饭团的话,我会喂你吃。”慎太郎说道。 傅楚窈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送到自己嘴边的那只饭团。 “阿窈,乖乖的听话,好不好?”他温柔地说道。 傅楚窈已经被饿坏了…… 她犹豫再三,张嘴咬住了他送到她嘴边的饭团。 然而…… 他并没有松手。 傅楚窈涨红了脸。 ――他这是在调戏她??? 那她怎么办? ――要不要喷他一脸饭粒? 傅楚窈只好将那饭团咬了一半下来,一边在嘴里嚼着、一边伺机行动。 慎太郎拿着被她咬去了半块的饭团,看了看…… 他将剩下的半块饭团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傅楚窈目瞪口呆。 ------------ 第八百四十二章你治不好他们的 刚开始的时候,傅楚窈还真是被慎太郎给气得…… 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但是…… 呃,这些饭团的味道实在很好。 再加上,吃都已经吃了,那就…… 傅楚窈索性也不抗拒了。 只是,大约慎太郎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所以几乎盘子里盛着的每一种口味的饭团,他都吃了一只。 然后他看向了正鼓着腮帮子、像只松鼠一样正在进食的……可爱少女。 慎太郎笑了起来。 傅楚窈一口气吃了五六个饭团,吃不下了。 “这些……还剩了好多,让姜莹和阿源过来吃!我们得马上吃完了就去照顾病人……” 刚说完这句,傅楚窈猛然想起,慎太郎也听不懂中文。 于是,她直接走到了门边,打开门,把等在门口的姜氏兄妹叫进了房间,先让他俩赶紧吃一点儿,然后再把剩下的几只饭团用餐布包好,呆会儿带给姜哲沐吃。 接下来,傅楚窈就催着,要赶紧去看看达乌尔的情况。 慎太郎亲自带着她和姜氏兄妹又重新去了一楼。 另外一间宽敞的屋子已经按着傅楚窈的要求,被布置成为了一间治疗室。 治疗室里除了傅楚窈之前收治的三个病人之外,还有好几张移动病床,每一张移动病床上都躺着个病人。 傅楚窈也没细究。 她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正躺在病床上挥舞着双手、破口大骂的肥胖达乌尔。 而萨米尔则站在一旁,一米八的壮汉哭得……连胡子上都沾着泪珠。 “闭嘴!”傅楚窈用英语骂了达乌尔一句。 达乌尔一愣,张大了嘴。 萨米尔也愣住了。 半晌,萨米尔才哭着说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居然敢伤害达乌尔!我们不会原谅你……你们等死吧!等死吧!” 说着,他吸了吸鼻子,继续嚎啕大哭,“你还敢让达乌尔闭嘴,你、你……” “你闭嘴!”达乌尔冲着萨米尔大吼了一声。 萨米尔被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 达乌尔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地看着傅楚窈,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道,“……萨米尔说得没错,你!死定了!你最好……马上治好我,死的只是你一个!否则,这个岛、你的国家……会有不计其数的人为你陪葬!” 闻言,傅楚窈朝他一笑。 达乌尔一愣。 他有点儿搞不清傅楚窈是怎么一回事。 傅楚窈也懒得理他。 她只是先给达乌尔把了脉,然后指挥着姜哲源把达乌尔的外衣脱掉……跟着,她开始手把手地教导姜哲源,要怎么按摩、怎么认位、用什么力度等等。 ――这个达乌尔一身肥膘,而且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才不要给他按摩呢! 因为达乌尔体肥,所以姜哲源在给他按摩的时候……还真是费了大力气。 而达乌尔呢…… 他可能是觉得太舒服了,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这时,姜哲沐终于匆匆赶了回来,还背着个装满了药材的大背篓。 傅楚窈连忙过去,先是悄声问了姜哲沐一句,友子在不在家;然后又让姜莹取了打包的饭团、让姜哲沐吃。 姜哲沐见傅楚窈悄声问他友子的行踪,便也悄悄告诉傅楚窈,友子不在。 傅楚窈顿时有些担忧。 这会儿都凌晨了,友子还没回来啊? 昨天下午那一连串的爆炸,也不知道友子到底有没有事。 但愿没事才好。 姜哲沐带了一些吃的过来。 当然……他带来的水煮咸鱼、烤红薯什么的,味道是不如饭团的;但傅楚窈还是让他很小心地把食物收好、留着以后吃…… 接下来,傅楚窈开始分拣起药材,又让姜哲沐吃完饭团以后赶紧去烧水,准备给达乌尔做药浴蒸什么的…… 当傅楚窈带着团队中人忙成一团的时候,慎太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忙来忙去。 而达乌尔体胖,姜哲源给他做完移经转穴的推拿以后,已经被累瘫了……还是萨米尔和姜哲沐一块儿努力地搀扶着、以及达乌尔自己也努力从床上爬起、再跨入浸了药材包的浴桶里…… 这事儿才算是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天已经亮了。 傅楚窈去看了看其他的病人。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怎么病人……好像少了? ――本来她有四个病人的,除去南野真夫已经去世之外,还剩姜哲泳、姜凡志与黑心肝三个;但应该还有另外五个姜氏病的患者,以及给长谷川凛当第四期实验品的三位患者。 而当初,傅楚窈也正是因为要把五位姜氏病患者与三位“实验品”给带出禁区,还差点儿被困在了禁区里的! 现在…… 除去姜哲泳、姜凡志与黑心肝三个患者之外,就只有五个姜氏病的患者??? 那,还有长谷川凛的地三个“实验品”呢?难道说,长谷川凛还在做实验??? “为什么少了三个病人?”傅楚窈诧异地问道。 助手们跟她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傅楚窈看向了慎太郎。 姜莹连忙翻译了傅楚窈的话。 慎太郎的面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哦,他们啊,我已经处理好了。” 傅楚窈一呆。 ――什么叫做已经处理好了? 她看着慎太郎,傻傻地张大了嘴。 傅楚窈突然明白了过来――慎太郎说的“已经处理好了”的意思是……他杀了那三个“实验品”??? 看着她震惊的表情,慎太郎轻声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阿窈……很抱歉,作为藤田家族的继承人,我不能让这种病毒流传出去呢……” 姜莹小小声翻译了。 傅楚窈瞪着一双杏眼,不满地看着他,隐忍着怒气说道,“那你不会先问我一句吗?万一我能治好他们呢?” 姜莹又小小声地翻译了。 慎太郎看着傅楚窈,微微一笑,“阿窈,你治不好他们的……我知道的。” 姜莹再一次小小声地翻译了。 傅楚窈张大了嘴,无比震惊! ――他知道??? 他为什么会知道??? 那么,当初在禁区里的时候,长谷川凛误会她能治好南野真夫的时候、甚至曾经向对她不利,而她为了自保,不得不把慎太郎这尊大神给请了出来…… 是从那个时候起,慎太郎就知道……她治不好南野真夫吗? “阿窈,别害怕……有我在,不要害怕。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尽力就好。”慎太郎低声说道。 这时,有人轻轻地叩响了本来就没有关上的会议室的门。 众人一看,是管家日向。 日向朝着慎太郎行礼、鞠躬,然后恭恭敬敬地说道,“少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慎太郎转头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乖乖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等我回来。” 说着,他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当他走到日向身边时,却突然冷冷抛下了一句话给日向,“你、就在这里守着阿窈小姐,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阿窈小姐,包括夫人、部长,以及那几个麻烦精,懂了吗?” 日向一凛,立刻应了一声“哈依”。 慎太郎离开了。 傅楚窈却一头雾水。 ------------ 第八百四十三章殷勤(上) 虽然感到震惊,但傅楚窈还是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努力照看病人。 团队中人都已经累了一整天了,料理完病人,傅楚窈把小伙伴集中起来分了组,她和姜哲源一组、姜莹和姜哲沐一组……然后分组照看病人、以及休息。 其实当达乌尔看到跟自己同屋接受治疗的人们,个个都是雪肤白发、赤红眼珠……如果恶鬼一般的模样时,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一天以后…… 果然就如同达乌尔担心的那样,他的头发、肌肤变得如同白纸一般,眼珠子则变得好似血珠一般! 与此同时,达乌尔还感觉到浑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在疼痛、血液似在燃烧,所以忍不住大声呻吟了起来,并且还哭、还闹。 一直守在达乌尔床边的萨米尔,哭得比达乌尔还大声! 他俩一个哭、一个嚎…… 尚存理智的姜凡志、姜哲满、姜哲海、姜是林、黑心肝等人还能忍得住;但早已失去了神智的剩下几个人听到了达乌尔和萨米尔的哭声以后,也加入了大哭大嚎的行列。 傅楚窈受不了这吵闹,拿了毫针过去吓唬达乌尔。 “看到旁边那个女人了吗?她患病的时间比你长,比你还难受,她都没哭,为什么你要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看到这个没有?针!你要是再哭,我就用针扎你了!”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傅楚窈恐吓达乌尔的这一幕被来人看了个明白透彻。 只是,背对着门的傅楚窈可不知道…… 达乌尔觉得自己已经完了,所以一心沉浸在愤怒、暴躁、烦恼和害怕之中,对傅楚窈的威胁压根儿就不理不睬,不但没有理她,甚至还加大了哭喊的声音。 傅楚窈被气够呛。 她突然转过头,看向了正哭得……糊了一脸鼻涕和眼泪的萨米尔,怒喝道,“闭嘴!不许再哭了!” 萨米尔被她凶狠的眼神和骂声给吓了一跳!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想哭、就哭!这是我的权利!谁也不能阻止我哭泣的权利!啊,达乌尔病了……”萨米尔毫不示弱地大哭着回应道。 粗戛难听的男子哭嚎声音极度刺耳…… 傅楚窈毫不犹豫地拿着手里的毫针,狠狠地戳在了萨米尔的手臂上! 跟着,她收了针、转身就走。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给吓的,萨米尔的哭声戛然而止。 躺在床上的达乌尔看到傅楚窈真敢拿着针去戳萨米尔,不禁也被吓了一跳,愣愣的……一时之间忘记了嚎叫。 等到傅楚窈转身走到了一边…… 呆愣愣站在达乌尔床前的萨米尔终于回过神来!!! 他惊恐地看向了自己的胳膊!!! ――女人真是魔鬼啊!尤其是……越是美丽的女人,她就越邪恶吧? 这个死女人啊啊啊啊啊…… 刚才她就给达乌尔打了一针,达乌尔就变成这样了! 现在她又给他扎了一针??? 萨米尔张大了嘴,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尖叫了起来!!! 不对…… 他、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啊?! 萨米尔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很快,他又觉得捂住自己的嘴是不对的,应该捂着喉咙才对…… 呃,不对不对! 他是发不出声音来了啊!捂嘴、捂喉咙又有什么用??? 萨米尔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达乌尔,嘴巴大张、眼神惊恐,而且眼泪还哗啦啦地流…… 达乌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见萨米尔流着眼泪、带着痛苦的表情比划了几下…… 达乌尔明白了,问道,“你在干什么?你……不能说话吗?” 萨米尔哭着点头。 达乌尔立刻转头看向了傅楚窈,目露恐惧,“魔鬼!魔鬼!你、你用什么法子……夺去了他的声音?” 傅楚窈回头看了达乌尔一眼,淡淡地说道,“等你们学会……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不怕痛苦、不会哭泣……最重要是能闭嘴,我就让他恢复正常。或者,你也想试一试不能说话的感觉?” 她话音刚落,达乌尔就大吼了一声,“……不!” 傅楚窈微微一笑。 “那就安静十分钟吧!”她说道,“十分钟以后,萨米尔就会恢复正常了。” 达乌尔惊恐地问道,“那你是不是……也让萨米尔得了这种魔鬼病症?” 魔鬼病症??? 这名字倒也贴切。 “不……”傅楚窈断然否认,然后看向达乌尔,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有被魔鬼选中的人,才会得这种病。” 达乌尔冲着她恨恨地骂了一声,“……你这个魔鬼!” 傅楚窈柳眉倒竖,拿过了一根毫针,冲着达乌尔比划了一下…… 达乌尔顿时哀嚎了一声,抽出了枕头掩住了自己的头,然后呜呜地哭了起来,并且刻意地压低了哭声。 到了这地步,傅楚窈除了好笑,也没别的法子了。 其实达乌尔反而是众病人之中,病情最好治的一个。 毕竟他并不是直接中毒,而是转嫁了南野真夫含有病毒的血清,因为纯度不够,所以达乌尔的病情尚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傅楚窈有七分把握可以保住达乌尔的性命! 傅楚窈并不知道的是,慎太郎已经结束了与优香的会谈,并且已经回到了会议室。 所以,他将她对付萨米尔、达乌尔的手段尽收眼底。 看着美丽娇俏的少女灵动又可爱的举动…… 慎太郎抱臂倚靠在会议桌旁,含笑着女孩纤细动人的背影。 直到一把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慎太郎少爷,您辛苦了呢……” ------------ 第八百四十四章殷勤(下) 话说傅楚窈正全神贯注地在给病人们做新的病案呢…… 她突然听到了一把熟悉的、被刻意压低了的、异常温柔的声音响起―― “慎太郎少爷,您辛苦了呢……忙了一整夜了吧?我亲手给您炖了补汤,请您试一试吧!” 傅楚窈转头看去…… 嗯? 慎太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以及,站在慎太郎身边的……姜念茹,那副羞羞答答的样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呃,姜念茹的手里,还捧着个小巧的汤盅??? 傅楚窈觉得…… 好像哪里不太对??? 呃,怎么说呢,在日语里,其实好多字、以及字的读音,是真的跟中文很相似,所以确实可以在短时间内,死记硬背下日常用语。 但日语的语法又挺复杂的。 特别是……像藤田这样的家族又是传承了上百年的贵族,所以规矩大,尊卑之分特别明显。 慎太郎平时说话的时候,出于教养,他说话的语气都比较温柔可亲,说出来的话,既文雅又多礼……所以显得文质彬彬、讨人喜欢。 但是,白鱼岛上所有的日苯人在对慎太郎说话的时候,会使用固定模式的敬语。例如“少爷”,“小姐” 原因无它。 因为慎太郎就是藤田家族的继承人,这白鱼岛就是他家的呀! 所以在白鱼岛上的其他日苯人,在对慎太郎说话的时候都是非常恭敬有礼的。 对于姜念茹来说…… 傅楚窈很了解姜念茹。 ――在过去,姜念茹在国外治了三年的病,硬是没有学会一句英语。 虽然不知道姜念茹是怎么被宋嘉实弄到日苯来的,但姜念茹最终是跟着优香一块儿上了白鱼岛,所以……按说,姜念茹也跟日苯人学了一段时间的日语了。 那…… 这一次姜念茹为什么这么积极的学会了日语? 虽然说,姜念茹的日语听起来既生硬、又结巴,而且……难道她不知道,她现在对慎太郎说话的语气,像足了别墅里的女佣? 傅楚窈才不打算提醒姜念茹呢! 而且她也“听不懂”日语! 所以,傅楚窈把头扭了回去,继续忙碌。 那一边…… 慎太郎冷冷地说道,“多谢姜小姐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交给女佣去做就好。现在请你回去吧,不要打扰阿窈,她正在忙呢。” 闻言,傅楚窈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了看慎太郎和姜念茹。 面上一向带着温柔笑容的慎太郎,此刻面若寒霜;而以前总是故作骄傲,高高扬起下巴的姜念茹则是满脸娇羞…… 啊不! 可能是因为被慎太郎拒绝了,所以姜念茹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傅楚窈刚一转头,好奇地看向了姜念茹…… 正好姜念茹也因为慎太郎说,让她尽快离开、不要打扰傅楚窈而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傅楚窈…… 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错! 傅楚窈才懒得理她呢,“哼”了一声就转过头去,再不理姜念茹了。 而姜念茹的面上也浮出了一丝冷笑。 她也转过头去,不理会傅楚窈。 但是…… “慎太郎少爷,很快就要到您的生日了呢!之前还在船上的时候,夫人就说了好几次,要为您准备生日宴会呢!所以,我可以知道……您喜欢什么颜色吗?”姜念茹继续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生日宴会? 闻言,慎太郎忍不住看向了傅楚窈。 平时傅楚窈在药厂里的时候,身上是穿有白大褂的,但在从禁区逃出来的时候,白大褂被她脱掉了,所以现在,她就穿着一身绿色镶白条的药厂制服、还是连体的。 慎太郎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绿色。” 姜念茹一怔。 ――绿色??? 天,这个颜色可很难驾驭呢! 不过,既然他喜欢绿色……那她少不得是要准备一套好看的绿色裙裳的! 所以姜念茹将汤盅放在了慎太郎的面前,先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无限娇羞地说道,“……那打扰您了,慎太郎少爷,我先退下了,这盅汤……我花了很多功夫呢,请慢慢享用……” 说着,姜念茹含羞离开了这间会议室。 她走了以后,慎太郎皱眉看着那个汤盅…… 他叫来了日向,冷冷地说道,“把这个东西扔掉,然后,擦一擦这个桌子。” 日向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慎太郎一直安安静静地等着,等到傅楚窈忙完…… 话说傅楚窈刚忙完,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就交代姜氏兄弟在这儿打地铺看着病人,她准备和姜莹去楼上的房间休息一下,睡个觉。 结果一转身,她就看到慎太郎。 傅楚窈一怔。 ――他在这儿呆了整整一天吧? 她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达乌尔,突然间恍然大悟。 “达乌尔的情况不算太差,如果今晚可以把体温控制住的话,明天他就能好一大半……但是,白皮肤、白头发的后遗症,应该不会那么快好。” 傅楚窈解释道。 慎太郎微笑着点点头,“我送你回房间去。” 他领着她和姜莹走到了三楼,然后在她的房间门口站定,对她说道,“阿窈,明天是我的生日,别墅里可能会举行一场舞会……” 他还没说完,傅楚窈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生日舞会??? 达乌尔的生死,跟藤田家族的命运攸息相关, 但现在,达乌尔正在死亡的边缘线上挣扎呢,藤田家居然还有心情要给慎太郎举办生日宴会??? “……我会把礼服送到你的房间里来,你参加就好,不需要准备礼物。当然,如果有礼物的话,我会很开心的。”慎太郎微笑着说道。 姜莹硬着头皮翻译了。 傅楚窈不可思议地看着慎太郎。 她简直无法理解这一家人的脑回路! 可看着慎太郎的表情…… 好像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犹豫了好一会儿,傅楚窈皱着眉头问了句,“那,达乌尔也参加吗?” “这是家族内部事宜,达乌尔不在受邀范围之内。”慎太郎似是从她脸上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在看着她的时候,连眼睛都在笑,说话的声音更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傅楚窈蹙紧了眉头、又看了慎太郎一眼,干脆利落地说道,“不去!” 说完,她拉着姜莹走进了房间,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慎太郎站在门外,吃了个闭门羹。 他突然笑了起来。 “不去……” 他喃喃地学舌着她的中文发音,面上的笑意愈发地止不住了。 “阿窈还真是……很可爱呢!” 说着,慎太郎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离开了。 ------------ 第八百四十五章舞会(一) 傅楚窈和姜莹在房间里睡了一觉…… 然后,两人被电话吵醒。 姜莹接了电话。 电话是管家日向打来的,说慎太郎少爷呆会儿会过来与阿窈小姐共进晚餐。 傅楚窈看看房间里的座钟…… ――傍晚七点??? 也对哦,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不过…… 什么慎太郎少爷会过来与阿窈小姐共进晚餐啊! 干嘛说得这么暧昧? 他不就是一个试菜的嘛! 傅楚窈翻了个白眼,走到衣柜前,打开了衣柜…… 她已经整整两天没有换过衣服了,实在有些难受。 房间的衣柜里本来就准备了一些衣物。 傅楚窈挑选了一番,找出了一套家居运动服,然后去了卫生间洗漱。 等她洗了澡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慎太郎已经呆在她房间里了。 他站在桌子旁,面含微笑地看着她;桌旁放着个移动餐车,日向与姜莹站在一旁服侍。 傅楚窈走了过去。 慎太郎体贴地替她拉开了椅子,又照顾她坐下。 也不知为什么…… 傅楚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而且,慎太郎也没什么错。 她皱着眉头看着他。 他看着她,微微地笑。 傅楚窈心里莫名其妙地不高兴,然后直接把放在他和她面前的盘子、碗、筷子给换了过来。 慎太郎好笑地看着她像个孩子似的、莫名其妙地发着脾气。 然而…… 他越是好脾气,她就越生气! 傅楚窈拿起筷子,挟了一块饭团到自己的碗里,然后用筷子把饭团挟成两段,一半儿留在自己碗里、另一半儿放进他的碗里…… 慎太郎顺从地吃掉了她挟进他碗里的饭团。 傅楚窈则冲着姜莹使了个眼色。 姜莹已经跟着傅慎二人吃过几次饭了,当然知道傅楚窈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将慎太郎吃过的同种类的饭团,用个小餐盒装了起来。 这么一试、一吃…… 傅楚窈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怎么她觉得,好像是她在给他喂食啊! 她摇摇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吃完饭,傅楚窈毫不客气地对他说道,“你可以走了。” 慎太郎想笑。 他转过头去轻笑了两声,又把头转了过来,正色看向她,“……好。” 傅楚窈盯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房间门口,然后拉开门、冲着她微微一门、离开、反手关上门……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就是知道,他肯定会回来的! “阿窈姐,我打电话让我哥上来拿饭,好不好?”姜莹小小声问道。 傅楚窈紧紧地盯着房间门,点了点头。 姜莹去打电话了。 果然,姜莹的电话还没讲完呢…… “叩叩叩” 有人叩响了她的房间门。 很快,门被人轻轻推开…… 慎太郎又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口,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阿窈,别忘了明天晚上的舞会……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服。”他看着她,微笑着说道。 姜莹适时地讲完了电话,飞快地翻译给傅楚窈听。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舞会?! 所以说,舞会是真的??? 傅楚窈很想问问,如果明天达乌尔的病情恶化了,你家还有心情办舞会嘛? 不过,这又不是她家的事儿,她管这么多干嘛呢! 慎太郎一直观察着她面上的灵动又慧黠的表情。 他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阿窈,既然明天要来参加我的生日舞会,那必须要有生日礼物啊!” 傅楚窈一怔。 生日礼物??? 她现在一穷二白的,能送出什么礼物? ――难道要送一条她亲手晒的鱼干?还是说,她去山上捡得柴火??? 不对啊! 她是被他弟弟宋嘉实给掳来的! 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地到这岛上来,也不是心甘情愿地呆在这儿、给达乌尔治病的…… 所以她为什么要参加他的生日舞会,还送他生日礼物? 门都没有! 想到这儿,傅楚窈不客气地说道,“我可没有答应你要参加什么舞会,更加没有礼物!说到礼物,我还想找你要呢!你能送我一张船票做为礼物吗?我想回家。” 姜莹低着头翻译了。 慎太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温柔地说道,“相信我,阿窈……我会带你离开这儿的。” 听了姜莹的翻译,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这、这…… 这是他的承诺?他、他愿意让她离开?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追问道,“什么时候?现在可以吗?” “现在可不行,阿窈,你要乖乖地听我的话,相信我……我会带你离开,如果你想回家,我也会送你回去。”慎太郎认真说道。 一时间,傅楚窈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 慎太郎到底值得信任吗?宋嘉实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她掳来,慎太郎真能让她离开?那些患了姜氏病的姜家人…… 不,他肯定不会管那些姜家人的! 那么,那些患了病的藤田家的人,会轻易让她离开? 以及…… 慎太郎也是藤田家的人,而且他比宋嘉实还年长……宋嘉实都已经二十二三了,那慎太郎岂不就是二十四五? 也就是说,其实慎太郎也已经到了发病的年纪。 那、他这么说,到底是不是骗她的? “阿窈,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儿休息……啊,你也可以先试试这件礼服。”说着,慎太郎朝她笑笑,离开了。 傅楚窈心情复杂。 ------------ 第八百四十六章舞会(二) 慎太郎离开以后,傅楚窈走过去,打开了那个盒子。 呈正方形的硬纸盒里,叠放着一袭看起来是白纱绣着粉红色小花朵的西洋礼服纱裙。 傅楚窈伸出手,抚了一下纱裙。 舞会啊…… 她还没参加过舞会呢! 而且也不会跳舞! 再说了,既然慎太郎都说了,舞会是他家族里的事儿,那她还是不要去了。 现在她的主要工作,就是看顾好达乌尔和其他的病人的病。 第二天,傅楚窈如常去工作。 达乌尔比起其他病人的情况来看,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而且…… 他的发烧已经被控制住了。 傅楚窈高兴得不得了…… 可转念一想,达乌尔的情况还真的跟姜家人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姜家人是遗传病因、而达乌尔却是感染疾病。他们虽然发病以后的模样儿、症状都是差不多的,但发病机制是完全不一样的。 傅楚窈继续看护病人们。 老病号姜凡志恢复得最好。大约是因为求生欲强,而且又换了个环境……姜凡志的智力已经慢慢恢复,可以进行很简单的沟通,而且喜欢吃东西、尝试着要下地走动,渴望去别墅外面的草地…… 其次就是姜哲海、姜哲满、姜是林等人。他们的情况跟姜凡志差不多,但情况更好一些,不但神智清醒、病发的时间也没那么长,所以傅楚窈治疗起来也较容易有针对性。 但剩下的病人们,情况就不怎么乐观了。他们在精神上受到的创伤比身体受到的伤害更严重,所以完全无法沟通,仅靠着傅楚窈给他们听脉……而不能真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这还是比较麻烦的。 最后就是黑心肝了。 黑心肝的病情,跟达乌尔近似、但比达乌尔更严重。但好在她至少可以保持神智清醒…… 一整天,傅楚窈都在紧张地跟进着病人们的治疗。 与此同时,她还让慎太郎发出悬赏,有偿地让姜家村的孩子们上山去采摘草药。这样,她就有药草可用,用来医治病人们了。 不知不觉…… 这天快过完了,天也快黑了。 傅楚窈又渡过了疲惫的一天。 她交代了在会议室打地铺休息的姜氏兄弟一番,然后准备与姜莹一块儿回房间里休息。 慎太郎一直守着她。 一直到现在…… 他跟在她和姜莹的身后,直到把她们送回到了房间门口,然后叫住了傅楚窈。 “阿窈,你换好衣服……半小时以后,我过来接你,晚饭也在宴会上吃。”慎太郎说道。 姜莹翻译了。 傅楚窈一怔,转头看向他,“不好意思啊,今天太累了我就不去了,祝你玩得开心。” 她说完就走。 “阿窈……” 慎太郎拉住了她的胳膊。 傅楚窈顿时有些生气,正准备挣扎呢…… “你不是想回去吗?阿窈,你能不能乖乖的?”慎太郎无奈地说道。 姜莹站在一旁低声翻译了。 傅楚窈又是一怔。 ――藤田家的舞会,跟她回不回家……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她去参加了舞会,他们就同意她离开了? 真是笑话! 再说了,他干嘛老对她说“要乖乖的”? 她跟他很熟? 傅楚窈沉着脸,伸手拍打他捉住她胳膊的那只手…… “阿窈,这么说吧……今天的舞会,为你、也为我而设,所以你必须要去。好了,现在回到你的房间去,让你的小女佣帮着你换衣服,半小时以后,我过来接你。如果你不乖,呆会儿我会过来亲自帮你换衣服……懂?” 慎太郎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直到说完为止。 他松开了手,朝她点点头…… “真讨厌!”傅楚窈白了他一眼,又恨恨地骂了他一句,这才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进入房间以后,姜莹才把慎太郎的最后一句话翻译给了傅楚窈听。 其实,刚才傅楚窈就已经听懂了。 但他到底搞什么?什么叫做这舞会是为了她和他而设? 难道说……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能吧!不是说,别墅里还住着个叫做武内惠美的女孩子,她其实是慎太郎的未婚妻吗? 想到这儿,傅楚窈赶紧问姜莹,“莹莹,慎太郎的未婚妻……是什么来历啊?” 姜莹想了想,说道,“以前我呆在冬京别墅里的时候听别人说的,武内家的家主与藤田家的家主是很要好的朋友呢,武内家的家主好像是个议员,所以武内惠美和慎太郎在很小的时候就订婚了……” “我在冬京别墅当女佣的时候,武内惠美还常常去那儿小住、玩儿呢!”姜莹又道。 傅楚窈追问,“那武内惠美和慎太郎的关系……好还是不好?” 姜莹迟疑道,“我、我看不出来……藤田家的三位少爷,慎太郎最受佣人们的喜欢和爱戴,因为他脾气特别好,对谁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由次郎很少在人前出现,听说他一直在外地念书,大约每年回来两到三次……” “藤田家最小的一位枫少爷,简直就是个恶魔!他被家主和夫人给惯得无法无天!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听这里的佣人们说了几句,好像枫少爷也在,是跟着夫人一块儿回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露面呢!阿窈,你要小心他!” 傅楚窈奇道,“我小心藤田枫干嘛?藤田家里没一个好人,我躲还来不及呢!” 姜莹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小小声说道,“以前我在冬京别墅的时候,亲眼看到好多佣人都被他整得死去活来……也不是真的就被整死了,但是,被灌屎灌尿的都有,断手断脚的也有……真可怕。” 顿了一顿,姜莹又问道,“阿窈姐,那,你要换衣服参加舞会吗?” 傅楚窈考虑了几秒钟,答道,“换衣服,参加!” ------------ 第八百四十七章舞会(三) 傅楚窈在姜莹的帮助下,换好了慎太郎送过来的绣着粉红小花朵的白色纱裙。 “啊……阿窈姐,你真美!”姜莹由衷的称赞道。 傅楚窈笑道,“这算什么啊,以后我结婚的时候,我会更美……哼,天下第一美!” 姜莹一怔,小小心地问道,“阿窈姐,你……你会跟谁结婚啊?” “当然是俊佑哥了!”傅楚窈一边整理裙子,一边认真说道。 ――装礼服的盒子里还放着三个小盒子。 傅楚窈一一打开了盒子…… 嗯,一个盒子里装着一双中跟白色皮鞋、一个盒子里装着化妆品、还有一个盒子里装着个精致贵重的水晶头冠。 姜莹一愣,又问,“阿窈姐,你……已经有结婚的对象了?” 傅楚窈叹气,“是啊,如果没有这场意外,我也没被宋嘉实……不,由次郎!如果我没被他掳了来的时候,可能现在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说着,她想起了失联已久的武俊佑,心里像系了块大石似的,连呼吸都有点儿困难。 “俊佑哥找不到我……他肯定都急疯了。”傅楚窈喃喃说道。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我敢肯定!如果我一直都逃不出去的话……终有一天,他一定会来这里救我的!” “叩叩叩。” 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间门。 傅楚窈一惊…… 她知道,肯定是慎太郎过来了。 “你去告诉他,让他再等十分钟。”傅楚窈不高兴地说道。 姜莹应了一声,急急地跑去开了门…… 不一会儿,她又跑了回来,小小声说道,“阿窈姐,慎太郎也穿了一身白色的礼服,很帅呢!” 傅楚窈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要说帅气,压根儿就没人比得过老武好不好…… 不过,既然决定要了参加舞会,还是把自己打扮一下吧! 但是头冠太贵重,她不想把自己搞得这么隆重,说到底这是藤田家的宴会,她一个外人……打扮得这么漂亮干嘛? 所以水晶头冠不戴了! 头发就拢一下吧,梳个公主头,绑个丝带就好了。 嗯,还有化妆品…… 按说,都已经穿得这么漂亮了,确实应该化点儿淡妆。 可傅楚窈看了看那套化妆品,犹豫了一下,没动。 ――她严防死守了这么几个月,防的就是有小人会在暗中下毒。万一有人在这化妆品里下了毒呢? 所以,她就这么素面朝天的走到了房间门口。 姜莹为傅楚窈拉开了门。 傅楚窈看到了正守在门口的慎太郎。 ――他穿着白色西装礼服、口袋处插着一块叠好的粉色丝巾,脚下蹬着一双白皮鞋。 傅楚窈一看他的打扮,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怎么他这一身,跟她的这一身……感觉是一对儿?! 慎太郎则打量着傅楚窈,有些微微地失神。 ――蓬松的低胸白纱裙使她看起来胸脯饱满、腰肢更纤细,虽然面上粉黛末施,可她白皙娇嫩的肌肤,健康透出了自然红润的面颊,以及形状如花瓣一般优美的粉润唇瓣…… 她比他想像中更美。 “你的未婚妻武内惠美呢?”傅楚窈皱着眉头问道。 慎太郎面色不变。 “阿窈,你很美……”他微微笑道,“至于惠美嘛,她应该已经在宴会上了,呆会儿你就能见到她。好了,我们走吧。” 说着,他微微侧身,一手负在向后,一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傅楚窈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她瞪了他一眼,拎着裙子、步履轻盈地带着姜莹朝前走去。 慎太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三人沿着走廊走了许久,最后走到了二楼的一间宴会厅里。 站在宴会厅门口,傅楚窈听到从里头传来了悠扬的钢琴声、以及人们的交谈声音。 她走进去一看…… 宴会场被布置得美焕绝伦,基本色调……就跟傅楚窈身上的白纱裙一样,处处垂着好看的白纱,以及用粉纱扎起来的花朵什么的。 傅楚窈看看这场景,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愈发觉得有些不妙。 她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就想回房间去。 慎太郎堵在了她的身后。 “阿窈,别动。”他微笑着说道。 跟着,他张开双臂,朝她……兜了过来。 傅楚窈想躲…… 可是,他却已经环住了她的脖子。 一样冰冷的东西贴了在她的胸前。 慎太郎松开了双手。 傅楚窈低下头…… 她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条沉甸甸的项链。 这是一条由各种宝石镶成的、底端还垂着一块硕大的纯净的钻石??? 一看就知道,这项链价值不菲。 “我不能这么收你的东西!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傅楚窈不高兴地说道。 慎太郎看着她,意昧深长地说道,“……阿窈,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伤害你。我发誓,我会以我的生命,维持你的名誉……记住了吗?” “你什么意思?”傅楚窈疑惑地反问道。 慎太郎笑笑。 他轻揽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带着她缓缓走进了宴会厅。 其实,宴会厅里的人并不多。 有穿着日苯传统服饰、盛妆打扮,手里拿着把精巧折扇的老熟人花音;穿着一袭浅绿色长裙的姜念茹正与穿着长袖及地长裙的优香相谈甚欢;一个身材极高、面容稚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礼服的男孩正倚在窗户旁,似乎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傅楚窈? 以及,傅楚窈还看到了秋子。 秋子穿着一袭抹胸及膝的浅紫色小纱裙,正站在一个穿着华丽紫纱裙的优雅美人儿的身边。 傅楚窈看得清楚明白…… 那紫纱美人儿,正用一种近乎于仇视的眼光看向自己! ------------ 第八百四十八章舞会(四) 傅楚窈已经意识到,这宴会看起来人不多,但是…… 还真是个典型的鸿门宴啊! 她下意识就想离开,可是…… 慎太郎的手紧紧地禁锢住了她的腰肢,并且扣住了她的腰带。 她要是强行想走…… 就怕这腰带的质量不行。 所以…… 她只好忍着。 “阿窈,过来这边坐啊!” 有人用中文向她打招呼。 傅楚窈转头一看…… 原来,宋念祖也穿了一身西装,正坐在角落的沙发里? 傅楚窈宁愿对着那只老狐狸! 她扭了扭腰肢,准备朝宋念祖走去…… 拖到了地面的飘逸长纱裙随着她的动作,荡出了好看的微波。 “阿窈,呆会儿再过去,今晚……你要听话,只能听我一个人的。”慎太郎侧面垂下头,贴着她的耳朵说道。 傅楚窈不情不愿地被慎太郎给带到了那一边。 姜莹亦步亦趋地跟在傅楚窈的身边。 慎太郎冲着优香点头,并且很有礼貌地说道,“晚上好优香,我带阿窈过来了。” 优香看着傅楚窈,表情复杂。 傅楚窈很清楚――此刻在优香的心里,可能恨不得把自己卸成十七八块吧? 慎太郎又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优香是长辈,你应该要向她问好。” 姜莹连忙小小声地翻译了。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说了一声“晚上好”。 姜莹又为傅楚窈翻译了。 优香还是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先是对慎太郎说道,“生日快乐我的少爷,希望你一直健健康康、快快活活……我送给你的礼物,以及你父亲送给你的礼物,我已经让日向送到你的房间里去了,呆会儿你回去再看吧!” 跟着,她又沉着脸对傅楚窈说道,“晚上好,请把这儿当成你自己的家,好好享受!” 姜莹小小声地翻译了。 慎太郎则冲着优香点头,“谢谢您!以及,我会亲自向父亲道谢。” 优香点点头。 穿着一身浅绿色长裙、身上披了块蕾丝披肩的姜念茹站在优香身边,用又羡又妒的眼神看向了傅楚窈。 跟着,姜念茹又看向了慎太郎。 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他,站在傅楚窈身边……两人的外表看起来简直般配得不得了! 男的穿着白色西装礼服、女的穿着绣了粉色小花的白纱裙,而且两人无论是从身材、容貌,还是气质来看,都是一对璧人儿! 再看看自己…… 姜念茹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浅浅的嫩绿色需要肤色极白的人才能压下去。 所以,她不得不在面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 姜念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打扮,刚才觉得有些饿,就拿了一块蛋糕吃。 可她在吃蛋糕的时候却发现…… 她敷在面上的粉居然掉在了蛋糕上!!! 这就导致了……她压根儿就不敢再吃东西,甚至都不敢做出太夸张的表情,就怕脸上的粉会掉,到时候妆花了。 可是,眼前的傅楚窈…… 她面上那清爽干净的样子,分明就是没有化妆啊!可那双淡淡的烟眉,漂亮的杏眼、像黑曜石一般熠熠生辉的眼珠、扑闪着浓密得像两排羽毛扇子翘楚睫毛…… 傅楚窈压根儿就没有化妆! 可她……为什么这美??? 姜念茹的视线,不自觉地又看向了……傅楚窈胸前挂着的那条,坠着块硕大无比的钻石的项链。 她瞪大了眼睛,眼神无比的震惊! 慎太郎并没有理会姜念茹,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带着傅楚窈走到了花音的面前。 花音上前抱住了慎太郎的手臂,又示威似地瞪了傅楚窈一眼,然后仰起了脸儿看向慎太郎,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表哥生日快乐!我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所以……呆会儿你看到了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可不能怪我啊!啊对了,表哥,由次郎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慎太郎笑道,“谢谢你花音,谢谢你为我准备礼物的心意……至于由次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正盼着呢!” 说着,慎太郎转头看了看傅楚窈,微微一笑,复又转头对花音说道,“花音,阿窈是对我很重要的人呢,你应该向她问好。” 花音顿时不乐意了,把头扭到了一边。 “花音?” 慎太郎加重了语气。 花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冲着傅楚窈略一鞠躬,“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阿窈!” 姜莹跟着翻译了。 慎太郎又转头对傅楚窈说道,“花音是我的表妹,以后你见了她,只需要对她点头就好。” 傅楚窈瞪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慎太郎。 ――他到底在干嘛? 他这么郑重地把她介绍给他的家里人…… 这、这…… 她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甚。 这时,慎太郎已经揽着她,带着她走向了站在窗边的那个穿着黑色礼貌,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左右的大男孩身边。 傅楚窈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必定是宋嘉实的胞弟宋嘉宝了。 哦不,藤田枫。 原因无它。 虽然说慎太郎、宋嘉实和眼前的这个少年并不是一胞所出,但他们兄弟仨无论是从容貌、身材、长相、气质来看,简直都像到了极点! 如果他们仨都穿上同样的衣服…… 傅楚窈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认出他们谁是谁。 当然了,熟悉了以后……就能看出他们仨的不同。 慎太郎有种刻进了骨子里的优雅与温柔,宋嘉实则要腹黑深沉得多,而眼前的少年,看起来面容稍显稚嫩,但眼里却透出了桀骜不驯的光。 “枫,她是阿窈。”慎太郎搂着傅楚窈,对少年说道。 枫打量了傅楚窈一番,笑着答道,“……啊,这位漂亮的小姐就是阿窈啊,真是久仰大名呢!但是,哥哥,她好像……是由次郎的心上人?” 闻言,傅楚窈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你才是由次郎的心上人呢!你们全家都是! 她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直接呼他一巴掌…… 但她“不懂”日语啊! 所以…… 忍着吧! 傅楚窈只好假装听不懂,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向了慎太郎。 而此时,慎太郎也正好低下头,看向了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 慎太郎久久地看着傅楚窈,眼神里透出了温柔的笑意。 傅楚窈有点儿不明白。 ――这个慎太郎到底干嘛了?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半晌,慎太郎才带着笑意对枫说道,“……阿窈和由次郎是同学呢,当然,如果不是由次郎的原因的话,阿窈不会来到这儿。” 枫看看傅楚窈,也笑了,“……所以?” 慎太郎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窈对我来说,也是一位很重要的人呢!在我心里,阿窈的地位,跟枫、和由次郎一样……” “也跟花音一样吧?”枫追问道。 慎太郎一笑,拍了拍枫的肩膀,说道,“你还小呢,很多事……也许还要再过一段时间,你才会明白。” 枫一听,不乐意了,“……哥哥!我已经十九岁了!这个阿窈看起来比我还小呢,有什么事是她明白而我不明白的?” 傅楚窈憋住了笑。 呃,这个枫……简直就是浑身自带着一股浓浓的中二风嘛! ------------ 第八百四十九章舞会(五) 慎太郎带着傅楚窈,一一见过众人以后…… 他带着她,缓步走到了武内惠美的面前。 这不是傅楚窈头一回看到武内惠美。 事实上,慎太郎和武内惠美是一起回到白鱼岛的。 而且,慎太郎应该是一下船,就先来姜家村找傅楚窈,然后被傅楚窈给当成了宋嘉实,结结实实地捱了一记掌掴的。 当时,武内惠美也在场。 傅楚窈还记得,这个女孩好像特别喜欢紫色? 那时的武内惠美就穿着一袭紫色的套裙,而此时眼前的武内惠美,也同样穿着一袭精致、华丽、繁复的紫色纱裙。 除此以外,她绾着好看的发髻,戴着闪闪发光的水晶公主头冠,胸前也佩戴着一条……看起来十分昂贵的项链。 武内惠美也打量着傅楚窈…… 她面上化着恰到好处的精致妆容,笑容亲切又可爱,并且还带着温柔端庄的笑容对慎太郎说道,“慎,你的朋友很漂亮呢!” 武内惠美的声音甜腻而又如温柔,让人听起来十分舒服。 慎太郎也用同样温柔亲切的声音说道,“惠美,看到你也喜欢阿窈,我就放心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温柔的武内惠美,与温柔的慎太郎…… 傅楚窈只觉得心里腻得慌。 好吧,就算她知道慎太郎生来性格如此……呃,其实也未必如此,有可能,藤田家族对他的后天培养,才是将这温柔沉静刻意刻进他的骨子里的最大因素…… 而跟他同样温柔的武内惠美……也应如是。 但是,在面对任何人时都要佩戴面具的感觉,应该不好受吧? 傅楚窈忍不住想起了……她初见慎太郎时,误把他当成了宋嘉实,所以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以及后来的几次与他会面,她也一向仗着自己是被掳来的,所以不假辞色,从来也没刻意在他面前装扮过什么…… 这会不会,就是他对她有好感的基础呢? 因为他觉得他是戴着虚假面具的人,需要面对的,也是像武内惠美这样……同样面戴虚假面具的人…… 所以,在慎太郎眼里,她傅楚窈才是个活生生、有七情六欲的人?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转头看向了慎太郎。 而武内惠美则微笑着说道,“慎,你在说什么呢!只要是你的朋友,每一个我都喜欢……” 说着,她又朝着傅楚窈笑道,“这就是由次郎的所爱阿窈吧?阿窈,你好!我是慎太郎的未婚妻,我早就听由次郎说起过你了,很抱歉直到今天才正式见到你呢……啊,你比由次郎说的,美得多……” 武内惠美朝着傅楚窈伸出了手。 傅楚窈却因为她使用的敬语太多,没法子完全听懂,就转头看向了姜莹,正好错过了武内惠美朝她伸手过来的动作…… 姜莹立刻为傅楚窈翻译。 而慎太郎则适时地伸出手臂,将傅楚窈整个人拥进了怀里,正好借此动作宣示了他对傅楚窈的主权拥有、也拒绝了武内惠美的示好。 武内惠美的脸色瞬间惨白。 傅楚窈听完了姜莹的翻译以后,想了想,认真对武内惠美说道,“惠美小姐,我想你搞错了……我跟由次郎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以及,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我想见一见他。” 傅楚窈的话,无异于直接打了武内惠美的脸…… 又见傅楚窈落落大方的样子,武内惠美不禁呆住了。 “有人就是这样的呢,专门喜欢抢别人的男朋友,一次是这样、两次又是这样……还真是,太不要脸了!” 姜念茹操着半生不熟的日语,凉凉地说道。 傅楚窈又看了姜莹一眼。 姜莹正准备翻译,却突然收到了慎太郎冰冷的眼神…… 她被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慎太郎冲着优香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优香,您的客人很重要,我愿意尊重您的客人。但是,我也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阿窈对我非常重要……所以,希望您可以约束您的客人,我将不胜感激。” 他说的这句话里,敬语也使用得特别多,傅楚窈只听懂了一小半,只得转头看向了姜莹。 慎太郎只看了姜莹一眼,刚刚才张开嘴的姜莹就低下了头。 “阿窈,请你乖一点。”慎太郎一边冲着傅楚窈轻声说着,一边紧了紧揽住她纤腰的手,迫使她更加靠近他…… 傅楚窈顿时怒目看向他。 她一边挣扎着、努力想要挣脱他,一边不客气地说道,“喂,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跟你没那么熟好吧?能不能不要装得那么熟?” 说着,她又转头对姜莹说道,“你告诉他!” 姜莹张嘴,结结巴巴地说了句“请不要这样”,然后就又低下了头。 可这么一来,所有人看向她和慎太郎的眼光,就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长。 但慎太郎却并不再乎她的怒火。 事实上…… 他好像对她真性情的表现……而感到十分高兴? 傅楚窈咬牙,鼓着腮帮子怒视着慎太郎。 慎太郎也定定地看着她。 他薄唇轻抿,嘴角微微弯起,望向她时,眼睛也是弯弯的、也亮晶晶的,还深藏着浓浓的宠溺与纵容。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沙发里的宋念祖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阿窈,来……到我这儿来。” ------------ 第八百五十章舞会(六) 傅楚窈怒视着慎太郎,冲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拎着裙子扭头就走…… 这一次,慎太郎并没有勉强她。 他松开了手。 于是,傅楚窈朝着宋念祖那边走了过去,坐在了沙发里。 宋念祖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拐杖,盯着傅楚窈看……一脸的神色复杂。 傅楚窈的心情极度欠佳,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沙发里生闷气。 半晌,宋念祖才喃喃说道,“阿窈,你、你……我、其实我……还是很看好你和嘉实的,你、你就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谢谢。” 傅楚窈没好声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宋念祖长叹了一口气,“当初嘉实把你送到岛上来,其实也是存着……让我好好照顾你的心思。可要是让他知道了,我没把你照顾好的话……”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宋念祖。 她微微一笑,“你把我照顾得挺好的啊!再说了,你利用我破坏了优香的计划,再让慎太郎来背锅……这一招‘用别人的枪、戳别人的马’挺高明的嘛!” 宋念祖老脸一红。 “阿窈,你要理解我……关键你的身份非比寻常,不管你做了什么,总是会受到优待的。我、我这不也是没法子吗,而且……你不也看不得那些药流传出去?”宋念祖为自己辩解道。 傅楚窈懒得再理他,不搭腔了。 这宴会厅大约有一百平方米左右,正中位置是宽敞的舞池,左边的角落里摆着一组沙发,沙发旁边放着一排铺着漂亮桌布的长桌,长桌上用描着银边的瓷盘堆放着好多丰盛的食物…… 右边是乐团的地盘儿,放了一架钢琴,有人坐在钢琴前弹琴,还有拉大提琴和小提琴的人、以及吹笛子的人…… 傅楚窈转头看去,见慎太郎、枫、优香三人正凑在一块儿,好像在争论? 慎太郎的神情悠闲而又自在,枫好像十分气愤、优香则特别激动…… 除此之外,花音、姜念茹、秋子则围在武内惠美的身边,四个女孩正不住地朝傅楚窈所在的方向瞅…… 傅楚窈皱眉,问宋念祖道,“他们到底在干嘛?” ――从慎太郎与惠美的交锋中,傅楚窈隐约猜到,这对未婚夫妻好像……关系并不好?以及,傅楚窈还从侧面了解到,慎太郎的随从南野真夫,好像就是因为惠美的关系,才会被送到药厂去的…… 所以,她一度觉得,慎太郎非要邀请她参加他的生日舞会,是不是想借着她来打武内惠美的脸? 但现在,傅楚窈觉得……这事儿好像并不简单。 宋念祖听了她的话,奇道,“……你、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傅楚窈反问。 宋念祖正欲开口解释…… 慎太郎风度翩翩地过来了,还朝她伸出了手,“阿窈,你过来一下。” 姜莹适时地翻译了。 傅楚窈把头扭到了一边,才不想理他呢。 “……或者,我抱你过去?不胜荣幸。”慎太郎温柔地说道。 姜莹快快地翻译了。 傅楚窈转过头,瞪圆了眼睛看向他。 ――斯文人耍起流氓来,还真就…… 傅楚窈只得攥紧了拳头,气呼呼地站起身。 慎太郎冲着她笑笑,带着她走到了舞池后面的高台上。 他伸出手、虚揽住了她的纤腰,然后转头冲着管家日向说了声,“……可以了。” 傅楚窈注意到,日向是站在一个架着三角架,架上还安装着类似于摄影机的机械,;地上零乱摆放着一些……她叫不出名字、也没见过的仪器;以及日向的身后,还摆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一台开着的、屏幕上闪着雪花片断的电视机。 慎太郎刚一说完“可以了”,日向就跟着说了句“开始”…… 很快,日向身后的那台电视机上的画面就抖动了起来。 一阵晃动之后,电视机上的画面终于固定住了。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电视上,出现了一个老头儿的脸! 那老头儿扭过脸去,不知跟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傅楚窈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就跟春节联欢晚会一样……是现场直播啊! 管家日向小声嘀咕着吩咐身边的男仆们,然后众人摆弄了一会儿那些机器…… 很快,日向就冲着慎太郎说了句,“少爷,可以了。” 慎太郎微微一笑,捉住了傅楚窈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前一拉…… 傅楚窈一时不察,被他拉个了趔趄,差点儿没摔倒。 慎太郎适时地扶住了她,然后冲着管家日向摆弄着的那些摄像仪,微笑地说道,“父亲,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这位小姐,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阿窈。” 听他这么一说,傅楚窈也顾不上跟他生气了,便转过头去,看向了电视屏幕。 慎太郎称呼电视里的老人为“父亲”,所以……他一定就是藤田家族的家主,藤田龙一了? 只见这藤田龙一有副雪白的面孔,戴着一副茶色眼镜,头发……与他那雪白的面孔有些不搭,看起来像是新染黑的? 过了一会儿,藤田龙一才微笑着点点头,说道,“……阿窈小姐很美丽,看起来很健康、很有活力,而且很活泼呢……” 傅楚窈皱眉,心想她都没动、也没说话,这老头儿是从哪儿看出她很有活力、很活泼的? 她没动,却转动了眼珠子,斜着眼睛看了慎太郎一眼…… 不料,慎太郎却正好看向了她。 见了她俏皮的表情,他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 第八百五十一章舞会(七) 傅楚窈顿时觉得老大没意思的,既尴尬得不得了,又想发火。 可慎太郎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她知道,在这情况下发火,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别人都会误会她是在跟慎太郎打情骂俏! 傅楚窈只得按压住了满腹的怒火,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这时,慎太郎转过头去,冲着摄像仪缓缓地开了口,“父亲,早先我对您说过的话,不知您有否认真考虑过?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向您保证,我所做的一切,绝对是在对藤田家族负责……” “阿窈很好,她也是个绝佳的人选,我会尊重她,另外,我也希望得到您的祝福……不知,您意下如何?” ――人选?什么人选? 傅楚窈顿时警觉了起来。 电视里的藤田龙一看着长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慎,父亲老了……而你,也已经接手家族的事好几年了,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那我……” “我不同意!”一道凌厉的女声响了起来。 傅楚窈转头一看…… 优香已经冲了过来,挡在傅楚窈身前,冲着摄像仪说道,“先生,我知道我不应该干涉,慎太年轻,他可能会考虑不周的地方……但是先生,你真的不需要考虑惠美、以及武内家的感受吗?” 电视里的藤田龙一立刻说道,“……慎?” 慎太郎转头看向优香,彬彬有礼又一字一句地说道,“优香,我和惠美从小一起长大,在我心里,她的地位从不输给花音……” “再说了,在一周之前,我就已经跟秀男叔叔说过这事儿了。秀男叔叔已经表示了理解,毕竟我和惠美……从头到尾都只是家里长辈们的口头约定,并没有订婚呢!” “秀男叔叔也说了,惠美会作为武内家的人,见证我和阿窈的订婚宴呢!等过一段时间,我和阿窈会亲自把惠美送回去……”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站在一旁的武内惠美顿时摇摇欲坠…… 秋子连忙伸出手扶住了她。 而内心受到冲击、与感到震惊的,远不止武内惠美一个…… 当然也包括傅楚窈在内! 刚才慎太郎在说话的时候,跟在傅楚窈身边的姜莹便急急地替她翻译了…… 傅楚窈呆若木鸡! 搞了半天,慎太郎跟武内惠美没有订婚? 那、那就不存在……慎太郎想借她来气、或者羞辱武内惠美的必要啊! 傅楚窈惊觉不妙,二话不说,拎着裙摆转身就跑…… 只可惜,她才刚转了个身,就被慎太郎捉住了手臂。 她被他给拖了回来…… “喂,你放开我!我告诉你啊混蛋,我可没答应你任何要求!你今天要是敢得罪我、你就死定了……”傅楚窈气急败坏地一边拍打着他的手、一边大声叫嚷了起来。 慎太郎微笑道,“阿窈,你一定忘了……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了?” 傅楚窈一呆。 姜莹吞了一口口水,小小声地翻译了。 他说过的话??? 傅楚窈仔细一想…… ――他好像说过,他会用他的生命,来捍卫她的名誉? 呸!谁信啊……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生日舞会,而是一场订婚宴! 开什么玩笑! 别说她根本就不相信藤田家的人…… 就算慎太郎值得相信,她也不可能同意跟他订婚啊! 那…… 现在她要用什么办法来拒绝? 再一次以死相逼??? 那可不行,万一这法子用多了……以后威胁不了他们了,怎么办?再说了,以死相逼这种手段,是要提前准备道具的! 现在她手边什么也没有,难道要触柱??? 要是没人拉她一把,假戏真做了怎么办? 一时之间,傅楚窈无计可施。 她只好怒视着他,眼里燃着熊熊怒火,并且完全无视于慎太郎眼中的警告。 “我已经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了!就算记得、我也不会相信!”傅楚窈大声说道,“我告诉你啊混蛋,现在,我要离开这里……你们、你们……” 慎太郎捉住她胳膊的手劲陡然加大…… 傅楚窈千般万般不愿,但还是被他慢慢地拖到了他的身边。 他无限靠近她,将她的身体紧紧抱住…… 然后,他将他的唇贴上了她的面颊。 傅楚窈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陌生男子的气息! 以及…… 他用带着气音的、仅容她一人听到的呢喃私语在她耳边悄声说道―― “……我知道你听得懂日语,别装了……你想回家吗?” 傅楚窈呆住。 他知道她听得懂日语??? 他怎么知道! 以及…… ――回、回家??? 想啊,想回呢……做梦都想! 傅楚窈呆呆的不再说话…… 在外人看来,似乎只是这一对男女正在相拥激吻。 宴会厅里的角落那儿响起了属于武内惠美的细密啜泣声音、以及秋子温柔的安慰声音…… 慎太郎极度贪恋这一刻的温存。 他紧紧地拥着她,似乎舍不得松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却又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并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而傅楚窈保持着震惊的表情,一直都回不过神来。 慎太郎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他带着她转过身,再一次面对摄像仪,微笑着说道,“父亲,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电视上的藤田龙一沉默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用苍老、疲惫又沙哑的声音说道,“……祝福你我的孩子!祝福你寻到真爱,也祝福你……跟你所爱的人幸福、一辈子幸福!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 “先生!” 优香再一次打断了龙一与慎太郎的对话,冲着摄像仪激动地说道,“……请问,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四下里一片寂静。 突然,有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 “真是个傻瓜,有谁会在乎你啊……” 傅楚窈与众人一块儿循声看去,原来是宋嘉实的弟弟藤田枫痞痞地抱臂而立,站在窗下说着风凉话。 优香用戴着精美蕾丝手套的双手掩面而泣,声音从她的指缝间泄出,显得闷闷的。 “因为我不配吗?”她哭着说道。 慎太郎握紧了傅楚窈的手,看向枫,认真说道,“……枫,我不允许你用这样的语气跟优香说话。现在,向优香道歉……马上。” 藤田枫冷笑,“……连说句真话也不行吗?如果是那样,好吧!对不起优香,我很抱歉……让你回到了真实的世界……真残酷啊,不是吗?” 傅楚窈挑了挑眉。 ――她算是看出来了…… 在这个藤田家族里,好像只有藤田龙一和慎太郎的是一伙的? 藤田枫和宋嘉实是兄弟俩,很有可能站一边儿,再加上宋念祖和优香…… 慎太郎明显处于劣势嘛! 所以…… 她现在要怎么选? 是跟藤田枫一块儿唱反调、以死相逼??? 还是选择相信慎太郎? 再想想…… 她都已经被宋念祖给摆了一道了,难道还要傻乎乎地凑上去再让他们利用一次? 反观慎太郎…… ――在他跟优香讨论要怎么收拾药厂残局,以及怎么应付达乌尔被傅楚窈给打了一针、也感染了病毒以后的种种应对方式,却是让傅楚窈认可的。 傅楚窈做出了决定。 她紧了紧那只……与慎太郎十指相扣的手。 ------------ 第八百五十二章舞会(八) 傅楚窈的暗示,令慎太郎欣喜若狂。 他紧紧地扣着她的手,嘴角含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连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接下来,慎太郎不再理会优香与藤田枫。 他转过头,冲着日向说了声,“……快去准备。” 跟着,他冲着摄像仪说道,“父亲,虽然此刻您不能亲至,但我还是很高兴,能在您的见证下,和阿窈订婚。” 傅楚窈虽然示意她是站在他这边的…… 但她根本做不到……同意与慎太郎订婚。 所以,她全程都怒视着他。 看起来,慎太郎也没指望她。 管家日向去捧了个托盘过来,站在傅楚窈与慎太郎的身旁…… 傅楚窈皱眉往托盘那儿看了一眼,那托盘里放着一只小小的首饰盒? ――目测里头应该装着戒指。 她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大有“你要是真敢把这戒指套在我手上我就把它扔掉你信不信”的意思。 慎太郎笑了笑。 他从日向端着的托盘里、拿过那只首饰盒,打开…… 傅楚窈果然看到了一双对戒。 那是一大一小两只样式十分简洁的戒指,应该是白金质地、光圈。 此刻,这两只金属指环静静躺在黑色的天鹅绒上,散发出了柔和却又冰冷的光芒。 慎太郎突然退后了一步,然后冲着傅楚窈单膝跪下…… 他松了那只……被他紧紧扣住的、她的手,转为用自己的托住了她的手。 跟着,他抬起头,右手举起了三根手指,并且用充满爱慕的眼神看向她,一字一句地缓缓她说道,“阿窈,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深深的爱上你……” “你是夜空指引我方向的星子、是陪伴在我身边的春风,你已经在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今天我有幸与你约定婚姻,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将永远忠诚于你,照顾你、陪伴你、守护你,用生命捍卫你的名誉,全心全意……爱护你。” 站在不远处的藤田枫冷嘲热讽地说了句―― “她都听不懂,还说得那么动情,啧……” 慎太郎并没有理会藤田枫。 他用清澈含笑的眼神看向傅楚窈,然后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傅楚窈下意识就想收回自己的手…… 但他不让。 接下来,他从日向端着的托盘里,拿过了一枚女式戒指,将它放在她的手心里,又让弯曲她的手指,迫使她护住手心里的戒指。 然后,他取过了另外一枚男式戒指,先是亲吻了一下它,然后也将那戒指攥在了手心里。 慎太郎站起身,看向了摄像仪。 “谢谢您,父亲……谢谢您能同意我和阿窈订婚,我……真是太开心了。”慎太郎的声音透出了一丝哽咽。 电视屏幕上的藤田龙一似乎也哽咽了。 他不住地点头,然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慎太郎说了句―― “父亲,我知道您的身体也不好呢……到现在,已经打扰您太久了,请您好好保养身体。我和阿窈结婚以后,会亲自去看您的……”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呸!谁跟他结婚…… 然而她一转头看到慎太郎,就愣住了。 ――他竟然满面泪痕??? 再想想……这场怪异的订婚宴,倒像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单方面向她单膝跪地求爱,他单方面说那些肉麻的话、还起誓,他甚至没有为她套上戒指。 以及,在他说的那些誓言里…… 他没有要求她一分半点。 傅楚窈没说话。 电视屏幕里的藤田龙一点点头,喘了几口粗气,又道,“……我最爱的儿子,期待,你能带上你最心爱的人,再来看看我吧……” 跟着,藤田龙一一挥手,电视机上的画面就变成了没有信号的雪花片。 慎太郎转头看向她,含笑说道,“……多谢。” 接下来,他微微转头,对日向说道,“舞会可以开始了。” 日向优雅的点点头,然后扬声对众人说道,“夫人、少爷、小姐们……舞会开始,我们有备下食物、酒水和点心,请尽情享受吧!” 说着,日向又朝着宴会厅里的乐团挥了挥手。 弹钢琴的那一位起了个头…… 很快,其他人就合奏了起来,一首欢快的曲子顿时荡漾在宴会厅中。 慎太郎略微退后一步,朝着傅楚窈优雅地弯下了腰,又彬彬有礼地说道,“……阿窈,我邀请你……与我一起开舞。” 傅楚窈站着没动。 他似是猜出了什么,微微一笑,问道,“……你不会跳舞?” 傅楚窈皱眉瞪着他。 他先是一怔,继而高兴了起来,“阿窈,我很荣幸……能成为你人生中的第一位舞伴。” 傅楚窈还是没动。 尽管在过去,她对舞会什么的……曾经有过浓重的兴趣。 但现在她是真的没心情。 慎太郎已经一手托住了她的手、一手扶住了她的腰…… 跟着,他踩着音乐的旋律,带着她慢慢转到了舞池的中央。 直到两人转到了舞池中央,音乐的声音也足够大、完全可以盖住两人的说话声音时…… 傅楚窈才瞪着他,不客气地说道,“哎,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早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你……” 也不知道慎太郎到底能不能听懂中文。 几乎是她刚说完,他便低下头,用日语迫切地问道―― “阿窈,你可不可以……吻我一下?” ------------ 第八百五十三章舞会(九) 傅楚窈勃然大怒! 她狠狠踩了慎太郎一脚,拎着裙摆就跑了…… 慎太郎含笑着她跑远。 姜莹见了,连忙也跟着跑了过去。 这时,宴会厅里的小型乐团一愣,稀稀拉拉地停下了奏乐。 而舞池里,除了之前在跳舞的傅楚窈与慎太郎这一对儿之外,还有一对儿也在跳舞――那就是藤田枫与武内惠美。 音乐一停…… 武内惠美停了下来,但很显然,藤田枫可没打算停下来。 他搂着武内惠美的腰肢,继续沿着原来的节奏慢慢踩着舞步…… 慎太郎冲着乐团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演奏,他则追到了露台上。 ――傅楚窈刚跑到露台上,因为鞋不合脚,她就被迫停了下来,不得不伸手扶住了阳台,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姜莹适时跑了过来,扶住了她,又问,“阿窈姐,你要不要紧?” 这时,慎太郎也追了过来。 傅楚窈觉得今晚真是憋屈得够可以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咬牙对姜莹说道,“走,咱们回去!” 姜莹扶着傅楚窈,两人越过了慎太郎,朝着宴会厅走去。 要想回房间,必须要先回到宴会厅,然后穿出宴会厅,才能离开。 慎太郎风度翩翩地站在一旁,两手插进了裤子口袋,低声说道,“……阿窈,我们需要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傅楚窈怒道。 慎太郎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你不同意在这儿谈的话,那么去你房间谈也是一样。” 才不要! 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傅楚窈停下了脚步,怒视着他。 “退开二十步远。”慎太郎冷冷地对姜莹说道。 姜莹咬牙,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姜莹慢慢退开。 慎太郎看着傅楚窈,逼近一步,想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傅楚窈怒视着他,退后了一步。 慎太郎失笑,只得将那只已经伸向她的手,生生地改为了“请”的姿势,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今天的月色很美呢……也许,我们应该赏一赏月?” 只要他不动手动脚的就好。 傅楚窈跟着他、往露台边走了几步。 慎太郎回头看看,此刻四下无人,姜莹虽然也在,但绝对处于一个安全距离之外……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阿窈,你完全没有可能……离开这儿,除非是跟我结婚。” “你做梦!”傅楚窈骂道。 慎太郎苦笑,“可不就是在做梦么?但是……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相信我?阿窈,我以为你会把刚才……我的誓言听进去。” 说着,他看了她一眼。 傅楚窈亦转头看向了他。 ――刚才他单膝跪地向她起誓的那一幕,确实让她感觉怪怪的。 可是…… 她皱眉看向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凭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你根本无路可走!只有成为我的妻子,你才可以从阶下囚转变成为藤田家的女主人,然后……你才可以正大光明的离开这儿!”慎太郎认真说道。 傅楚窈冷笑,“那我宁愿当个阶下囚!” 说着,她转身就走。 慎太郎无奈地拉住了她的胳膊,“阿窈,你要我说多少次?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你……你要我说多少次?我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你!” 他加重了语气。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他。 ――他为什么要强调,他不会伤害她?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傅楚窈脱口而出,“刚跟你在电视上说话的那一位,是……你父亲藤田龙一?” 慎太郎点了点头。 “他真是你父亲?”傅楚窈怀疑地问道。 慎太郎的脸色瞬间惨白。 半晌,他才点头,苦笑道,“阿窈……你、你还真是,太聪明了。” “准确说来,我是父亲的侄儿……不过,水野夫人倒是我的亲生母亲。”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一呆。 “我们藤田家,就是个被诅咒的家族……家中的长子,从小就被剥夺了生育权。因为只有这样,将来的他才活到四十岁以上。只有拥有更长的寿命,才能打理好家族里的生意、以及其他的事……而传宗接代的事,只能由家中其他的男子来完成……” 慎太郎低声说道。 傅楚窈目瞪口呆。 顿了一顿,慎太郎继续说道―― “我和由次郎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是,我和他的感情很好……按说,我的妻子、事实上也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将来会由我一手带大……但是,我们都不认命。” “我一天天长大,父亲就一天天的老去,尽管我不想认命,但藤田家族里的事情却需要人打理……而由次郎,因为他外祖父的原因,他一直相信这种魔鬼的诅咒是可以被解除的。所以,他全身心投入学医,甚至还跑到华国去求医……” “没想到,他还真的找到你……” 听了慎太郎的话,傅楚窈满面惨白! ――所以,如果她嫁了慎太郎,以后就要跟……宋嘉实圆房??? 呸! 这时,慎太郎又道,“事实上,由次郎因为一直在外求学,所以……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生育时机。如果没有算错,他可能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了……” 傅楚窈再一次瞪圆了眼睛! 所以……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 第八百五十四章舞会(十) 慎太郎看着傅楚窈,轻声说道,“我和惠美、由次郎一块儿长大。但我是长子,生来就被家族赋予了更大的使命……所以,惠美和由次郎的感情反而更好。” “惠美很单纯,她想要的,就是嫁给由次郎……但是,她是武内家族内定给我的妻子人选,从小到大,她都因为这个身份,享受了家族不少的优待。现在,我和你订了婚……她可能会接受不了,但这情绪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所以,阿窈……你要注意避开枫。他是我最小的弟弟,又正是适婚的年纪……出于家中的传统,我必须原谅他一切所作所为……” 听了慎太郎的话,傅楚窈烟眉紧蹙。 她不高兴地说道,“那你想怎么样?让我嫁给你?然后假结婚?再等你的弟弟强女干了我,过上三五年,我怀孕生了孩子……你才允许我离开?” “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慎太郎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楚窈带着一副“信你才怪”的表情看着他。 “我不会伤害你,由次郎也不会……至于枫,相信我,你成为我的妻子以后,你在家族里的权力,是大于枫和优香的……准确说来,我们结婚以后,家族里仍由父亲说了算,其次就我,然后是你……所以,成为藤田家的少夫人,就是你呆在这儿的最大保护伞,懂?” 慎太郎认真解释。 傅楚窈叹气,“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是不懂我的意思!慎太郎,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不可能嫁给另外一个我不爱的人!你、明白了?” 慎太郎的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半晌,他才喃喃说道,“……阿窈,你也应该要明白,爱情是个很奢侈的东西。很高兴……你遇到了喜欢的人,正好他也喜欢你。但是,你也只有先保住性命,才能考虑其他的吧。你这么聪明,肯定懂……” 闻言,傅楚窈也陷入了怔忡。 俊佑哥为了她,苦守了四十年之久。 然而今生,两人还是……分开了。 他肯定很痛苦…… 还有爷爷奶奶。 他们年纪大了,而她,又是他们唯一的后代…… 为了俊佑哥、为了爷爷奶奶,她也不能有事! 但是…… 她也有着自己的原则。 “谢谢你,我大约明白了……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很抱歉,我做不到……慎太郎,我不能跟你结婚。”傅楚窈低声说道。 说完,她扬声喊了姜莹一声,然后急匆匆地往宴会厅里走去。 慎太郎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 傅楚窈刚走进宴会厅,突然就被人大力一把捉住了胳膊! 她被吓一了跳!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 她已经被人拉着胳膊地甩了出去! “啊!” 傅楚窈惊呼了一声…… 然而,那人并没有松手。 所以傅楚窈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推了出去,但很快,她就被人给拉了回来。 那人将手放在了她的腰间,还试图带着她踩着音乐的节奏慢慢的摇摆,并且戏谑地说道,“……看起来,你的舞技不怎么样啊。” 傅楚窈猛喘了几口粗气,怒视着――藤田枫。 “告诉我,你成年了吗?”他面上带着痞痞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她穿着抹胸式的礼服……所紧紧包裹着丰满胸脯那儿,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说道,“啊,看脸,阿窈很像个未成年少女,大约十五岁?但是阿窈的身体嘛……啊!” 藤田枫突然惊呼了一声。 原来,傅楚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而藤田枫所发生的惊呼声,令整个宴会厅顿时哑雀无声…… 甚至连乐团也停上了演奏。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转过头,看着藤田枫与傅楚窈。 傅楚窈憋了一肚子的气无法宣泄…… 她先是灿烂一笑,用标准的慎太郎式的温柔对藤田枫说道,“真不好意思,我可不会跳舞。” 跟着,她又拎起了自己长及地面的白纱裙,冲藤田枫怒吼了起来,“所以,谁请我跳舞、谁就眼瞎!” 刚说完,她用脚下的皮鞋狠狠地去踩藤田枫…… “啊!啊……啊啊啊……你这个疯子!” 藤田枫一连被傅楚窈踩了好几脚,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痞帅”,不由得一边躲一边大叫了起来。 好吧,面对柔情似水、内心坚定的慎太郎时……傅楚窈基本没啥办法。 但她还对付不了一个熊孩子么??? 所以她乘胜追击,拎着裙摆继续狠踩藤田枫…… 慎太郎站在露台门口,见了两人孩子气的一个追、一个逃…… 他不由得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并且朝着乐团的位置做了个挥挥手,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弹钢琴的那一位演奏师犹豫了一会儿,观察着傅楚窈踩藤田枫的脚的节奏,然后按下了短促的、一声又一声的琴健音…… 拉大提琴和拉小提琴的那两位演奏师见了,对视了一眼。 跟着,大提琴跟上了傅楚窈“追”的节奏,小提琴则跟上了藤田枫“逃”的节奏…… 整个场面顿时变得滑稽了起来。 藤田枫因为是家族里最小的孩子,受尽了父亲、继母与兄长的疼爱,而且因为家中多金、长得还帅气,所以一向都只有女孩子倒贴给他的…… 哪有女孩子像傅楚窈这么凶、这么彪悍的,居然当着他家里人的面,这么契而不舍地追他? 而且她还不是装模作样的! 只要他慢一步,被她追上了就是狠狠一鞋跟砸下来,他的脚很痛的好不好??? 这死女人…… “哥哥!哥哥……”藤田枫想哭了。 ------------ 第八百五十五章供品(一) “订婚宴”的闹剧过去以后,傅楚窈恢复到了平静的工作中。 长谷川凛与江口和彥、包括在原本在禁区里工作的其他科研人员,现在已经统统变成了闲人。据说,他们会参与到药厂的重建中去;并且会在开春以后,跟着药厂那一批合同到期的文职工作人员们一同离开白鱼岛,转到冬京那边的实验去,做些正规的药品研发。 长谷川凛与江口和彥来看过傅楚窈好几次。 说到底,虽然长谷川和江口的行径虽然很让傅楚窈看不上…… 但双方之间只有立场的问题。 现在,禁区被傅楚窈给炸毁了,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的顶头上司……应该也从优香变更为慎太郎。 这么一来,傅楚窈与他们的关系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的。 其实傅楚窈还是有点儿好奇,优香在藤田家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据说,优香是家主藤田龙一的“妾”,可能是这女的特别会做人吧,所以藤田家的男人,上至藤田龙一、下至慎太郎他们,好像都对她挺好的? 所以,在藤田龙一渐老、开始发病(那天他在电视直播上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病发,但用了染黑发、面上擦粉和戴茶色眼镜的法子掩饰了一下)的时候,慎太郎还不能完全掌控这个庞大的商业财团…… 那么,优香的介入似乎就变得合情合理了?而且,人人都是有私心的,也许优香也不例外。 后来,慎太郎羽翼渐丰。 一方面,他以藤田家族的继承人身份开始慢慢收权,诸如长谷川凛等人才会正大光明地背弃优香、转而投诚慎太郎;而另一方面,慎太郎有可能也惦记着优香的好、又或者是……可能他还得留着优香,以更深入的了解这些年来她到底背着他父亲搞了多少事出来…… 好吧,这一切都是傅楚窈的猜想。 事实上,藤田家的事,她也不想管那么多。她关心的,只是跟她有关的事。 比如说…… 从这儿逃出去。 ——没错,与其靠着慎太郎的法子,让她先跟他结婚、再正大光明的离开……傅楚窈宁愿想法子趁机逃离。 离开白鱼岛的最大机会,应该就是……开春以后,等岛上药厂里的文职工作人员合同期满的时候,到时候会有新入职的员工乘船过来,替换离开老员工。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首先就是把手头上的这几个病人看护好,其次就是为即将到来的逃离……做好准备! 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在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泡在傅楚窈的工作室里,近距离观察傅楚窈为病人制定的治疗方式。 当然,也因为有了他俩的指点,傅楚窈少走了很多弯路。 但这种病,看起来并没有完全康复一说。 大约达乌尔的情况是最好的…… 他停止了发烧,尽管头发仍然雪白,但眼珠的颜色略微恢复到褐色,皮肤也不再像纸一样白,只是因为体内仍有病毒,所以肌肤略显得有些发黄。 在他患病的这七八天里,每天被傅楚窈安排着,让姜哲源给他做推拿、做药浴蒸,而且每天不让吃饱,还逼他喝又苦又臭还黑乎乎的汤药……外加每天还要被逼着学习打拳…… 几天下来,达乌尔居然还瘦了一圈儿,肥肚腩不见了,那张胖乎乎、圆滚滚的脸,甚至还现出了几分英俊??? 年关将近。 算起来,傅楚窈从离开医科大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 这天,忙完了病人的事情以后,天也黑了,傅楚窈也没了旁的心思,就坐在自己房间里的露台上发着呆、想着自己的心事。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 除夕,是万家团圆的日子。 傅楚窈也因此更想家了…… 以前过年的时候,奶奶总会置办好多好多年货,吃的喝的穿的,以及灯笼花卉春联……样样儿都要准备。 有时候家里的小库房被年货堆得满满当当,库房里都放不下,就只好堆在客厅里、院子里…… 傅楚窈还记得那一年过年,俊佑哥还想给她个惊喜呢,而她呢,也兴冲冲地跑到京城去找他,结果他却背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回了连城县……两人就这么完美错过! 想起往事,傅楚窈忍不住托腮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 不由得又泪流满面。 这一次,俊佑哥还会及时地来到她身边吗? 藤田别墅建立在海岛的半山腰。 夜间,弦月如钩,迎面扑来略带着大海气息的、温暖又湿润的风;耳边听到的,是远处波浪拍打礁石的、有节奏的声响。 傅楚窈坐在别墅三楼的露台上,心里想着……如果她不是被掳来的,能跟爷爷奶奶、俊佑哥一块儿在这样的海岛上小住,倒也是桩美事。 突然…… 姜莹跑了过来,站在露台门口说道,“阿窈姐,慎太郎打电话过来了,说让你亲自去接一下他的电话……如果你不接,他就过来找你……” 傅楚窈暗中翻了个白眼,站起身进了屋、接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了慎太郎的声音—— “阿窈,可能要麻烦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我、我……好像有点儿不妥当。” 傅楚窈一呆。 “别墅里没有医生吗?你叫长谷川凛过去也行啊。”她皱眉说道。 她才没那么傻,深更半夜跑去他的房间里呢! “拜托了!”说完,慎太郎就挂掉了电话。 傅楚窈一怔。 她刚才……听出来了。 他呼吸急促、声音嘶哑,似乎在隐忍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傅楚窈犹豫了几秒钟。 她去了卫生间,把防身用的毫针藏好在身上,然后带着姜莹离开了房间。 ------------ 第八百五十六章供品(二) 傅楚窈去了慎太郎的房间。 他过来开门的时候,看起来一脸的痛苦,而且一瘸一拐的,似乎连路都走不动! 傅楚窈吃了一惊! 她连忙先让姜莹把门关上,然后与姜莹一块儿架住了慎太郎,把他扶到了窗下的沙发榻上,让他坐好了。 “你怎么了?吃晚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傅楚窈皱眉问道。 慎太郎满面潮红,鼻尖上出了一层汗,而且表情痛苦…… 他倒是想说些什么,奈何一开口就喘起了粗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傅楚窈也没理他,直接抓过他手,按在了他的脉博上。 半晌,她神色古怪地看向了他。 犹豫了一会儿,傅楚窈吩咐姜莹,“莹莹,你去一趟实验室,给我拿些药材上来。” 姜莹一怔,看看慎太郎、又看看傅楚窈,用眼神询问“阿窈姐要是我走了你一个人能应付他吗”…… 傅楚窈笑道,“我没事!他现在的情况……耽误不得。” 姜莹这才意识到,慎太郎现在是个病人…… 她连忙点头。 傅楚窈一口气说了好几种药材的名字,姜莹点头,匆匆离开。 接下来,傅楚窈才关上了门,对慎太郎说道,“……你吃了春|药?” 慎太郎吃了一惊。 “怎么可能……”他断然否认。 傅楚窈也知道不可能。 在她和他“订婚”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经很隐晦地告诉过她,他绝对不会伤害她……因为他没有生育能力。 所以傅楚窈猜想,慎太郎的情况,很有可能跟姜哲源在船上的“挥刀自宫”有点儿像。 藤田家族饱受这恶疾的困扰已经数年了,他们虽然没有办法彻底摆脱这种疾病,但肯定已经有最大限度的保住家族掌舵人的健康…… 那么,慎太郎平时的健康是有保障的。 他也不可能蠢到自己去吃春|药…… 傅楚窈一边取针包,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把上衣脱掉、躺平了。” 慎太郎倒是想配合她来着,奈何身体的反应实在是太痛苦……他喘了好几口粗气,也没法子平静下来。 她抬头看他…… 傅楚窈放下了针包,替他解开了上衣。 慎太郎的皮肤十分光滑细腻,兼之……可能是因为长期锻炼的原因,他的肌肉又很发达,再加上,可能是现在身体内感受到痛苦,所以他浑身的肌肉都崩得紧紧的。 慎太郎躺在沙发榻上,只觉得自己被一种陌生、强大的、莫名的悸动感觉所绑架…… 而傅楚窈却一直盯着他的身体看,她甚至还用手按了按他的胸大肌! 这令他更加痛苦。 他强忍着这种奇怪又痛苦的感觉,死咬着牙、狠狠地盯着她。 “……这样不行的,你全身的肌肉都崩得这么紧,我没法下针。”傅楚窈说道。 慎太郎猛喘粗气。 她想了想,“……我还是把你弄晕吧,你就当歇上一会儿。” 说着,她拿着毫针一戳他的右手中指…… 慎太郎的眼神陡然定住。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傅楚窈半跪在他的沙发榻边,不住地用手指戳着他的肌肉…… 半晌,陷入了昏迷的慎太郎似乎放松了。 傅楚窈这才给他下了针。 不多时,姜莹去取了药材回来…… 傅楚窈让她想法子给慎太郎弄个药浴蒸。 而姜莹以前就在冬京的藤田别墅里服侍过慎太郎,也知道房间里的布局。当下,她就去找出了电水壶什么的,开始用电水壶煲药材…… 傅楚窈则继续给昏迷中的慎太郎施针。 长时间的昏迷,其实对人体并不好。 所以,刚一收完针,傅楚窈就狠掐住了慎太郎的虎口,让他醒了过来。 慎太郎睁开眼,看到了傅楚窈。 “……很伤身呢,没个三五天的休养,是恢复不了的。”傅楚窈一五一十地说道。 慎太郎微微地喘了几口粗气,问道,“能查出……具体是什么春|药吗?” 傅楚窈摇头,“只知道你身体里的热毒旺盛到了极点,估计是海马干、或者海狗鞭之类的……你自己想想看吧,还额外吃了什么……” 她不禁有些害怕了。 ――之前,她不肯吃别墅里的东西,也是慎太郎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才“试菜”给她吃的。 想不到…… 她倒是没事儿,可他却中了招。 今天慎太郎中了春|药,那明天呢……会不会也有有心人想要陷害她,给她下了姜氏怪病的毒、或者其他的毒? 傅楚窈下定了决心――她不能再在别墅住下去了!她得回去,回到村里去! 话说回来,友子也已经从山上回来了。前些天,她还来别墅见了傅楚窈一面。友子悄悄告诉她,那一天,尽管她在点燃了引线以后就开始奋力的奔跑,但爆炸的余波还是把她给震晕了。 等友子醒过来,身边就只有俩煮红薯和一把铁锹,而且她还被埋在了地道里!她花了两三天的功夫,才用铁锹挖出了逃生洞口,从地道里逃了出来。 又因为白鱼药厂损毁严重,所以日向去村里征召村民回去重建……于是,没有人在意友子的失踪。 傅楚窈与友子见了面以后,出于安全考量,傅楚窈没让友子跟着搬进别墅;而她也不愿意跟着友子回别墅……因为现在她的身份变了,如果她频繁的回别墅,就怕慎太郎也要跟着。 万一慎太郎总跟着她,识破了友子在后厨里掘的那条地道…… 那可怎么办好? 于是,傅楚窈与友子约定,友子每隔三天就来一趟别墅,送点儿她从山上采回来的草药。同时也确认双方的安危…… 这边,傅楚窈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搬回村里去住…… 就算不回村里住,也再不能吃别墅提供的食物了! 而那一边,慎太郎则被气得浑身发抖。 “很好,有人向我下手了呢……而且还是个自以为聪明的人!”他沉声说道。 说着,他话风一转,“话说,阿窈……姜小姐,真是你的姐姐吗?” 姜小姐? 哪个姜小姐??? 傅楚窈先是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姜念茹! 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告诉他,姜念茹的真实身份。 “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傅楚窈闷闷不乐地说道。 慎太郎点头,“听说过一点……她一定很恨你吧?” 其实姜念茹也呆在这别墅里。 只是,傅楚窈平时沉心于护理病人,对其他的事很少关注。但姜念茹应该是日夜都跟优香、水野花音、武内惠美以及藤田枫他们在一起…… 所以她和姜念茹基本打不到照面。 可此时听到慎太郎提起姜念茹…… 傅楚窈的脾气顿上来了,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说呢?要不是她和宋嘉实……不,由次郎合伙,我至于到现在这地步嘛!” 她刚说完,突然又是一怔。 慎太郎为什么突然提起姜念茹啊? 再一想…… 现在别墅里一共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优香、水野花音、武内惠美、藤田枫和姜念茹。 与慎太郎交恶的人,优香算是一个、武内惠美也有可能会因为订婚的事儿记恨他。 但优香是慎太郎的“继母”,武内惠美又打小儿就跟着藤田兄弟混……她俩就是再恨慎太郎,也不可能给慎太郎下春|药…… 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的不是? 这么一来…… 别墅里的外人,除了姜念茹、还能有谁? 傅楚窈刚想通这一点…… “叩叩叩!” 有人叩响了慎太郎的房间门。 ------------ 第八百五十七章供品(三) 有人敲响了慎太郎的房间门。 傅楚窈一怔,站起身,又问他,“你这儿……有后门吗?” 慎太郎摇摇头。 他指了指卧室的方向,低声说道,“你带着你的小女佣去里头避一避……” 傅楚窈皱眉、摇头。 ――开什么玩笑!他刚接受了她的针灸,衣衫不整……要是被人看到她呆在他的卧室里,那可怎么好? 那她还不如就站在这儿呢! 反正姜莹在。 慎太郎忍不住笑了起来,“听话,快去!” 见傅楚窈不肯动,他无奈地说道,“……放心,没有人敢进入我的卧室,快去吧!” “慎太郎,你睡了吗?”门外传来了女人的低语。 傅楚窈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而且情急之下,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于是,她就带着姜莹,两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慎太郎的卧室。 慎太郎目送她俩进入了卧室,这才随便拿起一件掸在沙发背上的浴袍,穿上、系好了带子,然后走过去开了门。 优香正站在门外。 “优香?”慎太郎挑眉看着优香。 优香忧心忡忡看向他,“慎,我有没有打扰你?” “没有,我……正准备去洗澡而已。”慎太郎说道。 优香道,“慎,我想跟你谈一谈,十分钟就好……” 慎太郎侧过身子,示意优香进来。 优香进了屋子。 慎太郎关上了房间门。 “哦?你房间里这是什么味儿呢?”优香闻到了浓重的中药材味道,不禁开口问道。 ――那是姜莹奉了傅楚窈之命,给慎太郎煲的、用来蒸药浴的药汤。因为已经把药汤倒进了卫生间里的浴池里了,所以味道特别浓重。 慎太郎面不改色地说道,“……是阿窈教我的药方,改善睡眠的。” 优香面色一滞。 她坐在沙发上,低声叹气,“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下这位阿窈小姐的事呢!” 躲在卧室里的傅楚窈顿时竖起了耳朵! 而慎太郎则微笑着,走到了吧台那儿,准备给优香倒茶。 这时,他突然看到了吧台上的一个用来存放茶包的陶瓷小方罐…… ――他基本每天的三顿饭、包括下午茶都跟阿窈一起吃;做饭的厨子也是他信得过的人,唯一有问题的…… 就是他习惯每天饭后喝一杯麦茶。 而这个陶瓷小方罐里,就放着他惯常饮用的袋装麦茶。 慎太郎打开了小方罐的盖子,看到了里头一包包的袋装麦茶。 家族中人都有饮用麦菜的习惯,所以每年都会统一采购,再固定投放到每一处别墅,以确保主人与客人们都能随时随地的喝到。 在这栋别墅里,每个房间里都有。 当然也包括了姜念茹的房间。 那么,会不会是姜念茹把她房间里的茶包给拆开,又添了些东西进去?然后,她又想办法把加过“料”的茶包,以某种方式放到了他的房间里??? 慎太郎心念神动。 “不用您说我也知道……阿窈又漂亮又可爱,而且还很能干呢!父亲也喜欢她,也夸我眼光好呢……”他笑着回答优香的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他背对着优香,翻看着小方罐里的茶包。 这些茶包都用上等白色的丝绸制成,为防止茶包里的麦茶从丝绸袋里溢出来,所以丝绸袋的针脚被车缝得特别细密…… 可这么一看,还真有就几个茶包的针脚看起来不是那么的严谨。 慎太郎毫不犹豫地拿过了一个针脚有问题的茶包,放进了茶杯里,然后拿过水壶倒了一点儿热水进去…… 跟着,他端着那杯麦茶走到了优香的跟前,把麦茶递给了她。 不明就理的优香接过了慎太郎递过来的麦茶,啜饮了一口热茶以后,这才捧着杯子、脸露愁容地说道,“慎,我知道你和阿窈小姐的婚事已成定局……但你真的觉得,不需要好好想想藤田家的未来吗?” “现在禁区已经毁了,长谷川他们多年的研究已经毁于一旦,但家里人得的这种病,难道就不治了?如果要治,那岂不是……又要花上一百年的时间,从头开始?” “以及,宋念祖已经老了,他的血液早就已经失去了活力……我们需要寻找新的‘供品’。不然的话,将来你父亲怎么办,你怎么办?你的两位兄弟……又怎么办?” 慎太郎道,“……优香,其实我很看好阿窈,我相信她是有能力治好魔鬼症的。但这种是遗传病,想要治愈,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也许我和由次郎、枫已经等不到了。但我相信阿窈,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想办法解决这种病症,我相信十年二十年以后,我们藤田家的后代……会一代比一代好。” “退一步讲,阿窈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将来我跟她结婚以后,我会带着她去华国。她奶奶的医术很高明,不是吗?老实讲,过去我们藤田家的手段确实不光彩,但没有人愿意结几辈子的仇恨。我相信,只要我们很真诚地向阿窈的奶奶道歉,她会原谅我们的……” 说着,慎太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她不愿意原谅我们,那我就接受她们的考验,一直到她原谅我们为止。” 优香顿时勃然变色,“……所以,慎,你这是在埋怨我吗?” 听到这儿,躲在卧室里的傅楚窈不禁瞪大了眼睛! ――优香所说的“供品”,就是……像宋念祖那样,血液中含有对姜氏病的抗体的人吗? 傅楚窈忍不住想起了,当初她发现宋念祖被抽血的秘密以后,宋念祖曾经用奇怪的语气告诫过她,让她好好“保护”自己。 宋念祖的意思,这“保护”,就是要小心她的血液,不让藤田家的人得到吗? ------------ 第八百五十八章供品(四) 听了优香的话,慎太郎温柔地说道,“您误会了,我完全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是历史的原因造成了所有人痛苦的过往,我们不愿意这样,相信再来一次的话,姜家的人也不愿意这样……” “阿窈被她奶奶教养得很好,她聪明、勇敢又善良。我敢肯定,能把阿窈教养得这么好,她的奶奶也一定是位睿智的女士……” “但是,由次郎把并不情愿的阿窈掳了来……我不认同这样的做法,但是,谁让我是藤田家的继承人呢?所以我还是要负责任,等我和阿窈结了婚,我会亲自去华国,好好解决这件事。” “所以,供品不供品的,我想这不重要了……”慎太郎继续说道。 优香皱眉说道,“慎,我知道你一向很有主见!但你也不要忘了……藤田家是日苯有名的药企,在几百年前藤田家屡出神医……也正因为藤田家受世人认可,所以我们才有今天这么大规模的财团……” “如果你去华国求医,被别人知道了,那,那藤田家的所有男人都会患上魔鬼病的秘密,岂不是天下皆知了?” “这是你父亲保守了一辈子的秘密,也是藤田家族誓言要保卫的秘密……如果一旦被公众知道了,还会有人使用白鱼药厂的产品吗?别人会怎么想?哦,一个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的制药家族,他们生产出来的药品,还能治好别人?” 说着,优香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的面颊也开始变得不正常的潮红,同时还拼命地喘起了粗气! 看着优香的反应,慎太郎心里已经有数。 到现在,他可以肯定……那茶包是有问题的! 不过,他可不能让优香在他的房间里“发作”,于是便放低了声音安抚他,“夫人,您实在不必太激动的……” “够了!” 优香“噌”的一下站起身,深呼吸、又深呼吸……她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从心底燃烧起来的一把火,却又烧着她心慌意乱! 她拼命地深呼吸,然后说道,“慎,对不起……我现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不起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但我想让你知道的是,不仅仅是我,你父亲应该也不会同意你把这件事情公开……” “慎,你应该要明白你的家族责任,作为你的妻子,我们……我、和你父亲,我们都希望,她的存在,必须能替代宋念祖。” 闻言,慎太郎皱眉表示反对,“优香夫人……” 优香再一次喘起了粗气。 她抚着自己的心口,不住地深呼吸,喘着粗气说道,“对不起,我、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呢……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吧……” 说着,优香将那杯麦茶顿在了茶几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慎太郎担忧地看着她,问道,“……夫人,我让人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优香摇摇头,转身离开。 优香刚走,慎太郎便急步走进了卧室,对傅楚窈说道,“阿窈,现在……你马上离开,回到你自己的房间里去,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不是我去找你,统统不要离开你的房间,懂?”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慎太郎又对姜莹说道,“带着小姐往后面的楼梯道走,最好别让人看到。要是看到了人,就说你们上天台看星星去了……现在,快走。” 傅楚窈与姜莹对视了一眼。 她俩可不知道茶包的事。 可是…… 虽然慎太郎没有说为什么,但他平日里总是柔情似水的,此时却满脸的严肃…… 想也知道,肯定有事儿! 于是,傅楚窈与姜莹手拉着手儿,急急跟在他身后,走到了房间门口。 慎太郎先是推开门,去走廊上看了看,然后示意她俩赶紧离开。 傅楚窈走出了他的房间…… 她走了几步,突然想了什么,又站住了。 “哎,你记得要泡澡啊,要不然……你那病很难搞的!”她小小声说道。 慎太郎一怔。 但傅楚窈已经跟着姜莹急急地走了。 看着那纤细婀娜的背影,他笑了笑,回到房间里,然后打了个电话给优香。 很快,话筒里先是传来了优香的喘气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请问、是哪一位呢?” 慎太郎稳稳地说道,“优香夫人,这是慎,刚才我看到你……好像不太妥当的样子,不知……是否要叫个医生过去给你看看?” “啊,啊……啊?不、不用了!谢谢慎的关心了,啊,没别的事我就收线了!”说着,优香又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挂掉了电话。 慎太郎拿着话筒,微微一笑。 他又打了个电话给管家日向,“优香夫人身体不舒服,请你马上带着长谷川先生、江口先生过去看看夫人……啊,优香夫人毕竟是女眷,可能有些不方便呢!所以,请你先通知姜小姐过去,拜托她照顾一下优香夫人吧!” 日向连忙答应,自去安排。 慎太郎放下了电话,微微一笑。 他慢条斯理地除去了浴袍,赤裸着上半身,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弥漫着浓重的中草药味儿。 这气味儿生涩、味苦,其实不怎么好闻。 慎太郎除去其他的衣物,跨入了……盛满了褐色药水的浴缸里。 这洗澡水的气味实在不好闻。 慎太郎用手抄起了一捧药浴水,然后微微张开手,让温暖的液体自指缝间慢慢泄下。 水流涌动,使药味更加浓郁。 他缓缓深呼吸…… 口鼻之间俱是药材的苦腥气,可深呼吸几次之后,淡淡的回甘又使得他唇齿间俱留下来如蜜一般的甜…… 慎太郎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弯起,尽情享受热水的浸泡。 “铃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慎太郎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浴缸旁的电话分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过一条洁白的毛巾,先是慢条斯理地擦干了自己的手,然后才接听了电话,“……慎,请问是哪位找呢?” 话筒里传来了管家日向哭声,“少爷!这里是日向……少爷!优香夫人她疯了、疯了!”说着,日向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慎太郎装模作样地训斥道,“日向,我不允许你对优香夫人无礼……” 日向可能是真的崩溃了…… 他居然打断了慎太郎的话,冲着话筒竭斯底里地叫喊,“……啊啊啊!少爷!优香夫人她、她看起来……要非礼长谷川先生!啊,啊啊啊啊……优香夫人把衣服除去!少爷,少爷快救命啊!” 慎太郎一呆。 他忍住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废物,快阻止她!如果阻止不了她……那就打晕她,然后把男人都赶出她的房间啊,务必请姜小姐照顾好优香夫人啊!” “哈依!” 日向匆匆挂掉了电话。 ------------ 第八百五十九章供品(五) 话说傅楚窈与姜莹急匆匆地离开了慎太郎的房间。 之前她们还在慎太郎房间里的时候,姜莹就得了他的授意,让她带着傅楚窈往后头的楼梯间走。 傅楚窈是个外行,再加上来到别墅以后就是一门心思的工作、照顾病人……除此之外就只是回房间休息,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后头的楼梯间在哪儿。 但姜莹明白,慎太郎所说的“后头的楼梯间”,指的是专门给佣人走的那个楼梯,而不是那条给客人和主人们走的那条金碧辉煌的走廊。 于是,姜莹拉着傅楚窈,先是急匆匆找到了楼梯间,然后两人飞快地沿着楼梯下了楼。 傅楚窈住在别墅东附楼的三楼,而慎太郎是住在正四楼的主楼。 从慎太郎的房间去到她的房间,其实只需要下一层楼,然后再沿着走廊走上几十米就能到…… 然而,两人刚刚才从四楼下到三楼,就迎面撞上了匆匆从楼下往上走的……秋子。 可秋子看起来却是忧心忡忡的,甚至可能是因为太过于想着她的心事了,她竟然没有看到傅楚窈和姜莹。 傅楚窈和姜莹对视了一眼。 她们倒是想避开来着…… 可是,这直上直下的楼梯间,通透得不得了,避是避不过去的。 傅楚窈连忙朝着姜莹使了个眼色…… 姜莹会意,连忙向秋子打招呼,“秋子姐姐,你也去天台看星星啊?” 完全没有防备的秋子被吓了一大跳! 她“啊”了一声,瞪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抬过头…… 傅楚窈好笑地看着秋子。 ――这姑娘刚才在想啥呢?怎么呆呆傻傻的??? 正常说来,一个正在想心事的人突然被叫住,应该愣一下就能回过神来的。 可是…… 当秋子抬头,猛然看到了傅楚窈以后…… “啊啊啊啊!!!” 秋子突然惊呼了一声,跟着转身就跑! 傅楚窈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她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了姜莹一眼,问道,“……莹莹,我,脸上有啥不妥的地方嘛?” 姜莹认真打量着傅楚窈,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于是,两人的目光便继续追着秋子的身影…… 只见秋子一口气跑下了两层楼,过了好一会儿……秋子似乎回过神来了,犹豫了好久以后,这才一步一步地上了楼。 傅楚窈实在是被秋子的行径给搞得莫名其妙、又好奇得不得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秋子这么怕她啊? 所以,她索性就站在原地等着。 没过一会儿,秋子喘着粗气慢慢走了上来,结结巴巴地冲着傅楚窈说了句,“傅、楚窈……” 刚说完这句,她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傅楚窈已经是慎太郎的“未婚妻”了,而她虽然是武内惠美的女伴,但说到底,她仍然还是藤田家的人…… 所以秋子又改了口,“啊、啊……阿窈小姐,晚上好!” “你刚才怎么了?” 傅楚窈知道秋子懂得中文,索性直接开口用中文问道。 “啊?呃……啊、啊!呃,是、是这样的,刚才惠、惠美小姐差我去厨房呢!”秋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闻言,姜莹奇怪地咕哝了一句,“厨房?秋子姐姐,你去厨房……走这儿吗?这里距离厨房可远呢!” 秋子一愣,脸色瞬间惨白。 “啊,哈哈哈……是吗?啊,我、我……顺便去逛了一下,哈哈哈……阿窈小姐,如果没事,我、我就先走了!晚安!” 说着,秋子跟逃似的,匆匆朝楼上跑去。 傅楚窈抬起头,眼神一直追踪着秋子的背影。 ――秋子今天怎么神神经经的?而且还很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感觉? 傅楚窈刚这么想着呢…… 秋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从楼梯上探出了半边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傅楚窈。 跟着,她先是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用生硬的中文、又轻又快地说道,“傅、楚窈,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谈谈,只能是你和我……请问、你可不可以腾出……半小时的时间?” ――当然可以了!在敌营里呆着,当然是朋友多才能混得好。 傅楚窈点头。 秋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又说道,“那,我会找时间的……” 说着,她又往上跑了两层台阶,复又停下了脚步,重新探出了半边身子,看向了傅楚窈。 可这一次,秋子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半晌…… 秋子冲着傅楚窈鞠了个躬,匆匆朝着傅楚窈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急急地跑了。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 什么啊?对不起什么? 怎么大家今天都是怪怪的? 站在一旁、心中十分不安的姜莹拉了拉傅楚窈,“阿窈姐,我们快点儿回房间去吧……” 傅楚窈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轻手轻脚地跑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里,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 刚才秋子的行径实在令人生疑。 傅楚窈想了想,问姜莹道,“……刚我们走的那条通道,只能是佣人走的吗?秋子算是佣人吗?” 姜莹摇头,“优香就是当年水野夫人的女伴,但是,连慎太郎都很尊敬她呢!日向什么时候敢对她不尊重了?所以,她大约唯一欠缺的,就是外界公认的女主人身份了。” 傅楚窈点点头,“所以,刚才秋子跟我们一样……她不想让人知道她下过楼,所以才会走那条路的。” 说着,傅楚窈自言自语道,“那……秋子刚才干嘛去了?” ------------ 第八百六十章供品(六) 还没等傅楚窈想明白,刚才的秋子为什么会是那样一副鬼鬼祟祟、极不自然的样子…… “铃铃铃!” 房间里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傅楚窈一怔。 姜莹已经跑了过去,并且接听了电话。 “……什么???” 姜莹拿着话筒失声惊呼了起来,“……蛇?什么蛇?哪儿来的蛇?啊……哦、哦!好,好知道了!” 傅楚窈又是一怔。 蛇? 姜莹挂掉了电话,惨白着一张全,转过头急急地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姐,是我哥打来的电话!他说……工作室里进了好多蛇!已经有病人被蛇给咬了!”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立时转身,飞奔着跑向了门口,然后不顾一切地跑到了一楼工作室那儿。 工作室门口已经被男佣女佣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傅楚窈挤了进去。 管家日向也在。 他两眼通红、要哭不哭的样子显得表情特别狰狞;同时,他还用双手揪着自己短短的头发,几乎崩溃了…… ——为什么! 为什么别墅一晚上会发生那么多的事??? 傅楚窈倒是不知道正楼那边的事儿…… 看到日向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她也懒得管他,往工作室里张望了一会儿。 姜哲源带领着好几个男佣,手里拿着衣撑子、长柄火钳等物正在抓蛇;姜哲沐则带着另外几个男佣,正拿着长长的竹篙子,捱着工作室靠墙的一边儿,正不住用竹篙子去敲打移动手术床、柜子、药架之类的,应该是在确定哪儿还有蛇。 这时,众人突然齐齐惊呼了起来…… 傅楚窈定睛一看,原来,一个胆大的男仆已经抓住了一条正在疯狂扭动着身体的、大约跟她的胳膊那么粗,足有两米长的一条黑色的蛇! 她再仔细一看,看到了蛇身上的白环纹! 傅楚窈倒抽了一口凉气! “阿沐,你把手头上的活计交给他们……你马上回村里一趟,找友子要‘蛇见跑’,家里有的全拿来!快去!”她连声吩咐道。 姜哲沐一看,冲着身边的男佣说了几句说赶紧离开了。 傅楚窈又问日向,“岛上有搞蛇毒血清吗?” 姜莹急忙翻译了。 可日向却茫然摇头。 傅楚窈看了看天花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 “听着,先把他们抓到的蛇拿去给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让他俩无论如何,都要在天亮之前把抗蛇毒血清给提炼出来!”傅楚窈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 可姜莹翻译了以后,日向却哭丧着脸说道,“可是……” “闭嘴!赶紧去!”傅楚窈怒吼道。 这一回,日向是真哭了…… 但他还是哭着应了一声“哈依”,然后就捂着脸、大哭着跑开了。 傅楚窈盯着日向的身影,觉得这人真是有病! 不就是几条蛇嘛,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 可她也顾不上许多了,赶紧挤进了工作室。 工作室里一共住着九个病人。 ——姜哲海、姜哲满、姜是林、黑心肝这几人是神智清醒的,看到了蛇、知道害怕,就主动躲开了。 ——姜凡志属于神智半清醒状态,但也被姜哲海、姜哲满他们拉着,一块儿躲开了。 ——然而剩下的达乌尔、和三个严重姜氏病患者却静静地躺在移动手术床上,一动也不动的。 傅楚窈顿觉不妙! 她朝着最近的一张移动病床走去…… 患了姜氏病的病人面色灰败地躺在床上,眼睛半阖着,嘴巴也大大地张着。 傅楚窈的心,一下子就被高高的提了起来。 她用左手将姜莹往后一推,右手猛然掀起了盖在病人身上的白布单! 姜莹陡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条正蛇盘在病人的腿间,随着白布单被掀开,那蛇立刻高高地仰起了蛇头,做出了一副要攻击的姿态! 傅楚窈又惊又怒! 她拿着白布单就是一晃…… 那蛇头果然跟着白布单晃动的姿势稍微摇摆了一下…… 傅楚窈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蛇的七寸,先是狠狠地一掐,然后抓着蛇就往地上重重地一摔! 那蛇只在地上扭了两下、就不动了…… 众人目瞪口呆。 “过来把这蛇收拾了!”傅楚窈气愤地说道。 接下来,她又去查看另外两个姜氏病患者…… 果不其然,那两位患者已经被毒蛇咬死!而且他们的病床上还各盘着一到两条毒蛇! 傅楚窈简直快要被气炸了…… 心里有气,她手上抓蛇的动作愈发迅猛、狠辣,三条蛇俱是被她一把掐住了七寸,然后活活捏碎了七寸则致死! 接下来,傅楚窈又朝着达乌尔的移动病床走去。 达乌尔是重点被监护、接受治疗的对象。 所以他的病床比较靠近平时傅楚窈工作的区域,以方便傅楚窈随便看护他。 也就是说,他的病床位置最靠里,距离墙边的窗户最近,白天的时候,光照也是最充足的…… 但是,当傅楚窈看着距离达乌尔不远处的那扇窗户,居然是微微打开的……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再走近一看,只见达乌尔紧闭双眼,似是已经睡着。 可是,他的脸是青的、嘴唇也是乌的! 在这一刻,傅楚窈几乎失去了心跳…… 她摒着呼吸、猛地抽掉了达乌尔身上盖着的被子! 随着被单被抽开…… 一条硕大的眼镜王蛇“咝咝”叫着,如闪电一般袭向了傅楚窈! ------------ 第八百六十一章供品(七) 眼看那眼镜王蛇已经朝着傅楚窈直扑了过来! 可处于暴怒状态中的傅楚窈,动作比眼镜王蛇还要更快…… 她侧过身、避开了眼镜王蛇的攻击,然后伸出手直接抓住了蛇头之下的七寸! 眼镜王蛇不甘被擒,疯狂地扭动了起来。 那蛇身极其肥壮…… 饶是盛怒之下的傅楚窈,似乎也有些把不住。 姜哲源急急地奔了过来,小心地接过了傅楚窈手里死死捏住的蛇七寸,然后将那条肥硕的眼镜王蛇给投进了男佣递过来的麻袋里。 傅楚窈直喘粗气。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累的、还是被气的…… 再看看静静躺着、一动也不动的达乌尔…… 傅楚窈勉强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颤抖着手,先是摸了摸达乌尔的颈动脉。 ――毫无动静。 傅楚窈微微喘气,又一一摸向了达乌尔的耳后背、脉博、鼻息…… 最后,她开始替达乌尔做人工按压…… 达乌尔依旧静静的躺着、一动也不动。 此时,在工作室里面、或外头围观的众人多达数十人之多。 人人都亲眼看到了这位个子不高、长相甜美,还一向娇滴滴的阿窈小姐……抓起蛇来的那股子狠劲…… 于是,围观的人虽多,却一片寂静,人人看向傅楚窈的眼神几近痴呆! 傅楚窈则奋力地抢救着达乌尔…… 这时,面色苍白的慎太郎终于匆匆赶到。 他走上前去,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慎太郎半天没说话。 半晌,他才低声劝说道,“阿窈,算了……达乌尔已经死了。” 傅楚窈闭了闭眼。 她当然知道。 眼镜王蛇的毒性是非常复杂的,而且以神经毒素为主。人畜一旦被咬,严重的,往往会在几分钟之内就死去。 而达乌尔的躯体都已经有点儿凉了…… 傅楚窈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达乌尔是因为被她注射了携带病毒的血清,所以才犯了病,在这儿治疗的。 没有因、就没有果。 所以…… 只要达乌尔是死在她的工作室里,那她就必须要为他的死而负责! 眼泪不争气地从傅楚窈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然后一颗又一颗地砸在了达乌尔的病号服上。 慎太郎看着她,温柔地说道,“……停下,阿窈,这与你无关……你也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会处理好,相信我……” 傅楚窈如充耳不闻。 豆大的泪珠子继续一颗一颗地往下砸…… 她给达乌尔做的急救按压也在继续…… “阿窈!” 慎太郎轻喝了一声,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拥进了怀里。 傅楚窈放声大哭! 围观的众人都看傻了…… ――阿窈小姐看起来娇小玲珑,抓起蛇来这么狠!要知道,好多男人也怕蛇呢!可是,不怕蛇的阿窈小姐,在看到那个胖子被蛇咬死了以后,居然哭得这么伤心? “阿窈别哭,没事,没事的……达乌尔的死跟你无关,这是一场意外。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会调查清楚的。阿窈、别哭了,乖……” 慎太郎一边在她耳边温柔的低语呢喃,一边替她轻抚着后背。 工作室外,有人亲见了这一幕,忿然离开。 姜哲沐去村里取了草药“蛇见跑”回来。 接下来,傅楚窈勉强平复自己的情绪,先清场,转移病人、赶走无关人等,再让姜氏兄弟关好门窗、最后在工作室里焚烧草药蛇见跑。 被草药一薰…… 又有几条毒蛇从工作室的隐蔽之处蹿了出来,被姜氏兄弟一条一条的抓住了。 接下来,工作室里又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终于确定……没有蛇了。 当然,这些事情,傅楚窈是交给姜氏兄弟去做的。 此时她正在隔壁的屋子里,查看其他病人的情况――还好,其他的病人,神智清楚的那几个就是被吓坏了,并没有被蛇咬;而神智不清的姜凡志、根本连蛇是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姜氏兄弟带着别墅里的佣人们把工作室清理完之后,才把这些病人给挪了回去。 接下来,傅楚窈又去查看那四位已经死于蛇毒的人…… 他们的肢体上,至少有一处毒蛇留下的牙口印记,其中一位的身上,甚至有三处毒蛇咬过的痕迹! 而达乌尔身上,也留下了……两处已经完全变得肿胀、青紫的蛇牙痕! 傅楚窈被气得…… 她先是打电话给管家日向,向他询问一共抓到了多少毒蛇。 日向说,一共有四十条毒蛇,而且根据别墅里有经验的男佣来看,这些毒蛇,每一条都十分凶猛,而且蛇腹处都是扁扁瘪瘪的,像是饿了好几天的蛇。 这样的蛇,攻击性特别大! 傅楚窈放下电话,却咬住了嘴唇。 事已至此…… 确实就像刚才慎太郎安慰她时、所说的那样――人都已经死了,除了接受这个现实,还能有什么办法? 达乌尔和萨米尔都不是好人。 ――他们身后的势力,很有可能……就是恐怖分子。 当初傅楚窈把含有病毒的血清扎进达乌尔的体内,为的是自保…… 可她并不想让达乌尔死去。 现在达乌尔死了,可以说……这个消息要是传了出去,藤田家族就完了! 甚至…… 如果达乌尔之死的消息传得够快的话,他们背后的势力很有可能直接把白鱼岛给灭了! 所以…… 所以!!! 第一,必须马上封锁这个消息,抓住萨米尔!第二,所有的人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小岛! 那…… 萨米尔呢? 想到这儿,傅楚窈脸色一变! 从一听说有蛇、到她跑来抓蛇、以及到现在…… 萨米尔都没有出现过! 难道说,萨米尔已经逃了??? 傅楚窈等不下去了。 她连忙示意姜莹,帮她拨个电话给慎太郎。 姜莹拿起电话,拨通了慎太郎房间里的分机号,然后就把话筒递给了傅楚窈。 很快,话筒里就传来了慎太郎温柔的声音,“……慎,请问是哪位打来的呢?” 傅楚窈深呼吸,然后冲着话筒说道,“慎太郎……” 她正准备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呢…… 没想到,他却彬彬有礼地打断了她的话。 “啊,是您啊!很抱歉我现在暂时没空呢。真对不起,我呆会儿回拨电话给您好吗?” 他一说完,话筒那边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傅楚窈一怔。 慎太郎现在肯定跟她一样,也忙得焦头烂额的……这她可以理解。 毕竟对他来说,他今天要处理“春|药”的事,还要处理毒蛇的事…… 她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他“挂”掉了电话以后,她没有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嘟嘟”收线的声音? 傅楚窈拿着话筒发了一会儿的愣。 她正准备放下电话时,却突然听到了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慎太郎的声音―― “……你到底想怎样?”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 第八百六十二章供品(八) 傅楚窈拿着话筒,听到了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清晰说话声音。 那是一男一女在说话。 再细细一分辨…… 男的,自然是慎太郎;女的,听声音像是武内惠美? “……我想怎么样?我倒是想问你,你想怎么样!你跟那个女人订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藤田慎太郎!你不要太过分!我从七岁开始就跟你在一起……现在你要跟那个女人结婚,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武内惠美好像正在大哭大喊。 慎太郎的声音则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惠美,请问一下……你在给由次郎写信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 “什么?” 武内惠美愣住了。 顿了一顿,她怒不可遏地说道,“你、你居然偷看我的私人信件?你、你这个伪君子!” “并不是。” 慎太郎缓缓说道,“由次郎收到了你的信以后,又转寄给了我……惠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其实你对由次郎是怎么想的,我很清楚。” “说真的,如果你没有寄给由次郎那封信,也许我会睁只眼、闭只眼……将来我们结了婚,我可以保证我会是个好丈夫……” “但是,你寄出了那封信给由次郎,这就已经代表了你的决定。而由次郎把你的信转给了我,也代表着他的决定……惠美,这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在逼我表态,你明白吗?” 武内惠美尖叫了起来,“我不相信由次郎会这么做!由次郎他、他……” “我从来也不骗人,所以……你知道这是事实,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好了,现在我们来谈一谈那些被蛇咬死的人吧……” 慎太郎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 武内惠美顿了一顿,突然尖叫道,“……那些蛇关我什么事!” 隔着话筒,傅楚窈都能听到慎太郎的深呼吸…… 但听起来,他的声音似乎保持着冷静,“惠美,你变得太陌生了……你居然还会撒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要跟你谈的,不是责任归属问题。而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我已经说过了,不关我的事!”武内惠美再次尖叫着打断了他的话。 慎太郎冷冷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吩咐秋子的话,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秋子可不是我的人!她是你们藤田家的人!”武内惠美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这一次,慎太郎久久没有说话。 听到这儿,傅楚窈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其实事已至此…… 她已经猜到,当晚她和姜莹在楼道里遇上的秋子……之所以那么惊慌失措,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毒蛇咬人的事件。 秋子的身份很尴尬。 ――她是藤田家的人,却又要奉武内惠美为主。但试问,如果不是受了武内惠美的指使与逼迫,秋子真敢这么做? 再想想,别墅里还有谁,会对达乌尔下毒手? 不可能是优香。 ――优香没那么蠢。这桩生意从表面上看,是艾米莉和萨米尔在谈。但实际上,优香是艾米莉的直系上司;而达乌尔是萨米尔的直系上司,所以艾米莉和萨米尔的沟通,实际上是优香与达乌尔之间的沟通。 那么,因为交易而来到了白鱼岛的达乌尔要是出了什么事,优香的责任是首当其冲的! 所以优香不可能干这种自杀式的蠢事儿。 也不可能是姜念茹。 ――姜念茹的格局没那么大,而且她应该满心沉浸在“春|药”事件中,按理说,她没有动机、也没有能力去收集那么多的毒蛇,再来毒杀达乌尔等人。 更加不可能是花音、藤田枫、或者宋念祖他们。 ――因为他们要么就是藤田家的人,要么就是必须依附藤田家生活的人,也不可能干这种蠢事。 想一想…… 似乎也只有武内惠美有动机了。 她这是想报复慎太郎,给慎太郎找麻烦,因为她担负着“慎太郎的未婚妻”这个名号已经十几年了,结果慎太郎不愿意跟她结婚? 傅楚窈抚额。 这时,话筒里传来了武内惠美放声大哭的声音―― “我要回家!我要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藤田慎太郎,我、我恨你!我会恨你一辈子……” 慎太郎冷冷地说道,“如你如愿,武内小姐请回自己的房间去吧。” 武内惠美哭了好一会儿,又抽抽噎噎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离开?” “随你喜欢吧武内小姐,对于你这种做事情不考虑后果的人来说,我似乎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就好像当初我也没邀请你来、可你听说由次郎会来,不也吵着闹着自己要来?” “既然现在你急着要走,想必已经有了离开的办法?如果没有,那就请自己跳下海,游泳回冬京吧!” 慎太郎不客气地说道。 半晌,武内惠美再一次尖叫了起来,“藤田慎太郎!你、你居然对我……这样无礼!” 慎太郎冷冷地说道,“武内小姐,脑子是个好东西,请务必多思考!说起来,我真的很庆幸……不需要娶你为妻呢!你把藤田家族逼上了绝路,你居然还敢向我要求……礼遇?” “是,我确实违背了武内家与藤田家的口头约定,放弃了你;但在这之前,我已经跟你父亲达成了赞助协议。我相信,你已经有跟你父亲通过卫星电话,知道我开出的条件了吧?” 武内惠美再一次尖叫着哭喊了起来,“你这个……” 这一次,慎太郎并没有被她的尖叫声打断。 他冷冰冰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但是你呢?请看看你做的愚蠢的事吧!你!居然在没有为自己安排后路的前提下,就放毒蛇咬死岛上、我最重要的客人?武内小姐,请问……你在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以后,为自己准备了什么后路吗?” “是,你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小聪明,知道达乌尔对我们藤田家族很重要。达乌尔死了,对我们藤田家族来说,确实会惹上大麻烦……” “所以你为什么会这么天真的认为,当你做完了这件事情以后……可以完全置身事外?恭喜你武内小姐,你的谎言、与你的恶劣态度已经成功地抹杀了我心里对你仅余的愧疚之情……” “所以……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藤田家有什么万一,武内家只会更惨!” “如果你不相信,明天……不,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那么,今天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我允许你再打一个卫星电话回去,就让你母亲亲口告诉你,武内家发生了什么事吧……” 武内惠美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想干什么?” “武内小姐,请尽快离开我的房间……否则,我会把你扔出去。请问,要不要试一下呢?”慎太郎冷冷地说道。 “你……” 慎太郎和武内惠美的对话到止为止。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 傅楚窈清楚地听到了从话筒里传来的、属于慎太郎的清楚声音―― “阿窈,刚才……你都听到了吗?” 傅楚窈叹气,“那是你的事……” “我认为我有必要让你知道,毕竟达乌尔是你的病人。所以……阿窈,我相信你有医治好达尔乌的病的能力。只是,达乌尔的死,确实是个意外。请你不必有任何的心理压力,继续做你该做的事……”慎太郎认真说道。 傅楚窈沉默不语。 “啊对了,阿窈,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慎太郎又问。 傅楚窈又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萨米尔不见了。你、可能要派人找一找他。以及,卫星电话也派人看守好吧!在做好应对之前,先把达乌尔的消息封锁住吧……呃,没其他事了,我要挂电话了。” “阿窈,请等一下。”慎太郎叫住了她。 傅楚窈“嗯”了一声。 “请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叹气,收了线。 ------------ 第八百六十三章供品(九) 先是药厂发生了爆炸,然后又是别墅出现了毒蛇咬人事件…… 跟着,达乌尔和其他几个病人死亡,萨米尔也失踪了。 白鱼岛上的气氛不可能好。 所以,临近年关了,但岛上完全没有过上的气氛……人人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唯恐再出什么乱子。 心里压力最大的,当属傅楚窈;而责任最大的,则是慎太郎了。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有事没事的时候总呆在她的工作室里守着她……他很忙,除了一日三餐仍然坚持与她一块儿用餐之外,在其他的时间段时,傅楚窈几乎都看不到他。 其实,傅楚窈的内心很纠结。 慎太郎的为人…… 老实讲,除去立场问题之外,她还是很欣赏他的。 大约他是藤田家族这个反派窝里唯一的一个……有担待、有责任心、三观还算比较正,而且处事方式比较让她感到舒服的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对她存有别样心思、总想着“结婚”,“能不能给他一个吻”之类的事情的话,傅楚窈还是很愿意跟他交个朋友的。 但是…… 傅楚窈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现在达乌尔死亡了,萨米尔失踪了…… 也不知道达乌尔的死讯能隐瞒多久。 她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以及…… 在长久的相处之中,她知道姜家村的人也并不是那么的坏;她们甚至都是一些可怜人,而且大多数人都心存善意。 所以傅楚窈也无法视若无睹这些人的安危。 那么,她要怎么样,才可以……既不受藤田家的拖累、又能平平安安地带走那么多的人呢? 这问题,让傅楚窈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一直意志消沉,并且无计可施。 这天,傅楚窈与慎太郎一块儿用过晚餐以后,就带着姜莹回到了房间。 姜莹神神秘秘地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姐,你知道嘛……我在冬京别墅当女佣的时候,有个跟我很要好的小姐妹,她姐姐叫做美奈子……美奈子就在这个别墅里当女佣,管家日向派她服侍姜小姐……”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姜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前几天别墅里出了件大事呢!只是,那天晚上我们工作室晨不是进了毒蛇嘛,所以另外一件事儿就掩盖住了……” “什么事儿?”傅楚窈问道。 姜莹道,“就是、就是……那天晚上,不是慎太郎中了春|药嘛,我们不是刚刚才帮着他给解了药,然后优香就去找慎太郎去了?” “后来,优香一走,我们也走了……然后我们就遇到了秋子嘛!呃,事实上,出事的就是优香夫人呢!”姜莹八卦地说道。 “优香怎么了?”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姜莹小小声说道,“……我也是听美奈子说的。她说,那一天姜小姐打扮了一整天,还早早打发她回佣人房去休息了。结果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美奈子都已经睡下了,姜小姐又派人叫了她过去……” “美奈子过去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优香夫人她、她不舒服,所以日向先生请姜小姐过去陪伴一下优香夫人。” “美奈子跟着姜小姐去到优香夫人那里的时候,优香夫人的情绪不是很正常,但也说不出哪儿不舒服。没过多久,日向先生就带着药厂的长谷川先生和江口先生过去给优香夫人看病……” “结果!长谷川先生拿出了一个心脏听诊器,给优香夫人听了一会儿的心肺……然后优香夫人就、就把长谷川先生给扑倒了,她还、还脱她自己的衣服,然后在长谷川先生身上拼命的蹭!” “当时在场的人都被吓呆了!最后还是日向先生给慎太郎少爷打了电话,少爷赶过去以后,才把场面控制住的……” 听了姜莹的话,傅楚窈目瞪口呆。 这、这…… 这也太劲爆了吧?! 难怪那天……管家日向十分失态,而且从那时起,她就再也没见过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了。 不过,这也属于藤田家的丑闻和秘密……好像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傅楚窈正准备嘱咐姜莹几句…… 姜莹继续说道,“少爷赶到以后,命令美奈子和优香夫人的女佣绚子一块儿,把优香夫人拖进了洗手间,用冷水泼她,然后又把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给关了起来……” “当时那事儿闹得,几乎是住在主楼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包括武内小姐、花音小姐和枫少爷……优香夫人恢复了正常以后,可能是觉得太难堪了,哭、闹,还要跳楼……” “慎少爷让姜小姐和花音小姐日夜守着优香夫人……大约过了好几天,优香夫人这才算是缓了过来。结果,前天的时候,优香夫人把花音小姐遣走,单把姜小姐留了下来,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傅楚窈一怔。 姜念茹是个什么样的人,傅楚窈再清楚不过。 ——她必定会攀附一个最有权势的人。 而在白鱼岛上,优香是货真价实的、最受人尊敬的女性。 姜念茹想要讨好优香,简直就在情理之中。 那么,优香与姜念茹争吵,是因为……优香识破了那春药跟姜念茹有关么? 姜莹继续说道,“她们争吵得太厉害,虽然美奈子被命令守在门外,可她还是听到了……优香夫人责怪姜小姐,说那天她肯定是中了春|药,一定是姜小姐带来的。” “但姜小姐否认,并且发誓春|药与她无关。姜小姐还说……她曾以听武内小姐说过春药的事,当时花音小姐也在场呢!还说夫人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找花音小姐求证……” 傅楚窈听了,心里只有一个感受。 ——狗咬狗、一嘴毛。 她摇了摇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平时在别墅里作堆的一共也才三四个女人,居然能勾心斗角到这程度? 但话又说回来…… 武内惠美确实智商堪忧啊!不但性格鲁莽、做事不计后果,而且平时肯定也是大大咧咧的、毫无任何防备之心。要不,她怎么就被姜念茹给抓到了把柄呢? 以及,姜念茹的宅斗力简直爆棚! 但是想想,这些事儿也跟正事儿无关。 于是,傅楚窈便交代姜莹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咱们听听就算了……” 她刚说到这儿…… “叩叩叩。” 突然有人轻声拍响了她的房间门。 傅楚窈与姜莹对视了一眼。 ——现在已经是夜里快十一点钟了,谁这么没眼力介的,深更半夜还来找她? 傅楚窈使了个眼色给姜莹。 姜莹会意,走到了门后,用日语扬声问道,“……阿窈小姐已经休息了呢,请问是哪一位在敲门呢?” ------------ 第八百六十四章供品(十) 门外响起了一道细细的、被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很抱歉、请开门,我是秋子。” 秋子? 傅楚窈一怔。 想了想…… 好像前段时间,秋子确实说过,想找个机会跟她私下里谈话? 但是,自从猜想到工作室里的那些莫名出现的毒蛇,很有可能就是秋子听从了武内惠美的命令以后放的,傅楚窈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可现在…… 傅楚窈朝着姜莹使了个眼色。 姜莹拉开了门。 很快,秋子就闪身进来了。 她一进门,见到傅楚窈以后,立刻冲着她弯腰鞠躬。 “阿窈小姐,实在很抱歉,上次跟您说过,想跟您私下聊一聊的,但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所以今天……啊,那么晚还来打扰您!真对不起,不过……呃,其实就是现在,我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呢!” 大约是因为时间紧迫,秋子不顾得姜莹在场,更顾不上用半生不熟的汉语…… 她直接用日语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小姐,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您想不想离开这里呢?” 傅楚窈与姜莹齐齐一怔。 姜莹立刻为傅楚窈翻译了。 傅楚窈则打量着秋子。 ――这不废话吗? 但是,秋子为什么要这么问?尤其是,“离开”这件事,其实秋子已经问过她好几次了…… 这么说,秋子她有办法离开这个岛吗? 傅楚窈心念神动,却不答反问,“秋子,你先告诉我,前段时间,是不是你把毒蛇投进我的工作室里去的?” 秋子愣了一下。 她点头,“我没办法……阿清的妹妹莲是武内爱梨的女佣。爱梨是惠美小姐的妹妹……惠美小姐说,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让爱梨把莲卖到船上去当妓女……” 傅楚窈一怔。 “所以……很对不起!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秋子朝着傅楚窈道歉,并且弯腰鞠躬。 傅楚窈深呼吸…… “你是怎么做到的?”傅楚窈追问。 秋子低声说道,“慎少爷已经问过我,我已经向慎少爷坦白过了……我找了别墅里的一个男仆,他有其他的亲属呆在藤田家的其他别墅里做事……我向他许诺好处,会把好处施惠在他的亲属那儿。” “他开始上山抓毒蛇,然后收集起来尽饿着……那天晚上,那个男仆正好轮晚上休息,我就让他把那些毒蛇从窗子外头放进了阿窈小姐你的工作室里……” 知道自己的猜测全部变成了事实,傅楚窈深呼吸…… “再一次向您道歉!”秋子说道。 傅楚窈叹气,“把你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吧。” 秋子“哈依”地应了一声,继续说道―― “不瞒您说,阿窈小姐,我希望您能尽快离开这里,回去!快回华国首都去……阿清不能没有您……拜托了!” 傅楚窈皱眉道,“但我要怎么回去呢?” 秋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是这样的……慎少爷和惠美小姐发生了争吵,惠美小姐执意要离开……所以慎少爷告诉惠美小姐,三天后会有船只靠岸。如果惠美小姐要走的话,就乘坐这一班船离开吧!” 傅楚窈眼睛一亮! 三天后,会有船只靠岸? 那、那…… “阿窈小姐,拜托你!回去以后请一定要想办法救救阿清!他那么努力……不想死的!”秋子着急地说道。 傅楚窈心乱如麻。 她当然想走…… 但机会当前,她又觉得这不像是真实的。 想了想,她问秋子,“如果我想要离开……你建议的计划是怎么样的?” 秋子想了想,说道,“……惠美小姐的行李很多,也许阿窈小姐可以藏在惠美小姐的行李里?只要躲进行李箱,让人送上船就好了……” 听到这儿,姜莹忍不住插嘴,“那有这么重、又这么大的行李啊?” “有的。” 秋子解释道,“惠美小姐连浴桶都是从冬京搬来的……她一个人,大大小小的行李就有二三十箱呢!” 闻言,傅楚窈与姜莹对视了一眼。 秋子看了看腕表,焦急地说道,“很抱歉呢阿窈小姐,我必须马上离开了……刚才我说的话,请您务必要考虑一下,如果您决定好了,也不需要特意去找我。只需要在看到我的时候,您示意一下我就好……” 说着,她又看了看姜莹,对傅楚窈说道,“或者,姜莹看到了我,对我点个头、或者摇个头,我就明白了……” “实在对不起、打扰了!”秋子朝傅楚窈深深鞠了一躬以后,急急地离开了。 秋子离开以后,傅楚窈陷入了怔忡。 姜莹小小声说道,“阿窈姐,既然有机会……你还是快逃吧!”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姜莹。 “但村里这么多人……”她犹豫又纠结。 姜莹嗔怪道,“阿窈姐!你怎么犯傻了!村里这么多人……还都是老弱病残,就算要离开,她们也不可能用逃走的方式啊!” “何况,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我相信……你逃出去以后,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救我们、不,不是救、是接!阿窈姐,你会安排有医生的船只、来接我们离开的吧?” 傅楚窈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姜莹却高兴地说道,“阿窈姐,这是个好事儿呢!我得想法子告诉我哥和阿沐哥……到时候,咱们一块儿想法子,看怎么样才能逃出去!” ------------ 第八百六十五章供品(十一) 傅楚窈夜不能寐。 第二天一早,她与姜莹去了工作室。 姜莹把她哥哥姜哲源与姜哲沐给拉到了一边,嘀嘀咕咕地把昨天秋子来找傅楚窈的事儿给说了…… 姜氏兄弟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 没过一会儿,姜哲源就过来找傅楚窈了,说道,“……阿窈,这个是好办法呢,能走的话,你赶紧走吧……” 傅楚窈看了看工作室里的病人们,没吭声。 姜哲源会意,说道,“其实你离开一阵子也没关系……现在我们都已经知道要怎么护理他们了,趁这几天,他们要怎么护理,你告诉我们就成……我想,大约拖上三五个月……阿窈,你会派人、派船回来接我们的吧?” 傅楚窈一听,眼泪都差点儿掉了下来! 他们…… 就这么信任她?知道她一定会回来? 傅楚窈深呼吸…… 她认真点头。 姜哲源又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想法子先让阿沐回去一趟……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村里的男丁们,能回来的都回来了。让阿沐回去跟他们通通气,真到了那一天,等船只靠岸的时候……让他们都上码头去给你打掩护!” “还有,村里有好几个女孩子在别墅里当女佣,但时候也要让她们知道一下……我感觉,最难的其实就是……你要怎么躲进武内惠美的行李里去,以及,在你躲进行李里,到还没上船的这段时间里,万一慎少爷要找你的话,得怎么办应该……” 听到姜哲源居然已经开始计划起她要怎么逃离的细节…… 傅楚窈哑然失笑。 果然,中午时分,姜哲沐找了个收药材的理由,离开了别墅、回了村里。 依惯例,傅楚窈的午饭还是在别墅里吃。 她每一顿饭都会与慎太郎一块儿吃,但每一次,都是慎太郎先吃,隔上半小时以后……傅楚窈再吃。 原因无它。 傅楚窈真是被“下毒小能手”姜念茹给搞怕了。 可今天的午饭,也不知为什么……慎太郎却迟到了。 大约晚了十五分钟,他才匆匆赶到。 “对不起阿窈,久等了。”他满面疲惫,一坐下就拿过了毛巾净手擦脸,然后快速地吃起了午餐。 傅楚窈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本书看着。 她对日语一知半解。 但是,手头上的这本书是过了期的旅游杂志…… 所以她只是翻看着杂志。 大约过了半小时,见慎太郎无事,傅楚窈这才开始慢吞吞地吃起了午饭。 这一回,轮到慎太郎翻看那本杂志了。 他似是漫不经心地随便翻看了几页杂志,等到傅楚窈吃完饭以后…… 慎太郎突然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对她说道,“阿窈,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傅楚窈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他。 ――心理准备?准备什么??? 别是秋子昨晚的提议被他发现了吧? “……三天以天,我们会举行婚礼。”慎太郎低声说道。 傅楚窈一怔。 我们??? 她发了一会儿的愣,然后看了看左右…… 豪华宽敞又空荡荡的客厅里,现在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那…… 他说的“我们”,是指她傅楚窈、和他慎太郎? 呃,举行婚礼??? 傅楚窈瞪圆了眼睛。 慎太郎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可能需要一点儿时间来接受这个问题。但是阿窈,也要请你知道一下,这件事情不可以再拖了……” “开什么玩笑,我不同意!”傅楚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但这一次,慎太郎一敛往日的温柔体贴,并没有迁就她,而是用疲惫、略带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今天晚上,会有女佣来给你量身、改造礼服……” “我再说一次我不同意!你聋了吗?”傅楚窈怒道。 慎太郎叹气,露出了疲倦的神情,“阿窈,乖一点……你应该知道,结婚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形式而已,你不会有任何实质上的吃亏……” “可是我不愿意!”傅楚窈被气得肺都差点儿炸了! 她将双手撑在饭桌上,火冒三丈地朝着他吼道,“你别妄想逼我!我说了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你要是逼敢我、我就去山上当野人……” 说着,被气晕了头的傅楚窈就怒气冲冲地转头就走。 “来人!”慎太郎淡淡地说了一句。 管家日向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厅堂门口,“日向听您的吩咐,慎少爷!” 慎太郎闭了闭眼,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阿窈小姐不被允许离开别墅一步,懂了吗?” “遵命、慎少爷。”日向恭恭敬敬地朝着慎太郎鞠躬行礼。 傻站在一旁的傅楚窈呆若木鸡! “喂,你、你……”她指着慎太郎,被气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日向,你先退下吧。”慎太郎淡淡地说道。 日向神不知鬼不觉地退下了。 慎太郎站起身,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低头看向她。 “对不起阿窈,但是我们的婚礼必须要举行。我会尽可能降低这件事对你的影响,但也请你理智一点,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相信我,你很快就会自由了。”他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愫。 傅楚窈怒视着他,还紧紧地攥着拳头,恨不得打他几下子。 但她死死地忍住了。 “混蛋!” 她骂了他一句,握着拳头气冲冲地离开了。 慎太郎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却又倔强的背影……不禁怅然若失。 ------------ 第八百六十六章供品(十二) 跟慎太郎分开以后,傅楚窈也没心思去工作室了,直接就喊了姜莹,然后就匆匆回到了三楼房间里。 她一头冲进了浴室,用温凉的水洗了个澡,迫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然后,她才把姜莹叫了过来,吩咐道,“莹莹,下午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最近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慎太郎突然说,三天以后要举行婚礼?” 闻言,姜莹吃了一惊,问道,“……什么?三天以后要举行婚礼?阿窈姐,你、你跟他……” “不可能的!我不会同意……”傅楚窈心乱如麻,又说道,“所以,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突然的!不行,我可不能坐以待毙……莹莹,你现在就去打听!” 姜莹犹豫道,“现在啊,现在可能不方便呢。我认识的也都是些女佣,这时候她们都在当差呢……” 傅楚窈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你听我的就好。去找佣人打听一下……不过,最好避开跟你最要好的小姐妹。” 姜莹一愣,突然明白了,“……这是让我去打掩护吗?” 傅楚窈点头,“快去!” 姜莹连忙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傅楚窈也没闲着。 姜莹走了五分钟以后,傅楚窈也转身下了楼。 她直奔别墅的大门口…… 可是,就在她跨出大门的那一瞬间,门外过来了两个男仆。 他们拦住了她,很有礼貌地向她鞠躬、并且行礼,“阿窈小姐中午好,请您回到别墅去吧!” 傅楚窈没理他们,气冲冲地就往外跑…… 那俩男仆对视了一眼。 “阿窈小姐请留步!”其中一人说道。 另一人上前,试图用身体挡住傅楚窈,但傅楚窈眼疾手快地狠狠掐了那人的胳膊一把……那人“啊”的叫了声,然后抚着失去知觉的手臂,回头冲着别墅的方向叫喊了起来―― “日向先生!阿窈小姐逃跑了呢!” 这人话音刚落,也不知从哪儿就围了七八个男佣出来,齐齐地将傅楚窈的去路截断。 过了一会儿,管家日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阿窈小姐中午好!如果您想散步的话,可以让您的女佣陪着您在别墅里的花园休息一会儿……” ――他们说的是日语。 ――除了慎太郎知道她懂日语之外,也没人知道…… ――反正现在姜莹也不在。 傅楚窈假装听不懂,也完全无视日向,继续朝着外头跑去。 日向抚额。 “快,快把阿窈小姐请回来……啊,快去通知慎少爷!”他连忙吩咐众男佣。 好几个男佣上前阻拦,可他们也不敢真得罪她,只得用自己的身体当成肉墙,阻止她的去路…… 于是,他们一个一个的,全都被傅楚窈地掐中了手臂上的穴道,半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就这样…… 傅楚窈被他们阻挡了十几分钟的样子。 “慎少爷!” 傅楚窈听到日向叫唤了一声…… 她回头一看,果然看到慎太郎面色阴沉地从别墅里头走了出来。 傅楚窈急了! 她奋力推开了两个男佣,找到了突破口,然后拼命地朝外头跑去…… 可她只跑了两步,身体就腾了空! 慎太郎直接把她抱了起来,扛在了肩上!!! 傅楚窈目瞪口呆。 等她回过神来,目光能够看到的,就是地面、以及慎太郎的那正在不紧不慢地走动着的一双大长腿了…… 傅楚窈恼羞成怒! 她一边挣扎、一边大骂了起来,“喂!喂……混蛋!快放我下来!大混蛋!我告诉你……混蛋你死定了!” 正骂着,她突然感到一股大力拍向了她的……臀部??? “啊!你还敢打我?慎太郎!你这混蛋!你敢不敢放我下来……”傅楚窈气急败坏地大骂了起来。 就这样,又惊又怒的傅楚窈被慎太郎当成了沙包,直接扛在肩上…… 不过,他也没有再打她了。 慎太郎扛着她,把她带回了她的房间,又直接把她扔在了她的床上! 傅楚窈在大床上滚了两圈才稳住了身形…… 她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喂,你个大混蛋!我警告你啊你不要太过分!”她跪坐在大床上,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慎太郎深呼吸、再深呼吸…… “这句话我送还给你!阿窈,请你不要太过分!不然……下次就不是把你囚禁在别墅里,而是囚禁在房间里了!还是说,你比较喜欢被囚禁在我的房间里?”他冷冷地问道。 傅楚窈张大了嘴。 “……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你死了这条心!”她冲着他怒吼道。 慎太郎定定地看着她,半天没说话。 他的思绪回到了……刚才把她扛回房间的那条路上。 因为恼怒她真敢逃走,他……狠狠地打了她臀部一巴掌! 那浑圆小巧的女孩臀部,以及那一巴掌拍下去以后,绵软又富有弹性的手感…… 一种不该有的情愫悄然于心底绽放。 傅楚窈见这人当着那么多佣人的面,把她像个沙包一样扛了回来……心里又是窝火、又是恼羞成怒,偏偏她又无计可施! “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她气得眼里噙着泪,冲他怒吼道。 慎太郎仍是定定地看着她…… 这时,像只小鹌鹑似的姜莹,跟在企鹅一般的管家日向身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房间门口。 慎太郎冷冷地看了姜莹一眼,然后对傅楚窈说道,“这一次……算了。如果有下一次,你的小女佣会代替你受罚,懂?” 姜莹深深地低下了头。 傅楚窈怒道,“你……” 慎太郎转身离开了。 ------------ 第八百六十七章供品(十三) 慎太郎离开了。 傅楚窈与姜莹面面相觑。 姜莹正准备开口说话…… “咔嚓。” 傅楚窈的房间门被人推开。 慎太郎复又回来了。 傅楚窈当即怒视着他。 慎太郎看着她,说道,“阿窈,晚一点……优香会单独跟你谈下话,你不必担心。不过……她毕竟是长辈,所以,在言辞上多顺从她一点,但在行动上,你不必怕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懂?” 傅楚窈不吭声,皱紧了眉头看向他。 慎太郎又重复了一句,“记着,在语言上不要跟她发生争执,但在行动上……你的身份是高于她的,不用怕她,也不用刻意奉承她……懂?” 傅楚窈把头扭到了一边。 慎太郎叹气,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当傅楚窈确认他不会再回来的时候,这才转头问姜莹,“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姜莹哭丧着脸说道,“日向训了我一顿,让我二十四小时不能离开阿窈姐你呢……不然就把我关到关押长谷川凛和江口和彥的屋子里……” “不会的,你别听他的!”傅楚窈安慰她道。 姜莹小小声说道,“阿窈姐……现在你关在别墅里出不去,咱们还怎么逃啊?” 傅楚窈也正烦这个呢! 要是按照秋子的计划,三天以后有船只来岛,到时候武内惠美离开、她躲进武内惠美的行李里……按说,问题应该不大。 因为躲进武内惠美的行李箱里,这事儿在别墅里头就能完成。 但问题是,她要怎么样才能不受人怀疑的跑到武内惠美那儿去,然后再躲进武内的行李箱里? 所以,她得事先制造表面上的烟雾弹。 也就是说……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她必须要开启宅斗模式,然后频繁地跟优香、武内惠美、水野花音等人来往。 这么一来,她才能为三天以后的逃离而做出充足的准备? 但是,跟一堆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女人们叽叽歪歪的,真的很烦吖! “叩叩叩。” 有人叩响了傅楚窈的房间门。 傅楚窈与姜莹对视了一眼。 ——刚才慎太郎离开的时候,说过优香会过来跟傅楚窈谈话的。 这么快啊…… 傅楚窈飞快地爬下了床。 呃…… 刚跪坐在大床上的时候,她还没啥感觉;这一下地,她就感到右边臀部火辣辣的疼! 慎太郎个大混蛋!! 下手这么狠啊…… 傅楚窈眦牙裂嘴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屁股,然后朝着姜莹点点头。 姜莹会意,立刻跑到门边问了一声,“……请问是哪一位来访呢?” “请开门吧,我是优香。” 姜莹又回头看了傅楚窈一眼,这才拉开了门。 “下午好,夫人!”姜莹朝着优香行了一礼。 优香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屋子。 傅楚窈打量了优香一番,吩咐姜莹,“莹莹,去把我自己采的茶叶拿出来,烧水沏茶吧!” 姜莹应了一声,快手快脚地去取了茶叶、开水和茶具过来…… 傅楚窈请优香在房间里的沙发那儿坐了下来。 姜莹蹲在小几子旁,手脚麻利地冲茶、洗杯、沏茶…… ——傅楚窈喝不惯房间里的麦茶,所以她只喝自己在海岛上采集、炒制的茶叶。 海岛的气候与老家不同,茶树虽然也有,但不是季节、产量也低。 傅楚窈炒制生晒出来的茶叶,比起奶奶亲手制的茶叶……无论是味道上、还是品相上,都差了不只一点半点…… 但傅楚窈还是很珍惜。 此刻就算看着姜莹沏茶,也让傅楚窈觉得十分享受。 顷刻间,房间里就盈满了幽远香浓的茶香。 而傅楚窈在欣赏姜莹沏茶的时候,优香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姜莹的举动。 直到姜莹沏好了茶水,并且将两杯茶水摆放在傅楚窈与优香面前时…… 傅楚窈这才说道,“夫人请用茶吧!” 姜莹适时地翻译了。 优香用戴着蕾丝白手套的手、翘着兰花指拈起了茶杯。 然而,她只是仔细地打量着茶中的茶水,看起来并不打算饮下。 傅楚窈知道,优香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她才不愿意浪费自己千辛万苦才采摘回来的茶叶呢。 于是,傅楚窈拿过了茶杯,轻啜了一口茶水。 直到傅楚窈喝了茶水,优香这才拿着杯子轻啜了一口。 她皱起了眉头。 傅楚窈笑了起来,说道,“采茶讲究春一荐、秋一荐……可是,我来到岛上的时候,已经快入冬了。秋茶都已经老了呢,所以这茶制了出来、但是苦……没办法了。” 姜莹伶俐地翻译了。 优香拈着茶杯,似是陷入了怔忡,久久没有说话。 傅楚窈也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品茶。 半晌,优香才说了句,“阿窈小姐,我并不认可你和慎太郎的婚事。你可能不知道……藤田家族在日苯、乃至全世界的影响……我们,坐拥千亿美金的身家,慎太郎的妻子,不可能是个默默无闻的华国女孩,你……明白吗?” 等到姜莹翻译完了以后,傅楚窈这才认真答道,“我太理解夫人的心情了。所以……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姜莹又翻译了。 优香一怔。 “阿窈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很抱歉你不能离开呢!”优香转头看向了傅楚窈,笑着说道。 傅楚窈看得真切…… 在看向自己时,优香的眼里有恨,笑容里也藏着莫名的讥讽。 傅楚窈立时冲着优香甜甜地一笑,说道—— “那么,阶下囚与人上人……相信优香夫人已经知道我会选哪一个了吧?” 优香一怔。 ------------ 第八百六十八章供品(十四) 优香怔怔地看着傅楚窈。 她突然一笑。 “……我也曾经年轻过,所以,我理解阿窈小姐的心思。毕竟,我们藤田家族的白鱼财团,身价可是在世界五十强之内呢!” 傅楚窈挑眉一笑,“呃,是嘛!原来藤田家族这么有钱啊,那为什么……这么有钱,却一直都解决不了恶鬼病呢?” 优香一滞。 “你……” 傅楚窈不再说话,只是捧着茶杯细细地品。 优香深呼吸一口气,说道,“阿窈小姐,慎太郎是个很单纯的人……” 闻言,傅楚窈不禁翻了白眼。 ――慎太郎很单纯??? 优香这是在开玩笑? 抱歉,这一点也不好笑! “所以,我已经跟家主通过电话,慎太郎的婚事……我也会替家主把关。阿窈小姐,就请你……接受抽血吧!” 傅楚窈一怔。 抽血??? 这又是哪一出? 不是在说藤田家有钱嘛……怎么又突然说起了抽血? 但是…… 傅楚窈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她猜出宋念祖的血液有可能是针对姜氏恶魔病症的“疫苗”时,宋念祖就曾经明里暗里的警告过她,一定好好“保护”自己。 以及,刚才慎太郎去而复返,一直在向她强调,在与优香相处的时候,要“语言上要顺从、行动上无惧”…… 这时,优香继续说道,“当然,阿窈小姐也不必太紧张。只是抽血化验一下,看看阿窈小姐的身体是否健康而已……” 听完了姜莹的翻译,傅楚窈立刻说道,“我的身体很健康!” 优香的面上带着完美的笑容,说道,“阿窈小姐看起来,当然又漂亮又健康,但我们藤田家族只相信事实呢!啊,对了,姜小姐也会参加抽血呢!” 闻言,傅楚窈一怔。 优香又道,“……说起来,听说阿窈小姐和姜小姐是姐妹呢?但是看起来……好像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傅楚窈没好声气地咕哝道,“我可没有那样的姐姐。” 顿了一顿,她又疑惑地看向优香,问道,“为什么姜念茹也要抽血?那、武内小姐和水野小姐也要参与抽血?” 优香微微一笑,“惠美和花音又不是外人……她们每年都会参与我们安排的体检呢。至于姜小姐为什么也要抽血……阿窈小姐你为什么不自己问问她呢?” 傅楚窈一怔。 优香又道,“阿窈小姐如果没有疑问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稍后会有人过来给阿窈小姐采血的……” 说着,优香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可她刚走到门口,便又停了下来,转过头,长久地看着傅楚窈,说道,“阿窈小姐……会配合的吧?”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笑道,“就是冲着身家过千亿这一点,我也必须同意,对吧?” 优香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离开了。 她一走,傅楚窈也从坐不住了,不住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为什么姜念茹也要参加抽血呢? 难道说…… 傅楚窈想起了秋子与武内惠美这一对儿。 据说,秋子是武内惠美的“女伴”,如果武内惠美和慎太郎结了婚,以后秋子会成为慎太郎的“妾”。 而且…… 据说优香就是慎太郎的母亲、水野夫人的“女伴”。 所以,优香告诉傅楚窈,姜念茹也会参加抽血……其背后的用意,就是想让傅楚窈知道,姜念茹会成为傅楚窈的“女伴”? 要是傅楚窈和慎太郎结了婚,姜念茹就是慎太郎的妾? 呸! 傅楚窈暗自啐了一口! 接下来…… 傅楚窈不得不面对另外一问题。 那就是,呆会儿要怎么应付抽血??? ――老狐狸宋念祖曾经警告过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就连先前的慎太郎,也反复在她面前说“言辞上要顺从优香、行动上要无畏”…… 傅楚窈又不是傻子,都已经知道利害了,怎么可能对方抽自己的血? 那、那…… 她还没想好了要怎么样呢…… “叩叩叩。” 有人敲响起了傅楚窈的房间门。 傅楚窈与姜莹对视了一眼。 姜莹得了傅楚窈的暗示,这才扬声问道,“……请问,是哪一位呢?” 门外那人说道―― “阿窈小姐下午好,优香夫人派我过来给小姐采血,请您开开门。” 傅楚窈一怔。 这个人的声音…… 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 她示意姜莹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 穿着一身白大褂、手里拎着个药箱、戴着大口罩的男子正站在门口。 按说,这人要是穿成这样子,也认不出谁是谁了。 但傅楚窈却还是…… 一眼就把这人给认了出来! 毕竟,她和这人在禁区里共事了一个月…… 之前是在禁区里的时候,所有的科研人员都是统一的穿白褂、戴口罩的打扮,乍一看是真不好分辨;但处久了,人人都能从对方身材的高矮胖瘦、露出口罩之外的眼睛,声音和其他特征认出谁是谁来…… 而此刻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之前长谷川凛的助手――雄太嘛! “阿窈小姐下午好,优香夫人让我来为小姐采集血液标本呢……真是打扰了,非常抱歉!”说着,雄太冲着傅楚窈点头鞠躬。 ------------ 第八百六十九章供品(十五) 傅楚窈紧紧盯着雄太…… 雄太则将医药箱放在脚边,然后双手垂直于身体两侧,垂首敛目,避开与她直视。 傅楚窈先是示意姜莹关门,然后背负着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她一直没说话…… 雄太就一直保持着双手垂立、低眉敛目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 傅楚窈当然不愿意抽血。 一抽血,万一验出她的血也有“抗体”呢?那以后,她就跟宋念祖似的,成为一个直立行走的供血袋吗? 才不要! 那,她要怎么才能…… 傅楚窈突然一怔。 她想起了慎太郎曾经反复交代的“言辞上顺从、行动上无畏”这句话。 她又转过头,看向了雄太。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看到了姜莹。 “雄太是过来给我采血的?”傅楚窈问道。 雄太是个完全不懂得汉语的人,于是,他下意识地就看了姜莹一眼。 姜莹连忙翻译了。 雄太立刻点头,又冲着傅楚窈鞠躬,“……是的,给您添麻烦了!” 傅楚窈微微一笑,先是招手,让姜莹到自己身边来…… 然后,她就拉着姜莹的手,两人一块儿走到了沙发那儿、坐下。 傅楚窈先是冲着姜莹又轻又快地说了声,“莹莹,呆会儿……你代替我抽血!” 姜莹一愣。 她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不过,她不敢当着雄太的面问,便用眼神询问傅楚窈,“……这样也可以?” 傅楚窈点头。 姜莹也只得点了点头。 两人坐定,傅楚窈这才冲着姜莹点点头,示意她叫雄太过来。 “雄太先生,我们准备好了,请您过来吧!”姜莹说道。 雄太“哈依”的应了一声,弯腰拾起了药箱,拘谨地走到了沙发这儿。 他半跪在傅楚窈身前,将手里的药盒放在茶几上,然后戴上了消毒手套,拿出了一次性消毒针筒、试管、碘酊、药棉等物。 准备好之后,雄太冲着傅楚窈说了一声,“……冒犯了!” 傅楚窈朝他笑笑,示意姜莹把胳膊伸了过来。 说实话…… 其实傅楚窈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 所以,她虽然面带微笑地看着雄太,但紧攥着的手心里却已经扣好了毫针、也做好了博斗的准备…… 要是雄太敢拒绝、还非要逼她抽血的话…… 那就让他试试毫针的滋味吧! 姜莹也被紧张得要命! 她伸出幼细的胳膊,胸脯剧烈起伏、还喘着粗气。 傅楚窈与姜莹的四只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雄太。 殊不知…… 雄太比她俩还紧张! 他的鼻尖上铺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手也抖得厉害…… 傅楚窈心里一动。 这时,雄太的喉结动了动,显见得……他努力地吞了一口口水。 然后,他用消毒镊夹着蘸了碘酊的棉球……手却一直抖、一直抖…… 傅楚窈一笑,说道,“雄太不必担心呢!” “啊?哈?”雄太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傅楚窈。 姜莹连忙用日语翻译了。 刚才傅楚窈说话的语气特别温柔。 姜莹在翻译的时候,也学着她、使用了特别温柔的语气。 雄太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点了点头…… 可是,他手里拿着的镊子上的棉球却突然掉了下来! 雄太一呆。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雄太急得…… 那满脸的水迹,也不知是汗呢、还是眼泪。 傅楚窈再次用温柔耐心的语气安慰着他,“……没关系雄太,没事的。” 雄太吸吸鼻子,又深呼、再深呼…… 这一次,他闭了闭眼,然后一鼓作气地用镊子手挟了棉球蘸了碘酊,往姜莹的胳膊上涂了涂,然后飞快地拿过了一次性注射器,瞄准了姜莹的胳膊就扎了下去。 殷红的鲜血慢慢流淌进了注射器的针筒里…… 而傅楚窈却看着雄太紧张的神色,一颗心儿终于安放回了胸腔之中。 她看向了雄太的医药箱。 医药箱里,已经放着个密封好的、已经装满了血液的试管。 傅楚窈心念神动。 ――所以,姜念茹已经抽了血了? 不大一会儿,雄太就已经给姜莹抽好了一针筒的血。 他略微喘了两口粗气,然后盯着那针筒里的血液看了一会儿……跟着,又看了看傅楚窈。 傅楚窈朝他一笑,说道,“……辛苦雄太了呢!” 姜莹连忙翻译了。 雄太看看姜莹、又看看傅楚窈,结结巴巴地说道,“……请阿窈小姐、在半小时之间不要将留有针孔的手臂打湿。可以适当地再涂一点儿碘酊,一天以后就没事了……” 说着,他把针筒里的鲜血推进了试管里,又盖上了密封盖,然后贴了个贴纸在试管上,最后将试管收在了试管架上,这才开始收拾残局。 过了好一会儿,雄太站起身,冲着傅楚窈说了句,“阿窈小姐,打扰了!如果没别的事,我、我就告辞了……” 傅楚窈冲他点点头。 雄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傅楚窈坐在沙发上,心中思绪万千。 毫无疑问。 ――雄太是慎太郎的人。 而雄太么…… 据说他来到白鱼岛、给长谷川凛当助手已经五年了。 五年啊…… 慎太郎今天二十三岁,五年前,慎太郎也才十八岁……所以,他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在白鱼岛、在长谷川凛的身边安插了人? 以及,雄太这个人,宋念祖其实也买通贿赂过的…… 傅楚窈心情复杂。 表面上看起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慎太郎,真如优香所说的那样……单纯、无害? ------------ 第八百七十章供品(十六) 雄太走了以后,傅楚窈转头问姜莹,“你感觉还好吗?” 姜莹摇头,“阿窈姐,我没事。” 说着,她又略带兴奋地说道,“阿窈姐,雄太他……他、他居然肯帮我们!你说,他会不会告诉优香夫人真相?” “不会的!”傅楚窈笑道。 刚说完这一句,她又突然意识到…… 抽血这事儿……刚才优香过来找自己谈话的时候就很明确地说了,她觉得慎太郎年轻、单纯,所以才邀功,要为藤田家的家主把关和做主抽血一事…… 所以,来给傅楚窈抽血的居然是雄太??? 傅楚窈差点儿没笑出声音来! 这雄太可以啊! ――他先是被长谷川凛倚为心腹、跟着,他又被宋念祖“套”出了长谷川凛的研究真相、到现在,他又被优香所用??? 所以,药厂里的禁区被毁,到底是宋念祖把锅送给了慎太郎、还是慎太郎设计了宋念祖……还真不好说。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 无论是宋念祖设计了慎太郎、还是慎太郎反设计宋念祖……禁区都是被傅楚窈给毁掉的。 所以…… 傅楚窈抓了抓头。 她突然为自己即将开启的宅斗模式……变得不那么自信起来。 但是,只要有一丁点的机会,她也不会放弃。 想了想,傅楚窈问姜莹,“莹莹,你知不知道……武内、花音她们的关系怎么样,平时都有哪些消遣吗?” 姜莹不假思索地说道,“她们的关系嘛……花音小姐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她的叔叔婶婶也不管她……所以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嫁进藤田家,变成藤田家的女主人……” “但是藤田家主已经为慎少爷相中了武内惠美小姐,所以花音小姐很想当惠美小姐的女伴……可慎少爷不同意,因为他把花音小姐当成亲妹妹来看的,而且让水野家的小姐当妾,这会降低水野家在藤田家的姻亲地位……” “花音小姐失去了当藤田家的女主人的机会,她很嫉妒惠美小姐,却又不得不奉承她……” 说到这儿,姜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至于小姐们的差遣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小姐们在一起还能干啥?一般都是显摆自己有钱呗!” “以前我在冬京别墅的时候,是负责打扫客房的,去年花音小姐在冬京小住了一段时间,正是由我服侍的……哎!在那段时间里,我可真是被她折腾死了!” “花音小姐父母去世得早,叔叔婶婶又不管她,她哪儿有什么首饰啊,也就是趁过年过节的,缠着慎少爷给她买些首饰……” “然后我一天到晚的被花音小姐命令着,要帮着她把那几样首饰给挪来移去……比如说,把脚链改成项链,不够长就用珠子串,再用耳环坠子当链坠……拼凑出来一件四不像,她就拿去显摆说,那是她的新首饰……唉!” ――比拼首饰啊! 傅楚窈听了,眼睛一亮! 在她和慎太郎“订婚”的那天晚上,慎太郎曾经亲手为她戴上一条钻石项链。因为觉得太贵重,她没要……但慎太郎执意要她收下。 傅楚窈不愿意和他拉拉扯扯的,当下,那条钻石项链虽然拿回来了,却一直丢在房间里的首饰盒里没动过…… 这时,姜莹又说道,“小姐们除了比拼首饰、富有之外,每天下午还会聚在一块儿吃下午茶。她们通常会各自准备一份茶点,然后凑在一块儿吃,你试点儿我的、我试点儿你的……” “惠美小姐常常会花钱,让佣人出去买、或者做精致的茶点,越新巧越好、越昂贵越好……” “但是花音小姐哪儿来的零花钱呢!还不是……只能又打又骂地逼着我四处去找?我……唉,我又能找到什么新奇特的点心啊!所以那段日子,我还真是怕了!” 听了姜莹的话,傅楚窈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 姜莹的眼圈都是红的。 “别伤心了!以前的事儿还想那么多干嘛?我在老家开了个小馆子,馆子里的大师傅就有特别会做点心的……等以后我们回去了,我馆子里的点心……管够!”傅楚窈豪气地说道。 姜莹哽咽着说道,“阿窈姐……老人们总说,我们晋西老家过年的时候会做酸姜和糖豆儿,是不是真的?” 傅楚窈点头。 她虽然没在晋西过过年,就连她奶奶姜珍旖也没有晋西生活过。 但传统就是传统。 每年过年,奶奶都会做腌酸姜、糖豆儿……这些零嘴儿。 只是,今年过年……傅楚窈是吃不上了。 姜莹又道,“阿窈姐,我们这岛上,除了鱼特别多以外什么也没有……姜和黄豆这两样,从外头回岛过年的哥哥姐姐们每年必定会捎回来的。可是,老人们也年年做、却年年都说,那不是家乡的味儿……” 说到这儿,姜莹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姐,我们要是回去了,男的不会被逼着娶老婆生孩子吧?女的也不会……被逼着嫁人、然后就是不停的生生生,更不会……男孩女孩一长到十岁就被逼着离开村子吧?”她抽抽噎噎地问道。” 傅楚窈点头。 “不会!当然不会……以后我们回去了,有病的治病,没病的……想念书念书、想工作工作!你不想嫁人,没人能逼你!” 姜莹默默哭泣了起来。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发了一会儿的呆。 她强行把思绪又拉了回来。 ――接下来,她得开启宅斗模式了。 那么,要怎么开始呢? 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 第八百七十一章供品(十七) 傅楚窈带着姜莹去找慎太郎去了。 ――还比拼什么首饰、什么茶点啊! 首饰嘛,虽然慎太郎给了她一条钻石项链,但能看出,那条钻石项链的款式很老……傅楚窈直觉那可能是慎太郎母亲的遗物,甚至有可能是他祖母、或外祖母的遗物。 所以那条钻石项链绝不仅仅只是价格上的昂贵,可能还含有更深刻的意义。 傅楚窈才不想戴呢! 那…… 点心嘛,别墅里有下毒小能手姜念茹在,傅楚窈才不要吃那些。 所以,想要打进藤田家的女眷圈子,带着慎太郎去女孩子们的面前溜达一圈,恐怕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再说了,留给她宅斗的时间也只有两天,而且她也不是真心想跟那些人结交的……只是,一是要在女孩们的那儿混个脸熟,二是最好能把浑水搅得更浑…… 慎太郎正在他的房间里,见傅楚窈过来了,他十分惊诧,却也高兴万分。 “阿窈,怎么想起过来看我……”慎太郎温柔地问道。 傅楚窈瞪着他。 也不知为什么…… 一看到他温柔俊美的笑容,傅楚窈就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臀。 方才被他狠狠拍了一巴掌的臀部似乎还有点隐隐作痛? 慎太郎自然也注意到了傅楚窈的举动。 他俊美的脸上顿时显出了一丝窘迫。 “阿窈,你……抽过血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慎太郎问道。 傅楚窈没说话。 她想了想…… 当然啦,她也不是真心想进入他的房间。 可她已经在他房间门口站在了这么一会儿了,他也完全没有请她进去坐一坐的意思……所以,他房间里还有别人?他现在不方便请她进去坐?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直接说道,“……我来,是想问你!为什么你们给我抽了血,还要给姜念茹抽血?” 慎太郎一滞。 “你这是打算享齐人之福?”傅楚窈假意“质问”。 她害怕慎太郎不懂什么叫做齐人之福,便又追加了一句,“所以,你的意思……我和姜念茹的关系,就像武内惠美和秋子那样吗?” 慎太郎的面上有些窘迫。 “阿窈,你完全不必在意她的……”他低声说道。 他这么一说,傅楚窈明白了…… 她的猜测居然成了真! 好嘛! 所以……找茬的机会来了! “我不同意!不同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恶心!总之,我绝不会同意!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大可以让姜念茹嫁你啊!她愿意、我可不愿意!哼,我自己去找她!” 傅楚窈握紧双拳冲着慎太郎怒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阿窈!阿窈???” 慎太郎在身后叫喊着她的名字…… 傅楚窈已经气呼呼地走远了。 走到楼梯转角处,她回头一看,果然发现慎太郎就站在他的房间门,好像正对着房间里的人交代着什么…… 总之,他就是在说话。 傅楚窈也没理那么多。 她拉着姜莹,匆匆跑上了主楼的四楼。 姜莹因为与别墅里的女佣熟识,所以一早就知道姜念茹住的是那间屋子…… 她带着傅楚窈直接走到了姜念茹的房间门口。 傅楚窈抡起拳头,不客气地捶响了大门。 “是哪一位啊?” 姜念茹操着生硬的日语在门后问道。 傅楚窈也不说话,只是捶门。 这时,身后响起了慎太郎急促的脚步声…… 慎太郎刚刚赶到,傅楚窈就看到姜念茹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儿。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朝一边走去…… 慎太郎见了,误以为她要走,急忙疾走了一步,正好走到了姜念茹的门前。 姜念茹适时推开门,正好看到了慎太郎! “啊……啊?慎少爷???” 姜念茹满面娇羞地瞪大了眼睛,喜出望外地看着慎太郎…… “慎少爷!您、您是来看我的吧?啊……啊,请您、请您进来坐吧!”姜念茹又惊又喜地说道。 慎太郎看了姜念茹一眼,长手一伸,抓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傅楚窈。 “阿窈,你乖一点,跟我回去。”他温柔地说道。 傅楚窈一脸的烦躁,“你放开我!放开!再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阿窈?”慎太郎无奈地说道,“在外人面前可以给我一点点尊重吗?” 傅楚窈盯着他…… ――当然不可以! 反正她都已经警告过他了…… 既然他还是不听,不肯放开他的手,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傅楚窈的左手被他捉住,于是,她举起右手就冲着慎太郎的手臂掐了过去。 “阿窈?” 慎太郎叫住她的名字,迎面捉住了傅楚窈的另一只手! 这下子,她的两只手都被他禁锢住了…… 姜念茹已经看到了傅楚窈。 刚才看到慎太郎的时候多有惊喜,这会儿一见傅楚窈……姜念茹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慎太郎一向对她冷冷淡淡,这会儿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口,多半是因为傅楚窈的原因吧? 以及…… 看着慎太郎用双手捉住了傅楚窈……这两人亲密的接触…… 姜念茹恨恨地瞪了傅楚窈一眼,要多嫉妒、就有多嫉妒! ------------ 第八百七十二章供品(十八) 一时间,傅楚窈与慎太郎竟然就站在姜念茹的房间门口……僵持住了。 “阿窈,先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我会向你解释……”慎太郎说道。 傅楚窈瞪着慎太郎,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愿意。 这时…… “表哥,你在干什么啊?” 少女花音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慎太郎、姜念茹与姜莹齐齐循声转头…… 花音站在走廊斜对面的房间门口,正好奇地推开了门,探头看向了正在姜念茹房间门拉拉扯扯的……傅楚窈与慎太郎。 武内惠美与秋子从花音身后走了出来…… 呃,以及,藤田枫居然也在??? 这下子,大约除了优香和宋念祖以外,大家都到齐了! 而且,众人的目光就像箭一样,齐唰唰地射在傅楚窈的身上。 傅楚窈恼羞成怒,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冲着慎太郎低吼道,“……快放开我!” 慎太郎立刻松了手。 傅楚窈揉着被他抓疼的手,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她对姜念茹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阿窈!”慎太郎仍然试图阻止傅楚窈,“……我跟你说过了,这件事情我会解释的!” 傅楚窈怒视着慎太郎,“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听到你说话!” 见她这么凶残…… 走廊上虽然挤满了人,却是一片寂静。 而姜念茹看傅楚窈、又看看慎太郎,露出了温柔又羞怯的笑意,用柔媚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声音说道,“阿窈,你要对慎少爷恭敬、也要温柔一点呢!” 姜念茹说的是日语。 傅楚窈顿时火冒三丈!!! “她说啥鸟语呢?”傅楚窈不客气地问姜莹。 姜念茹面上一白。 她哪会听不出傅楚窈语气里的讥讽! 姜莹乖乖地翻译了。 傅楚窈眯着眼睛看着姜念茹,冷笑道,“……先管好你自己吧!我问你,你是打算在这儿落地生根、开花结果了?” 这一回,姜念茹不再用日语了。 她冷冷地说道,“我回去又怎么样?你们谁把我当成是自己人?既然都不待见我,那就算了,我……也不稀罕。再说了,你离开京城已经四个多月了吧,到现在也没人来救你。可见……他们肯定以为你已经死了吧?” 说到这儿,姜念茹的面上浮起了淡淡地笑容。 她飞快地看了慎太郎一眼,柔声对傅楚窈说道,“阿窈,我们姐妹……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缘分,这么分分合合的,最后总在一起……” “以后……咱们好好的相处,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好不好?”姜念茹又看了慎太郎一眼,万分羞涩的说道。 傅楚窈只觉得心里……难受、恶心到了极点! “呸!你做梦!”她怒骂道。 姜念茹一怔。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就这么容不得我?我一出世就被抛弃,你对我可有半分愧疚之心?那时候爷爷要把我许给俊佑哥,是不是你抢走了俊佑哥?好,我不跟你争……结果到了现在,我只平平静静地呆在这个岛上,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还想怎么样?” 姜念茹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楚窈看着她,一时语结。 ――姜念茹颠倒黑白的能力……还真不是盖的! 不过,在这样的心情之下,傅楚窈也没有了“宅斗”的心情。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随便你了,祝你幸福!” 傅楚窈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转身离开。 这时…… “阿窈表嫂……啊!啊、呃,不对,阿窈小姐,请你留下吧!” 傅楚窈转头一看…… 花音已经“活泼可爱”地朝她跑了过来。 “阿窈小姐,既然来了,为什么要急着回去啊!我们正在喝下午茶呢,一起吧!我跟阿窈小姐一见如故呢!啊,上次阿窈小姐来,本来我有很多话要说,可惜那一次我不小心跌了跤,就再也没机会和阿窈小姐说话呢……” “表哥!你跟我们一起来嘛!阿窈小姐,过来嘛!啊,不久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呢,一起喝个下午茶吧?” 花音一手拉住了慎太郎、一手拉住了傅楚窈,亲热的说道。 傅楚窈心中暗笑。 ――这个花音,还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花音的心思很好猜。 之前姜莹服侍过花音一段时间,所以傅楚窈知道,花音是个孤女,全靠依附慎太郎过活。现在慎太郎执意要娶傅楚窈……出于花音的心思,讨好未来的嫂子,显然对她的将来是有好处的。 以及,看起来花音与武内惠美可能也是塑料姐妹情。没准儿花音还想借着傅楚窈来对武内惠美来个……以牙还牙? 不过,傅楚窈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搅和的。 所以她也就没坚持…… 花音拉了她一把,她就朝着花音的方向就势走了几步。 ――花音原本是一手拉着傅楚窈、一手拉着慎太郎的。可这么一拉……很明显她拉不动慎太郎、却把傅楚窈给拉了过来? 花音也不笨,立时松开了慎太郎的手…… 她用两只手,抱上了傅楚窈的胳膊,温柔可亲地说,“……未来的嫂子!你跟我们玩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而这时,有个男佣匆匆走了过来,朝着慎太郎鞠躬行礼,“……少爷,有您的卫星电话呢!” 慎太郎只得看了看腕表,对众人说道,“阿窈,半小时以后请务必回到你的房间去!花音,好好照顾阿窈……姜莹,要知道你没有犯错机会,懂?” 傅楚窈才懒得理他呢! 她一扭头,先是给了姜念茹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转身就朝着花音的房间走去。 花音顿时心花怒放! “好了哥哥,你忙你的去……我会照顾阿窈的!”说着,花音追上了傅楚窈。 看着傅楚窈的背影,慎太郎有些无奈。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 可一转头,他却看到了面颊含羞、正情意绵绵看向自己的……姜念茹? 慎太郎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姜念茹,不作任何停留……直接离开。 姜念茹一怔。 这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的尴尬…… 她压根儿就接受不了! 姜念茹恨恨地瞪着傅楚窈的背影,咬牙也朝着花音的房间走去。 这时,站在花音房间门口的武内惠美见傅楚窈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不禁又羞又气!可一贯以来的傲气,又不容许她当逃兵。 于是,武内惠美只得咬着嘴唇,转身走进了花音的房间。 藤田枫则痞痞地站着,不怀好意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走到了他的身边,突然低头,看向了藤田枫的鞋子…… 藤田枫一愣。 ――他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几步。 傅楚窈抬头看向他,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藤田枫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指着傅楚窈,“你、你……” ------------ 第八百七十三章供品(十九) 事实上,傅楚窈也只跟花音、武内惠美、姜念茹,以及藤田枫几人呆了半小时左右…… 然后慎太郎就派了管家日向过来,把傅楚窈给请回了房间。 ――半小时够干什么啊! 就算是宅斗,也需要先来点儿铺垫什么的,嗯,总得先挖坑,然后再请人往里跳吧? 结果呢,半小时的时间,傅楚窈压根儿就来不及说啥……也就是大家刚刚才起了个头,说了下天气怎么样…… 然后日向就过来请傅楚窈回去了。 在众人或艳羡、或嫉妒、或愤恨的目光里,傅楚窈气冲冲地回到了东楼。 慎太郎正站在她的房间门口等着呢! “你回来了?”他笑问。 姜莹为她打开了房门。 傅楚窈沉着脸,目不斜神地走进了房间。 慎太郎跟在她身后,也走进了她的房间。 “她们有欺负你吗?”他轻声问道。 傅楚窈转过头怒视着他。 慎太郎失笑。 “我只是觉得,对你心存怀疑的问题……由我本人来解释会比较好。因为姜念茹的情况……比如复杂。”他耐心细致地说道。 见傅楚窈始终不理他,他摇摇头,继续说道,“阿窈,你和姜念茹的验血结果已经出来了。” 听到这儿,傅楚窈转头看向了慎太郎。 慎太继续说道,“……姜念茹的血液里,含有对抗恶魔症的有效成分。”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什么??? 傅楚窈呆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姜念茹的血液里会有抗体?”她失声惊呼。 慎太郎摇头,“那谁知道呢?” 话虽如此,可他却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而此刻,傅楚窈早已陷入了怔忡。 是的,她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之前在医科大接触姜哲清的病情,到她来到白鱼岛上为止……姜氏恶魔症,她已经接触了大半年了。 她一直认为,姜氏恶魔症,与脾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特别是,在禁区里收治了病发的姜家人之后,她愈发地肯定了自己的治疗方向是对的。 现在,工作室里那几个发了病的姜氏恶魔症患者,在她的治疗下、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康复! 只是,这种病症既然是遗传性的,所以还需要一个长期的观察和治疗,才能确定是不是可以治愈的。 之前知道宋念祖的血液带“抗体”时,傅楚窈就曾经想过……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由始至终都认为姜氏恶魔症与脾脏有关,而宋念祖的血液里含有“抗体”,傅楚窈认为……这是因为宋念祖有养生护脾的理念。 当然,她的怀疑是多么的苍白! 但傅楚窈还是很坚持自己的想法。 直到现在,慎太郎告诉她说,姜念茹的血液里……也含有抗体? 为什么? 又怎么可能呢? 傅楚窈对姜念茹还是很了解的。 ――姜念茹这个人,不但没有一丁点儿的养生护脾的常识,而且在平时的生活里,她压根儿就不注重这一点! 那么,一个并不看重养生、完全没有养生护脾理念、以及……傅楚窈光是用眼睛看,就知道姜念茹绝对是个体内湿毒旺盛得不得了的人。 这样的人,她的血液里怎么可能会有抗体? 傅楚窈了不上与慎太郎赌气,边忙问道,“……确定吗?别是弄错了吧?” 慎太郎摇头,很坚决地说道,“决不会弄错。” 傅楚窈沉默了。 这事儿着实奇怪…… 她想起了姜念茹好几次给人下药:差点儿害死了爷爷、设计秦羡文、还让慎太郎也差点儿着了道…… “你们会怎么使用含有抗体的血清?”傅楚窈问道。 慎太郎道,“在十年之内,我并不需要含抗体的血清……但是由次郎和枫却是离不开的。尤其是成年以后,他们几乎每个月都要输血……” 傅楚窈奇道,“那宋嘉实是怎么输血的?” “他有携带充足的血袋过去。”慎太郎解释道。 傅楚窈恍然大悟。 可是…… 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说道,“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接受姜念茹的血液……” “为什么?”慎太郎追问。 其实傅楚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但她潜意识里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可慎太郎看着她、还这样凝重的一副表情…… 半晌,傅楚窈才说道,“……姜念茹嘛,她以前有很严重的皮肤病,吃过不少药,耐药性可能比你们更严重……所以我不建议、非常非常不建议你们采用她的血清。” 看着她紧皱双眉、一脸提担忧的样子,慎太郎颌首,“多谢阿窈呢,请放心,我不会使用她的血清……” 说着,他面上现出了止不住的笑容。 傅楚窈一怔。 这人还真是…… 这时,慎太郎笑道,“现在,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姜念茹和阿窈一样,都要抽血化验吧!” “就像阿窈猜想的那样……是,姜念茹会成为阿窈名义上的‘女伴’,和阿窈一起嫁给我呢!”说到这儿,他再次含笑看向了她。 傅楚窈怒视着他,心想这人还真不要脸! ――两个女孩儿一起嫁他,他心里很高兴吧? 只可惜…… 嫁他的绝不会是她! 傅楚窈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再说一次,我不同意!” 慎太郎面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他继续说道,“但是,要请阿窈理解,基于姜念茹的血液……对藤田家将会产生不小的作用,所以,做为家族继承人,我必须给予她应有的地位、待遇、以及尊重……” 傅楚窈冷笑,“你会给予姜念茹应有的地位、待遇、以及尊重?那么,姜念茹应有的地位是什么?就像……优香一样吗?” 慎太郎一怔。 半晌,他低声说道,“……是。” ------------ 第八百七十四章供品(二十) 傅楚窈与慎太郎的谈话不欢而散。 ――她不愿意嫁他。 ――他明知她不愿意,却仍张罗着婚礼…… ――以及,他居然还要让姜念茹陪着她一块儿“嫁”给他。 傅楚窈被气坏了。 慎太郎看起来……似乎也情绪不佳,所以也不像往日那样,对傅楚窈极尽温柔劝说。 两人默默地吃过了晚饭…… 慎太郎便告辞离去。 可慎太郎刚离开没多久,管家日向领着几个男佣女佣,扛着抬着几只大箱子来到了傅楚窈的房间里。 “阿窈小姐,请您知道一下,慎少爷请您先试试礼服……如果您对礼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尽管提出,我们一定按您的要求更改!” 日向朝着傅楚窈鞠躬行礼道。 傅楚窈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对试礼服丝毫不感兴趣。 她看都不看一眼,便说道,“就说我已经试过了……拿走吧!” 日向愣了一下。 他想了想,看向站在一旁的姜莹,“……姜莹,你劝一劝小姐吧!以免少爷迁怒于你。” 一听这话…… 傅楚窈就知道,无论是慎太郎也好、日向也好……这其实都是逼她的手段。 ――用姜莹的安危来威胁她? 傅楚窈深呼吸、再深呼,站起身,不客气地冲着日向说道,“那你出去吧!” 日向冲着她点头鞠躬,“日向听您的吩咐。” 管家带着扛箱子的男佣们离开以后,傅楚窈站在房间里,任由女佣们帮着她除下了外衣,先用个软尺帮她度量了身材;然后又从木箱子里取出了一套又套的……日苯传统和服的礼服,服侍傅楚窈一件又一件的穿上。 又有几个女佣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好多彩色画衣石,不时在礼服上划下记号…… 傅楚窈心里郁闷得不得了。 虽然这礼服看起来异常华丽、布料厚实,而且一套一套地穿在身上……傅楚窈都记不清一共穿了多少套了。 她只知道,这么四五套衣服往身上一套,还没戴头饰呢,她就已经被重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小姐的身材真好呢!” “是啊,小姐的皮肤也很好,好白啊……” “再试试头冠吧,一定会更美的。” 女佣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傅楚窈就是没有心情…… 海岛的冬天本来就不冷,她还被套了四五套衣服在身上,憋、闷、热、重,很难受…… “莹莹过来,扶我去露台上透透气。” 傅楚窈叫了姜莹过来,让她扶着自己去了露台上。 站在露台上看远处…… 只觉得,除了这灯光辉煌的别墅之外,远处的一切都被漫无边际的黑暗所吞噬。 她静静地看着挂在天际那弯细如银钩的弦月,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姜莹小心翼翼地说道,“阿窈姐,已经十一点多了呢。要不,你把礼服脱下来……咱们也要早点休息了?” 傅楚窈这才如梦初醒! 她连忙走回了屋里,让女佣们帮着她把礼服脱了下来,然后又魂不守舍地去洗了澡、躺在床上睡觉。 只是,一整个晚上,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倒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就算在睡梦里,她也梦到自己在逃命…… 第二天一早。 友子跑到别墅里来找傅楚窈。 傅楚窈拉着友子,去了别墅后面花园里的大草坪那儿说话。 友子也不废话,直接拉着傅楚窈的手,问道,“阿窈,我听说……你要跟慎太郎结婚了?” 傅楚窈点点头。 “那……你、你不走了?”友子紧张地问道。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她才轻声说道,“婚礼的那一天,会有船只靠岸。我想……就趁着那天晚上逃走。不过,就是不知道船只到底什么时候开。” 友子瞪大了眼睛,说,“那你用什么方法离开呢?” 傅楚窈悄声说道,“……有人愿意帮我,说那一天,武内惠美会搭乘那一班船只离开。她们建议我躲在武内惠美的行李里……” 友子愣了一下,说道,“阿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有一条秘道是可以从后山那儿通往别墅后厨的?” 傅楚窈苦笑。 她怎会忘记这个? 但问题是……首先她也没办法靠近别墅后厨,其次,就算她想办法去到了后厨,也不一定就能很顺利地避人耳目、又很顺利地找到秘道入口。 以及,就算真是天时地利人和,让她顺利地避开了人,又很顺利地找到了秘道入口,但秘道是通往村子的…… 而她的目标,却是码头啊! 这时,友子悄然说道,“阿窈,我在家里掏的那条秘道,已经通到了码头下……” 傅楚窈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 “友子,你是怎么做到的?”她惊讶地问道。 友子老老实实地说道,“因为我想离开这儿啊!其实地道已经挖好了好几天了。我一连好几天都假装去码头上找人换粮食,所以我都看清楚了,靠岸的船只会停在靠西面的码头那儿……所以我就把地道的出口掏在了码头的西面。” “这么一来,其实只要有人在船上接应,放条绳梯下来的话……我们就顺着绳梯爬上船了!阿窈,我连绳梯都已经编好了!”友子小小声说道。 傅楚窈心里一阵激动。 不过…… 时间真的已经来不及了呢! “阿窈,无论是你选择躲在武内惠美小姐的行李箱里、还是选择跟着我一块儿从地道逃走……我都想跟你一块儿走。”友子说道。 傅楚窈没说话。 ――躲在武内惠美的箱子里逃走、以及通过地道与友子一起逃走…… 很显然,后者的难度更大。 但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这么一想,傅楚窈斩钉截铁地说道,“友子,你等我,那一天我会想办法从秘道进去,先回家,然后我们再一起逃。” 友子大喜! “我们可以离开这儿了!”她喜极而泣。 傅楚窈示意友子小声一点。 “我必须要带上姜莹,否则……如果我逃了,姜莹留下,依着慎太郎的性格,姜莹必死无疑!所以友子,你把绳梯交给姜是春,我会交代姜哲沐,让姜是春想办法把绳梯带上船只的……到了那一天,你就在家里等着我和姜莹……” 她一边说,友子就一边点头,“……阿窈,你放心,我们在村里,怎么说话都没事。倒是你,你在别墅里可一定要小心!” 傅楚窈抓住了友子的手,“友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和姜莹逃不出来的话,你不要等我,直接走!没有我,可能你的目标更小。你想办法去华国首都,去六井胡同找一个姓武的男人,把我的下落告诉他……他会谢你的。” “阿窈,我会等你。没有你,我根本就没有离开的勇气。”友子小小声说道。 傅楚窈长叹了一口气。 ------------ 第八百七十五章海市蜃楼(上) 清冷朦胧的一弯弦月挂在浓如墨的夜空中…… 月下,是一片浩瀚无边际的汪洋大海。 一船远洋邮轮飘浮在海面上…… 有人倚在甲板上的栏杆处,正举目怔怔地看着那一弯像极了美人儿淡楚烟眉的黯淡弦月。 “俊佑哥?连大哥让你赶紧回去呢!” 一个男孩子的清脆声音响了起来。 武俊佑转头一看…… ――白发少年祁星? 这孩子曾经是阿窈收治的病人,病因不复杂、但吃了不少苦又遭遇了坎坷…… 若不是傅楚窈一力收治,又出钱资助他看病、归家,祁星还不知道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后来,他病好了就回了老家。 临近过年,祁星特意背了一大筐家乡的土特产、坐了长途车来到京城,本来是想要感谢傅楚窈的…… 没想到,傅楚窈已经失了踪。 祁星找到了武俊佑,表示他想为寻找阿窈姐而出一份力。 ――这孩子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武俊佑本来不想让他掺和进来的;可见了祁星面红齿白、却满头白发的样子以后,武俊佑灵机一动,觉得将来可能……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要用上祁星,便同意了。 可此时,见这么晚了少年还不去休息,武俊佑便皱眉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马上就去了,连大哥喊你回去吃药呢!我顺路帮他喊你回去而已。”祁星说道。 武俊佑叹了一口气,跟着祁星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了船舱处,祁星转身走进了一间舱房。 而武俊佑则又抬眼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弯弯弦月。 ――也不知为什么,他就知道,这会儿阿窈肯定也正看着这轮弦月,心里想着他和爷爷奶奶呢! 怔怔地望着那弯弦月…… 良久,武俊佑又叹了一口气,这才推开了另一间舱房的门。 舱房里的摆设简单,就是靠墙放着两张单人床,床尾处摆着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仅此而已。 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脑后还绑着个小辫子的应杰明……不、真名叫做和连城的年轻人,正盘腿坐在靠左边的一张单人床上,看起来正在打坐? 听到武俊佑进门的声响…… 和连城微睁双眼瞥他一眼,低声说道,“又搞这么晚,赶紧把药吃了,好好调息休养。” 闻言,武俊佑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一个盛满了黑乎乎的药汁的搪瓷杯,皱眉问道,“能不吃吗?” “不能。” 顿了一顿,和连城又道,“你的身体已经全垮了,要是再出什么事,我怎么向师姐交代?” 武俊佑只得拿起了搪瓷杯,将杯中的药汁一饮而尽。 药汁真苦啊! 说起这和连城…… 自打傅楚窈一失踪,再听武俊佑说了来龙去脉以后,瞎子的第一反应,就是马上让胖子赶到云省去,按着当初那位自报姓名为“应杰明”的小哥所留下的和氏密语所留的地址,居然还找到了和门中人! 应杰明,本名叫做和连城。 而且和门除了他以外,尚存二位耄耋。 姜珍旖听说,立刻与秦柏再、瞎子、武俊佑一块儿赶往云省,与和门中人见了面…… 几十年前,因为战火、避世、躲仇等等原因,毒医侠三门流离失所,当年人丁最兴旺的医门也逐渐凋零。 辗转了半个世纪,他们才又头一回团聚。 当下,姜珍旖忍不住嚎啕大哭! 等她的情绪平复下来,众人再一细问…… 原来傅楚窈的父亲傅云生,竟也是和氏毒门中人! 和氏毒门的规矩,门下弟子年满十八就要出门游历三年。傅云生出门游历时,竟歪打正着地遇上了隐居在连城的姜珍旖母女三人。 傅云生是和门弟子,和连城却是和门传人;他俩的关系……傅云生的师父叫和广庆,和广庆的父亲叫和仕岭;和仕岭与和连城的父亲和仕川是堂兄弟;但和仕岭与和和仕川的年纪足足相差了五十岁! 和仕岭去世的时候,和仕岭还没出世…… 而当年傅云生跟着和广庆学医时,和仕川(傅云生的师叔祖、和连城的父亲)还曾经指点过傅云生。但和仕川一生致力于毒学与武学,对于传宗接代并没有什么兴趣。后来傅云生出去云游了,和仕川才被堂侄儿和广庆催促着与一女子结了婚,这才生下了和连城。 也就是说,和连城虽然年轻,今年也才二十岁,却与姜珍旖同辈。 如今,和门得了瞎子的报信儿,和广庆(傅云生的师父)与和仕川得知了傅楚窈被掳的经过,不由得大怒! 毒医侠师出同门,又相助守望了几百年……傅楚窈是医门唯一的后人,又是毒门弟子傅云生的女儿,毒门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可两人都已经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啦,飘洋过海的出远门也不合适,就叫和连城过来帮忙。 这和连城年纪轻轻,本事却不小……再加上也跟武俊佑、傅楚窈相处过;再见面时,和连城与武俊佑已经非常熟悉了。 “还有多久能到?”和连城问道。 武俊佑咂吧咂吧嘴,将嘴里的苦药汁咽尽,这才说道,“……按阿窈送出来的消息,应该就是这一带了……但问题就是,这儿附近方圆几百海里都是汪洋大海,压根儿就没有海岛……” 和连城道,“怕是被人篡改了密语也不一定,但大方向肯定是不会错的。” 说着,和连城又看了看瘦成了一把枯骨的武俊佑,叹道,“阿窈的性子……她本来就是个不肯吃亏的,再加上人又聪明,无论她到了哪儿,必定会好好对待自己……倒是你,几个月折腾下来,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对方敢把阿窈掳了去,又安置在个孤岛上……而且还无惧你爷爷的身份,这证明对方是恃无恐的。当然,他们手上有阿窈,这是另外一回事了。最重要的……那关押着阿窈的岛,肯定是个戒备森严的地方。” “咱们能用的人本来就不多,你爷爷手下的能人虽多、可他们都是在编的军人……军人无令是不能出国的,否则就会被扣上‘侵略’的帽子。所以光靠着你纠集来的这些退伍军人……就凭着咱们三五十人……” “嗯,这些人还因为晕船,陆地上的老虎倒变成了海上的病猫!你想想,咱们这样的身体素质,就是找到了海岛、找到了阿窈……你有把握平平安安地带她走?” 和连城噼里啪啦的一番话,令武俊佑陷入了沉默。 “……赶紧用我传你的法子,夜里打坐调息、白天好好锻炼!别到时候见了阿窈,她倒是生龙活虎的,反而你成了病猫!” 说完这句,和连城便阖上了双眼,继续打坐调息。 武俊佑叹气,除了鞋上了床,也学着和连城的样子,盘腿而坐,双手按诀自然垂于双膝之上,然后闭上了双眼,用和连城传授的法子开始了调息静坐。 ------------ 第八百七十六章海市蜃楼(中) 尽管武俊佑很想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平静、稳定下来。 但他根本就做不到。 不大一会儿,他就睁开了眼睛。 自打阿窈失踪以后,武俊佑一度崩溃! 他没有想到…… 日防夜防,可阿窈还是在他的保护与安排之下,失了踪! 与阿窈一起失踪的,还有宋嘉实和姜念茹。 所以…… 阿窈的失踪与这两人也有关? 武俊佑立刻派人严密监视所有的对外机场、码头、边境关卡等地…… 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宋嘉实已经抢先一步乘坐国际航班去了南洋,然后就消失了行踪。 而姜念茹么…… ――也不知为什么,姜念茹病得快要死掉了,所以她不得不藏匿着养病,直到一个月以后,她才偷渡去了南寒国,然后再经由南寒坐船去了日苯冬京。 武俊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追踪到……姜念茹到了冬京以后,确实被秘密送到了藤田家族的别墅里…… 一想到这儿,武俊佑就攥紧了拳头。 这时,和连城清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俊佑,你这样可不行!” 武俊佑一怔,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天你要忙公事、还晕船,夜里再不调息好……光靠着每天喝药,你的身体也不会好。俊佑啊,你得学会放下……”和连城皱眉说道。 武俊佑苦笑,“连城,我跟你不一样……我、我……唉!” 他叹气,却并没有说下去。 和连城听了,若有所思。 ――也对,他修的是佛道,为的是克制心魔。 但如果武俊佑也跟他一样心如止水的话…… 那阿窈这小丫头还救不救了! 和连城摇摇头,闭上了眼睛继续打坐入定。 武俊佑抑制住澎湃的心情,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可他的思绪再一次飞远了…… 介于他早就已经对藤田家的人生出了疑心,所以藤田家的几个别墅、药厂、主要办公区,甚至好几位主要负责人……武俊佑已经事先安排人盯好了梢。 自打他的线人得知姜念茹被人护送到了藤田家的冬京别墅以后 却传回来了更加让武俊佑感到惊悚的事! ――藤田家的别墅里,居然还有两个外国人!那两人,一个叫达乌尔、一个叫萨米乐,他们都是朗月教徒,也就是俗称的……恐怖分子! 武俊佑顿觉事态严重! 朗月教因为其特殊的教义,其部分好战派的教徒常年与数个国家发生战争摩擦,令数以百万计的人民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简直就是世界的公敌! 而日苯白鱼药厂的藤田家族患有奇怪的家族病。这种病症,会让人看起来仿佛来自地狱。 所以,朗月教的心思昭然若揭! 之前瞎子的遭遇,已经说明了,藤田家族已经在研制这种病症,并且已经有能力让人在一夜之间变成雪肤白发、赤眼血珠的模样! 只是,当时的瞎子只是体表毛发产生了变化,体内并没有受到病毒入侵。 但一个正常人于一夜之间就变得如同恶魔一般,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而如果朗月教利用这种药物来对付不明就理的老百姓……比如说,他们威胁平民信仰他们的教义,如平民不愿,他们就施以这样的药,并宣扬不信朗月教就会变成恶魔,并且成功地让平民看到,那些不愿意相信、加入他们的人,确实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恶魔的话…… 会有多少平民或被迫、或被吓唬得加入他们? 而朗月教一旦扩大,根本于世界和平无益。 于是,武俊佑一方面安排线人继续跟踪;另一方面,他迅速将此事上报给秦柏瑞…… 正好这时,华国成功加入了世联会组织。 而好战的朗月教又一向都是被世联会打压的对象…… 于是,在秦柏瑞的强势要求之下,华国在世联会里组织的第一次行动,就是破坏朗月教与日苯白鱼药厂的交易、或活动。 武俊佑计划把营救傅楚窈的队伍给分成了三列: 第一列,他举荐秦慕雅以华国代表的身份,加入世联会卫生组织,并且以视察药品安全的名义,开始了多国检察。此时秦慕雅已经赶到了日苯,并且已经开始了对白鱼药厂的检查工作…… 为了确保秦慕雅的安危,武俊佑请了胖子贴身保护秦慕雅。 胖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再加上一身的蛮力、机灵的头脑,因为怕死而天生惯会趋吉避凶的…… 秦慕雅是世卫会特使,相信白鱼药厂不敢得罪她;再加上她和胖子呆在一起,胖子也有能力照顾她的安危。 这一举动其实也是在给白鱼药厂施压。 武俊佑相信,有藤田家话事权的人绝对不止宋嘉实一人。如果有其他人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迫于压力,主动交出傅楚窈…… 第二列,武俊佑加派人手跟踪、死盯着姜念茹。他有预感,只要派人盯紧了她,阿窈的下落迟早也会水落石出。 第三列,则由武俊佑自己带队,纠结一批人假扮日苯渔民,出海捕鱼;然而武俊佑的真实目的,则是根据傅楚窈送回来的那份报平安的家书中……所蕴含的和门密语的坐标,在海上寻找小岛。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武俊佑他们已经在海上飘了快两个月了,鱼是打了不少,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小岛…… 以上,除了武俊佑的安排之外,另外还有国际刑警介入了案件的调查。调查的对象是……朗月教的关联人物萨米尔与达乌尔。 一想到阿窈失踪已经四个多月了…… 武俊佑心中又急又痛,却又无计可施! 他心中烦闷异常,索性下了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舱房。 ------------ 第八百七十七章海市蜃楼(下) 武俊佑又回到了甲板上。 因是深夜,船上值夜班的水手们呆在瞭望塔上和驾驶舱里,所以甲板空无上无人。 他倚靠在栏杆处,看向远处。 其实…… 此时虽是深夜,却也是水共天一色……无关远与近,俱是漆黑一片。 可武俊佑还是出神地盯着远处。 这孤船在苍茫的大海深处航行,前方是未知的未来……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该死的藤田家族和宋嘉实到底把阿窈藏到了哪儿? 阿窈胆子大、性格坚强,可她也娇气,还是个不愿意妥协的。 然而,她是被掳走的啊! ——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到了别人的地盘儿上,内心深处从不愿意妥协的她……还能体面地维持她的骄傲吗? 那些人会怎么为难她?她吃得饱吗?穿得暖吗?是被那些人当成座上客、悉心招待?还是被关押了起来、百般羞辱? 以及…… 宋嘉实要掳走她,很有可能与姜氏恶魔症有关! 那么,她还安全吗?他们会不会拿她试药? 这么久了,藤田家族和宋嘉实一直没有露面……所以,他们是不打算跟姜门谈判?这是要一直扣着阿窈的意思? 不知不觉,武俊佑已经两眼通红。 其实他也知道,现在已经夜深,他确实应该听从和连城的劝告,好好休息,才有精力处理明天的事。 可只要一想起阿窈,他对她的思念便决了堤,以前他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便如这无边的海水一般,将他整个人完全淹没。 他想起了前世她生了病以后,安静乖巧窝在他怀里的可怜模样…… 他想起了今生初见她时的惊为天人…… 他想起了两人在梁家村后山上游玩时的四年之约…… 他想起了…… 武俊佑皱着眉头抚住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长时间的心痛感觉,已经让他分不出……这痛苦的感觉,到底是心脏真的疼、还说是,那只是他的痛苦…… 他继续站在甲板上,静静地看着远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天际渐渐发白。 原来,他竟在甲板上站了一整夜? 祁星跑了过来,“俊佑哥?你、你在这儿站了一晚上?唉!你、你这样可怎么得了?到时候别阿窈姐还没找着,你先病倒了!” 武俊佑转头看了看少年,嘴角弯了弯。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走,俊佑哥,你先跟我回舱房!趁着早上事情少,无论如何你也得合个眼、眯个觉……走!走走走!”祁星拉住了武俊佑,拖着他船员服的衣袖,死命地把他往舱房里推。 武俊佑知道这是祁星的一片好意,便也没拒绝。 他跟着祁星,慢吞吞地往舱房的房间走…… 突然,正在甲板上劳作的船员们纷纷指着某一处议论纷纷了起来—— “呃?那是啥?!” “哟,海市蜃楼?哎呀还真是!” “大家快看、快看……是海市蜃楼啊!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武俊佑一怔。 他与祁星齐齐站定,转头朝着船员们所指的方向看去…… 祁星瞪大了眼睛,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那方向,嘴里喃喃地念叨道,“……俊佑哥!俊何哥!!!快看,看啊……那是,那是阿窈姐!” 武俊佑早已惊呆! 青白色的天际,如同一幅巨幕的无声电影…… 那“屏幕”上,一位穿着华丽繁复的日苯传统和服、头戴样式同样繁复的头冠的美丽少女正侧脸怒视着……站在她身边那位同样穿着日苯传统长袍、头戴高帽的俊美男人! 在这一刻,武俊佑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阿窈!那是他的阿窈!傅楚窈! 可是,她为什么会穿着……那么华丽的日苯和服? 以及,站在她身边,正眼眉含笑地看向她的那个俊美男子是谁? 啊,这男子是宋嘉实??? 不、他不是宋嘉实!这人虽然跟宋嘉实长得很像,但两人的气质实在是不同…… 而“屏幕”上,其实并不止只有傅楚窈和那个男子两人。事实上,熙熙攘攘的有很多人都挤在两人的身边。 只是,因为两人的服饰是最最华丽、出众的,所以显见得…… “这是日苯人结婚的场面吧?” “是啊!而且还是有钱的日苯人结婚,才有这场面!你们看,那新娘子脖子上挂着的钻石项链……看着钻石那么大,肯定价值不菲!” “唉,照这么说,这海市蜃楼能出现,是不是代表着这地方离咱们不远了?” “嘿,这就难说了,怕也是有几百、甚至上千海里哟!” 听了众人的议论…… 武俊佑更是面色惨白! ——那是日苯人的结婚现场??? 阿窈,她要跟别的男人结婚? “你们!你们……嘘!那个,那个女的,就是阿窈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啊!”祁星着急地叫嚷了起来。 众船员一听,顿时傻了眼,不敢再议论了。 武俊佑定定地看着那“屏幕”…… 只见穿着华丽裙裳、容貌秾艳的傅楚窈怒目以视……跟着,她突然朝前迈了一步,扬起了手,狠狠地掌掴了另一个也穿着和服、但明显没有阿窈华丽大气的女人一巴掌! 武俊佑愣住了。 捱了打的那女人虽然穿着和服、面上化着浓妆…… 但他还是能认出——她是姜念茹! 这时,“屏幕”那儿继续上演着无声的默剧。 ——傅楚窈掌掴了姜念茹之后,便有人过来扶住了姜念茹,好像还问长问短的?而站在傅楚窈身边的俊美男人则牵住了她的手……傅楚窈转头怒视着男人,狠狠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扶着个瘦弱的女孩愤然离开! 俊美男人回过头冷冷地看了姜念茹一眼,张了张嘴,也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姜念茹便哭着扑进了一个中年女人的怀里…… 这时,傅楚窈与那男人已经不在“屏幕”上了,而且这一幕也渐渐的淡化…… 没过一会儿,这海市蜃楼便慢慢散去。 和连城也得了消息,跑出来看到了这一幕。 “俊佑,你别多想了,那男的先天不足……而且阿窈看起来,还是很生龙活虎的,你别太担心了。”和连城劝道。 武俊佑攥紧了拳头,转头看向和连城,问道,“先天不足是什么意思?” 和城连想了想,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武俊佑一怔。 “至少,你可以确定阿窈好好的,没有性命之忧,对吧?”和连城抛下了一句,转身回了舱房。 武俊佑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匆匆跑向了控制塔,并且大声喊道,“快!快给我接通卫星电话!快……” ------------ 第八百七十八章结婚(一) 今天,是傅楚窈与慎太郎举行婚礼的日子。 一大早,管家日向就领着成群的、搬着、扛着各种衣箱、首饰盒的男佣;以及领着前来服侍傅楚窈穿衣打扮的、本身都穿着和服的女佣们来了…… 傅楚窈给了日向一张臭脸。 日向也不敢得罪她,只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而傅楚窈也知道,即使她心情再不好,可以冲着日向发发火,但真没必要针对女佣们。 所以,她虽然气呼呼的,但也还算是配合的,由着那些女佣们帮着她换好了礼服。 傅楚窈所不知道的是…… 一大早,她在这边房间里被大批女佣们围着,服侍她沐浴洗头、穿衣打扮的。而正楼那边,姜念茹也在她的房间里,开始了梳妆打扮。 姜念茹也有一身礼服,是优香帮着准备的。 只是,做为“女伴”,她的礼服可不比傅楚窈的礼服……那样华丽、繁复。 而且她也没有女佣相帮,只有美智子这个平时服侍她的小女佣帮着她穿好了和服。 所以,没过一会儿,姜念茹就打扮好了。 她带着美智子,穿着不太合脚的木屐,慢慢下了楼。 一路上,好些佣人看到了盛妆打扮的姜念茹,纷纷停下脚步,冲着她鞠躬行礼,还称呼她为――姜夫人。 姜念茹不觉有些飘飘然。 只是,脚上穿着布袜,又套着木屐……穿惯了木屐的大约会觉得无所谓,但对姜念茹来说,却觉得脚趾公那儿难受得要命! 她好不容易才一步一挪地下了楼,来到了客厅。 客厅里已经被布置得焕然一新。 姜念茹看到了……慎太郎。 慎太郎亦穿着传统的日苯和服礼服。 他头上戴着一顶镶红边的黑色尖顶帽,身穿黑色镶红边的长袍,下身是白底绣祥云仙鹤的裙袍,腰间系着宽腰封,手里还拿着一柄金色的小折扇。 不得不说,慎太郎是真的很适合古代服饰。 此刻,他正站在直播电视那儿,笑语盈盈地冲着摄像仪说话。而好几台彩色电视机就摆放在他的对面,看得出,他似乎在通过卫星转播,与家人朋友们联机? 看得出来,慎太郎是真高兴。 他眼里泛着温柔的光,一直在笑,都合不拢嘴。 姜念茹痴痴地看着慎太郎。 老实讲,她生平所见之男子,也只有武俊佑与慎太郎两人最为俊美。这两人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但都属于身体修长高瘦、面容俊美到……有点阴柔的美。 而武俊佑的脾气…… 姜念茹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还是算了,她真怕了他。 可慎太郎却完全不一样――他温柔、体贴,无论对着谁,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彬彬有礼、使人如沐春风的。 再加上,慎太郎可是身家过千亿美金的人呢! 能跟着这样的男人……即使是做小,姜念茹也愿意。 再说了,姜念茹直觉,是肯定不会跟慎太郎长久的……毕竟有武俊佑在,是吧?就算傅楚窈也贪恋慎太郎的温柔俊美、家财过亿,但迟早有一天,傅楚窈也会被武俊佑给带走的。 到时候傅楚窈走了,她姜念茹这位“如夫人”,凭着与傅楚窈一模一样的身世,怎么就不能被扶正? 所以,今天她作为傅楚窈的“女伴”,以妾的身份一块儿嫁给慎太郎…… 这份耻辱还是值得忍的。 姜念茹一直呆呆地看着慎太郎…… 慎太郎自然觉察到了她的注视。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继续与电视上的亲友们谈笑风生。 姜念茹顿觉有些讪讪的。 优香适时地出来,拉着姜念茹亲切地问长问短,又现身说法的让她不要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还说以后会为她做主,让她有什么事儿就跟她说。 姜念茹感激涕零。 这时,好几个穿着和服的女佣匆匆跑了下来,嘴里叫嚷着,“慎少爷!阿窈夫人马上就下来了……” 姜念茹一怔。 慎太郎却欢喜了起来。 他冲着摄像仪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匆匆走到了楼梯那儿,正好看到被姜莹和另外一个女佣搀扶着、正准备走下楼来的、盛妆打扮的……傅楚窈。 慎太郎眼睛一亮! ――阿窈她……太美了! 而且,她今天的装扮,全为了他。 他怔怔地看着她,直到她被女佣们扶到了他的身边。 傅楚窈怒视着慎太郎,把头转到了一边。 慎太郎微微一笑,牵住了她的手。 然而,她却抢在他之前,将自己的手藏了起来。 “阿窈,相信我……不会很久的。”他低声说道。 说着,他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再也不想放开。 傅楚窈没法子。 他带着她,先是走到了摄像仪那儿,冲着摄像仪,对亲友们说了一连串的话儿。然后,他才拉着她的手,往别墅门口走去。 ――虽然是在岛上举办婚礼,但也应该要拜祭一下祖先。 供奉祖先的敬屋在别墅后面的花园那儿。 于是,慎太郎牵着傅楚窈的手,带着她走出了别墅。 姜念茹亦步亦趋地跟在慎太郎的身后。 只是,慎太郎领着傅楚窈刚走出了别墅的大门,才下了楼梯…… 姜念茹便用温柔至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说道,“阿窈,我们为人妇就要守规矩……你啊,走路的时候就该落后慎太郎半步……咱们姜家嘛,祖上好歹也是大户人家,你也该懂点儿规矩了……” 闻言,傅楚窈站定,侧过脸,怒视着站在慎太郎另一侧的姜念茹。 “不必在乎她。”慎太郎看着傅楚窈,温柔的说道。 姜念茹面色一白。 傅楚窈冷笑。 她朝着慎太郎走近了一步…… 然后,傅楚窈高高扬起了巴掌,朝着姜念茹又狠又快地扇了过去! ------------ 第八百七十九章结婚(二) 姜念茹当众捱了一记掌掴,不由得捂着自己的脸,惊呆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傅楚窈,喃喃的说道,“你居然敢打我?” 傅楚窈昂首冷笑,“……你永远也没有资格管教我!” 说完,傅楚窈转身就走! 所有人的注意力本来就放在慎太郎、傅楚窈和姜念茹的身上。 见了这一幕,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有料到,傅楚窈会直接动手! 而傅楚窈此时离开,所有人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姜念茹的身上。 ――同情、怜悯、震惊、轻蔑、兴灾乐祸…… 一万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如箭一般朝着姜念茹“嗖嗖嗖”地射了过来。 姜念茹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疼,亦如如万箭钻心! 她微微地啜泣了两声,转头看向了慎太郎,泫然欲泣的说道,“慎,你看他……” 不料,姜念茹一句话还没说完,慎太郎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前去追傅楚窈了。 姜念茹傻站在当地,心都凉了半截。 只见慎太郎匆匆的追上了傅楚窈,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说道,“阿窈,不要冲动……你应该知道她的存在,只是摆设而已……” 傅楚窈转头看向他,冷冷的说道,“我不想看到她!还有……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够结束?” 闻言,慎太郎的脸色顿时有些狼狈。 他极力克制住心中的难过,低声说道,“快了……我们要去敬屋祭拜一下祖先,敬屋在别墅的花园那儿,我带你去……” 说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优香正将默默哭泣的姜念茹给拥进了怀里,似在低声安慰? “除了你和我,没人有资格进入敬屋祭拜祖先。”慎太郎对傅楚窈说道,“祭拜完先祖,再回到别墅进行简单的仪式,很快就能好了……” 傅楚窈呼吸,再深呼吸…… 慎太郎抓住了她的手,带着他们慢慢朝花园走去。 别墅的花园嘛,傅楚窈已经来过好多次了。 但她一直都不知道…… 外表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一间小屋子,居然就是什么……敬屋? 同样穿着传统服饰的日向已经领着一众人等在了敬屋的门口,见慎太郎领着傅楚窈过来了,他连忙招呼了一声…… 顿时,好些男佣就开始了吟唱,还有人拍手鼓、摇铜铃。 那调子听着有点儿怪。 过了一会儿,等到男佣们唱完了以后,日向这才推开了敬屋的门,跪坐在了台阶旁。 慎太郎牵着傅楚窈往里走,在经过日向的时候,他脱下了鞋,穿着袜子跨进了敬屋的门。 傅楚窈犹豫了。 ――这可是人家的敬屋…… 呃,日本的敬屋,应该就跟华国民间的祠堂一样吧?供奉的是家里的祖先。 就算这结婚是假的,她没有签署任何文件,但进入人家家的祠堂,好像总是不太好吧? 慎太郎感觉到了她的抗拒。 他紧紧地捉着她的手,甚至加大了拉拽她的力度,绝不容许她的退缩。 傅楚窈被他拉了个趔趄…… 她及时的伸手扶住了门框,这才没有摔倒。 “阿窈,请除鞋……然后,跟我来。”慎太郎冷冷地说道。 傅楚窈怒视了他一眼。 可她也没法子,只得除了鞋,拎起裙摆一脚跨进了门坎。 这敬屋不大,迎面就是一个被各种小物件、盆景等塞得满满当当的多宝阁。头顶上的天花板,有一部是玻璃的,所以光照看起来特别好,非常亮堂。 傅楚窈好奇地打量着这儿…… 这多宝阁看起来,像是起着屏风的作用? 嗯,这多宝阁是古色古香的。 而且看起来,里头的一些摆设和家具什么的都已经有些年头了,所以非常古朴。 见她还算乖,慎太郎看着她、露出了微笑。 傅楚窈白了他一眼。 他牵着傅楚窈的手,带着她绕过了屏风,走进了敬屋深处。 比起外头的猛烈光照、四时鲜花……在敬屋最尽头的屋子里,虽然天花板上有顶灯,也亮着灯笼造型的吊灯;但显得静谥、幽深,甚至还有种莫名的阴森。 在尽头的这间不大的屋子里,两侧的墙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物画像,俱是清一色、着传统和服的男性。 而在正中的墙上,则挂着一面红日旗与一面白底绣着金色鲤鱼的旗帜。 那两面旗帜的前面,便是供奉着无数牌位、摆着鲜花的供桌。 慎太郎转过头,微笑着看向了傅楚窈。 可傅楚窈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左面墙上的一幅人物工笔画…… ――那画中人是位男性。 而且他却留着长辫子,身穿华国传统的黑色连襟扣的衣裳,下身穿着黑色扎脚裤子,脚下蹬着白袜子黑布鞋;腰间捆着白布腰带,挂着个拳头大的旧竹篓,身后还背着个背篓,背篓旁捆着一把长柄的黑色雨伞!!! 傅楚窈目瞪口呆! 这、这造型…… 分明就是当初她在晋西姜家大院里遇到的小哥应杰明的形象嘛! “他、他……” 她指着画像上的黑衣男性,不可思议地问向慎太郎,“他、他也是……” “你认识他,对不对?”慎太郎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下子,傅楚窈是真的……一头雾水!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是藤田家的祠堂,理应祭拜藤田家的长辈,但为什么……会有华国男子的画像?以及看那画中的华国男子的打扮,明明就是百年之前的前朝古装人的打扮!!! 傅楚窈呆若木鸡!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她在晋西姜家大院偶遇装扮奇特的小哥应杰明以后,回到家中与奶奶、瞎子爷爷说起小哥时……二位长辈都说,应杰明十有八九就是和门后人! 而且和门后人世代隐居,逢十八、二十八、三十八……的年纪才会出门历练,平时都窝在山间避世苦修…… 所以他们极其不看重物质生活,也不怎么愿意改变服饰、发型等等! 那么,为什么在藤田家的祠堂里,却供奉着毒门的人? 藤田家的恶魔症,真跟毒门有关? 但是…… 如果藤田家的恶魔症与毒门有关的话,藤田家又为什么会供奉毒门中人? 他们不应该恨毒门才对吗? 一时间,傅楚窈又惊又疑,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此时,慎太郎仍然牵着傅楚窈的手。 见她久久不答…… 慎太郎陡然一个发力,令毫无防备之心的傅楚窈惊呼了一声,整个人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低头看向她…… 所以,她能从他清冷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脸上惊恐的表情! 他的唇甚至距离她的唇只有一公分远的距离…… 所以,她甚至能闻到他那如麝兰一般的清新气息! “阿窈,告诉我……你,认识他,对吗?” 慎太郎冷冷地说道。 ------------ 第八百八十章结婚(三) 傅楚窈被慎太郎紧紧地拥在怀里。 两人四目凝视…… 半晌,傅楚窈突然明白了! “你非要跟我结婚,事实上……你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让我进你家的祠堂,看到这幅画像吗?” 说着,她指向了那位黑衣男子的画像。 慎太郎仍然定定地看着她。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他轻声说道。 傅楚窈怒视着他,却心想……如果这也算原因,他完全可以描述一下,画张草图也可以啊…… “阿窈,告诉我……你到底认不认识他?”慎太郎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带着渴求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慎太郎皱起了眉头,虽然依旧凝视着她…… 可他眼里泛着希望的光芒却黯然熄灭。 “那位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我怎么可能认得啊!”说着,傅楚窈转头又看了那画中人一眼。 她挣脱了他的钳制与禁锢,走到了那幅画前,再仔细一看…… 工笔画上有文字落款,只是傅楚窈也不认得,便指着那落款问道,“这写着什么?” 慎太郎过来,扫了一眼,说道,“……这是天皇纪年的年月日,以及画师的名字。” “什么时候画的?”傅楚窈追问。 慎太郎细细一看,心中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换成公历,是一九一九年秋天画的。” “一九一九年???” 傅楚窈眯起了眼睛。 她抬起头,问慎太郎,“……一九零零年的时候,你们藤田家为什么会去到我们华国,灭了姜家满门,还掳走了姜家的孩子们?” 慎太郎闭了闭眼,“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的先祖们已经患上了恶魔症……根本药石无医。在那个时候,恰好有日苯军队在华,所以我们委托军队去请当时皇朝的御医姜大人来日苯……想不到,所托非人啊!” “直到后来,姜家的人被送到日苯,我们才知道,姜家的成年人基本已经死绝了!只剩下一些孩子……而那些孩子,对我们藤田家亦十分仇视。陷入绝望之中的先祖一怒之下,就把那些孩童当成了实验品。这传统……就一直沿续到现在。” 慎太郎喃喃说道。 傅楚窈看着他,又问,“那么,一九四三年的时候,也是你们藤田家的人去把我们曾外祖父给抓住了?” 慎太郎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是。” 傅楚窈心里的火顿时就噌噌噌地往上冒! 慎太郎欲言又止。 “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傅楚窈一字一句地问道。 慎太郎看着傅楚窈,久久没有说话。 “很抱歉阿窈,这件事……我不能说。”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一怔。 她气极反笑,冷冷地说道,“你不能说?那是因为……你在害怕,对不对?我的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已经死在你们藤田家族的手里,所以你不能说,因为只要你说了,我们就仇家,我也不可能再为你们治病,对不对?” 慎太郎深呼吸…… “阿窈,不是你想的那样!到了合适的时机,我……我会告诉你的。”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怒视着他。 “少爷!时间差不多了呢,请问……您和阿窈夫人已经好了吗?” 管家日向的声音响了起来。 慎太郎低声说道,“就好,我们这就出来。” 说着,他也没有勉强傅楚窈,自顾自地在祖宗牌位前跪拜,然后起身,又拉住了傅楚窈的手,带着她走出了敬屋。 两人离开敬屋,朝着别墅走去。 傅楚窈突然冷冷地问道,“如果我告诉你,哪怕这场婚礼只是做做样子……但我也不愿意再装下去了,会怎么样?” “我以为……你为会村子里的那些老弱病残考虑一下。” 慎太郎亦冷冷地说道。 傅楚窈被气得…… 她咬着嘴唇,猛喘了几口粗气。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 慎太郎一手牵着她,另一只却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因为过于用力,他的指节已经开始泛白。 两人面若冷霜地回到了别墅。 而围观的众人也感受到了两人面上的肃杀之意…… 所有的人,全都战战兢兢的。 直到慎太郎拉着傅楚窈走到卫星直播电视那里的时候,他面上才浮起了十分标准的温柔笑容。 傅楚窈压根儿就没理他。 她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愿意看镜头。 但慎太郎似乎也没打算让她配合…… 那些卫星电视,大多数都是针对藤田家的亲友的;慎太郎一一应付了亲友的祝福,最后又跟藤田龙一说了几句话,这才算是完成了一项重要工作。 接下来,傅楚窈被他拉着,两人列席而坐,接受了身边亲人们的祝福、以及管家日向与佣人们的见礼。 这婚礼,大约就算成了。 接下来,就到了聚餐和庆祝的时候…… 聚餐的地点被安排在别墅外头的花园里的大草坪上。 草地上铺着柔软的薄垫,众人齐齐席地而坐。 傅楚窈与慎太郎坐在正中位置,姜念茹坐在慎太郎的右后方…… 佣人们穿梭不停,将各种各样的美食送上。 好几个人坐在一旁演奏着日本传统乐器…… 一个面上敷着厚厚白粉、身穿和服的女艺伎开始随着音乐与节奏慢慢摇摆,跳起了优雅又别具风味的舞蹈。 女艺伎跳完了舞以后,几个穿着传统服饰的男子也拿着造型奇特的、长得有点儿像长柄胡琴似的三味弦开始又唱又跳了起来…… 好几个节目之后,一位充当主持人的男乐手站起身,先是冲着慎太郎和傅楚窈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又朝众宾客们鞠了一躬…… 接下来,这男乐手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 介于这男乐手说的话,可能关乎于文娱方向的,也是傅楚窈以前从来也没有听过的…… 所以她也不知道男乐手说了些什么。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明白了。 傅楚窈看到了俩肥肥白白的大胖子! ――只见那俩胖子上身穿着短短窄窄的背心、刚好遮住胸部,下身穿着齐大腿的短裤,所以那堆叠起来的、像山一样的大肚腩和粗壮的大腿尽数暴露在外。 他们各自盘腿、抱臂坐在一个特制的小推车上,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两个强壮的男佣人吃力地推着小车…… 这俩大胖子被推到了众宾客的面前,然后由男佣们扶着站了起来。 一看这两人的服饰、肥胖程度、以及发型…… 虽然傅楚窈刚才并没有听懂男乐手的报幕,但见了这一幕以后,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就是日苯的相扑嘛! 可是…… 傅楚窈却盯着其中一个大胖子不住的打量…… 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 第八百八十一章结婚(四) 傅楚窈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大胖子。 几个佣人正在忙碌。 他们在她和慎太郎正面前的草坪上,用系着彩色绒花的绳子摆放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跟着,刚才推车的那几个男佣把那两大胖子给扶到了绳圈的旁边。 傅楚窈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其中一个大胖子。 而那大胖子也不住地打量着傅楚窈…… 傅楚窈的眼睛越瞪越大。 ――是,她确实没有亲眼见过日本的相扑运动,充其量也就是前世在电视上看过相扑比赛……但电视上的那些相扑选手,基本都是男的;而且比赛的时候,他们的上身是赤裸的,下身也只穿了宽幅的丁字裤。 可眼前这两个肥胖异常的相扑选手,虽然发式和体型都跟傅楚窈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相扑选手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服装还是有些不同。 他们身上穿着遮掩住胸脯的小背心和平角短裤。 但是,从他们略微有些鼓起的胸部来看…… 难道说,这两人…… 其实是女的? “阿窈,你怎么了?”坐在她身边的慎太郎关切地问道。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慎太郎。 她也顾不得正跟他生气了…… 指着那俩大胖子,傅楚窈诧异地问道,“他们……是男还是女?” 慎太郎笑了起来,“相扑本来是男性的运动,但是这两个人……也是因为她们的身材的原因,又机缘凑巧被家里人遇到,就把她们招收了进来,平时养着她们没什么事儿干,遇到节庆的时候,就为客人们表演一下女子相扑。” “说起来,来我们岛上做过客的客人们都见过她们的表演……那是非常精彩呢,阿窈以前没见过吧?” 听慎太郎这么一解释,傅楚窈愈发地肯定了…… 那站在草坪中心的、其中一个正盯着她死死地看的大胖子,分明就是失踪了好几年的……许翠!!! 也正好慎太郎在问傅楚窈,以前是不是见过相扑…… 于是,傅楚窈盯着许翠,缓缓地摇了摇头。 许翠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不再直视傅楚窈,而是转过头去,看向了她的比赛对手。 傅楚窈忍不住侧过头,看向了坐在慎太郎另一边的……姜念茹。 姜念茹正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许翠和另外一个女子相扑手。 傅楚窈更觉得诧异。 ――按说,傅楚窈、许翠和姜念茹都在一个村子里长大……为啥姜念茹冲着许翠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而且看起来,许翠也完全没有认出姜念茹就是丑丫? 再一细想…… 也对,当年许翠跟着徐耀华上京城来的时候,姜念茹去国外治皮肤病去了。 所以姜念茹完全没有机会见过发胖以后的许翠! 许翠也没有见过整了容的姜念茹! 再说了,今天的姜念茹化了浓妆,而许翠的也因为比原来更胖了,早就已经失去了女性的特征,面上的肥肉都已经耷拉下来,跟以前那副瘦削清秀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这时,相扑已经开始了。 两个体重至少超过五百斤的大胖子弯腰、双手握拳,同时用拳头砸了一下地,然后就开始地互扑…… 不得不说,这么近距离地观看相扑博斗,还是很震憾的。 两人都是大胖子,博斗的时候看到她俩身上的肥肉……不,肌肉都在颤抖;以及,她们在用力踩地的时候,傅楚窈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草坪的震动…… 宾客们都看得滋滋有味,就连佣人们也目不转睛地看着。 但傅楚窈的心里却…… 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看起来,许翠和另外一大胖子体型相当。但是,明显许翠更勇猛厉害。两人表演了三场,许翠赢了两局。 比完之后,两人用奇异的步伐在原地跳了几下,然后就冲着傅楚窈和慎太郎行礼,回到了小推车上。 傅楚窈一直怔怔地看着许翠。 而离开时,许翠也看了傅楚窈一眼,然后抱臂沉思,被男佣们推离了草坪。 接下来,傅楚窈明显没了心思。 但显而易见的是…… 这场相扑也是一场压轴戏。 充当司仪的男乐手再一次站起身向众人鞠躬行礼,说所有的庆祝活动到此为止,晚上还会有烟花表演什么的…… 接下来,慎太郎也冲着众人说了几声,请大家先各自休息,然后就牵着傅楚窈的手,把她带到了……主楼他的房间里。 这一路上…… 傅楚窈一直沉默不语。 这场婚礼……实在带给她太多的意外。 藤田家居然供奉毒门中人!慎太郎不愿意告诉她、她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的最终下落……是因为他心虚吗?以及,她还在即将逃走之前,遇到了……许翠。 傅楚窈心乱如麻。 这时,慎太郎已经把她带到了他的房间。 “阿窈,你的东西已经被搬到了这里,按照礼节,我现在必须离开,天黑的时候才会回来。别担心……有事,打电话找我或者告诉日向,我会马上过来的。” 慎太郎温柔异常地对傅楚窈说道。 傅楚窈不理他。 事实上,她心里乱得很,不想、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 慎太郎看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走到了门口。 慎太郎又回头看了傅楚窈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傅楚窈兀自冷若冰霜地坐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 她深呼吸、再呼吸! 傅楚窈转头问向了姜莹,“……现在几点钟了?马上把姜念茹叫来!” ------------ 第八百八十二章结婚(五) 姜莹不敢怠慢,先是看了看时钟,告诉傅楚窈现在是下午五点,然后又连忙给管家日向打电话,说阿窈夫人请姜夫人过来。 依着日苯的规矩,只有说新郎在日落之前不能回新房,却没说女眷不能造访。 可是…… 之前阿窈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面地掌掴了姜夫人…… 现在阿窈夫人还要召姜夫人去少爷的卧室? 这一听就知道,阿窈夫人她……根本就不怀好意嘛! 不过,日向也不敢怠慢。 新官上任尚有三把火,何况是少爷娶回来的新夫人呢! 于是,管家日向连忙去请了姜念茹,连着姜念茹的小女佣美智子也被一块儿领了过来。 姜念茹仍然还穿着那身和服礼服,甚至连面上的妆也还没卸。 傅楚窈冷冷地打量着姜念茹,却吩咐姜莹道,“打电话给慎太郎,说我饿了,让送点儿吃的过来!” 姜莹应了一声…… 姜念茹却用温柔异常的语气说道,“阿窈,吃饭这些小事,跟日向说就成了,又何必麻烦慎?男人嘛,总是有大事要办的,你……” “闭嘴!” 傅楚窈冷冷地说道。 姜念茹一滞。 她并没把傅楚窈的话给当成一回事。 相反,姜念茹认为,现在她和傅楚窈一块儿嫁给了慎太郎……所以她必须要把“婚后”的规矩给立起来。 这也是优香教她的。 ――她姜念茹虽然给慎太郎做了小,但她毕竟是傅楚窈的姐姐。这姐姐管教妹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姜念茹苦口婆心地说道,“阿窈,你怎么能这样跟姐姐说话呢!这长幼有序啊……” 傅楚窈站起了身,朝姜念茹走去。 老实讲,姜念茹是被傅楚窈今天的那一巴掌给打怕了。 此刻见傅楚窈面色不善地过来了…… 她连忙闭了嘴、站起身,一脸戒备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看着姜念茹,冷笑。 她高高地扬起了左手,作势要再打姜念茹…… 这一次,姜念茹眼疾手快地架住了傅楚窈的手。 然而,傅楚窈扬起了左手……这只是个幌子。真正发力的,却是她的右手! 姜念茹一架住傅楚窈的左手,便有些生气,怒道,“哪儿来的臭毛病,这么不讲道理……啊!你干什么?” 她一句话还没说话,另一只手的胳膊便被傅楚窈用扣在手心里的毫针给狠狠地戳了一针! “你!你……” 姜念茹抚着自己的胳膊,又惊又怒地看着傅楚窈…… 傅楚窈冷笑着走到了一旁。 她看也不看姜念茹,淡淡地说道,“你信不信,蠢病是没药医的!以前你就中过我的招、现在还会再中招……你信不信,真有不仅仅只是这两次,还有以后呢!” “以后你也会再一次、再再一次……次次都中我的招!不相信?那,要不要……打个赌?”说着,傅楚窈回头看了姜念茹一眼。 姜念茹正又惊又愤地指着自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实在是怕极了! 上一回傅楚窈也是用针戳中了她的胳膊,然后她就又呕又泻又发烧……折腾了几个月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后来也不知吃了多少消炎药,才勉强把病情压制住。 直到后来,她被人送到了冬京的藤田别墅,优香才请来了医生,认真给她治疗…… 那痛苦,姜念茹记忆犹新。 那…… 刚才傅楚窈又戳了她一针??? 姜念茹又害怕又愤怒! 可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她看到傅楚窈还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姜念茹翻了个白眼,软软地倒在了铺着长毛地毯的柔软地上。 她的小女佣美智子被吓得……靠墙根儿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叩叩叩。” 有人敲响了房间门。 紧跟着,管家日向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窈夫人……打扰了,日向给您送餐来了。” 傅楚窈吩咐姜莹,“去把吃的拿进来。” 姜莹点头,跑去门口把餐车推进了房间,然后又关上了门。 傅楚窈冷冷地盯着小女佣美智子。 美智子以前,从来也没跟傅楚窈接触过…… 这头一回接触,她才发现这位新夫人太厉害、太可怕了!居然只戳了姜夫人一下子,姜夫人就倒地……是晕了还是死了? 美智子被吓坏了,她不禁泪流满面,看着站在一旁的姜莹,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其实傅楚窈这么做,也是为了美智子好。 美智子越是不知情、对她自己越有好处。 “莹莹,过来帮着我更衣。”傅楚窈冷冷地说道。 姜莹连忙叫上了美智子,两人一块儿过去帮着傅楚窈除下了大礼服…… 傅楚窈脱得只剩下了贴身的小衣。 跟着,她朝着倒地的姜念茹呶了呶嘴,又命令姜莹,“把她的衣服都给我扒下来!” 美智子吃惊地看着傅楚窈…… ――阿窈夫人这是要干什么呢? 这时,姜莹见美智子不动,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听阿窈夫人的。 美智子只得上前,与姜莹一块儿除起了姜念茹的衣裳。 几分钟以后,姜念茹的衣裳被两个小女佣给除得……一丝不挂! 傅楚窈又示意她俩把姜念茹给搬到慎太郎的大床上去。 于是,美智子只好又与姜莹合力,两人气喘吁吁的、终于把姜念茹给搬到了床上…… 傅楚窈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第八百八十三章逃跑新娘(一) 接下来,傅楚窈又吩咐姜莹,让拾起姜念茹的衣裳,给她穿上。 看着傅楚窈的行动…… 小女佣美智子已经猜到了一二。 她不禁被傅楚窈的行径给吓得瑟瑟发抖! 傅楚窈也没理美智子。 她就着姜莹的服侍,把姜念茹的衣裳如数穿好,然后又仔细地用白色的粉饼把自己的脸涂得惨白惨白的…… 一如白天时候,姜念茹的妆容那样。 接下来,傅楚窈又让姜莹用手沾染了整只手掌的腮红,又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跟着,姜莹开始收拾傅楚窈的头发,傅楚窈则用化妆刷蘸着腮红,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在自己的脸上描着那个巴掌印…… 折腾了这么久,天已经黑了。 傅楚窈突然转过头,努力摆出了最最凶狠的模样,恶狠狠地盯着美智子。 美智子被吓了一跳,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了…… 傅楚窈凶巴巴地说道,“不许哭!” 美智子的眼泪流了下来…… 傅楚窈有些不忍。 可是,如果她真跑了,慎太郎势必会迁怒于美智子。但如果美智子一点儿也不知情的话,她受到的惩罚也会相对少一些。 于是,傅楚窈狠着心肠站起来,朝着美智子一步一步地走去。 “阿窈夫人、不要……请不要伤害美智子,呜呜……” 美智子终于哭出了声音。 傅楚窈强迫自己伸出手指,飞快地在美智子的胳膊上也按了一下。 美智子一呆…… 没过一会儿,她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其实呢,点穴之法极伤身。 所以傅楚窈不愿意过早的给美智子点穴。 但是,在对待姜念茹的时候,就的真不用客气了! 为了防止姜念茹早早醒过来,傅楚窈走到了床边,摸出了毫针,又在姜念茹胳膊上的穴位狠狠地刺了几针…… 接下来,傅楚窈与姜莹再次演练了起来。 为了这次逃跑,傅楚窈与姜莹已经在东三楼、她的房间里演练过无数次了…… 但是,她在东三楼的房间、与慎太郎的房间布局还是有些不同的。 所以一切必须要赶在慎太郎回来之前演练好,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无声地演练着…… 姜莹甚至跑出了一身的汗! 终于…… “叩叩叩。” 门口那儿传来了轻柔、又有礼貌的敲门声音。 慎太郎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窈,我回来了……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姜莹顿时紧张了起来。 傅楚窈躲在卧室的门口,先是冲着姜莹做了个“深呼吸”的姿势,然后又她朝点了点头,示意姜莹去开门。 姜莹深呼吸、再深呼吸…… “少爷,请稍等一下!”她扬声说道。 说完,姜莹又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连忙给了她一个赞许的手势。 姜莹面色稍霁。 她跑过去,打开了房间门。 慎太郎站在门口,问她,“……阿窈呢?” 姜莹站在门边不也抬头,说道,“夫人她……还在生气呢!” 慎太郎微微一笑。 躲在卧室门后的傅楚窈捂着自己的嘴,怒骂了一声,“滚!你们都给我滚!” “阿窈……” 慎太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便朝着卧室走了过来。 在这一刻…… 傅楚窈的心也被提得高高的! 她吞了一口唾沫,紧张地扣住了藏在手心里的毫针。 她仔细地听着慎太郎在地毯行走的细微声音…… 为了更精准的暗算他,她观察过他的步伐距离,计算过他从房间门口走到卧室门口所要花费的步数……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躲在门后的傅楚窈看到了慎太郎的黑色传统丝履软缎鞋的鞋尖以后…… 就像之前傅楚窈与姜莹约定的那样…… 站在沙发那儿的姜莹陡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不明就理的慎太郎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姜莹。 ――时机就是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 傅楚窈从卧室门后闪身而出,扣着手心里的毫针,快速地戳中了慎太郎手臂上的穴道! 而她一出来…… 慎太郎便已觉察到身后的劲风! 只是,他一回头,就看到了……面上顶着个红红巴掌印的傅楚窈。 慎太郎一怔。 他的卧室虽然很宽敞,但他也不瞎,床上卧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以及床下还倒着个小女佣…… 他看得清清楚楚! 以及…… 再看看傅楚窈的这身打扮??? “阿窈,你……” 慎太郎又惊又怒! 只是,他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刚才她是不是用针扎了一下他的手臂? 现在,他的这条手臂已经开始了麻痹,并且这种麻痹的感觉还在向身体的其他部位延伸开来…… 慎太郎急怒攻心! 他脸色大变,用犹存一丝感觉的左手拼命地捉住了她的胳膊,质问她,“阿窈!你、你是想从我身边逃走吗?我……不允许、绝不允许你逃离!” “阿窈、阿窈……你、你真狠心啊……我会、我会尽全力找到你!阿窈,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离开我!” 傅楚窈轻声说道,“你就当是睡了个觉吧!睡醒以后就没事了。” 他恨恨地看着她,眼里瞬间布满了血丝! “阿窈!!!” 慎太郎狂吼了一声! 愤怒、痛苦、着急、伤心…… 这些情愫激得慎太郎的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 但很快,他便怦然倒地。 ------------ 第八百八十四章逃跑新娘(二) 眼看着慎太郎晕了过去…… 傅楚窈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她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时…… “呜……” 一声嘹亮的鸣笛声音远远地响了起来!!! 傅楚窈一怔。 她不禁与姜莹交换了一个眼神! 姜莹激动了起来,低声叫嚷道,“阿窈姐,是汽笛声!有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傅楚窈大喜! 其实…… 今天白天的时候,一整天都没有任何船只的消息,所以她压力很大! ――万一她想法子逃了出来,但船没来……怎么办? 还好还好! 知道船来了…… 傅楚窈就放下了半颗心。 可这么松了口气,她就觉得……好像浑身酸软无力? 喘了几口粗气,傅楚窈让姜莹找来了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慎太郎的双手给绑了起来。 跟着,她让姜莹把卧室里的遮光窗帘给拉得严严实实,还关掉了卧室里所有的灯…… ――这么做的原因,是希望慎太郎醒来以后,视线不佳、双手被缚。这样,能为她的出逃赢得更多的时间 按傅楚窈的估算,慎太郎和姜念茹会在明天凌晨苏醒。 但在今晚,岛上所有的姜家男丁会联合起义。他们会乘着夜色起伏在码头,只等着她一到,船一停,他们马上就起事。 先控制住码头,再乘着夜色的掩护……傅楚窈会跟姜家的人一块儿登船、离开。 能走多少人、就走多少人。 但今夜必须离开! 所以,留给傅楚窈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傅楚窈带着姜莹,匆匆走到了外头的房间里。 这时,傅楚窈朝着姜莹使了个眼色。 姜莹会意。 她按照傅楚窈之前的吩咐,打了个电话给管家日向,“日向先生晚上好,姜莹向您转达阿窈夫人的吩咐……” 电话那头的日向立刻彬彬有礼地来了句,“日向听夫人的吩咐。” “夫人请日向先生送两盒和风草饼给惠美小姐去,并请您转达夫人对惠美小姐的惜别之情……”姜莹又道。 电话那头的日向停顿了三秒钟。 ――呃,这位阿窈夫人事儿还挺多。 才刚当上夫人呢,就一会儿整治姜夫人、一会儿又派他去向惠美小姐示威的…… 日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姜夫人也就罢了,惠美小姐却是武内家族的长女,可不能轻易得罪呢! 这时,姜莹见日向久久不答…… 她便使出了之前傅楚窈教她的法子。 ――姜莹突然小小声说了句“哈依”,然后用手捂住了话筒、但又没有完全捂住,然后说道,“……慎少爷,我正在给日向先生讲这件事呢……哈依!” 电话那头的日向一愣。 他当然听到了姜莹的话。 可这不摆明了就是…… 慎少爷也过问起这件事来了? 当下,日向不敢再怠慢,连忙说了句,“麻烦请转告阿窈夫人,日向立刻去办!” 姜莹放下了电话。 紧跟着,姜莹又打了个电话到武内惠美的房间。 正常说来,只要房间里有佣人在,主人一般是不会接听电话的。都会先由佣人接听,然后再转给主人。 果不其然,电话是秋子接的。 “秋子姐姐,我是姜莹……麻烦你转告一下惠美小姐,阿窈夫人呆会儿会过来与惠美小姐告别,请一定要等等哦!” 说完,姜莹也没管秋子说了些什么,就直接挂掉了电话。 这两件事都是阿窈姐吩咐的。 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完成了阿窈姐的交代以后,姜莹还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傅楚窈也已经做好了她要做的事。 ――之前日向送了个堆满食物的餐车过来。而傅楚窈则从餐车上拿起了两个饭团,直接揉碎了、糊到了自己的脸上!跟着,她还狠心地吞咽了一大坨的辣根酱…… 顿时,傅楚窈被那呛人的气味儿给薰得……泪流满面。 接下来,她又拿起了几个做工精美的饭团,狠狠地摔砸在了托盘上,然后端起了那个狼狈不堪的、看起来上面俱是些残渣剩饭的托盘,与姜莹一块儿出了门。 两人急急地走进佣人通道,匆匆地往楼下赶。 她们当然也有遇到别墅里的其他佣人。 可傅楚窈穿着白天姜念茹穿过的那身衣裳,发型也一样、甚至连发饰品也一样! 与此同时,她那惨白的面上老大一块巴掌印、兼之她还因为吞了一大坨的辣根酱……这会儿根本就“哭”得完全停不下来好嘛! 以及,伴在她身边的姜莹还时不时地当着路过的佣人们的面,斥责“姜夫人”几句,“……连阿窈夫人的话你也敢不听?我告诉你,今天阿窈夫人只是让你做好饭团而已!如果你做不好,不能让阿窈夫人满意的话,那你就不许休息!” 见到了这一幕的佣人们,无一不在为姜夫人捏了一把汗! ――啧啧,慎少爷与阿窈夫人的新婚夜、哭泣的妾侍姜夫人、嚣张跋扈的女佣…… 再加上白天的时候,阿窈夫人还那么凶地掌掴了姜夫人一巴掌…… 这个姜夫人,真真儿可怜哟! 所以,当路过的佣人们在看到“姜夫人”的时候,首先是看到了她面上的红红巴掌印,然后又听到了姜莹骂骂咧咧的声音……所有的人都不敢再细看了,唯恐以后卷入到这“妻妾之争”中来,便纷纷垂着头、远远避开。 就这样,两人平安地来到了别墅的后厨。 姜莹已经“别有用心”地来过后厨好几次。 她先是直接领着“姜夫人”去了后厨后面的院子里,并且对众人说道,“各位请去休息吧……阿窈夫人的命令,今晚上,姜夫人会做宵夜给所有人吃呢!而且,宵夜只能是姜夫人亲手做的,谁也不能帮她!我奉阿窈夫人之命,会在这时盯着她!” 众人面面相觑。 ――哎哟哟,这位阿窈夫人是不是仗着慎少爷的宠爱,随便欺负人啊!瞧瞧姜夫人脸上的这个巴掌印哟! 不过,只要不折腾他们就好…… 众厨子们便退下了。 直到后厨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傅楚窈和姜莹之后,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环视着后院…… 只是,后院里很是杂乱,到处堆放着各种锅碗瓢盆等器具,根本就不知道秘道具体在什么位置! 但按照约定,这时候友子应该已经呆在秘道里、等着接应她俩了! 于是姜莹便按着之前傅楚窈与友子约定好的暗语,大声说道,“……你这个偷懒鬼!你再偷懒下去,我就要去向阿窈夫人说了!” 几乎是姜莹这句话刚一说出口…… 傅楚窈便听到了“叩叩叩”的三声非常微弱的、凿子敲打锄头的沉闷金属声音! 她不禁与姜莹对视了一眼,大喜过望! ------------ 第八百八十五章逃跑新娘(三) 当下,傅楚窈就让姜莹去厨房那儿守着,她则轻声叫喊起友子的名字来…… 很快,藏匿于秘道之中的友子也有了回应。 傅楚窈仔细地看、仔细地寻找…… 最终,她在一个杂物架的后面,看到了隐约从泥土缝里透出来的的火光! 傅楚窈大喜! 她连忙将那杂物架挪开了一个角落,又随便捡起了一把小镐头,冲着透出了火光的那泥墙就砸了过去! “啊……” 友子低呼了一声,埋怨道,“阿窈!小心一点啊……泥土都扑到我头上啦!” 傅楚窈高兴坏了,一边向友子道歉,一边加快了手里挖掘的动作。 不过,为了留条后路不让别墅里的人发现,傅楚窈没敢把这个破洞口给挖得很大。 她也就是只挖出了一个二三十公分大的洞口。 ――傅楚窈和姜莹的身材都不胖,这样的洞口足够她俩通过了。 接下来,傅楚窈又小小声地叫了姜莹过来…… 两人先是合力搬搬抬抬了些旧家具、器皿什么的,把现场弄得更乱,然后傅楚窈就让姜莹先从破洞里跳下去…… 跟着,傅楚窈也倒退着,先把自己的腿探进洞里。 她又让友子站在秘道里接住她的腿,然后摸索着踩在了友子的肩膀上;接下来,她的上半身探在洞外,又扒拉了好些东西过来,将这个破洞牢牢堵住。 办好了这一切,傅楚窈才跳了下来。 只是,当友子看到了傅楚窈的脸之后…… 她被傅楚窈脸上的妆容给吓得……瞬间脸色惨白! 过了好一会儿,友子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阿窈,你、你……吓坏我了!你还是擦擦脸吧,万一咱们跑到码头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大半夜的,你这打扮能把人活活吓死!” 傅楚窈失笑。 “友子,你在最前面带路,姜莹你在我后头……你俩打火把,我一边走一边擦脸……”傅楚窈吩咐道。 当下,三人便沿着秘道,飞快地往村里跑去。 等到三人跑到村里的后山以后,又熄了火把、这才一块儿跑回了家中。 回到了熟悉、又显得有些凌乱、看着还些有温馨的家,傅楚窈竟然有些不舍。 可想想…… 还差最后一步她就能偷偷溜上船了! 而且现在,不少姜家的男丁应该已经悄悄潜在码头附近了…… 傅楚窈按压住怦怦狂跳的一颗小心肝儿,从自家的水缸里随便掬了一捧清水,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在秘道里的时候,傅楚窈就已经脱掉了和服、拆掉了发髻;现在,她随便拿了一套自己以前留下的衣服,两下三下穿好了,又将长发编成了辫子…… 接下来,三人又关好门窗,跳进了友子在自家厨房水缸旁挖掘出来的地道。 傅楚窈依旧是最后一个跳下地道的。 在离开之前,她奋力地挪动着水缸,将水缸盖住了地道的入口。 可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 却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以至于跳下地道以后,傅楚窈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 喘了几口粗气,她才跟上了已经走在前头的友子和姜莹。 三人急匆匆地沿着这条地道一路小跑…… 突然,傅楚窈又听到了轮船鸣笛的声音! 她不禁喜出望外! 船!船啊…… 友子与姜莹自然也听到了。 三人不禁欣喜万分,愈发加快了脚步! 没过一会儿,跑在最前方的友子便悄声说道,“……到了!到了!” 大约是友子放慢了脚步、姜莹自然也停下了脚步,跟在最后的傅楚窈当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时,她听到了友子的声音,“阿窈,我们到了。但是,从这里去到码头那儿,我们需要潜水……” 傅楚窈一怔。 潜水? 可她不会潜水呀! “莹莹,你让我过去看一看。”傅楚窈着急地说道。 这地道十分狭窄,仅容一人直立行走。 饶是姜莹和傅楚窈都不胖,但两人还是拼命地背贴着洞壁、然后面贴着面……十分勉强地换了位置。 然而…… 一看到眼前的影像,傅楚窈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地道的尽头竟然是个……荡漾着海水、深不见底的,尺寸大药也就像个下水道口般大小的黑洞! “友子!你、你……我不会游泳啊!”傅楚窈埋怨地说道。 友子急急地解释道,“阿窈,我也没办法啊……如果地道的尽头直接开在岸上,那码头上的人不一定知道、但来往的轮船只要一眼就能看明白啊!所以我只好把地道的口子开在海平面下!当初为了开这个出口,费了我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呢!” “阿窈,不会潜水你也别害怕!我带了绳子……呆会儿我先出去,你在中间,姜莹在最后。然后我和姜莹会把绳子拉直,你憋一口气,把眼睛闭上,抓着绳子先下、再上……我会在水面上接应你的!” 说得倒是轻巧…… 但对完全不会游泳的傅楚窈来说,这可是大海! 而且她头一回下水……就要潜水??? 傅楚窈急得直喘粗气,又拼命地摇头。 “阿窈!你可以的!快、快……没时间了!”友子着急地说道。 傅楚窈也急得不可开交! 可胜利在望…… 她总不能因为最后这一关的恐惧,就全盘推翻自己与其他人之前的努力啊! 最终,傅楚窈一咬牙,“好!就照你的法子……友子,你先走!” 友子连忙点头! 当下,友子就解下了一直背在身上的草绳,一头系在自己的腰上,一头交给了姜莹;跟着,友子又交代姜莹说,呆会儿她一浮到外头就会拉绳子,到时候只要姜莹感应到了,就赶紧让傅楚窈先下来。 说完,友子毫不犹豫的一个猛子就钻进了那黑幽幽的下水道里! 傅楚窈紧张地喘起了粗气。 姜莹在她身后安慰道,“阿窈姐,别怕……这洞是友子挖出来的,以她的能力……这洞眼也不会太长……啊,阿窈姐你快看!这么快,友子就已经到了外头了……她正在拉绳子呢!” 傅楚窈一怔。 她把手放在了姜莹手里牵着的绳子上。 这草绳被绷得直直的,而且可以体会到友子在那一头传过来的强烈拽感…… 傅楚窈又喘了几口粗气。 也对…… 从友子潜下水,到她拉绳子,最多也就只有七八秒钟的时间。 傅楚窈虽然没有潜水经验,但憋气憋个三四十秒钟应该没问题…… “阿窈姐,快!快……记着,到了水下别睁眼,把气憋足,手千万别离开绳子,一下一下地接力往绳子的那一头去……阿窈姐,快啊!” 姜莹拼命地催促了起来。 傅楚窈只得把心一横,先是深呼吸几次,然后长长地憋了一口气…… 她闭上眼睛然后抓着绳子坐到了洞边…… “下了水以后千万别磨蹭,能多快就多快!”姜莹又着急地冲着她喊了一声。 傅楚窈只得狠着心,抓着绳子跳了下去! 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傅楚窈陷入了黑暗、失重的空间! 巨大的无助感、恐慌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不由自主便想张嘴尖叫…… ------------ 第八百八十六章逃跑新娘(四) 傅楚窈陡然陷入了黑暗、冰冷、失重的恐怖世界。 在那一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手里虽然紧紧地拽着绳子,但她已经不会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从绳子上传来了急促的、有节奏的拖拽感,似乎在提醒着傅楚窈时间已经不多了?! 傅楚窈紧闭着眼睛、死咬着牙,拼命地抓着绳子,一只手交替着另一只手,努力让自己顺着绳子往前探去。 大约正如姜莹所言…… 这地道是由友子一人开凿的,所以洞口并不宽、还窄! 傅楚窈仅双手抓着绳子,身体却是悬空的。所以,在顺着波涛飘来荡去的时候,她的身体很容易就撞击在洞壁处。 ——但这反而给了傅楚窈一点点的踏实感。 她继续攀着绳子,尽自己所能,努力克制住住内心的恐惧,朝着前方慢慢移去。 不多时…… 她手里的抓着的绳索已经到了一个转折点,那应该是道“倒坎”,只要一过了这倒坎,外头应该就是汪洋大海了! 傅楚窈无端端又感到了些许紧张。 然而,让她感到更紧张的是…… 她觉得胸腔里憋着的这口气……好像不够使了! 心底、脑子里、身体里……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快快快,快呼吸! 然而残存的理智告诉傅楚窈,她必须马上浮到水面上去! 不然,要么被憋死,要么被呛死! 她闭着眼睛,死命地踩水,双手也快飞快地拽拉着绳子…… 突然…… 一阵松快感悄然袭来! 有人抓住了她,用急切到变了调子的声音低吼,“……你为什么磨蹭了这么久!为什么!阿窈、阿窈!快张嘴,张嘴呼吸!睁开眼睛!” “呼……” 傅楚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并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友子焦急到……几近狰狞的脸! 见傅楚窈开始了呼吸,友子松了一口气,将傅楚窈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阿窈!没事了!没事了……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友子在她耳边呢喃道。 傅楚窈被友子紧紧地抱着,顿时觉得有了依靠,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很快,姜莹也从洞里潜了出来。 直到这时,傅楚窈才发现……原来友子竟然是站在浅滩边的一块礁石上的?! 在友子和姜莹的帮助下,傅楚窈这才攀住了浅滩边的另外一块礁石,爬了上来。 虽然她的腰腿仍然泡在海水里,但脚底能踩着坚硬的礁石,已经能让傅楚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则这么一缓过神来,她就注意到…… 眼前果然静静地停着一艘巨大无比的轮船!!! 而那巨轮,距离她不过三五十米远而已。 “我们已经到了,所以……发个信号给他们,让他们来接应该我们!” 友子一边说、一边弯腰从礁石上摸了个不知是贝壳还是碎石的,朝着头顶的岸上扔了过去…… “卟啦。” 傅楚窈听到了那物落地的沉闷声音。 友子示意傅楚窈和姜莹贴着岸边的高台处站着别动。 过了一会儿,一粒小石子被人从岸上轻轻抛了下来,“卟”的一声落入了海里。 跟着,又是一粒小石子儿被人扔了下来。 然后又是一粒…… 一连三粒石子儿被扔到了她们附近的区域…… 友子低声地笑道,“好了,他们已经在上面接应了,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等他们找机会上了船……就会把绳梯扔下来给我们的。” 傅楚窈有些担忧地问道,“……这船不会在这岛上停好几天吧?” 友子轻声说道,“不会!他们已经约好了,先想办法上船,然后控制船长和大副、二副;把把船上的人控制了以后,再控制地面上的码头人员……我们再等等。” 于是,三人就趟着水、傻站在浅滩里等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 傅楚窈只觉得自己的一双腿浸在冰冰凉的海水里就快要失去知觉了! 这时,姜莹突然惊呼了一声,“看,绳梯!” 傅楚窈一怔,连忙顺着姜莹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庞大的船体的后面,一条绳梯正若隐若现的飘来荡去! “卟!卟!卟!” 又是三个小石子儿被人从岸上扔进了她们面前的海水里。 友子大喜,轻声说道,“时机到了!” 她蹲下身子,从礁石间摸出了一小块石子儿,将那石子儿轻轻地抛上了头顶上方的码头上…… 跟着,她便拉着傅楚窈,准备趟水过去!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友子,我们游水过去?我、我不会游泳啊!” 友子说道,“放心,已经有准备了!” 她下了水,小心翼翼地游开……没过一会儿,她又回来了。 借着从码头上面传过来的微弱灯光,傅楚窈看清了……友子手里推着一个破旧的塑料脸盆? 她有点懵。 塑料脸盆能当救生圈??? 她看着友子,直摇头,“要不,我还是上去,跟他们一块儿走上船吧!” “阿窈!他们是靠袭击水手、乔装上船,你不能冒险……不要害怕!刚才你都能出来,现在你也可以!而且,那里是近海,脚尖可以踩到地的。”友子着急地劝说道。 刚才…… 刚才她差点儿就快要被吓死了好嘛! 不过,傅楚窈想想,感觉……似乎也只有从浅海趟过去,爬绳梯上船才是最最妥当的了。 她只得把心一横,喘着粗气慢慢趟下了水,接过了友子递过来的旧脸盆。 不得不说…… 这塑料脸盆只要不让它进水,浮力还是有的。 再加上确实如友子所说,码头之下俱是浅滩…… 于是,傅楚窈与友子、姜莹一块儿慢慢的,小心翼翼地朝着巨轮蹚水而去…… ------------ 第八百八十七章逃跑新娘(五) 傅楚窈蹚了半条路的水,差点儿被海水淹得断了气……最后全靠抱着个破脸盆、再加上姜莹和友子拼命地拉扯……这才总算靠近了绳梯。 她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可看着这绳梯…… 傅楚窈还是狠着心,死命地咬牙爬了上去。 还好,船上有人接应她。 而且还是老熟人…… ——姜是春! 傅楚窈忍不住了,她坐在甲板上,喘着粗气问道,“是春,阿源和阿沐……上船了吗?” 姜是春一怔。 他没吭声,低头去拉刚刚从绳梯那儿的姜莹给拉了上来。 很快,姜莹和友子也被拉上了船。 三人坐在地上喘成了牛。 姜是春紧张地看着前后左右…… “你们休息得差不多了就赶紧起来吧!我们找到了一间空屋子,你们先去那儿躲一躲……”姜是春说道。 傅楚窈站起身,追问道,“是春,阿源和阿沐呢?” 姜是春看着傅楚窈,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倒是姜莹拉住了傅楚窈,说道,“阿窈姐,走,咱们先躲起来……我告诉你!” 见此情景,傅楚窈一下子就急了! 她反手抓住了姜莹的手,追问,“他们、他们是不是不来了?为什么啊?不是说好了一起走的吗?” 站在一旁的友子说道,“他们得留在别墅那儿断后……我们这边得手以后,就会发信号给他们,等我们船一开……他们就在别墅和药厂那儿放火!只要别墅和药厂烧了起来,藤田他们就只能忙着救火、顾不上追我们了!” 傅楚窈呆若木鸡。 “那、那……” 那慎太郎能放过他们吗? 这时,码头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音…… 姜是春立刻紧张了起来。 “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着,他急急忙忙地跑到了一边,躲在船舱的阴影处、朝着码头张望了一会儿。 跟着,姜是春就一脸紧张地跑了回来。 “快快快!快走快走……”说着,他一把抓住了傅楚窈,急急地朝着甲板一头跑去。 姜莹和友子对视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姜是春把傅楚窈带到了一个小房间里,把她推进了房间,说道,“阿窈你在这儿呆着!除非是我们来找你,否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说着,姜是春“砰”的一声,就想要关上门。 傅楚窈用手撑住了门,阻止姜是春合上。 “……是春,你记着!无论如何都要以人为本!切记,藤田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是你们不能掌握的,那就让我来面对。留着性命在,才有机会去想以后的事……” 傅楚窈认真交代道。 姜是春看了她一眼,喘着粗气点点头,合上了门。 傅楚窈被关在了这个黑漆漆又闷热无比的小屋子里。 她听到姜莹在门外急切地问道,“是春,那我和友子呢?” 姜是春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俩跟我来……你俩得分开躲,不然万一有啥事儿的话,他们就一逮逮一窝了!记着,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千万千万……不要出来!除非是我来找你们……” 紧跟着,他们的脚步声音渐渐远去。 傅楚窈乖乖呆在这间小黑屋里。 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她才发现……这屋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光线的。 这是一间……工具房。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气味。 靠近屋顶的地方,有个透气用的百叶窗。 傅楚窈摸索了一会儿,知道百叶窗下摆放着几个工具箱。 她费力地将地几个工具箱摞了起来,然后踩上去,踮着脚、扒着百叶窗看着外头的景象。 远远的…… 她看到码头那儿果然黑鸦鸦地纠集了一批人。 而且,她好像还隐约看到了日向? 是、是日向来送武内惠美上船离开吗? 那么…… 武内惠美在哪儿?她那号称二三十件的行李……又在哪儿? 傅楚窈眯着眼睛仔细地扫视着码头。 可是,码头上却只有气急败坏的日向与一众别墅男仆…… 没有武内惠美的影子,也没有她的行李。 既然惠美没来,那日向来干什么? 傅楚窈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是,她今天放了秋子的鸽子。 她本来答应了秋子,今天会找机会去武内惠美的房间,然后躲进武内惠美的行李箱里、趁机登船逃离的。 可她仔细一琢磨…… 傅楚窈觉得,这事儿确实就像友子说的那样,太不靠谱了! 再细细一分析,倒是靠着秘道和友子、姜家人的接应而逃走……更靠谱。 看看,她现在确实有惊无险地上了船不是! 至于她放了秋子的鸽子嘛…… 一来,她遣了日向去武内惠美那儿送礼物,这就是最好的、她不在场的证明。二来,今天又是她和慎太郎的“新婚之夜”,想必也没人也在晚上打扰她和慎太郎。 所以,只要慎太郎没醒、没找她…… 就不会有人怀疑傅楚窈已经离开。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让日向纠集了那么多的男仆?他们在码头那儿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呢? 傅楚窈忧心忡忡。 没过一会儿…… 她突然听到了杂乱、急促的脚步声音! 不少人在船上跑来跑去,还有人在急切地叫唤着什么…… 到底怎么了? 难道说…… 她的行踪暴露了? 但是…… 这怎么可能! 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冷冷地响了起来,“……她不可能走远!给我彻底搜查这艘船!如果找不到她,你们可以直接去死了!” 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傅楚窈不由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 第八百八十八章逃跑新娘(六) 在那一瞬间…… 傅楚窈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这个与她仅一门之隔、用愤怒的语气正在说话的这个男人…… 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低沉,而且说的还是日语,但傅楚窈却知道,他、他…… ――他是宋嘉实! 傅楚窈之所以被困于这岛上长达近四个月之久,吃尽了苦头……全拜他所赐! 她咬着唇、死命地捏紧了拳头…… 忍!忍!!! 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她必须要忍。 虽然说,傅楚窈一直不明白,他从医科大把她掳了来以后,他呢?他去了哪儿?为什么现在才回白鱼岛?以及,他现在……率领了这么多人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是为了……找她? 他知道她“嫁”了给他哥哥吗?还是说,他知道她跑了??? 傅楚窈心里有一万个疑问。 但她强忍着心里的愤怒与害怕,小心翼翼地躲在工具房里,一声也不吭。 ――他应该就是乘坐这艘巨轮前来的。 所以,万一他并不是冲着她来的呢?他回到这艘巨轮上是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事? 还没等傅楚窈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宋嘉实的声音便幽幽响起―― “阿窈,我……历尽九死一生才把你带到了这儿,我不允许你离开!绝不允许!你……别想逃、别想逃……” 他大约是抵着门说的话…… 与他仅一门之隔的傅楚窈,只觉得他好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似的! 那语气中的不甘、愤怒、伤心、绝望…… 傅楚窈全都听得真真切切,更被吓得浑身发抖! 门外正在喃喃低语的宋嘉实似乎越说越愤怒…… 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哑着嗓子嘶吼了起来,“阿窈!阿窈……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话音未落…… “砰!” 突然一声巨响…… 原来,宋嘉实一拳砸在了工具房的门上! 那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傅楚窈满白惨白! 她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才没有让自己发出惊恐的尖叫。 可是…… 很显然,门外的宋嘉实对这扇门产生了兴趣。 “叩叩叩。” 他敲了敲这扇门,又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用日语大吼,“来人!快来个人……这里面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是空心的?” 说着,他又叩叩叩的敲了几下门。 躲在工具房里的傅楚窈顿时惊恐地张大了嘴。 “由次郎,这是工具房,没有锁的,推一推就能推开……”有人回答道。 那人话音刚落…… “吱呀……” ――宋嘉实推开了工具房的门。 傅楚窈白着脸、死命地往门后躲去…… 门,被人缓缓推开。 宋嘉实的声音显得愈发的清晰起来―― “……这工具房这么小?” 在这一刻,傅楚窈简直恨不得自己会隐身术!当然她更希望的是……宋嘉实千万不要往门后看! 然而就在这时…… 她突然觉察到有些不妥!!! 为什么? 为什么她身后……是热热的?软软的? 就像、就像…… 她身后有个人似的??? 傅楚窈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然而…… 说时迟、那时快! 傅楚窈刚刚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后有人…… 然而,藏匿在她身后的那个人便已经伸出了大手,并且狠狠地将她往外面一推…… “啊!” 傅楚窈的低呼了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此时,宋嘉实已经关上了门。 但他听到了从工具房里传出来的声响…… “砰!” 工具房的门,再一次被他推开―― “阿窈!是你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阿窈!阿窈!!!” 宋嘉实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跌坐于地,膝盖和小腿骨狠狠地磕在了地上,此刻正钻心的疼…… 而此刻,工具房的门已经被大大打开! 一个身材高大、瘦骨嶙峋的男人正站在门口背光而立,呆呆地看着跌坐在地上、惊恐不安的少女…… 宋嘉实愣愣看着傅楚窈,他那洇红的双眼闪耀着疯狂的光,一如看到了猎物的饥饿野兽! 而形容狼狈、泫然欲泣的傅楚窈则拼命地往里缩、往里缩…… “阿窈!阿窈……我、我找到你了!找到你的!” 宋嘉实似泣似怨地叫喊了起来! 他上前,双手如铁箍一般,捉住了傅楚窈,像拾起了一个布娃娃似的,直接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搂进了怀里。 “阿窈、阿窈……我不会再让你离开!绝不!”宋嘉实紧紧地抱着她,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傅楚窈被他抱在怀里,那压迫感……差点让她窒息! 与此同时…… 她还看到别墅里的好些男佣正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推门进去检查??? 再看看周围,似乎并没有喧哗、吵闹,也没有姜家的人在…… 所以说,现在他们还没有发现友子、姜莹她们吗? 这时,宋嘉实似乎已经陷入了颠狂! 他紧紧地抱着她,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还要不要呼吸…… 傅楚窈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可心里却急得要命! ――慎太郎是典型的外热内冷型的人,而且对待姜家人丝毫不留情面;现在这个像变态一样的宋嘉实也回来了…… 要是友子、姜莹,或者其他的姜家人被他们搜了出来,那可怎么好?! 傅楚窈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她必须要保全友子、姜莹……以及其他的姜家人! ------------ 第八百八十九章逃跑新娘(七) 宋嘉实已经陷入了颠狂! 傅楚窈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因为无法顺利地呼吸,她的大脑开始一片空白,还渐渐地觉得浑身发冷。 她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与力气,狠狠地掐了一把宋嘉实手臂上的尺泽穴…… “呃……” 宋嘉实突然呻吟了一声。 他手一软,方才还如铁箍一般紧紧钳制住傅楚窈的手松开了。 被他高高抱住的傅楚窈终于顺着他的身体慢慢下滑,她那已经凌了空的双腿也终于踩在了地板上。 “阿窈……” 宋嘉实低语着她的名字。 傅楚窈身材娇小玲珑,而宋嘉实则是个一米八几的汉子…… 她一旦站在地上,又低下了头…… 他便看不到她的脸了。 宋嘉实低下头,还用手抚向了她的脸…… ――他想好好看一看她。 然而…… 傅楚窈强忍着自己的膝盖与小腿骨的锐疼,狠狠地踹了一脚他的腿弯! 趁着他身形趔趄、站不稳的空当,傅楚窈喘着粗气跑开了…… 跑远几步,她转过身看向他,手里拿着一把贴身收藏的手术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宋嘉实!你个混蛋!你把我掳到了这儿……我恨死你了!我那么辛苦才一个人跑上了船,你、你……宋嘉实!你又要抓我下船是不是?”傅楚窈大声说道。 ――她这么大声地强调自己“那么辛苦才一个人跑上了船”,其实是说给躲在暗处的姜家人和友子、姜莹听的。 可宋嘉实却只看到她拿着一柄泛着寒光的手术刀,还把手术刀架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阿窈!你、你别冲动!听话,先把刀放下……”宋嘉实急道。 傅楚窈愤怒地冲他吼道,“不要!不要!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现在就命令他们开船……我要回家!” “好!好好好……回家!我送你回家!你先把刀放下!”宋嘉实又焦急又心疼。 傅楚窈看着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个骗子!骗子……你根本就不会送我回家!你和你哥都是骗子!都是混蛋!” 说着,她一狠心,转身抓住了甲板上的栏杆。 这下子,宋嘉实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由得被吓得脸色煞白! “阿窈!阿窈你干什么……你、你又不会游泳!不!有话好好说,阿窈……”他急切地叫嚷了起来。 可傅楚窈却知道,如果她不跳海,很有可能……别墅男佣们会继续搜查这艘船。 但要是她跳了下去…… 宋嘉实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那些正在船上搜查的人,就会被他派去营救她。 只有这样,友子和姜家的人才能逃出一劫。 可刚才潜水的恐惧却仍萦绕在她的脑海…… 傅楚窈闭了闭眼。 “阿窈!不要……” 宋嘉实嘶吼了一句! 傅楚窈已经干脆利落翻过了栏杆,直接跳入了海中…… “啊!啊啊啊啊啊!” 宋嘉实狂吼了一声,转头就骂那些呆呆站在甲板上的男佣们,“混帐!蠢货!还不快去救人?” 说完,他自己也毫不犹豫地翻过栏杆,直接跳入了海中…… 直到这时,回过神来的男佣们这才……好些人也学着宋嘉实的样子,卟嗵卟嗵地跳下了海;另一些人则急急忙忙地朝船下的码头跑去,准备去岸上营救。 很快,甲板上就变得异常安静…… 一扇门悄悄打开。 有人伸了个头出来左右看了看,然后轻手轻脚地出来了。 ――姜是春。 他急匆匆地走到了另外一扇门前,推开门,悄声问道,“我们怎么办……” 俩大汉从那屋里走了出来。 他们也是姜家人。 “行动失败,我们走不了了,得赶紧想办法悄悄下船……阿窈这是想着法子的声东击西,好给我们制造转移的机会呢!”其中一个大汉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姜是春又问。 另一个大汉想了想,说道,“我们也跳海,友子不是在码头下边儿挖了地道吗?我们假装也是去救阿窈,然后悄悄地潜到那个地道那儿去……而且咱们得快,毕竟咱们敲晕了好几个水手,万一他们醒了,藤田怀疑我们、去村里查我们的话……我们也有不在场的证据!” 姜是春连忙点了点头。 他连忙跑去找了友子和姜莹。 可是,姜莹的去留却是个大问题。 ――名义上,她是傅楚窈的女佣。但傅楚窈要出逃,姜莹不可能不知道。事实上,姜莹也确实跟着傅楚窈一块儿对付过慎太郎。 要是慎太郎实在容不得姜莹的话,傅楚窈也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姜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不禁十分为难。 ――如果她躲起来不出现的话,那阿窈姐的身边就没帮手了;但阿窈姐宁愿跳海……这难道不就是为了保全她们吗?她要是在这个时候站出去,那阿窈姐的苦心,岂不是就白费了? 姜莹急得哭了起来。 最后友子说道,“不如,我和姜莹一块儿躲起来吧!我们可以挖条新地道……” 姜莹一听,顿觉眼前一亮! 她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当下,达成了一致意见的姜家人便不再犹豫,十几个人齐齐卟嗵卟嗵地跳下了海! 可姜家众人所不知道的是…… 当他们一众十余人跳下海以后,一个肥胖的身影从刚才傅楚窈藏身的那个工具房里闪了出来,飞快地朝着驾驶室跑去…… ------------ 第八百九十章手足之争 就在姜家人刚刚才跳下海没多久,就听到好些人在海里欢呼了起来,说已经抓住阿窈夫人了…… 这一边,几乎所有的男佣们、包括宋嘉实在内,都拥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傅楚窈朝岸上游去;那一边,姜家的人听说傅楚窈已经被救,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众人悄悄地潜向友子挖的那个地道而去。 话说傅楚窈坠海以后…… 很快,她就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 傅楚窈只觉得心胸间一阵翻江倒海! “呕……” 她不禁大呕特呕了起来。 直接将腹中污秽之物(多数是咸腥的海水)尽数呕尽之后,她这才喘着粗气,看了看四周…… 她…… 被宋嘉实抱在怀里? 周围俱是看热闹的别墅男佣们、码头上的工作人员和保安们、以及穿着水手服的水手们? 傅楚窈喘着粗气,缓缓转过头,看向了……抱着她的宋嘉实。 宋嘉实两眼通红。 “阿窈,别闹了好不好?你……你心里不痛快,就、就骂我,打我也行……别闹了好不好?”他心疼地说道。 傅楚窈想要奋力地推开他…… 他却死命地抓住了她,大声说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放开我、放开我!”气极了的傅楚窈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背。 宋嘉实不动、不叫、也不挣扎……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但也不再禁锢她。 傅楚窈一直咬着他的手…… 直到嘴里泛出了血腥的气味。 她喘着粗气、突然发现他不再抓着自己时…… 傅楚窈这才松了口,然后连滚带爬的往一边逃去! 只是…… 一个穿着长袍的高大男人急匆匆正朝这边疾步走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傅楚窈,然后长臂一捞,就将正摸爬滚打地准备逃到一边儿去、但还没来得及站稳的傅楚窈给抱了个满怀! 才逃出狼窝、又坠入虎穴的傅楚窈呆住了。 ――他、他……慎太郎? 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为什么这么早就醒了??? 傅楚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得低头看向了慎太郎的手腕…… 只见他的手腕处一片擦伤、红肿。 显见得,这伤应该是在情急之下为了挣脱线索而造成的。 “慎太郎?由次郎!” 有人远远地叫着这兄弟俩的名字。 傅楚窈转头一看…… 来人是优香与花音? 看得出来,可能她俩也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急匆匆赶过来的。 花音裹着睡袍…… 优香倒是穿着家居服,但脚下却穿着拖鞋,以及手里还居然还戴着一副蕾丝手套! 这时,宋嘉实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哥哥,请你……放开阿窈。” 可慎太郎却紧紧地扣住傅楚窈的手,亦冷笑道,“……由次郎,阿窈已经是我的妻子,你再称呼她的名字……有些无礼了吧?怎么,还需要我教你?” 说着,他看着宋嘉实,一字一句地说道,“由次郎,请你称呼她为‘嫂子’。” 宋嘉实用赤红的眼,死死地盯着慎太郎,反问,“……你有问过她愿不愿意?现在,当着我的面,你问她!你看她愿不愿意!” “如果她愿意,她会选择在今晚逃离?”宋嘉实愤怒地冲着慎太郎大吼了起来。 慎太郎脸色铁青。 他淡淡地扫了傅楚窈一眼…… 傅楚窈则一个头、两个大。 ――是,她确实不愿意嫁给慎太郎,但她也不希望……是宋嘉实来给她讨这个公道。 毕竟在慎太郎和宋嘉实之间,她更讨厌后者。 慎太郎深呼吸一口气…… 他用力拉过了傅楚窈,转身就走! 傅楚窈的膝盖和小腿骨正钻心的疼,再加上她没料到慎太郎会突然带着她走,而且速度还那么快…… 她跟不上,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 “阿窈!” 宋嘉实追了过来,将傅楚窈扶起。 慎太郎大怒! 他将宋嘉实一把推开,示威似的将傅楚窈抱在了怀里。 而宋嘉实也不甘示弱地抓住了傅楚窈的另一只手…… “啊!” 傅楚窈尖叫了一声! 她感到难受至极,因为她的左手、右手被他们兄弟一人一只捉住,并且正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用力拉扯! 慎太郎被气得…… 他怒视着宋嘉实,一字一句地说道,“……由次郎,从小到大,你一定要……每一件事都挑战我的忍耐力吗?” “哥哥!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退步……但是,阿窈!她只能属于我!”宋嘉实亦愤怒看着慎太郎,毫不示弱地说道。 傅楚窈觉得自己的两只手臂都快要被他俩给扯断了! “你们放手!放手!” 她尖叫了起来…… 慎太郎的视线转移到了傅楚窈的身上。 他看到了她乱蓬蓬的头发,湿漉漉的衣裳,脸上还有擦伤、污迹……以及刚才她踉踉跄跄地从由次郎的怀里挣脱开来的时候,似乎还腿脚不便? 慎太郎一惊,立刻松了手。 两方角力,一方放弃…… 巨大的拖拽力度使傅楚窈直接摔进了宋嘉实的怀里! 而她已经折腾了一整个晚上,早已体力不支,刚才还因为落水而晕厥过…… 此时慎太郎一松手,傅楚窈一头撞在宋嘉实怀里,竟然又晕了过去! ------------ 第八百九十一章乱局(一) 傅楚窈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她开睁眼…… 入眼处是素色、浅色调的豪华装修,天花板的角线上雕刻着繁复古朴的花纹,身下垫站柔软的床褥…… 屋子里静悄悄的。 但这绝不是她的屋子。 傅楚窈艰难万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么一动,她只觉得自己的两条手臂、两个膝盖,以及小腿骨等处……全都酸痛难忍! 再看看这屋子…… ――这是慎太郎的卧室? 傅楚窈顿时着急了! 她连忙强撑着从床上站了起来…… 大约是外头有人听到了她在卧室里弄出来的声音,连忙匆匆地走了井进来。 ……慎太郎。 傅楚窈看着他…… 他亦定定地看着傅楚窈。 半晌,慎太郎率先说道,“你的小女佣不见了……你要什么?” “我……我要回我房间去!不,我、我要回村里去。”傅楚窈低声说道。 慎太郎直接说道,“想都别想!” 傅楚窈一怔。 “……哎,你什么意思啊?”她顿时像只炸了毛的小老虎,开始质问起他来。 ――敢情他还想囚禁她不成? 其实慎太郎虽然很关心她,可他默默看向她时,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直到这时,看到她虽然满面怒容、但还是很有精气神的时候…… 他突然笑了起来。 傅楚窈却烦闷得很,“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我告诉你啊藤田慎太郎!我跟你结婚是假的!我没同意过、也没在任何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上签过字……所以我跟你没关系!现在,我要回村里去!你、听明白了吗?” 慎太郎叹了口气,“你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还好吗?是先去卫生间、还是先喝点儿水或者吃东西?” 傅楚窈一怔。 是啊,她就是被憋醒的啊…… 那、那…… 傅楚窈决定,还是先去卫生间吧! 可是,她刚一迈开腿,两条小腿处传来的钻心疼痛就使她不由自主地朝地上滑去…… 慎太郎过来,适时地扶住了她。 然而傅楚窈却十分抗拒! 她狠狠地用自己的指甲掐了他一把,然后自己扶住了床柱子,这才稳住了身形。 慎太郎眯着眼睛看看她、又看着她在他手背上挠出来的三道血印子。 这时,正好傅楚窈转过头来、一脸戒备地看向他,“……我不要人帮忙!” ------------ 第八百九十二章乱局(二) 慎太郎离开了。 傅楚窈看了看餐车上的那些食物。 她饿了。 于是,她就吃了些慎太郎试吃过的同种类的饭团,然后慢吞吞地挪到了床上,又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绑在她小腿上的纱布。 当时她在工具房里跌的那一跤,应该是直接扑在了什么金属工具上。 ――有可能是比较锋利的刀、或者是渔叉之类的。 所以,她的小腿上有很明显的、很整齐的一道平滑的肿胀,已经高高隆起、而且已经变得於紫;在那伤痕的正中位置,还有被利刃划破的伤口,隐约可见里头的鲜红血肉。 傅楚窈眦牙裂嘴地又把纱布给包裹好了。 然后她又看了下自己的膝盖。 ――膝盖看起来更惨,血肉糊模的一片…… 不过,感觉应该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筋骨。 傅楚窈把自己的膝盖也重新包好了,然后半躺在床上想了想,自己以后要怎么办才好。 ――她刚逃跑过,可惜失败了。所以在短期内,藤田家的人……主要是慎太郎和宋嘉实可能会特别防范她。 也就是说,在短期之内,不宜再策划逃跑了。 ――以及,现在宋嘉实回来了。 基于他对她有着……让她反感的心思,所以……如果在这个时候,她闹着要回村里去住、或者是回到东三楼她原来住的那个房间里去的话,会不会反而给了宋嘉实骚扰她的机会呢? 那…… 好吧! 呆会儿慎太郎回来以后,她就问问他,只要他跟她不住在一个屋里,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在这儿住下吧! 至少,住在这儿可以防宋嘉实、姜念茹这样的小人。 这么想着,傅楚窈打了个呵欠,靠在柔软的枕头上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卧室里的豪华水晶吊灯亮着柔和又璀璨的光芒。 屋子里不时地响着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傅楚窈转头一看…… ------------ 第八百九十三章乱局(三) 慎太郎定定地看着傅楚窈。 半晌,他才说道,“惠美她,并没有走……她,出了一点小意外……” 傅楚窈顺口问了句,“怎么了?” 慎太郎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那是她的私事,可能……让她改变了主意吧。” 其实傅楚窈也并没有多么关心武内惠美。 于是,她也就不再揪着这个话题了,而是一边低头吃饭团一边问道,“那,你还能联系上那条船吗?萨米尔真在船上吗?” 慎太郎久久没有说话。 傅楚窈有些奇怪,眼神终于离开了饭团,抬眼看向他。 他朝她一笑。 不和为什么,傅楚窈总觉得,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儿奇怪? 慎太郎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 “当然能联系上……有卫星电话嘛!而且,已经可以确认,确实萨米尔就在那条船上。” 傅楚窈一怔。 “那、那怎么办?”她喃喃问道。 老实讲,这样的情况真不好处理。 达乌尔已经死了,萨米尔又逃了,他俩的身份又…… 傅楚窈叹道,“你也是刚知道这件事吗?为什么不早一点阻止?如果从一开始就不让他们到岛上来……那根本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不,不对!是如果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搞这个项目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慎太郎也叹气,“阿窈,我正式接手家族事务也才三年而已……但是长谷川他们,做这个项目已经十几年了!”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问道,“是……优香在负责这个项目的吗?” 慎太郎半天没说话。 半晌,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优香,她就是有这个胆子,也没这权力……事实上,我父亲……应该也知道这件事。” 这回轮到傅楚窈发愣了。 “是嫌死得不够快吗?而且还要拉着整个家族陪葬?”她咕哝了起来。 慎太郎苦笑,“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正如我父亲一样,当初他也不知道,他批准的这个项目……会对家族产生多大的影响。” 顿了一顿,他又看向傅楚窈,柔声说道,“……阿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傅楚窈瞪着一双灵动的杏眼看着他,“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关我什么事……不过,如果是我来处理这件事的话,我会赶紧把找船,把岛上的人和剩下的财产全部转移掉!” ------------ 第八百九十四章乱局(四) “萨米尔上的那条船……确实是我们藤田家的,但是,如果……跟萨米尔联系的艾米莉,她是武内家的人呢?”慎太郎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什么??? 慎太郎又带着无限惋惜的语气地说道,“只可惜,前天晚上惠美没能走成……不然的话,那就是人赃并获了。” 傅楚窈盯着慎太郎,问道,“哎,武内惠美……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呢!” “胡说!” 慎太郎不悦地说道,“请记住你的身份,阿窈!你,才是我的妻子……” 傅楚窈当即怒视着他。 他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问道,“……怎么,你觉得我无情?” “可她在杀达乌尔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以及……如果她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就好像阿窈你这么善良的话,她会把毒蛇放进病人住的房间里,去伤害那些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人吗?” 傅楚窈哑口无言。 “只能说,是我瞎了眼!我万万没有想到,跟我一块儿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子,居然是个蛇蝎心肠!是她存心想要我们藤田家族毁灭的,所以……我只是把她对我做的事,用在了对付她武内家……” “她做的事、我能解决;我做的事,她武内家能不能解决……那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事了。”慎太郎继续说道。 一时间,慎太郎可能因为说起了这事儿……被气着了,所以没说话。 而傅楚窈则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两人都默默地不说话了。 这时…… “叩叩叩。” 有人敲响了慎太郎的房间门。 此时慎太郎和傅楚窈正坐在露台上吃晚饭。 露台距离门口大约有近二十米远的距离,慎太郎有些不高兴,可能也懒得动,就直接从桌上拿了个像袖珍手电筒似的、细细长长、呈圆柱体的东西,按下了一个键,然后将那玩意儿的一头放在嘴边,问道,“……是哪一位找慎太郎呢?” 傅楚窈这才明白过来…… 这是个话筒啊!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 第八百九十五章乱局(五) 除夕夜,傅楚窈和慎太郎坐在一块儿吃了顿晚饭,又看了一场烟花…… 然后,她就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直到他……无可奈何地离开了他的卧室。 ――好吧,现在他的卧室已经归她了。 在这本应是阖家团圆的时刻,傅楚窈默默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把今天自己和老武相见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都回忆了一遍,又把她能想得起来的、奶奶以前给她做过的好吃的全部都回忆了一遍…… 最终,她默默地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慎太郎穿了一身传统的宽袍、裙裤,以及身上还套着个方形褂子的和服,过来接傅楚窈。 跟他一块儿过来的,还有两个捧着女式和服的女佣。 “阿窈,换好衣服……我们要去敬屋,今天是大年初一呢。”慎太郎说道。 傅楚窈看了那两个女佣一眼,然后不高兴地把头转到了一边,理都不想理他。 ――这都说了多少次了,结婚是假的、假的!!! 他怎么还当她是……他的妻子呢? 大年初一要拜祠堂、祭祖先,这她可以理解,毕竟这样的习俗在华国也是有的。 问题是…… 关她什么事啊!她为什么要进他家的祠堂! 慎太郎微微一笑。 他抱臂而立,低声说道,“……你不想去看看敬屋里的那个黑衣人的画像?” 傅楚窈一怔。 也对哦,是该去把真相调查清楚了。 但是…… 傅楚窈看了一眼被女佣捧着的和服,不高兴地说道,“那我也不穿那个!” 慎太郎想了想,问道,“不喜欢和服吗?” 傅楚窈没说话。 ――是呢,不喜欢! 慎太郎点头,随即吩咐女佣,“给夫人准备一条长裙、软底的鞋子、轮椅、还有小毯子……要快。” 一个女佣匆匆去准备东西去了,另一个女佣则扶着傅楚窈去了卫生间,先服侍着她洗漱了、又换了药……另一个女佣捧着一袭长裙过来了。 傅楚窈换上了长裙,然后和慎太郎一会儿吃了点简单的早饭 ――据他说,早饭本来应该要跟一大家子一块儿吃的。现在让吃,是他怕她呆会儿饿坏了。 傅楚窈深以为然。 她倒不是怕自己被饿坏了…… 主要是,呆会儿应该会看到宋嘉实和姜念茹两人,她怕自己没胃口。 两人吃了点儿,打扮妥当了,傅楚窈这才拿着拐杖坐上了轮椅,由慎太郎推着,一块儿出了房间。 到了楼梯那儿的时候,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佣过来了,合力抬起了她的轮椅,把她一口气从四楼给抬到了一楼。 一楼那儿已经聚齐了留在岛上过年的所有人――优香、姜念茹、宋嘉实、宋念祖、花音、武内惠美和藤田枫…… 众人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傅楚窈,也纷纷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 第八百九十六章乱局(六) 可能慎太郎的心情不太好…… 他自己一个人去祭拜祖先了。 傅楚窈则走到了那幅黑衣人的工笔画前,仔细地看着那画上的人儿。 她低声说了起来―― “慎太郎,你觉得不觉得……这种恶魔症,更像是一种诅咒呢?而且很像是……某个很厉害的人,他对你们家的成年男人恨之入骨!” “所以,只要你们一成了年,娶了妻、生了子……也就离死不远了。反而倒是不娶妻、不生孩子……还能活到四五十岁。” 闻言,嘴里正在默默祷祝着的慎太郎一下子就陷入了怔忡。 傅楚窈又道,“而且你看,你们家携带着恶魔症基因的人一旦发病,真的就跟恶魔一样……白头发、红眼珠……就跟阴曹地府的恶鬼似的!” “慎太郎,你老实跟我说,你们家祖上……嗯,在一两百年前,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吗?”说着,她转头看向了慎太郎。 慎太郎的手、还保持着祭拜时结成的手诀…… 可他却面色惨白。 傅楚窈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慎太郎似乎恢复了镇定。 他继续祭拜先祖。 直到完成了一系列的祭拜之后,他才缓步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 看着画上的黑衣男子,慎太郎低声说道,“……阿窈,这个黑衣男人,真的跟你有关吗?或者说,跟姜家有关吗?”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慎太郎大喜! 可是…… 他迫切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窈,这个人,他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找到他?找到他以后呢?就像你们对待我、对待村子里的姜家人那样……把他强掳过来?再逼他给你们治病?”傅楚窈没好声气地说道。 慎太郎连忙摆手。 他急切地说道,“不!不……阿窈,以前的旧事,我向你解释过很多次……包括你到这到岛上来,其实也是阴差阳错……阿窈,如果是我先认识你的话,我、我肯定不会伤害你!” “阿窈,相信我!当着我的先祖们的面,我不会撒谎!” 傅楚窈白了他一眼。 “你先告诉我,你们怎么得罪他了?要知道……我们之间是有守助相望的盟誓的!如果你们的家族遗传病真与他有关的话,我、我……我就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她说道。 慎太郎顿时如坠冰窟! ------------ 第八百九十七章乱局(七) 傅楚窈与慎太郎从敬屋里出来了。 宋嘉实、宋念祖、优香、姜念茹、花音、枫、武内惠美等人都站在敬屋的外头等着他俩。 见两人出来了,也不知为什么……众人的表情都有些急迫。 慎太郎扶住柱着拐杖的傅楚窈,带着她走到了众人的身前,然后与她一起回转过头,带领众人朝着敬屋的方向鞠了一躬。 接下来,他让她坐上了轮椅,又带着她、领着众人回到了别墅。 管家日向已经在别墅的饭厅里准备了丰盛的早饭。 以及,别墅里被布置得焕然一新,既喜庆、又具有日苯传统风情。 可是…… 慎太郎与傅楚窈坐了主位,慎太郎的下首是宋嘉实、宋嘉实的下首是枫、枫的下首是武内惠美;而傅楚窈的下首是姜念茹、姜念茹的下首是花音。 优香和宋念祖坐在傅楚窈的对面。 这么一来…… 傅楚窈的身边,就是她最讨厌的姜念茹,斜对面则是一直对她虎视眈眈的宋嘉实。 果然,饶是餐桌上摆放着品相精美、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各式食物,可傅楚窈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坐在傅楚窈身边的姜念茹一直蠢蠢欲动。 她倒是穿着传统和服,面带娇羞地偷偷打量着慎太郎,一会儿嘴里哼哼唧唧的、一会儿又“不小心”把碗碟餐具给撞得乒乓直响…… 傅楚窈一直怒视着姜念茹。 事实上,姜念茹在看向慎太郎的时候……眼神也一直在扫视着傅楚窈。 只是,傅楚窈已经太了解姜念茹的套路了! 就在姜念茹端起盛了热茶的杯子时,突然手一偏…… 说时迟、那时快! 傅楚窈已经眼疾手快地抬起了摆放在面前盛满了食物的盘子…… 那盘子、连同盘子里盛着的饭团都朝着姜念茹飞了过去! 以及,盘子也与茶杯发生了清脆的撞击声音! “哗啦啦……” 姜念茹目瞪口呆。 傅楚窈掀飞的那个盘子,里头盛着的饭团、酱菜什么的……糊了她一头一脸! “阿窈?” 慎太郎轻唤了一声傅楚窈的名字。 傅楚窈没理他。 她冲着姜念茹一笑,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手疼……” 慎太郎吩咐日向,“让姜夫人下去收拾一下自己,把她的早饭送到她房里去……然后把这儿弄干净,再给夫人添一份早饭。” ------------ 第八百九十八章乱局(八) 寂静的客厅里、呆愣如石雕一般的众人…… 以及,武内惠美的哭声…… 这一切,都与慎太郎的淡定从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半晌,他似乎吃饱了,拿过餐巾擦了擦嘴,又温柔地问坐在他身边的傅楚窈,“……吃好了?” 傅楚窈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慎太郎哑然失笑。 “……日向,再准备一份食物,直接送到我的房间去,呆会夫人会在房间里用餐。”他彬彬有礼地说道。 日向摒息应了一声“哈依”,踮着脚尖逃了…… “哥哥!” 藤田枫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慎太郎大吼道,“……不要回避我!看着我的眼睛,我!只是在通知你,并不是要征得你的同意!所以……你!给!我!听!好!了!” 说着,他像头公牛似的喘了几口粗气…… “我要跟武内惠美结婚!” 藤田枫简直吼得震天响! 傅楚窈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藤田枫。 这还真是个二愣子…… 慎太郎微笑着看向了弟弟,温柔地说道,“……哦,是吧?但是……枫,你应该要知道,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婚姻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的事。” “你是我的弟弟,你也应该明白……我会答应你、所有的要求。那么,恭喜你,你绝对可以娶武内小姐为妻,只要你喜欢……” “但是,你有问过武内小姐的父亲、武内家的家主的意见吗?他是不是愿意让武内小姐嫁给你?” 慎太郎这么一说…… 很明显,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藤田枫和武内惠美之外。 藤田枫愣愣的,似乎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这时,武内惠美又哭了起来。 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被藤田枫紧紧抓住的手…… 藤田枫急道,“惠美!惠美!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我会去跟你父亲谈的……” 武内惠美一呆。 她突然看了傅楚窈一眼,“哇”的一声又大哭了起来! 这时,藤田枫似乎得到了某种暗示,也跟着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有些不明所以。 ――为什么啊,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看向她? ------------ 第八百九十九章乱局(九) 傅楚窈腿脚不便。 慎太郎扶着柱了拐杖的傅楚窈走到一旁的轮椅那儿,让她坐着。 跟着,他推着轮椅,把她带到了楼梯那儿,又让两个男佣扛起了她的轮椅,直接连轮椅带人的把她抬搬到了四楼。 进入了慎太郎的房间以后,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真好啊! 但很快,她就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为什么秋子不见了? 她一向与武内惠美形影不离的,从未分离过。那么,为什么秋子不在? 傅楚窈的脑子飞快地运转了起来。 之前秋子想帮她离开,但傅楚窈思前想后,感觉秋子说的方法固然可行,但也太没有保障了……现在看起来,还真是! 至少傅楚窈靠着自己还是上了船的…… 如果不是那工具房里已经被人抢占了一步,而且还把她给推了出来的话,也不一定就会被宋嘉实给找到。 不过,当时藤田家的人已经知道她跑了…… 所以,即使她再躲起来,那船其实也不会开。 但如果当时傅楚窈听从了秋子的计谋,要真跑到武内惠美那儿去的话……一来她这个“现任妻子”和武内惠美的“过气未婚妻”的身份也实在是太具有对立面了,是个人都会怀疑傅楚窈的动机啊! 二来,武内惠美应该就是在那天晚上,和藤田枫睡了的。 所以说…… 要是当时傅楚窈真跑到武内惠美那儿的话,不但根本跑不掉,而且还有可能会看到武内惠美和藤田枫啪啪啪??? 但话又说回来…… 秋子的失踪,到底是因为她“帮傅楚窈逃离”这事暴露了?还是因为……有可能是她看到了武内惠美和藤田枫啪啪啪,所以被杀人灭口了? 想到这儿,傅楚窈有些着急了。 “喂!呃……” 她本来想找慎太郎的。 可是,转头四望,他居然不见了踪影? ――慎太郎的房间极大,比起她之前在东三楼住的那间屋子,至少要大上三倍左右。 一进门先是一个空荡荡的空间,当面是一堵挂着巨幅油画的墙。 要绕到墙后才是他的房间。 房间里,入眼处先是一个大型的客厅,铺着长毛地毯、摆着豪华沙发。左手边以前是慎太郎的卧室,现在被傅楚窈给据为己有了;右手边的房间嘛,傅楚窈还没有进去过。 所以,慎太郎现在在那边?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柱着拐杖慢吞吞地朝着右边过去了。 右边也是个极大的、开放式的空间。不过,这里摆着好多带玻璃门的文件柜。靠最里面,是张不那么大的床? 慎太郎正除了鞋站在地上,正在换衣服。 呃…… 傅楚窈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家居休闲服的裤子,但上半身是裸着的…… 而他脚边的地毯上,堆着一团刚换下来的、明显是刚才那套传统和服。 ------------ 第九百章乱局(十) 傅楚窈被气得……咬紧了牙关! 她的生气,与他的气定神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看着傅楚窈气得脸都红了、面颊还微微鼓起的可爱模样儿…… 慎太郎心里十分愉悦。 “所以……只要我告诉了你,秋子在哪儿,你势必会说,‘那快让秋子到我身边来,我需要她’,阿窈……你告诉我,我有没有说错?”慎太郎问道。 傅楚窈张了张嘴。 想了想,她皱眉问道,“所以,秋子她……被你惩罚了?” 慎太郎叹气,“阿窈,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在家族里、在这个岛上,我都是一家之主,任何人的处境、待遇都跟我的态度有关。就算秋子不是我处置的,但那也是在我的默许之下……懂了吗?” “那秋子呢?”傅楚窈再一次追问。 慎太郎一怔,。 他转头看向她,无奈地说道,“阿窈,你……” “秋子呢?”傅楚窈锲而不舍地追问。 慎太郎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道,“秋子啊,她……已经嫁人了吧?” 傅楚窈一呆。 ――什么?秋子……嫁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她嫁给谁了?”她继续追问。 慎太郎摇头,“不知道!阿窈,我不关心这件事。” “但是我关心啊!”傅楚窈急道。 想了想,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瞪大了眼睛,双手握拳、上身朝着慎太郎的方向前倾,愤怒地叫喊道,“……你让秋子嫁给姜家的男人了?” 慎太郎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傅楚窈越想越生气,冲着他继续吼道,“是我以前跟你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不够彻底?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再说一次!” “姜家人、以及……你们藤田家的这种遗传性的恶魔症是可以治好的!所以,赶紧收起你们的愚蠢念头吧!” “什么要赶在病发之前赶紧传宗接代啊?而且为了要确保生下的是儿子,还拼命地多跟几个女人生孩子……我告诉你,就因为有这种想法,你们家的人才死得快!” “不信你等着瞧!我敢保证,藤田枫肯定比宋嘉实死得早!” 傅楚窈气极了,口不择言的大骂了起来。 慎太郎面色铁青。 半晌,他闭了闭眼,说道,“我……确实不知道秋子的下落,阿窈,你……” 可傅楚窈却心急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是一家之主嘛!可我就要勉强你,那又怎么样?藤田慎太郎,我告诉你!你说对了!我身边没人照顾,这日子我过得不舒服,我就要秋子来到我身边!” “要是你不同意,那……那你就不同意吧!我自己去找秋子!”她怒气冲冲地说道。 慎太郎一呆。 傅楚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戳着拐杖走到了电话那儿,伸手拿起了话筒,随便转了个9字圈。 ------------ 第九百零一章乱局(十一) 还没等傅楚窈回过神来呢,慎太郎就拿过了话筒,按下开关键,用温柔的声音说道,“……请问是哪一位来造访呢?” 很快,话筒里就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慎,我是优香……想跟你单独谈一谈呢!” 听说来人不是日向和秋子,傅楚窈有些失望。 她不由得转头看了慎太郎一眼。 可是…… ――刚才那个姿势放松而又慵懒、面上绽放出肆无忌惮的笑容的慎太郎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正坐危襟在沙发上、面上带着标准温柔笑容的慎太郎。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当然感受到了她的注视。 于是,他朝她微微一笑。 傅楚窈张开嘴,冲着慎太郎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假惺惺的! 慎太郎又是一笑,冲着话筒说道,“优香夫人请进来吧!”说完,他还按了一下那个话筒上的一个什么键。 “咔嚓。” 傅楚窈听到了清楚的房间门被解锁的声音…… 她眼珠子一转! ――之前慎太郎为了防范她的逃跑,曾经在他的房间里装了指纹锁,只有他能开。 现在看来…… 这话筒也能开锁啊? 她顿时打起了这支话筒的主意! 这时,优香已经推门而入。 傅楚窈还站在电话机的旁边…… 慎太郎朝傅楚窈伸出了手,“阿窈,过来。”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 ――优香刚才说,她想跟慎太郎单独谈话。 但慎太郎却让自己过去? 所以,这是他不想跟优香单独谈话的意思? 傅楚窈忍不住看了优香一眼。 优香一进来,便看到了站在慎太郎身边的傅楚窈。 她上下打量着傅楚窈,然后扬起了下巴,转头朝慎太郎说道,“……慎,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现在姜莹不在,傅楚窈想装作不懂日语也没办法了。 不过,她依旧硬着头皮、戳着拐杖走到了慎太郎的身边,然后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又以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优香。 慎太郎看着傅楚窈笑了笑,又温和对优香说道,“请坐……有话您就直说吧,阿窈她也不是外人。” 傅楚窈尽可能扮作无辜的样子,看看慎太郎、又看看优香。 优香盯着傅楚窈看了半天。 见傅楚窈丝毫也没有回避的意思,而且慎太郎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优香深呼吸一口气,走到了慎太郎与傅楚窈对面的沙发那儿,仪态端方地坐了下来。 ------------ 第九百零二章乱局(十二) 傅楚窈呆呆地看着慎太郎。 优香亦如是。 慎太郎却并没有理会优香。 他冲着傅楚窈笑了笑,然后去拿过了开水瓶过,替她续了一杯茶。 傅楚窈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是,武内惠美曾经是慎太郎的未婚妻。 但是,为了解除这门婚姻……据说慎太郎付了不小的代价、而且也已经做到让武内满意的地步了。 在这情况下,恐怕不仅仅只是藤田家族会为武内惠美洗地、武内家族也会为自己家的女儿开脱…… 所以,武内惠美真没必要……非得再嫁进藤田家族才对。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会蠢到这地步?在慎太郎结婚的当天晚上,去勾引他的弟弟?这么做,她绝对能激怒慎太郎,却伤不了他半分! 再说了,武内惠美不是喜欢宋嘉实吗?就算要报复慎太郎,她也应该要等到宋嘉实回来以后再爬宋嘉实的床吧? 以及,为啥优香会过来为枫和武内惠美说情? 正如慎太郎所言,武内惠美害死了达乌尔……那达乌尔是什么人,他背后的势力又代表着什么,难道优香会不知道? 那…… 按说,优香应该是最恨武内惠美才对,但她为什么还要选择……替武内惠美说情?以及,武内惠美不是一向都喜欢宋嘉实的话,她又为什么会跟枫……滚了床单? 傅楚窈忍不住用怀疑的眼光看向了优香。 所有人都有私心。 傅楚窈自己也不例外。 慎太郎也应如是。 只是,慎太郎的出发点,在于顾全大局……他的想法就是,怎么样是对家族最好的,就怎么做,哪怕是付出些代价也无所谓。 那么,优香的出发点在哪儿? 她在明知道武内惠美几乎把藤田家族推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的前提下,为什么还会想让武内惠美留在藤田家? 优香一直尬坐着,面色苍白。 半晌,她才勉强笑道,“……啊,我、我也是……” 慎太郎适时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优香夫人,我明白的。父亲身体不好,我和由次郎也是各忙各的,枫全由您一手照顾着长大,您不忍心看着他为了惠美闹脾气,所以来向我说情,我都能理解……” 优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叹道,“慎说得不错呢,我、我……哎,实在是没办法。” 慎太郎笑道,“所以,您回去以后,可以直接把我的话转述给枫。如果他还是执意不听,那就让他自己来找我吧!” 优香冲着慎太郎微微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慎太郎也起身,把优香送到了房间门口。 这时,优香忍不住回过头,看向了傅楚窈。 “叩叩叩。” ------------ 第九百零三章乱局(十三) 其实,刚才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以后,傅楚窈就柱着拐杖走了过来,挨在挂着巨幅油画的那面墙边,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场热闹。 直到秋子走进了房间…… 可傅楚窈看着眼前的秋子,却大吃一惊! 秋子生得并不美。 她姿容仅中等,但皮肤白晳、身段苗条,打扮起来也是个温婉俏佳人。 可是…… 此时距离傅楚窈最后一次看到秋子不过也才四五天而已, 但眼前的秋子,已经完全暴瘦了一圈!她本来就皮肤白,现在更加惨白,而眼角、嘴角有又着细微的幼纹,嘴唇也没了颜色……她这模样,跟姜家村里因为病痛而长期无法下床走的三四十岁中年妇女并没有什么两样! 还是说,眼前这个干瘦干瘦的女孩子根本就不是秋子? 如果她是…… 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在这几天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秋子?” 傅楚窈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秋子哭着在傅楚窈的身边跪坐了下来,然后匍匐了下去,将双手平伸、盖住了地面,然后又以额头触地,喊了一声,“……夫人!”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戳着拐杖往旁边走了几步,却正好跟刚关上了门、准备转身走进房间的慎太郎打了个照面。 慎太郎见了傅楚窈,又看了看正俯地跪拜的秋子…… 他直接过来,一脚就踹在了秋子身上! 秋子闷哼了一声,整个人飞出了两米远,倒在了地毯上。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哎!你这人……有病啊?干嘛无缘无故踢人?你,你……” 慎太郎没理会傅楚窈。 他低头看向了秋子,冷冷地说道,“牢牢记着,你的命是谁给的。” 说完他就越过了傅楚窈,径直走进了房间。 傅楚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秋子则拼命地又重新跪坐、并且整个人都俯在了地上,大声地说了一声“哈依”……接下来,秋子便维持着那个姿势,趴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傅楚窈朝着客厅看了看,好像慎太郎直接走进了东边的办公区域? “秋子!秋子……快起来,别哭了。”傅楚窈轻声说道。 秋子抹了把眼泪,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夫人,请您吩咐秋子吧……” 傅楚窈一怔。 “别叫我夫人好吗?我不喜欢!别说了你先扶我一把,我要赶紧回房间里去坐着去……站久了我膝盖疼。”她眦牙裂嘴地说道。 这话是真的。 站着这儿看了一回热闹,这会儿傅楚窈觉得……已经不单单只是自己的伤口在胀胀地痛,好像小腿肌肉也有些僵僵的?! ------------ 第九百零四章乱局(十四) 傅楚窈只觉得一股邪火就噌噌噌地从心底往脑门上冲! 谁这么缺德?秋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为啥要把秋子和两个男的关在同一个小黑屋里??? “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把你把在小黑屋里?那两个男的是谁?是姜家村的男人吗?”傅楚窈又急又气地问道。 秋子小小声地哭了起来,“夫人,跟我关在一起的确实是姜家村的男人……不过,他们并没有伤害我……” 闻言,傅楚窈一怔。 “他们、他们警告我,不让我喝水、也不让我吃任何东西……所以我和他俩就坐在那间小黑屋里,我们什么也没做,就是呆在小黑屋里,不过……” “……不过,他们隔一段时间就吓唬我,骂我,还掐我大腿让我大声哭……但是,他们真的没有、没有伤害我!我、我就是被吓坏了……” 说着,秋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她让秋子伸出手,她给秋子把了一回脉。 果然,秋子的身体无碍,就是虚弱了些。 傅楚窈这才说道,“……那两人是谁?” 秋子微微地啜泣几声,才说道,“那屋子里很黑,我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子……其中一个,应该是阿窈夫人的助手,他好像叫做阿沐,另外一个,我听到阿沐喊他做‘是林’……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大约音是这样的。” 傅楚窈“啊”了一声。 她发了半天的呆,暗骂自己……这几天以来都没有关心过姜哲源与姜哲沐等人。 不过…… 傅楚窈看向了秋子,问道,“他们没碰你?没让你做……会生孩子的事?” 秋子涨红了脸,拼命摇头。 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姜哲沐跟了她一段时间,知道姜氏病的发病机制。 秋子小小声说道,“阿沐说,他们可能在送来的水和食物里掺了药物。所以,只要我们吃下,就有可能会变成失去理智的野兽……每一次,只要一有人送了饭菜和水过来,阿沐和是林就会把那些吃的喝的全部倒到床底下去……” “有一次我饿极了,就爬到了床下……我、我想吃点儿东西,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但是阿沐把我捆了起来,还把我放到了远离床的地方……我、我当时好恨他!但现在想来……多亏了他啊!” 傅楚窈按压住心头的愤怒,又问秋子,“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你从武内惠美的身边带走?又是谁让你和两个男人呆在一间黑屋子里的?” ------------ 第九百零五章乱局(十五) 听到这儿,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问道,“打你的人,是优香……对么?” 秋子含泪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 当时,秋子太震惊了,就跟日向一起、两人傻傻地站在门口,不会动、也完全不会思考了。 她甚至连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也不知道。 直到,她捱了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秋子捂着脸,呆呆转过头来,看着……满面怒容的优香夫人。 “你个不要脸的臭表子!惠美小姐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居然给惠美小姐和枫少爷下了春药?”优香夫人厉声喝问道。 秋子惊呆了! “不!不……不是的!优香夫人您听我解释……”她急急忙忙想要辩解。 可优香完全不给她回嘴的机会! “不是你是谁?我们藤田家可没有春药,春药是你和惠美小姐带来的!你做为惠美小姐的女伴,你以为惠美小姐嫁给慎少爷以后,你也可以风风光的,是不是?” “结果呢,慎少爷娶了别的女人,你觉得你当不上如夫人了,就陷害惠美小姐,让她……” 说到这儿,优香指了指仍然抱成一团,仍沉浸在如痴如醉的情欲之中的那对男女,继续大骂秋子―― “……让她成为枫少爷的妻子,这样,你就可以跟着惠美小姐一起留在藤田家了,是不是?” 秋子有口难言。 她只能拼命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优香夫人算不得美貌,便平时也是和气带人,十分温柔的。 可她此时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狂躁、暴怒、而且表情狰狞可怕,还骂粗口…… 秋子被吓坏了。 这时,优香又冲着日向骂了一声,“混蛋!你还不把这个贱人拖下去?把她关起来!姜家村的男人是不是应该娶妻子了?既然她这么狠毒,这么想呆在我们藤田家,那就让她一辈子呆在姜家!让她给姜家男人生无数个孩子!” 秋子一听,顿时瘫倒。 管家日向本来想说,这事儿要不要问问慎少爷的…… 可优香在藤田家呆了这么多年,日向从来也没见过优香这么生气的。再说了,就连家主与慎少爷也一向待优香很客气……相对来说,秋子只是藤田家的高等女佣,慎少爷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佣而跟优香夫人置气…… ------------ 第九百零六章乱局(十六) 傅楚窈呆坐了半晌。 “阿窈夫人,回魂了!” 直到慎太郎那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傅楚窈这才回过神来…… 坐在她对面的人已经变成了慎太郎。 桌面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秋子正站在一旁,将另一个餐车上的食物,一样一样地拿起、又放在了桌上。 ――这么快就吃午饭啦? 傅楚窈很想说,现在还不饿呢! 但实际情况却是…… 她早上其实也没吃多少,虽然慎太郎让日向送了吃的到房间里来,但基本都被她让给秋子吃了。 所以这会儿,她还真是饿了。 不过…… 傅楚窈看了秋子一眼,想起了姜家男人…… 她连忙对慎太郎说道,“哎,我的助手被他们关了起来……那,那些病人怎么办啊?我可不管,我的病人,他们必须要得到治疗!呆会儿我吃完了午饭我就下去看看他们!” 慎太郎恍若不闻地挟了一个饭团,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傅楚窈见他半天不搭腔,有些急了。 “喂!你不会是……真想把我关在这里吧?我告诉你啊!你别想关着我,大不了我用床单结成绳梯,然后用这个露台这儿爬下去!”她气势汹汹地说道。 慎太郎终于抬眼看向了也,好笑地说道,“你想要工作……那是你的事,你自己计划好了就行,我不会干涉你……” 说着,他看了秋子一眼,又对傅楚窈说道,“你不是已经用你自己的方式,把这个女佣调回到了你的身边吗?” “阿窈,你是我的妻子,我允许、并且支持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不离开我、不伤害藤田家族利益……什么都可以。” 傅楚窈瞪着一双杏眼,不高兴地看着他。 ――最恨他老是把“妻子”挂在嘴边了!说了多少次是假的、假的、假的!!!他干嘛老是拿出来强调这个假身份? 只是,她的怒视,却并没有让慎太郎反感。 事实上,只要是属于她的任何鲜活表情,他都喜欢看。 “不过,今天下午可不行……太仓促了,你腿脚上的伤还没好完呢,等日向安排几个男佣专门替你搬轮椅,以及把你工作室的事儿处理好了再说吧……从明天开始。” 慎太郎温柔地说道。 傅楚窈“哼”了一声,挟起饭团塞进嘴里,不高兴嚼了起来。 虽然她很不喜欢被人安排,但他说得也在理。 看着傅楚窈吃东西的样子,活像只正在进食的可爱松鼠一样,面颊涨得鼓鼓的,腮帮子还一动一动的…… 慎太郎不由得露出了温柔的表情。 傅楚窈吃了几个饭团,又喝了一碗豆腐汤,觉得有七八分饱了,便放下了筷子。 她不由得想起了心中的疑问,便问慎太郎,“优香……她真是你母亲水野夫人的女伴吗?” ------------ 第九百零七章乱局(十七) 听了管家日向的话,傅楚窈一怔…… 慎太郎急了,直接站起身,厉声喝问道,“怎么回事?” “少爷!少爷!请您快去看看吧!”日向又一次哭了起来。 ――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啊,为啥这么不顺! 慎太郎不知道日向在想些什么…… 但一听说弟弟藤田枫割了脉,他顿时急了,一边疾步往外走、一边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呆在房间里哪儿也别去!” 说着,他便与日向一块儿急急地走出了屋子! 傅楚窈急忙对秋子说道,“快去,把门抵着,别让关上了!关上就开不了了……” 秋子连忙跟上了日向,把门抵住了。 傅楚窈拿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秋子的身边,然后由她抵着门,又让秋子跑去推了轮椅过来…… 跟着,傅楚窈坐上了轮椅,让秋子推着自己也跟着往外跑。 主楼一共四层半,慎太郎一个人住四楼,三楼给女眷住,二楼住着宋嘉实和藤田枫兄弟俩…… 然而,秋子把傅楚窈推到了楼梯那儿以后,又找不到可以帮忙的男佣。最后,她跑到佣人通道那儿等了一会儿,才逮着了两个男佣,让他俩合力把傅楚窈给抬到了二楼。 这么一来,等到傅楚窈赶到藤田枫的房间门口时,几乎别墅里所有的人……已经全部到了。 秋子推着轮椅上的傅楚窈,挤进了藤田枫的房间里。 房间里已经响起了哀哀的哭声…… 傅楚窈定睛再一看,藤田枫躺在沙发上,白发苍苍的宋嘉实与优香两人,一个站在沙发头、一人站在沙发尾,已经哭得不像样子。 武内惠美呆呆愣愣地跪坐在沙发跟前,垂头丧气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慎太郎正在大发雷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长谷川凛过来?你们都是死人吗?看到枫流了那么多的血,不会包扎一下?” 说着,盛怒中的慎太郎一脚就踹上了跪在一旁的小女佣。 小女佣被踹飞了几米远,也不敢起身,就趴在地上嘤嘤地哭,又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慎少爷,枫少爷不让我们包扎,嘤嘤……” “把路让开,我看看他!”傅楚窈大声说道。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傅楚窈,并且纷纷让开了道儿。 秋子这才推着轮椅上的傅楚窈来到了沙发处。 只是,因为武内惠美正好跪坐在沙发的正前方,所以傅楚窈的轮椅没法子到达最靠近藤田枫的地方。 慎太郎皱眉喝道,“惠美,你让开……别挡着阿窈!” 武内惠美却摇摇头,带着凄绝的表情、用悲伤的语气说道,“不,不……我和枫说好了,一起殉情的。他只不过是先走一步,我呆会儿会追随他……啊!你这个贱人!你干什么?”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惊呼了起来…… 原来,傅楚窈已经忍受不了武内惠美的磨叽,她直接伸出手,又快又狠地在武内惠美的胳膊上抓了一把! 武内惠美刚刚才惊呼了一声,立刻感觉到有些不对! ――她的手臂为什么那么痛!不但痛到麻痹,而且这麻痹的感觉还顺着胳膊朝全身弥漫开来…… 武内惠美指着傅楚窈,惊恐地说道,“啊!你……” 一语未了,她便晕倒了。 “把她搬走!”傅楚窈不耐烦地说道。 秋子不敢动手…… 其他的人也只是愣愣地站着,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楚窈。 于是,慎太郎上前,直接抓住了武内惠美的胳膊,使她的身体拖离地面……跟着,他又一个用力,像扔米袋似的,把昏迷中的武内惠美给扔到了一边儿! 所有围观的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慎少爷对惠美小姐这么不客气的嘛? 这时,秋子推动轮椅,使傅楚窈来到了沙发跟前。 傅楚窈先是眯着眼睛打量了躺在沙发上的藤田枫一番。 藤田枫是躺在沙发上的,所以他割了脉的那只手是放在靠沙发背的那一面,而且还是手心朝下的。但傅楚窈仔细看了看,虽然沙发上已经浸染了浓重洇开的液体,屋子也弥漫着重重的血腥气…… 可从傅楚窈的角度看去,如果真能淌出这么多的鲜血的话,想必他的伤口一定是既深且长,而且皮肉外翻的。 然后,傅楚窈并没有发现藤田枫的手腕上有任何伤痕。 她已经心里有数。 跟着,她又抓过了藤田枫那只没受伤的手,替他把了一会儿的脉,又把手松开了。 “阿窈,枫怎么怎么了?”慎太郎紧张地问道。 傅楚窈抬眼看向了……白发苍苍的宋念祖。 “你来?还是我来?”她盯着宋念祖,不客气地说道。 宋念祖的一张老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面上泪痕未干,仍然却露出了乞求的神色,“阿窈……” 这时,慎太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阿窈?”他皱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傅楚窈依旧盯着宋念祖,缓缓伸出手,在藤田枫的那只完好无损的手臂上按了几下。 宋念祖闭了闭眼…… 傅楚窈示意秋子把轮椅推到一旁去。 秋子刚刚才把傅楚窈给推开…… “啊啊啊啊啊!!!” 刚刚还躺在沙发上一脸安详的、仿佛已经静静死去多时的、手腕处流出了好多鲜血的藤田枫一边大吼着、一边生龙活虎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 第九百零八章乱局(十八) 傅楚窈看了慎太郎一眼。 他面色铁青。 而这时,宋念祖急忙从沙发后头绕了过来,颤颤巍巍冲着藤田枫说道,“枫!枫……别动,别动!” 可藤田枫却一直拼命地在房间里跳,还像杀猪一样叫喊了起来,“啊啊啊啊啊!我身体里好像、好像有好多虫子在咬我!救命!救命!” “安静!”宋念祖怒吼了一声。 藤田枫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他当然没有完全静止。 而是,因为身体内部感到不舒服,还在不停地扭来扭去。 宋念祖急道,“你别动!你再动我就定不准穴位了!” 藤田枫口哭了起来,“外祖父!外祖父……快救命,好多虫子在咬我……” 宋念祖哆哆嗦嗦地抓住了藤田枫的手臂,用力按住了他的穴位,还不时地问道,“……好一点了吗?不行吗?那现在呢?现在好些没有……还是疼?枫,你到底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见藤田枫仍然没办法好转,甚至还喘起了粗气、翻起了白眼…… 宋念祖急了! “阿窈!阿窈……枫他、他怎么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质问道。 傅楚窈无所谓地说道,“也没什么……反正他现在肯定没有割腕痛苦!” 慎太郎深呼吸、再深呼吸…… “阿窈,请你放过枫。”慎太郎低声说道。 傅楚窈这才懒洋洋地说出了几个穴道的名字。 宋念祖一愣…… 她刚才分明点的就是枫的尺泽穴,要解穴,就应该解曲泽、少海才对;可她说的却是脑后的风府、风池,以及足底的太冲穴? 这、这根本就…… 可看着外孙已经快要昏厥过去了,宋念祖再也顾不上许多,只得让藤田枫重新躺在了沙发上,然后开始按着傅楚窈的法子来解穴。 果然…… 没过一会儿,藤田枫就慢慢地停止了喘息。 宋念祖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武内惠美终于幽幽醒转。 她发现自己居然是趴在地毯上的?而且还浑身疼痛??? 再看看众人…… 大多数人的脸色都是战战兢兢的? 而藤田枫……他不装死了,却躺在沙发上直喘粗气? 武内惠美环顾四周,感觉到有些不妙。 她本来想站起身,走到沙发那儿去的;奈何身体里的麻痹感觉还没有散去……她根本就没有力气! 再加上,其实她也只是倒在了沙发的一旁而已。 所以武内惠美只好爬了过去。 “枫!枫……你怎么了?”她弱弱地问道。 藤田枫听到了武内惠美的声音,转过头,看向了她。 这时,慎太郎缓缓开了口,“枫,你……这是在骗我?” 藤田枫一怔。 武内惠美抬头看向了慎太郎,咬着嘴唇抢着说道,“慎!你不要怪枫!是我!是我逼他这么做的……” 慎太郎压根儿就没看武内惠美、也没理她,而是冷冷地说道,“……枫?” 藤田枫喘了几口粗气,正要开口…… “枫!”宋念祖打断了藤田枫,还死命地朝他摇头。 藤田枫看了看外祖父、又看看……正看向自己,泫然欲泣的武内惠美。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然后盯着慎太郎,大声吼道,“……我就是要娶惠美为正妻!这一次,是、是……只是吓唬吓唬你而已!下一次……我、我来真格的!你不让惠美嫁给我、我就去死!不信你等着!” 此言一出…… 宋念祖懊恼地直拍自己的脑门! 而武内惠美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长毛地毯上。 傅楚窈却打量着优香……与姜念茹。 刚才太着急了,所以她只看到了优香,并没有看到姜念茹。 这会儿,傅楚窈就看到…… 这一老一少俩女人正凑在一块儿,好像正在议论着她什么? 见傅楚窈打量着她们,她们有些不自在地将眼神各自分散开来……可没过一会儿,两人低语交谈了几句以后,就又把眼神重新投向了傅楚窈。 只是…… 当她们发现,傅楚窈依旧狠狠地盯着她们以后,愈发的有些不自在了。 优香朝门口走去。 姜念茹恨恨地瞪了傅楚窈一眼,也跟着优香离开了。 傅楚窈的注意力这才回到了房间里。 而此时,慎太郎被藤田枫的话给气得七窍生烟! “好、好!很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失望透顶地看着藤田枫,说道,“……我不敢相信,我最最心爱的弟弟居然会欺骗我!” “哥哥!我……” 藤田枫本来想辩解几句的,但不为什么,他只是喊了一声哥哥,然后就垂下了头。 慎太郎看着藤田枫,先是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冷冷地说道,“既然你已经学会了欺骗我……那么将来,你就别怪我……也会欺骗你!” “既然你这么愚蠢地想为这个愚蠢的女人负什么狗屁责任的话……那么好吧,一切如你所愿!”慎太郎冷冷地说道。 听了慎太郎的话,众人齐齐一呆! 尤其是藤田枫与武内惠美两人…… 他们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脸,居然都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 ――慎太郎说武内惠美愚蠢?还说……藤田枫也愚蠢? 这、这…… 藤田枫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对武内惠美说道,“……惠美你听,哥哥他、答应了呢!” 在这一瞬间,武内惠美有些许的惊慌失措…… 她虽然一向觉得慎太郎不如由次郎那么有男人味,但慎太郎是个非常稳妥的人,他所有的决定……从来都不会错。 那么,他不让她和藤田枫结婚,真的不是在跟她置气吗? 其实她要求得也不多!藤田家那么多人都看到她和藤田枫那个了……她可是世家名媛啊!所以注定她要嫁的人不可能是平民!那将来……万一她父亲把她嫁给了别人,然后藤田家的人又多嘴,把她和藤田风的事情捅了出来可怎么办! 所以她能有什么办法啊! 想到这儿,武内惠美不禁转头看去…… 可她却只见到了慎太郎决绝无情的背影。 慎太郎在经过秋子身边时,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秋子打了个冷颤,连忙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傅楚窈,也跟了上去。 可是,当三人刚刚才走到门口的时候…… 衣服凌乱、胡子邋遢、浑身酒气的宋嘉实跌跌撞撞地过来了。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都在这儿?啊?!啊!!!阿窈?我、我在做梦吗?为什么我看到了你……你、你……你原谅我了?” 宋嘉实紧紧地盯着傅楚窈,眼里冒出了惊喜的光! ------------ 第九百零九章乱局(十九) 傅楚窈盯着宋嘉实…… 半晌,她吩咐秋子,“我们走。” 秋子推动着坐在轮椅上的傅楚窈,朝前走去。 “阿窈……” 宋嘉实下意识就想拦住傅楚窈。 只是…… 慎太郎已经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宋嘉实的去路。 “由次郎,你应该反省一下了……看看你的样子吧,这是你想要的模样?”慎太郎冷冷地说道。 闻言,宋嘉实瞪着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恨恨地看向慎太郎,说道,“我现在这幅样子……不全都拜你所赐吗?” 慎太郎皱眉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阿窈是我的!”宋嘉实冲着慎太郎大吼道。 慎太郎冷冷地说道,“她是独立的个体,并不属于谁!她属于她自己。你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有脸说我?那你呢?难道不是你把阿窈囚禁起来的?你有本事就放了她啊!你放了她,再看看她是不是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宋嘉实满嘴酒气地大吼道。 傅楚窈忍不下去了。 “哎,你为什么要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啊!”她扭过头,冲着慎太郎吼了一句。 宋嘉实一呆。 慎太郎看了傅楚窈一眼,低声对宋嘉实说道,“由次郎,我只想恣意爱一场……不是每个女孩都能忍受我这样的人……” “那我呢,我也只是想在人生的最后几年,跟我喜欢的女孩在一起,仅此而已……你怎么可能趁我不在的话,将她据为己有?哥哥,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宋嘉实单手覆额,痛苦万分地说道。 这时,傅楚窈已经不耐烦了。 她让秋子推着轮椅,朝楼梯那儿走去。 慎太郎看了看已经远去的傅楚窈的背影,对宋嘉实说道,“由次郎,你去看看枫吧,他为了要娶武内惠美……想割腕自杀呢!” “什么?”宋嘉实陡然睁大了眼睛。 他不得再理会慎太郎,急急忙忙地冲进了藤田枫的房间。 傅楚窈与慎太郎、并秋子三人回到了正四楼。 很显然,慎太郎被弟弟要割腕自杀的事儿给揽得心烦意乱;而傅楚窈也被另一件事儿给揽得……无法正常思考。 两人回到房间以后,便自动自觉分开。 ――傅楚窈去了西边的卧室,慎太郎去了东边的办公区。 傅楚窈让秋子扶着自己慢慢走到了露台那儿,坐在了椅子上。 她想了半天,这才吩咐秋子道,“你先去隔壁跟慎太郎说一声,就说我会邀请姜念茹上来聊聊天;然后你打个电话给姜念茹,让她过来,再让日向准备些点心什么的。” 秋子应下,依她的吩咐行事。 过了一会儿,秋子跑回来向她复命,“阿窈夫人,慎少爷说知道了,然后他把他那边的门给关上了。姜夫人说她马上就过来……日向先生也答应了会送些点心糖糕过来。” 傅楚窈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多时,姜念茹到了。 秋子引了她去到露台上,与傅楚窈相对而坐。 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 这时,管家日向来敲门,说送点心糖糕过来。 趁着秋子去接日向送来的点心的时候,傅楚窈直截了当地对姜念茹说道,“……我准备从这儿逃走,你跟我一块走?” ――其实傅楚窈很清楚,姜念茹都已经在设计慎太郎了,也就是说……姜念茹肯定是希望留在藤田家的,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跟她一块儿逃走。 而傅楚窈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出于试探。 果然,姜念茹大吃一惊! 介于上一次傅楚窈的逃跑,已经震惊了岛上所有的人…… 所以姜念茹万万没有想到,傅楚窈居然还存着想逃跑的心思!而且这一次,她居然还邀请自己,让自己跟着她一块儿逃? 一时间,姜念茹如同被傅楚窈将了军似的,竟不知要怎么接话了。 而傅楚窈目光灼灼地看着姜念茹,说道,“……怎么?你不想走?” 姜念茹咬着嘴唇不说话,只觉得进退两难。 傅楚窈循循诱导,“以前你不是总想着……要让爷爷奶奶重新接受你吗?这一回,咱们在外头受了这么多磨难,以后回去了,爷爷奶奶肯定不会再计较以前的事儿,我们还是一家人。” 姜念茹表情复杂。 傅楚窈继续说道,“……你不想跟我走,是因为你想留在这儿享受荣华富贵?但你别了,就算我走了,慎太郎也不可能娶你为妻!” 姜念茹一怔。 傅楚窈抢在她开口之前,开了口―― “不信,你看看优香!慎太郎的母亲水野夫人去世那么久了,据说优香也是在很年轻的时候来到藤田家的家主身边的。优香就是藤田龙一的妾,但这么多年以来,她不也没有被扶正?” 听到这儿,姜念茹忍不住了! 她反驳傅楚窈,“那怎么一样?是优香自己不愿意被扶正!只要她想……” 傅楚窈笑了,“你是在逗我吗?还有人甘愿无名无份的当人小老婆的?不是我说,现在藤田龙一还活着,可以后他要是死了,优香呆在这个家族里要怎么办?依我看,慎太郎对优香也只有面子情!” 不料,听了傅楚窈的话,姜念茹却嗤笑道,“你懂什么!” 这回轮到傅楚窈一怔。 ――优香是藤田龙一的妾,当年她来到藤田家时,原配水野夫人已经去世多年。那么,为什么优香不是直接被藤田龙一续娶回来的、而是做为“妾”这种这么尴尬的身份,留在藤田家里?而且她还不愿意被扶正? 这么看来,优香还是个有故事的人呢。 ------------ 第九百一十章乱局(二十) 傅楚窈笑了笑,说道,“那还真是看不出来呢,优香夫人的志向……居然这么奇怪。” 闻言,姜念茹有些不高兴,“你说话别阴阳怪调的成吗?优香能留在这儿,靠得是她自己的本事……能向你一样?冲着男人撒个娇、发个嗲,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你就觉得自己了不起?” “我告诉你!皮相就是皮相!以后你年老色衰了,还能指望男人的宠爱?”姜念茹不甘示弱地训斥傅楚窈道。 傅楚窈呆了半晌。 这歪理…… 好吧,姜念茹还歪得挺有道理的?! “首先,我现在是个漂亮姑娘,以后我就是老了,那也是个漂亮的老太太!所以年老色衰什么的,谢谢你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其次,藤田家的男人都短命!所以我为什么要指望等到年老色衰的时候,还要他们的宠爱?” “最后……我可是要离开这儿的人呢,所以我美不美,不关藤田家的事儿;他们宠爱谁,也跟我无关!懂?”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 接下来,她也不给姜念茹插嘴的机会,直接说道,“你也别废话了,咱们一块儿从这里逃走!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允许你打着当人家小老婆的如意盘算,爷爷奶奶不会同意!” “而且我们家的人,万万没有流落在外头的!你要是不跟我走,难道我走了以后,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儿?那怎么行!” 姜念茹一听,急了! “怎么就不行呢?我愿意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这是我的人身自由,你凭什么干涉我?” 傅楚窈火上浇油,“那以后我走了谁帮衬你?” “优香啊!她不会不管我的!”姜念茹说道。 傅楚窈再次挑衅―― “优香?优香是谁啊!她不就是一小老婆吗?她跟你无亲无故的,凭啥帮你?你啊!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我告诉你啊姜念茹,这里可是异国他乡,我要是真走了,以后你受了什么委屈、有了什么困难,家里可帮不上你一点儿忙的!” “再说了,这一回咱俩是被日苯人给掳来的!爷爷奶奶肯定恨死了他们!你倒好,我带你走、你还不肯,甚至还要倒贴名声的留在他们这儿给人当小老婆,你这是想气死爷爷奶奶嘛?” “难道在你心里,爷爷奶奶不是你的至亲,那什么优香,反倒比爷爷奶奶还重要了?” 傅楚窈的咄咄逼人,成功地激怒了姜念茹! 她愤怒地盯着傅楚窈,低吼道,“你别假惺惺的!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我、我那么渴望得到爷爷奶奶的认可!但你们怎么对我的?现在!我不稀罕了!” “而且你说得对!既然以前我的一片真心,你们不珍惜……那我也不要在乎你们了!现在,优香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有了她,够了!” 傅楚窈定定地看着姜念茹,一字一句地问道,“是吗?那优香……她是你的什么亲人?你居然会觉得,她比爷爷奶奶还亲?” 姜念茹脱口而出,“她是……” 只是,她刚说了两个字,便止住了。 傅楚窈有心激她,便冷笑道,“你以为她是真心对你好?她只是因为她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儿给人当小老婆,所以故意怂恿你也当人小老婆……实际上,难道她图谋的,不是你身后……爷爷的地位?” “才不是!优香才不稀罕呢!”姜念茹愤怒地说道。 傅楚窈没理她,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她不稀罕?还‘优香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呢!你也不想想,如果你不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儿,你看看优香还理不理你!” 姜念茹被气得七窍生烟! “呵呵,我怎么可能不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儿?就算我们之中,有一个是假的,那也只有可能是你……原因是什么,还用我说?慎太郎没告诉你?”姜念茹恨恨地盯着傅楚窈。 傅楚窈一怔。 这时…… “你们在说什么?” 慎太郎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与姜念茹齐齐转头一看。 只见慎太郎就站在露台门口那儿,皱眉看着她俩。 傅楚窈坐着没动…… 姜念茹却十分欢喜! 她像只快活的小鸟儿似的,朝着慎太郎奔了过来,用亲昵又温柔的语气说道,“慎!好久不见呢……啊,最近家里的事情多,慎,你要保重身体呢!不知……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为您分担的呢?” 慎太郎没看她,却交代秋子,“送姜小姐回去!” 姜念茹眼神一黯。 ――别墅里所有的人都称呼她为姜夫人,只有慎太郎,从头到尾都称呼她为姜小姐。 所以…… 他心意如何,已经很清楚了。 姜念茹抬头看向了慎太郎。 可慎太郎却扭着头,呆呆地看向坐在露台上的傅楚窈。 姜念茹循着他的眼神,也看向了傅楚窈。 只见美人垂首而坐,烟眉微蹙,樱唇轻抿……让人瞧着就心生怜惜。 姜念茹心中烦郁,便笑着对慎太郎说道,“慎,你要好好劝一劝阿窈呢,刚她还对我说,想逃跑!还要带着我一块儿逃!”说着,她掩着嘴儿格格娇笑了起来。 能不露声色地在慎太郎面前告发傅楚窈,简直让人心情畅快啊! 姜念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料,慎太郎一听,反而笑了。 “她跟你闹着玩呢!要是真想跑,也不会明明白白的告人了……对吧,阿窈?” 他前半句是回答姜念茹的,后半句却问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把头扭到了一边,懒得理他俩。 慎太郎又是微微一笑,示意秋子带姜念茹出去。 ------------ 第九百一十一章暴雨将至(一) 姜念茹离开以后,傅楚窈坐在露台上陷入了沉思。 在刚才她和姜念茹的谈话里,姜念茹透露出了几个重点: ――优香她……不求名份、是自愿留在藤田家当小老婆的? ――优香是有在藤田家立足的本钱? ――以及姜念茹说,如果在傅楚窈和姜念茹之间,有一个人不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儿的话, 那个冒牌货也只会是傅楚窈。而且这事儿,慎太郎知情。 先不说前两个问题。 这第三个问题……还真是好笑! 她傅楚窈是不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儿,奶奶会不知道?之前俊佑哥给全家人做的脱氧核糖核酸鉴定是在开玩笑吗? 以及,最最好笑的是…… 姜念茹居然说,这事儿慎太郎知情?! 真是笑话! 她是不是爷爷奶奶的后代,居然要以外人的意见为准? 所以傅楚窈抬头,看向慎太郎,张了张嘴…… 可她没还没开口呢,却被慎太郎给抢了先―― “阿窈,枫和惠美……明天会举行婚礼。基于面子情,所以明天也需要阿窈和我一起出席枫的婚礼呢!” “以及,所以你之前说的,想重新开始工作的事,很抱歉请再延后一天吧!因为我可能会给你、和你的病人重新换一个工作室……” 傅楚窈一怔,反问,“为什么?” 慎太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连割腕的事情都做了出来……我只是,坚守我自己的底线就好。” 傅楚窈道,“我是说,为什么我要换一个工作室啊?” 慎太郎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每隔三年,世联会的卫生组织对世界排名前五十的药企进行常规检查,今年是检查年,而且卫生组织点名要检查的是……我们的白鱼岛分厂,所以……”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你还是决定要把恶魔症隐瞒下去吗?” “阿窈,恶魔症是家族遗传病症,与白鱼药厂的产品不存在任何因果关系。而且……请你见谅,我确实不希望将恶魔症公之于众,因为我一直对你抱有希望……你,会帮着我们向那位黑衣人的后代求医,对吗?” 慎太郎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傅楚窈深呼吸……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她反问他。 慎太郎朝她微微一笑。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露台之外的、岛屿上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良久,他才说道,“阿窈,会的,我一直都在跟你说,等我处理好手头事,我会带着你离开……” “但是,我一直在想,村子里的人……要怎么办?他们充当藤田家的附庸已经有快一百年的历史了……这百余年的对立面,我可以充分理解他们想要回乡的心情,也可以尊重……” “但是阿窈,我肩负着守护家族名誉的责任,所以,我又不能容忍他们在离开以后,再对藤田家族的声誉造成影响……阿窈,你教我,我应该怎么做。” 傅楚窈默了一默。 她很清楚,这其实是他在跟她谈条件。 想了想,她一字一句地答道,“如果姜家人愿意跟着我回国,我们可以接纳姜家人,包括她们以后的医疗、谋生能力这些,我可以想办法解决。” “我想,她们现有的不满,在以后能过上吃饱吃好、穿暖穿美的日子以后,怨气应该会消散……” “但你所担心的问题,很抱歉我真的没办法控制别人的思想……所以你可能要自己解决。去跟他们谈判吧!我对你是有信心的,毕竟……我和你也算是站在对立面的,但我不算很讨厌你。” 傅楚窈认真说道。 慎太郎苦笑,“……阿窈嫁给我这么久了,居然还只是‘不算很讨厌我’而已嘛?” 傅楚窈白了他一眼。 慎太郎嘴上说得可怜巴巴,但实际上,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其实在不知不觉中,阿窈和他的关系已经越来越近了。她不像以前那样,总防着他;而且两人还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说话,讨论一下了。 由于明天藤田枫和武内惠美就要举行婚礼了…… 所以想想也知道,慎太郎会很忙。 傅楚窈也就没再追着他问……姜念茹所说的“慎太郎也知道真相”的那件事。 慎太郎匆匆地去了他的工作区,傅楚窈则继续呆在露台上,怔怔地看着岛上那片绿意葱葱的树林。 微凉的、湿润的、带着植物清新的海风徐劲吹来…… 这开阔的环境、自由的风,以及无所事事的下午,理应让人感到惬意才对。 然而…… 本应是阳光灿烂的午后,也不知为什么……天色阴阴沉沉的,云朵层层叠叠的,既厚,还压得低低的,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可能快要下雨了。 秋子去房间里拿了块织彩的细羊绒披肩出来,对傅楚窈说道,“怕是要下雨了呢!阿窈夫人,请您把披肩披上吧!” 傅楚窈看了看天色,问秋子道,“怎么会突然下雨啊?现在是冬天不是嘛?” ――白鱼岛不大,又地处热带,只有夏季才是雨季。所以以前姜家的人就告诉过傅楚窈,白鱼岛的一整个夏季都是雨季,几乎每一天都泡在雨水里,但冬天则是完全没有雨水的。 秋子也不明白。 她扒着栏杆朝着海平面看去…… “说不定是台风呢!”秋子嘀咕了一句。 ------------ 第九百一十二章暴雨将至(二) 慎太郎一直忙到很晚才睡。 傅楚窈没理他,和秋子早早洗漱了,在西边卧室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秋子就去捧了一袭和服过来,说是慎太郎让拿过来给傅楚窈穿的。 傅楚窈皱眉,说道,“我肯定没有告诉过你,我不穿这种和服。” 秋子被吓得不敢说话,捧着和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你去跟慎太郎说一声就好,然后告诉他,我只有上午有空,下午我要去工作室。”傅楚窈继续说道。 秋子只得应了,又捧着和服去向慎太郎回话。 不料,慎太郎听了秋子的传话,居然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心中忐忑不安的秋子松了一口气,急忙又回了西卧室,然后按着傅楚窈的意思,翻找出一套裙装,先是帮着傅楚窈换好了衣服,然后又帮着把给将傅楚窈腿上的伤给换了药。 这边两人刚打理好,傅楚窈才坐上了轮椅;那边穿着日苯传统宽袍、戴着小高帽的慎太郎便适时的出现在客厅那儿,看起来似乎已经在等着她了。 傅楚窈看了慎太郎一眼,沉下了脸色,冷若冰霜。 慎太郎苦笑了起来。 但说实话,一来是他确实喜欢傅楚窈这样性格活泼、率真的女孩;二来是他身边就需要有个像傅楚窈这样专门唱反调、但在情面上他去却不得不将就的人…… 所以,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愿意宠着她。 介于慎太郎的事先安排,两个男佣已经准备好,当秋子将坐在轮椅上的傅楚窈推到楼梯口那儿的时候,那两个男佣便过来,搬抬起傅楚窈的轮椅,稳稳的将她抬到了一楼。 一楼那儿已经被布置得相当……华丽。 只是,远远比不上当初慎太郎和傅楚窈“结婚”时,场面那么隆重、那么大气、肃穆。 傅楚窈也是以前听姜莹说的,据说日苯民俗婚礼与花华国完全不同。但那一次慎太郎“娶”傅楚窈,决对有尊重傅楚窈的意思,所以他和她的“结婚礼服”是有考虑到傅楚窈的感受的, 礼服都偏向喜庆的颜色。 但这一次,藤田枫和武内惠美的婚礼,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具有日苯传统形式的婚礼了。 ――藤田枫穿着一袭用黑色丝线绣了松鹤的和服袍子,腰间系了条白底褐色纹的宽封腰带;武内惠美则穿了一件纯白的色的和服,头发被盘成了高耸的古式发髻,发髻上还套了个白色的圆形发套。 饶是傅楚窈已经对日苯婚礼习俗有了些传说中的了解,但见此情景,她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藤田枫和武内惠美。 这么一看,傅楚窈倒是发现……藤田枫的面上洋溢着满满的、似乎想要极力掩饰住笑容、却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笑…… 可武内惠美却是双目红肿、一副凄凄欲绝的样子? 傅楚窈又转头看看,想找一找宋嘉实的影子。 ――并没有宋嘉实的身影。 但对傅楚窈来说,这些是无关紧要的事。 所以她就等着。 看起来,穿着传统长袍的慎太郎似乎还是藤田枫和武内惠美的主婚人? 而这一次,藤田枫与武内惠美的婚礼,其实也跟上一次傅楚窈与慎太郎的“婚礼”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过程都差不多,参与的人也还是那些,只是场面的布置略逊一筹而已。 不多时,藤田枫与武内惠美就在慎太郎的带领下,去了敬屋。 傅楚窈不耐烦跟着进去,就与优香、姜念茹、花音、宋念祖等人一块儿等在门外。 优香与姜念茹捱着站在一块儿,看起来神情和态度都十分亲昵。 傅楚窈歪头看着她俩…… 然后,她的目光落到了优香与姜念茹的手上。 优香仍然戴着一双白色蕾丝手套。 以及…… 姜念茹也戴上了一双……花色略有不同的白色蕾丝手套。 而姜念茹见傅楚窈一直盯着她和优香看,想了想,她眼珠子一转,笑着对傅楚窈说道,“阿窈,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儿去敬屋呢?” 傅楚窈理都没理姜念茹,却打量了优香好一会儿,突然说道,“……优香夫人,你的手……见不得人吗?” 姜念茹面色一变。 在场的宋念祖也是听得懂华语的,听傅楚窈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勃然变色。 傅楚窈则侧头看了秋子一眼。 秋子犹豫了一会儿,将傅楚窈的话给翻译了。 花音瞬间瞪大了眼睛! 傅楚窈一直盯着优香,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 优香面色不变,却将戴着蕾丝手套的一双手……给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傅楚窈火上浇油,“优香夫人,宋部长医术高超,如果你的手……真有皮肤,或者是畸形啊什么的,宋部长都可以帮你看看的。啊,其实我也懂点儿医,我帮你看看的话……也是可以的。” 优香深呼吸、再深呼吸―― “老实讲,我并不喜欢你……在你嫁进我们藤田家之前,慎、由、以及枫……他们兄弟是非常和睦的。但现在你看看,由次郎变成了什么模样!而且因为你,由次郎和慎太郎之间的关系变成了什么样!” “现在,你居然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就连家主也不敢对我这么不客气!更别说是慎了……”优香毫不客气地说道。 而傅楚窈其实早就已经用眼睛的余光看到,慎太郎已经领着藤田枫与武内惠美朝这边儿走了过来。 所以她赶紧乖乖坐好,把头垂下……扮出了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于是,优香一句话还没说完…… 慎太郎适时的出现,并且打断了优香的话。 “……优香夫人,我不知道阿窈冒犯了您什么,但请看在她是家庭新成员的份上,您又是位老人……请多多关照她吧!以及,她的身份,确实是您不能冒犯的。”他彬彬有礼又温柔和蔼地说道。 优香的脸,涨成了紫茄子。 傅楚窈是坐在轮椅上的。 所以她比众人都矮了一截。 听了慎太郎的话,她悄悄抬起头,冲着优香得意的扬了扬眉。 优香本来被傅楚窈的那一番话给气得…… 然而现在又被慎太郎当着众人给训斥了一顿! 现在,傅楚窈还冲着她露出了挑衅的表情? 优香盯着傅楚窈,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看向傅楚窈的眼里,也喷着熊熊怒火! 慎太郎再一次适时地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傅楚窈,隔开了优香与傅楚窈两人。 “好了我们走吧……由次郎还是没找到吗?”慎太郎问道。 管家日向连忙说道,“由次郎少爷昨晚喝醉了……我已经让女佣过去,无论如何也会把由次郎少爷请下来的……” 慎太郎颌首,然后转头示意秋子推动傅楚窈的轮椅,跟在他身边…… 一众人慢慢又回到了别墅。 ------------ 第九百一十三章暴雨将至(三) 一众人又回到了别墅。 醉薰薰、但穿着笔挺西装的宋嘉实被两个女佣搀扶着,已经等在别墅里了。 一看到傅楚窈,宋嘉实那充满了血丝、浑浊的眼睛顿时一亮! “阿窈……” 宋嘉实喊了一声,挣脱了那两个女佣的搀扶,就想朝着傅楚窈冲过来…… 慎太郎适时地拦在傅楚窈身前,阻止了宋嘉实的去路。 傅楚窈则看也没看宋嘉实,直接让秋子把自己的轮椅给推到了一边儿。 末了,她还不耐烦地扔下了一句话给慎太郎―― “你快点啊,我只给你一小时时间,完了我就要去工作的!” 闻言,慎太郎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宋嘉实的眼睛却再一次亮了起来! ――工作?阿窈说……工作?她的工作是什么?是科研?是治病?那,他也懂医的,他可以跟她一起! 慎太郎示意管家日向开始电视直播。 但傅楚窈注意到,这一次的直播,似乎不如上一次直播时的场面浩大。 上一次用来播放直播的电视机少说也有七八台,但这一次,只有两台电视机?! 藤田枫当然也注意到了。 少年有些不满,嘟嚷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上一次,你明明……” 慎太郎打断了藤田枫的话,“枫,就冲着你喊我一声‘哥哥’,请注意你的辞措吧!” 藤田枫哑口无言。 “日向,请快一点吧,阿窈夫人只能挤出一小时的时间了。”慎太郎催促日向道。 日向抹了一把汗,应了一声“哈依”,连忙带着男佣们开始了调试各种仪器。过了好一会儿,大约是直播已经接通了……那两台电视机上闪耀着的雪花跳跃了一会儿,终于出现了人影。 傅楚窈注意到,在两台电视机里出现的,都是年纪大的男性。 其中一人就是之前她在电视上见过的藤田龙一,但看起来,似乎在短短几天里,他又显得老迈了些? 另外一人,亦是个年纪大的男性,大约四五十岁左右,穿着西装还戴着领结,他瘦、戴着眼镜,略微有些秃顶。 武内惠美已经冲着那个男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了一声“爸爸”…… 其实傅楚窈已经猜到了。 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武内惠美的父亲武内清志。 电视屏幕上的藤田龙一与武内清志看起来,像是看不到白鱼岛这边的情况似的。 慎太郎冷冷地冲着武内惠美说了句,“惠美小姐,如果你不愿意嫁给我弟弟,要向武内社长告状的话……我想,我很乐意用其他办法来弥补你的名誉损失的。” 武内惠美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慎太郎。 “慎!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是不是……”说到这儿,她转头看向了傅楚窈,愤怒地说道,“是因为你娶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吗?” 傅楚窈瞪着一双杏眼,滴溜溜地看着武内惠美。 她又不是心甘情愿呆在这个家里的,那凭啥要受委屈啊? 可还没等她开口呢…… 两道声音突然齐齐响起―― “惠美,就算阿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请你向阿窈道歉!” “枫,你就不准备好好管一管你的妻子吗?” 原来竟是慎太郎与宋嘉实齐声音说道。 武内惠美一呆。 她以前是慎太郎的未婚妻。 所以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慎太郎的温柔宽容,也一直偷偷地暗恋着由次郎。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 一个是她在潜意识里就依赖、信任、并且倚靠着的男人,另一个是她一直喜欢着的男人,可他们俩,居然为了同一个女人来指责她? 武内惠美又惊又怒,“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藤田枫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慎太郎冷冷地对日向说道,“直播可以开始了,就让武内社长看到惠美小姐的哭泣吧!正好我可以和武内社长面对面地解释一下惠美小姐孩子气的选择,看看是否可以宣布这场婚礼无效……” 日向连忙应了一声,又朝着男佣打了个手势。 蹲在摄像仪后头的两个男佣摆弄了一会儿,朝着日向做了个手势。 很快,两台电视机里藤田龙一与武内清志就集中注意力看向了屏幕…… 慎太郎冷冷地扫视了武内惠美一眼,说道,“武内社长……” “爸爸!”武内惠美带着哭腔尖叫了一声,成功地打断了慎太郎的话。 然后,她冲到了慎太郎的身前,大哭着朝摄像仪尖叫道,“不!爸爸,我和枫是真心相爱的!我一定要嫁给他!请您一定要理解!” 四下一片寂静。 就连电视屏幕里的藤田龙一与武内清志也愣住了。 而武内惠美只说了这一句,就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泣不成声地小小声哭了起来…… 傅楚窈忍不住看向了藤田枫。 藤田枫却呆呆地转头看向了武内惠美,嘴里好像正在喃喃自语,似乎在说,“……原来,你是在骗我?” 半晌,神色冷峻的武内清志冷冷地说道,“惠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婚事已经另有安排了?当然,女孩子长大成人以后,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当然理解。” “可你不顾家族的安排,执意要违背我的话,寻找你所谓的爱情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但是惠美,你也要理解……如果你这么做,就是置家族利益于不顾,那么在将来,你就不能再期待家族对你的维护了。” 武内惠美一呆。 她当然明白父亲的言外之意! 父亲的意思,是指如果她不听话,执意要嫁进藤田家的话,那以后有了什么事,武内家也不会再替她撑腰。 但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唯今之计,就是先跟藤田枫结婚,然后再跟他离婚。只有这样,她虽然名誉会受损,但不会有把柄捏在别人手里的啊! 所以…… 武内惠美一心想要先稳住父亲。 她急忙说道,“爸爸,我……” 一语未了,突然一声惊破天际的炸雷声陡然响起! 众人齐齐一呆。 而那两台电视机上的藤田龙一与武内清志的人像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闪烁个不停的雪花状。 “慎少爷!卫星信号中断……可能是雷电的关系。”日向解释道。 慎太郎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到此为止吧,请大家用餐吧!” 傅楚窈忍不住朝着窗子外头看了一眼。 这天气实在怪得很。 早上十一点不到,外头居然黑漆漆一片? 这是……台风吗?冬天会有台风? 在日向的安排下,众人先后入席而坐,然后开始就餐。 席间异常的安静…… 除了武内惠美小小声的啜泣之外,就是碗盏轻碰的声音,以及从窗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沉闷雷鸣声音。 傅楚窈忍不住又朝窗外看了一眼。 ------------ 第九百一十四章暴雨将至(四) 苍茫大海之中,湛蓝的天连着湛蓝的海,真正的水共天一色。 天际间,一艘巨轮正破浪而行。 武俊佑站在甲板上,正愣愣地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发着呆。 距离上一次于海市蜃楼中惊鸿一瞥了阿窈之后,他曾无数次祈祷上天再让他见阿窈一眼。 可是…… 他再不能如愿。 但这也养成了他时刻仰望天际的习惯。 阿窈到底陷入了怎样的一个境地? 她为何会穿着异乡的华贵美服,与另一个英俊男子……结婚? 武俊佑痛苦地闭了闭眼。 “哎!有情况!有情况!”突然有人大喊了起来! 武俊佑一怔。 他转头看去,发现是瞭望塔上的同伴正在大声呼喊? 武俊佑急忙朝着瞭望塔跑去…… 匆匆跑上了瞭望塔,他接过了同伴递过来的望远镜,又朝着同伴所指的方向,拿着望远镜看了看。 ——就在船舷的左前方方向,顺着洋流飘来了一大堆的零零碎碎的垃圾??? 而且在那堆垃圾当中,竟然还有一个……好像正在动的东西?! 武俊佑又是一怔。 他连忙拿着望远镜继续看…… 再仔细这么一看,还真看出,那个正在动的东西……是个人? 是个正在拼命挥舞着双臂的人?! “有人!有人!!!”武俊佑爆喝了一声,大喊道,“……快!快!快救人!” 一瞬间,船上所有的人都跑动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船改变了方向;船员则乘了小船、带着救生圈下去,将那个仅靠抱着一只飘浮着的木桶的男人给拖到了大船的附近。 那个又黑又瘦的男人已经虚弱得快要死掉了。 他本来尚存一丝意识,在看到大船的时候还懂得挥手呼救…… 可当船员将他拖上小船的时候,他便昏了过去。 这也导致…… 船上的众人费了好些劲儿,才把那人给弄上了船。 和连城替那男子诊治过,先按住那人的穴位,使他清醒过来,然后又让人拿了些清水和馒头过来,先给他喝水,又让他吃了一个馒头…… 男人的神智略微清醒了些。 在这过程中,武俊佑听出,这个又黑又瘦的男人一连变叽叽呱呱地说了好几种语言…… 最后,武俊佑听懂了他说的是,很蹩脚的英语—— “请救救我!我叫萨米尔……我是朗月国的人,请你们替我打个卫星电话,让我的朋友们来救我!求求你,求求你们了……” 武俊佑皱起了眉头。 ——这个叫萨米尔的人,是朗月国的人? “先告诉我,你遭遇到了什么?朋友,卫星电话可不能乱打呢!”武俊佑皱眉说道。 萨米尔喘了几口粗气,将自己的遭遇说了—— 他和一个朋友去一个小岛上谈生意,但是出了一点儿意外,所以他乘船离开,不料却遇上了海盗,最后他乘坐的船被海盗的大炮给轰坏了,他拼命地游泳,抱住了一只大木桶,这才得以苟延残喘…… 接下来,他在海上不吃不喝地飘了三四天,当他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大船! 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呢! 说到这儿,萨米尔咂吧咂吧嘴,问道,“请问,能再给我吃点儿……刚才的那种面包吗?啊,水也要!” 武俊佑帮着翻译给和连城听。 和连城直摇头,“……他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宜多多饮食。想喝水可以,想吃东西的话,天黑以后可以再给他吃个馒头和清淡的紫菜汤。” “不行,你不能吃东西了,医生说的,天黑以后可以再吃一顿!”武俊佑直接对萨米尔说道。 萨米尔只得又讨了些水喝。 武俊佑却对这个萨米尔生出了疑心。 ——朗月国的人,为什么不远万里来到了日苯外海,而且是在一个小岛上谈生意?谈什么生意?跟谁谈生意? 难道说,是在藤田的白鱼药厂来谈生意的? “你跟你朋友是在哪个岛上谈生意的?和什么人谈生意?”武俊佑直接问道。 萨米尔吱吱唔唔的,不敢回答。 武俊佑愈发觉得这人可疑,冷若冰霜地问道,“……我再问一次,你、和你的朋友,是在哪个岛上谈生意的?跟什么人谈生意?” 萨米尔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是一个、一个很普通的小岛,我、我不知道那叫什么岛。” “那你是在跟什么人谈生意?”武俊佑继续追问。 萨米尔把心一横,“她叫……艾米莉!” “艾米莉为哪家公司工作?”武俊佑用阴冷的眼神看着萨米尔。 萨米尔觉得这个男人的眼神恐怖到……他忍不住想哭了! “我、我不知道!”萨米尔慌乱地尖叫了起来,“……达乌尔死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你别问我!” 武俊佑皱眉看了和连城一眼,并且朝他使了个眼色。 和连城会意,抓着萨米尔的胳膊就是一拧…… 萨米尔一呆。 ——他的手臂就如同被毒蛇给咬了一口似的,瞬间变得麻痹了!而且这种可怕的麻痹感觉……还顺着胳膊朝着躯体蔓延开来! 这种感觉,萨米尔并不陌生。 以前傅楚窈就用这一招对付过他! 萨米尔又惊又怒,他并不知道傅楚窈与藤田家之间的事,只是认定,傅楚窈跟藤田家是一伙的…… 而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现在居然又遇到了……跟傅楚窈一样,会用抓人胳膊来控制人身体的邪术的人? 萨米尔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武俊佑与和连城…… “啊!啊……圣主保佑!傅楚窈!恶魔……啊!啊,圣主保佑萨米尔啊……”萨米尔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 第九百一十五章暴雨将至(五) 尽管萨米尔吐辞不清,可武俊佑还是警觉地听到了“傅楚窈”这三个字! “你说什么?你、你……傅楚窈?你、你见过傅楚窈???” 武俊佑激动地用华语叫喊了起来! 和连城目光灼灼地转头看向他…… 顿了一顿,武俊佑这才意识到,萨米尔可能听不懂华语,这才又用英语问道,“……你认识傅楚窈?你在哪儿见过她?” 萨米尔一呆。 现在,他全身都像是有虫子在爬似的!这种感觉,跟傅楚窈那个小妖女整治人的法子的好像又有些不同? 萨米尔惊恐地看看和连城、又看看武俊佑……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傅楚窈是谁!圣主啊……救我!我的身体这是怎么了?救命啊……好多虫子在咬我!救命!” 萨米尔大哭了起来! 武俊佑深呼吸、再深吸…… “告诉我傅楚窈的下落,我让你恢复正常!”他盯着萨米尔,一字一句地说道。 萨米尔嚎叫道,“你先让我恢复正常!” 武俊佑想了想,朝和连城点点头。 和连城看似随意地轻踹了萨米尔一脚…… 萨米尔嚎着嚎着,突然发现身上那种被万蚁咬噬的疼痛感觉居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他一呆。 “说!傅楚窈在哪儿?要是不是说,我们有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武俊佑沉声说道。 萨米尔转动着眼珠子,想着应付方法。 ――他又不傻,当然知道……傅楚窈也想逃,否则她就不会偷偷摸摸地潜上船,还正好选择了跟他躲在同一间工具房里! ――以及,傅楚窈会妖术,这个留着和辫子的黑衣男人也会妖术!那还用问吗?傅楚窈和这些人是一伙的啊!也就是说,这些人应该是去救傅楚窈的! 那,他傻了吧叽的才会把傅楚窈的下落告诉这些人呢! 他好不容易才从白鱼岛逃了出来,然后躲在了大船里……原本以为可以趁机逃出去了,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从栖身的工具房里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船上有些不妥? 船上好像很久都没有动静了? 萨米尔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他悄悄地从藏身之处的地方溜了出来,开始察看…… 结果,这艘大船居然变成了一艘空船?船上空无一人,所有的水手、船长、大副二副什么的一人也不见!甚至没有任何人的行李、食物、连救生船也没有!!! 以及…… 大船还失去了动力,只是随着海浪慢慢的摇荡。 萨米尔目瞪口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不是个灵异事件啊?船舱里的人集体失踪了?这是百慕大区域? 可转念一想…… 不对啊! 这里不是神秘的百幕大,这是日苯外海……不,这儿应该已经是公海了! 再说了,哪儿来的那么多的灵异传说? 那…… 如果不是灵异传说,为什么船员齐齐失踪?船上没有食物、没有救生装置、船没有动力装置、没有卫星电话? 如果这不是灵异事件,而是人为的话…… 萨米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明白了! ――当时他亲眼看到达乌尔被毒蛇咬死以后,就趁乱从别墅逃了出来,在后山那儿躲了起来,一躲就是好几天。后来,当听到有轮船鸣汽笛的声音以后……他大着胆子,摸黑跳下海,奋力游到了码头那儿,又袭击了一个水手,打死了他、扒了他的衣服就摸上了船。 只是,好死不死的……傅楚窈也悄悄地摸上了船,还和他躲在了同一间屋子里! 而且傅楚窈的失踪,可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为了不暴露自己,萨米尔只好把傅楚窈给推了出去…… 如他所愿,藤田家的人在得到了傅楚窈以后,就不再搜索了。 很快,船只就启航了。 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傅楚窈泄露了他萨米尔的行踪,所以,藤田家的人为了弄死他萨米尔,在找不到他的情况下,索性让全体船员弃了船,并且还带走了所有的行李、食物、卫星电话与动力装置? 这么一来,光靠飘流……那要飘到什么时候去?萨米尔根本不能活着回到朗月国! 就在萨米尔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更让他感到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他远远地看到了从天际一划而过的一道……白痕。 那有点儿像是喷气飞机。 但潜意识告诉他,不,那不是喷气飞机的尾气…… 那应该是一颗远程发射的炮弹!!! 而且看起来,那轨道痕迹应该是……对准了萨米尔所在的这条船! 萨米尔当场就哀嚎了一声! 可他也不能就在这儿等死啊! 情急之下,他在船上找到了一只空木桶,又找了几块木板…… 跟着,萨米尔带着木桶与木板跳下了海,以木桶为船、木板为桨,他坐在木桶里,奋力地划着“桨”…… 萨米尔是一边哭、一边咒骂、一边拼了命地划着桨的。 可他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当他大约逃到了船体之外五十米远的海面上时,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那从天而降的巨型子弹造型的炮弹上涂着白底红色的漆…… 炮弹准确地击中了大船,将一艘巨轮瞬间炸得粉碎! 巨大的冲击波令萨米尔昏死了过去…… 但他醒过来以后,却发现自己仍然紧紧地抓着……木桶的边缘。 谢天谢地! 木桶居然没破…… 然后,萨米尔在海面上飘流了几天,许久不曾进食、饮水的他,几乎奄奄一息了。 想不到圣主果然在冥冥之中保佑着他! 他被救了! 但是…… 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萨米尔现在很想哭。 ――为什么救他的是仇人啊? ------------ 第九百一十六章暴雨将至(六) 见萨米尔不配合…… 武俊佑冷笑了一声,抡着拳头就上去了。 “俊佑!” 和连城皱眉阻止了武俊佑,又说道,“……别动手动脚的,我们都是文明人。” 武俊佑一怔。 他心想,这萨米尔眼神闪烁、而且一直对阿窈的下落避而不谈,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干嘛要对这样的人客气? 但让武俊佑没有想到的是…… 和连城一语未了,就直接飞起一脚,把萨米尔给踹飞了! “啊!” “啾……” “砰!” “砰砰砰……” 萨米尔惨叫了一声,飞出去几米远,直接撞在了一旁,木桶、拖把啥的飞散了一地。 而萨米尔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以后……惊恐地发现,刚才那种被万蚁咬噬的痛苦感觉又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圣主救我!”萨米尔用本国语言嚎吻大哭了起来。 武俊佑皱眉看着和连城…… ――这就是他说的,惩治人的文明办法? 和连城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脚尖,问武俊佑道,“……他在说啥?” 武俊佑耸肩,“可能是‘老天保佑’之类的吧。” “俊佑你告诉他,老天救不了他,只有我能救!让把阿窈的下落说出来,我让他爽一下……不说,我让他更爽!”和连城说道。 武俊佑朝萨米尔走了过去。 一阵威胁恐怖吓过后…… 萨米尔哭着交代了白鱼岛的坐标,也把他所知道的、岛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而这时,天也已经黑了下来。 武俊佑让人给萨米尔吃了俩馒头,又给了他一大钵子紫菜蛋汤……等萨米尔吃完,和连城直接过去就拍了拍萨米尔的脑门…… 萨米尔先是一惊,然后翻了个白眼,“砰”的一声就直接倒在了甲板上。 而且没过一会儿,他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武俊佑也懒得理他,与和连城一块儿,直接从萨米尔的身上跨了过云,倚着甲板外侧的栏杆处,继续说话。 和连城突然笑了起来,“阿窈这丫头还挺厉害的……依我看,那白鱼岛上的药厂爆炸,十有八九就是她搞的鬼吧?” 武俊佑却忧心忡忡,“听起来岛上的藤田家兄弟仨也不怎么和睦,再加上武内和藤田家族的纷争……也不知道阿窈有没有事。” “放心吧!阿窈的性子……去哪儿她都不会吃亏的。”和连城道。 话虽如此,可武俊佑哪儿真正放下心来? 和连城又劝,“现在咱们得了白鱼岛的真正坐标,难道不得去?你再看看你这副样子……先前那海市蜃楼,咱不是见了阿窈一面吗?瞧瞧,小丫头过得多滋润!倒是你……你也不想想,要是丫头看到了你是现在这副样子,她心里怎么想?” 武俊佑长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道。 和连城想了想,又问道,“为啥丫头递出来的坐标、和那二愣子说的小岛坐标不一样?” 武俊佑道,“阿窈肯定没机会接触到卫星电话……她只能是托人办这件事儿,所以……” 和连城点头,“所以她所托非人。” 武俊佑苦笑道,“其实就算阿窈没有递坐标出来……我也知道她应该就被困在藤田家的岛上,秦慕雅她们应该也能借着世联会的卫生检查借口,找到藤田家的那个岛……” “但就是……咱们反被那个错误的坐标给生生拖累了这么久。要是能早点儿找到那个白鱼岛,阿窈应该就能少吃点儿苦头了。”他心疼地说道。 和连城想了想,问道,“哎,说真的……咱们看到的那海市蜃楼,像是阿窈和……” 武俊佑接过了他的话头,继续说道,“那个应该是宋嘉实的哥哥,藤田慎太郎。阿窈应该和他举行了婚礼……我已经打卫星电话问过近期藤田家的情况,藤田慎太郎确实结婚了。只不过,日苯国内的新闻报导只说,慎太郎的新娘是华国女子,并没说姓名……” 和连城紧紧地盯着武俊佑,问道,“……你,不介意?” 他用的是疑问句,但使用的是肯定语气。 武俊佑失笑,“我当然不介意,只要她好好的……没事儿就好。怎么?你还要给阿窈作主?” 和连城继续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武俊佑笑道,“……我和阿窈,我懂她的,就算她真的和慎太郎……那也绝非她心甘情愿;既然她是被逼的,我为什么要介意?而她,也是仗着我不介意,所以才会虚以委蛇的。” 和连城张了张嘴。 “你俩怎么这么有默契!”这回轮到和连城苦笑了。 武俊佑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看向了天际处。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今晚多云,月亮隐在厚厚的云层后头,令天地间如浓墨一般的黑,只有船上的照明灯所散发出的光,能照见大约十几米的海面。 “轰……滋啦!” 沉闷的雷声伴随着转瞬即逝的闪电不时在天际边擦过…… 而那闪电的光,又映照出了厚重云朵的形状。 和连城皱眉盯着天际边那一道道的闪电,说道,“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武俊佑摇头。 “白鱼岛正确的坐标已经有了,咱们得加快马力,在雷暴和台风来临之前,赶到白鱼岛去……否则凶多吉少。”他低声说道。 顿了一顿,武俊佑又说道,“不知道秦慕雅她们什么时候能赶到……希望她们不是在海上遇到这场雷暴。” ------------ 第九百一十七章暴雨将至(七) 话说傅楚窈兴趣缺缺地参加完藤田枫与武内惠美的婚礼以后…… 她便让秋子推着轮椅,送她去了新的工作室。 但让傅楚窈感到奇怪的是…… ——慎太郎为她准备的新工作室,居然是在别墅的地下室里? 老实讲,这工作室的环境并不差,窗明几净的…… 好吧,虽然说,地下室并没有窗户,但四面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挂有装饰性的缦纱窗帘,而且通风良好,灯光明亮,甚至工作室里还按着傅楚窈所喜欢的那样,随处摆放着一些盆景植物。 傅楚窈的眼珠子转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好像慎太郎说,会有一个什么世联会的检查团,来白鱼岛检查白鱼药厂? 所以,慎太郎把她的工作室给挪到了地下? 那么他的用意,到底是不想让检查团知道恶魔症的存在?还是不想让检查团知道她傅楚窈的存在? 以及…… 既然有检查团要来,那就必定有船会来啊! 这有船要来……岂不是又给了她一个逃跑的机会? 但上一次逃跑失败,慎太郎肯定会有所防备了。那这一次,她还能跑成功吗? 还没等傅楚窈想清楚呢…… 姜哲源、姜哲沐两人急急地朝她走了过来,激动地冲着也喊了一声,“……阿窈!” 傅楚窈那涣散的注意力终于又重新聚拢来。 她看看姜哲源、又看看姜哲沐…… 姜哲源倒没怎么变,还是之前的那副样子;但姜哲沐却明显瘦了一大圈! 而且…… 当姜哲沐看到了给傅楚窈推着轮椅的秋子以后,顿时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傅楚窈笑了,“……阿沐辛苦了!” 姜哲沐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我、我……我,我就是以前听阿窈你说的,所以、所以我没让是春吃那些东西,也、也不让她吃……” 说着,姜哲沐飞快地看了秋子一眼,低下了头。 不用看…… 傅楚窈就知道,此刻站在她身后的秋子必定也是十分难堪的。 所以,她并没有回头去看秋子,只是笑着抓过了姜哲沐的手,给他把了一回脉。 “还不错,就是有点儿脱水……这几天你还是好好休息下,多喝点儿清淡的汤水,味噌汤、紫菜汤都可以。回头让阿源给你抽个血,我看看血液数据。”傅楚窈交代道。 姜哲沐应了一声,又看了秋子一眼,转头急急地走了。 傅楚窈就问了姜哲源几句,关于病人们的情况。 其实现在一共也只剩下了黑心肝、姜凡志、姜哲海、姜哲满、姜是林这五个病人。 其中,黑心肝的恢复情况反而是最好的。她虽然依旧满头白发,但皮肤已经慢慢恢复正常的颜色,只是看起来较常人更加惨白些。而她眼珠的颜色,也已经由艳丽的血红色转变成为了褐色…… 傅楚窈给黑心肝把了脉,又问了一回她的感受。得知黑心肝的发烧情况已经完全止住,傅楚窈高兴坏了,又给黑心肝重新换了方子。 接下来,傅楚窈又给另外几个病人一一把了脉。 其他的几个姜家人,情况就没有黑心肝那么好了。毕竟黑心肝的发病机制是传染,而姜家人的情况则要复杂得多了。 只能说,在姜哲源的照顾下,他们的情况比前几天好,但并没有根本的改善。 姜凡志在长期的非人虐待中已经神智尽失,但求生的本能使他略微有些恢复,可以听从人的吩咐做简单的动作,但无法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也说不出哪儿不舒服、难受…… 姜哲海、姜哲满、姜是林这几个病人患病的时间不如姜凡志长,所以神智倒是清楚,但他们自诉发热、头昏、全身肌肉骨骼疼痛,呼吸时肺部有针扎般的疼痛感,难以入眠等等等等…… 傅楚窈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了起来,她仔细地一一给他们把了脉,又根据他们的不同感受,给众人改了方子。 忙完了这一切,她突然发现,姜哲源正站在她的对面,却一直皱眉看向了她的背后? 不明所以的傅楚窈回头一看…… ——宋嘉实正抱臂含笑倚墙而立? 傅楚窈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 他来干嘛?什么意思?来多久了? 宋嘉实见她回头看向自己,面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喊了她一声,“……阿窈!” 傅楚窈气呼呼地把头又转了回去。 很快,宋嘉实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阿窈,这么久了,你也不愿意好好听我说句话……” 傅楚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只说一句,是吧?那好,你说……我听着呢!说完你就滚!别说话不算话!”她侧目怒视着他,恶狠狠地说道。 宋嘉实一呆。 他看着她在盛怒之下却仍显得妍丽秾艳的容貌,有些失神。 “阿窈,你……哎,对不起。”他喃喃说道。 傅楚窈怒视着他,问道,“说完了?说完了你就走吧!以后再也别让我看到你!” 宋嘉实一脸的受伤。 “阿窈,我不懂……我把你掳到了这儿,你恨我,我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嫁给他?我、我哪里不如他?”他激动地问道。 “我……” 傅楚窈本来想反驳的,毕竟嫁给慎太郎也是被逼的…… 可转念一想,她跟宋嘉实争这个干嘛? 所以她改了口,“你管得着吗?” 宋嘉实呆住了。 “这么说……你,你还真爱上了他?”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 第九百一十八章暴雨将至(八) 见宋嘉实极尽纠缠,傅楚窈暗骂了声“无聊”,示意秋子送自己回正楼的四楼去。 大约也只有呆在那儿,才能避开宋嘉实这个讨厌鬼吧! 可是…… 宋嘉实却并没想放过傅楚窈的意思。 他突然蹲下了身子,单膝跪在傅楚窈的面前,并且抓住了她的手,激动地说道,“……阿窈,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他给不了你幸福!但是我可以!阿窈、阿窈,你……” 傅楚窈大怒! “喂!喂……你放开我!” 她拼命想要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可惜未能如愿……而且还因为用力的挣扎、以及恼羞成怒,傅楚窈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宋嘉实痴痴地看着她,甚至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唇边,仔细的、温柔的亲吻了起来…… 傅楚窈急了! “喂!喂……你是不是疯子!宋嘉实你个丧心病狂的……混蛋!” 站在一旁的姜哲源见了,急忙上前,想拉开宋嘉实;可宋嘉实却像头野兽似的,对着傅楚窈的时候极尽温柔,对着姜哲源就一脸的疯狂! “滚!滚……不许抢我的阿窈!” 宋嘉实大骂了一声,突然站起身,冲着姜哲源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傅楚窈见状,惊呼了一声,死命地拉住了宋嘉实…… 再加上姜哲源也算警醒,见了宋嘉实的动作,便下意识的避开了…… 可这么一来,傅楚窈拖拽宋嘉实的反作用力,就是她的轮椅朝着宋嘉实冲了过去;再加上宋嘉实抬腿想踢姜哲源,在他单脚站立的时候,傅楚窈的轮椅一压过来…… 傅楚窈便与宋嘉实双双滚倒在了地上! 宋嘉实在狂怒之中倒也还记得傅楚窈的膝盖受了伤,当下就想护住她…… 这么一来,两人便以十分不雅的姿势滚成了一团,还同时惊呼了起来―― “喂!喂……臭不要脸的,快放开我!” “阿窈!阿窈你听我解释……啊,阿窈你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无论是姜哲源、姜哲沐,还是秋子这样的工作人员;还是黑心肝、姜哲满、姜哲海这样的病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住了。 工作室里一片寂静,人人均鸦雀无声。 而傅楚窈被宋嘉实牢牢压在身下,他与她之间,两个人四条腿已经纠缠在一起,他的下半身还重重地压着她的下半身…… 全靠傅楚窈死命地用手撑着他的胸膛,他的上半身才没有盖在她的身上! 一时间,众人只会呆呆地看着这俩,不知道要怎么劝、怎么做了。 姜哲源犹豫了一会儿,悄悄地退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这时,工作室里突然响起了一把声音――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不太好吧?” 这是…… 女人的声音。 讲的还是日语。 可宋嘉实却恍若不觉,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身下的傅楚窈…… 他看到了她紧蹙着的淡淡烟眉、弥漫着柔亮水雾汽的漂亮杏眼,因为生气而嘟起的粉润樱唇、甚至因为太用力、几粒碎密洁白的牙齿还咬住了浅粉红的唇瓣。 “阿窈……”宋嘉实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甚至想要低下头去,一亲芳泽。 傅楚窈被急坏了! “由次郎,你这么做,慎不会放过你的。除非是……你想承受慎的怒火?然后,被他流放到其他海岛上去,主持什么新建工程?”那日苯女人继续说道。 傅楚窈的视线已经被宋嘉实完全挡住…… 但不用看她也知道,说话的这个日苯女人正是优香。 ――可是,优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不像是劝说,反倒是有些挑拨离间的样子? 果然,浑身仍然散发着浓重酒气的宋嘉实一听,愈发的有些暴怒,更是用力朝身下的傅楚窈压去…… 他本来就压在她身上,还要用力…… 傅楚窈根本抵不过他,只好拼命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宋嘉实的唇,印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时,慎太郎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憋屈到了极点的傅楚窈一听到他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重压在她身上的宋嘉实被一股大力抽离…… 可被他重压了半天的傅楚窈却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来。 秋子连忙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傅楚窈扶了起来。姜哲源与姜哲沐也过来,把倒在一旁的轮椅扶好,又帮着秋子把傅楚窈给扶到了轮椅上坐着。 此时,慎太郎与宋嘉实已经以对立的姿态,仇视着对峙了起来。 傅楚窈转头看去,却看到了仪态端方的优香,以及一向与优香寸步不离的……姜念茹。 “啊,夫人,你的膝盖……流血了!”秋子惊呼了起来。 傅楚窈摆了摆手。 刚才她被宋嘉实压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膝盖上的伤口应该崩了。 秋子得了她的指示,连忙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傅楚窈,朝工作室的门口走去。 只是,当傅楚窈经过优香和姜念茹身边的时候…… 姜念茹突然来了句,“……大白天的勾引人,不守妇道,还勾引的是小叔子,也不嫌丢人!不要脸!” 傅楚窈伸手,示意秋子停下。 她强忍着怒意看向姜念茹,突然微微一笑,朝着姜念茹又疾又快地伸出了手…… 姜念茹冷不丁地就被傅楚窈给捏了一把手臂! 她惊呼了一声,又惊又怒地看着傅楚窈,急道,“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傅楚窈冷冷地说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只会栽在你手里一次;但你,每一次都会栽在我手里!你信不信,绝对还会有下次?” “啊!啊……傅楚窈你个贱人!你、你!哎哟,疼!疼疼疼!你是不是又点了什么穴?快给我解开!解开!”姜念茹捧着那只被傅楚窈掐过的手臂,失声惊呼了起来。 “你才贱!” 傅楚窈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无处渲泻呢,便冲着姜念茹怒吼,“……再让你嘴贱!以后就不是点穴这么简单了!”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紧紧地盯着傅楚窈、也把傅楚窈掐捏姜念茹手臂的动作给看了个一清二楚的优香开了口―― “这,就是点穴?” 傅楚窈看了优香一眼。 不得不说,优香……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怪异了。 说起来,傅楚窈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先是在藤田枫假装割腕的时候露过一手点穴的手法,现在又当着她的面点了姜念茹的穴…… 所以,这是不是点穴,还用问? 傅楚窈想了想,抬头看向优香,说道,“……怎么?点穴看起来,很稀奇?你……不会?” 优香顿时面色大变! ------------ 第九百一十九章暴雨将至(九) 优香喘了几口粗气,又低下头,斜睨着傅楚窈,貌似鄙夷地说道,“……这种妖法,我、我才……” 傅楚窈仔细地打量着优香。 她看到优香那两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已经相互纠在了一起,似乎还紧紧地攥住了? “砰!” “砰砰砰……” 身后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傅楚窈回头一看,见慎太郎与宋嘉实已经扭打了起来…… 她有些不耐烦,便对优香说了句,“……你就是想学也学不会!” 说着,她又看了姜念茹一眼,另有所指地说道,“蠢是一回事,关键还懒……所以,面上看着逞强,实际上吃大亏!!!” 优香的脸色又是一变。 姜念茹当然知道,这是傅楚窈在借机羞辱她呢! 她不禁被气得涨红了脸,不但恨恨地瞪着傅楚窈,胸脯处也剧烈地起伏着。 但傅楚窈已经很烦了,她现在只觉得膝盖处痛得很,而且还黏黏乎乎的……感觉像是又流血的样子。所以她也懒得和这些人打什么机锋,便示意秋子推着她的轮椅,准备离开工作室。 身后传来了姜念茹似泣似怨的呢喃声,“……您看看啊!我早就说过了,她、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傅楚窈好笑地回过头看了姜念茹一眼,离开了。 而当傅楚窈离开以后,慎太郎也无心再与宋嘉实纠缠。 兄弟俩的身材其实差不多高矮,都属于劲瘦型的……只是,这些天以来,宋嘉实沉溺于酒,所以他压根就不是慎太郎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 宋嘉实就被慎太郎给压在了工作室的消毒台上。 “由,你到底清醒了没有?还是说,你已经准备醉死在酒里了?”慎太郎怒道。 宋嘉实的整个上半身都被他按在消毒台上,动弹不得。 可听了慎太郎的话,他怒吼道,“你把阿窈还给我啊!我有了阿窈,还要酒?” “不可理喻!”慎太郎被气得不轻,索性也不想再理他,便松了手。 不料,他刚一松手…… 宋嘉实一恢复自由,便直起腰想要攻击慎太郎! 慎太郎眼疾手快地一拳击向了宋嘉实的面部…… 宋嘉实结结实实地捱了一拳! “日向!”慎太郎怒吼着喊了管家一声。 管家立刻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工作室里,还冲着慎太郎鞠躬行礼,“日向听少爷的吩咐。” “从现在起,不允许由次郎再喝一滴酒!做不到的话……你就趁着雷暴来临之前,直接跳进海里去喂鱼吧!”慎太郎怒道。 日向一愣。 ——少爷娶了夫人以后,怎么也学会了夫人恐吓人的那一招! 日向嘴巴一扁,委屈地应了一声“哈依”! 慎太郎狠狠地瞪了宋嘉实一眼,转身离开。 在路过优香与姜念茹身边时,慎太郎冷冷地扫视了姜念茹一眼,淡淡地说道,“请牢记你的身份,什么地方能来、不能来……现在,请陪伴优香夫人回去吧,切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姜念茹面色一白。 优香急忙解释,“慎,你听我解释……这事儿怨我,是我不希望她们姐妹太生分了,慎……” 慎太郎朝着优香点点头,并没有理会她的解释便匆匆离开了。 优香与姜念茹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无趣,只得携手离开了工作室。 所有的人都没有理会宋嘉实。 宋嘉实呆呆地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然后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工作室,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正楼的二楼那儿。 二楼,只住着他和弟弟藤田枫…… 不,现在藤田枫和武内惠美已经结婚了。 所以…… 当他刚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时,正好遇上武内惠美从隔壁房间里出来。 但脑子浑浑噩噩的宋嘉实也没想那么多,他直接推开了自己的房间,跌跌撞撞地进了屋,根本顾不上房门有没有关上…… 不过,那是弹簧门。 即使不特意关门,那门也会慢慢自动关上。 但就在门即将要合上的那一瞬间…… 一只属于女性的柔美的手,抵住了门。 武内惠美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下定了决心,闪身进入了由次郎的房间。 房间里,由次郎已经和衣倒在了床上,两条大长腿随意搭在床沿处……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武内惠美慢慢走到了床边,蹲了下来,痴痴地看着他,喃喃地说道,“由次郎,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正眼看一看惠美呢……惠美已经认真地爱着你,好些年了呢!” 由次郎沉沉地睡着,没有半分反应。 武内惠美怜惜地看着他憔悴的容貌,不禁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他的眉眼。 “阿窈……你总是……不给我……机会……” 他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道。 武内惠美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慎是中了她的毒吗?为什么一个二个都惦记着她?”武内惠美愤怒地低吼了起来。 “阿窈!阿窈……”他仍在睡梦中胡乱叫喊着他最爱的女人的名字…… 武内惠美抚着自己的心口,拼命地喘起了粗扡! 她难过、也愤怒! 看了由次郎一眼,她咬着嘴唇、含着眼泪急急地从他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只是,她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优香! 优香正好举起了手,看起来像是准备敲门的样子。 两个女人猛地打了个照面,俱是齐齐一怔。 武内惠美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优香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第九百二十章暴雨将至(十) “优香夫人!请您不要误会!我、我……我只是,只是看到由次郎他、他醉倒了,所以、所以我、我就进来看看他,看他有没有事而已……我真的、真的……” 武内惠美结结巴巴地说道。 优香露了出亲切的笑容。 她握住了武内惠美的手,慈爱地说道,“我懂,我懂!” 说着,优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不也是担心由次郎,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他……唉,说起来啊,自从家里来了某个不应该出现的人以后,也不知怎么了,一直在出问题!” “你看看啊,药厂莫名其妙地爆炸了,慎太郎却不允许任何人追究责任……但我们遭受了多少损失啊!怎么可能说不追究就不追究呢?” “跟着,慎太郎居然舍弃了你,娶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哦,我的惠美,我可真为你感到难过……但现在看来,我不仅仅为你感到难过,也为由次郎感到难过……” “惠美,刚才你是不知道呢!刚才……哎,慎和由居然为了那个女人大打出手!哎,真是家门不幸!以前她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们的家庭是多么的和睦、幸福啊!” 优香并没有追问,身为藤田枫的妻子,为什么武内惠美会出现在由次郎的屋子里。 她反而拉着武内惠美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儿…… 武内惠美握紧了拳头,浑身僵硬。 优香满意地看着武内惠美愤怒的表情,意有所指地说道,“惠美啊,不瞒你说……我真希望回到从前去,家里不再是乌烟瘴气的……你说,那该有多好啊!” 说着,优香又拍了拍武内惠美的手,“好了,没事儿你就先回房间去吧,我去看看由次郎。” 武内惠美冲着优香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转身走出了由次郎的房间。 她站在走廊上,满腹怒火! ――是啊,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傅楚窈的出现!如果没有傅楚窈,说不定由次郎会爱上她呢?退一万步讲,就算由次郎不愿意接受她,她至少也还是慎太郎的未婚妻,将来的藤田家的女主人啊! 可现在呢? 她从藤田家的未来女主人,一下子变成了未来家主庶弟的妻子?而藤田枫足足比她小的六岁好嘛!她根本就不喜欢藤田枫! 武内惠美握紧了拳头! ――如果,如果傅楚窈不存在的话…… 武内惠美突然一愣。 对啊,如果傅楚窈死了,至少由次郎就不会再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了,对吧? 武内惠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话说傅楚窈刚回到了主楼的四楼。 还没进房间呢…… 慎太郎就追了上来。 傅楚窈满面怒容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阿窈……” 她又恨恨地转过了头去。 只是,一想到宋嘉实方才对她的轻薄,她就窝了一肚子的火!且这满腹的郁闷无处渲泻,正好看到门厅处有只巨型花瓶。 傅楚窈手一扬…… “砰!叭啦!!!” 那花瓶应声音倒地,碎成了一万片。 秋子被吓得不敢吭声。 慎太郎有些无奈。 “送夫人回房间去,看看夫人的手有没有事。”他吩咐秋子道。 秋子应了一声,推着轮椅把傅楚窈送进了房间。 慎太郎看着那满地的花瓶碎片,叹气,走进房间打电话叫佣人过来收拾。 而傅楚窈一回到卧室里,就让秋子把门关上、再上了反锁。 跟着,她除去了衣裳和长裙,先看了看自己膝盖上的伤,果然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傅楚窈在心里咒骂了宋嘉实一百遍,然后去洗了个澡,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香皂来抹擦身体,最后确定自己全身已经被香皂的香气全部盖住,一点儿也闻不到宋嘉实带着的那股酒味儿了…… 她这才从浴室里出来了。 跟着,她又让秋子帮着又把自己那已经快要愈合、却又绽开了的膝盖处的伤口给重新处理好了。 接下来,傅楚窈习惯性地就想去露台那儿坐一坐。 秋子劝道,“夫人,请不要出去了吧,外头下着大雨呢!或者我把桌椅搬到窗口,您坐在窗口看看雨景?” 傅楚窈一怔。 秋子已经快步走到了落地窗那儿,并且拉开了窗帘。 傅楚窈便看到…… 这大白天的,可外头却阴沉沉的,而且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那雨势极大,不但露台上已经积满了浅浅的雨水,而且雨水还斜飞进来,尽数飞溅在了透明的落地玻璃门上,将那透明的玻璃门给洇得朦朦胧胧的。 这情景,就是坐在窗口又怎么样…… 根本就什么也看不见嘛! 傅楚窈兴趣缺缺地冲着秋子摇了摇头,拒绝了秋子的提议。 这时,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 紧跟着,慎太郎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窈,开门……我看看你的伤。” 傅楚窈余怒未消,冲着门口怒吼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反正死不了!” 秋子像只受了气的鹌鹑一样,低头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过了一会儿,慎太郎在门外吩咐道,“秋子,把门打开。” 秋子为难地看了看傅楚窈…… 傅楚窈也不想让秋子难做,便“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秋子连忙跑过来,把卧室的门给打开了。 慎太郎低声问秋子,“夫人腿上的伤怎么样?” 秋子小心翼翼地答道,“夫人膝盖上的伤,本来已经结痂了。可刚才……伤口又裂了,不过出血不多,已经涂过药膏,又重新包扎好了。” 慎太郎叹了一口气。 他缓步走到了傅楚窈身边,蹲下了身子,使他的视线与她平齐。 然后,他闻到了浓重的药膏气味,以及……看到了她一双雪白小腿之上的膝盖处,正缠绕着厚重的白纱布。 慎太郎怜惜看着傅楚窈,饱含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阿窈,我向你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你保证有什么鬼用啊?你又不是他!再说了,就算他自己来向我保证……那又算什么?小人就是小人,我不会相信的!”她心里有火,冲着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 慎太郎一滞,辩解道,“阿窈,你……是不是对由次郎有什么误会?他、他可能会情不自禁,但他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品行卑劣……” “铃铃铃!” 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并且打断了慎太郎的话。 秋子跑去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秋子又跑过来,对慎太郎说道,“慎少爷,是日向先生打来的电话,他说有一艘路过的远航渔轮想来我们岛上躲避雷暴,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慎太郎道,“你就说……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接电话吧!阿窈,你休息一下好不好?” 傅楚窈闷闷不乐地把头转向了一边。 ------------ 第九百二十一章倩影萍踪(一) 天与海之间,一片暴雨滂沱。 一艘远洋巨轮静静地停靠在白鱼岛的码头处,正等待着主人是否允许船员下船的命令。 而萨米尔站在甲板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简陋的小型码头…… ――他费尽心机,历尽了千辛万苦才从白鱼岛逃了出去,现在居然又被这伙人给拉回了白鱼岛??? 不!!! “我不要下船!我不要回这个恶魔岛!不要……”萨米尔哀嚎了起来。 和连城正从他的背篓里抽出了长柄伞…… 听到萨米尔的嚎叫,和连城随手拿着长柄伞就戳了一下萨米尔的脚背! 萨米尔冷不丁地被戳了一下,吃痛嗷嗷叫了两声以后…… 他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叫不出声音了? 萨米尔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和连城! 上次!上次傅楚窈掐了他胳膊一把,然后他就不会说话了!现在,现在这个古古怪怪的黑衣人戳了一下他的脚背以后,他也不会说话了? 天哪! 他们都是魔鬼!这些都是妖术! 可怜的萨米尔又惊又惧,却又苦于发不出声音来,想哭也没法子,只好站在一旁扁着嘴,瑟瑟发抖。 武俊佑接过了和连城的伞,又递给他一件黑色的连帽雨衣。 ――和连城不肯穿水手服,可他的装扮又太古怪,要是呆会儿就这么大大喇喇地走出去,也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还是用件雨衣遮一遮比较好。 和连城犹豫了一下,觉得穿戴雨衣的话,就可以遮住他身后的背篓了。 所以他就没说啥,直接把雨衣打开就穿上了。 武俊佑又将另外一件连帽雨衣递给了白发少年祁星。 早在来到白鱼岛之前,祁星就已经得了武俊佑的吩咐,用块毛巾把自己的头给绑了起来,遮住了一头的白发。 现在,他再穿上连着帽子的黑色雨衣,头上的白发更是一丝也不显! 船上的水手们就站在甲板上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码头上的几个工作人员冒雨冲了出来,示意船上的水手们可以下船了。 武俊佑转身朝众人招呼了一声,然后撑着雨伞率先下了船。 雨很大。 码头上的工作人员只能贴着武俊佑的耳朵大喊,“……你们!可以去村子里找几间空房子避雨!只能吃你们自己带的食物!不能骚扰村民!另外,你们货舱里的冻鱼,上缴百分之十作为停靠费与淡水补给!” 武俊佑连连点头。 他回头朝着船上的水手们做了个手势。 接下来,众水手先是将渔轮下锚靠岸,然后又冒雨打开了冷冻舱,从堆得满满当当的冻库里,搬抬出了好些冷冻海产品出来…… 在寻找傅楚窈的这一路上,武俊佑要求众人扮水手也要扮到极致,所以众人也是真捕鱼,而且收获还不小。 而码头上的工作人员见这艘渔轮居然捕到了那么多的海鱼,对武俊佑他们的身份丝毫不怀疑……甚至还因为得到他们上缴的大批冻海鱼而感到高兴不已! 等到忙完了一切,码头上的工作人员这才冒着雨,领着武俊佑等一众水手,去了姜家村安置。 姜家村多的是空置的旧房子,只是每一间都不大。 那工作人员领着武俊佑到了姜家村,指点了几下就离开了。 下船的时候,武俊佑让每一个水手都扛了些冻鱼,以充作在村子里避雨时的干粮…… 而此刻,村里有些好事之人听到了动静,便冒雨出来看。每年夏季台风猖獗的时候,也时常有渔轮入港暂避风浪,所以当村里人见到来人是些来避雨的水手,便不以为意了。 武俊佑让人送了些冻鱼给那爱管闲事的村民,又讨了些干柴、干净水、锅碗等物件回来,然后在一间空置的屋子里暂时安顿了。 其实这屋子也挺破的。 不过,好歹有片瓦遮顶…… 众人在雨里劳作了许久,早就已经湿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干衣物了。于是,大伙儿烧了热水,轮流洗澡,又把换下来的湿衣物随便搓了搓,搭在篝火旁烘烤着。 武俊佑洗完澡以后,就看到和连城扒着窗户正聚精会神地往外面看…… “看什么呢?”武俊佑一边往肌肉贲张的身上套着衣服,一边问道。 和连城头也不回地继续盯着外头,小小声说道,“你看……斜对面有个小院子。” 小院子? 武俊佑凑到和连城身边,就着破窗棂子往外头瞅了一眼。 嗯,斜对面确实有个旧旧破破的小楼,小楼的门口却有个极大的院子,院子里似乎新近移植了不少的植物?可能是因为暴雨的冲涮,那些植物看起来蔫巴巴的,好像不太精神,而且院子里的土壤上都积了一滩浅浅、黄黄的泥水。 “那院子里有啥?”武俊佑问道。 和连城道,“草药!那些全是新近移植的草药!” 闻言,武俊佑与和连城交换了一个眼神。 新近移植的草药? 这会是阿窈干的吗? 那么,此刻…… 她会不会就呆在那个小屋里??? 武俊佑陡然激动了起来! “我过去看看!”说着,他便匆匆冒雨出了门。 和连城喊了声,“哎,你带把伞啊!” 可武俊佑已经跑远了。 他一口气跑到小楼门前,砰砰砰地拍起了门。 可是…… 良久也无人应答。 武俊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屋里没人。 但是,他就这么离开吗? 武俊佑有些不甘心,便用力一推门…… 只听到悠长的“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儿。 武俊佑推门,抬腿走了进去。 屋里的光线有些黯淡,但还是能勉强看清屋里的摆设。 这一定是位女性居住过的屋子。 屋子里的家具并不多,看起来也挺陈旧的,但一切都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是,家具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似乎已经有些日子没人住过了。 武俊佑扫视着这间屋子。 他突然呆住了,目光凝聚在主人随手搭在椅背上的一件旧衣服上…… ------------ 第九百二十二章倩影萍踪(二) 武俊佑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将那件搭在椅背上的旧衣物拿过,捧在手里细细地抚摩着。 他不会认错…… 这就是阿窈的衣服。 阿窈不喜欢花里花哨的衣服,但喜欢质量好、质地柔软的衣裳。 这一件,就是当日她在医科大被宋嘉实掳走时穿的那件浅蓝色的长袖棉布衬衣! 只是,这衣服……大约是洗了太多次了,所以印纺花纹已经淡到看不出来,浅蓝色也变得了灰白色,布料也变得更旧、更柔软了…… 但无论如何…… 武俊佑将这旧衣贴近了自己的脸,感受着那淡淡的、熟悉的幽香,忍不住泪眼滂沱。 她在,她在! 她没事…… 她还活着! 连日来的焦虑、担忧,如同一座大山,将他重重压住,无法喘气!甚至连深呼吸也变成了一种奢侈。 但现在…… 种种负面情绪,在他亲看到了这件衣服、闻到了衣服上属于她的气味以后…… 武俊佑终于放下了心。 他捧着她的衣服,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 “咯嚓……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 “俊佑哥?俊佑哥你在吗?” ――那是祁星的声音。 武俊佑迅速擦干眼泪,答道,“在,你怎么过来了?” 祁星松了一口气,朝这边走了过来,“你这么久没回去,连城哥让我过来看看……俊佑哥,你、你怎么了?” 一语未了,祁星看到武俊佑正捧着件女式衣服,而且还眼红红的? 武俊佑笑了。 “阿窈!阿窈确实就在这里……住过!”他激动地说道。 祁星眼睛一亮! 老实讲,他们这一船的人已经在海上飘了三四个月了,就为了寻找阿窈姐。可茫茫大海,他们寻访了至少五六十个小岛,却一直都没有阿窈姐的下落。 现在…… 别说俊佑哥高兴得哭了,就是祁星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忍不住想哭! “俊佑哥!我、我们快去告诉他们!找到了!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说着,祁星的眼圈儿直发红。 武俊佑微笑道,“你先过去跟他们说,我在这儿再看看。” “好咧!”祁星连伞也顾不上撑了,直接就跑了回去。 武俊佑在这小小屋子里继续查看。 依着阿窈的性子,首先她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所以她会把她自己照顾得好好的;其次,她也肯定不甘心束手就擒,所以她一定会留下些什么线索…… 很快,武俊佑就找到了第一份证据。 那是一个被随意挂在楼梯上的一个用水手服改制成的斜挎包。 阿窈总喜欢随身背一个这样的包包,用来装些小物件。 包包里,有个笔记本。 笔记本上俱是娟秀又熟悉的字体。 ――那就是阿窈的字迹! 不过,她记录的,好像是几个人的脉像、病理情况? 武俊佑拿着那本子翻来覆去地看…… 当他翻到最后几页时,看到了一整面潦草无比、密密麻麻的字。 几乎一整页都是“明年过年回家”、“明天回家”、“明年这个时候回家”,“我没事”、“我好着呢”、“放心”、“勿念”…… 最后,她将一句完整的话给画上了圈圈。 ――爷爷奶奶,坏坏的俊佑哥安好,我这有椰子水,有野芋头,明年回家过年。 武俊佑攥紧了这个本子。 想来,这句话才是阿窈真正想要送出来的密码坐标。 只是…… 他和爷爷奶奶收到的,却是另外一封看似内容差不多,但更简单的信: ――爷爷奶奶好,我很好,勿念,明年春天回。 武俊佑闭了闭眼。 那个被阿窈托付着送信回来的人……还真是个心思缜密的! 武俊佑将这本子收好了。 接下来,他又在这屋子里转了起来。 屋子不大,但从生活痕迹来看,应该还有另外一个身材肥壮的女性和阿窈一起在这里生活过。 因为武俊佑看到床上整齐叠着放两摞衣裳,一摞明显是属于阿窈,另一摞不是。以及,碗筷、旧毛巾、还有草鞋什么的,都有不属于阿窈的一份。 而屋子里的所有家具和摆件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而且看起来,厨房里还有些鱼干、虾干,以及已经完全干掉的野菜什么的…… 看得出,阿窈的日子可能过得很清苦,但并没有捱饿。 武俊佑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了贴着墙根放着的一个四腿木桌上。 木桌的下方,是个水缸;水缸上面的木桌上,堆放着一些零散的杂物。 但是…… 有些杂乱的小物件从桌子上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阿窈是个爱干净的人。 从这屋子被收拾得这么干净整齐的这一点看出,至少她在离开这间屋子之前,应该是从容不迫的。 那么,为什么还有小东西掉在地上??? 武俊佑弯下腰,将那东西拾起,放回了木桌上。 这么一弯腰,他发现水缸里是空的。 想了想,他用双手抓起了水缸,然后往外一挪……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武俊佑笑了起来。 果然,阿窈就是个停不下来的姑娘。她一定是掩人耳目地挖出了这条地道,想要悄悄逃走吧?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挖地道…… 那是一件多累的体力活! 阿窈虽然聪明,但身材娇小,力气也不大…… 她得遭多少罪啊! ------------ 第九百二十三章倩影萍踪(三) 武俊佑拿着傅楚窈留下的旧衣服与小本子,匆匆回到了斜对面的屋子里。 但让他感觉惊讶的是,屋里除了同行的水手们之外,居然还多了个……中老年农村妇女? 祁星迎了过来,“俊佑哥,村里人都会说我们华语,这个婆婆也会说华语的。” 武俊佑扫了那个婆婆一眼。 老婆婆坐在一旁,和连城正在给她把脉。 “……婆婆,以前给你看病的是个年轻姑娘吧?”和连城问道。 老婆婆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武俊佑心里一动。 他盯着老婆婆,问道,“她是不是叫傅楚窈?或者,她叫阿窈?” 老婆婆垂下了头,低声说道,“后生仔,你们帮我看个病,怎么还要问这么多?” 武俊佑、和连城对视了一眼。 和连城对老婆婆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阿窈给你看的风湿病,对不对?婆婆,我也不瞒你,我和阿窈的医术同出一源,她会用什么法子给你治病,我清楚得很。” 说着,和连城说了一大通…… 他准确无误地将当初傅楚窈是怎么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给大家针灸、药蒸,又让大家自行去山里采摘些寻常可见的药草煮水来喝…… 也不能说,和连城就猜了个十成十。 但至少也猜对了九成九! 老婆婆瞪大了眼睛。 “你、你们……是什么人?”她结结巴巴地问道。 武俊佑想了想,问老婆婆道,“婆婆,阿窈给你治了病以后,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哎哟那老寒腿是好多啦!前两个月我还下地干活了……可阿窈她离开村子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不,这两天下了这么大的雨,我这腿……哎呀!” 说到这儿,老婆婆突然明白了过来…… 她被这个高高瘦瘦的后生仔给套了话呀! 于是老婆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武俊佑朝老婆婆微微一笑。 他在老婆婆身边蹲了下来,使自己与老婆婆的视线平齐,然后诚恳地说道,“婆婆,阿窈给你治过病……想必你也念着她的好吧?不瞒你说,我们……就是为了救她才来的。” “我们……我们也吃了不少苦头,才找到了这儿,婆婆,你知不知道,阿窈现在在哪儿?”武俊佑和声问道。 老婆婆一呆。 “你们是来救阿窈的?”她重复着武俊佑的话。 武俊佑点头。 见状,老婆婆不住地摇头,“不中用不中用!” 众人面面相觑。 武俊佑的心也凉了半截。 ――到底什么不中用? 他耐着性子说道,“婆婆,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这么远才来到这儿……阿窈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你能不能帮帮我们,帮帮阿窈?” 老婆婆叹气,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武俊佑会意。 他朝同伴们使了个眼色。 两个大汉站起身,走到了门外,冒着大雨、把风。 武俊佑又道,“婆婆,你有话请讲……” 原来这位老婆婆,正是姜哲源与姜莹的母亲! 姜母因儿女都与傅楚窈交好,心里自然是偏向傅楚窈的。奈何在武俊佑他们来到姜家村之前,已经有码头工作人员提前过来,挨家挨户地敲门告诫村民,呆会儿会有水手过来避风雨借宿,让村里人别乱说话,否则有什么下场……大家是心知肚明的。 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姜家村的人当然知道。 可是,姜母的风湿病犯了,实在是受不了……没法子,她只好拖着病痛的身子,过来问问这些水手,想讨点儿药油什么的抹一抹。 然后,一个穿黑衣服、留着长辫子的后生仔就给她把了脉。 而现在,听说这些人其实是特意过来救阿窈的…… 姜母犹豫再三,还是把傅楚窈的情况、以及这个小岛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水手们听。 只是,姜母知道傅楚窈跟藤田慎太郎结了婚,却并不知道傅楚窈曾经逃跑过、又被抓了回来。所以,她只是把她所知道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 这是头一回…… 武俊佑得到了关于阿窈的全部情况。 他心疼得不行。 宋嘉实那个混蛋!他把阿窈掳到这个岛上以后,就把她扔在这儿自生自灭吗? 还真是…… 阿窈是个那么喜欢撒娇的小姑娘,居然在这个岛上……忍饥捱饿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 以及,这小岛原来这么特殊! 难怪阿窈一直都没能逃出去…… 还有,原来她是真的跟宋嘉实的哥哥……结婚了! 现在她就住在小岛东边的别墅里! 不管怎么说…… 现在可以确定傅楚窈是安全的,所以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但心总有种莫名的酸楚…… 这涩涩的感觉,怆得他忍不住就眼热热的。 武俊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瓢泼大雨,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而和连城则拿出毫针,准备给姜母治病。 姜母一看到和连城的毫针,顿时激动了起来,“针!针……阿窈也有这种针!她的针,跟你的一模一样!” 这下子,她终于放下了心。 和城连微微一笑。 这村子里的老人家还是太单纯、太善良。 但也正因为老人是善良的,阿窈也是善良的,所以才会结下这善缘…… ------------ 第九百二十四章倩影萍踪(四) 和连城用毫针为姜母医治,武俊佑则走到一旁,看着窗外的雨景,一声也不吭。 这时,突然有人从外头走了过来,轻声对武俊佑说道,“远远的好像有船在往岛上靠,看起来,船头上还挂着个世联会的标志,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人来了。” 武俊佑听了,说道,“我去看看。” 祁星在后面喊了一句,“俊佑哥,雨太大了,你别去了。” 可武俊佑却冲着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哎!你至少带把伞啊……”祁星看着武俊佑的背影,喃喃地说了一声。 武俊佑却已经带着同伴冒雨走了。 雨势依旧很大。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身上、脸上,生疼生疼的,耳朵里也只能听到雨点落地的哗哗声音。 但武俊佑还是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汽笛声…… 他站在矮坡上,借着一丛植物的掩护,眺望远处。 只是,这雨势极大,根本无法看清远处的景象。但确如同伴所说的那样,不远处有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再仔细一看,那果然是个庞然大物…… 一艘巨轮。 过了一会儿,想来是那巨轮朝着小岛驶近了…… 武俊佑果然在船头处发现了一个显著的世联会标志。 他微微一笑,心道,你们总算来了。 秦慕雅和胖子,如今就是世联会卫生组织的人…… 这样,明面上有秦慕雅和胖子;暗地里有武俊佑和其他人。两方面双管齐下,想要营救傅楚窈,应该事半功倍。 武俊佑信心大增! 这时,同伴小小声问道,“我们要不要去通知他们呢?” 武俊佑摇头,说道,“他们又不是傻子,我们的船已经停在码头那儿,只要他们看一眼,就知道我们必定是在船上。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还是不要有所交集,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小伙伴应了一声。 武俊佑转身回到了村里。 他径直去了傅楚窈曾经居住过的那个小院子。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搞清楚那个地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武俊佑带着同伴进入了屋子,反手关上门,去了后厨,搬开水缸…… 同伴被那个黑幽幽的地洞给吓了一跳! 但很快,同伴也反应了过来,指着那地洞小小声问道,“……这是阿窈挖的?” 武俊佑点头。 他纵身跳下了地洞。 只是,跳下地洞以后,武俊佑才发觉…… 这个地洞实在是狭窄得可以! 以他的身材,想在这个地道里转身、行走都非常困难。 他只能侧着身子走,而且还必须低头! 但尽管十分的不舒服,可这条地道却事关重要,他也放心不下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只好领着同伴,让同伴在身后打了个手电筒,又把光调到最暗的程度,然后两人慢慢地往前走。 走了很久…… 远远的,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 武俊佑警觉地停下了脚步,并且示意身后的同伴也不要发出声音。 但好像他们晚了一步。 刚才还能听到的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就没了? 武俊佑觉得有些奇怪。 他示意同伴赶紧关掉手电筒,两人也保持静立不动。 两人在黑漆漆的地道里,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可地道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武俊佑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力出了问题! 但理智告诉他,他已经等待了许久,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所以最好还是继续等下去。 两人又呆呆地站在地道里……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那悉悉嗦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武俊佑大喜! 为了阻止身后的同伴发出声惊扰到声源,他反手抓住了身后同伴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出声。那同伴也是他以前的战友,曾以跟着他出生入死过,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当下,两人就呆呆的站在黑漆漆的地道里,继续一动也不动的。 那有节奏的轻微响声持续不停地响了起来…… 并且还伴随着有人轻声说话的声音? 而且…… 听声音,像是女人在轻声说话? ――在一个神秘的小岛上,在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却有女人轻声说话的声音。 这事儿无论是说给别人听,或者是当事人亲身体会,都只有让人觉得恐怖和害怕的。 可武俊佑心里只有高兴! 他慢慢的、一步一步地挪动着步子,用手扶着地道的洞壁,带着同伴,一点一点的往前走去。 也不知这地道有多长,总之,武俊佑带着同伴往前走了许久许久…… 终于,那悉悉嗦嗦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清楚,像是……有人拿着锄头在锄地? 以及,总有两个女人时不时在说话。 她们的声音很轻很柔…… 以至于,武俊佑原来远远的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可现在走的近了,他终于听清楚了。 一个声音尖细一些的,明显带着几分童稚口声的女人说道,“友子,我怎么觉得这么害怕呀,好像有人在地道里似的……” 另一个声音略粗的女人说道,“你就天天害怕吧!不要想太多了,应该是你的错觉,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的。” 武俊佑注意到,他们说的是日语。 他决定不动声色地继续探听。 因为会在这个岛上偷偷摸摸的挖地道的人,就不可能是藤田家族的人,有可能会是姜家村的人,或者是阿窈身边的人。 毕竟这个地道是从阿窈住过的地方以起点的,不是吗? 由于靠得已经比较近,武俊佑决定不再前进,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中,细心地听那两个女人小小声的说话。 果然…… 没过一会儿,年轻女人又说道,“友子,就我们两个人挖这个地道,也实在是太辛苦了,我们要不要回村里去找人来帮忙呀?” 另一个女人说道,“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坏事儿,还是靠我们自己吧,你要相信我,这个地道是我一个人挖的,我就可以另外再挖一个出来。” 年轻女人不再吭声。 大约是两人又挖掘了一会儿,年轻女人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友子,也不知道我哥哥和阿窈姐怎么样了?” 另一个女人答道,“放心吧,阿窈那么能干,她肯定会保护好她自己,也照顾好你哥哥的,我们快点干活吧,我都有点儿饿了……这两天下大雨,鱼也捉不到了,怕是要捱饿……” 听到这儿,武俊佑大喜。 他已经可以确定对方是友军,于是,便用日语低声说道,“二位,请不要害怕。” 倾刻间,地道里所有的声音全都不见了! 那两个女人似乎是被吓坏了,过了好一会儿,两声属于女人的惊恐尖叫陡然响起。 武俊佑及时的跑过去,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女人。 ------------ 第九百二十五章倩影萍踪(五) 友子和姜莹原本正在地道里挥汗如雨地挖着新地道…… 这份工作,她俩已经进行了好几天了。 友子极富经验,姜莹虽然力气小,但有了她的帮助,友子的进展飞快! 只是,在这个下着倾盆大雨、完全不应该有人出现在地道里的时候…… 友子大意了。 她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 所以,当地道里突然响起了男人的声音时,友子与姜莹都被齐齐吓了个够呛! 更因为友子是站在后面的,所以她根本就来不及逃跑,被武俊佑给一把抓住了。 在那一刻,两个女人几乎被吓掉了半条命!!! 姜莹先是尖叫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没命的跑了…… 可跑了几步,她又觉得……其实她根本没有办法跑,因为这样的鬼天气,就算跑出了地道,也是个死!所以她只好又跑了回来,并且奋力地拉住了友子的手…… 姜莹拼命地想要从武俊佑手中,将友子解救出来。 哪怕是友子死命地挣扎、姜莹也过来帮忙…… 但她们都没能如愿。 甚至在姜莹拉拽友子的过程中,她还被武俊佑给捉住了。 友子和姜莹都被吓坏了,俩女人哭喊、尖叫、拍打、抓咬着武俊佑…… 而武俊佑则好脾气的,一直任她们拉拽挣扎;与此同时,他还一直好脾气的轻声解释着,“别怕,你们别怕,我是阿窈的朋友。” 这时,跟在武俊佑身后的同伴忍不住问了句,“俊佑,要帮忙吗?” 话是这么说…… 可是,这地道这么窄,武俊佑一个人就已经把整条地道给堵了个结结实实,饶是同伴就在他的身后……可别说帮忙了,根本连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 他只能拧开了手电筒,并且高举了起来,以让手电筒的光透过武俊佑的肩膀,好让前面的人看清山洞里的情况。 于是,一直在挣扎的姜莹突然听到了从同伴嘴里说出来的……“俊佑”这两个字。 小姑娘一呆,失声惊呼道,“你、你是俊佑哥?” 闻言,武俊佑亦是一呆,下意识地就反问道,“你认识我?” 他就着微弱的手电筒的光,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瘦小、明显还未成年的小姑娘。可看了又看,他还是很肯定,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小姑娘。 姜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你、你是不是姓武?你是阿窈姐的结婚对象,是吗?” 武俊佑顿时陷入了怔忡。 他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想不到,阿窈居然还会对别人说起他!她甚至还落落大方的告诉别人,他是她的结婚对象!所以,阿窈她根本就不愿意嫁给藤田慎太郎的,对吗? “你真是俊佑哥吗?”小姑娘不敢置信的又追问了一句。 武俊佑的喉头涩涩的。 他努力深呼吸,然后告诉小姑娘,“是,我是,我就是武俊佑。” 姜莹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冲着正死命掰着武俊佑手的友子说道,“友子友子,你别这样,他不是坏人,他是阿窈姐的未婚夫。” 友子被武俊佑给吓破了胆…… 她压根儿就不听他的! 她却将姜莹的话给听在耳里。 说起来,友子与傅楚窈相处的时间更多,所以她当然知道,傅楚窈有个未婚夫叫做武俊佑。 当下,友子也不再挣扎,呆呆的又问了一遍,“你、你是阿窈的未婚夫武、武俊佑?” 武俊佑忍着哽咽,说了一声是。 友子陡然松开了手。 当下,她与姜莹便呆呆的,一人坐在地上,一人站着,齐齐转头看向了武俊佑。 其实在这个时候,地道里唯一的光源,就是站在武俊佑身后的同伴打着手电筒所发出来的光…… 但对友子和姜莹来说,武俊佑是站在背光的角度,所以她俩压根儿就看不清武俊佑的模样儿。 可武俊佑哽咽着的声音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跌坐在友子突然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 姜莹也来了句,“是啊,吓死人了,哎,我的腿都软了。” 武俊佑一忍不住轻笑出声。 接下来,四个人悄悄地沿着地道原路返回,来到了之前友子和傅楚窈曾经居住过的小院中。 友子与姜莹这才看清了武俊佑的模样。 见武俊佑是个身材高瘦,容貌英俊,气质硬郎、但却憔悴到了极点的男人……两人心中微微叹气。 眼前的这个男人,确确实实就是当初阿窈向她们描述过的那番模样儿。 友子和姜莹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 因为这两天天气不好,友子和姜莹也找不到吃的,已经捱了几天饿了。 当下,友子就在曾经居住过的后厨里翻箱倒柜的到处找吃的…… 武俊佑见状,连忙阻止了友子,让同伴去做准备吃食去了。而他则开始问起友子和姜莹,关于傅楚窈的一切…… 得知傅楚窈差一点就逃跑成功了,最终却被宋嘉实给找到了。以及傅楚窈为了保全姜家人,不得不跳海、以死威胁宋嘉实的事儿以后…… 武俊佑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在友子和姜莹这儿得到了更多关于傅楚窈的线索,以及她过去的生活状态。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武俊佑集中了对傅楚窈所经历一切的、所有消息的收集;以及,他从众人嘴里得知了对这个小岛的全面叙述以后,就很快开始了对这个小岛的勘探,及制定拯救计划来…… “这是什么鬼天气?大冬天的居然有雷暴!” 秦慕雅皱眉咕哝道。 耳边突然响起了重重的鼻鼾声音? 秦慕雅一呆,转头看去…… 胖子正坐在舱房里的椅子上,双手抱臂,头垂着……看起来睡得正香呢! 秦慕雅摇摇头,说道,“胖子,你去问问理事吧,总不能让我们一直在船上等着……瞧啊,这船摇晃成这样,我头都晕了!快去问问,看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下船上岸。” 她话音刚落,胖子便像皮球一样弹跳了起来,朝门口冲去…… 秦慕雅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她连忙询声看去…… 原来,胖子之前是坐在一把椅子上……睡着了的。 虽然秦慕雅一声招呼他就醒了,而且他的动作也相当之快…… 可是,他实在是太胖了! 以至于……虽然他快速地朝门口冲了过去,但那把椅子却依旧牢牢地卡在他的屁股上。 在经过舱房门口的时候,他倒是过了,但卡在他屁股上的椅子却过不了,还因为与门框的碰撞而发出了砰然巨响。 秦慕雅抚额。 胖子嘿嘿笑了笑,先把椅子从自己的屁股上费力地拔了下来,又放回到原地,然后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舱房。 ------------ 第九百二十六章倩影萍踪(六) 胖子跑回舱房,对秦慕雅说道,“理事说正在等,什么太郎的答复,可能还得再等上一会儿。” 秦慕雅“哼”了一声,说道,“做贼心虚!”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又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我们现在可是世联会卫生组织的官员,你就不能注意一下你的个人形象吗?”秦慕雅无奈的说道。 胖子不解的说,“我的形象,我形象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嘛……胖爷我很英俊啊!”说着,他还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以示炫耀。 秦慕雅抚额,“你、现在!赶紧的!马上去换好你的官员服装。” 胖子身上穿着件大汗衫,下身穿了短花裤,露出了两条毛茸茸的小腿…… 闻言,他顿时不高兴了,“怎么,还嫌胖爷我给你丢人呢。” 秦慕雅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是你该有的礼仪,你看看这船上所有的事,世联会所有的官员都会穿统一的服装,包括我……也是啊!” 胖子老大不乐意的。 可想着来的时候,武俊佑曾经反复交代过,让他一定要听秦慕雅的话……胖子没法子,只好撇着外八字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制服回来。 一看到穿着制服的胖子,秦慕雅顿时明白了! 难怪他不爱穿制服呢! 这一身制服穿在胖子身上,就跟紧身衣似的,给从头紧绷到了脚! 秦慕雅再次抚额,“胖子,你怎么又胖了?你、你这衣服我都给你改了三四回了……” 胖子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说道,“怎么了,胖爷跟你一样吗?这都是凭本事吃胖的!再说了小姑娘,别看胖爷我胖,身手好着呢……” 这时,外头传来了喧哗的声音。 胖子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很高兴的跑回来,“走走,可以了,咱们能下船了。马的在船上晃悠了这么半天,胖爷我都饿了!赶紧下船去吃点儿好的!” 说着,胖子一手就抄起了秦慕雅的行李箱,将那行李箱高高举在自己的头上给当成了伞,一溜烟的跑了。 秦慕雅摇摇头,拿过了一把伞,跟着人群之中一块儿下了船。 刚一下船,她转头一看,就看到了……码头上静静停着的另外一艘巨大的渔轮。 秦慕雅微微一笑,心想老武也来了啊…… 那阿窈必定是在这岛上不会错了! 想着自己欠了傅楚窈那么多的人情……这回可以好好立功,要是能平安把傅楚窈救出来,至少不再欠她的了。 这时,秦慕雅注意到,前来迎接试试联会卫生组织的人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自称姓宋,是白鱼药厂的部长。 秦慕雅知道,部长这个职位在日苯的株式会社里,可不算低。而在这个偏远的药厂里还有个部长级的人物,那证明着,他应该就是藤田家族里、在这个岛上级别最高的人了。 秦慕雅并没有声张,只是挤在人群中,悄悄地打量着这位宋部长。 宋部长非常热情的将众人带到了药厂里。 但他很抱歉地告诉检查团,说因为暴雨的关系,所以这几天药厂停工了,可能要过几天等雨过天晴,才好安排检查团去厂区参观、并检查…… 现在,可能要请检查团先去住处休息一下。 由于天气原因所造成的不可抗力因素,致命工作停顿了下来…… 官员们也是理解的。 于是,官员们就被宋部长给安顿到了药厂里的高级员工休息区里。 那儿全是一栋一栋的、独栋的、极小的别墅。 而胖子作为秦慕雅的贴身侍卫官,他俩被分在了同一个别墅里。 因为下着暴雨,两人浑身上下的衣裳全都湿透了。 秦慕雅便交代胖子,“你在楼下洗澡,我去用楼上的浴室。以后你就睡楼下、我睡楼上,有什么事你喊我一声……” 说完,秦慕雅就上了楼。 胖子却咕哝道,“洗什么澡啊?淋雨不就是洗澡吗?” 说着,他趴在窗户上朝着外头看了看,然后眼珠子一转,又冒雨冲了出去。 等到秦慕雅洗完澡,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以后…… 她发现有些不对劲! 胖子居然不在? 秦慕雅站在房间中央,两手叉腰,却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暗骂了起来…… ――这个死胖子!当初他说得好好的,什么都听她的,可结果呢,他什么都不听他的!下回见了武俊佑,那必须是要向他投诉胖子的。 话虽这么讲,可秦慕雅却非常担心胖子。 原因无他,胖子又鲁莽又不懂日语,万一被人欺负了呢? 让秦慕雅想不到的是…… 她的担心,全都变成了真的!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了。 秦慕雅连忙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好些人呢! 为首的一人,赫然就是那位白发苍苍的宋部长,而胖子则满身满头都是污泥,还被好几个保安给夹在了中间,一张胖脸涨得通红…… 所有的人,包括那位白发苍苍的宋部长,全都被雨给淋的……从头湿到脚。 那位宋部长很有礼貌地对秦慕雅说道,“很抱歉,打扰了。可能您的侍卫官不认识路,他在我们的厂区里横冲直撞,弄坏了不少东西呢……” “而我们的人又跟他语言不通,所以可能要请您交代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给我们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我们会竭尽为您服务的。” 秦慕雅瞪着胖子问道,“你闯什么祸啦?” 胖子虽然一脸的污泥,却不在乎的说道,“多大的事儿啊!不就是想找个有东西吃的地方嘛……犯得着这么大仗势吗?” 秦慕雅心知这定是他的说辞,但在外人面前,她也只能配合胖子,无奈地对宋部长说道,“真不好意思,我们刚来,就给您添麻烦了,主要是我的侍卫官……他饭量大,所以被饿着了,我也还没来得及交代他,所以……” 宋部长及时地说道,“是我们考虑不周!请见谅,我尽快安排人送食物过来……” 两人寒喧了几句,宋部长便彬彬有礼的带着保安们离开了。 而他们一走,秦慕雅立刻过去关上了门,又拉着胖子去了厨房,把窗户给打开了。 这一抬,还是武俊佑教她们的。 ――如果担心屋里有监听设备的话,那就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尽可能一边制造噪音、一边小小声说话…… 所以,从窗子外头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此刻就成为了最好的掩护。 秦慕雅悄声问胖子道,“你都发现了些啥?” 胖子同样压低了声,答道,“这厂里头好多人都待在地下室里,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秦慕雅眼睛一亮,又问,“这儿有地下室?” 胖子点头,又道,“等过两天他们防我防得没那么紧了,我再去探探。” 秦慕雅连连点头。 ------------ 第九百二十七章倩影萍踪(七) 屋子里,和连城与祁星正面对面坐着…… 和连城的手里拿着毫针,祁星则赤裸着上半身,低头、皱眉看着和连城拿着毫针……一针一针地扎在自己的身体上。 祁星本就有一头白发,但肌肤与眼珠的颜色还是正常的。 可现在,祁星的皮肤也与白纸一样惨白,嘴唇红红的,眼珠子也是血红血红的。 和连城一边给祁星扎针,一边喃喃说道,“要在不伤身的前提下,把皮肤弄白,把眼珠子弄红……难度确实有点大。幸好我在船上想了三四个月,总算是有点儿准备。” 说着,和连城又道,“不过,待会儿我扎完了以后,你会真疼的啊,得有个心理准备啊……” 祁星“嗯”了一声,认真点头。 和连城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祁星有些莫名其妙。 “小子,辛苦你了……”武俊佑也对祁星说道。 白发少年点头说道,“能为阿窈姐做点事儿,我愿意。不就是疼一会儿嘛……捱一会儿就过去了!” 武俊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待会儿一疼起来,怎么疼你就怎么喊……总之越夸张越好……” 祁星再次点头。 “什么?” 傅楚窈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蹙着眉头问秋子,“这意思……是把我囚禁了?” 秋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傅楚窈被气坏了。 她径直走出了卧室,穿过客厅、走到了西边的办公区那儿,然后不管不管地冲着房间里头大喊道,“喂,慎太郎,你给我出来!” 慎太郎温柔又好脾气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出来,“阿窈,请等一下。” 话虽如此,可他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办公区里走了出来。 傅楚窈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什么我不可以去工作室?就算有检查团在,他们不都呆在药厂那一边吗?而且你都已经把我的工作室给搬到了地下室……为什么我还不能去?” 慎太郎无奈地说道,“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阿窈,请你待在屋子里吧,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电话给助手们,让他们办。” 傅楚窈一呆。 她犹豫了一会儿,并没有跟慎太郎争辩,而是转身回了卧室。 但她却想道―― 慎太郎为什么会如此忌惮这个检查团呢? 按说,检查团来了,也应该是呆在药厂里的,而药厂和别墅还是有点儿距离的。可是,慎太郎先是把她的工作室给挪到了别墅的地下室,现在还想把她关在屋子里? 所以,检查团住到别墅里来了? 以及检查团里……可能有认识她、或者是她认识的人??? 傅楚窈顿时来了精神! ――退一万步讲,就算慎太郎这么做,只是出于谨慎…… 但既然有检查团来,那就证明着……有船来了啊! 所以,在这段日子里,她还是乖一点吧,至少让慎太郎的注意力不要放在她的身上。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找到机会继续逃走。 傅楚窈回到房间里,给姜哲源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下病人的情况。 姜哲源一听她的电话,便有些明白了,小心翼翼地在电话里问道,“阿窈,今天……你不来了吗?” 傅楚窈叹气,“如果有什么事儿,你再打电话告诉我吧。” 姜哲源只得应了一声。 傅楚窈坐在屋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又看了看自己的膝盖。 她转念一想,自己这膝盖伤着,将来就算找到了机会、想跑也跑不掉呀。所以,还是趁在这段被囚禁的日子里,好好把腿伤治好吧…… 于是她索性站在地上,扶着墙,慢慢开始了走动。 就在傅楚窈被囚禁的第二天一早。 姜哲源突然打了个电话上来,语气很焦急地说道,“阿窈,村里送来了一个病人,他……他的情况非常奇怪,你能下来看看吗?” 傅楚窈连忙问道,“怎么了?什么情况?” 隔着话筒,她也能听到从那一头传来了哀嚎声、哭喊声…… 姜哲源冲着话筒几近狂吼了起来,“……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总之……阿窈你快来!快来!”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傅楚窈急了。 她冲着秋子喊道,“快,快去拿我的拐杖!还有……我们马上去一趟工作室。” 见状,秋子也着急了起来。 她不敢多说,急急地跑到隔壁慎太郎工作的地方说了一声,然后就拿了一根拐杖过来,扶着傅楚窈慢慢的出了屋子,两人一块儿往楼下走去。 整栋别墅给了傅楚窈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看得出来,整条走道应该是已经被清过场了,连佣人也没有一个。 但傅楚心急如焚! 她在秋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了地下室。 工作室里的气氛十分紧张,所有病人的病床全部都被移到了一旁,以及所有的病人都半坐在自己的床上…… 所有的人都扭着头,呆呆地看着姜氏兄弟正在抢救一位病人…… 傅楚窈的视线落在了那位新来的病人身上。 ――他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身材瘦弱,满头白发。 以及,他的肌肤如白纸一样惨白,此刻正用双手抱住了自己,还不住痛苦的嚎叫着、拼命的挣扎着。 而这病人看着瘦弱,力气却十分之大,饶是姜氏兄弟也无法完全制止他。 看着姜氏兄弟这样狼狈,傅楚窈皱眉上前,掐了一把那病人的胳膊。 那病人继续哭闹、嚎叫、挣扎着。 可没过一会儿,他就安静了下来,也慢慢的不再挣扎了。 傅楚窈这才吩咐姜氏兄弟给病人抽血、检查心跳等等…… 以及,她又问姜氏兄弟,这个男孩是谁? 但出乎傅楚窈意料的是…… 姜氏兄弟居然都不知道这个男孩是谁??? 傅楚窈觉得奇怪极了,她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男孩,突然觉得他似乎有些面善? ------------ 第九百二十八章倩影萍踪(八) 傅楚窈疑惑地盯着这个白发少年。 方才他还在闹腾的时候…… 表情显得有些狰狞,所以傅楚窈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认不出他是谁。 但现在…… 银发雪肤的少年阖着眼静静地躺在手术床上,那熟悉的眼眉使得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继续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 他、他……他不就是那个、那个…… 曾经在京城医科大,接受过她救助的那个……被拐骗、身世很可怜的少年祁星吗??? ――祁星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久久地盯着他…… 以至于,当姜哲源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阿窈,他的血液分析出来了……” 傅楚窈如梦初醒。 她举起手,阻止姜哲源继续说下去。 祁星根本就不是岛上的人,他也不姓姜……虽然他这满头的白发看起来,跟其他的患了病的姜家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他绝不可能患上恶魔症! 在这一瞬间,傅楚窈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按压住自己怦怦狂乱的心儿,交代道姜哲源道,“阿源,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听我的,先给他安排一个独立房间,他的病,我……我会亲自处理。” 姜哲源欲言又止。 但最终,他还是听从了傅楚窈的话,给收拾了一间单独的屋子出来,然后又把躺在移动病床上的祁星给推到了那个单独的屋子里。 傅楚窈戳着拐杖过去了。 她让秋子和姜哲源离开了屋子,然后给祁星把了个脉,又揉了揉他的胳膊…… 没过一会儿,祁星便睁开了眼睛。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转头看向了……傅楚窈。 祁星冲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阿窈姐。” 傅楚窈看着他,突然眼圈就红了。 “……俊佑哥来了么?”她轻声问道。 祁星点头,悄声说道,“我们是坐远洋渔轮来的……一共来了四十六个人,俊佑哥来了,连城哥也来了……” 傅楚窈一呆,问道,“连城哥是谁?” “……俊佑哥说,连城哥就是应杰明,他真名叫做和连城。”祁星答道。 傅楚窈又惊又喜,轻轻地“啊”了一声! 祁星继续说道,“不光是我们来了……明面上来的检查团,也有咱们的人!阿窈姐,你别怕,俊佑哥叫我来,就是想让你知道……咱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这时,傅楚窈已经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她闭了闭眼,拼命点头。 接下来,祁星又小小声地告诉傅楚窈,说与他们同行的、有经验的老水手们说,这场雷暴估计会持续三到四天左右。 所以,武俊佑计划的营救时间为三天后的凌晨三点钟。 到时候他们里应外合,救出了傅楚窈以后就立刻上船离开…… 傅楚窈连连点头。 只是…… 祁星突然注意到了傅楚窈手里撑着的拐杖! “阿窈姐!你、你的腿……”白发少年失声惊呼道。 傅楚窈摇头,“就是点儿皮外伤,不碍事。” 三天是吗? 别说她腿上有伤了…… 就是瘫痪了,靠双手爬行……她也一定要离开! 她想回家!想见到俊佑哥,想回到爷爷奶奶身边!!! 傅楚窈安顿好了祁星,又交代姜氏兄弟,这个病人将由她来一手照顾…… 其实她倒不是想瞒着姜氏兄弟,但呆在她身边的秋子显然不比之前的姜莹可靠,所以当着秋子的面,傅楚窈不太想说太多的事。 而秋子并不是姜家的人,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祁星到底是不是姜家人。 姜氏兄弟却很清楚,这个白发少年并不是他们家族中的任何一个……再加上傅楚窈这么紧张这个白发少年的病情…… 他们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当下,姜哲源与姜哲沐兄弟俩点头,让傅楚窈不用太担心,他们会照顾好这个小兄弟。 傅楚窈安排好了以后,因为害怕慎太郎过来找她、从而发现祁星的不妥,她便与秋子一块儿回了主四楼。 下午四点不到…… 平时这时候,慎太郎都呆在办公区里的。 可是…… 傅楚窈一进门,就被坐在沙上的慎太郎给吓了一跳! 当然…… 也是她做贼心虚。 “呃……” 傅楚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倒是慎太郎朝她笑了笑,“阿窈过来坐。” 傅楚窈犹豫了一会儿,戳着拐杖走了过去。 她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慎太郎吩咐秋子,“去准备些点心,给夫人准备一壶清茶来。” 秋子应喏,急忙去厨房准备去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傅楚窈和他,两个人。 她戒备地看着他…… 慎太郎亦定定地看着她。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被他清澈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给搅得……有些心慌意乱。 半晌,慎太郎这才缓缓地说道,“阿窈,说起来……我一直都没有时间好好陪陪你。这几天……趁着不方便下楼,你……” 说到这儿,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缓缓地转移到了她那缠着厚厚纱布的膝盖上。 “……你就好好养伤吧!”他怅然若失地说道。 在这一瞬间,傅楚窈的心里浮起了奇怪的感觉。 ------------ 第九百二十九章不再将就(上) 很快,秋子就送了茶点过来。 ――新鲜烤好的小酥饼、奶油蛋糕、水果拼盘和一壶清茶。 这毕竟是在海岛上。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日子…… 能吃到这样的下午茶,对傅楚窈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 正好她还有点儿渴了,已经准备等着喝点儿清茶…… 可慎太郎却冷冷的看着秋子一眼。沉声说道,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赶紧给我重新换一遍。 傅楚窈愣住了。 秋子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也不敢反驳,只得又将那些东西端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秋子又回来了,这一回她带回来点心是大福、甜糕、花蜜果冻…… 但不知为什么,似乎还是不能如了慎太郎的意。 他也不说话,只是面色冷冷的…… 秋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只得又将那些点心给端了出去。 到了第三次…… 这一回,是管家日向亲自推着餐车过来的。 慎太郎面色稍霁。 可看了餐车上的那些点心以后,他再一次勃然大怒! “日向,你已经为我们家族服务多年了,但我实在不希望你用这样敷衍的态度,来对待我和夫人,你明白了吗?”慎太郎冷冷地说道。 日向脸色大变,连忙朝着慎太郎深深地鞠躬、行礼,又恭恭敬敬地说道,“真对不起,日向失礼了,请您与夫人再稍等一会儿。” 慎太郎淡淡地“嗯”了一声。 淌了满头冷汗的日向,急忙将餐车又推了出去。 傅楚窈其实不明白,慎太郎为什么要这样做?在她看来,不就是点心嘛!平时吃的不都是这些吗? “哎,其实我也不是很饿,而且待会马上就要吃晚饭了,犯得着这么折腾吗?”傅楚窈咕哝道。 可慎太郎却只是摇头。 “阿窈,你不懂的……”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紧皱着双眉。 不懂? 可是,不就是一顿下午茶吗?为什么今天的下午茶这么重要?难道说,今天对于慎太郎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犹豫了一会儿,她问道,“……今天你生日?” 闻言,慎太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突然笑了起来。 “不,我的生日是……”刚说到这儿,他面上那刚刚浮起的笑容又渐渐淡去。 他自嘲似地笑笑,继续说道,“算了不告诉你了,就算告诉你,你也会不记得。” 傅楚窈一怔。 “阿窈,你不懂……我们这个家族太特殊了。而我作为家族继承人,很多事情……我不得不迁就,并且,我可能要迁就大家一辈子。” “但是阿窈,只有这一件事情,我不想迁就。”慎太郎定定地看着她,缓缓的说道。 傅楚窈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到底什么事啊? 不过,慎太郎在看向她时……从眼神里透出来的浓稠眷恋,让傅楚窈有些胆战心惊。 她既然有些不安,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为了躲开他的注视,她顺手拿过了一本杂志,有一页没一页地翻了起来。 慎太郎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不多时,管家日向又推着餐车过来了。 慎太郎淡淡地扫视了餐车上的食物一眼,脸色好了好些。 他吩咐日向与秋子离开房间,然后亲自从餐车上将那些茶点一样一样的摆放到了茶几上。 “阿窈,你试试这个,这是寒天糕,上面淋的是炼乳汁,这晶莹剔透的是不是很好看?” “阿窈,这个你也试试,它叫栗蓉羊羹,味道非常好,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阿窈再试试这个,御手洗团子,它看起来很简单,但味道一定出乎你的想像……” 虽然感觉到……慎太郎今天有点怪怪的,可是看着面前这么多精致又好看的点心,傅楚窈不禁两眼发光。 这么精致的点心,她还真要尝一尝到底是什么味道、怎么做的……这样,她就可以偷师,以后改良下,添到福东记的菜单里去! 不得不说…… 这些点心既精致又美味。 傅楚窈将每一种都尝了两块,基本上也就饱了。 可接下来,慎太郎又让日向准备了晚饭。 这一次不需要慎太郎的交代,日向已经不敢怠慢。他准备出来的晚饭,较从前更为精致、品种也更多。 饶是傅楚窈已经吃茶点吃饱了,可见了这么精致、好看、还美味的食物,她忍不住食指大开,大块朵颐! 而看到傅楚窈的胃口好,慎太郎的兴致也很高,他甚至还让日向给他倒了一杯红酒。 当然,他也问她要不要喝红酒。 傅楚窈摇头拒绝,慎太郎也不勉强,只是自己拿着盛了红酒的高脚玻璃杯慢慢地晃,然后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品。 吃完了晚饭,慎太郎又邀请傅楚窈在客厅里,两人一起看了一场……据说是冬京最近正在流行的一出电影。 当然,他们看的是光碟。 老实讲,傅楚窈还是头一回看到原汁原味的日语电影呢。 刚开始的时候,她本来只是想试试看自己的日语水平怎么样,所以也就没反对。 可没想到,一看下来……她居然可以把剧中人所讲的那些话全部都听懂,而且这还是一个非常缠绵悱侧的美丽爱情故事。 看完电影,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夜里傅楚窈躺在床上,虽然觉得慎太郎的行径有些奇怪…… 可是,她满心满脑子都被武俊佑的到来而感到欣喜万分! 不知不觉,她便含笑睡了过去。 ------------ 第九百三十章不再将就(下) 第二天,傅楚窈一醒来…… 刚一睁眼,她就被吓了一跳! 慎太郎居然穿着睡衣,姿态放松地坐在她的床边??? 而且…… 在第一时间里,用手托着下巴、正定定地看着她的他,就给了她一个温柔又俊朗的笑容。 傅楚窈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呆了好一会儿,她才紧紧抱着被子,一骨碌地坐起身,然后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慎太郎笑了。 “阿窈又漂亮又可爱,睡觉的时候还会笑呢……真美。”他由衷地说道。 傅楚窈又惊又怒。 但是、但是…… 她要怎么责怪他呢? 首先,这是他的房间……其次她可以感觉到被子里的自己,衣物完好,所以他并没有做任何侵犯她的事;以及,他也不具备侵犯她的条件。 但是…… 傅楚窈沉下了脸,怒视着他,说道,“你干嘛呢?你你你……你在我这干什么?” 慎太郎笑了。 他轻轻的说道,“不做什么,阿窈,我就是想看看你。” “你出去,我要起来了。”她皱眉说道。 不自觉的,傅楚窈的面颊变成了粉红色。 慎太郎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并不愿意挪动。 然而傅楚窈却一直怒视着他,而且大有“你不出去我就不换衣服也不起来”的意思…… 没法子,慎太郎只好起身,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慎太郎朝傅楚窈微微一笑,这才离开了她的卧室。 直到慎太郎离开房间,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品气,掀开了被子下了床。 ――其实她急着上厕所好嘛! 差点儿被憋坏了! 之前也不知道秋子躲在哪儿…… 反正傅楚窈没看到她。 可慎太郎一离开她的房间,秋子便出现了! 她急急的跑了过来,扶住了傅楚窈,还把傅楚窈的拐杖给拿了过来。 傅楚窈接过拐杖,又看着秋子,用带着埋怨的语气说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呀?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害我……吓一大跳!” 秋子涨红了脸。 她唯唯诺诺的,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卧室门的方向,她却欲言又止。 傅楚窈见状,奇道,“怎么了?难道说他什么时候来的你也不知道吗?” 秋子又朝门口看了一眼,这才鼓起勇气,小小声地回答道,“少爷,他、他……他昨晚上就在了。”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什么?慎太郎昨天晚上就在……她的房间里了? 他想干什么!!! 秋子见了傅楚窈惊诧的表情,连忙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双手合什……看样子,她是在求傅楚窈不要惊呼出声。 傅楚窈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由着秋子把自己扶进了卫生间,这才小小声问道,“他昨晚上在我房间里?他、他睡在哪儿了?你呢,你睡哪儿了?” 秋子连忙摇头,说道,“少爷只是坐在床边一直看着您……我、我,后来少爷让我去外头客厅里打地铺,我就出去了。早上我起来以后,看到少爷他、他依旧还坐在您的床边……” 听说慎太郎没在她屋里睡,傅楚窈略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 他坐在她床边,看了她一整夜??? 这种感觉有点恐怖诶! 以及…… 想到慎太郎从昨天开始的奇怪表现,傅楚窈的心又高高的提了起来。 难道说,俊佑哥的计划、或者说,祁星的出现……让慎太郎起了疑心吗?但俊佑哥派祁星冒充发了病的姜家人过来……只要不是长谷川凛与宋念祖查看过祁星的情况,那就不会露馅。 那,慎太郎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不妥的呢? 如果慎太郎真的已经知道了,俊佑哥即将在三天以后安排逃跑计划,那他……又会怎么做? 傅楚窈不禁深深地担忧了起来。 她在卫生间里洗漱完、又换好了衣服以后,又来到客厅里。 这时,慎太郎已经在等着与她共进早餐了。 其实傅楚窈是想质问慎太郎、也想要求他以后不要再在深液跑到她的房间里去的……但她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实大家都有可能是揣着一颗明白心装糊涂。 而既然慎太郎什么也没说,所以她也什么也不想问。 有时候戳破了真相,反而会让……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表面融洽关系而陷入尴尬境地。 所以,不就是再忍两天吗? 成,那她就再忍两天! 话说胖子与秦慕雅入住到厂区的独栋别墅里之后…… 胖子就开始了接连不断的“侦查”工作。 当然,每一次胖子出去侦查(搞事),最后都会被安保人员发现,并且给押送回来。 很多时候,甚至因为胖子的态度太嚣张,多数都由白发苍苍的宋部长亲自陪同着送回来,还会用礼貌的语气、暗含指责的向秦幕雅来投诉胖子。 可对于死猪不怕开水烫、完全不知悔改的胖子,以及十分包庇、纵容他,总有各种理由为他开脱的秦慕雅……安保人员与宋念祖也没办法。 于是胖子一趟又一趟的打探着药厂的情况…… 不过两三天,胖子就把药厂的基本情况给摸清楚了。 他知道,这个药厂以前是有个地下室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地下室发生了爆炸。 这导致药厂停工。 目前药厂主要在做的事情,就是修葺厂房。 更加这几天的雷暴天气,甚至连修葺新厂房的事也搁置了下来。 检查团的工作,倒是可以等到雷暴天气结束以后再开始;但假扮水手的武俊佑他们却不能等太久。 所以,必须要在雷暴天气结束之前,找到傅楚窈,并且掩护傅楚窈离开…… 介于胖子摸到的情况。 秦慕雅与他商量了许久,认为藤田家族不可能让傅楚窈不可能待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所以,傅楚窈十有八九是被藤田家族给转移到了别墅里。 那…… 要怎样才可以进入别墅呢。 为此,秦慕雅想破了脑袋、头皮都快抓秃了…… 但对胖子这样头脑简单,性格鲁莽的人来说,这却是个非常简单的事。 他早就已经摸清了厂区别墅的地形,然后直接跑去供电中心,以十分粗暴的手法破坏了供电装置。然后在面对赶来的安保人员时,又一脸无辜的告诉他们,他什么也不懂,只是不小心…… 没法子,宋念祖又来处理手尾。 又因为在雷暴天气里,不好修复供电装置…… 宋念祖只能向慎太郎汇报,在得到了慎太郎的首肯之后,检查团被整个移道了藤田别墅的西楼客房那儿。 在搬家的时候,秦慕雅悄悄地朝着胖子竖起了大拇指。 胖子则洋洋得意。 ------------ 第九百三十一章交锋(一) 藤田别墅的西楼客房里,采用的全部都是套房设计。 所以胖子和秦慕雅依旧呆在同一个房间里。 秦慕雅向女佣打听,藤田家族在岛上别墅里的的家庭成员人数。 ――她得到的答复是,藤田家的几位少爷、夫人们都在别墅里,另外还有几位小姐。 秦慕雅十分兴奋,想要继续套问的时候,女佣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警觉的找理由离开了。 秦慕雅这边碰了壁,胖子便故伎重施。 他大摇大摆的,想像以前那样,以什么也不懂的借口四处乱走乱看,想把这个别墅查探清楚。 但是,别墅里的安保工作却比药厂要严格的多。 整栋西楼都有男佣专门守在各个楼层的出入口,并不允许检查团的客人们随意走到正楼与东楼去。 一旦胖子用各种理由想要强行硬闯的时候,就会有懂得华语的男佣出面告诫、并且拦住阻胖子,告诉他这里是私人区域,请不要乱闯。 这么一来,胖子不好再借着听不懂的理由硬闯了…… “侦查”工作一停歇,秦慕雅不甘心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时间。 毕竟他们都已经想办法来到了别墅,居然还查不到傅楚窈的下落? 想了想,秦慕雅想了个双管齐下的法子: 一是趁着雷暴天气、厂区不能开工,来检查药厂生产情况,所以可以开始检查药厂员工的花名册,以查看是否有童工、厂方是否有为员工缴纳保险之类的……万一员工花名册里有傅楚窈的名字呢? 二是,秦慕雅得装病,而且她还必须要装……有某种突发的妇科病。 这里是白鱼药厂,懂得医学知识的人肯定不少。 假装自己有妇科病,至少可以杜绝到……懂医学常识的男性。 说不定,这一招就能把傅楚窈给逼出来呢? 于是,秦慕雅病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前来为她看病的、不是傅楚窈,而是一个戴着蕾丝手套、身穿素雅套裙的中年女人? 这女人自称叫做优香。 以及,优香的身边,还跟着两个穿日苯和服的年轻女人。 其中一个和服女人的服饰看起来比较华丽。 然而秦慕雅和那女人打了个照面之后…… 两人齐齐惊呆!!! ――那个穿华丽和服的日苯女人,居然是……姜念茹??? 姜念茹也像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看向了秦慕雅。 “不知……雅子小姐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呢?”优香很有礼貌地问道。 ――雅子,是秦慕雅给自己取的日苯名字。 秦慕雅这才回过神来。 姜念茹也讪讪地收了视线,垂下了头。 “雅子小姐?”优香又追问道。 秦慕雅“啊”了一声,如梦初醒。 她瞪着优香,结结巴巴地说道,“啊!我、我……那个,我刚才、刚才……肚子疼!现在、现在嘛……” 她看了姜念茹一眼,眼珠子一转,说道,“现在、现在……这里疼。” 说着,秦慕雅用手轻轻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胸脯。 优香有些难堪,但她还是说道,“……真不好意思呢,B超设备在厂区那边,如果需要,可能要等到厂区通了电以后才能使用呢,您看……” 秦慕雅急中生智,结结巴巴地说道,“大约……请人帮我按摩一下就好了!哈哈,她!就她……请这位帮我按摩一下就好,哈哈哈……呃,以前我、我也疼的哈哈,按一下就好了,哈哈哈……” 秦慕雅带着僵硬的笑意,指着姜念茹说道。 虽然这理由太尴尬…… ――但在秦慕雅心里,却为自己找出了这么机智的理由而感到兴奋! 优香转头看了姜念茹一眼。 她带着礼节性的笑容,对秦慕雅说道,“很抱歉呢雅子小姐,这位是我们藤田家族的姜夫人,她并不是女佣……” “姨妈!” 姜念茹突然打断了优香的话,笑着说道,“……没关系的,我可以试一试。只是,雅子小姐请不要嫌弃…… 秦慕雅瞪大了眼睛看看姜念茹、又看了看优香。 如果她刚才没有听错的话…… 姜念茹居然会说日语??? 虽然她的发音还是有些古怪,但也还算流利。 以及…… 刚才姜念茹喊优香为“姨母”? 可是,姜念茹和傅楚窈不是姐妹吗? 姜念茹的姨母,不就是……傅楚窈的姨母? 这么一想,秦慕雅忍不住又看了优香一眼。 ――优香是个中年女人,虽然身段苗条,气度也还算是雍雅,但全靠衣装与气质撑场,实际上五官寻常,容貌平平。 而傅楚窈和她的奶奶姜珍旖却是美艳异常的! 所以…… 反而是姜念茹和优香看起来更像。 但姜念茹是做过整容手术的,这…… 还没等秦慕雅想明白呢! 优香听了姜念茹的话,看起来十分不赞同,不由得皱眉看向姜念茹,说道,“其实你不必……” “放心吧姨母,我可以的!”姜念茹坚持道。 优香的表情顿时有些难堪。 这时,秦慕雅也冲着优香说了句,“感谢您的安排呢!请您请回去吧……等姜夫人为我按摩好了以后,我会多谢她的。” 优香勉强冲着秦慕雅笑了笑,然后又深深地看了姜念茹一眼,只得带着另一个女佣离开了。 优香带着女佣刚一离开…… 秦慕雅便与姜念茹迫不及待地同时说道―― “姜念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阿窈也在吗?你姨母是谁?” “秦慕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 第九百三十二章交锋(二) 秦慕雅与姜念茹面面相觑。 两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对方。 然而,秦慕雅一开口,姜念茹便明白了她的来意。 ――秦慕雅是冲着傅楚窈来的? 姜念茹顿时有些为难。 老实讲,姜念茹现在的身份,是慎太郎身边的、不计名份的如夫人。 就算是给人当如夫人,能做到优香那个地步,姜念茹也觉得是值得的…… 但问题是,慎太郎的身边,还有个傅楚窈。 有傅楚窈这个正牌夫人在,姜念茹是出不了头的。 所以,姜念茹比任何人都希望……傅楚窈可以离开藤田家族! 可现在,秦慕雅突然出现…… 一看到她,姜念茹就明白了,她肯定是冲着傅楚窈来的。 那么,要让秦慕雅知道傅楚窈的下落吗? 但是慎太郎……他好像很紧张傅楚窈,如果被他知道,是姜念茹把傅楚窈的下落透露出去的的话……指不定怎么恨自己呢! 这可不是姜念茹所希望的。 她现在所有的希望,先忍着,等傅楚窈离开以后,她才凭着如夫人的身份,好好博得慎太郎的宠爱,以后一直留在藤田家的呢! 这么一想,姜念茹沉默了。 “哎,你说啊!阿窈到底在不在岛上?还有,刚那个优香的……你为什么叫她姨母?她真是你姨母?”秦慕雅追问道。 姜念茹道,“……不知道,没在这儿见过傅楚窈!至于姨母嘛,她对我好,就像亲生母亲一样,我喊她一声姨母又怎么了?反正我所有的亲人,也没一个像她对我那么好的!” 说着,姜念茹又明知故问道,“你呢?你来这么干嘛了?” 秦慕雅皱眉看着姜念茹。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装疯卖傻,不过……可能你一直都呆在这个小岛上,与世隔绝吧!所以……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华国已经向日苯宣战了!” “现在军方已经南海聚集了一百多艘军舰,每天都在公海真枪实炮的军演……如果你知道阿窈的下落,最好可以让我知道,否则……说不定这个岛,哪一天就被‘误炸’了!” 秦慕雅半威胁、半劝解地说道。 闻言,姜念茹一呆。 她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所以,爷爷是为了傅楚窈的失踪,才会这么做的?可我也失踪了啊,怎么……就没人来找我呢?你、也不是为了我而来吧?” 秦慕雅一怔。 “你们家的事,我怎么知道!”秦慕雅咕哝道。 姜念茹咬牙笑道,“所以,抱歉呢!我也不知道傅楚窈在哪儿……至于军演啊、误不误炸什么的,哎呀,你说……万一傅楚窈就在这个岛上、又被‘误炸’了,死于非命呢?” 此刻姜念茹的心里已经燃起了熊熊怒火! 她已经不想在秦慕雅这儿呆了,便冷冷地朝秦慕雅说道,“好啦,既然我已经帮你按摩完了,那……我就走了!你自个儿再慢慢找线索吧!” “等一下!” 秦慕雅叫住了她。 姜念茹站定,转过头看向了秦慕雅。 秦慕雅真诚地对姜念茹说,“……姜念茹,不管以前我们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但那都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日苯的风俗习惯我是知道的,你在这儿……是给人当如夫人的吧?”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跟藤田家的人去说,将来我们检查团完成工作以后,让你跟着我一块儿走……我们回国去,堂堂正正的做人,好不好?” 姜念茹微微一笑。 “我为什么要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去?在这里,至少有对我好的人……可我要是回去了,谁对我好?爷爷奶奶到现在,恐怕连我失踪了……他们也不知道吧?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在乎吧!” “要不然,连你都派出来寻找傅楚窈了,但谁关心过我啊?”姜念茹气愤填膺地说道。 秦慕雅劝道,“你的家务事,我本不应该插手,但把亲情经营成这个样子,你难道就不应该反省一下你自己?阿窈的弟弟南瓜仔,是被收养的吧?可姜奶奶和阿窈一向对他很好,你……” “够了!” 姜念茹打断了秦慕雅的话,低吼道,“你不也说了,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凭什么在这儿指手划脚的!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她便推开门,夺路而逃了。 秦慕雅被气得直喘粗气。 这几天,慎太郎一直和傅楚窈待在一起,几近寸步不离。 但傅楚窈还是从秋子那里了解到,检查团现在已经住进了别墅。 她心急如焚。 不管怎么样,必须要让检查团里的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俊佑哥的逃离计划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检查团肯定是以正式的理由来到岛上检查工作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检查团拖住慎太郎。 这样,将来傅楚窈与武俊佑逃离的时候,有了检查团的存在,慎太郎才会分身乏术,没有精力再去追赶他们。 所以,现在必须要有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让检查团里的熟人知道她傅楚窈的存在。 同时傅楚窈也很清楚,慎太郎是绝对不会允许她离开房间半步的。 思前想后了一个小时,傅楚窈终于有了主意。 慎太郎再怎么黏着她,也总是有要处理事情的时候。 所以,趁慎太郎不在的时候,傅楚窈打电话给姜念茹,命令她去厨房,亲自做一份寒天樱花糕给自己送来。 姜念茹当然不愿意。 但她也没法子,只得去了。 而傅楚窈这么做,就是考虑到……根据祁星带过来的话,秦慕雅和胖子应该都在世联会里担任检查官的。 现在,傅楚窈被慎太郎给困着、不让出门,但姜念茹并没有囚禁啊!而且秦慕雅和胖子还都认识姜念茹。 现在傅楚窈能做的,就是让姜念茹频繁地出门,才有机会让秦慕雅和胖子看到姜念茹…… 当然,出于姜念茹的心态……她应该是希望自己早点儿离开的吧? 所以在指使姜念茹去干活的时候,傅楚窈呆在房间里也是坐立难安的。 不多时,姜念茹做好了寒天樱花糕给傅楚窈送了来。 傅楚窈按捺住心里的紧张,压根儿就没见姜念茹,让秋子收了糕点以后就让姜念茹离开了,门都没让进…… 姜念茹被傅楚窈给当成了女佣使唤,满心的不高兴! 她憋着一肚子的气刚回到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傅楚窈的电话又来了。 ――这一回,傅楚窈让她去厨房为慎太郎做一份栗蓉羊羹。 给慎太郎做吃食? 姜念茹倒是欣然接受。 于是,她便又转身去了厨房,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整整一天,姜念茹被傅楚窈指使的团团转…… 她至少跑了六次厨房!!! 腿都快断了好嘛! 直到深夜,大约傅楚窈被慎太郎给缠上了,这才不再指使姜念茹了。 姜念茹这才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清静、美好。 但是想想,她还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想了想,姜念茹咬着嘴唇拿起了电话机,拨通了一个分机号码…… 很快,对方拿起了话筒,还说了一个“喂”字。 姜念茹拿着话筒,低声说道,“……你不是想找傅楚窈吗?她就在……” ------------ 第九百三十三章交锋(三) 话说傅楚窈今天作了一天…… 直把姜念茹给指使得团团转! 慎太郎看在眼里,却并不阻止。 他本来就不在乎姜念茹,见她喜欢折腾,他就好脾气地随便她怎么折腾姜念茹。 于是,傅楚窈指使姜念茹给自己做下午茶点、又让姜念茹给慎太郎也做了一份下午茶点,再指使姜念茹去做晚饭……完了还嫌姜念茹做的饿菜不好吃,又让重做、换菜,最后又嫌盘子不好看,又退回去让姜念茹重新装盘什么的……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夜深。 傅楚窈便也找不到折腾的理由,只好放过了姜念茹。 不过,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秦慕雅到底有没有看到姜念茹…… 夜深了,该休息了。 可傅楚窈却被昨天夜里的慎太郎给弄得……心里有些发怵。 ――昨天夜里,他可是在她床边坐了一夜呢! 所以今天晚上,她立志要等他睡了以后,她再睡! 于是,傅楚窈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快夜里十二点了,慎太郎在西边屋里洗过澡换过了睡衣,走出西屋一看…… 见傅楚窈如此作态,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慎太郎笑了笑,正准备说话时…… 门外似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喧哗声音? 凝神细听之下,慎太郎面色一滞。 傅楚窈自然也听到了…… 她甚至喘着粗气站起身来! ――她不会认错! 在门外说话的人,其一个正是……秦慕雅!!! 听起来,秦慕雅好像正与别墅的管家日向,正在慎太郎的门口争执着什么? 傅楚窈又惊又喜! 秦慕雅果然呆在检查团里! 她甚至还能找到了这儿…… 所以,所以! 傅楚窈一脸的惊喜,忍不住就想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 不知何时,慎太郎已经欺身而近了! 傅楚窈一怔…… 慎太郎伸出了手,突然将她抱进了怀里! “啊!” 傅楚窈下意识地就惊呼了一声,并且死命地挣扎了起来…… 慎太郎抱着她,稳稳地朝西屋走去,并且不慌不忙的低声说道,“如果阿窈不介意让人看到……你在我身边,而且衣冠不整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呢!” 傅楚窈一怔。 ――他、他什么意思? 这么一愣神…… 她被他抱进了平时他住的屋子里。 傅楚窈看看左右,急了! 她正要挣扎…… 可他把她放在了他的床上。 “阿窈……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慎太郎看着她,用几近哀求的声音说道。 话说,傅楚窈与他“同居”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头一回踏进他的居所…… 这充斥着陌生男子清新体味的环境,让傅楚窈心慌意乱,更有种莫名的害怕。 她下意识地就想要推开他,赶紧逃…… “阿窈!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慎太郎用嘶哑痛苦的声音说道。 傅楚窈看着他,喘着粗气摇了摇头。 慎太郎的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阿窈,阿窈……” 他喃喃低语地叫着她的名字。 然后…… 他伸出了手,开始撕扯傅楚窈的衣服! 傅楚窈大惊失色! 可是,她在别墅里所穿的,几乎全是丝绸一类的轻薄衣裳裙装…… 而且慎太郎看着瘦,但身上的肌肉非常结实,手劲儿也特别大! 傅楚窈的阻止看起来,似乎根本就不管用! 顷刻之间,她身上所有的衣裳就被他尽数撕毁…… 只剩下了贴身的文胸与小裤! “你这个王八蛋!”傅楚窈急得哭出了声音。 慎太郎怔怔地看着她。 她真的很美,肌肤白得几近透明,因为害怕,她一直蹙着眉头、还不停地眨眼……那浓密的、翘楚微卷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洁白又小巧的牙齿还咬住了淡樱色形如花瓣一般的粉色嘴唇! 以及,因为身上只剩下了贴身的衣物,所以她不得不曲起了膝盖,试图用秀美纤细的腿,来遮住她饱满浑圆的胸脯! 这样的她,简直美到让人窒息! 慎太郎看向她的眼神,极度眷恋、痴缠……甚至透出了疯狂! 傅楚窈暗暗心惊。 可她此时身上衣衫不整,手边也没有武器,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时,慎太郎深呼吸、再深呼吸…… “秋子。” 慎太郎低声呼唤道。 秋子哆哆嗦嗦地站在西屋门口,颤颤微微地应喏了一声,“秋子……听少爷吩咐。” “将你身上的衣裳……全部脱掉。”慎太郎冷冷地说道。 秋子面色一白,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 傅楚窈也被惊吓住了。 ――这、这个慎太郎,他到底想干嘛??? 在面对秋子的时候,慎太郎的耐性明显没有那么好了。见秋子半天不动,便又皱眉问了句,“……秋子?” 秋子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她面无人色,只得哆哆嗦嗦地站在西屋门口,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尽数脱下…… 从头到尾,慎太郎都没有正眼看过秋子一眼。 他只是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被秋子褪除在地上的衣物,知道秋子已经除尽了衣裳,这才说道,“很好……现在,你去床上陪伴夫人。” 秋子一呆。 “快去!”慎太郎轻喝了一声。 秋子连忙“哈依”了一声,然后用手捂着自己的胸脯,一溜小跑到了床上。 傅楚窈赶紧给她挪了个位置出来,然后又拉过了床上的被子,小心地让秋子用被子遮盖住了身体的重要部分…… 这时,慎太郎过来了。 他站在床边,傅楚窈与秋子坐在床上。 傅楚窈紧张地看着慎太郎,甚至暗自防备,如果他敢对她、或者对秋子做些什么,那她就、她就…… 慎太郎果然出手了。 不过,他却是略微弯下腰,隔着被子狠狠地掐了秋子的手臂一把! “啊!” 秋子吃痛,大叫了一声。 傅楚窈一怔。 紧跟着,慎太郎又掐了秋子一把。 “啊啊!!!”秋子被痛得又叫了一声…… 慎太郎淡淡地说道,“现在,求我,声音放大一点。” 见秋子没有反应,他便又掐了她一把,惹得秋子又“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傅楚窈定定地看着慎太郎,已经有点儿明白过来了…… 这时,秋子实在被痛得没法子了,只得哭喊着叫了起来,“少爷!少爷!求您了,不要!不要!” 慎太郎站直了身子,又深深地看了傅楚窈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 第九百三十四章交锋(四) 话说秦慕雅正在自己屋里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眼看着好不容易才从厂区小别墅搬到了藤田家的大别墅,甚至还偶遇了姜念茹…… 可姜念茹就是不愿意告诉她,傅楚窈到底在哪儿! 凭直觉,秦慕雅就觉得……傅楚窈百分之百就呆在这个别墅里,甚至她很有可能就是外界所盛传的那位,藤田慎太郎的华国妻子! 但是、但是…… 但是一切都没有证据! 怎么办? 就在秦慕雅正在忧心如焚的时候,房间里的电话座机,突然响了。 已经在沙发上睡熟了、正在打鼾的胖子……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而秦慕雅则跑过去,拿起了电话机。 话筒里传来了姜念茹刻意掩饰过、但秦慕雅仍然可以认出来的声音―― “傅楚窈就在主楼四楼、慎太郎的房间里。你从客房的清洁通道走,出了小门以后转左,从佣人通道可以通往四楼。” 说完,电话就断了线。 秦慕雅大喜! 她连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胖子,想跟胖子商量商量,看下一步要怎么办…… 胖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一听说阿窈妹子有了下落,他二话不说就准备去主楼的四楼找去。 而秦慕雅思前想后,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毕竟她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世联会卫生组织的官员,有组织在,藤田家的人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以及,就算不能把阿窈马上带走,也能借此向藤田慎太郎施压啊! 当下,秦慕雅便与胖子一块儿从清洁通道那儿悄悄地出了房间,又走佣人通道,一路摸到了主楼的四楼,正好跟管家日向打了个照面! ――这几天,由于慎少爷在阿窈夫人的衣食住行的方面,全方位地提高了服务要求…… 所以日向害怕再出问题,索性亲自守在少爷四楼的佣人岗上。 结果他就看到了一个大胖子、带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姑娘……蹑手蹑脚地过来了。 这两人,就是胖子和秦慕雅了。 而日向也认出,这两人是检查团的人。 于是,日向便开始阻拦,并且劝解他们回去。 只可惜,他拦住女的,却拦不住男的…… 这么一来一回的,日向与胖子、秦慕雅就站在慎太郎的房间门口,争吵了起来。 突然…… 他们齐齐听到了女人的惊呼声音! 没过一会儿,又有女人哭着求饶,好像在用日语说着“少爷,不要”什么的…… 顷刻间,日向与胖子、秦慕雅齐齐停了下来。 呃…… 深夜,从房间里传来了女人求饶的声音,好像、好像…… “吱呀。” 门突然开了。 一个身材瘦削修长、俊美文弱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全身赤裸着,甚至连脚下也没有穿鞋,只是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 仅此而已。 以及…… 他正微微地喘着气。 虽然瘦,但他身上的肌肉还是结成了块,以及身上还淌着汗珠…… 秦慕雅只看了这男人一眼,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她可以确定――他就是藤田慎太郎! 而且,他这副样子,分明就是……正在做某些男女运动被迫中断,然后出来查看情况的样子嘛! “日向,什么事?” 慎太郎皱眉问道。 日向的额头上全是汗,“慎少爷,这两位……是检查团的人,他们、他们……” 秦慕雅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啊,您就是藤田慎太郎先生吧,我、我是……来自华国的雅子,听说,听说您的新婚夫人也是华国人,呃,所以,我想跟她交个朋友……” 慎太郎冷冷地看着秦慕雅,说道,“抱歉,内子体弱,素来不喜结识陌生人。贵客请尽快回房间休息去吧……日向,如果贵客还有要求,请通知优香夫人接待。” 日向应了一声“哈依”。 慎太郎关上了房门。 秦慕雅和胖子对视了一眼。 胖子用眼神询问秦慕雅:要不要他撞门进去看看? 秦慕雅微微地摇头:慎太郎是这副样子……如果阿窈真在屋里的话,她和胖子闯进去,还真是挺尴尬的。 只能先回去再说了。 当下,两人只好跟着管家日向离开了四楼。 就在慎太郎出门查看情况的时候…… 傅楚窈其实已经想过了很多种办法了。 比如说,赶紧从这里逃出去,哪怕是裹着被单……也要让秦慕雅看到自己! 可是,她要是真这么做了,会给秦慕雅带来什么麻烦吗? 这里毕竟是个封闭的小岛,慎太郎又是这么一个……看似温文儒雅、实则心黑手辣的人,他会不会因为想要留下傅楚窈,而用某种手段让秦慕雅“消失”? 这么一犹豫…… 傅楚窈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于是,她环顾四周,想要……至少先找两套衣物出来,能让她和秋子解开这窘迫的一幕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衣柜那儿。 趁着这会儿慎太郎不在,她急忙跳下床,打开衣柜,胡乱拿了几件衣服出来,扔到了床上。又随手拿了一件长袖的衬衣,快手快脚地往自己身上套。 被吓破了胆的秋子见状,也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地穿起了衣服。 只是,傅楚窈拿着衬衣穿到了一半,突然注意到…… ――慎太郎的房间里,这张床和衣柜只占据了很小的位置;而在旁边的办公区域里,整齐摆放着一溜儿的……小型电子屏幕! 那是…… 监控仪! ------------ 第九百三十五章交锋(五)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那呈密密麻麻排列的、粗略数数,估计共有一两百个电子屏幕的区域。 这一两百个电子屏幕,有二三十个是关闭了电源的,还有十几二十个呈雪花状…… 在剩下的、完好的电子屏幕上,则是非常清晰的各种画面! 傅楚窈摒住了呼吸。 她已经在白鱼岛上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当初初到白鱼岛、暂住在姜家村的时候,为了生存,她得上山挖野菜,或者跟着村民们去北岸钓鱼什么的…… 所以,傅楚窈是了解白鱼岛的地形的。 而现在,她从这些电子屏幕上,看到了熟悉的画面…… 有监视码头的、也有监视姜家村村口的、有监视别墅周围的、也有监视北岸的。 突然,其中一个原本有画面的电子屏幕突然闪起了雪花! 这个变化,吸引了傅楚窈的视线。 难道说,这个监控坏了? 跟着,在另外一个电子屏幕里,突然有人影一晃……然后很快就不见了。 傅楚窈抬眼一看,并且微微一怔。 ——现在都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几近凌晨了,为什么还有人会呆在……荒郊野外? 很快,一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监控中!!! 傅楚窈一惊!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 这电子屏幕便是一晃,然后也变成了雪花状!!! 傅楚窈目瞪口呆。 她绝不会认错! 刚才那个在镜头前一闪而过的男人…… ——是、是俊佑哥!!! 在这一刻,傅楚窈的呼吸都停滞了! 俊佑哥…… 她终于看到了他!!! 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在她的头顶响起—— “他是来找你的。” 傅楚窈一惊! 她刚抬头…… 然而,她便落入了一个怀抱。 “阿窈越来越不乖了呢!”慎太郎禁锢住她的双手,温柔地说道。 傅楚窈拼命挣扎,“你放开我!痛!” “对不起阿窈……但我真的没办法再看着你,点了我的穴,然后逃走……”说着,慎太郎用一条浴袍的带子,将傅楚窈的双手反缚在了身后。 傅楚窈挣扎了半天,突然发现…… 他正眼睁眼地看着她的……胸脯??? 她低头一看,不禁又羞又气! ——原来,她本来是打算要穿上慎太郎的衬衣以遮羞的,可衣服刚穿上,她还没来得及系扣子,就被这些监控设备的电子屏幕给吸引住了。 现在,慎太郎将她的手反缚在身后,就导致了…… 穿在她身上的男式衬衣只遮住了她的双臂,可她饱满丰盈的胸脯、性感的小肚脐与苗条的腰肢却几乎全部都暴露在外! 傅楚窈还从不曾在任何一个人的面前如此祼|露过自己的身体…… “喂!你快放开我!”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可慎太郎却冲着她微微一笑。 他突然将她抱了起来,走向了那些电子屏幕,然后抱着她坐在了一张椅子里。 嗯,是他坐在椅子里。 跟着,他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阿窈,看到这个画面了吗?”慎太郎一手搂着她的后背、以固定她的姿势;一手从桌上抓起了一个像子弹一样的东西,然后一按…… 一个红色的激光小圆点儿就出来了。 他用小圆点儿指向了其中一个电子屏幕…… 傅楚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认出——那、那不就是她以前打野蜂巢的那个地方吗? 她一怔,不由自主地就转头看向了慎太郎。 慎太郎抱着她,在她耳边低笑了起来。 “我第一次看到阿窈的时候,就捱了阿窈一巴掌……真疼啊!”他轻笑道,“……老实讲,我长到二十五岁,还是头一回捱打呢!”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你认错了人……你以为我是由次郎?我和由次郎确实长得很像,阿窈也不是头一个认错的。但是,由次郎远比我更讨年轻姑娘们的喜欢呢……所以我对阿窈就更有兴趣了,是什么样的女孩,会这么讨厌由次郎呢?” 说着,慎太郎指了指那些电子屏幕,又道,“……再后来,我发现阿窈还真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姑娘,又聪明又勇敢!为了得到好吃的蜂蜜,阿窈费了不少心思呢……” “大约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爱上阿窈了呢!” 慎太郎紧紧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了起来,“阿窈,是不是在我之前,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他的存在,你会不会心甘情愿留在我的身边。” 傅楚窈闭了闭眼,说道,“不会。” ——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以及…… 她自知跟他不会有任何结果,所以也不想拖泥带水。 慎太郎久久没有说话。 可他却紧紧地抱住了傅楚窈,并且还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傅楚窈被他禁锢住,浑身动弹不得…… 但她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以及轻微的颤抖。 半晌,慎太郎才苦笑地说了句,“我的阿窈,还真是……无情啊!” 一时间,傅楚窈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安慰??? 不,她不能留给他任何念想…… 说些伤人的话? 不,也没有必要…… 还有,现在她被他禁锢成这样,这让她感到非常的危险、也不自在。 傅楚窈忍不住说道,“慎太郎,你可不可以……” “铃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这铃声成功地打断了傅楚窈想求他放开她的举动,也让慎太郎脸色一变! ------------ 第九百三十六章交锋(六) 慎太郎将傅楚窈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势紧紧地抱着,久久不动…… 而双手被反缚着、被迫窝在他怀里、自觉狼狈不堪的傅楚窈则感到有些奇怪。 为了让他赶紧放开她…… 她忍不住提醒他道,“哎,电话在响诶。” 慎太郎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那电话响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一口气,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是卫星电话。” 傅楚窈一怔。 说着,慎太郎一手稳稳搂住了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拽住了垂在办公桌上的电话线、再一拉…… 摆放在远处的卫星电话就被慎太郎给拉到了面前。 他从座机上拿下了话筒,用流畅的英语说道,“……晚上好,这里是藤田慎太郎,请问是哪一方?” 话筒里传来了一把带有浓重口音的、卷舌音特别重的英语―― “慎,你要听清楚!上一次朗月教知道他们上了当,非常生气……出于报复,他们可能很有可能会用弹导来轰炸白鱼岛!我们这边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但你那边,也一定要尽快组织人员疏散……” 在电话另一头的男人似乎非常急躁,所以他声音大、语速还快! 慎太郎一呆。 与他紧紧贴在一块儿的傅楚窈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慎太郎又问,“消息可靠吗?大约在什么时候?我们这边目前是雷暴天气,可能并不适合驾船离开呢!” 电话那一头的人显然非常着急,“……总之,你必须要马上离开!我们无法估算朗月教的导弹发射时间,但从经验来看,你最好在十个小时之内,远离白鱼岛……” 说着,那人又强调道,“请一定切记,是在十个小时之内远离,而不是十小时以后再离开……我们会想办法阻止,但该死的他们一共有三个基地,只有两个基地是在我们可控范围之内,还有一个基地……十小时之内我们很有可能赶不过去!” “慎,你听明白了吗?马上离开!马上离开!!!”那人焦急地说道。 慎太郎低声说道,“……听明白了,谢谢你我的朋友。” “愿上帝与你同在,我的朋友。” 对方匆匆抛下了一句话,便挂掉了电话。 慎太郎也面色凝重地轻轻地将话筒挂回到座机上。 他似是陷入了怔忡…… 傅楚窈则震惊地看着他。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失声问道。 原本神情凝重的慎太郎低头看向她。 半晌,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 慎太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萨米尔逃走了,所以,我找到了晴天教,把‘真相’告诉了晴天教。” “什么真相?”傅楚窈颤声追问道。 慎太郎叹气,“……武内小姐窃取了我们白鱼药厂的秘密配方,并与朗月教交易的真相。” “以及,萨米尔不是偷偷溜上船……逃了吗?我让那船上的水手全部弃船离开,然后毁掉了那船的动力,又开了卫星定位,还把定位发给了晴天教……” 傅楚窈一呆。 慎太郎继续说道,“晴天教一向与朗月教为敌,为了让萨米尔死在自己人手里,晴天教伪造了萨米尔是内奸的证据,并将萨米尔的逃路,伪装成……萨米尔拿着生化武器的秘密,往晴天教逃走的假象……” “所以,朗月教恼羞成怒,发射了导弹将承载着‘叛徒’萨米尔的船只炸得粉碎!” 傅楚窈惊得目瞪口呆! 她之前就隐约听到慎太郎说了下,好像他确实利用了与朗月教一向敌对的晴天教。 但是,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过程居然会这么曲折、复杂! 慎太郎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但现在看来,这事儿好像穿帮了?还真是麻烦呢!” 傅楚窈惊道,“那怎么办?岛上药厂里的人,加上村民……别墅里的人,以及检查团的人,差不多有近千人!我们要赶紧走啊!” 慎太郎微微一笑,低声说道,“那就……都听阿窈的。”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浓浓的宠溺…… 但不知为什么,却总让傅楚窈有种心惊胆跳的感觉! “阿窈!以后……你还会想起我来吗?”他温柔地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在说这个! 明知道就是…… 不可能啊! 傅楚窈拼命地摇了摇头,想将自己的脸从他的手里解放出来…… 但她未能如愿。 慎太郎捧着她的脸,直叹气,“阿窈对我……很不上心呢!连谎言也不说一句么?” 又急又怒的傅楚窈瞪着一双妩媚又清澈的杏眼看着他,鼻尖上都急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看着她,微微地笑,又用指腹抹去了她鼻尖上的汗…… “阿窈着急的样子也很可爱呢!不过……别怕,我的阿窈……不要怕,永远也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我,会用生命与荣誉来守护阿窈呢……”慎太郎温柔又体贴地说道。 然而傅楚窈却心急如焚,“十个小时……很快就到了,将近一千人要离岛,光是登船就得几小时了吧,你,你……” 慎太郎恍若不闻。 他朝她微微一笑,极尽温柔地说道,“阿窈,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吻?” 傅楚窈一呆。 慎太郎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含笑朝傅楚窈逼近…… ------------ 第九百三十七章交锋(七) 深夜,在正经受狂风暴雨、并伴随疯狂闪电雷鸣声的白鱼岛上,突然响起了呜哇呜哇的警报声。 山林间,穿着雨衣的武俊佑正拿着锄头冒着大雨,刨地。 他高举锄头,然后狠狠一锄头朝着地面挖了下去…… 跟着,他蹲在地上,从身后掏出了匕首,将一条埋在泥地里的细细电线给挑了出来,手起刀落地将电线挑断。 听到了急促的警报声,武俊佑蹲在地上抬起头,打量着周围。 ――这小岛也不知被藤田家族给经营了多少年了,居然……不但到处装有实时监控,而且还配有广播? 这么晚了…… 怕是夜里一两点了吧,居然响起了警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持续响起的警报鸣笛的声音,一直持续了近两分钟左右…… 武俊佑有些心烦意乱。 很快,广播里的警报鸣笛停止,一道清俊的男子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我是藤田慎太郎,很抱歉这么晚还要叫醒大家……但以下是紧急通知,请大家务必注意听!根据气象部门的特别通知,雷暴天气可能会造成海啸,影响到我们白鱼岛,所以岛上所有的居民必须马上撤离……” “目前在我们岛上,一共有两艘轮船,我谨代表藤田家族,开出任意金额征用。请药厂、别墅的人、以及检查团的人们,登上世联会的船吧;村子里的人、以及在村里暂避雷暴的水手们,请你们一起登上渔轮……” “请各位听到广播以后,尽快收拾行李。切记,行李只允许携带一套随身换洗的衣裳,如果有食物可以携带的话,也是被允许的。除此以外,严禁携带任何行李……” “各位收拾好行李以后,请原地不动,等待我们的广播通知再登船。注意,请不要擅自前往码头,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拥堵与麻烦……” “另外,请两艘轮船的水手们尽快赶到码头,我们需要尽快给船只安排补给。以及,请渔轮的船长尽快抵达别墅,我希望与您商讨一下细节问题……” 武俊佑想了想,扔下了锄头,以最快速度赶回了村子。 和连城与其他同伴们已经全都起来了,并且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在等着他呢! 此刻见他回来了,众人神色一松,连声问道,“……小鬼子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这事儿咱们能当真吗?” 武俊佑道,“既然要转移岛上所有的人,应该不是在搞鬼,而是真的有事发生……王老虎,你把你的人分成两组,你领着人先去码头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另一组人站在村口看着,要是没事儿,就派人回来跟庆生说一声……” “庆生,你带着人留在这儿,等老虎的人回来报信儿说没事儿,你再……把你的队伍分成两组,一组赶去码头帮助,另外一组到时候跟着老百姓一块儿走……” 说着,武俊佑又道,“我去别墅探一探。” 和连城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 闻言,武俊佑有些犹豫,“你身手最好,就应等到……” 和连城道,“你和阿窈都很重要,我能顾一个是一个。” 武俊佑想了想,点了点头。 当下,众人各就各位。 武俊佑则与和连城一块儿去了别墅。 听说远洋渔轮的船长到了…… 很快,管家日向立刻向慎太郎通报,而慎太郎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会客室。 武俊佑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俊美、高挑、瘦削的年轻男人…… 他能认出来,之前在海上看到阿窈的海市蜃楼时,陪着阿窈身边的,就是这个男人――藤田慎太郎! 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然而…… 起初慎太郎的所有注意力也全部都集中在武俊佑身上的。 几乎是他一看到武俊佑,立刻就已经明白了过来……这男人是谁! 他,就是阿窈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吧??? ――这男人身材高大,浑身肌肉贲张,生得十分俊美,但看起来形容憔悴。然而,他看似憔悴、却不失英挺,而且腰杆儿笔直,眼神冷峻凛烈。浑身上下还有股肃杀之意,像是手里……拿捏过人命的硬汉。 慎太郎心中一滞…… 阿窈喜欢的男人是这种类型的?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看了武俊佑一眼,也顺便看了看……站在武俊佑身边的那个黑衣男人。 慎太郎突然愣住了。 ――刚才连和城进来的时候,身上穿着黑色的连帽雨衣,还撑了把黑色的长柄雨伞。 但这会儿,趁着慎太郎与武俊佑像斗鸡儿似的对峙着…… 和连城就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收好了雨伞,又将身上的黑色雨衣除下,还很有耐心的叠好,放在一旁……他的竹篓里。 于是,慎太郎就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对襟布扣上衣、下面穿着扎口裤腿儿的黑色长裤,腰间捆着白布腰带,腰带上挎着个旧旧的小竹篓、以及脑后还编着一根小辫子的…… 和连城。 “你……”慎太郎指着和连城,大惊失色,问道,“……你、你……请问,你是谁?” 和连城听不懂日语。 武俊佑与和连城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是我的朋友。”武俊佑代替和连城、用日语答道。 慎太郎看看武俊佑、又看看和连城,眼神惊疑不定。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开口说道―― ------------ 第九百三十八章交锋(八) “……你,是一个擅长使用毒物的人,是吗?” 慎太郎看着和连城,用并不标准的华语说道。 他的华语虽然并不标准,但因为语速慢,还是能让和连城与武俊佑听懂的。 以及…… 他们还听出了,因为激动,慎太郎似乎还急促地喘起了粗气。 老实讲,慎太郎这么对和连城说话,感觉……有些无礼。 但和连城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慎太郎看着他,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半晌,他才苦笑着说道,“其实我、找你很久了……或者说,我的家族,为了要找到你……费了很多功夫,但是……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亲自……来到这里。” 和连城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是因为那种……会白头发白皮肤的病吗?”和连城问道。 慎太郎点头。 相对于疾病和傅楚窈…… 武俊佑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显然后者更重要。 于是他硬生生的、直截了当地问道,“……如果岛上即将发生无法避免的灾难,那么,傅楚窈、阿窈呢?” 闻言,慎太郎深深地看了武俊佑一眼。 他垂下了眼眸,答非所问,“……我认为很有必要,请二位参观一下……” 说着,慎太郎便一马当先地朝前走去。 武俊佑与和连城对视了一眼。 见慎太郎身边并没有随从跟着…… 而且,看起来慎太郎虽然也挺高的,但从体格上来说,他不可能是武俊佑的对手,更别说还有和连城这个高手在了。 于是,和武二人便跟上了慎太郎。 管家日向拿着雨伞匆匆地追了过来…… 慎太郎朝他摇摇头,温和地说道,“我大约会离开一小时左右,日向,岛上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日向不敢阻拦,只得拿着雨伞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少爷领着那两个男人冒雨离开。 准确说来…… 是慎太郎和武俊佑直接冒雨离开了别墅。 和连城却背着竹篓站在别墅门口靠里的位置,先是慢条斯理的放下了背篓,从背篓里拿出雨衣穿上,然后又撑了把雨伞,这才走出了别墅。 其间,慎太郎回头看了看,见和连城并没有跟上来,便站在滂沱大雨里等着。 他突然转头看向了武俊佑。 武俊佑亦冷冷地看着他…… 两人静静地站在雨中,相互对视着,彼此心知肚明。 过了一会儿,和连城慢吞吞地撑着伞过来了。 慎太郎又看了武俊佑一眼,继续冒雨在前头领路。 他把和武二人带到了别墅花园里的敬屋里。 进了敬屋,慎太郎除了鞋,率先走了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武俊佑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屋子是藤田家的……祠堂。 对每一个家族来说,都是长辈为先、死者为大。 即使他对藤田慎太郎很没有好感,但这是在人家的祠堂里,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 所以,武俊佑也跟着除了鞋。 ――只是,他已经冒雨劳作了许久,就算此刻除了鞋袜,脚下也是湿湿的。 武俊佑索性除下了上衣,露出了上半身贲张的肌肉,然后将湿衣扔在地上,再踩了上去,将脚下的湿气略微擦干了些。 慎太郎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又看了武俊佑一眼。 这时,和连城也慢吞吞地跟了过来,除鞋进了屋。 慎太郎径直引着二人走向了敬屋的最里头。 他站在一幅画像前,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了……和连城。 武俊佑只看了那幅画一看,便也转头看到了和连城。 ――墙上挂着多幅人物画像,这里又是藤田家的“祠堂”,不消说,这些画像上的人物,定然都是藤田家已作了古的先辈。 然而,大多数画像里的人物,都是穿着西装、或者传统和服的日苯中年男性。 唯有这一幅笔触细腻的工笔画上的男子…… 除了长相与和连城完全不同之外,衣着、打扮俱是一模一样! 和连城瞪大了眼睛,惊讶看了那幅画一眼,便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这是……把我家祖宗也供上了?” 慎太郎苦笑道,“这幅画,是七八十年前复制的,原画创作于……大约一百二十年前,因故毁损,所以当时我们的家主又请人复原了一幅。” 说着,他又解释道,“这儿只有这么一幅画,是因为……这一百多年来,我们藤田家族受这疾病干扰,却没人知道发病机制与原理是什么,只是猜想到,或许会与画中人有关,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幅画……” “而敬屋,其实只有历代家主能够进入……不过,过完明天,恐怕这个小岛已经不存在了,又正好我遇到了您,所以……能否请您告诉我,我们家族中人患上的这种病症,是不是、是不是……与您的家族有关?” 和连城没吭声。 武俊佑皱眉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过完明天,这个小岛就会不存在?阿窈在哪里?你既然有心请人治病,那就拿出诚意来吧!” 慎太郎没有理会武俊佑,只是定定地看着和连城。 和连城道,“你说……一百二十年前?” 想了想,和连城继续说道,“我大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不过,俊佑说得对,我之所以来到这儿,就是为了阿窈……那么,在阿窈的事情解决之前,我肯定什么也不会告诉你。” 慎太郎顿时陷入了怔忡。 半晌,他才缓缓说道,“……很抱歉,我不知道您二位所说的是哪一位呢!” ------------ 第九百三十九章交锋(九) 武俊佑看着慎太郎,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你现在就站在你祖宗的面前,你敢当着他们的面……撒谎说你不认识傅楚窈?”武俊佑咬牙切齿的问道。 慎太郎看着地面,轻声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你们说的人是谁,不过你们来自华国,或许你们要问的,是我的妻子?她也是华国人。” 武俊佑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步一步地朝着慎太郎逼了过去…… 和连城一把拉住了他,又问慎太郎,“那你的妻子呢?她在哪儿?我们想见一见他。” “我妻子?” 慎太郎喃喃说道。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不自觉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并且微微一笑。 跟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她现在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她是我的妻子,我很爱她,我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所以,在一知道这岛上会出事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把她送走了。现在……她跟我的家人在一起。” 听到这儿,武俊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岛上到底会发生什么事?还有,岛上一共就只有两艘船,一艘是世联会的,一艘是我的……你从哪儿弄出一条船来,把阿窈带走?” 慎太郎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的安排。” 武俊佑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我们必须要先确定阿窈的安危,否则……什么也不谈。” 慎太郎没说话。 他转过身,看向了供桌上摆放着的,一个又一个代表已逝祖先的牌位,又一一看向墙上挂着的那许多画像……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明早十点……可能会有洲际导弹造访,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让我妻子再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白鱼岛是我们藤田家族的私人岛屿,当然不可能不具有逃生设备……” “我有一艘中型轮船,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里,我就让她,以及我的家人们一块儿登船离开。到现在,她已经离开了三小时了……” 慎太郎低声说道。 武俊佑失声惊呼道,“洲际导弹???你惹的是朗月教的人?” 慎太郎沉默不语。 “……以及,在这样的天气里,你让阿窈坐小船离开?万一遇到了台风怎么办?”武俊佑继续说道。 慎太郎仍然保持沉默。 “你着急把阿窈送走……只是因为,你知道我已经在岛上了!你不希望我找到她。”武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 慎太郎并没有否认。 当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并没有激怒武俊佑,只是淡淡地说道,“现在岛上只剩下两艘大船,必须要将这一千多人送走……否则,” 武俊佑何尝不明白,这是慎太郎的手段? 这么一来,他当然不可能放下三四百个姜家村村民的安危不顾,而开个空船出去追阿窈! 再说了,大海茫茫,没有具体的卫星定位……就如同他之前在海上找了几个月一样,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阿窈! 想着与阿窈那近在咫尺的相见,却被眼前这个苍白削瘦的男人给全盘推翻…… 武俊佑愤怒得几乎眼里快要喷出火来!!! 和连城适时地拉住了武俊佑,又对慎太郎说道,“你们家族里的人得的病,我在华国京城已经看过了……那个叫做姜哲清的,也是你们的人?” “我已经替姜哲清医治过了,现在他的病已经好了,皮肤的颜色慢慢也会恢复正常,头发的颜色嘛,调养几年也能变回黑色……” “我可以老实讲告诉你,当年我的先祖也只是想要小小地惩戒你们一番,如果不是你们自己乱七八糟搞出这么多实验来,使得毒性发生了改变的话,根本没那么多事儿!” 和连城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道。 慎太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武俊佑则疑惑地问道,“……怎么说?” 和连城叹气,“早年医门姜氏在京当御医,我家祖先天禄公携妻带子的去京城认亲,恰好来自东瀛的医者也在京城寻访名医……” “不知怎么的,天禄公的妻室齐氏突然失踪,姜门帮着寻访了许久,最后打听到齐氏好像跟着东瀛医者离开了。” “天禄公便带着儿子追去了东瀛,几番周折,总算找到了齐氏……但他原本以为,定是东瀛医者掳走了齐氏,所以怒气冲冲而来……”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实际上,却是齐氏嫌弃天禄公面貌丑陋,又贪图富贵,不愿再呆在天禄公身边,甚至是她主动跟着东瀛医者离开,还不惜扔下年幼的儿子不管……” “天禄公心中自然有气,他怨上了东瀛医者与齐氏二人……于是,他便在东瀛医者的身上下了隐毒……” “只要那东瀛医者与齐氏屡行房|事,三五年以后……那东瀛医者就会变成白发赤珠的恶鬼模样,天禄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怨恨齐氏嫌他面貌丑陋,故此也让你看看你爱的男人变成了恶鬼模样以后……你待怎的?” “不过……” 说到这儿,和连城亦奇道,“天禄公回去以后,也将此事写成游记,记了下来。书中只说祸不及子孙……按着天禄公用毒的精准,不太可能造成东瀛医者……一整个家族百余年来一直沿袭此病。” “所以当时我听俊佑说,有可能是这个原因的时候,就特意去看了姜哲清……” “姜哲清体内的毒性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我……” “算了,治疗办法我就不说了,你什么时候把阿窈送回来,我就什么时候给你治……你只要知道,此毒是我家先祖所下,我会解,这就够了。但此事与阿窈无关,更与姜门姜家无关……” “你们家族行事,也太鬼鬼祟祟了……倘若一开始就正大光明的求医,恐怕在百年之前,当你们寻访到姜门太清公的时候,能将实情明说的话……” “想必依着太清公的慈悲心肠,肯定会请我们毒门出面替你们解毒,你们族人所受的痛苦早就能解脱了……可你们却偏偏要行宵小之事,令人生恶……” 说到这儿,和连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武俊佑这也才明白了藤田家族的人,为什么会得这种怪病的原因…… 慎太郎的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半晌,他才喃喃说道,“……所以说,恶魔症是可以被治好的?” 和连城打量了慎太郎一番,叹气,“当然可以被治好,甚至连你……其实都不用切丸。” 慎太郎面色一白。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和连城…… 和连城朝他一笑。 武俊佑问道,“……什么?” “没什么。”和连城说道。 这时,敬屋外头响起了管家日向惊慌失措的声音―― “少爷!少爷……不好啦!” ------------ 第九百四十章交锋(十) 武俊佑、和连城与慎太郎齐齐一愣。 慎太郎扬声问道,“怎么回事?” 说着,他便朝着门口疾步走去。 武俊佑与和连城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管家日向正在敬屋外头急得团团转…… 见慎太郎出来了,日向也顾不得许多了,带着哭腔说道,“……少爷!船、船回来了!!!” “什么?” 慎太郎脸色一变,追问道,“什么、什么船回来了?” 日向哭道,“就是我们自己的那条船!白鹤号!阿窈夫人、优香夫人、由次郎、枫少爷、武内夫人她们乘坐的那艘船……它回来了!” 这下子,慎太郎可是大惊失色! 而武俊佑一听到了傅楚窈的名字,顿时大喜过望,先行一步越过了慎太郎…… 他甚至连鞋也顾不上穿,直接就朝着码头跑了过去! 慎太郎则大怒,一把抓过了日向的脖子,怒问,“……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日向哭道,“不知道!是码头的人打电话过来说的!他们说……收到了我们白鹤号请求归航的要求,大约一刻钟以后就到了……” “混蛋!” 慎太郎怒骂了一声,松开了日向的衣领子,亦匆匆朝着码头奔去。 “少爷!少爷!可是卫联会的船已经开走了!岛上所有的食物也已经被转移到了远洋渔轮上……甚至,甚至姜家村的人已经开始登上两艘大船了!大约半小时左右……大船就要开了!少爷!少爷怎么办啊……” 急得日向一边哭着大喊大叫、一边去追慎太郎…… 慎太郎则在前面一边狂奔、一边怒吼道,“该走的快走!还要等谁吗?” 日向只得大声应道,“……哈依!” 只有和连城……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门口,先是将武俊佑留下的一双湿漉漉的鞋与上衣放进了自己的竹篓里,然后又穿戴好了雨衣,再撑起了黑色的长柄雨伞,这才慢吞吞地朝码头走去。 藤田家的船,白鹤号是一艘并不大的邮轮,但胜在速度奇快。 所以慎太郎的打算,就是先让傅楚窈跟着藤田家的人一块儿登船,先行离开…… 以及,其实慎太郎在播出撤离广播的时候,其实别墅、药厂和世联会的人已经登上了世联会的那艘大船,并且已经启航…… 其实慎太郎一直在防的,就是武俊佑的远洋渔轮! 按照慎太郎的想法,白鹤号先走,世联号后走……跟着,先一步离开的白鹤号先远离小岛,然后随时听命。 只要能把武俊佑的远洋渔轮甩开,白鹤号就可以追上世联号。即使世联号上有武俊佑的人,但那又怎样?世联号上的四五百人,可都是藤田家的人! 可是…… 慎太郎万万没有想到,他策划得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白鹤号会折返回来??? 而现在,武俊佑还虎视眈眈地就在他身后! 以及最最让慎太郎感到不放心的,就是……不知道白鹤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呆在白鹤号上的人,每一位都是他的至亲。 所以,不能有人出事! 话说傅楚窈的双手被慎太郎反缚在了身后…… 紧跟着,慎太郎得知朗月教有可能会对白鱼岛发动袭击,便匆匆通知了藤田家所有的人,又让日向去把白鹤号准备好,先所有的人……全都登上了白鹤号。 临行前,他把傅楚窈交给表妹花音照看,又命令秋子与两个男佣,必须寸步不离傅楚窈左右。 就这样,一直被反缚着双手的傅楚窈,被慎太郎给亲自塞进了一间舱房之中。 花音、秋子,以及两名男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没过一会儿,船就开了。 傅楚窈被急得不得了! 可她又没法子。 花音向来不被人重视,这一回表哥托付给她这么重要的事……花音不敢怠慢,所以她牢牢记着表哥的交代: ――不许任何人进入她和表嫂的屋子,哪怕是优香夫人、或者由次郎,也绝对不可以! ――绝不能给表嫂除掉缚在她手上的绳索,表嫂会点穴功夫。 ――以及,秋子和那两个男佣也不能离开屋子半步。 就这样,花音坐在椅子上、秋子陪着傅楚窈坐在床上,那两名男佣低头坐在舱房门口的地板上…… 船只在雷暴天气中艰难前行,再加上船体小,不比大船吃水,所以在航行的时候,船体颠簸得特别厉害。 傅楚窈想了一万种法子脱身――手疼、要上卫生间、脚麻了要起来站一站、晕船所以想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什么的…… 但花音却牢记着表哥的交代,无论傅楚窈说什么,她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同意! 而秋子和那两个男佣是被慎太郎狠狠警告过的,所以他们连帮腔、抬头看花音和傅楚窈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急得傅楚窈从一开始的找借口,到后面气狠了开始骂人,花音也只是撅着嘴儿不吭声。 就这样,船只大约已经在大海里航行了一个多小时,可傅楚窈却依旧找不到任何……可以脱身的机会。 终于…… “叩叩叩!” 有人敲响了花音的舱门。 花音扬声问道,“……请问是谁呢?” “花音,开开门,我是优香。” 有人答道。 花音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舱门处,开门问道,“优香夫人,请问有什么事呢?” ------------ 第九百四十一章交锋(十一) “砰!” 舱门被人重重推开! 花音“啊”了一声,被人直接推搡了进来,跌在了傅楚窈所呆着的床沿处。 那两个男佣立刻站起身…… 然而走进舱房的人,却并不是优香。 ――是宋嘉实。 而他的身后,根本就是空荡荡的! 只见宋嘉实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头发应该是很久都没有打理了,所以长及耳背,下巴上也有一溜胡子青…… 最最重要的,是他浑身酒气,脚步踉踉跄呛,而且两只眼睛还通红通红的! 他看着傅楚窈,嘴边噙着危险的笑,两只眼睛还闪耀着……让人感觉到惊心动魄的光! 傅楚窈下意识就觉得有些不妙,不由自主地就往床铺深处缩了缩…… 秋子大着胆子挪了过来,将傅楚窈拦在了自己的身后。 花音叫喊道,“由次郎!你干什么?” 这时,那两位男佣过来,亦朝着宋嘉实说道,“由次郎少爷,很抱歉呢……慎少爷交代过我们,不能让任何人进来,请您……” “滚出去!” 宋嘉实突然大吼了一声! 舱房里所有的人都被他给吓了一跳! 傅楚窈急道,“秋子!秋子……快解开我手上的绳子!” 秋子万分为难! 这要是舱房里只有她和傅楚窈的话,她是一定会解的! 可是,现在舱房里可是有由次郎和花音这两位主人在呢……她一个女佣,哪儿敢当着主人的面做这样的事! “我说……滚出去!你们没听到?” 宋嘉实怒意滔天地又狂吼了一句。 花音喘了两口粗气…… 她不傻,所以不能让由次郎如愿。 ――花音是暗恋着由次郎的,而由次郎对表嫂的心思,花音也很清楚。所以,出于私心,她就不可能让由次郎和表嫂呆在一块儿。以及,表哥是她唯一的倚仗,要是没能完成表哥的托付,她将来的日子能好过嘛! 于是,花音急忙对那两个男佣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请由次郎少爷去外面!” 那两个男佣得令,连忙上前,一人一边、架住了宋嘉实的双手,想要把他架出去…… 不料,他们却低估了宋嘉实的力气! 当下,宋嘉实 说时迟、那时快! 趁着宋嘉实在与那两个男佣对峙的时候…… 傅楚窈光着脚飞快地溜下了床,飞一般地避过了那两个被宋嘉实推开的男佣,拼命地跑了出去! “阿窈!” 宋嘉实大吼了一声,拼命地跑了出去! 傅楚窈刚从走廊那儿跑到甲板上…… 跟着,急促地脚步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过一会儿,她的身体就腾了空! “你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 宋嘉实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地在她耳边响起…… 傅楚窈已经被他拦腰抱住,她的脚尖都已经离了地! 情急之下,傅楚窈拼命挣扎,又大喊大叫,“……救命!救命!” 宋嘉实被气得失心疯,貌若癫狂地质问她道,“你想要谁来救你?慎太郎?还是武俊佑?” “疯子!神经病!你敢不敢解开我的手?”傅楚窈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宋嘉实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冷笑道,“……好!” 傅楚窈一怔。 结果,他像扛米袋似的,将她扛在了肩头,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 傅楚窈拼命地踢腿挣扎,又尖叫,“……花音!花音救我!救我!!!” 很快,花音和秋子、以及那两个男佣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 见宋嘉实要带着傅楚窈离开,那两个男佣急忙上前阻止。 结果宋嘉实直接一脚就朝着其中一个男佣踹了过去…… 那男佣“啊”的叫了一声,被踹飞了两米远,正好撞在了甲板的护栏上,然后往回弹了一下。 跟着,宋嘉实趁那男佣没站稳,直接一脚将那男佣给踹下了栏杆! 男佣“啊”的惨叫了一声,竟然“卟嗵”一声落了海! 目睹了这一切的花音、秋子,包括傅楚窈都被吓了一跳,不由得纷纷惊呼了起来! 这么一来,另一个男佣也不敢上前了。 傅楚窈急道,“快快!快救他……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救命!!!” 宋嘉实冷冷地说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说着,他扛着她大步流星的离开。 花音和秋子被吓得不行…… 半晌,花音才抚着自己的心口,哆哆嗦嗦地说道,“怎么办?怎么办……” 秋子大着胆子地说道,“先、先救人!” 花音和另外一个男佣急急忙忙找人去了。 秋子想了想,一溜小跑地去找宋念祖…… 话说宋嘉实把傅楚窈扛到了他的舱房里,反手锁上了门。 跟着,他将她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傅楚窈惨叫了一声! ――舱房里的床,可不比别墅里的柔软大床。这种床小、而且床板特别硬…… 傅楚窈一被摔在床上,就很清楚地听到,她的身体在与床板接触的时候,不但发出了沉闷的“咚”的一声闷响,而且她的左肘还发出了“咯嚓”一声音微! 像是骨折了。 果然,肘部传来了剧痛…… 傅楚窈顿时面色惨白。 她忍不住轻声呻吟了起来。 可宋嘉实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仍然沉浸在……她对他厌烦到了极点、并且一看到他就想要逃走的愤怒之中! 宋嘉实冲着她大吼道,“你很讨厌我?你很恨我?” ------------ 第九百四十二章交锋(十二) 傅楚窈跌倒在床上,她的双手仍被束缚着,所以十分狼狈。 又兼之从左手肘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以及宋嘉实的逼近……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她心知,花音秋子等人得了慎太郎的托付,绝不会对她坐视不理。 但问题就是,如今船上的人,无论是优香、姜念茹,还是藤田枫、武内惠美,又或者是宋念祖…… 大约也只有宋念祖有阻止宋嘉实的立场了。 所以,现在傅楚窈该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又或者,先骗他,想办法让他把她手上的绳子给解开…… 这么一想,本来就半趴在床上的傅楚窈,索性直接将自己的脸埋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不再挣扎、也不反抗,令宋嘉实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 “你就这么讨厌我?连听我说一句话……你也不愿意听?”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低声问道。 傅楚窈不理他,趴在床上继续哭。 也因为她的左手实在痛得厉害,所以哭泣也是货真价实的。 过了一会儿,宋嘉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问道,“阿窈,你怎么了?” 傅楚窈猛地抬起头,冲他吼道,“我讨厌你!讨厌你!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到这里来!不是你,我、我的手……呜呜……” 宋嘉实一怔。 他上前将她抱了起来…… 在这过程中,他触到了她伤着了的左手,她当即惨叫了一声! “怎么了?!”宋嘉实急道。 傅楚窈却只是哭。 宋嘉实自己也是医生,见傅楚窈整条左手的手肘已经呈不自然的形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当下便急急地解开了缚在她手上的浴袍带子。 接下来,他奋力撕掉了她左臂的袖子,一看…… 宋嘉实闭了闭眼。 傅楚窈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肘,顿时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别、别哭,我帮你处理……”他着急地说道。 傅楚窈是手肘内部骨折,表面无伤口,但骨头断裂部分已经将皮肉戳着、高高了隆了起来,而且创处已经发紫,显然断骨伤及了里面的软组织,并且有内流血的迹象了。 宋嘉实在舱房里到处乱翻乱找…… 最终,他找出了一把匕首,然后把一个床头柜的抽屉给拆了,取了两块木板下来。 跟着,他除下了自己的上衣,用匕首将上衣裁成了布条。 接下来,宋嘉实拿着匕首,看向了傅楚窈,“对不起阿窈……没有药品,没有任何药品。你会点穴,对不对?” 傅楚窈忍痛含泪点了点头。 宋嘉实闭了闭眼,然后深呼吸,对她说道,“我用刀,划破你的胳膊,替你取出碎骨,再校正……你,给你自己点穴,止血、也止疼,可以吗?” 傅楚窈呜呜地哭了两声,点点头。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用右手抚向了自己的左臂。 可穴位亦在断骨处。 然而傅楚窈一按到断骨处,就因为实在忍不住那钻心的疼,“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宋嘉实心痛如绞。 “阿窈,阿窈再坚持一下……”他低声安慰道。 傅楚窈咬牙,狠狠心按了下去! 她被疼得“嘶”地叫了一声…… “好了,快动刀!”她低声催促道。 宋嘉实喘了两口粗气,拿着匕首在她左肘处一划…… “砰砰砰!” 有人急切地敲起门来。 宋嘉实与傅楚窈齐齐一怔! 门外响起了宋念祖焦急地声音―― “嘉实!嘉实快开门!开门!!!” 听到了宋念祖的声音,傅楚窈心里一轻,顿时松了一口气。 宋嘉实却丝毫也没有理会自己的外祖父。 此时,他已经划开了傅楚窈的手臂,浓稠艳丽的鲜血沿着伤处从她雪白的臂膀处淌下。 宋嘉实深呼吸,再深呼吸,一手捏着她的肘部轻轻捏揉,一手拿着匕首又快又狠地戳进伤处,将里头的碎骨挑出…… 傅楚窈已经按压住了自己的穴位,初时刀划开她的肌肤时确实极疼痛,但慢慢的,痛感消失,手臂开始渐渐变得麻痹起来…… 门外的宋念祖见舱房里的宋嘉实与傅楚窈毫无动静,更是着急,甚至吩咐人开始了撞门。 但这时,宋嘉实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坐在床前,开始给傅楚窈处理伤口。 傅楚窈给自己按的穴道,其实也有晕厥的效果……只是,她强撑着睁着眼,直到宋念祖吩咐着男佣们破门而入、直到她看到了直扑过来的秋子,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觉。 等到傅楚窈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 她睁开眼睛看看,发现这里居然不是之前她和花音呆的那间舱房。 身下的硬板床上还残留着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所以说,这是宋嘉实的舱房。 傅楚窈挣扎着坐起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她的左臂已经被处理好了,用布条给厚厚地包扎了起来,但只要一动,还是揪心的疼。 半坐在床上,傅楚窈环顾四周,发现舱房里只有她自己??? 她的视线立刻转向了舱房里的那扇小小的窗户…… 这时,只听到“咔嚓”一声,似乎有人拎动门锁走进舱房? 傅楚窈转头一看…… ――优香高扬着下巴,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 第九百四十三章交锋(十三) 傅楚窈看着优香,眯起了眼睛。 现在的她,可是真没有任何优势……要说,她其实有点穴的功夫可用来防身,可一她的左手伤得厉害,导致行动定然不便;二来优香是见识过她的点穴功夫的,所以必然有些防备…… 所以这么一来,她还真得小心了。 以及…… 优香这么趾高气昂的样子,像是……有点儿不妙呢! 果然,优香看着傅楚窈,微微一笑,直接说道,“……由次郎跟我说了,你,原本是他喜欢的女孩,所以……我来,是告诉你,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而你,要认命。” 傅楚窈挑眉,“什么事?” 优香笑道,“……由次郎已经去准备了,他很快就能准备好,所以……也请你准备一下吧!” 傅楚窈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不傻,也对藤田家族的某些“传统”有些了解。 “你就是个小老婆,又有什么权力来做这个主?再说了,慎太郎同意了?”傅楚窈盯着优香,毫不客气地说道。 优香果然是听得懂华语的。 一听到“小老婆”三个字,她脸色一变,用日语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忘了我是慎太郎的长辈,他比你有教养得多,至少还懂得尊重长辈……” 傅楚窈打断了优香的话,“不好意思,要说起身份来,我还是慎太郎名义上的妻子呢!你却是藤田龙一的小老婆而已,所以你到底有什么权利来命令我?” 说着,傅楚窈大喊了一声,“……秋子!” 秋子急忙跑了进来。 “快把这位如夫人送出去吧!我不想看到她!”傅楚窈义正严辞地说道。 其实,傅楚窈也不知道秋子能不能把优香这尊大佛给请走…… 秋子咬着嘴唇上前,朝着优香鞠了一躬,说道,“优香夫人,阿窈夫人受了伤,需要休息呢,请您……” 优香一直盯着傅楚窈。 她朝傅楚窈笑笑,“……死到临头还嘴硬!那么,走着瞧!” 说着,优香便朝着门口走去。 傅楚窈皱着眉头,叫住了她,“……等一下!” 优香转身,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定定地看着优香,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到底是恨我呢,还是恨藤田家?” 优香一怔。 她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优香刚一离开,傅楚窈立刻吩咐秋子,“快去叫花音过来!” ――此刻傅楚窈心急如焚! 优香意有所指的话,让她十分不安! 她不会忘记……慎太郎曾经告诉过她,藤田家的三兄弟,虽然在名义上,都是藤田龙一的儿子,但实际上藤田龙一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 慎太郎、由次郎、枫的父亲,其实都是藤田龙一的弟弟! 到了慎太郎这一辈也是这样。 慎太郎是长子,所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作为藤田家族的继续人,这是他必须放弃的;而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落在了宋嘉实与枫的身上! 所以刚才优香的宣示…… 她是在告诉傅楚窈,呆会儿宋嘉实会过来……侵犯她??? 这怎么行!!! 所以傅楚窈立刻就让秋子去叫花音过来…… 一方面,慎太郎没有把她给别人,而是托付给了花音,这就证明着,慎太郎可以信任的人也只有花音了;所以说,在这船上,恐怕花音是傅楚窈唯一能指使得动的人了。 另一方面,花音似乎本来就喜欢宋嘉实? 那…… 那就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秋子并没有听到之前优香对傅楚窈说的那番话。 所以,当傅楚窈让她赶紧去请花音来的时候……秋子也没起疑心,只是觉得,可能阿窈夫人害怕了,想让花音过来陪伴一下。 秋子匆匆地走了…… 傅楚窈忧心忡忡、外加心急如焚! 她环顾四周,想要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然而这屋子里空荡荡的,根本什么也没有! 傅楚窈的目光又落在了舱房里的那扇小窗户上。 她急忙下了床,跑到窗户那儿看了看…… ――窗户很小,而且还从外边儿焊上了铁条! 看来,她应该没有办法从窗户逃生。 这时,秋子陪着花音过来了。 傅楚窈连忙又回到了床上,坐好。 两人进来了…… “秋子,把门关上,锁好,别让人进来!”傅楚窈交代道。 秋子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夫人,这门是坏的……刚才宋部长在外面,怕你和由次郎有事,就让人……把门给撬开了。” 傅楚窈一怔。 ――门是坏的?锁不上? 这…… 不过,傅楚窈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用右手对花音做了个“快过来”的姿势,先是让花音坐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又急切地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慎太郎?” 花音道,“没有……” 一语末了,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小小声地冲着花音说了声“对不起”…… 原来,方才她趁着花音对她并不设防,一边问话,一边直接戳中了花音的昏睡穴。 于是花音缓缓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床上。 秋子被吓坏了! “夫人?”她看着傅楚窈,一脸的震惊。 傅楚窈低喝了一声,“……闭嘴!快!快把花音的衣服脱了!” 秋子犹豫道,“夫人,花音她……” “快!快快快!你要是不想死,就听我的!”傅楚窈急催道。 秋子被傅楚窈给逼得没办法,只得把心一横,上前把花音的衣物尽数除尽,然后又按着傅楚窈的要求,给花音盖了条薄薄的毯子…… 跟着,傅楚窈与秋子一块儿躲进了床底。 ------------ 第九百四十四章交锋(十四) 傅楚窈拉着秋子躲到了床底下…… 秋子带着哭腔问道,“夫人,我们……我们在做什么?” “闭嘴!” 傅楚窈轻喝了一声!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毕竟这也是她急中生智才想起来的。 不过,她刚说完这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飞快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先是跑到了窗户前,把窗帘拉上了…… “夫人!夫人,你在做什么?”秋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傅楚窈没理她,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又跑到了门口,狠狠地一位电灯的拉绳…… 只听到“吧嗒”一声…… 电灯应声熄灭。 电灯拉绳也被她给直接拉断了。 这是在舱房里,唯二的光源,一是电灯、一就是从那个小小窗户外透进来的微弱光芒了。 现在光源被傅楚窈给尽数熄灭了,这小小舱房里顿时变得黑漆漆的,只有从那关得并不严实的门那儿透出了些微光芒,将这舱房给勉强照出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傅楚窈又飞快地跑回到了床边。 她急急地吩咐秋子道,“快!你去门口站着,什么也别说,只要大声哭就行了……要是他把你赶了出去,你就出去,然后在门口等我,懂?” 说着,她还拽了秋子一把。 秋子没法子,只得又从床底下爬了起来,哆哆嗦嗦地站到了门边。 傅楚窈皱眉喝道,“哭!快哭啊……” 秋子只是被吓得六神无主,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可她又被傅楚窈给催得没法子,只得假哭了几声。 没过一会儿…… 外头就响起了不甚整齐的脚步声,像是有好些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傅楚窈蹲在床边哭喊了起来,“……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秋子,这灯怎么了?” 黑暗中,优香的声音响了起来。 秋子十分害怕,又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嗑嗑吧吧地说道,“……是、是夫人,她、她……” 优香似乎也懒得理秋子。 傅楚窈蹲在床边,略微抬起头,隐约看到优香好像回过了头,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了道,“……好了,你的心愿我总是会成全你,唉,快去吧!” 傅楚窈继续哭喊,“……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优香理也没理傅楚窈,对秋子说道,“……秋子,跟我出去。” 这一回,秋子放聪明了,她哭着叫喊了起来,“不,不行!优香夫人,我是阿窈夫人的女佣,如果慎少爷知道我没有好好照顾阿窈夫人的话……” “啪!” 秋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掌掴了一记耳光。 听着像是优香打的? 因为接下来,优香便怒气冲冲地说道,“藤田家的主人如何行事,要你一个佣人来指指点点?快给我出来!” 这一回,秋子结结实实地捱了一记耳光,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疼…… 她是真哭了。 然而,哭哭啼啼的秋子,却被优香给推出了门外。 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影进了屋…… “阿窈!” 他喘着粗气,叫喊着傅楚窈的名字。 傅楚窈听得分明…… ――不是宋嘉实又是谁? 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姜家人跟她说的……藤田家的人为了逼姜家人结婚生子,会让姜家的男性在适婚年纪里,与一个女人关在屋子里几天几夜,然后会在饮食里下些助兴的药物。 这么一来,几乎没有任何女人能逃得过受孕…… 而之前秋子与姜哲源的遭遇也证明了这一切。 所以说,现在的宋嘉实……也是被下了药的? 傅楚窈闭了闭眼,蹲在床边尖叫了一声,“……宋嘉实!你敢动我试试!我、我……我会恨死你的!宋嘉实……宋嘉实!我、我恨你!” 说完,她就闭了嘴,再也不吭声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认为她是被“气晕”的? 宋嘉实喘着粗气喊了声,“……阿窈?” 傅楚窈蹲在床头,小心翼翼地往床底下挪了挪,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对不起……阿窈,我、我……太喜欢你!对不起阿窈,我、我也只是想在有生之年……跟我喜欢的阿窈在一起,如果、如果你会恨我……那、那你就恨吧!阿窈……” 趴在床底的傅楚窈清晰地感觉到硬板床突然一沉…… 跟着,她听到了宋嘉实喃喃的低语声,“阿窈!阿窈……你一定不知道,在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我就喜欢上你了……那时候的你看起来那么小,但你又那么美、那么可爱,阿窈,阿窈……我的阿窈……” 让人觉得难堪,又意味不明的响声、喘息声音响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躲在床底的傅楚窈听到了宋嘉实的呻吟声音;紧跟着,床板就开始了吱呀吱呀的、有节奏的摇动…… 饶是躲在床底并没有亲眼见到,可傅楚窈还是被这动静给臊得面红耳赤! 就在宋嘉实疯狂地动作与剧烈喘息声中…… 傅楚窈悄悄地从床底爬了起来。 从门外透进来微弱的光,使她看到了摆放在墙角处的衣帽架。 她站直了身子,使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悄悄地、用右手费力地将那衣帽架高高拿起,然后冲着正忘情耸动着的宋嘉实砸了过去! 只听到了“卟”的一声闷响…… 宋嘉实突然不动了。 傅楚窈喘着粗气,轻手轻脚地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 第九百四十五章交锋(十五) 傅楚窈慢慢挪到了门口,躲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 外头似乎静悄悄的,只有秋子一个人默默哭泣的声音? “秋子?” 傅楚窈轻轻地喊了一声。 秋子的哭泣顿时一滞。 “夫人?”秋子急急地过来了。 傅楚窈没开门,只是扒着门缝轻声问道,“外面还有别人吗?” 秋子也不敢开门,就捱在门边,小小声答道,“……没呢,就我和志乃在。” ――慎太郎把傅楚窈送上白鹤号的时候,特意指派了两个男佣来保护她,一个叫凉介,一个叫志乃。 只是,后来凉介被宋嘉实给一脚踹下了海,生死不明…… 所以只剩下秋子和志乃两人了。 听了秋子的话,傅楚窈将门推开了。 门外,秋子正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惊恐地问道,“夫人,由次郎和花音……” “你别管他们,短时间内,他们不会醒的……” 傅楚窈交代了一声,便朝着走廊看去。 守在走廊尽头的男佣志乃已经看到了傅楚窈。 他满脸的错愕,并且朝她跑了过来。 “志乃,有人去救凉介吗?”傅楚窈轻声问道。 志乃摇了摇头,眼圈通红,“……船长说天太黑了看不见,而且在这样的天气里,就算下去救人……也求不回来,所以,他们只扔了两个救生圈下去……凉介,他肯定已经……” 傅楚窈深呼吸、又深呼吸…… 她咬住了嘴唇,对秋子和志乃说道,“我们得回到白鱼岛上去!你们也看到了,这船上的人根本就是要致我于死地!可是,我要是死了,慎太郎会放过你们吗?” 志乃与秋子对视了一眼,面色惨白。 是啊,如今这处境…… 如果他们拼死保护夫人,下场会跟凉介一样;可如果放任船上的人这样对待夫人的话,回去以后慎少爷也不会放过他们。 不管怎么样,都是个死啊! 傅楚窈继续劝说道,“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把船上的人全部控制住!不,只需要控制了优香、姜念茹、藤田枫、武内、宋念祖……” “只要控制了他们以后,我毕竟是慎太郎的妻子,船上的船长和水手不可能不听我的……好吧,就算他们不听,我也有办法让他们听我的!” “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让白鹤号回到白鱼岛了!”傅楚窈分析道。 秋子与志乃面面相觑。 志乃不敢吭声。 秋子则大着胆子说道,“夫人,但是……我们只有三个人,要制服那么多人,好像……” 傅楚窈道,“在这个时候,他们不会想到我已经脱了身。所以我们找上门去,一个一个的解决……秋子,你守在这里不要走开,有人来你就大声叫喊……” 志乃与秋子不由得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犹豫了好一会儿,秋子终是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傅楚窈又对志乃说道,“志乃,你带着我去寻找他们的舱房,我们一个一个的解决他们!” 说实话…… 志乃不敢。 但是,也正如傅楚窈所说的那样…… 不讲别的,如果这会儿在舱房里跟由次郎那个的人,就是阿窈夫人的话……志乃很清楚他的下场――回去以后肯定会被慎少爷活活撕碎的! 可真要在这儿保护阿窈夫人? 凉介已经死了…… 所以他已经没了退路,对吧? 再说了,阿窈夫人说得对,只有把船上的人都控制住,再让船只调头。等所有的人都回到了白鱼岛,场面就能被慎少爷控制住,至少他志乃是可以保住一条命的! 于是,志乃握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傅楚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又拍了拍秋子的肩膀,跟在志乃身后走了。 白鹤号并不大。 而在雷暴天气里出航…… 这船舱显得特别颠簸。 再加上现在又是凌晨两点钟的时候…… 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舱房里休息,所以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走了一路,志乃带着傅楚窈来到了一间舱房前。 他用口型告诉她,这间舱房里住着优香和姜念茹。 傅楚窈点头,示意他敲门,同时还做出了手势―― 她先是竖起了一根食指,然后朝志乃指了指,意思是从里头走出来的第一个人,由你处理;然后,她又竖起了食指与中指,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从里头走出来的第二个人,就由我来处理…… 志乃却愣住了。 ――敲门? 敲门倒是容易,可是、可是他是个男佣诶,按照藤田家的规矩,男佣是不被允许主动接近女主人的!更别说去敲女性主人的房门了! 傅楚窈见志乃这么犹豫的样子…… 她想了想,明白了他的难处。 于是,傅楚窈让志乃与她并排站着,两人皆背靠着门边的墙壁贴墙而立,但她站在距离门比较近的位置、志乃则紧紧地捱在她的身边。 跟着,她朝志乃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准备好哦! 接下来,傅楚窈敲了敲舱房的门。 “砰砰砰!” 过了一会儿,舱房里响起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是谁呀?” 傅楚窈听得分明,那是姜念茹的声音! 她没吭声,继续又敲了几下…… “砰砰砰!” 很快,舱房里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音,然后“吱呀”一声,门开了…… 姜念茹不高兴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谁这么无礼?” 因为傅楚窈和志乃是贴墙而水的,所以打开了门的姜念茹却并没有看到人。 直到…… 她转过头,陡然看到了傅楚窈。 傅楚窈朝着姜念茹笑了笑,猛然一手抓住了她,狠狠地将她甩到了志乃所站立的位置! 其实姜念茹也不是什么弱女子…… 但是,她真没料到,本应该正在承受由次郎蹂躏的傅楚窈居然就站在她的面前? 所以姜念茹根本没有防备。 说时迟、那时快! 志乃一看到傅楚窈将姜念茹拉了过来,并且以半圆抛物线的角度狠狠地朝自己的方向袭了过来……志乃一个灵活的闪身,姜念茹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 “啊!” 姜念茹惊呼了一声! 补刀男佣志乃一把抓住了姜念茹的发髻,狠狠往前一灌…… 本来就已经被撞得眼冒金星的姜念茹,面门再一次重重地撞上了墙,还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咚”…… 姜念茹顿时如烂泥一般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傅楚窈冲着志乃伸出了大拇指,还朝他赞许地笑了笑。 志乃惨白着一张脸,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这时,优香的声音响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 ------------ 第九百四十六章交锋(十六) 趁着优香还没有走出舱房…… 傅楚窈飞快地跟志乃换了个位置,示意志乃贴在门边站着,然后捏着嗓子,小小声地用日语惊呼了一声,“啊!优香夫人……姜夫人晕倒了呢!” “什么?晕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明就里的优香穿着睡衣出来了。 她突然就看到了……志乃! ――刚才应话的明明是个细声细气的小女佣,为什么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个……男佣??? 优香愣了一下,连忙用双手扯住了自己的睡衣,拼命地想把睡衣往自己的胸前拢,又怒骂道,“是谁允许你……”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傅楚窈就借着志乃的身体当掩护,将自己的右手探过志乃的身体,直接按住了优香手臂上的穴道。 “……到我的房间来的?” 优香刚说完这句,就翻了个白眼,身体一软,“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傅楚窈连忙交代志乃,“快,快把她俩搬回到房间里去!” 志乃应了一声,先把优香拖回了舱房,然后又去把姜念茹也拖进了舱房。 傅楚窈又吩咐志乃抽掉她们浴袍上的腰带,把两人的手都绑起来。 只是,她突然看到,优香的手上……依旧戴着一双蕾丝手套? 想了想,傅楚窈走过去,抽掉了优香手上的手套。 呃…… 大约是因为一直戴着手套,而且平时也很注意保养手……所以优香的手,不但十指尖尖、肌肤莹润,而且特别秀美。 优香应该已经三十多快四十岁了吧? 看长相,她真是长得很一般,但这双手……还真是美啊! 傅楚窈又仔细看了看优香的左手。 嗯,优香的左手是完好无缺的。 她不禁陷入了怔忡。 ――当初她和老武在连城县梁家村的后山上,给她父母拾骨的时候,发现在她父母的枯骨之中,多出来一截女性的左手拇指指骨。 后来,老武让人也给那一截多出来的女性指骨做了鉴定,确定那就属于傅楚窈的姨母方欢儿! 再想想,方欢儿一直下落不明。 又因为与姜念茹之间阴差阳错的纠葛,姜念茹一直认为她是傅楚窈的亲姐姐…… 而姜念茹又称呼优香为姨母! 所以,傅楚窈也一度以为,优香很有可能就是――方欢儿。 直到现在,傅楚窈亲眼看到了优香那一双完好无损的手…… 右手拇指与左手拇指俱全!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优香不可能是方欢儿! 但是,优香为什么会一直带着手套呢? 傅楚窈百思不得其解。 她仔细打量着优香的手…… 终于,傅楚窈明白了! 原来优香虽然十指俱全,但她的左手拇指生得似乎有些……畸形?这拇指特别长、特别粗壮,与其他秀美纤细的手指完全不成比例! 这就是优香想要掩盖的秘密? “惠美,这件事情与我们无关,我劝你……” “不!枫,由次郎是你的哥哥!你怎么可以……总之,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优香!这样是不对的!傅楚窈是慎的妻子!她怎么可以跟由次郎……” 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优香与姜念茹的舱房走来―― 傅楚窈与志乃齐齐一惊! ――因为是临时起意,刚才在把姜念茹和优香搬抬进舱房里来时,她和志乃都没有关上门…… 而从门外那两人说话的声音与内容来听,似乎是藤田枫与武内惠美? 志乃惊恐地看着傅楚窈,投去了“我们怎么办”的求救眼神。 傅楚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做出手势,先示意志乃趴在地上,以床铺做掩护…… 这时,藤田枫与武内惠美已经走到了优香与姜念茹的舱房门口。 见房门是虚掩着的,藤田枫与武内惠美对视了一眼―― “优香夫人?” “优香夫人,我是惠美!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傅楚窈立刻捏着嗓子用日语说道,“惠美酱,请你、进来一下……优香夫人在卫生间里跌倒了呢,请您、进来帮帮忙!枫少爷,请您在外面等一等!” 听说优香在卫生间里跌倒了…… 想必也衣衫不整。 最重要的是,说话的这个女的,听口气像是优香夫人的女佣? 于是,藤田枫与武内惠美都没想太多…… 武内惠美走进了舱房,并且还贴心地将门给反手关上了。 傅楚窈松了一口气。 她守在衣柜旁,等到武内惠美一走过来…… 武内惠美陡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优香与姜念茹,以及姜念茹的额头上还全是血!!! 她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并且张嘴就想尖叫!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呢,就已经被躲在一旁的傅楚窈给狠狠地冲上来掐住了后腰处的穴位…… 武内惠美怔怔地看着傅楚窈,面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震惊! 跟着,她摇晃了一下,砰然倒地。 躲在那边床后的志乃悄悄地抬起头,看到了这么一幕。 傅楚窈喘了两口粗气,又以示意志乃出来,直接走出舱房。 志乃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夫人这是,让他直接出去??? 可、可是枫少爷在外面啊! 志乃不想出去送死…… 奈何傅楚窈却一个劲儿地朝他打着手势。 无奈之下,志乃只得朝着门口走去。 傅楚窈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志乃开了门…… ------------ 第九百四十七章交锋(十七) 志乃一开门…… 站在门外等候着的、本就有些魂不守舍的藤田枫便是一怔。 ――这不是优香夫人的舱房吗? 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 再一看,这男人是家里的……男佣??? 藤田枫顿时又惊又怒地喝问道,“你……” 说实话,刚才志乃对付姜念茹,那是因为傅楚窈先动的手……而且姜念茹的名份,讲白了慎太郎还没承认呢! 所以志乃还敢。 但现在志乃面对的却是藤田家正儿八经的主人藤田枫! 志乃快哭了…… 他根本不敢动手! 这时,躲在志乃身后的傅楚窈猛然推了志乃一把! 志乃不受控制地朝着藤田枫扑了过去! 藤田枫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志乃,然后一抬腿,踢了志乃一脚…… 傅楚窈趁着藤田枫正在抓着志乃的手臂,上前就挠了藤田枫一爪子! 藤田枫一怔。 也正好…… 志乃被藤田枫给踹了一脚,倒在了一旁。 于是,藤田枫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形容狼狈、左手手臂还挂在脖子担着的布条上的傅楚窈! “你、你……” 这一句话还没说话,藤田枫就倒在了地上! 傅楚窈喘起了粗气。 志乃更是被吓得不轻…… 两人歇了好一会儿,才合力将藤田枫给搬进了优香的房里。 接下来,傅楚窈与志乃将失去了知觉的藤田枫与武内惠美也用绳子将双手反缚在身后,然后又把房门先扣上反锁,然后出来了,再把已经扣上了反锁的门给关上! 这么一来,至少没人能进去。 就算里面的人想出来……那也要等到三四个小时以后,穴位被解开了、又挣脱了手里的绳索,这才能从屋子里逃出来。 傅楚窈对志乃说道,“走,我们去解决了宋念祖!” 说着,她突然看到刚才姜念茹撞墙的地方洇了一小滩血…… 这藤田枫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居然没有看到这块血渍,也没起疑心? 那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傅楚窈也懒得管那么多。 她手里还抓着刚才从优香手里抽下来的手套…… 于是,傅楚窈用那双白手套将墙上的血迹胡乱擦了擦,然后就跟着志乃去了宋念祖的舱房。 宋念祖对于藤田家族来说,一直都是个比较尴尬的存在,所以分给他的舱房,位置也比较偏远。 在面对宋念祖的时候,傅楚窈也就不想装了。 她直接过去敲了门。 “叩叩叩。” 没过一会儿,衣着整齐的宋念祖走过来开了门。 傅楚窈冷冷地看着他。 当宋念祖看清了站在发前的傅楚窈以后,顿时一呆。 他看着她,满脸的震惊! 宋念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阿窈,你……” 傅楚窈道,“是我点你穴呢,还是用绳子把你捆起来……你选一个吧。你要是不选,那就我替你选……嗯,点穴对我来说比较没那么麻烦。” 宋念祖苦笑,“进来吧,我选绳子……” 傅楚窈朝着志乃使了个眼色。 志乃点头,抢先一步走进了宋念祖的屋里。 傅楚窈也“押”着宋念祖进了屋。 “阿窈,嘉实他、他……怎么样了?”宋念祖没能忍住,小心翼翼地问着傅楚窈。 傅楚窈道,“他没事儿,现在正快活呢!” 宋念祖觉得难为情,却又实在担忧外孙子,只得腆着一张老脸继续问道,“那、那你为啥在这儿?” 傅楚窈没理他。 她看中了一张椅子,便示意宋念祖坐在椅子上,然后让他把手靠近椅子靠背的两边;又让志乃用绳子先将宋念祖的双手分别绑在椅背的两边,再将宋念祖的腿也绑在了椅子腿上。 接下来,她才对宋念祖说道,“宋嘉实要是真的欺负了我,而且,最好我再怀上宋嘉实的孩子……这样,你觉得也许我奶奶会看在我的份上,一是给宋嘉实治病、二是可以帮扶到他?” “宋嘉今年实已经二十四岁了,他二十四岁还没发病,平时你没少给他输血吧?但你就没想过,他这么一乱来……万一马上就发了病呢?万一他就撑不到我生个孩子出来呢?” “宋嘉实和藤田枫兄弟俩……藤田枫早早就跟武内惠美圆了房,所以他分分钟都有可能会病发;现在你只剩下了宋嘉实这么一个……还有治愈希望的孙子,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纵容他?”傅楚窈质问道。 宋念祖哑口无言。 “你这人……优柔寡断!又没有立场!”傅楚窈摇头说道,“……难怪你年青时候就不讨我奶奶的欢心;而且这么些年来,你既想着要依附藤田家,却又一直融入不了……” 闻言,宋念祖一脸的惨白。 傅楚窈不再理他,带着志乃离开了。 正如之前傅楚窈的意料…… 这白鹤号上的船长、大副二副、水手们,其实也都是藤田家族的人,而且多数都是男佣。 但傅楚窈却是慎太郎的“妻子”。 众所周知……慎太郎有多么宠爱这位夫人! 在听说藤田家其他的主人已经傅楚窈所控制,以及听到了志乃传达的、傅楚窈的命令以后,并没有人敢置疑傅楚窈的话。 当下,白鹤号便调转了方向,重新往白鱼岛台驶去! ------------ 第九百四十八章交锋(十八) 傅楚窈坐在驾驶室里,盯着船长操着舵。 老实讲,撑到现在…… 她已经有点儿撑不下去了。 今天的超负荷奔走,令她那膝盖与小腿上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的旧伤,此刻已经痛到了麻木;以及左肘的骨折处伤口更是传来了肿胀、灼烫的感觉。 以及,傅楚窈还觉得头晕、口渴、畏冷…… 她怀疑肘部的伤很有可能发生了感染。 所以,最好的估算,就是她会发高烧,然后挺过来;最坏的估算,则是有可能……她的左肘伤处会坏死,将来截肢、或者一命呜呼! 但是…… 不管怎么样,她也必须回到白鱼岛,和俊佑哥汇合! 否则在这苍茫大海中,若是再一次与俊佑哥擦身而过……下一次的相遇又在什么时候?她到底还能不能平平安安地回到爷爷奶奶的身边? 这么一想,傅楚窈便咬着牙,挺直了腰杆,坐在驾驶室里继续盯着船长掌舵。 直到天将放明时,她突然听到船长咕哝了一声―― “夫人,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呢!” 傅楚窈连忙站起身,从驾驶室的玻璃窗那儿往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海平面上,果然出现了一个顶小的黑点儿,看着像是个岛屿的样子。 傅楚窈急忙吩咐船长,“快跟码头联系下,我们要上岛!” 说着,她就离开了驾驶室。 傅楚窈来到了甲板上。 现在,她得考虑一下,要以怎么样的方式上岸。 ――码头还是慎太郎的地盘。 但问题是,傅楚窈不想再落入慎太郎的手里、沦为待宰的羔羊了! 所以…… 她要不要让人在船只的后面放下救生船,然后她跳进救生船里,悄悄眯眯地离开? 嗯,看起来倒是可行…… 问题是,谁会配合她呢? 其实现在在这船上,她只能使唤得动秋子和志乃;但秋子和志乃甘心听她的命令,也是为了不被慎太郎责罚! 那,都临上岛了,眼看着秋子和志乃马上就能把责任卸下了……他们还肯帮着傅楚窈逃跑? 这么一想,傅楚窈摇了摇头。 于是,她沿着甲板慢慢走,想尝试一下,能不能靠自己……放下救生船,再跳进救生船,划船离开…… 但难度好像有点大。 一来,她浑身上下都是伤,四肢之中唯有右手完好,好像也没有力气能把救生船放下去;二来,就算她能想法子放下救生船、又想法子跳下了救生船……但她有力气划船离开么? 而且,船上的水手们,会乖乖放任她这么做? 正在这时,傅楚窈听到聚集在甲板一处的水手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快看,那个是不是白鱼岛啊!” “哎,我们在这个时候回去,会不会正好遇上海啸?要我说呢,咱们还是快点离开的好……为什么明明已经离开了但又跑回来啊,这不是送死吗?” “你想多了,真要是海啸来了,无论你在不在岛上,都躲不过!” “你们说,慎少爷会不会已经离开了呢?” 傅楚窈听了,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你们在那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喝斥了起来。 众水手是勉强能听懂些华语的。 就算有些人听不懂,但见了傅楚窈的脸色、听着她话语里的语气……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所有的人都闭了嘴。 傅楚窈装模作样地说道,“……慎太郎是不会离开白鱼岛的!我,也绝不会离开慎太郎,独自离开!啊!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慎太郎了!” “对了,你们!你们几个!现在、马上!给我把救生船放下,我要上救生船……我、我迫不及待要上岛!我要马上见到慎太郎!” 众人面面相觑。 傅楚窈被自己的话给酸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是…… 她又有什么法子啊! 然而傅楚窈不知道的是,有人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将她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数。 那人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傅楚窈见众水手都呆呆地傻站在原地不动,便假意骂道,“……混蛋!你们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一个水手大着胆子用蹩脚的华语说道,“夫人,我们马上,到岸了!放救生船……没用!救生船,没有白鹤号快!” 傅楚窈勃然大怒,“你敢反驳我的话?” 那水手一惊,下意识就应了一句“哈依”…… 跟着,他只得硬着头皮朝着置放救生船的位置走去。 傅楚窈的心,顿时提到了半空中! 她紧张地盯着那个水手…… 直到她突然听到站在原地不动的、其他的水手们突然指着岸上说道―― “看啊,慎少爷果然还在!” “啊,慎少爷是知道我们还会回来吗?” “你们看啊,站在慎少爷身边的那个男的,他的打扮好奇怪啊!” 傅楚窈一怔。 ――水手们能看到慎太郎? 天!这艘白鹤号的速度这么快吗? 那她还来得及跳下救生船嘛! 傅楚窈心急如焚…… 她下意识的就朝着水手们所指点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她看到码头上站着几个男人…… 慎太郎就站在最最显眼的位置! 等等…… 傅楚窈突然瞪大了眼睛! 那是!那是…… 站在慎太郎身边的男人,赫然就是武俊佑! ------------ 第九百四十九章交锋(十九) 在这一刻,傅楚窈再也顾不上什么救生船了! 她拼命地朝着船舷跑去―― “俊佑哥!俊佑哥!” 傅楚窈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着,还拼命地冲着岸上的武俊佑挥着手…… 此时,她眼里再也没了别人!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站在码头上的武俊佑那儿。 虽然白鹤号距离码头还有点儿距离,但傅楚窈看得清清楚楚! ――他瘦了好多、头赤裸着上半身,下身穿着件宽大的裤子,腰间系着件松松垮垮的衣服,露出了结实、又肌肉贲张的上半身。 傅楚窈已经有快半年的时间不曾见过他了! 最近的一次,还是她呆在慎太郎的房间里时,从监控屏幕看到的、一晃而过的他的脸…… 傅楚窈太高兴了! 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情况,只是一心想要让白鹤号靠岸、她马上下船,然后扑进他怀里好好大哭一场! 这时,武俊佑似乎冲着她举起了手臂? 傅楚窈更是激动! 她又喊了声,“……俊佑哥!” 只是,她话音未落,身子就被人拦腰抱起! 傅楚窈的脚尖瞬间就离开了地面! 她大惊,低头一看…… ――是两眼通红、目露凶光的宋嘉实??? “你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傅楚窈拼死挣扎了起来! 宋嘉实冷笑道,“……一会儿惦记着慎太郎、一会儿又惦记着武俊佑!傅楚窈!你、你还真是……水性杨花呢!” “疯子!放开我!”眼看武俊佑近在咫尺,傅楚窈不甘心再被擒、再遇阻,便用右手死命地拍打起宋嘉实来。 宋嘉实转头冲着水手们叫喊道,“……去告诉田中一男(船长),让白鹤号马上调转方向!他要是敢让白鹤号停靠码头,我会把他切成碎块!快!” 傅楚窈一呆。 众水手已经作鸟兽散…… 当然,好些人都朝着驾驶室跑去。 没过一会儿,白鹤号果然紧急调转了方向…… 傅楚窈顿时着急了! 她一边拼命地拍打着宋嘉实,一边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你这个疯子!你看啊……码头上已经没有船了!其他的船,其他的人已经走了!他们、他们要是不上这艘船,根本就离不开这儿了……” “够了!” 宋嘉实怒吼了一声,又冲着傅楚窈大喊道,“你不要再挑衅我的耐心了!我告诉你!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得到你!你!别想着再从我的手心里逃走了!” 傅楚窈被吓呆了…… 宋嘉实像只野兽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痛苦万分地说道,“……就算武俊佑先认识你,但你对慎太郎……为什么也这么好?” 傅楚窈张了张嘴。 这时,之前被傅楚窈控制住的、那些藤田家族的人,尽数慢慢朝着甲板这儿走了过来。 ――优香、头上包着纱布的姜念茹,扶着武内惠美的藤田枫等人。 众人看向傅楚窈的眼光都不怎么友善。 优香突然扶着栏杆朝下看了看,转头问宋嘉实,“由次郎,这是怎么一回事?白鹤号……不靠岸吗?” 宋嘉实只是定定地看着傅楚窈,并没有说话。 优香又看了看码头周围,惊呼道,“不!那两艘大船已经离开了?由次郎!我们不能走,慎还在岛上!快,快来人……让船靠岸!我们要接上慎,一起离开!” 周围的水手们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不知道要听谁的了…… 优香一怔。 她倒是不知道,下令调转船头的就是宋嘉实。 于是,她又急又怒地冲着那些水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通知船长,让停靠码头,把慎太郎接到船上来的……” 水手们都不敢说话,而是齐唰唰地看向了宋嘉实。 宋嘉实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傅楚窈。 但是,他低声对优香说道,“……优香夫人,慎是我们家族里最最优秀的人,所以请你放心,他会自己处理好一切的……” 听了他的话,众人齐齐惊呆! 藤田枫下意识地冲着宋嘉实吼道,“……哥哥!你疯了吗?我们不能这么做!田中,快让船靠岸!” 而这时,傅楚窈也趁机扰乱宋嘉实的思维―― “疼!你放开我,我、我手疼……呜呜呜我的腿,腿也疼……” 她放软了语气,还楚楚可怜又委曲巴巴地哭了起来。 处于盛怒之中的宋嘉实不由自主地松了松手…… 傅楚窈便顺着他的身躯慢慢滑了下来,双腿终于接触到了地面。 但是…… 他紧紧地抱着她,不愿放手。 傅楚窈见这法子管用,也顾不得许多了,更加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娇娇柔柔,哭得梨花带泪,“疼、疼!腿疼……站不住呜呜……手也疼……” 闻言,宋嘉实莫名的心软了,略微松了松手,低头看向了她。 他看到了她的左手……依旧保持着他给包扎的样子,但缠绕着她手臂的布条上,已经渗出了被鲜血浓浓洇开的痕迹! 宋嘉实一惊,问道,“阿窈,你是不是发烧了?” 傅楚窈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带着哭腔说道,“我头晕……” 这时,藤田枫着急地大叫了起来,“哥哥!快让白鹤号靠岸!哥哥……” 宋嘉实心烦意乱,大吼了一声,“你闭嘴!” 傅楚窈趁机悄悄地朝着码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码头上,就只剩下了慎太郎一个人? 俊佑哥和小应哥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傅楚窈先是一怔,立刻明白了过来,他俩是不是已经下了水,朝着白鹤号游了过来? ------------ 第九百五十章交锋(二十) 傅楚窈已经看出来,正处于暴怒情绪中的宋嘉实是服软不服硬的。 现在她又一直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使她的身体感觉到不舒服、心理也感到不舒服。 没法子,傅楚窈只得将自己的语气放得娇滴滴的,又带着哭腔说道,“……宋嘉实,我、我腿疼,我要坐下来,让我坐着……” ――她的膝盖与小腿有旧伤,宋嘉实是知道的。 以及,这会儿她用这样可怜巴巴的语气对他说话…… 宋嘉实毫无抵御之力。 他转头看看,见不远处的栏杆下摆着个盖了盖子的塑料桶? 于是宋嘉实再一次将傅楚窈抱了起来,疾步走到了塑料桶那儿以后,又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让傅楚窈坐在了桶盖上。 这时,藤田枫冲过来质问宋嘉实,并且逼他尽快下令让船只靠岸…… 趁着藤田枫与宋嘉实正在纠缠争吵,坐在塑料桶上的傅楚窈扶着栏杆站了起来,想朝下看看…… 她想看看,俊佑哥和小应哥是不是顺着船体往上攀爬了。 所有的船只,都是船体的下半部分收小;愈往上、甲板部分越宽阔的。 也就是说,如果傅楚窈想要扒着栏杆往下看,她就必须将大半个身体探出栏杆外。 而傅楚窈的一双腿与左手已经受伤。 不识水性的她,因为害怕掉下去,便用右手紧紧地抓住了栏杆,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身子,想要往船下看…… 谁知,变故就此发生! 一股大力突然从傅楚窈的身后袭来!!! 有人推了她一把! 注意力全在手上与眼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傅楚窈惊呼了一声…… 求生的本能,使她的右手更加用力地抓住了栏杆! 可是,那人见一推之下,并没有将傅楚窈推出栏杆外,就变本加厉地一连推搡了傅楚窈好几次!而且每一次的力度都把以前大! 接二连三的大力推搡,终于令傅楚窈整个人都翻出了栏杆! 这时,傅楚窈听到了宋嘉实的怒吼声―― “惠美!你疯了吗?”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难道说,推她的人……是武内惠美? 可是,武内惠美为什么要推她……她想让她落水?让她去死? 为什么? 武内惠美很恨她? 但是,最恨她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已经跟宋嘉实圆了房的花音吗? 这又关武内惠美什么事! 只是,电石火光之间,傅楚窈突然明白了过来。 ――最恨她的人,恐怕就是武内惠美了! 首先,她“抢”了武内惠美的未婚夫慎太郎;其次,她又把武内惠美的情敌、水野花音给送上了武内惠美一直暗恋着的、宋嘉实的床! 这么一想…… 武内惠美不恨她、恨谁啊! 但现在,傅楚窈已经没有心思细究这些了…… 她被武内惠美推出了栏杆外,全身所有的力量,仅靠着她的右手依旧牢牢地抓着栏杆! 看着与自己悬空地挂在栏杆外的身体、以及脚下苍茫的大海…… 傅楚窈没来由一阵害怕,惊慌失措地大叫道,“救命!救命!我、我不会游泳啊!” “阿窈!阿窈!” 宋嘉实像疯了一样大声叫喊着她的名字。 可是,傅楚窈却感受到…… 好像有人用嘴吻上了她那只死命抓住了栏杆的手? ――湿湿的、软软的、暖暖的??? 啊,不!!! 不是吻、是咬!!! 是有人在狠狠地咬着她的右手!!! 疼! 钻心的疼啊! “啊啊啊啊啊!!!” 别说傅楚窈的臂力本来就不是很好,仅仅是求生的本能,使她用右手勉强承受住自己的体重而已…… 现在还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口! 剧烈的疼痛使她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阿窈!!!” 宋嘉实拼命地朝着傅楚窈的方向跑了过来! 刚才他正与弟弟藤田枫争执,却突然看到武内惠美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一连猛推了傅楚窈好几次! 跟着,傅楚窈惊呼了一声,整个人都翻出了栏杆之外!!! 这一变故让宋嘉实惊呆了! 他一边怒斥着武内惠美,一边紧急朝这边赶了过来……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明明傅楚窈整个人都已经被武内惠美给推搡得翻出了栏杆外……整个人仅靠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栏杆,身体已经悬空着挂在了栏杆外…… 而武内惠美居然还俯下身去,用嘴狠狠地咬住了……傅楚窈那只紧紧抓住栏杆的手! 在这一刻,宋嘉实连撕了武内惠美的心都有了! 他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傅楚窈的名字! 然而就在他赶到栏杆那儿,想要一把抓住傅楚窈的手时候…… 傅楚窈终于坚持不住…… 她松了手! ――宋嘉实的手、与傅楚窈的手完美错过!!! 他不禁又惊又怒,扒着栏杆往下一看…… ――他看到她急速下坠的身影、看到她仰起头时脸上惊恐的表情,还听到了她惊慌失措地叫着救命!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入了海中! 宋嘉实毫不犹豫地就撑着栏杆,纵身一跃,准备跃入海中…… 可是…… 他被人死死地抱住了! 那人用力之猛,竟然使他完全无法挣脱! “由次郎!由次郎!请你冷静一点……”抱住了宋嘉实的那人哭了起来。 ――又是武内惠美! “由次郎,你看看你自己吧!求求你、为了我们,也为了你自己……请振作起来,不要再因为那个女人,而把你变成我们都不认识的模样……” 武内惠美死死地抱着宋嘉实的腰,嚎啕大哭了起来。 宋嘉实低头看向她。 也正好武内惠美仰起了巴掌大的脸,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她突然愣住了。 为什么…… 在他看向她的眼神里,竟流露出满满的、疯狂的恨意? 武内惠美吃了一惊! 宋嘉实慢慢地掰开了她抱住他腰身的双手…… 跟着,他将武内惠美拎了起来,如同扔个破家具似的,狠狠地朝一边扔去! 武内惠美的身躯朝一旁飞了过去,然后重重地撞上了那个塑料桶,发出了沉闷的“砰”的一声响…… “啊!!!” 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武内惠美只觉得浑身疼痛能忍! 她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嘉实,喃喃说道,“……由次郎!你、你居然这样对我?” 宋嘉实用带着极度憎恶的眼神看了武内惠美一眼…… 他手一撑,纵身跃出了栏杆,坠入了海里。 这时,武俊佑与和连城从另一头登上了白鹤号…… ------------ 第九百五十一章交锋(二十一) 在和连城的背篓里,有长绳索和铁制的抓手。 但是,要靠着踩水、游泳的方式,追赶上已经调转了船头、朝着大海深处疾行而去的船只,再将系了绳索的铁抓手抛上船体,最后利用绳索攀爬上去……既费体力、也需要时间。 于是,当武俊佑与和连城爬上了白鹤号以后…… 他们看到的,只是一群人或站或坐地围在栏杆那儿,正激烈的争吵着―― “惠美!我不能相信你居然这样的人!她是我的嫂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她根本就是个不祥之人!你自己也看到了,自从她来了以后,藤田家变成了什么样子!” “那你也不能把她推下海!你没有听到吗?她说她不会游泳!” “那又怎么样?现在她死了,我们家就太平了……不是吗?” “不!我不敢相信我喜欢的人居然是这个样子!你把傅楚窈推下海,是因为你恨她,对不对?她让你嫁不成慎太郎,又让处处跟你做对的花音……跟由次郎好了!所以你恨她,对不对?” 和连城听不懂日语,所以就只是在看热闹,以及……转头四处查看傅楚窈的下落。 然而武俊佑却听懂了! 他疾行过去,抓住了那个眉清目秀的、穿着西装的少年,咬牙切齿地问道,“什么?你刚说什么……谁把傅楚窈推下了海?是推下了海?” 被武俊佑抓住的,正是藤田枫。 见来人是个陌生男子…… 藤田枫先是一愣。 再转头看去…… 他突然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脑后还系着个小辫子的和连城? ――这个人的装束和打扮,跟自家敬屋里的画像上……一模一样??? 藤田枫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们!你们是谁?” 武俊佑快要急疯了! 他抓着藤田枫的衣领子拼命地摇晃,恶狠狠地说道,“说!傅楚窈呢???” 站在一旁的男佣志乃哭丧着脸,指着栏杆外,“阿窈夫人被武内夫人给推到了……大海里!” 武俊佑惊呆了! 他松开了藤田枫的领子,一一看向了现场的人。 “是不是?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武俊佑缓缓地问道。 他像只饿了许久的野兽一样,眼神扫过在场所有的人…… 每一个人都被他眼里闪烁着的嗜血的光给惊住了! 所有被他盯住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并且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 武俊佑被气得浑身都要发抖! 他低头,看向了……跌坐在甲板上的武内惠美。 武内惠美被他可怕的眼神吓住,不由自主地就拼命地朝着后面缩去…… “是你,把阿窈推下海的?”武俊佑一字一句地问道。 武内惠美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 见状,站在一旁的秋子忍不住小小声哭了起来,“……就是她!就是她把阿窈夫人给推下了海的!呜呜,阿窈夫人身上有伤!她的左手骨折了!小腿和膝盖……也受了伤!她、她还不会游泳!” 闻言,武俊佑的眸子一冷! 武内惠美更是一惊! 她转头怒骂秋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枉我以前还对你这么好!你、你这个……” 秋子面露悲色。 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哗啦啦地流。 跟着,秋子冲着武内惠美大声吼叫了起来,“是,我吃里扒外又怎样!阿窈夫人已经被你推下海了!” “阿窈夫人要是死了……慎少爷会放过我吗?不会!所以我也死定了!那么,为什么你这个害死了阿窈夫人、也会害死我的人……会毫发无损?” 武内惠美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这个……”她指着秋子,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这时,武俊佑已经朝着武内惠美走了过去…… 也不知为什么,武内惠美没来由就是一阵害怕。 “枫!枫!!!” 她突然大哭了起来,并且举目四望,拼命地叫着藤田枫的名字。 藤田枫气喘吁吁地挤了过来。 他张开双臂,挡在武内惠美的面前,并且冲着武俊佑说道,“……我刚才已经派人下去救阿窈了!船只也马上会靠岸!现在,请你马上离开我们藤田家的船只,我们……” 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武俊佑已经弯下腰,从藤田枫的臂膀下探出了手,直接一手拽过了武内惠美的头发,硬生生地将原本跪坐在地上的武内惠美,从藤田枫的身后拖了出来! 这个俊美、目露凶光、却又举止粗鲁的陌生男人几乎让武内惠美给吓坏了胆! 而头皮处剧烈的拉扯感,与火辣辣的疼痛,亦令武内惠美惊骇地尖叫了起来…… 但武俊佑才没管那么多,他直接拖着她,朝着栏杆那儿走去。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武内惠美小姐可是国内有名的望族淑女,一向举止优雅、待人和气呢! 从来也没人敢对武内小姐不客气! 可现在、现在…… 现在的惠美小姐已经完全没有以前的娴雅模样! 关键是,对她不客气的那个男人还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过了好了一会儿,藤田枫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了上去,怒道,“哎!你到底是谁?你怎么可以对女士这么无礼!喂,请你放开惠美!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枫!救我,快救我!”武内惠美涕泪齐流地叫喊了起来。 武俊佑把她拖到了栏杆边,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窈受的苦,你、必须全部体会到!” 跟着,他一脚踩上了武内惠美的膝盖,还重重地碾了碾…… 众人听到了清晰的、骨骼破碎的声音! 这下子…… 众人再一次被齐齐吓坏! 于是,众人便眼睁睁地看着……武内惠美的一双膝盖、以及左手的手肘,全部都那个容貌俊美、然而脸色阴沉的男人给重重的、狠狠的、毫不留情地踩碎! 武内惠美尖叫到喉咙都喊破了…… 最终,武俊佑将奄奄一息的武内惠美给提溜了起来,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道,“……现在,你也尝试一下……被扔进大海的感觉吧!” 武内惠美露出了惊骇的神情…… 然而,武俊佑随手一扔,便将武内惠美扔出了栏杆外! “啊啊啊啊啊!!!” 武内惠美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接下来,武俊佑转过头,冷冷地环顾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阿窈有什么事,你们,所有藤田家的人……就等着陪葬吧!” 说完,他直接撑住了栏杆,纵身一跃…… 他跳进了海里。 ------------ 第九百五十二章交锋(二十二) 白鹤号靠停码头。 慎太郎匆匆上了船。 由于傅楚窈坠海的事件发生在船体的另外一侧,所以慎太郎还不知道真相。 然而他一上船,头一句话就问向秋子,“夫人呢?” 秋子顿时满面惨白。 慎太郎一怔,面如寒霜,又问了句,“……阿窈呢?” 秋子“卟嗵”一声跪坐在了地上,捂着嘴哭道,“慎少爷!对不起……秋子没能保护好夫人……阿窈夫人她、她被武内夫人给,给推下了海!” 慎太郎陡然瞪大了眼睛! 他环顾四周…… 之前武俊佑已经与和连城通过攀爬绳索的方式上了船。 但现在,只有听不懂日语、不明就理的和连城还呆在船上,武俊佑却已经不见了? “那么,武内小姐现在在哪呢?”慎太郎淡淡地问道。 所有的人……在今天之内已经受到过各种惊吓了。 然而此时人人都能听出慎太郎那竭力隐藏在平静语气之下的滔天怒意! 秋子泣道,“武内夫人……不,武内小姐她、她被一个男子给踩断了手脚,扔下了大海……” 慎太郎一怔。 “那么,为什么?”他轻声问道,“……武内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秋子看了优香一眼,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优香夫人过来告诉阿窈夫人,说、说由次郎会、会去阿窈夫人的房间,阿窈夫人就、就请了花音小姐过去……陪伴……” 说到这儿,秋子也不敢说得太直白,只得含糊说道,“后来,后来阿窈夫人把、把花音小姐和由次郎留在了房间里,就、就去了驾驶室,逼着船长调转了船头,往白鱼岛来……” “就在我们……马上就要抵达白鱼岛的时候,之前被阿窈夫人锁在房间里的人们都醒了过来,然后,然后大家都来到了甲板上……” “阿窈夫人和由次郎争吵了起来……枫少爷过来劝阻,当时阿窈夫人站在栏杆的旁边也不知道为什么,武内小姐突然冲过去,把阿窈夫人推下了海……” “当时阿窈夫人被武内小姐推了一把,但她还没有坠海,她用手抓住了栏杆……她、她在叫救命,她还说,她不会游泳!然后……武内小姐就、就咬了阿窈夫人的手一口……” “阿窈夫人她、她就坠海了呜呜……” 说到这儿,秋子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秋子深知,傅楚窈一死,她一个女佣,实在难以支撑慎太郎的怒火。倒不如把所有的人都牵扯进来,只要局面一乱,说不定就没人在意她这个小女佣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难逃一死,但也有人垫背了,解恨! 当听到秋子将真相说了出来,也把所有的人尽数出卖时。 优香、藤田枫等人忍不住低下了头。 ――听着秋子的说法……其实秋子已经很尽力地在为所有人开脱了,可这么听起来,还是觉得很丢人啊!那么多人合伙欺负一个根本就浑身是伤的弱女子…… 只是,虽然人人都低下了头,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了慎太郎。 而慎太郎居然微微地笑了笑。 “希望武内小姐就此死掉,这样……她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愚蠢即将葬送整个武内家族……”慎太郎云淡风轻地说道。 然而所有的人,都被慎太郎轻松语气中的无限恶意给吓得目瞪口呆! 这时,甲板上传来了喧哗声音…… 慎太郎转头一看。 ――原来是骂骂咧咧的由次郎被水手们给扶上了船只?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一定要找到阿窈……” “由次郎,请你清醒一点!阿窈夫人已经失踪了!” “你胡说!阿窈不会有事!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阿窈!” “啊,由次郎,请保重您自己的身体,您的手臂已经受伤了!” 慎太郎含笑看向了宋嘉实。 而宋嘉实也……终于看到了慎太郎。 兄弟二人各自站在甲板的一头,遥遥相望。 宋嘉实远远不及慎太郎镇定。 即使他极力想要保持平静…… 但是,他亲眼目睹了傅楚窈的坠海,以及……刚才他已经在海水寻找了半天,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 宋嘉实崩溃了! “……阿窈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宋嘉实冲着慎太郎疯狂地大吼了起来。 慎太郎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但她一切的不幸,也由你造成。” “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会来到这个岛上;如果不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处理好你和武内的事,为什么武内会针对她?而你,口口声声地说爱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坠海?由次郎,你太让我失望了!” 宋嘉实拼命地摇头,“不!不!如果不是你横刀夺这、如果不是你夺走了我的阿窈!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你仗着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打压我,我又怎么会……如果阿窈能光明正大地呆在我身边,又怎么会……慎太郎!你、你!你敢不敢跟我决斗?”宋嘉实疯狂地叫嚷了起来。 慎太郎冷笑,“……你的意思是,我仗势欺人吗?由次郎,原来在你的认知里,我一直都是仗着自己是家族继续人的身份,在逼你的吗?” “别的事……并没有!但阿窈难道不是你从我手里夺走的?” 宋嘉实愤怒到了癫狂的程度,随手抄起了一把置放在甲板上的渔叉,朝着慎太郎就冲了过去! 慎太郎不躲不闪,只是定定地站着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这时,优香突然尖叫了起来――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 ------------ 第九百五十三章天崩地裂(一) 话说傅楚窈在坠入海面的那一瞬间,什么也顾不得……只顾住了死命地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狠狠地憋住! 跟着,她便重重地砸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傅楚窈不会游泳,只知道自己憋着的这一口气……能憋多长、她就能活多久。 而自高空坠下,虽然是坠入海中,但浑身的骨头都齐齐一震…… 她强行忍着周身的剧痛……虽然不会游泳,却也知道,这会儿就得拼命手脚齐用地扒拉! 至少要浮到海面上才能喘口气啊! 以及…… 不会游泳,也要想法子慢慢挪到海岸边。 说不定,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可以让她存活下来呢? 傅楚窈拼命地划拉着手和腿…… 方才她坠落的重压,此刻被海水反弹,再加上她手脚并用…… 果然,她的身躯朝海面上浮去,头也探出了海面。 傅楚窈趁机深呼吸了一口气。 然而…… 接下来,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无论她怎样死命地用脚踩水、又往死里划动双臂……可她却一直慢慢地沉入海底,并且再也没了能浮上海面去的迹象。 连日以来的雷暴天气,不仅带来了狂风、也带来了降雨。 而降雨,又使得海水变得浑浊不已。 傅楚窈摒着呼吸,抬头看向那光灿灿、却又完全无法看清任何具体物件的海面…… 她徒劳无功地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然而,她什么也没能抓住。 这冰冷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浸泡在这极寒海底,而且还是孤零零的。 很快,傅楚窈就感觉到,胸口处憋到似乎快要炸开,脑子也已经陷入了混沌状态…… 她想哭。 只是,眼泪或许化在了海里。 ――对不起俊佑哥,对不起爷爷奶奶…… 我,我是真的不想死的。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话说,武俊佑跳下了海。 不远处,被他踩坏了手脚、又被他一把扔下海的武内惠美正惊恐万分地在海里扑楞着…… 武俊佑根本就没理她,直接一个猛子就扎下了海底。 如今正是雷暴天气。 雷暴天气又导致了海面飓风、以及暴雨如注! 暴雨,又导致海水浑浊不清,能见度不高;基本上隔出三五米的距离,就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饶是武俊佑一连好几次潜入海底,却一点儿收获也没有! 他心急如焚! 刚才他站在码头等着白鹤号入港的时候,曾经亲眼看到了傅楚窈。 只一眼…… 他就忍不住了。 虽然隔得极远极远,因此也完全看不清她的模样…… 但武俊佑知道,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阿窈! 可是,即将入港的白鹤号突然急速调转了船头??? 反应迅捷的武俊佑当即意识到,船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于是,他立刻招呼了和连城一声,两人从码头上跳入了海中,朝着白鹤号奋力游去。 可等到两人好不容易才爬上了白鹤号…… 却又被告知,阿窈坠了海??? ――不!!! 阿窈不会游泳! 武俊佑完全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他不能接受……与她的相见明明已经近在咫尺了,可临到头却…… “阿窈!阿窈!!!” 武俊佑浮在海平面上,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她的名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 在白鹤号上,有人用扩音喇叭叫喊道,“武俊佑……请你上船!立刻、马上!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三十五分了……我们不能再做停留!请你立刻上船,立刻上船!” 武俊佑听得分明,那是慎太郎的声音…… 他暗骂了一句粗口,再次扎了个猛子,潜入了海底。 ――找不到阿窈,哪怕就是呆在这儿被炸个粉碎,他也不会离开! 过了好几个回合,等到他再一次回到海面上换气的时候,仍然听到了慎太郎那已经变得沙哑的声音―― “武俊佑!武俊佑请你听着,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分……抱歉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会带走你的朋友,如果……我们全都平安无事的话,我会亲自把你的朋友送回华国……” “如果你愿意跟我们一块儿离开,请你尽快上船;如果你执意要留在这儿……我们会再等你最后五分钟……” 武俊佑深呼吸一口气,扎了个猛子继续潜入了海底…… 傅楚窈实在不想死。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在濒死的边缘流离失所。但她隐约可以感觉到,虽然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但感觉还在。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平躺在海底的。她的手、甚至还能触碰到海底粗糙岩石与砂砾! 朦朦胧胧的,突然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拉拽着她…… 傅楚窈先是一怔,继而大急! 是、是终于有人发现了她?对她施救?还是说,其实她已经死去,并且被某种海底生物盯上,此刻沦为了口粮? 傅楚窈想动一动,奈何根本无法动弹! 她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右臂被一股大力拖拽着,然后在海底快速地朝着某个方向游移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还听到了清晰的浪花的声音!!! 跟着,她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尖叫―― “啊!!!友子,她、她是阿窈姐!!!” 傅楚窈一怔。 虽然无力睁开眼睛,但从这熟悉的声音却能听出…… 说话的人,是姜莹啊! 以及,跟姜莹说话的这个人……是友子! 她听到友子着急地说道,“快!快快快!快给阿窈按压!人工呼吸!快上!” ------------ 第九百五十四章天崩地裂(二) 傅楚窈突然睁开了眼。 “哇……” 她呕出了一大滩水,并且开始了剧烈的喘息。 接下来,就是猛烈的咳嗽。 她每咳一声,都会有咸腥的海水从嘴里、或者鼻子里呛出来…… 但同时,她也感觉到新鲜、还带着泥土腥味儿的空气填充到她那如针刺一般隐隐作痛的肺里。 傅楚窈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直到脑子变得清明了些,她才开始打量着四周。 这里…… 黑漆漆的一片。 但也有不知从哪儿射进来的微弱的光,使她看清了……蹲在她身边、正一脸焦急看向自己的是姜莹;傅楚窈又略微侧过头,看到了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的,是友子。 傅楚窈喜极而泣! 她急切地想要叫出友子和姜莹的名字…… 可是,她一开口,千言万语就全部变成了……猛烈的咳嗽。 “阿窈姐!真是你啊……你,你感觉到怎么样了?” 姜莹焦急地问道。 傅楚窈想说话、想告诉她们岛上的情况很危急,她们最好马上离开! 可是,除了咳嗽与喘气之外,似乎她并不能做出任何表达! 友子见她咳得实在辛苦,便说道,“姜莹你先别问阿窈了,你看她急的……你越问、她越急,就咳得越厉害……” 姜莹却急道,“不!不啊!友子不是说,原本停在码头的两艘大船已经全部开走了嘛!岛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阿窈姐你告诉我,是不是有海啸啊?” 慎太郎虽然有用广播通知了全岛上的人…… 但是,友子与姜莹却因为在日夜挖掘地道,所以完美错过。 她俩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姜莹说饿,友子拿了渔叉准备出去捕鱼时,这才意外发现海底沉了一个人! 再仔细看看…… 这人居然是傅楚窈! ------------ 第九百五十五章天崩地裂(三) 傅楚窈心急如焚。 但理智告告诉她,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逃生的工具,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她强忍着焦急,不时地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与友子、姜莹在地道里一路涉水狂奔,终于才在海水将整条地道完全淹没之前,赶到了地道口——姜家村的那个小院子里。 本就受了重伤、再加上一路狂奔的傅楚窈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全靠友子与姜莹合力,这才将她从地道口给拖拽、托举了上来。 而此刻,昔日显得总有些喧哗的村子,因为没了人,显得格外冷清、破败…… 姜莹与友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确定的心慌意乱。 说实话,傅楚窈也不知道……导弹会不会真的降临?以及,真有导弹来袭的话,又是什么时候来袭? 但早点儿离开总不会错。 当下,傅楚窈便急急地对友子与姜莹说道—— “快!快!所有的衣服都带上!把吃的……把那些鱼干全部都包在衣服里!淡水!淡水也要带上!桶!绳子!渔叉……那个,锄头和镰刀都带上!还有那个……药草!药草也带上!” 友子和姜莹被她指使得团团转! 不多时,友子和姜莹将能拿的衣服和鱼干、渔叉、绳子,木盆等物尽数带上,又拉着傅楚窈,三人一块儿往距离村子最近的北岸而去。 在这一路上,傅楚窈又让她们在村里其他人家摆放在门口、看起来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部都统统带走! 这么一来,三人的速度慢了许多,但也带上了更多有用的东西。 她们终于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北岸。 现在,她们有三个木桶、木板若干、几捆绳子,鱼干与草药等物被衣物包得严严实实,而且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渔叉、长竹篙、锄头、鱼网等物…… 友子手脚麻利地将用绳子将木板搭在三个桶上,准备让这三个桶,成为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姜莹一旦弄懂了友子的意图之后,很快就搭了把手。 或许是因为在紧急情况下,人的潜能无限大的缘故…… 没过一会儿,一个牢靠的等边三角形的、像平台一样的“船”,就搭成功了。 友子过来,想把傅楚窈扶到其中的一个桶里去坐着。 傅楚窈却突然冲着她摇了摇头。 友子一怔。 “阿窈!这个岛……这么危险的话,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友子劝道。 傅楚窈闭了闭眼,汨汨的泪水从她眼眶里淌了出来。 她低声说道,“……对不起,友子,俊佑哥还在,我太了解他了!他要是没找我的话,是不会离开的!” “所以友子,你和姜莹一块儿走吧……你别怕,想办法去华国,找到我的爷爷奶奶……如果我回不去了,他们会给你安排好工作的……” “不、不!!!” 友子急了,冲着傅楚窈大声说道,“阿窈……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姜莹,要不,你、你走吧!我留下来,陪着阿窈……反正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阿窈这样对我好了!” 姜莹犹豫了。 ——她当然想走。 她的哥哥、妈妈已经登船离开……现在又是她最后离岛的机会,她当然不想留在岛上等死! 可是,如果傅楚窈不走、友子也不走的话,她一个十三岁的瘦弱女孩,能在海上坚持多久? 姜莹咬了咬唇,含着眼泪说道,“阿窈姐,友子……要是你们都不走,那、那我也……不走了吧!” 话虽如此,可姜莹还是舍不得…… 妈妈和哥哥都已经走了,她不想死在这儿啊! 姜莹想要极力忍住心里的害怕…… 只是,呜咽声倒是被她硬生生地吞下,可眼泪……却完全止不住。 傅楚窈看着姜莹的眼泪,心如刀绞! 她要是留下…… 势必会连累友子和姜莹的性命! 可她要是离开了,那俊佑哥他…… 心中痛苦万分的傅楚窈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对友子说道,“友子!我们走吧!” 友子与姜莹齐齐一怔,继而大喜! 当下,友子便扶着傅楚窈坐进了木桶里,而姜莹则急着将工具、包着食物与药草的衣服、以及用陶罐装着的淡水什么的,全部都往桶里搬…… 接下来,友子与姜莹一边踩着海边浅滩里的错乱礁石、蹚着水,一边推着坐在桶里的傅楚窈,两人奋力往外海疾行而去…… 傅楚窈坐在木桶里,将自己的两只手放在嘴边、当成了扩音器—— “……俊佑哥!!!俊佑哥!俊佑哥!!!” 她一边哭、一边拼命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只是,此时仍是雷暴天气! 纵然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完全不顾惜嗓子的大吼大叫,可她的声音却依旧被接踵而来的沉闷雷声给比了下去…… 不知不觉,友子与姜莹已经踩着海水,将这三角船推到了她们能够极限站立的海水深度。 跟着,两人亦费力地各自爬上了一只木桶,然后拿过了充当桨的木板,开始奋力划动着“桨”,使三角船朝着远离白鱼岛的地方飘去。 傅楚窈则无助地坐在木桶里,继续一声又一声地叫唤着武俊佑的名字…… 突然,她眼尖地看到一道细细地光亮似乎从天际边一晃而过??? 傅楚窈的心一下子就紧紧地收缩了起来! 她尖叫了一声,“……俊佑哥!!!” ------------ 第九百五十六章天崩地裂(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武俊佑已经在海里寻找傅楚窈……近一个小时了。 他依然找不到她。 他…… 甚至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 但他不愿意放弃。 他的小姑娘……不识水性。 她还在等着他去救她!!! 武俊佑胡乱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面上尽是水,也不知是眼泪、还是海水…… 他再一次深呼吸,然后潜进了海里。 没有…… 还是没有! 没有阿窈的影子!!! 武俊佑只觉得心脏抽疼得厉害…… “阿窈!阿窈!!!” 他大声叫喊着她的名字。 可是…… 回应他的,只有轰鸣沉闷的雷声。 突然…… 武俊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眼朝天际看去。 一道细细地、银亮色的痕迹出现在天边。 武俊佑心里一紧。 方才强自压下的镇定顿时全面瓦解!!! 那、那是导弹!!! 所以…… 所以阿窈到底在哪儿? “阿窈!阿窈!!!” 武俊佑慌乱地怒吼了起来…… 可四周却依旧静悄悄的,根本无人应答。 其实…… 他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答案。 ——阿窈已经落水近一小时了! 可他却一直没能找到她! 所以说…… 尽管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但似乎……结果正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那…… 总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要没有发现阿窈,无论生死,他……也绝不离开这儿! 这么一想,武俊佑再次深呼吸! 他仰头看着那细如银丝的弹道痕迹,一面焦急地呼唤着傅楚窈的名字,一面在心中计算着炮弹降落的时间。 最终,当武俊佑可以清楚地看到而即将落在岛上的、呈银白色底,上面还有一红一蓝两条杠的炮弹时…… 武俊佑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海底! 略微等了一会儿…… 沉闷又嘹亮的轰鸣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武俊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养在鱼缸的鱼,而鱼缸却正处于地震中心地带……所以,四周围的景色虽然并没有变得很明显,可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水波已经开始了轻微的颤抖。 慢慢的,震感越来越强烈!!! 武俊佑看到海水迅速变得更加浑浊了起来…… 以及,他这口气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他快速地踢腿,很快就使自己升到了海面上…… 然而一钻出海面,他就听到了更加响亮的、听起来像是山体分崩离析的轰鸣声音! 天上仍然下着暴雨。 所以,当炮弹袭中小岛以后,并没有扬起硝烟与灰尘…… 但别墅、药厂、村庄与山体却在瞬间被炸得粉碎! 那些碎石便如同流星一般,毫无章法地呈任何角度散开! 仅仅只是将脸露出海面来换气的武俊佑,面庞上顿时被飞溅的砂石给划出了数道细细的血痕! 武俊佑不敢怠慢。 他连忙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潜入了海底。 只是,整座小岛已经被炮弹炸得粉碎! 爆炸所引起的岩礁石块被炸得粉碎,并且还四处飞溅……这种情况不仅仅发生在海面上! 在海水之下,爆炸的力量也同样使得岩石碎块四处飞弹! 而在这之前,海水已经变得极度浑浊……所以,当一块巨石推着海底的波浪,朝着武俊佑的方向袭过来的时候,一直到了很近的距离,他才觉察! 但是…… 已经晚了。 武俊佑被那巨石重重一击! 那猛烈的撞击使他当即就在海底喷出了一口老血…… 他心知不妙,强忍着心胸间的不适与剧痛,踩着水升到了海面上。 武俊佑浮在海面上,狠狠地喘着粗气,又狼狈万分地咯出了血…… 方才那强烈的撞击使他陷入了眩晕。 他心知有些受不住,急忙四处转头寻找……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地方? 这时,不远处突然漂过来的一样庞然大物! 武俊佑定睛一看…… ——看起来,那应该是白鱼药厂里用来装某种医疗机器的木箱。 但很显然,这木箱在爆炸中已经变成了碎片。 所以,这个飘浮在不远处的庞然大物,其实只是大木箱的一部分。 武俊佑觉得心口处闷得难受,而且自己还在一直不停地大口大口的呕血…… 他没有犹豫,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朝着那个大木箱的残片游了过去。 好一番折腾之后,武俊佑终于爬上了这个……破碎的木箱。 怎么说呢,这残缺的木箱至少还保留着一个斜斜的直角。 他要是平躺在里面的话,正好他的头和脚,是可以抵住木箱的边沿位置的。 但美中不足的是…… 这木箱没有顶,不能遮住从天而降的暴雨。 武俊佑喘了几口气,平躺在木箱里,揉了揉自己的心口。 他这应该是受了内伤了。 就这么揉了揉,居然也令他呕出了两口血?! 武俊佑深呼吸两口气,却觉得一阵眩晕袭来…… 他失神地看着灰濛濛的天,心有不甘。 ——阿窈,阿窈别怕!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第九百五十七章海上漂流记(一) 傅楚窈与友子、姜莹坐在自制的三角船里…… 因为亲眼见到了炮弹的降落轨道,出于害怕,她们三个人拼命的拿着桨划起了船。 大约在危急之中,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很快,三个人齐心合力的划着船,很快就将三角船划到了远离小岛的地方…… 傅楚窈忍不住停止了划桨,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整座白鱼岛的样子。 “俊佑哥……” 她再一次竭尽全力的大声叫喊了起来! 那银白色的炮弹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最后…… 它落入了白鱼岛! “砰!!!” 巨大、而又沉闷的爆炸声顷刻响了起来! 这时,友子与姜莹亦呆呆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齐转头看去…… 天空里还降着豆大的暴雨。 因此,爆炸并没有引起大面积的烟雾与飞尘。 但三人都看到了明显的爆炸火光! 以及,整座小岛开始解体、并且分崩离析…… 天地之间陷入了一片地动山摇! 紧跟着,巨大而又强烈的爆炸冲击波突然猛烈来袭!!! 她们所乘坐的三角船本就在徐缓前进…… 可是,被这冲击波一袭,三角船顿时直接飞离了海面,直直地朝着远方抛去! 随之而来的,是那极强烈的震感!!! 傅楚窈缩在自己的木桶里,被这强大的沉闷声音、以及从空气中传来的敲击感给震得……心口发闷,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巨大的轰鸣声使她的耳朵短暂性失聪。 她再也顾不得友子与姜莹了。 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无助地缩在了木桶里,怔怔地望着灰濛濛的天。 ——她有救生的木桶,并且已经远离了小岛。但她依旧可以感受到这炮弹爆炸的威力。那俊佑哥呢?他肯定还在岛上!他、他能够承受得了这么大的爆炸吗? 他会不会已经…… 傅楚窈不敢猜想。 天知道,她多么想现在就回去看看! 可是,她也不能连累友子和姜莹呀…… 傅楚窈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呜呜的哭了起来。 无论在什么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过,哪怕是在坠海的那一瞬间。 渐渐的,三角船远离了白鱼岛。 傅楚窈再一次抬起头来,回头望去,那记忆中形状熟悉的小岛已不复存在。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大堆乱七八糟漂浮在水面上的各种各样的零碎物件。 友子抬头看到了傅楚窈,担忧的问道,“阿窈,你还好吗?” 老实讲,傅楚窈的耳朵已经暂时性失聪,她根本就听不到友子的声音,只是从她的口型可以猜想出她说了些什么。 傅楚窈强忍着悲伤,朝着友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友子松了口气,又转头看向姜莹所呆的那个木桶。 但让人感到担忧的是,姜莹似乎一直缩在木桶里,并没有露出头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晕倒了。 友子焦急的呼唤着姜莹的名字,可姜莹却始终没有回应。 没法子,友子拿出了长竹篙,轻轻地敲打了一下姜莹的木桶。 姜莹依旧没有回应。 友子急了! 她用竹篙一连敲打了姜莹的木桶十几次,被震晕过去的姜莹这才悠悠醒转…… 当下,三人相互确认对方没事,这才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天空中仍然下着暴雨。 没过一会儿,她们所呆着的木桶里就灌满了雨水。 所以,她们需要不断的用木瓢将堆积在木桶里的雨水,一瓢一瓢的舀出去。 傅楚窈像个机器人重复着这单调的动作,却心如刀割。 不知不觉,天渐渐的黑了。 友子和姜莹追问过傅楚窈好几次想不想吃东西? 傅楚窈均摇头表示拒绝。 她是真的感觉不到饿。 现在情况特殊,既然不饿就别吃了吧,省点儿口粮也好。 但看起来,友子大有“你不吃我们也不吃”的意思…… 以及,傅楚窈突然想起来,白天的时候,姜莹似乎就没有吃过食物。是因为姜莹肚子饿,友子出去找吃的,才会从海底捡回了她的。 然后就是一路紧张的逃出生天…… 到现在,大家应该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这么一想,傅楚窈勉强点了点头。 友子立刻拿出了一块鱼干,将之分为等量的三份。 她用绳子将鱼干绑在竹篙上,一块递给了姜莹一块,递给了傅楚窈。 鱼干并不是很好的食物。 尤其是,这种鱼干还是被盐腌制过的、生鱼干。 但傅楚窈也很清楚…… 她受了伤。 在这个时候,保存性命最最要紧的事。 不进食,难道等死么? 于是,尽管她根本就没有胃口,但她还是努力的将腥味浓重的鱼干慢慢嚼碎,咽入肚中。 三人分吃完鱼干…… 天色愈发的阴沉了。 没多久,天就黑了下来。 雷暴天气仍在持续。 不过,这会儿的暴雨倒是停了,雷与电也暂时停歇。 但天空里飘浮着厚厚的积云,以至于……没有月亮、海里也完全没有任何光源。 众人呆在一个绝对黑暗的环境里,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海浪相互撞击的哗哗声音…… 姜莹有些害怕,喃喃的说了许多想哥哥想妈妈之类的话,然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而傅楚窈也因为劳累了一天,且她浑身是伤,早已体力不支…… 与友子说了几句话以后,她便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傅楚窈突然被竹篙敲打木桶边沿所发出的声音所惊醒。 睁开眼…… 傅楚窈抬起头,惊诧的看着四周,这才发现……天地间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根本就什么也看不到! “阿窈,阿窈快醒醒……” 傅楚窈听到了友子被刻意压低的的声音。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傅楚窈还是学着友子的样子,立刻压低了声音,小小声地问道,“友子,怎么了?” 其实…… 在这苍茫的大海上,傅楚窈可以肯定在这片水域附近只有她们仨。 在她们三人之中,傅楚窈是个旱鸭子,姜莹的年纪又最小,唯有友子年纪长些,也跟着水手们走南闯北了那么多年……所以,多听听她的意见是好的。 而且她们仨又都是手无寸铁的人,小心点总不会错。 只是,现在友子这么紧张兮兮的,到底为什么? 难道说,有鲨鱼? 这么一想,傅楚窈的心、顿时紧紧地揪了起来。 黑暗中传来了友子的低语,“阿窈,你快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傅楚窈一怔。 她连忙凝神细听…… 没过一会儿,她果然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声音? 再细细一分辨,像是……有人在呻吟? 傅楚窈心里一喜! ——难道说,是、是俊佑哥? ------------ 第九百五十八章海上漂流记(二) 此时,天地间仍然一片漆黑! 而傅楚窈她们从岛上带来的东西,多数是食物、衣物等,并没有任何照亮工具。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因为眼睛看不到,听觉似乎就变得特别灵敏。 在友子的提醒下,隐隐约约的…… 傅楚窈好像有人在呻吟着,还在喊救命? 她突然激动了起来。 ――会不会是俊佑哥? 但很快,傅楚窈就明白过来…… 不,不是俊佑哥。 那个呼救者,是个女人。 而且那女人还是在用日语求救的。 要说傅楚窈刚才有多么狂喜…… 那现在,她就有多失望。 她那好不容易才挺直的腰杆,瞬间又无力地靠在了桶壁上。 这时,友子犹犹豫豫地小小声问道,“阿窈,会不会是坏人?” 傅楚窈摇了摇头。 很快,她又意识到,这么黑……友子肯定看不见她摇头了。 “友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即使是坏人,我们也必须要救。”傅楚窈轻声说道。 友子应了一声,开始大叫了起来,“谁?是谁在那儿?” 远远的,那正呼救的人突然停止了叫喊。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人突然狂喜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有人吗?有人吗?救命,快救救我。” “你在哪儿?”友子大声问道,“……你那边有几个人?你那有船吗?” 很快,对方便回应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这儿就我一个人,救命,快救救我。” 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总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但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傅楚窈一众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当然对方也看不到傅楚窈她们的情况…… 双方只能靠喊话来确定彼此的位置。 然而,越是听到友子与那人的对话,傅楚窈就越觉得……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像许翠? 傅楚窈忍不住脱口而出,“……许翠?” 黑暗中传来了许翠惊喜的声音,“对我是许翠!你、你……阿窈,是你吗?” 傅楚窈半天没吭声。 她不由得缩在木桶里,闭着眼、无助地苦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运气啊!她居然可以在岛上遇到许翠,甚至在海上遇到许翠……可是,她和老武却……一再地失之交臂! 难道说,她和老武的缘分,已经湮灭于重生了吗? 跟傅楚窈的消极不同。 许翠满心沉浸在获救、以及与故人重逢的喜悦之中…… 所以她一直不停地在跟傅楚窈说话。 只是,傅楚窈的精神一直不怎么好。 大约许翠问上十句,傅楚窈才答上一句…… 友子是心疼傅楚窈的。 当下,她就积极应答,开始与许翠喊话。 在喊话中,众人得知,许翠是趴在一个木架上的。但苦于双方都没有照明工具,所以虽然知道近在咫尺,却一直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 最终,友子想到了一个笨办法。 ――她在绳子的一头系上了一条鱼干,再将系着鱼干的绳索胡乱扔出去…… 但在很多时候,友子扔出去的鱼干都拍打在了水里。在经历了无数失败之后,终于有一次,友子扔出去的鱼干,“咣”的一声疑似砸在了一块木板上。 许翠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啊!对对对,就是这儿。我摸到了,摸到鱼干了!” 接下来,许翠将那块鱼干吃掉,又将绳子牢牢系在了自己所在的木板上。 众人约好,等天亮以后再做打算,然后就各自沉沉睡去。 傅楚窈也窝在自己的木桶里,默默的承受着左手肘处的骨折处带来的剧痛,只觉得了无生趣。 迷迷糊糊的,她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梦里,傅楚窈看到的,全是武俊佑那英俊、憔悴又焦急的脸。他在海面上游来游去,焦急万分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不知不觉,睡梦中的傅楚窈……面上全是泪痕。 终于,天渐渐的亮了。 傅楚窈被许翠、友子、姜莹的对话所吵醒…… 她睁开眼,看到了许翠。 ――极度肥胖的许翠像座肉山一样,整个人趴着,正悬浮在海面上…… 傅楚窈不由得一愣。 她心想,难道说……肥胖能使人浮在水面上吗? 不过,昨晚上好像隐约听说许翠有个木架? 再仔细一看,傅楚窈果然看到,许翠的身下确实有个……呃,木架。 只是,那木架的面积并不是很大。看起来,那像是以前摆放在药厂的仓库里,用来供叉车使用、堆货物用的木架。 这样的木架,若是傅楚窈或姜莹来使用的话,是完全可以盘腿坐在上面、或者半躺着的。 但许翠过于肥壮,所以那木架已经被许翠给压得完全浸入了海水里。以及许翠的身体,也是有一部分已经浸泡在了海水里的。 介于许翠那么胖…… 而且傅楚窈她们的三角船又正好只有三个木桶…… 许翠是不可能加入她们的。 于是,友子抛了两块木板和绳子给许翠,让她自己想办法,先用绳子把木板捆在木架上,以扩大她的活动范围,不至于让她的身体浸泡在海水里…… 以及,许翠还得用绳子固定住她的木架、与傅楚窈她们的三角船。 这么一来,才能确保她们不会被洋流冲散。 ------------ 第九百五十九章海上漂流记(三) 终于,天放大亮了。 见到傅楚窈,许翠十分开心。 她不住的问着傅楚窈这样或那样的事。 可傅楚窈却病恹恹的。 许翠一连问了好几句,见傅楚窈也不怎么愿意回答…… 她不禁有些奇怪,心里也有些不太舒服,就阴阳怪调地说道,“哟,还当自己是夫人呢!人家要是看重你,你现在会在这儿?” 傅楚窈也懒得理她,只是将自己的头靠在桶沿处,闭目养神。 她的异常情况也被友子和姜莹看在眼里。 友子担忧的问道,“阿窈,你到底有没有事?” 傅楚窈微并没有说话。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以及,就连摇头这么简单的事儿……她也做不到。 一摇头,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这时,姜莹突然说道,“友子,你还记得吗?阿窈姐受伤了,她的腿和她的手……好像都伤得不轻。” 友子一听就急了,连忙问道,“阿窈!阿窈你回答我……你有没有事?你要喝水吗?我们还有些淡水!” 半晌,傅楚窈才弱弱地说道,“你们别担心,我没事,让我睡一会儿吧,说不定……我睡一觉就好了。” 说实在的,她现在的感觉非常不好。 她似乎已经开始发烧了,而且脑子里晕晕的,连呼吸也有些困难。 见傅楚窈不愿意搭理人,是因为身体不适,许翠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阿窈……那啥,刚我是乱说的,你可别介意……呃,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歇会儿吧,反正这会儿也没事。” 听了许翠的话,傅楚窈有些诧异。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许翠。 这个像座肉山一般的肥胖女人,精神倒是挺好。这会儿正盘腿坐在木架上,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然而,许翠被傅楚窈看了这么一眼以后,顿时又有些忍不住。 她连忙问道,“阿窈,你、你就跟我说一句话吧,你告诉我,我家里人还好吗?” 傅楚窈整个人都觉得如同飞在云端一般…… 全身上下都已经没了力气,也失去了知觉。 她心情不好,也不想瞒着许翠,便直白说道,“我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当初我还在京城的时候,听说徐耀华已经向法院申请了和你离婚……” “现在么,好像宋丽娟跟她在一起,莎莎被宋丽娟照顾的挺好的。你家呢,梁家村我不知道……好久没回去了……” “你哥哥许拥军在京城当了个体户,卖手表。嗯,好像还挺赚钱的,成了有名的万元户呢,你妹妹……许碧,好像跟着你哥哥一块摆摊呢。” 说到这,傅楚窈便觉得有些体力不支。 一听说徐耀华和自己离了婚,又跟宋丽娟走在了一起,许翠顿时勃然大怒! 她骂骂咧咧了起来,怒斥徐耀华臭不要脸、是陈世美;又骂宋丽娟是破鞋,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友子听不懂许翠的国骂,姜莹能听懂,但不知道陈世美是谁、也不知道破鞋是什么意思。 所以,并没有人理会许翠。 许翠指天骂地的胡乱骂了一通,想着还不解气,便不住地纠缠着傅楚窈,想要继续多问些家里的事儿…… 可友子见傅楚窈一副很不精神的样子,便阻止了许翠的问话。 但姜莹却对许翠的事,感到非常有兴趣,就问许翠,“岛上的人都走光了,怎么你没走呢?你……又怎么会漂在海上的啊?” ――这其实也是友子和傅楚窈的疑问。 依着许翠的体型…… 她根本就不可能独生逃出生天! 所以,她为什么只有单独一个人? 许翠不高兴的说,“也没啥,就是……我一向睡得好!昨晚上一顿吃了四五斤的红烧鱼块,就睡得更香了……” “哎,不是我说,这岛上!虽然鱼肉管够,可鱼……哪有猪肉好吃!夜里我正做梦吃红烧肉呢,隐约间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 “梦晨我吃红烧肉正吃得香呢,结果被人打断了,气得我,直接就把那人给扔了出去……结果等到第二天我睡到自然醒……不,其实是被饿醒的!” “我醒过来一看……居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吓死我了!我、我跑出来看……真的,岛上已经没人了!然后我就去了码头……码头也没人!”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发生了爆炸!我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我的天!我那么壮实,却直接被掀到了天上!!!”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踏马居然在海里!呛了好几口水以后,我、我看到了一个木架子,就赶紧爬了过去……” “后来,后来嘛!哎,我运气好,跟你们飘到了一块儿……真是命不该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哈……” 说到这儿,许翠面露得色。 姜莹泼她冷水,“你得意什么?就算你现在跟我们在一块儿那又怎么样?我们连艘正经的船都没有,也没有指南针……还好现在是冬季,那些凶猛的食人鲨之类的都去了南部海……” “不然在这大海上,又辨别不了方向……横竖都是个死!” 许翠一愣。 她下意识地就往傅楚窈所呆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不会的!有阿窈在,我们不会有事……你不懂,阿窈这个人,她是天定的福泽深厚……” 这时,友子突然指着不远处,惊呼道,“……快!快看!那是什么?” ------------ 第九百六十章荒岛生存记(一) 傅楚窈与友子、姜莹,以及许翠四人在海上惨兮兮地漂流了好几天。 雷暴带来的暴雨天气…… 一方面,淋着大雨在大海中航行,不但颠簸,而且她们乘坐的“船”,根本就是木桶!坐在桶里,就必须一直曲膝而坐,以及头顶上没有可以躲雨的顶。身体长时间的不能伸展,还要一直忍受着豆大的雨粒砸在头顶和面上的痛苦……这种滋味简直无法言喻! 另一方面,不停歇的暴雨与灰濛濛的天空……也特别容易使人情绪崩溃。 大约这一连好些天都不停歇的暴雨,唯一给众人带来的好处,就是……有天然的淡水可以喝了。 漂流了好几天以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已经漂流到足够远的地方呢,还是说……雷暴天气已经过去了。 天色居然已经放了晴? 好吧,好的天气当然也能令人有些振奋! 可被暴晒了两天以后…… 众人又都变得蔫蔫的,恨不得再来一场雷暴。 这一天的下午时分,友子突然指着某个方向,惊呼了一声,“看!那个……那个是不是小岛?” 已经被大太阳给晒得人两眼生花的众人还以为友子看花了眼…… 除了傅楚窈以外,姜莹和许翠都瞪大了眼睛往友子所指的方向看了许久,最后欢呼了起来—— “友子!你的眼睛好厉害啊!真的有个小岛!” “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 “阿窈快看!有个岛!真的有个岛!我们可以走一走路了!” 正昏昏欲睡的傅楚窈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 她什么也没看到。 傅楚窈又闭上了眼睛。 她早已体力不支,并且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她非常清楚,在那样的爆炸之中,武俊佑是不可能生存的下来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她和俊佑哥的双双重生,就是为了……用另外一种方式来诠释前世的苦守而不得? 所以,别说现在有个岛了…… 就算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已经回到了华国……那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很快,众人很快就发现了傅楚窈的情绪似乎不太好,而且她整个人的情况都不怎么妙…… 友子和姜莹开始不住地安慰着傅楚窈。 许翠初时没说话。 但从友子的姜莹的话语里,她听说了傅楚窈和武俊佑的关系,以及傅楚窈是如何被掳到这个岛上、武俊佑又是怎么历经九死一生才找到了傅楚窈……而正当两人即将要相见的时候,最终却又咫尺天涯的事。 许翠心情复杂。 但在这几年里,她所遭受的生活的磨难,已经大大改变了她之前的想法和心境。 于是,她安慰傅楚窈道,阿窈,你就别担心了,你也不看看你男人……他那么厉害、又坚强,嗯,他的身手应该比我厉害吧!你看,连我这么胖都能逃出生天,他一定也没事儿,放心,说不定哪天咱们就遇上了他,就像前几天你们救了我一样。 闻言,傅楚窈十分诧异,她不禁抬头看向了许翠,有点儿不相信这会是许翠说出来的话。 许翠见傅楚窈这样盯着自己,当然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她不禁苦笑道,“都怪以前眼界窄,心眼儿也窄。离家以后,见得多了,经历的多了,才知道……没有比较,根本就不知道好歹。” “怕就怕啊,现在倒是知道好歹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许翠一语双关的说道。 听了许翠的话,傅楚窈不禁陷入了怔忡。 能不能回去她已经不奢望了,此刻她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俊佑哥能好好的活着,只要他能活着,要她怎么样都可以。 不过,傅楚窈还是觉得许翠的改变……实在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就像之前她也不相信丑丫会变成姜念茹那样…… 不得不说,大约除了傅楚窈以外,其他人的求生欲都非常旺盛。 当下,友子、姜莹与许翠奋力划桨,令三角船以及许翠的木架朝着远处的那个小黑点儿驶去。 到了傍晚时分…… 众人终于狼狈万分地登了岛,还合力将她们的“船只”给扛上了岸,然后开始了四处查看。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岛屿,它的面积看起来比白鱼岛还要小。 它没有高山,远处倒是有些连绵起伏的矮矮小坡,沙滩的面积特别大,远处的矮坡、以及矮坡上的植被看起来稀稀疏疏的,看起来草木不丰,但沙滩上却生长着一大片的椰子树。 而且从椰子树下无规律堆积的椰子来看…… 那些椰子应该是从椰子树上掉下来,而且已经经年堆积了不少年了! 所以说,这应该是个无人小岛,甚至很有可能是个连动物都没有小岛。 方才众人登岛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 到现在,夕阳已经降到了海平面……眼看着就要天黑了。 傅楚窈本来是有气无力的。 可她一看到友子、姜莹和许翠因为上了岛……而感到十分兴奋、还不停地跑来跑去的样子…… 没法子,她只得叹气,开始给众人分配工作。 友子是最能干的,所以傅楚窈让她去海边的浅滩那儿看看,能不能捕到鱼。 许翠力气大,所以傅楚窈让她去不远处的矮坡那儿找些干草回来,再想办法取火点燃篝火。 而姜莹年纪最小、力气也最小……所以傅楚窈就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接下来,友子、姜莹、许翠各司其职。 友子拿着鱼叉,在浅海滩那儿叉鱼。许翠负责在矮坡上寻找干草,以及生火烧水。姜莹则依着傅楚窈的吩咐,架着她在附近查看了一番,最后选中了一片……四周有椰子树环绕,但地势比较干臊的地方,以选作今晚的露营地。 等到傅楚窈与姜莹找到了合适的露营地,许翠开始一趟一趟地往这边搬干草和柴火。 接下来,许翠又凭借着力气大,用柴刀劈下了一大块树枝,又用锉子钻木取了火…… 在夜色完全笼罩住这个小岛的时候,众人终于拥有了光、与热。 友子没有叉到鱼。 但是,她有捞鱼网。 所以她弄到了一小笼的小鱼小虾。 众人围坐在篝火边,将在树下捡到的椰子劈开,椰子汁倒进罐子里,先煮沸,再加入小鱼小虾…… 傅楚窈早已沉沉睡去。 众人见她困极、倦极,也不敢吵她,不但不说话,还纷纷放轻了手里正忙活着的动作。 直到架在篝火上的那一罐椰汁鱼虾已经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友子才示意姜莹,让她赶紧叫醒傅楚窈。 傅楚窈迷迷糊糊地醒了,却表示自己并不想吃东西。 直到这时,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应该要看看傅楚窈的伤势。 结果她们帮着傅楚窈除去了衣物,再一看她的伤口…… 众人大吃一惊! ------------ 第九百六十一章荒岛生存记(二) 直到这时众人才真正知道傅楚窈的伤! 看起来,她膝盖和小腿上的伤特别狰狞恐怖。 但她的左手,似乎情况更严重。 还有她的右手,手背上一个好明显的牙口印…… 姜莹担心地哭出了声音。 傅楚窈无奈的安慰姜莹,说自己没事。 但事实上,傅楚窈很清楚…… ――她的伤非常严重。 幸好遇上了这么个小岛,可以让她暂时有时间休养生息,否则再在海上漂几天的话,说不定她就一命呜呼了。 姜莹服侍着傅楚窈喝了点鱼汤,然后又让她躺在篝火旁,让她先睡着了。 傅楚窈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 她突然在睡梦中被一阵不小的动静给惊醒了。 那是一种……凄惨到了极点、并且听起来痛苦到快要断气的惨叫声! 以及,营地里还充斥着许翠愤怒地嗷嗷叫声! 傅楚窈陡然睁开了眼晴! 入眼处,是不甚明亮的篝火所散发出来的跳跃光芒。 而这微弱的光,又将营地附近的一些树影给照得若隐若现 傅楚窈一转头就看到了守在自己身边的姜莹。 “莹莹……” 她挣扎着叫喊了一声姜莹的名字,然后在姜莹的服侍下,挣扎着坐了起来,又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一语未了,傅楚窈就看到了……躯体庞大的许翠正以一种奇异的坐姿背对着自己? 而友子正站在许翠身边,态度看起来十分愤怒? 傅楚窈一怔。 她听到友子指手划脚的正在骂人,还一会儿用日语一会用华语的……然而不管她用日语还是用华语,都显得情绪十分激动,骂出来的话也语无伦次的。 姜莹带着心有余悸的惊恐表情说道,“阿窈姐!这岛上……有人啊!” 傅楚窈又是一怔。 ――岛上有人? 她不禁感到万分惊诧! 这岛这么小,居然还有原始居民??? 所以…… 有人半夜来偷她们的食物了? 可是,这岛这么小,而且看起来植被不丰,怎么可能养得活原始居民啊! 还是说…… 傅楚窈心念神动。 姜莹喘了好几口气粗气,这才解释道,“阿瑶姐,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友子姐姐说,咱们是头一回上这个岛,也不知道这岛上有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她让我和许翠先睡,她守夜……” “结果……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友子姐姐的叫声给吓醒了!睁眼一看,友子姐姐正跟一个人扭打着滚到了地上!啊,真是吓死我了!” “后来,友子让我赶紧去叫醒许翠……我一想,也对啊!在我们几个人里,大约也只有许翠能制止这个偷袭的人了……所以我叫醒了许翠!谢天谢地,我打了许翠几下她就醒了……” 说着,姜莹指了指许翠的方向。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就朝着姜莹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下子,傅楚窈终于明白为什么许翠坐在地上的姿势看起来这么特别了。 现场燃着篝火在,当她习惯了目前的视线以后,可以轻易的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无论怎么看,她也看不到那个正在惨叫的人。 她虽然满耳都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 敢情那个偷袭着是被许翠给坐在了身下? 而许翠庞大的身躯,也确实能将那人的身影给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傅楚窈还是心存疑惑。 也不知为什么…… 她总觉得这个一直在发出凄惨叫声的人,他的声音很熟悉??? 这时,许翠嗷嗷的叫了起来! 听在傅楚窈的耳里,倒很有几分像是,许翠仍然沉浸在相扑比赛当中,然后一屁股将对手坐在地上的优胜感?! 姜莹也已经感觉到了,并且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友子早就已经笑倒在一边。 而傅楚窈本来也想极力保持冷静,可她却被友子与姜莹的笑,以及许翠的专业表演而激的破了功。 傅楚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 又隔了一会儿,傅楚窈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连忙扬声说说道,“许翠,你轻点儿……别把人闷死了。” 然而许翠还是有点儿收不住。 直到后来友子和姜莹全都纷纷叫喊了起来,许翠这才控制住了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吭哧吭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是,之前被她坐在地上的那个人,已经被重压到……不会叫了。 有可能是这人叫喊的太厉害,以至于嗓子已经完全破了音,傅楚窈听了好一会儿,竟然听不出这人到底是男还是女。 “莹莹,快拿个火把过来……”傅楚窈吩咐道。 姜莹与友子分别去篝火那儿各抽了一支柴火过来,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 而在这过程中,也不知怎么的…… 傅楚窈居然觉得那人呻吟的声音有些熟悉??? 直到许翠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扭着大屁股挪到了一边以后;直到友子和姜莹拿了火把过来…… 傅楚窈果然看到有个人正趴在地上!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头发凌乱,身上的衣裳也是脏兮兮、破破烂烂的,但傅楚窈还是可以认出来……这人是个女的。 傅楚窈定定的看了那人半晌,突然问道,“姜念茹,你为什么在这儿?” 姜念茹趴在地上,如频临死亡的狗那样死命的喘着粗气。 她没吭声…… 可姜莹却瞪大了眼睛,惊诧的问道,“姜念茹,她是姜念茹?” 傅楚窈点了点头。 只见姜念茹趴在地上,蓬头垢面,形容狼狈。 她略微抬起头,恨恨的看着傅楚窈,眼里闪着恶毒的光…… ------------ 第九百六十二章荒岛生存记(三) 傅楚窈坐在篝火的另外一头,看着像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姜念茹,问道,“你不是好好地呆在白鹤号上吗?怎么……你的姨母没能保护好你?还是说,你们的白鹤号,被俊佑哥给拆了?” 姜念茹沉默不语。 她当然不会告诉傅楚窈事实的真相。 那毕竟太丢脸了! ――当白鹤号尚未离开白鱼岛的时候,慎太郎与由次郎就为了傅楚窈而打了起来!而且那两兄弟……还真是在拼命! 优香与宋念祖劝慰了两人很久…… 可只要优香与宋念祖一松手,这兄弟俩就会打到了一块儿!但宋念祖年纪大了,被慎太郎喝斥着……被水手们给扶了下去。 这么一来,就只有优香一个人在镇场子了。 慎太郎与由次郎再次打到了一块儿,优香扑过去,奋力地抱住了由次郎,用她的身体做掩护……不允许慎太郎对由次郎下狠手。 在一旁观战的姜念茹本来下意识就想避开…… 毕竟人家兄弟俩在拼命,她要是凑过去,万一被误伤了的话,那可怎么办才好! 可是,优香却拼命地朝她使着眼色。 姜念茹当然懂得优香的言外之意。 她是在说――快趁着这机会,阻止住慎太郎!这可是绝佳的加分机会,也是融入藤田家族的最好时机! 姜念茹犹豫了好了一会儿…… 最后,她豁出去了! 因为优香已经牢牢抱住了由次郎,所以姜念茹就由后向往,抱住了慎太郎的腰,并且用卑微地声音说道,“慎,请你考虑再三……由次郎,他是你的弟弟啊!” 结果,也不知道她到底哪句话惹慎太郎不高兴了。 ……明明她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而已。 在面对由次郎的挑衅时,尚能保持冷静;以及在优香明显袒护由次郎的时候,他也尚能保持平静的表情…… 但当姜念茹刚刚才说完了这一句,慎太郎便暴怒了! 他直接一把抓住了姜念茹的手,猛地将她整个人都扯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把她整个人都高高地举了起来! 姜念茹被吓坏了…… 她听到慎太郎怒吼道,“因为我是未来的家主,族规赋予我照顾兄弟与家人的义务,所以你们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来挑衅我的容忍度吗?” “我让你上了白鹤号,阿窈也上了白鹤号……你就是这样逼阿窈的?你到底有什么立场这样对阿窈?因为她是我的妻子?因为她不喜欢你、不接受你?还是因为她浑身是伤???” 由次郎本来就为了傅楚窈坠海而自责不已,听了慎太郎的话,他就更生气了…… 但慎太郎并没有给他回嘴的机会。 与此同时,慎太郎也完全没有给姜念茹任何思考的机会…… 因为他直接就高举着姜念茹,并且把她给直接扔进了海里! 姜念茹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就在被抛出船只的那一刻,她绝望地看向了优香…… 可优香却被吓得昏厥了过去! 姜念茹是会游泳的,而且水性不错。 落海之后,她很快就稳住了身形…… 只是,并没有人来救她。 相反…… 白鹤号上的人们像是完全忘记了她? 没过一会儿,白鹤号就启航离开了。 姜念茹傻了眼! 但她也不会忘记――武俊佑也没上船! 所以,她在大海里游来游去,不但拼命地寻找着武俊佑的身影,而且也在拼命地喊救命…… 可她等来的,不是武俊佑,而是从天而降的炸弹! 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巨响…… 霎时间天崩地裂! 姜念茹被飞溅而来的山石给击得头破血流…… 她差点儿晕了过去! 但在那之前,她奋力地抓住了一只……大约是从岛上漂下来的木盆。 靠着这个木盆,她艰难地在海上漂流了几天,终于看到了这个岛。 而昨天即将日落的时候…… 她居然看到傅楚窈一众人也登上了这个小岛? 呵呵……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傅楚窈也真是命大! 都伤成了这样,她居然还能逃出生天? 那她姜念茹呢? 她好不容易才在藤田家族里谋得一席之地,更是好不容易才捱到了傅楚窈离开……她还以为自己会有出头之日呢,没想到撞上了慎太郎的枪口,被他半泄愤、半立威的给抛进了大海!!! 姜念茹忍不住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傅楚窈…… ――只见那女人虽然也是蓬头垢面地坐在篝火旁,面上还有不少的污迹与血迹……但那却完全无法遮掩住她稼艳的五官。 甚至还因为她正坐在篝火旁,盈盈眼波里还映着那簇跳跃的篝火,愈得显得眼神明亮! 姜念茹忍不住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傅楚窈这个死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有那么多的男人为了她要生要死! 这么一想,姜念茹看向傅楚窈的眼神更是带上了几分恶毒。 这时,许翠总算是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 听说女人就是姜念茹…… 许翠不由得盯着姜念茹,上上下下地打量,又奇道,“姜念茹不是慎太郎的小老婆吗?阿窈就说是自己逃出来,还遭了坏人陷害才落了海的……怎么她也流落到了岛上?” 想了想,许翠又问,“……还是说,阿窈,这个小老婆看你不顺眼,所以她特意潜伏在这儿……想害你啊?” 傅楚窈失笑,“你太看得起我了……不,是你太看得起她了!姜念茹可不是个……会为了追杀我而放弃荣华富贵的人,对吧?” 最后这两个字,是问向姜念茹的。 姜念茹咬着自己的嘴唇,没吭声。 傅楚窈看着她,想了想,笑道,“就让我来猜一猜……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岛上的吧!嗯,咱们倒着来猜……你应该也落了海?” “花音在床上应该起不来,所以肯定跟花音无关!武内惠美把我推下了海……所以她不会有好下场,藤田枫要护着武内惠美,所以他肯定顾不上你;你认优香为姨母,而你的落海,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也不关优香的事……” 说到这儿,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好笑地问道,“那么,船上的人,就只剩下慎太郎、宋嘉实和宋念祖了。从利益关系来说,宋念祖也不可能推你下海……” “所以说,是慎太郎和宋嘉实吵架,你跑去劝架?然后,他们其中一个人嫌你烦,把你从船上给推了下来?” 傅楚窈只是猜猜…… 没想到,她却猜了个正着! 姜念茹瞬间面色铁青! 她恼羞成怒地咬着牙,恨恨地盯着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傅楚窈!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 傅楚窈没理她,却笑眯眯地对许翠说道,“许翠姐,到现在,你还认不出姜念茹是谁吗?” 闻言,许翠一怔。 ------------ 第九百六十三章荒岛生存记(四) 闻言,许翠再次仔细打量着姜念茹,奈何却实在认不出来…… 傅楚窈好心地提醒许翠,说道,“她也是咱们以前在梁家村的好姐妹呢!嗯,她就是……丑丫!” 许翠呆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姜念茹,喃喃重复着傅楚窈的话,“丑丫?” 许翠呆了半晌,突然问道,“……这不对啊!” 傅楚窈与姜念茹齐齐地看向了许翠。 许翠喃喃说道,“……以前阿窈和方婆婆对丑丫多好啊!我还记得那一回丑丫跌下悬崖,全靠大黄去找了阿窈来救,阿窈你不是半路上还遇到了狼群吗?” “后来还是方婆婆领着村里人去找阿窈,阿窈又带着大伙儿去找丑丫,这才把丑丫从悬崖下救了上来的……对了,丑丫不还在阿窈你们家休养了好几个月,才养好了身体的吗?” 听了许翠的话,傅楚窈没吭声,只是盯着姜念茹看。 姜念茹却低了头,只是咬着唇,什么也不说。 许翠叹道,“阿窈啊,你还真是……救了个白眼狼啊!” 说着,许翠话风一转,恶狠狠地冲着姜念茹说道,“……丑丫!我可是丑话放在前头了!阿窈她是个有福气的人!所以,我们能不能回去,全看她的福泽深厚了!” “你!不许打阿窈的任何主意!其实今天你就是过来……想害阿窈的对不对?我告诉你哈,以后有我在,你就别想害阿窈!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不管是不是你造成的,总之我会把你撕成两半!懂不懂?” 许翠肥胖又壮实,脸上的肥肉挤得她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可是,满脸横肉的她一凶起来…… 还真有几分让人心惊胆颤! 姜念茹只抬眼看了许翠一眼,便垂下头趴在地上,不吭气儿了。 傅楚窈伤得不轻,这会儿还在发烧。 而姜念茹的事情已经闹了这半夜了…… 她现在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便吩咐友子道,“友子,把她赶走!不许她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然,想必许翠也不介意再好好教训一下她的!” 许翠立刻答道,“那当然!谁也不能阻止我跟着阿窈回家去!” 姜念茹冷笑了起来,“……你的阿窈是不是灾星还说不定呢!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要是没有跟着她,现在你也沦落不到这境地……” 这话许翠不爱听了。 她直接说道,“……哟,瞧这话说的,敢情我跟着你才能混得好?那你说说……为啥在岛上的时候,阿窈是人大老婆,你却当人小老婆?” 姜念茹语结。 “滚!” 许翠怒喝道,“你快给我滚!你是怎么对不起阿窈的……以前的事我也懒得管!但要是……你敢伤阿窈一根毫毛,害老娘回不了家的话……你他马的就给我去死吧!快滚!” 友子也在一旁说道,“你快走吧,这里没人欢迎你!” 姜念茹抬眼看了傅楚窈一眼,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走了。 傅楚窈实在是体力不支。 姜念茹离开以后,她喘了两口粗气,这才被姜莹扶着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她整整昏睡了两天。 等到睡够了,她终于有了点儿精神了,这才开始有精力来打量一下这个营地。 不得不说,友子、姜莹和许翠都不是懒人。 呃,大约许翠是算懒的,但可能是被友子和姜莹比着在,而且她力气大,一人能顶三四个友子,所以也总是被友子支使着去干活…… 所以在傅楚窈陷入昏睡的这两天里,众人已经在营地里搭起了一个用干草遮了顶的亭子。 而这个亭子,又正好架在傅楚窈所躺卧的地方。 为了能让这亭子有挡风的功能,这些天姜莹一直坐在营地里,用捡回来的干草编织成粗糙的席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完善着、想将这个亭子打造成房子。 傅楚窈又看了看周围…… 营地的一面,整整齐齐地摞着一大堆的椰子。 据姜莹说,这些都是友子捡回来的。椰子都是新鲜的,每一只里头都有椰子水儿,谁渴了就拿锉子去凿个洞,立马就能喝上甜津津又清润润的椰子水儿。 傅楚窈又问姜莹,友子和许翠去哪儿了。 姜莹答道,“友子姐去那边海边捡贝壳找海胆去了,许翠姐去了矮坡……她们俩啊,一个会捕鱼会找吃的,一个力气大,捡柴砍柴是把好手……” 说着,姜莹抬眼看了傅楚窈一眼,担忧地说道,“阿窈姐,我知道我年纪小……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可是,你看看你的伤……” 闻言,傅楚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她的左手…… 因为伤了好些天,又一直没护理,现在的筋肉可能都已经长了出来,但她的左臂是无法伸直的。 也就是说,如果要医治她的手,恐怕得…… 再一次把已经生长好的断骨和筋肉给弄断! 傅楚窈叹了一口气。 姜莹小心翼翼地说道,“阿窈姐,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心俊佑哥,但你就不想想嘛,如果他在,他能容你这样……对自己的伤不闻不问的?” 傅楚窈苦笑。 道理她都懂。 只是…… 但这是姜莹的好意。 确实如她所说,她年纪还小,能说些这些话来……已经是挖空心思了吧? 而友子、许翠等人在这两天内,就已经把这营地打造得像模像样…… 说到底,其实这个小岛并不适合做长期的停留。 但友子她们还是努力在这儿创造出一个好的环境来…… 所以,大家都对她怀有善意,并且希望她能够在这儿先把伤给疗养好。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觉得有些鼻头发酸。 ------------ 第九百六十四章荒岛生存记(五) 既然决定了要好好振作起来…… 所以傅楚窈也就开始为纠正自己的左手骨折、又长歪的治疗做起了准备工作。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傅楚窈的一切要求都被众人当成圣旨在执行着…… 然而岛上植被不丰,傅楚窈让众人去矮坡那儿找了些植物回来看,却并没有看到可用的草药。 那…… 接下来的纠骨治疗将会是非常痛苦的事。 好在从白鱼岛离开的时候还是雷暴天气,众人在漂流的过程中,接了不少的雨水,友子深知在海上,淡水可比食物重要得多…… 于是,她们把能保存下来的雨水全部都保存了。 当然,她们也并不是只有雨水这一种淡水来源的。 岛上植被虽然不丰,但只要有植物生长,就必定有淡水水源。 友子选了一处矮坡的低洼地带,让许翠拿着锄头挖了好几天,直挖了个近四米深的坑……终于,浅坑里渗出了水。 只是,这水……虽是淡水,却也有着淡淡的咸味。 想从淡咸水里提炼出淡水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蒸馏的方式。 然而想弄蒸馏水的话,又很费柴火;而这岛上的植被又不丰…… 所以,这些淡淡的咸水被众人收集起来,用作洗澡洗头用了。 再说回傅楚窈的病情吧! 要治伤,没有药…… 于是傅楚窈便让姜莹先将一罐雨水煮沸,然后将一件质地柔软的旧衣撕成布条,用淡咸水洗净之后投入罐中煮上十五分钟,然后再取出、晾干。 ――这就当做干净的纱布了。 接下来,傅楚窈又让姜莹再烧了一罐开水,将一把剪刀投入沸水中煮了几分钟,捞出;然后再让那罐开水煮了几分钟,再晾凉…… 跟着,她便将所有的人都赶走了。 傅楚窈拿着这柄剪子,苦笑着摇了摇头。 传说……昔日有华佗为关公刮骨疗伤;今天,她居然要在无医无药的情况下,用一把剪子……自己给自己纠骨! 不过,伤得是左手,所以……仍有比较灵活的右手可以自己给自己“做手术”,这大约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傅楚窈深呼吸一口气,先是点了自己左手手臂上的几处穴道……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快! 否则失感的感觉一上来……她会昏睡过去,要是手术没有做完的话,有可能她会流血过多而死! 而这场面会太血腥,所以她也不希望友子她们旁观。 深呼吸一口气…… 傅楚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接着,当左臂慢慢失去了知觉以后,她用右手拿着剪子,戳破了已经重新长好了的皮肉,又狠着心把长错了的骨骼用锉子敲碎,再用剪子把碎骨清理出来…… 整个过程,傅楚窈其实都觉得有些晕眩,呼吸也有些不畅…… 尽管她给自己点了穴,但左手手臂上的鲜血却一直源源不绝地从伤口处涌出来…… 可她死咬着牙,尽量让自己忽视晕眩与心悸的感觉,右手一直不停地挑着左臂里的碎骨,并且还不时用手摸一摸,看看是否仍有碎骨…… 等到碎骨清理得差不多了,她又狠着心,解开了自己的左臂上的穴道。 没过一会儿,那麻痹感渐渐褪去…… 可随之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疼痛感! 傅楚窈咬牙,先是死命地校准了骨头,然后用蒸馏水冲洗了伤口,再点了止血穴道,最后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地包扎住自己的伤口…… 接下来,她又用事先让友子她们准备好的、让她们砍成合适长短大小的枝条缠在自己已经包扎的左臂上,再用布条绑紧了! 做完这一切…… 傅楚窈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痛苦的感觉。 剧烈的疼痛、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眩晕、穴位受阻而造成的心悸…… 她喘了几口气,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傅楚窈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睁开眼,她略微动了动,觉得喉咙里像着了火似的…… “呃……” 她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姜莹惊喜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阿窈姐,你、你醒了啊?” 很快,有人抱住了傅楚窈,并且帮着她慢慢坐起了身子。 傅楚窈睁眼看了看…… 嗯,现在是……晚上。 光线暗暗的。 很快,友子和许翠就闻声过来了。 “阿窈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是啊……阿窈你昏睡了两天两夜呢,怕是在梦里喊了七八百句俊佑哥,又喊了四五百句爷爷奶奶,急得我们啊……” “友子,你别说这么多了,你看阿窈姐的嘴唇,都干裂了!快,快开个椰子让阿窈姐喝点儿椰子水儿!” “哎,就去!许翠啊,你赶紧把火催大一点儿,我多开几个椰子,给阿窈做点儿椰子鱼汤……” 没过一会儿…… 傅楚窈就喝到了清润微甜的椰子水。 她如获至宝,就着姜莹的服侍,直将一整个椰子的汁水给喝得一滴不剩,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还好,只是伤口有些微微的涨痛,但似乎手指是可以微微用力抓握的。 这就是个很好的信号。 只不过,因为缺医少药,她的左手想要恢复,大约要比接受正规骨伤治疗……多用上两三个月的时间。 所以,她真要带着友子她们在岛上呆个大半年么? ------------ 第九百六十五章荒岛生存记(六) 喝完了一只椰子水,又吃了一大钵热乎乎的椰子水煮鱼肉…… 傅楚窈只觉得身上暖暖的,除去左臂仍然有钝钝的痛感、以及全身上下都有些无力之外,她真的感觉好多了。 在身体感觉到好一点儿以后…… 脑子似乎也变得灵光了起来。 傅楚窈开始与友子、许翠等人商量起了去留问题。 四人之中,唯有友子的航海经验最丰富。 所以友子主张,目前最好就在这个岛上休养生息……因为傅楚窈需要休养,而且她们也需要储存足够的口粮、以及加固她们的船。 再过上三四个月,等夏天的季候风来了,到时候风向是自东向西吹的。 季候风会影响洋流…… 也就是说,虽然她们不知道现在自己所处的方位,但应该距离白鱼岛还不算太远。 但白鱼岛属日苯海境线。 想要彻底离开日苯,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坐着船只,顺着洋流与季候风往华国国境漂流而去…… 友子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肯定。 可看着岛上稀稀疏疏的植被…… 傅楚窈对大家说道,“……我们以后得提炼鱼油来照明、或者煮食了。否则,靠捡柴火来烧……这岛上的草木恐怕坚持不了三四个月。更何况,过几天等我好一点,我还想去矮坡那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野菜呢!”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问,“对了,姜念茹怎么样了?” 许翠道,“……这岛又不大,我几乎天天跟她打照面!你就放心吧阿窈,她本来就是野人,在这儿生活啊,她过得比咱们好!白天的时候我还看到她扛了一条……怕是有十几斤重的海鱼呢!” 闻言,傅楚窈看向了许翠。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傅楚窈怎么觉得……好像许翠瘦了一点? 许翠见她一直打量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就问,“你看着我干嘛?” 傅楚窈一笑,问道,“许翠姐,以后咱们回去了……你还当相扑运动员嘛?” 许翠眼睛一瞪,“那不是废话嘛!我当然……不当了!哎,阿窈,我都想好了!我告诉你,我被骗到小日苯的岛上这么些年了……相扑这个,不行、真不行!太胖了不行,太难受!” “哎哟你不知道,我是被胖得……喘得慌啊!还是这些天在岛上天天干活,吃得又清淡,我才瘦了点……哎,就瘦了这么一点,我立马就觉得呼吸好,顺畅!” “所以我想着,等以后回家了,我去教人学说日语,你帮我参谋参谋……这行有前途吗?” 傅楚窈一拍大腿,“太有前途了!以后别人都叫你许老师!” ――真想不到啊,许翠居然这么上进! 许翠的胖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 姜莹来了句,“许老师,光会说……不行吧,还得识字儿,那你识字儿吗?” 许翠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不识字儿呢,就会说、会听。”许翠撅起了肥肥的嘴儿。 也不知为什么,许翠的表情……让傅楚窈觉得有些好笑,又可爱。 于是她笑着对许翠说道,“没事儿,你完全可以考大学,正儿八经的学习,毕业以后再拿个学历,以后你还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有工资可以拿……” 许翠的眼睛瞪得溜圆! “你哄我吧阿窈,我连咱们自己国家的字儿认不全呢……”她有些懊恼、又带着满腔的希冀问道。 傅楚窈笑道,“看你说的!我不也一样,一天学堂也没上,最后一样考大学!识字嘛,也不难,反正在岛上也没事,我可以教你……说不定,将来咱们一回到家,你就可以直接参加考试了呢?” ――想参加成考可没这么简单。 但帮着许翠树立起信心,找到人生的目标……这却是件极好的事! 果然,许翠一听,高兴得连眼泪都淌了出来! “阿窈这可是你说的……呜呜你就得教我识字儿,要是我学不会我可就……赖上你了呜呜呜”许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傅楚窈嫣然一笑,“既然这样,我可是每天都会给你下任务的哦,完不成会被我用小枝条打手心!” “打!我不怕!”许翠激动地说道。 坐在一旁的友子和姜莹忍不住也有些热血沸腾…… 友子急忙问道,“阿窈!我、我我我……我,我以后怎么办呢?”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友子。 她笑了笑,说道,“友子不是想当厨师么?” 友子点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看向友子,静静等着她的诉说。 友子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看看许翠、又看看姜莹…… 最后,她鼓起勇气说道,“阿窈,当厨师……只是、只是一个梦想而已啦!我、我还想……找个男人结婚,我、我都已经二十九了,我、我想有个家。” 说着,她又有些伤感,“可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见得怎么样,而且我还有那样不堪的过去,以及在华国,我、我真怕我融不进去。” “傻瓜!” 傅楚窈嗔怪道,“像友子这么能干又贤惠的女人,不知多少男人排着队的想娶到你呢!不过……” 友子原本被傅楚窈给夸得满面含羞,可一听到傅楚窈的“不过”,她顿时急了,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傅楚窈笑道,“……不过呢,不管以后你在哪儿生存,文化知识是必须要会的!所以从明天开始,你和许翠一块儿跟着我学识字儿,嗯,你俩比赛,每天都要定个输赢!输了的人要多干点儿活……” 许翠顿时扬起了下巴,趾高气昂地对友子说道,“来呀,谁怕谁啊!我不用学也已经认得了二三百个字,难道还比不过你!哼,谁输了谁多扎三条鱼,改善伙食!” 友子一咬牙,“成!就这么定了!” 看着许翠与友子像斗鸡儿似的…… 傅楚窈与姜莹相视一笑。 众人所不知道的是…… 不远处,姜念茹正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她们。 她是过来……捡椰子的。 但岛上大多数椰子都被这四个女人据为己有了。 白天的时候,有时姜念茹会爬到树上去摘椰子,但有时候她懒得爬树了,就悄悄过来偷几个…… 只是,这一趟过来偷椰子并没能得手。 因为姜念茹并不知道……这么晚了,这四个女人还不睡觉,而且还聊得这么开心?! ――呵呵,许翠想当日语老师? 做她的千秋大梦去吧! 姜念茹很不以为然…… 傅楚窈就是个会忽悠人的!一个文盲想要变成老师……那得多难、多麻烦啊! 姜念茹悄悄眯眯地潜过去捡了个椰子,然后一边腹谤着,一边往回走。 这片海滩被傅楚窈她们给占了,所以她只能住在这小岛的另外一边。 当她回到自己的营地里,正准备搬过石头过来砸开这个椰子的时候…… 姜念茹突然看到……黑乎乎的海滩上,似乎有个庞大的黑影??? ------------ 第九百六十六章荒岛生存记(七) 姜念茹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沙滩那儿……静静地卧着个黑影。 她捏紧了拳头,胸腔之下的一颗心怦怦狂跳了起来!!! ――那究竟是什么? 是被海浪冲上岸、搁浅了的一条大鱼么? 如果真是…… 那她就真的发达了! 姜念茹静静地盯着那黑乎乎、根本看不出形状的一团物事…… 她在等。 如果真是大鱼搁浅,那只有等到大鱼完全死去,她才好下手。 可是,也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姜念茹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已经蹲得有点儿麻木了…… 这时,倒在沙滩上的那个黑影突然动了一下 姜念茹一惊! 过了这么久,那大鱼居然还没死? 还没等姜念茹回过神来呢,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很清晰的呻吟声音―― “呃……” 姜念茹顿时惊得面无人色!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 人!!! 那个卧在海滩上的黑影,是个人!!! 不,不对…… 人不可能那么大,除非那是个像许翠一样的大胖子! 不,许翠的体积也没那个黑影那么大好吧! 以及,那个黑乎乎的样子……形状很奇怪,根本就不可能是个人! 那…… 会不会是海怪? 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姜念茹还是鼓起了勇气,蹑手蹑脚走到了海滩边…… 姜念茹瞪大了眼睛! 她、她看到了一个……趴在船不像船、倒有点儿像破了一半的木箱子上的……男人。 在这一刻,姜念茹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 这男人…… 是武俊佑!!! 姜念茹瞪大了眼睛。 她忍不住就朝着傅楚窈她们呆着的那片海滩的方向看了一眼…… 思索片刻,姜念茹撕下了一片衣角,先将自己的脸遮给住了半边,然后走上前去,费力地将……半身都浸泡在海水里的、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男人给搀扶了起来。 陷入昏迷之中的武俊佑似乎有所反应…… 他喃喃地喊了声“阿窈”,然后勉强抬眼看了看架住自己的人,神智不清地喊道,“……你、你……阿窈?阿窈……” 姜念茹没理他。 等到她气喘吁吁地把搀扶到了自己的营地时,武俊佑已经……再一次昏迷了过去。 姜念茹随意让武俊佑躺在沙滩上。 她则盘腿坐在一旁,不住地想着……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傅楚窈那边本来就有四个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武俊佑??? 姜念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然后…… 她们就人多力量大,是吗? 再然后,也许她们可以造出更大的船只,离开这儿? 呵呵…… 所以,傅楚窈就可以等着,让她姜念茹开口求她……要不然,她就不带她走??? 姜念茹攥紧了拳头。 ――才不要! 她宁愿去死,也不想去求傅楚窈!!! 可是…… 她们人多。 所以、所以她是讨不了好的。 姜念茹的目光突然转向了……正躺在沙滩上人事不省的武俊佑。 ――这个男人,已经完全褪去了当初的青涩与俊美,变成了一个沧桑成熟的硬汉。可能是因为长期在海上飘泊、吃苦,他眉头紧皱、面容憔悴,却仍然无法遮掩他那俊朗的外型,以及……强壮又贲张的肌肉。 姜念茹大着胆子伸过手去,摸了摸他的脸。 他毫无反应。 但是,他下巴上硬硬粗粗的胡子茬却扎得她的手……痒痒儿的。 姜念茹的心…… 也泛起了一股痒痒的感觉。 她大着胆子摸向武俊佑那宽阔的胸膛,戳到了他硬绑绑的肌肉…… 然后,她的手顺着他的胸大肌慢慢向下,抚向了他的腹肌。 姜念茹还是头一回这样……与一个男人这么接近呢! 她的心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用哆哆嗦嗦的手指,在他结实的腹肌上划了好几个圈以后…… 最终,她又大着胆子将手继续慢慢滑下…… “阿窈!” 他突然呢喃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姜念茹的动作顿时一滞。 半晌,她转动眼珠,又看了他一眼。 见他并没有醒…… 姜念茹冷哼了一声,索性咬着牙、一鼓作气地解开了他的裤腰。她立刻感受到了一团巨大的、不断散发着热源的物事! 她的心再次怦怦狂跳了起来…… 姜念茹深呼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将手探了过去…… 只是,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姜念茹一惊,睁开眼睛一看…… 武俊佑睁着一双雪亮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她!!! 在这一瞬间,姜念茹几乎魂飞魄散…… “阿窈?” 他虽然睁着看,但因为体力全失的原因,他其实并不能看清眼前的人。 只是,本能趋使他低声轻唤着他最最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 而在这一刻,姜念茹的脑子一片空白。 听到他喊阿窈,她只会……僵硬地摇了摇头。 已经无法分辨现实与梦境的武俊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眼前的这个人正在摇头,他还是懂得其中的含义的。 虽然失望,但他还用沙哑的声音追问了一句,“那,那你是……” 连日来的疲惫,已经让他的体力达到了极限。 他虽然睁着眼,也看到眼前有人,甚至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但因为这人又遮着半张脸,而且天又黑得厉害,所以他根本就认不出来…… 就因为看不出来,所以他努力睁大了眼睛想看清眼前人。 但看在姜念茹的眼里…… 她只觉得,他的眼神冷得可怕! 听到他问她是谁…… 她下意识地就答道,“我、我……我是、我是姜念茹……” 刚说完…… 她就发现武俊佑的眼神变得更冷酷了! 姜念茹一惊! 她下意识就想逃走…… 可是,已经晚了。 武俊佑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厌恶的光,并且还狠狠地将……拽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一拉,再狠狠地推! “啊!” 姜念茹惊呼了一声,然后整个人腾空飞起…… 她重重地摔在了沙滩上,脑袋正好砸中了她刚刚才饮完汁水的那只椰子上,发生了“咚”的一声闷响! 姜念茹被疼得七荤八素…… 等她缓过神来时,这才发现,武俊佑仍然躺在原地没动。 她喘了几口粗气,慢慢地爬起身,坐在沙滩上,细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岛又不大,武俊佑既然找了来,就迟早有一天会跟傅楚窈相遇。 而傅楚窈那边再多一个人的话,顺利离岛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她怎么办? 傅楚窈还算是心软的,只要自己能放下身段去求一求她……傅楚窈应该能捎上自己一块儿离开。 但武俊佑却是个冷酷无情的。 他、他…… 姜念茹亲眼目睹过他将武内惠美的四肢踩断、又直接抛入大海的狠辣劲儿。 所以,她毫不怀疑…… 武俊佑也会这样对她! 那…… 趁现在,杀了武俊佑??? 姜念茹目露凶光早上好 _ ------------ 第九百六十七章荒岛生存记(八) 姜念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真要杀死武俊佑??? 不、不成! 这岛太小了,她要是杀了武俊佑的话,傅楚窈她们很快就会知道……根本瞒不过去!就算真杀了武俊佑又抛了尸,天知道海水会把他的尸体往哪儿漂?以及武俊佑的“船”又怎么解释? 还有,以后要是她回不了日苯,真要回了华国京城,她以后又要怎么面对傅楚窈呢! 那…… 杀不得? 杀不得的话,那要怎么办??? 姜念茹六神无主。 她突然看到了……武俊佑的“船”。 那是一个极大的木箱,而且两面都有木板竖起来,再在上面搭个草棚的话,那就成了个“篷篷船”…… 要不,她现在离开算了! 反正以后就算要靠傅楚窈离岛,也是在海上飘;现在她一个人离开,也是在海上飘……但也总好过窝囊与羞辱吧? 这么一想,姜念茹打定了主意。 她悄悄地站起身,朝着那破木箱走去…… 天亮了。 刺眼的光亮,使武俊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可眼睛一睁开…… 那极度的光亮就使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同时眼泪横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习惯了这光线,慢慢睁开了眼。 嗯,他躺在……沙滩上??? 半晌,武俊佑捂着胸口起来了。 这是个小岛? 那、那…… 阿窈会在这儿吗? 想到这儿,他不禁苦笑了起来。 他是不是太奢望了? 可是…… 可是自从白鱼岛被毁了以后,他已经顺着洋流飘过了两个小岛,嗯,连着现在这个,已经是第三个小岛了。 每一次的登岛,他是多么希望……阿窈也在这岛上,然后与他重逢啊! 但每一次他都会失望。 现在这个岛…… 恐怕也只会让他感到失望。 阿窈她……到底在哪儿呢? 她不识水性,会不会已经…… 不! 武俊佑深呼吸一口气,将这不祥的念头强行压下。 ――只要一天没有找到阿窈,那他就会一直找下去…… 直到天荒地老!!! 武俊佑喘了两口粗气,准备拖着疲倦又沉重的身子,起来找点儿吃的。 以及,这小岛虽然不大,但还是长了些植物的,按说应该有淡水。 可他刚刚才勉强站起身…… 怎么裤子突然掉了??? 武俊佑一手抓住了自己的裤腰,惊诧地发现自己的牛仔裤的裤腰开了,拉链也被拉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 再转头一看…… 不对!他的“船”呢? 武俊佑凝神细想,突然明白过来――昨天晚上,那、那不是梦??? 他一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昨晚上好像梦到了阿窈,阿窈含笑抚着他的脸,还甜甜地喊他俊佑哥……跟着,阿窈的脸突然一变,变成了姜念茹?他被吓了一跳,直接就把那个纠缠他的女人给扔了出去…… 现在,他的船不见了,裤子的拉链也开了,难道说…… 昨晚上他真的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把他的“船”开走了?还是说,把他的“船”给藏了起来? 武俊佑惊疑不定。 不过,他还是先把裤子给整理好了。 接下来,他开始在这岛上小心翼翼地巡查了起来。 小岛并不大。 他沿着矮坡慢慢地走。 远远的,他就眼尖地发现,岛上果然有人!!! 这下子,他可是又惊又喜! 高兴的是,岛上果然有人;惊疑的是,会不会就是这些人……收走了他的“船”?如果是,那么,这些人对他肯定心怀叵测! 这么一想,武俊佑更是放轻了脚步。 蹲在矮坡上看了半天…… 他发现远处那两个一肥一瘦的好像都是女人,而且她们还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没过一会儿……她们的身影就消失在转角之处。 武俊佑蹲在原地继续观察……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有人说话的声音? 细听之下,这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武俊佑立即警觉了起来! “莹莹,你再拿些干草过来,这些我都已经编好了。”傅楚窈吩咐道。 ――既然决定了要在这小岛上休养生息,但也不能虚度光阴。 所以,傅楚窈让姜莹却捡了些干草回来,她教姜莹生火架锅熬出鱼油来,她则拿着那些干草、将之编成席子。 草席是很有用的东西。 将来离开的时候,草席可以当成帆、也可以当成遮雨挡风的帘子…… 而她的左手受了伤,编起草席来速度并不快、而且还挺别扭的。 但这也没关系。 慢一点就慢一点吧,还能锻炼一下她的左手手指呢! 不知不觉,手边的干草便用完了。 于是,傅楚窈便催促着姜莹再去取些干草过来给自己。 姜莹倒是爽快地应了一声,然而她一转身,被陡然出现的人影给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傅楚窈很快就觉察到姜莹的不妥。 她转过头看向姜莹,问道,“莹莹,你怎么了……” 一语未了,傅楚窈突然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不是她的错觉啊…… 她怎么好像看到了……俊佑哥? ------------ 第九百六十八章荒岛生存记(九) 傅楚窈呆呆地看着眼前人。 ――他的脸,她已经在梦里看过了无数遍…… 但这会儿,他却显得这样真实!!! 她看到他零乱的头发,几乎就要遮住眼睛…… 她看到他沧桑憔悴的面容、以及波光暗浮的双眼…… 她看到他眼里深深的震惊与依恋…… 她还看到了…… “俊佑哥,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傅楚窈喃喃地说道。 武俊佑也已经陷入了震惊!!! 说实话,自从白鱼岛灰飞湮灭了以后,他已经在海上飘了快半个月,也顺着洋流造访了两座小小的无人岛屿…… 他告诉自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所以,只要没见到阿窈的……尸体,那她就一定还没死! 但理智告诉他,他根本在做无用的挣扎! 阿窈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识水性,还被抛下了大海。 她怎么可能…… 但是,她偏偏就在他最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此刻,看着她震惊又苍白的面容…… 武俊佑也陷入了怔忡。 这时,陷入了震惊之中的姜莹终于回过神来,尖叫了一声―― “啊啊啊!!!俊佑哥???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姜莹的尖叫声,终于将陷入震惊的一双人儿惊醒! 傅楚窈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俊佑哥?” 武俊佑也终于回过神来! 他冲上前去,“卟嗵”一声跪坐在她面前,然后大张双臂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的怀里…… 是不复往日骨细肉丰的她。 现在的她,瘦骨嶙峋。 但这却是最最真实的她、让他感到熟悉的她! 武俊佑闭了闭眼,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温暖、嗅着她身上熟悉又好闻的体味…… “阿窈!阿窈!!!”他不住地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 傅楚窈已经不会说话了。 她无力窝在他的怀里,眼泪不受控制地汨汨地淌下…… 她终于…… 再一次感受到了真实的他!!! 两人默默相拥而泣…… 而姜莹的尖叫声,将正在远处海滩上劳作的友子和许翠给惊动了。 两人匆匆跑回了营地…… 见武俊佑正与傅楚窈相拥而泣,众人都惊呆了! 许翠奇道,“他怎么来的?从天而降?” 说着,许翠还看了看天。 姜莹茫然地摇头,“我一转身就看到他了,真是吓我一跳!” 友子道,“快生火做点儿吃的,看他这样子……像是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 三人各忙各的去了。 姜莹的职责就是守着傅楚窈…… 见武俊佑一直紧紧地抱着傅楚窈,姜莹有些放心不下,不由得开口说道,“俊佑哥,你可要当心阿窈姐的左手……她的左手受了伤,前些天我们一直在海上漂着,她的断骨都长错位了。后来她又敲碎了骨头重新疗的伤……你可别再弄伤了她的手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武俊佑立刻松开了傅楚窈。 傅楚窈含着泪,仰着面儿笑着看向他…… 可她却只看了他一眼,随即哭出了声音! 接下来,她用右手捂着自己的脸,还将脸转向了一边、不愿见他。 武俊佑急了,他跪在她面前,急切地问道,“阿窈!阿窈!你、你怎么了……我、我弄疼你手了?” 傅楚窈捂着脸嘤嘤的哭,又道,“你别看我,别看我!我现在……丑得像鬼一样!武俊佑,我等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你偏偏要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找到我……呜呜我讨厌你!讨厌你!!!” 武俊佑松了一口气。 他用手捧住了她的脸,迫使她不得不看向他。 “阿窈,你好好看着我……”武俊佑缓缓说道,“……看到我的样子了吗?这是我……把你弄丢了的下场,好好记着我现在的模样……” “以后、以后我绝不会再弄丢你了……” 说着,武俊佑的声音再一次变得哽咽起来。 傅楚窈完全不能接受……硬汉的他,会发出这种小奶狗似的呜咽声音。 她用右手紧紧地抱住了他,放声大哭! 她要用她的哭声,盖住他的呜咽…… 两人相拥而泣了许久…… 直到傅楚窈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这才反应过来。 她挣扎着推开了他,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俊佑哥,你、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你……饿坏了吧?快,友子,你们做了什么吃的?快拿过来给俊佑哥吃一点儿。” 友子应了一声,想着男人的胃口可能会比较大,于是她便直接用布块将一整罐煮沸了的椰子鱼汤倒进了另外一个陶罐,又拿过了一个自制的木勺,端过去递给了武俊佑。 武俊佑朝友子说了声“谢谢”,接过了陶罐……也顾不上罐子里的鱼汤还是滚烫的,立刻就用勺子舀着鱼汤里的鱼块、狼吞虎咽了起来。 许翠在一旁合什祷祝、喃喃念道,“阿弥陀佛!我就说阿窈福泽深厚,跟着她准没错儿……瞧瞧这不是!又来了个厉害人,这下子咱们平安回家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这些天,友子与许翠总是同进同出、一块儿劳作,已经非常熟悉了。 闻言,她便笑道,“……依我看,想平安回去啊,你还得先减肥!” 这话许翠可不爱听,于是她便嘟嚷道,“我之前没减肥,不也一直在海上漂着,也没沉啊!” 傅楚窈满眼柔情地看着正在吃食的武俊佑,听着友子与许翠的打趣…… 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儿暖暖的。 ------------ 第九百六十九章荒岛生存记(十) 傅楚窈含笑看着武俊佑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 她紧紧地挨着他坐着,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从白鹤号上跌入大海、却正好被出来觅食的友子找到,最终化险为夷的事儿说了。 等到她说完…… 他也将一整罐椰子水煮鱼块给吃得干干净净。 直到这时,武俊佑才舒服地松了一口气。 “俊佑哥,那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她扑闪着大眼睛,含笑问道。 武俊佑大概地从她失踪时讲起,说起爷爷奶奶的焦急与伤心,如何迅速布局,以最快速度一方面调兵于公海军演以震慑日苯;又是如何派遣秦慕雅与胖子加入世联会的卫生组织,让尽快针对藤田集团…… 以及,他也在第一时间里扮成渔民,带着同伴们驾驶远洋渔轮前往公海,以捕鱼为名、寻访傅楚窈的行踪为实…… 但其实在这之前,武俊佑已经跟踪着姜念茹的行踪,大致猜出了白鱼岛的位置。 可是…… 有一天,他接到秦柏瑞打来的卫星电话,说家里收到了阿窈捎来的家书。 经过破译,家书里的短短数语用和氏密码发来了一连串的数字。 武俊佑一得到这组数字,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坐标! 他欣喜若狂! 可当他指挥着渔轮循着坐标而去,却发现那是一片苍茫大海! 武俊佑不甘心。 再加上当时还没有得到姜念茹最后的行踪…… 所以,他只能凭着判断,一直在那片海域里兜圈。 傅楚窈听了,懊恼道,“……这个慎太郎,还真是、真是……” 她虽然恼怒,却也无法责怪慎太郎太多。 毕竟两人本来就是站在对立面的。 而听到傅楚窈说出了慎太郎的名字…… 武俊佑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阴沉起来。 傅楚窈自然觉察到了。 但她也很清楚…… 她和慎太郎的事,的的确确是越描越黑。 所以还是少说为妙。 于是,她换了个话题,“俊佑哥,那你是怎么到了这个岛上来的?你……有船?” 武俊佑何尝不知道……她和慎太郎结婚也肯定是出于无奈。 那既然是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他又何必追究? 更何况…… 从一开始他就下定过决心,只求她还活着就好,其他的……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现在听到她转移话题,武俊佑便将白鱼岛灰飞湮灭以后的事情说了。 ――无外乎就是他坐在一个破木箱里,在这半个月里漂流到两个小岛上,他稍事停留,便又乘着他的“船”继续离开…… 接下来,武俊佑便将自己在登上这个岛时隐约看到了姜念茹的事,告诉了傅楚窈。 傅楚窈一怔。 “这么说,姜念茹是坐了你的船,走了?”她皱眉说道。 武俊佑却奇道,“她真在岛上?可是、可是……” ――可是他却在白鹤号上见过姜念茹啊! 傅楚窈摇头道,“不知道她在白鹤号上出了什么变故……总之,她其实比我们四个人还先一步抵达这儿。唉,她走了也好!省得我一看到她就觉得闹心!” “就是不知道她一个人在海上漂……会不会遇到危险。”傅楚窈叹道。 武俊佑压根儿就不关心姜念茹的死活。 不过,他却对另外两人感到了深深的愧疚。 他转头看去,见友子与姜莹正在篝火旁准备着午饭,便站起身走到了二人身边,朝着友子与姜莹深深地鞠了一躬。 友子与姜莹齐齐一愣。 武俊佑认真说道,“……友子、莹莹,真对不住。白鱼岛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以至于,我、我把你俩给遗忘了,甚至、甚至没有派人去通知你们一声……我、我,对不起!” 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不瞒你说,我是要跟着阿窈的……如果你提前告诉了我,也许我会跟着其他人一块儿,但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跟着阿窈了呢!所以、所以……” 她没什么文化,也说不出大道理来,说到这儿以后就不懂得表达了。 但武俊佑却很清楚友子的言外之意。 “这是你和阿窈的缘分。”他替友子补充道。 友子想了想,喜道,“对!对,这是我和阿窈的缘分……” 武俊佑微笑道,“友子,请你把我当成亲人吧,以后,我会和阿窈像亲人那样对你的。” 友子一怔。 ――她压根儿就不想再回日苯了,所以她一心想跟着阿窈去华国。她想找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也想成个家、嫁个男人、再生个孩子。但是,最最让她担心的就是……无法融入新环境。 现在,武俊佑说,以后会把她当成亲人看待??? 友子呆呆地看着武俊佑,突然“哇”的一声就哭出了声音! 这就是她想要的啊…… 傅楚窈好笑地看着友子。 友子哭着转过身,跑到傅楚窈身后蹲了下来,抱头大哭。 傅楚窈转过头,低声安慰着友子…… 这时,武俊佑又对姜莹说道,“莹莹,你也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到你母亲和你哥哥的身边。如果你们愿意来华国,我也会想办法安排……” 姜莹听了,忍不住也含泪点头。 许翠守在一旁,急了! “俊佑哥、俊佑哥……我是许翠啊!当初你送阿碧去我家的时候我和你还见过一面的!俊佑哥,我、我……听说徐耀华那个人民的败类和第三者好上了!俊佑哥,你、你也帮帮我……”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有多重?” 许翠一愣,喃喃地答道,“在白鱼岛上的时候,他们给我称过,好像、好像三百多斤……” “先减二百斤再说。” 说完,武俊佑便回到了傅楚窈的身边。 许翠顿时苦了脸,“……减二百斤!我也是凭本事才吃得这么胖的,凭啥让我减?”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 第九百七十章荒岛生存记(十一) 武俊佑花了两天时间休整。 在这两天之中,他除了睡、就是吃…… 傅楚窈心疼他,也害怕再一次失去他,所以她就让他睡在她的身边,好让她在醒着的时候轻易看到他,就算睡着了,也能让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着他…… 就这样,两天之后,武俊佑终于缓了过来。 而武俊佑的加入,令所有的人信心倍增! 他在第一时间里,开始记录风向、海水的涨潮退潮,也对整个岛屿做出了细致的观察。 最终他断定―― 这个小岛是个潮汐岛。 它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可能是由于季风的原因、或者是海平面降底的原因才导致这个小岛的出现。 根据岛上椰子树和其他植物的生长情况来看,估计这小岛出现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五六年。 也就是说,这个岛…… 可能在海事图上是没有登载记录的。 换句话说…… 即使有人来寻找、搜救她们,这个岛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现在众人最好就要做两手准备。 一是慢慢完善他们的“船只”,因为最终……可能是要靠他们自己的力量而离开这个小岛的。 二是日夜要巡防,既为了观察水位的上涨、防止小岛分分钟沉没,也要时刻观察附近有没有过路的渔船…… 傅楚窈与众人得知了这个小岛的情况以后,各有所思。 当然,其他的人都自动服从武俊佑的安排―― 许翠负责在岛上挖坑渠,一是为了获取淡水供众人使用,二是为了更好的灌溉矮坡上的杂草与树木、植物等等。 友子专门负责捕鱼。 姜莹负责煮食、以及照顾傅楚窈。 傅楚窈负责好好养伤…… 而武俊佑么,事实上,他干的活比每一个人都多。 他既帮着许翠挖坑渠,也帮着友子捕鱼,而且他还要修葺鱼船、把众人的营地在原来的基础上慢慢扩大、又加盖了几间“房子”什么的…… 傅楚窈的想法与别人不一样。 她有了个小小的心机。 不过现在先保密。 因为目前对她来说,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 之前她以为武俊佑已经……所以她毫无求生意志;可当武俊佑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以后…… 傅楚窈喜气洋洋的,做什么都觉得带劲儿! 她现在每天都会自己在营地周围的矮坡上转一转,旨在锻炼身体,但也借此机会观察岛上的植物。 既然有可能会在这小岛上呆很久…… 所以傅楚窈不想委屈自己,更加不想委屈老武! 在这之前,傅楚窈已经有过在海岛上生活的经验了,所以她知道,在海岛上生活,衣住行是不能要求太高的,但饮食是可以通过寻找、发现与搭配,来稍微改善一下的。 于是,傅楚窈决心找点儿可吃的野菜,以改善一下大伙儿的伙食。 还真别说,这么静下心来一找…… 傅楚窈发现这小岛上虽然植被不丰,却到处生长着好东西! 就比如说,随处可见的黄须菜吧! 呃,当然了…… 其实这长满了整座小岛的绿色灌木植物叫做海蓬子。 海蓬子并不能吃,但它的嫩芽可以入药,也能当菜吃,民间将它的嫩苗称之为黄须菜! 黄须菜有种天然的淡淡苦味,要是当成蔬菜来吃的话,最好凉拌或者用辣椒炒,才能盖住苦味…… 不过,蔬菜嘛,有就行了,咱不挑! 当下傅楚窈叫来了姜莹,让她采集了一大筐的黄须菜。 两人回到了营地里,傅楚窈先让姜莹去把黄须菜给洗干净了,再用水焯一下、再挤去多余的水分。 接下来,她让姜莹把熬过鱼油的鱼肉渣直接与焯过水的黄须菜给拌在了一起。 傅楚窈让姜莹试了试…… 姜莹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惊喜道,“这个……这黄须菜是有盐味儿的!” 傅楚窈笑了起来。 于是,午饭时分,大伙儿都分到了一份美味的鱼肉松拌黄须菜。 鱼肉经过熬油以后,变得松散酥脆、色泽金黄,也含有一定的脂肪,但却是淡而无味的;配上了天然就有淡淡咸味的黄须菜以后,鱼肉松有了咸味,而黄须菜的苦味也被尽数掩盖! 而且在口感上,黄须菜是嫩嫩滑滑的,鱼肉松却是酥酥脆脆的…… 简直不要太好吃! 五个人捧着碗大吃特吃…… 姜莹一边吃一边说道,“阿窈姐,我、我……我要每一顿都吃这个!哎,要是以后我们离开这儿了,吃不到了怎么办……” 许翠的想法比较实际,“莹莹你多弄点儿,咱们把它晒干了打包带回家!对了,还有吗?我、我吃完了……” 傅楚窈将自己碗里的鱼肉松拌黄须菜扒拉了一部分,堆在武俊佑碗里,又转头对众人说道,“黄须菜好吃,但也不能总吃,野菜寒凉伤肠胃呢!友子不是弄了些海葡萄来嘛,晚上咱们吃海葡萄!” 姜莹一边扒着碗里的菜肴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俊佑哥来了以后……真好!阿窈姐做饭也有心思了……我们也能跟着吃点好的!” 闻言,傅楚窈抬起头,看了武俊佑一眼。 正好他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傅楚窈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那点儿小心事…… 她抿着嘴儿,得意地笑了。 ------------ 第九百七十一章荒岛生存记(十二) 几天以后,营地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武俊佑给傅楚窈搭了个“亭子”,而且亭子的四周全都挂上了草席。 这么一来,白天的时候只要傅楚窈把草席卷起来,这就是个通风透气又遮阳的好地方;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再把草席放下来,就变成了一间私密性挺高的房间,而且还能遮风挡雨防蚊子。 当然,武俊佑也给友子、许翠和姜莹搭了一个同样的、但稍微大一点儿的“亭子”。 傅楚窈很霸道的让武俊佑睡在她的“房间”里。 武俊佑并不赞同。 ――被困在岛上的人,除了他以外都是女性,那这半夜巡岛的事儿还能交给其他女人吗? 他的意思是,他压根儿就不需要房间,夜里就在篝火边坐一坐就好了……反正夜里总要巡几回岛的。 傅楚窈不同意。 友子也劝武俊佑,说既然已经做好准备会在岛上呆很长一段时间,当然不能只靠他一个人熬夜。 所以众人围在一块儿商议了,由友子、许翠、武俊佑三个人轮流守夜,基本上每两人守一夜,分别是上半夜和下半夜,另一人休息,第二轮换其中一个人…… 而这一天,因为大伙儿商量的时候已经在深夜了,所以友子和许翠二人抢着说今天由她俩值夜,让武俊佑休息,明天晚上再让他来守夜。 见友子和许翠都赞同,傅楚窈又正大光明地拖他后腿…… 武俊佑只得答应了。 他被她拖着手,牵进了她的“房间”。 呃,其实…… 她的房间也挺简陋的。 不过,爱美也不想委屈自己的傅楚窈,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最上面是一大块编好的草席。 所以嘛,这“地板”确实有点儿粗糙,但还是既干臊又软和。 傅楚窈拉着武俊佑,让他在门口除了鞋,然后又让他躺在了地板上,头枕着枕头。 嗯,枕头也是傅楚窈用干草和草席编好的,一共有两只。 武俊佑听话地躺下,也枕好了枕头。 然后,傅楚窈非常温柔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让他大张开了一只手臂…… 她也躺下,但却不愿意睡在枕头上。 她睡在了他的手臂上。 她看着他,嘻嘻笑。 武俊佑静静地看着她,说道,“阿窈,你……” 傅楚窈嘟着嘴儿过去,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嘴,成功地令他闭了嘴。 他不说话了。 此时夜已深。 傅楚窈的房间里,已经放下了四周帘子。 所以房间里暗暗的…… 外头的营地里,友子和许翠还在嘀咕。 傅楚窈不说话也不动,她就是枕着他的手臂躺着、与他面对面……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体味,温暖湿润的气息,以及方才那轻吻时的……触电感。 老实讲,此刻她……心如擂鼓。 但是,但是…… 那种触电的感觉…… 傅楚窈大着胆子,用右手抚上了他坚硬宽阔的胸膛。 呃…… 那是他的……胸大肌。 啊,他的肌肉好、好硬啊,还特别有弹性! 傅楚窈忍不住用手指来来回回地戳着…… 最后,她又用手小小心地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贲张肌肉。 哎,他的肌肉…… 好厉害呀! 以前怎么没觉得他的肌肉这么好玩呢…… 傅楚窈捏捏、戳戳、掐掐…… 不知不觉,她突然听到他发出了均匀又悠长的鼻息。 她的动作一滞。 不会吧,他睡着了???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哎,他怎么就……睡着了呢?! 她还没怎么样呢…… 讨厌! 黑暗中,傅楚窈不由自主地撅起了嘴儿。 可是,这几天以来,俊佑哥的辛苦,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让他好好睡一觉……也在情理之中。 那,要不……趁他现在睡着了,她再试试刚才的……触电感觉? 这么一想…… 胆大包天的傅楚窈慢慢地朝着武俊佑靠了过去。 她摒着呼吸,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嗯…… 俊佑哥身上的肌肉硬绑绑的,可他的唇却柔软得不像话。 而且,她的唇刚一触碰到他的唇…… 便立刻如有一股电流般,顺着她的唇,钻进了她的心!!! 傅楚窈整个人都有些酥酥麻麻的。 也不知怎么的,她的呼吸就变得粗重急促了起来。 傅楚窈呆了半晌。 她喘着粗气又凑了过去,再一次轻轻地啄了一下武俊佑的唇。 果然…… 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突然就顺着他的唇蔓延到她的唇,然后继续向她身体深处蔓延而去,令她的身体开始发热,也让她的心,被一种陌生的强烈感觉完全填满…… 傅楚窈舍不得松开了。 她突然轻轻含住了他的唇,不但轻轻地吸吮着,还用牙齿轻轻地噬咬着……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窈突然觉得……愈发有些难耐。 她的纤腿不由自主地就跨上了他的蜂腰,她也更努力地想往他的怀里靠去。 可是,武俊佑却避开了。 傅楚窈一怔。 她能感觉到他明显的抗拒。 而他的抗拒…… 又像一盆冷水,将她所有的热情尽数浇熄。 为什么…… 在这一瞬间,傅楚窈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想道―― 难道说,他嫌弃她……因为她跟慎太郎结了婚? ------------ 第九百七十二章荒岛生存记(十三) 黑暗中,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久久无法呼吸。 要说…… 刚才她有多渴望、现在就有多失落。 直到…… 傅楚窈听到了一道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声音—— “阿窈,别玩火。” 傅楚窈又是一怔。 黑暗中,武俊佑哑着嗓子说道,“阿窈,我……在面对你的时候,确实……忍耐力不是那么的好,所以……我还是去外面睡吧!” 傅楚窈傻傻地张大了嘴。 身畔的武俊佑已经轻轻地推开了她,并且作势要起身…… 傅楚窈一呆…… 她猛地扑了上去,将武俊佑牢牢压在身下。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她急切地说道。 这回轮到武俊佑发愣了。 “阿窈,你……” 傅楚窈使劲地将自己的身体压在他身上,然后拼命地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急道,“就不要!不要!俊佑哥……我等不及了!之前说好了四年之约的,可是、可是……我今年都二十了……已经五年了!” 武俊佑一呆,随即啼笑皆非。 “阿窈,乖……你就算二十了也很年轻,咱们先在这儿呆一段时间,等你的伤养好了,咱们再想法子回去……到时候,咱们让爷爷奶奶证婚……” 傅楚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搅住了他的脖子,急道,“不要不要!就不要!俊佑哥……我怕!我怕再出什么意外……万一慎太郎又出现了呢?万一宋嘉实也出现了呢?” 他低声安慰她道,“他们再出现……我就让他们有去无回!” “不要!” 傅楚窈怒道,“武俊佑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 见他不答应她的要求…… 她又是委屈又是羞愤,忍不住哭了起来。 武俊佑呆了半晌,无奈地说道,“我是不是男人……你,你……唉,你这个傻姑娘……” 他不再说话,只是伸出了手,不住抚着她的后背。 傅楚窈趴在他身上,小小声呜呜地哭着…… 可不知不觉,她竟被他安抚得……也不知何时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傅楚窈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畔也早已没了人。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起了身,卷起了帘子,耷拉着脑袋走出了房间。 只有姜莹待在营地里,武俊佑、友子和许翠大约都出去劳作去了。 傅楚窈没精打采地在姜莹的服侍下洗漱了,吃了点儿鱼汤煨海带当成早饭,然后又拆了左臂绑着的布条,看了看左臂的伤势…… 还好,看起来,左臂的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接下来就是静养,大约再养上一段时间,左臂的骨伤也能痊愈。 于是,傅楚窈又指挥着姜莹烧了一罐开水,把缠手臂用的布条洗净,再扔进沸水里煮上十分钟,然后再晾干布条,又重新把自己的手臂给缠好,戴上夹棍重新捆好。 跟着,傅楚窈还管了管自己腿上和膝盖上的伤。 其实小腿与膝盖上的伤倒还好,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就是留下了狰狞恐怖的伤疤,看着特别瘆人。 等她料理完伤口…… 武俊佑、友子与许翠也回来了。 见傅楚窈的左手明显是重新料理过了,武俊佑连忙坐到她身边,问道,“伤口怎么样……” 傅楚窈“哼”了一声,起身离开。 他一怔。 见状,许翠与友子对视了一眼,用眼神询问姜莹:阿窈怎么了? 姜莹无辜地摇头:不知道呢! 午饭时分,因为傅楚窈心情不好,众人都捧着午饭默默地吃着…… 吃完饭,武俊佑除了上衣,拿着罐子去矮坡上的坑渠那儿打水去了。 傅楚窈见他不在,咬着唇儿在心中天人交战一番……最终对友子、许翠、姜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众人一愣。 许翠皱眉道,“……不好吧!这里可是荒岛,要啥没啥,你何必委屈自己呢!” 友子也劝道,“是呀阿窈,就算要结婚,你也等到回去以后再说吧……至少有亲人在身边,还是好一些……” 姜莹曾经在白鱼岛的别墅里服侍了傅楚窈很长一段时间…… 她对傅楚窈和慎太郎的相处模式是很了解的。 所以…… 姜莹道,“既然阿窈姐想和俊佑哥结婚,那就……结吧!大不了回去以后再补个仪式?” 原本傅楚窈还因为许翠和友子的不赞成而感到有些沮丧。 现在听了姜莹的话,她顿时就高兴得咯咯笑了起来。 “那就这么办!许翠姐、友子、莹莹,你们就是我和俊佑哥的证婚人!” 傅楚窈斩钉截铁地说道。 许翠忍不住又与友子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 好吧,反正也是傅楚窈嫁给武俊佑。 只要他俩一个肯嫁、一个愿娶…… 这就够了。 等到武俊佑去矮坡上打了水回来,傅楚窈得意洋洋地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天大的“喜事”告诉了他。 武俊佑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不是不愿意娶她。 但他也不希望……他和她的婚事这么草率。 这个岛…… 什么也没有。 那她为什么这么急? 想到这儿,武俊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窈她曾经被迫嫁给了慎太郎! 所以、所以…… 所以她这么着急地要和他结婚,是因为她怕、她害怕…… 想到这儿,武俊佑突然就觉得有些呼吸不顺畅了。 心里像有把钝刀子在割他的心肝。 ------------ 第九百七十三章荒岛生存记(十四) 听到傅楚窈对众人说,她将于三天以后与他结婚…… 武俊佑怔怔地看着傅楚窈。 他心里……又酸又痛,不但恨极了慎太郎,也对傅楚窈愧疚到了极点。 半晌,武俊佑含笑点了点头。 傅楚窈大喜! “……俊佑哥!”她笑着站起身,朝他扑了过去。 友子、许翠与姜莹相视一笑,开始议论纷纷―― “他俩既然决定要结婚,咱们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吧!” “我潜到近海的海底看看,阿窈爱吃海胆,希望能多找些海胆回来……” “矮坡上的灌木丛里有一簇簇的野花,我多采些回来,堆在阿窈姐的屋子上。” 听了友子和姜莹的话,许翠愁道,“那我干点啥好?” 友子与姜莹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许翠终于找到了她能为傅楚窈做的事。 那就是…… ――因为傅楚窈与武俊佑要结婚,所以夫妻俩居住的房子……相对来说,私密性要比较好才行。 许翠在傅楚窈的房间附近转了好几圈,最终决定在傅楚窈的房间四面墙下再加装一道门坎。 夜晚当人家夫妻俩要休息的时候,把草帘垂下来以后,草帘的末端可以与门坎紧密结合,最好还要有凹槽卡住。这么一来,即使有风吹动,草帘也不至于随风飘荡。 打定了主意,又征得了傅楚窈的同意之后,许翠也忙碌了起来。 既然决定要结婚…… 傅楚窈也就开始张罗起了她和武俊佑的婚礼。 嗯,别的事,她也做不了,所以……她就负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把房间整理好吧! 三天时间匆匆过去…… 这些天,友子在海滩附近的浅海处潜水,拾回了好些海胆,也用网兜捉了好些鱼回来。 而许翠把傅楚窈的房子加装好帘槽以后,这几天一直被傅楚窈给使唤得团团转。不过,她干的多数都是处理食物的活计,所以许翠很愿意干。 姜莹则几乎把矮坡上所有带花的藤蔓给扯了来,用来装饰傅楚窈的屋子。 不得不说,棚屋看着虽然挺简陋的,可草帘被半遮半掩卷着,带着花朵的藤蔓错落有致地从草棚顶上垂下,被风儿一吹…… 藤蔓慢悠悠地晃晃荡荡,花朵儿也散发出迷人的芬芳。 这样的场景,倒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 而这一天,所有的人都不劳作了…… 只除了武俊佑。 虽然今天是他和傅楚窈结婚的日子,但他该要做的事、还得做。 巡视完小岛,按时记录海水涨落的位置,还要去收了置放在礁石旁的渔网。 大约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平时收获一般的渔网,今天居然兜住了一网兜的海虾! 每一只似乎都有大半个巴掌那么大! 武俊佑将那一渔网的海虾送回了营地,然后又拿着渔网回到了礁石那儿,重新安放好。 做完这一切,今天必做的工作也就做完了。 武俊佑深呼吸一口气…… 虽然也心疼阿窈的遭遇。 以及,还心疼……她非要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岛上嫁给他…… 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快活! 在往回走的时候,武俊佑特意绕了远路,去了一趟矮坡。 他和她,在这个荒岛上……都是一样的一无所有。 但他还是想给她带点儿什么回去。 只是,矮坡上的野花已经被姜莹搜罗得差不多了…… 现在满山遍野的全是碱蓬草。 武俊佑站在矮坡上举目四望,又漫无目的地随便走了走。 突然,一处背阳之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嗯,那儿其实靠近海边,而且地势有些险峻,像个小型的悬崖。 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姜莹平时不大来这儿,有可能是害怕失足跌下去。 于是,武俊佑看到了有些生长出野花的藤蔓……垂到了悬崖下。 他走过去,先是蹲下了身子,用手牢牢抓住了那些藤蔓,然后一条长腿固定住身形,另一条长腿往悬崖下这么一勾…… 一条藤蔓被他用腿勾了上来。 接下来,他如法炮制,一连弄了好些带着花朵的藤蔓上来…… 他将那些藤蔓做成了两个花环,一个套在自己的头上,一个拎在手里,朝着营地走了过去。 营地那儿,许翠刚刚才生好了篝火,然后趁人不注意,直接就把先前武俊佑送回来的活蹦乱跳的大海虾给生吃了两个…… 友子责怪许翠,却被许翠也塞了一只新鲜海虾在嘴里…… 友子嚼了几下,奇道,“咦,这虾生吃还不错,挺鲜的,好嫩啊……再给我来一个!” 姜莹听了,心痒痒的也想试试,却被傅楚窈给阻止了,“莹莹,你别学她们,小心吃坏了肠胃!大海虾生吃好吃,煮熟了也好吃的。” 姜莹有些失望。 不过,她一转头,就看到了武俊佑,连忙说道,“阿窈姐!快看,俊佑哥来了!” 傅楚窈一怔。 也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突然就怦怦狂跳了起来。 姜莹见傅楚窈的注意力终于不在自己身上了,连忙朝着许翠和友子的方向奔了过去,也拿过了一只活海虾,直接剥了壳就吃了…… “啊!好鲜啊!好吃……”姜莹一边吃海虾一边小小声赞叹道。 而此刻,当傅楚窈看到了武俊佑以后……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 第九百七十四章荒岛生存记(十五)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武俊佑。 因为要劳作,所以他除去了上衣,只穿了条长裤。 多日以来在岛上的劳作,使他的皮肤被烈日给变成了古铜色;以及,他身上的肌肉看起来……似乎变得更结实更强壮了! 此刻他正含着笑、大步流星的朝她走来…… 她注意到,他的头上还戴着个用野花编成的花环?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快,武俊佑就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他单膝下跪,用双手捧住了那个花环朝她递去―― “阿窈,对不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但我还是……要请你嫁给我。以后等咱们回去了,我会把欠下的婚礼还给你……”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楚窈一听到“请你嫁给我”这句话时,眼圈儿就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俊佑哥,明明就是我、是我逼你的……” “傻姑娘!” 武俊佑笑着直接站起身,将手里的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 跟着,他把她抱了起来,举高高…… 他抱着她、举了高高以后,突然毫无征兆地举高她,然后开始原地转起了圈圈!!! “啊!” 完全没有准备的傅楚窈被吓得失声惊呼…… 但接下来,武俊佑的举动让她更加惊慌失措! 他朗声大笑了起来,并且高声叫喊道―― “傅楚窈――你终于嫁给我啦!从今天起!傅楚窈……是我武俊佑的妻子啦!!!傅楚窈……我爱你……” 傅楚窈惊呆了! 许翠、友子与姜莹也被吓着了…… 主要是…… 呃,武俊佑这个人吧,他性格比较冷,所以他、他…… 主要是大家都想不到他会突然这么……嗯,高调。 所以,本来许翠、友子与姜莹的手里都各自拿着一尾大海虾正准备偷吃的,被武俊佑这么一大声一吼,三人被齐齐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大海虾便纷纷跌落地上。 陡然间得到了自由的大海虾们奋力地蹦掉了起来。 许翠、友子和姜莹慌慌张张地弯下腰去捉虾…… 于是,她们错过了武俊佑与傅楚窈拥吻的场面。 傅楚窈只有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动。 但这并不防碍她…… 吻向他。 也不知为什么…… 傅楚窈觉得,好像武俊佑的唇就像磁石一样,她吻上去,就再也不想与他分开了。 武俊佑也咬着她的唇,缠绵悱恻到舍不得离开…… 两人胶着在一起、难分难舍。 良久,武俊佑才停止了这个吻。 他轻轻地让她降落在地面上,然后紧紧地环住了她。 而她……则因为气息不稳、脑子也感到有些晕晕的而有些站立不稳。 姜莹在那边喊他俩过去吃大餐…… 武俊佑低头看了看倚在自己怀里的满面娇羞的傅楚窈,笑了笑。 他把她抱了过去。 五个人围坐在篝火边,开始了大吃大喝。 ――今天的婚宴,主打菜是烤鱼和蒸海胆。 但早上武俊佑收回来的那一网兜的大海虾是意外之喜。 听她们都说生海虾特别鲜甜,所以姜莹贪心地留了半篓子的活虾下来,另外半篓子直接倒进了罐子里加水煮熟了,再蘸加上这些天许翠按着傅楚窈教的法子做出来的辣根黄须菜的酱…… 这味道简直不要太好! 因为平时性格最冷的武俊佑,今天因为高兴也变得兴致很高,所以营地里的气氛非常高涨。 五个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这一顿饭,竟然从大中午一直吃到了傍晚日头西沉。 老实讲…… 吃了整整一天,又兴奋得聊了一整天…… 许翠、友子和姜莹都觉得既被吃到撑得不行,也累得不行。 但女人们还是笑嘻嘻地吵着要闹新房,先是起哄让武俊佑把傅楚窈抱到了房间里,然后她们纷纷捡起了早上被姜莹堆在一旁的野花什么的……每人扔一朵野花、投进傅楚窈的房间里,就说上一句吉祥话儿…… 直到她们把所有的野花都投进了傅楚窈的房间,吉祥好听的话儿也说了一箩筐。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 众人向武傅二人道了晚安,回到不远处她们的屋里歇下。 傅楚窈有些紧张。 她虽然极力唯持着面上的笑容,却不安地看了他一眼。 武俊佑看了她一眼,去把帘子下了,又将加装了竹杠折帘子底卡在了门坎的凹槽里。 黑暗、密封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她和他两个人。 “阿窈,睡吧。” 说着,武俊佑就率先躺了下来。 傅楚窈也咬牙,躺在了他的身边。 她满怀期待,心里有些不安、却又静静地等待着。 可是,过了好久…… 他似站完全没有想要她的意思? 傅楚窈的心怦怦乱跳了起来。 这种等待、猜疑的感觉……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所以…… 傅楚窈突然一骨碌爬了起来,翻身骑在了武俊佑的身上。 “阿窈……” 武俊佑无奈地说道,“你下来,乖乖睡觉。” 傅楚窈呆了半晌…… “不要!”她气呼呼地说道。 黑暗中,他的声音充满了宠溺的滋味,“阿窈,你……” “武俊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她生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一肚子的委屈。 ――要不然,为什么主动的都是她啊! 他…… 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嘛? ------------ 第九百七十五章荒岛生存记(十六) 傅楚窈骑在武俊佑的身上,压根儿就没打算下去! 虽说今天是她和他的新婚夜…… 但她现在――不!高!兴! 太不高兴了!!! 被她压在身下的武俊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阿窈,你……你能乖一点吗?你、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被困在这儿,你、你……万一你怀孕了怎么办?” 傅楚窈一呆。 ――万一她怀孕了? “你不喜欢我给你生孩子吗?”她怀疑地问道。 武俊佑无语了。 他抚上了她跨坐在他腰际的、她的一双腿儿,说道,“你看看这个岛……它是个潮汐岛啊!万一有一天,海水上涨了,咱们被迫得离开,可你又怀了孕……那得多危险?” 傅楚窈没说话。 她当然也想过这一点…… 但是,她是真的怕了。 她害怕她和他的婚事又遇上节外生枝的事…… 所以…… 今晚必须成功!!! 可是,可是…… 呃,他放在她大腿的手……怎么变得、好像有点儿不老实了? 傅楚窈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哆哆嗦嗦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抚上了他那宽阔又强壮的胸膛。 他的肌肉紧实又富有弹性…… 嗯,他什么也没做呢,她就是摸摸他的肌肉,居然也……有了心动的感觉??? 傅楚窈有些不好意思。 但今晚,她是势在必得的。 于是…… 她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让他的手停留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俊佑哥,我、我不会怀孕的……你、你只要在睡觉前,帮我按摩一下这里、这里……对,还有这里……会认穴吗?就是肚脐两边三寸的位置……对,划圈按摩……嗯这三个穴道大约按上一刻钟就成……”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窈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臊的。 不过,她并没有告诉他,按摩避孕法虽然有一定的功效,但也并不是一定能避孕成功的。 “是这样吗?”武俊佑一边按压着她的小腹,一边低声问道。 傅楚窈没说话。 啊,他的手……既温暖、又干燥,而且还……好宽大。 他还用不大不小的力度按揉着她小腹处的穴位…… 这种感觉,既陌生、又强烈! 她的纤腰被他的一双大手给把持着…… 她那微乎其微的力气已经被他完全忽视。 武俊佑抚着她的细腰,感受着她像只猫儿一般重的体重…… 他突然轻笑了起来。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今夜,注定她无法入眠。 傅楚窈晕晕沉沉的睡着,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有千斤重…… 可武俊佑给毫不留情的叫醒她。 她勉强睁开眼,见到了他含笑的眼…… 傅楚窈扁了扁嘴,直接就哭了起来―― “……你走开!” 武俊佑一滞。 “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呜呜……” 见她哭得像只可怜兮兮的猫儿,他不禁笑了起来。 前世对她四十年的痴守,直到昨夜…… 他食髓知味。 然后…… 便欲罢不能。 又因昨夜头一回知道,原来她“嫁”给慎太郎,真是在作戏。 她甚至还是…… 清白之身。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他欣喜若狂,竟失去了理智! 到他逐渐恢复理智、可以控制自己的时候,她已经几昏厥…… 想来,现在她正因为这个而怨了他。 武俊佑薄唇微抿,笑道,“乖乖,我保证……今天绝对不碰你!先喝点鱼汤好不好?天已经快黑了,你一整天没起来……也没吃东西,喝了鱼汤你就早点儿睡?” 傅楚窈昨夜被他闹怕了。 所以,她本来想维持着薄怒,好让他今天“知难而退”,不再欺负也的…… 奈何肚子不争气。 刚听到他说“鱼汤”俩字,她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还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武俊佑轻笑。 傅楚窈压根儿就没起来…… 是他把她抱了起来的。 这会儿,她正倚偎在他怀里呢! 于是,他抱着她,长手一捞,将盛了鱼汤与鱼肉的陶碗拿了过来,将碗沿递到了她的嘴边。 ――这鱼汤肯定熬了许久。 不但汤色浓白,而且汤面上还洒着鱼肉酥。 饿极了的傅楚窈啜着碗沿就大饮了一口汤…… 她突然猛烈地咳起嗽来! 武俊佑急忙放下了陶碗、一边轻轻地替她顺着后背、一边无奈地说道,“乖乖,鱼汤都是你的,你怎么……” 傅楚窈狼狈万分! 她拼命地想止住咳嗽、还因为尝到了鱼汤的鲜甜又想吃……可抬眼看他,却又看到了他含笑戏谑的眼神。 她恼羞成怒,又哭了起来,“……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我讨厌你……” “好、好好我不好……现在好点了没?” 他温柔细心地替她抚着后背,帮着她止咳。 傅楚窈抽噎了好一会儿…… 终究还是惦记着那碗鱼汤。 她回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那碗……被他放到一旁的鱼汤。 武俊佑又好气又好笑。 可他也心疼她、也有些懊悔昨夜自己的放纵。 等到她不再咳嗽了,他才又重新端起了那碗鱼汤,再一次将碗沿小心地凑到了她的嘴边。 只是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陶碗的倾斜方向,好使她只能喝到浅浅的鱼汤而不至于被呛到…… 于是,傅楚窈欲求不满地喝完一碗连肉带汤的鱼羹以后,又扁着嘴说道,“……俊佑哥,我还要!” 闻言,武俊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怎么的…… 傅楚窈莫名觉得,他的眼神……让她感觉浑身一冷??? 不过,武俊佑也没说话。 他只是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垂下了眼眸,先是小心地将她平放在草垫上,然后拿着空碗出去了。 躺在草垫的傅楚窈就觉得他的笑容好像挺古怪的…… 不过,说真的,被他当成残废来照顾的感觉好好啊!!! 她忍不住笑出声音,然后随手抓起了草席编成的枕头,用力抱住,开始在草垫上打滚…… 只滚了两圈,傅楚窈突然动作一滞。 笑容也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他的笑容那么古怪了! 她没穿衣服啊啊啊啊啊…… ------------ 第九百七十六章荒岛生存记(十七) 等到武俊佑又端着一碗鱼汤进来的时候…… 十分警醒的傅楚窈已经飞快地裹住了一件衣服。 嗯,他的衣服。 武俊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她大约不知道,现在这副半遮半掩的样子,简直更加令人血脉贲张好嘛! 他深呼吸…… 不行,他必须言而有信。 说了今天不碰她、那就不碰她! 但是,现在天已经黑了…… 呃,通常来说,海岛的日照时间都比较长,既然现在天都已经黑了,所以……也应该到了八九点钟的样子了吧? 那,先侍候她吃喝好了,然后他再去巡个岛什么的……回来以后就应该能过十二点了吧? 一过凌晨,那可就是第二天了! 武俊佑打定了主意。 于是,他把那碗鱼汤放到了一旁,冷冷地说,“醒了就起来喝鱼汤吧。” 傅楚窈撅起了嘴儿。 ――哼!刚才还叫人乖乖呢!现在用衣裳盖住了,他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再说了…… 刚才被他温言细语地侍候得太高兴了,也没觉着疼;刚才抱着枕头滚了两圈,立马就觉得浑身疼得厉害……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哭哭啼啼地说道,“俊佑哥,我、我全身都疼……你、你喂我吃嘛!” 她那俏生生的脸儿,泫然欲泣的表情,还有这把带着泣音、还娇滴滴的嗓子…… 武俊佑面色铁青! ――这家伙!她就没考虑过她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对着他说话……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他可是昨天才尝到了肉味! 要是他一个把持不住…… 恐怕她又要瘫睡几天起不来! 但在这时,傅楚窈见他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似乎连眼神也结了冰…… 她有些生气了。 ――哼!你不过是嘛!我非要你过来!非要你像刚才那样喂我喝鱼汤!!! “俊佑哥,我饿……俊佑哥,我手疼,腿也疼……俊佑哥我全身疼!俊佑哥……” 她带着哭腔、还娇滴滴地撒着娇,差点儿就入戏太深真要哭了。 而武俊佑则看到了她那如秋水微漾的盈盈眼波,佯装委屈而微微撅起、却美成了一只粉嫩菱角似的唇儿;还听到了她那似泣似怨、的哼哼声;以及她那被衣物半遮半掩着的、媚态横生的玉体…… 武俊佑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复又重新松开。 算了算了,他守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老婆,咬着牙也要继续宠下去。 他叹气,走到她身边席地而坐,然后将她连着她身上盖着的衣物给一块儿抱在了怀里,又将盛了鱼汤的陶碗又端了起来,像刚才那边将碗沿凑到了她的嘴边,慢慢地喂她喝陶碗里的鱼汤。 在武俊佑的服侍下,傅楚窈又喝完了一整碗的鱼汤、还吃了几块被炖得就快要化掉的鱼肉,终于觉得饱了。 呃,浑身都暖融融的…… 然后她又有些困了。 不过…… “俊佑哥,你出去一下……嗯,帮我叫下友子进来,好么?” 她想上厕所,但又没力气穿衣服…… 武俊佑当然知道她的心理。 ――她睡了一天一夜! “叫友子做什么,她又不是你男人!”他不高兴地说道。 傅楚窈咬住了嘴唇。 见她瞪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着自己…… 他心软了,说道,“是不是想上厕所了?没力气穿衣服?” 她红着脸点点头。 武俊佑叹气。 他闭上了眼睛,然后扯过了被她当着被子盖的、他的衬衣,摸索着将衬打开,架在了她的面前。 傅楚窈红着脸儿左右看了看,确定他没有偷看…… 她飞快地将双手穿进了衬衣的两只袖筒里,然后合上了衣襟,用右手哆哆嗦嗦地扣好了扣子。 这下子,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见他仍然闭着眼,她心里如吃了蜜一般甜。 她凑了过去,撅着嘴儿在他面颊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武俊佑睁开了眼睛。 傅楚窈嘻嘻地笑出了声音。 他看着她,也微微地笑了起来。 武俊佑把她抱了起来,带着她出了房间,朝着距离营地有点儿远的、专门被众人用来当成“厕所”的地方走去。 岛上没有电,而且日落时间比较晚。 所以一到晚上,友子她们……除了要巡夜的人之外,基本都是天一黑就回房间去睡了的。 这会儿营地里只有武俊佑和傅楚窈两人,倒也省去了不少尴尬。 武俊佑人高腿长,两步三步就带着她走到了那儿,小心翼翼地让她下了地。 他怕她站不稳会摔倒,还特意捡了根长树枝当成棍子,让她抓住棍子的一头、他抓一头。 接下来,他背过身去,表示不会偷看她。 傅楚窈已经被憋得不行……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就地解决! 等她解决完…… 武俊佑把她抱回了房间,打了水过来让她自己擦洗了一下身体,还亲自帮她洗了脚。 吃饱喝足、全身也被清洁过的傅楚窈不由得感觉到……既饱暖、又清爽。 良好的生物钟习惯使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武俊佑朝她一笑。 “乖乖,你早点儿睡,嗯?”他极尽温柔地说道。 傅楚窈就着他服侍,躺在了草席上,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地问道,“……那你呢?你不睡?” 他吻了一下她的面颊,低声说道,“我去巡岛,很快就回来……” “好。” 她阖着眼睛应了一声,沉沉睡去。 武俊佑欣赏了一会儿她的可爱睡颜,又在她面颊上轻啄了一下,这才出了房间,去巡岛了。 ------------ 第九百七十七章荒岛生存记(十八) 傅楚窈足足过了好多天……日夜颠倒的日子。 ――每天夜里,她几乎整夜睡不着,甚至有一次到了天亮时分,武俊佑才让她睡……所以基本上一整个白天她都在睡,吃喝拉撒也全部都由武俊佑服侍…… 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也会感到羞赧,不知道友子她们会怎么看待她啊! 不过,武俊佑也没给她太多的时间去想东想西的。 她基本循环着:大晚上的被折腾得死去活来――迷迷糊糊地魂飞天外――天亮时分,累极倦极的她、被武俊佑喂着吃下早饭,然后睡去――午饭会被武俊佑摇醒,然后用喂的方式解决――呃,晚饭也是他用喂的,但当她吃饱喝足了以后他又……这样的日程表,日复一日的过日子。 傅楚窈当然……又生气又羞愤。 可是…… 呃,但她拿武俊佑也没办法。 她本来就很喜欢他嘛! 所以,大约过一个多月浑浑噩噩的日子,傅楚窈渐渐有些适应了过来,再加上他告诉她的一些小技巧……她终于能勉强跟上他的需求,两人能在凌晨时分结束战斗,然后相拥而眠。 大白天,她也就睡到日上三竿的样子就能醒…… 但不管怎么说,以前那种颠倒黑白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一旦作息恢复了正常,傅楚窈就开始检查自己腿上以及膝盖处的伤、还有左手的伤。 不得不说,这一个多月的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不但把她的伤都养好了,而且……好像她还长胖了点??? 同时,由于一个多月基本都呆在屋子里,也没见过阳光,所以她的皮肉还变白了好多! 傅楚窈坐在营地里,小心翼翼地拆掉了绑在手臂上用以固定的树枝、又拆下了“纱布”…… 姜莹守在一旁,替她把布条拿去洗了,然后扔进陶罐里加水煮沸。 傅楚窈用自己的左手做了下抓握动作,还小心地曲了曲右肘。 ――嗯,感觉左臂还是有些僵硬,但并没有异样的感觉,想来是因为被固定得太久,关节有些僵的缘故。 但她的手肘能在无医无药的情况下恢复到这样子,傅楚窈已经很满意了。 姜莹帮着傅楚窈把布条煮沸,然后又用树枝从罐子里把布条挑了出来,挂在一旁、用树杈架起来当成晒衣架的树枝上,让徐劲的海风吹干。 做好这一切,姜莹跟傅楚窈打了声招呼,拎着篮子去了矮坡,想去采点儿黄须菜回来。 傅楚窈点点头。 今天只有武俊佑和许翠出门劳作去了,友子并没有出门,但她却一直呆在她的屋子里没出来…… 这边傅楚窈正坐在铺了草席的大石头活动自己的手臂呢,那边友子突然在她的房间里叫喊道,“姜莹,莹莹……快帮我拎一桶水过来!” 闻言,傅楚窈应了一声,先是跑到了友子的房间门口,撩起了草帘问道,“……友子,你怎么了?” 友子正盘腿坐在屋里揉眼睛,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见了傅楚窈,她先是一愣,继而笑道,“阿窈,你好点了没?” 傅楚窈心中高兴,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在友子面前慢慢地表演以一下手臂伸曲、手指抓握的动作,然后兴奋地说道,“友子你看!我的手……好很多了呢!” 友子惊喜道,“哎哟你的手……太好了!” 傅楚窈笑得合不拢嘴。 但她也没忘记正事儿,“对了友子,你怎么了?莹莹去了矮坡……” 友子道,“也没什么事儿,那我等莹莹回来吧!” 闻言,傅楚窈看了友子一眼。 ――怎么友子好像……不太愿意告诉她的样子? 这…… 到底怎么了? 想了想,傅楚窈道,“友子,你今天怎么没去海边啊?是不是不舒服?” 要是友子不舒服的话,她可以帮她看看啊!就算在岛上缺医少药,但她也会按摩,可以想办法缓解一下友子的身体问题的…… 友子犹豫了一会儿,仍然坚持道,“等莹莹回来再说吧!” “是有什么事儿……不能让我知道的吗?”傅楚窈盯着友子问道。 友子一愣。 她突然笑了起来,“也没啥事……就是、就是我来例假了。唉,在这岛上来例假,真是麻烦!所以我也不能去海边捕鱼,只好呆在这屋子,快闷死我了!” 傅楚窈一呆。 友子继续说道,“所以我让姜莹帮我拎罐水过来……唉,我已经感觉到布条都透了,得把布条洗干净晾起来……我一共就只有两块布条可以换洗呢!”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她转身朝营地储存淡水的地方走去…… 友子急了,嚷道,“哎!哎!阿窈你回来!刚才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动……当心你的手啊!” 傅楚窈笑着答道,“我左手有伤而已,右手又没事!” 说话之间,她已经用右手拎了半罐子清水过来,递给了友子。 友子见她用的是右手,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不好意思当着傅楚窈的面,处理她的月事布条,就把傅楚窈给赶了出去…… 傅楚窈笑着回到营地里坐着,一边慢慢活动着左手,一边想……在荒岛上来例假还真是麻烦啊!不过,要是她也来了例假的话…… 会不会老武也能消停点呢? 这么一想,傅楚窈头一回无比渴望大姨妈能早点儿来了。 只是…… 刚想起这个,她突然一惊。 ------------ 第九百七十八章荒岛生存记(十九) 傅楚窈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好吧…… 她承认她执意要在岛上嫁给武俊佑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过这一点。 但是…… 中奖率真这么高吗? 她、她来到这个岛上两个月,和老武结婚一个月…… 然后就有了??? 不、不不不…… 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也有可能是…… 水土不服? 傅楚窈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哆哆嗦嗦地用右手搭上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可是、可是…… 她听到的却是自己粗野狂乱的心跳声??? 不行、不行…… 冷静!先冷静下来!!! 傅楚窈站起身,深呼吸、再深呼吸…… 为了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她甚至还走到了一边,捡了个椰子,然后用左手轻扶住锉子、对准了椰子,右手拿起了一块大石,狠狠地砸了下去! 大椰青破了个洞。 傅楚窈同次深呼吸…… 她拿起了那只椰子,张嘴、举高、一倒…… 甘甜清洌的椰子水儿灌进了嘴里,又顺着喉咙咽入焦灼的胃里,顿时让她精神一振。 她一口气将一整只椰子水饮尽,总算觉得舒服了…… 傅楚窈呆呆地坐了半天,再一次哆哆嗦嗦地用右手搭住了自己的左手。 不、还是不行……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她就没办法平静下来。 这时,姜莹拎着满满一筐黄须菜回来了。 “阿窈姐!今天收获还不错呢……俊佑哥教我采黄须菜的时候别总是看到就采,得划分片儿出来,今天采这一片儿、明天采那一片、停两天又再重新采……” 姜莹兴奋地说道,“瞧瞧,这么多的黄须菜……啊,阿窈姐,你怎么了?” 一语未了,她就看到傅楚窈满面苍白的模样,而且手也抖得厉害??? 傅楚窈摇摇头。 她用手抚住了自己的心口,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可是,她的举动却让姜莹慌了! 姜莹扯着嗓子就大喊了起来,“俊佑哥!俊佑哥你快回来……” “莹莹你、你干什么啊!”傅楚窈嗔怪道。 姜莹已经扔掉了装满了黄须菜的小筐,跑过去扶住了傅楚窈,问道,“阿窈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身上这么冷……你、你……” 这时,友子也听到了动静,连忙扬声问道,“怎么了?阿窈怎么了……” 傅楚窈急忙解释,“没事没事、我没事!我就是、就是……” 小岛不大。 姜莹在这边扯着嗓子的刚喊了一句,正在沙滩另一头修葺船只的武俊佑便听到了…… 他立即抛下了手里的活计,朝着这边飞奔了过来。 还没等傅楚窈解释清楚呢,武俊佑已经大步流星地赶到她身边。 他蹲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喘着粗气问道,“……怎么了?为什么手这么冷?” 傅楚窈看看他、又看了看姜莹和友子,有些不好意思,“我真没事儿、没事儿!你们干嘛大惊小怪的!” 姜莹急道,“是不是左手疼啊?” “不是、真不是!”傅楚窈拼命摇头。 顿了一顿,她勉强笑道,“我的性子你们还不了解嘛?如果有事,我一定会说的。” 众人转念一想,觉得也对。 武俊佑定定地看着她…… 她抓住了他的手,用力捏了捏。 他依旧用眼神询问着她。 傅楚窈笑着推了他一把,嗔怪道,“我真没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点点头,低声说道,“要是不舒服就回房间里去歇着,不能强撑。” 傅楚窈笑着应了一声。 武俊佑站起身,对姜莹说道,“好好看着你阿窈姐,有什么事儿再叫我。” 姜莹点头。 武俊佑去了那边的沙滩…… 而姜莹则在营地里忙起了午饭。 傅楚窈想帮点儿忙,免得自己总想着那事儿…… 可姜莹却绝对不允许。 没法子,傅楚窈只好挪到了友子的房间那儿,和友子聊起了天。 对着傅楚窈,友子倒是很放得开。 趁着这会儿武俊佑不在,友子就悄悄地跟傅楚窈说了下她的担心。 ――友子对她自己的身体有些隐约的担心。由于打小儿就生活在社会底层,还在友子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过男女经验了。她的例假很不稳定,虽然在大半年前,傅楚窈就已经帮她医疗过妇科病了,但友子还是担心自己会因为早年间的经历而……无法怀孕。 可这个话题,恰恰又是傅楚窈正在为自己而担心的。 所以傅楚窈一直有点儿魂不守舍的。 就连午饭时分,虽然姜莹用黄须菜做了清爽好吃的鱼酥拌凉菜,还做了美味的鱼汤…… 但傅楚窈还是没什么胃口。 她随便吃了点,就借口要午休,回到了房间里。 武俊佑跟了过来。 他把四面帘子都放了下来,然后与她并肩躺在了草垫上。 傅楚窈将双手放在心口处,眼睛瞪得老大,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俊佑翻了个身,侧面对着她,用手肘撑在草垫上,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定定地看着她,问道,“到底怎么了?” 傅楚窈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她当然不会骗他。 之前不想当着友子许翠她们的面说这件事,是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确定。 但现在对着老武一个人…… 傅楚窈叹了口气,说道,“……俊佑哥,我、我……好久没来例假了。” 武俊佑一怔。 ------------ 第九百七十九章荒岛生存记(二十) 武俊佑的表情瞬间凝固! 傅楚窈用右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不安地说道,“……可我就是静不下心来,所以我、我……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了。” 武俊佑半天没说话。 傅楚窈心慌意乱地喃喃说道,“俊佑哥,我、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说我们才结婚一个多月,要是万一……到时候又像你说的,万一我们遇到了过往的船只呢?那我的身体……能捱得住长途跋涉嘛?” “哎,我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俊佑哥,我得冷静!冷静……对,我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给自己把好脉,不然,不然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傅楚窈嘀嘀咕咕了一大通,然后又交代武俊佑,“俊佑哥,你可要先保密啊,不要告诉友子她们……我就怕万一是个乌龙呢!” 可她说了半天…… 却突然发现,武俊佑从头到尾一个句话也没说??? 傅楚窈转头看向了身畔的他。 武俊佑的表情……已经明显陷入了怔忡。 “俊佑哥?” 她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轻唤了他一声。 武俊佑毫无觉察。 他就这么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思绪都不知道飞到了哪儿。 也不知为什么…… 傅楚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定定地看着他。 ――老武性子沉闷,话还少,连着表情也不多。 但是,此刻他嘴角含笑,似乎…… 傅楚窈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她突然一怔。 咦? 说来也怪…… 俊佑哥就这么静静躺在她身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她居然就平静了下来? 傅楚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立刻将右手搭上了自己的左手手碗。 把了一会儿的脉…… 傅楚窈的心,再一次怦怦狂跳了起来! 而这时,武俊佑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见了她瞪眼的模样儿,他突然一笑,凑过去吻了吻她的面颊,说道,“……本来我还想说,这几天看你已经缓了过来,就要教会你游泳的……” “但如果怀了孩子的话,游泳就不要学了,但从明天开始,你也量力而为的做点儿家务吧!你的身子壮,才能好好护着孩子……”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他。 “俊佑哥,我、我……” 武俊佑继续说道,“虽然说,这孩子来得太早、也挺意外的……但趁着年轻、把孩子生下来也是好事儿……依我看,咱们恐怕得生三个、不!四个孩子才够呢!”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什么?”她难以置信地反问,“……生四个孩子?” 武俊佑认真点头,“头一个孩子跟爷爷姓秦吧,第二个孩子跟你姓傅,第三个孩子跟我姓武,第四个孩子……将来问问奶奶的意见,看看要不要跟奶奶姓姜……” 傅楚窈惊诧道,“开什么玩笑!计划生育呢!” 他无所谓地说道,“咱们可以在这儿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走……” 她再一次瞪圆了眼睛! “那、那要是真来了过路的渔轮,咱们不跟着走吗?”她急切地问道。 武俊佑一本正经地说道,“可以不跟着走……咱们借他们的卫星电话打回去报平安,然后再请爷爷想法子专门派人过来接咱们,不是更妥当吗?” 虽然说,他的安排听上去合情合理…… 可傅楚窈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要生四个孩子才回去!天!那、那她不得被困在这个岛上……呃,三年抱俩也至少要六年??? 不要不要! 可是…… 刚才她给自己把了脉,确确实实…… 她怀了孕! 所以、所以…… 一时间,傅楚窈又惊又喜! 她抚着自己平坦坦的小腹,实在不敢相信……居然已经有个小生命孕育在她的子宫里了!!! 这时,武俊佑似乎已经回过神来了,他用手抚着她的面庞,说道,“……刚才把脉了,嗯?” 傅楚窈木然地点了点头。 他并没有问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他了解她、正如同她了解他一样! 看到她现在的表情,他就知道…… 是,他要当爹了。 在这一刻,武俊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欢喜到、胸膛似乎快要炸开的这种感觉了! 他是个孤儿。 前世今生,他最最向往的,就是……娶阿窈为妻,然后生两三个孩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在一起…… 老婆孩子热炕头。 但是,这大半年来……阿窈的失踪实在是令他心都碎了!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苟活于世,直到山穷水尽之时,他突然找到了她、还得到了她。 接下来,他感觉自己如同生活在梦境里似的! 她嫁给了他…… 现在,她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武俊佑凑过去,再一次吻上了她的额头。 “乖乖……我的乖乖,你要给我生小乖乖了呢!”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道。 傅楚窈也感觉到了满心的不敢置信…… “俊佑哥,真有个宝宝在我肚子里了呢,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俊佑哥,你、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听了她的话,武俊佑认真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女孩儿!”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一般人家都喜欢男孩儿呢!” “女孩儿好,又乖又漂亮。”他言简意赅地说道,“……不过,生了男孩儿也没关系,以后咱们继续生,一直到有了女儿为止。” 傅楚窈一听,瞬间撅起了嘴儿! ------------ 第九百八十章荒岛生存记(二十一) 傅楚窈睡了个午觉…… 等她睡醒以后,武俊佑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起身,出了屋子。 许翠和武俊佑可能已经去沙滩那边干活去了。 友子和姜莹正坐在营地里聊天…… 见了傅楚窈,两人停了下来,齐齐问道―― “阿窈姐,俊佑哥说,你有小宝宝了?” “阿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傅楚窈一怔,随即满面通红。 友子对怀孕生子很感兴趣,当即就拉着傅楚窈不住地问东问西…… 姜莹年纪还小,插不上嘴,就坐在一旁,一边听她俩聊天,一边将晒干的青草收集拢来,开始编织草垫。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傅楚窈还是头一回……直接面对怀孕生子这件事。 老实讲,她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所以,面对友子提出的各种奇怪问题,她基本上……一个也答不出。 不多时,武俊佑回来了。 他用网兜扛了沉甸甸的一网兜鱼回来…… ――这种鱼……之前友子也钓过。大家都不知道这鱼叫什么,但因为鱼肉的味道鲜嫩无比,所以大家都叫它好味鱼。 只是,好味鱼虽然极美味,个头太小,一条鱼基本只有巴掌大,再去头去尾去骨的话,鱼肉也没几两了…… 所以友子嫌麻烦不愿意钓这种鱼,她更喜欢钓大鱼,最好是一条有个三四斤、七八斤的那种。这样,岛上的五个人,大约一天钓个四五条就够吃了。 可武俊佑却知道,傅楚窈是喜欢吃这种鱼的。 于是,他一口气钓了二十几条回来…… 大家都知道这种好味鱼好吃。 当下,武俊佑一把这一网兜的小鱼扛回来…… 傅楚窈和姜莹立刻就欢呼了起来! 武俊佑含笑看着傅楚窈。 可她的注意力却还放在那一网兜活蹦乱跳的海鱼上。 “弄这鱼的时候当心点,别让鱼刺把手指给弄伤了。”他匆匆交代了一句,复又赶回了沙滩那边去。 友子笑道,“俊佑为了弄这些鱼,至少得花上俩小时吧……阿窈,要不是想着你爱吃,我看啊,他也懒得花这心思!” 傅楚窈一怔,心里甜甜的。 接下来,姜莹就开始忙着处理这些鱼了。 傅楚窈想帮忙,但姜莹不让。 “阿窈姐,刚俊佑哥说了,小心被鱼刺伤了手……而且就怕这鱼腥呢,还是我来吧!你要是没事儿做,不如去那边翻一翻草……” 傅楚窈想了想,觉得也对,就过去翻草去了。 由于岛上植被不丰,但众人却需要长期呆在这儿,所以不可能总是燃烧木料;武俊佑砍了几株椰子树,将之砍成合适的大小,需要先堆在营地旁晒干,将木块本身所含的水份完全去掉,然后再将木块放进掺了鱼油的水里浸泡几天,然后再晒干…… 这么一来,木块就变成了富含油脂的燃料,只要一小块就能燃烧很久,足以支撑众人的煮食、烧开水之类的需求了。 翻晒木块的活计又不繁重,虽然傅楚窈只有一只完好的右手,却也可以轻易应付。 于是,她蹲在那儿把所有的木料和干草(引火用的)全都翻了一遍…… 等傅楚窈再回到营地这边来的时候,姜莹都已经把那种好味鱼全部都给剖杀好了,还给去头去尾去骨去了内脏,给铺在了筛子里,去除水份。 也不知怎么的…… 傅楚窈看到了那洁白的、微微透明的鱼肉,竟然不由自主地吞起了口水。 只是,二十几条鱼处理好了以后,也就只剩下了大约一个人的份量。 “阿窈姐,这好味鱼……是烤呢、还是煮汤呢?”姜莹问道。 傅楚窈想了想,心里有了想法。 当下,她先让姜莹把好味鱼的鱼肉给小心地片成了薄薄的一片一片的……然后又让姜莹生火,再把一个从白鱼岛上带来的双耳锅架在火上,往锅底倒了一丁点鱼油,洒了一把焯过水的黄须菜进去…… 很快,鱼油就把黄须菜给煎炸成了金黄色的、完全失去水份的、像炸蒜末一样的东西。 营地里飘出了属于食物的奇异香气…… 这时,傅楚窈又让姜莹把已经沥干了水,片得薄薄的鱼片投入了飘着烟的双耳锅。 当鱼片被投入锅里以后,隔上半分钟左右,赶快用木勺把鱼肉翻个面,再等上半分钟,直接把锅从火上端了下来…… 做完了这道菜,姜莹又架上了陶罐,开始煮鱼汤。 而傅楚窈则守着好味鱼,小心地用木勺把好味鱼给铲了出来,盛在一个陶盘里。 她忍不住试了一块…… 嗯! 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鱼肉也……太嫩太滑了吧!再加上黄须菜带来的淡淡咸味…… 这么简单的调味,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傅楚窈的眼睛亮晶晶的。 天快黑的时候,许翠和武俊佑干完了活计,回来吃晚饭。 五个人围坐在篝火边,捧碗吃饭。 傅楚窈将好味鱼分给大家…… 可所有的人,每人只愿意挟一块。 傅楚窈当然知道,这是大伙儿都让着她呢! 她本来也想谦让的,可是……肚里的馋虫儿却不肯放过。 最后她只好涎着脸,捧着那个盘子,将外酥里嫩的好味鱼片给吃了个光! 傅楚窈惬意地叹了一口气。 在众人之中,许翠是生养过孩子的。 当下,她就捧着碗一边喝鱼汤吃鱼肉,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傅楚窈说着怀孕的事儿,要怎么吃、要怎么保胎……倒也说得头头是道。 众人几乎全部都是头一回认真听这样的话题,不由得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 第九百八十一章荒岛生存记(二十二) 夜里,傅楚窈与武俊佑歇下了。 两人躺在草席上…… 傅楚窈忍不住就用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俊佑哥,刚许翠姐说……怀孕中的女人会呕吐,一闻到鱼腥味儿就受不了,可我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啊……” 她轻声问道。 闻言,武俊佑也伸出手,抚了抚她那平坦坦的小腹。 “太瘦了……” 半晌,他才叹道。 傅楚窈一滞。 “对食物没有反应是好事儿,以后就是两个人吃了……要多吃一点儿,还有,以后白天的时候,多去矮坡那儿走走,从现在开始就得好好锻炼……”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甜甜地应了一声。 “咱们在岛上,大约最缺的就是衣物了。不过,也是你聪明,当初离岛的时候,带了十几件旧衣回来……从明天起,我只穿条裤子就好,嗯,把我的牛仔裤用镰刀锯成短裤……裤腿留着,洗旧了的裤子还是挺软的,留着给孩子当尿布……” 傅楚窈含笑应了一声。 她有些困了。 可武俊佑似乎聊意很浓。 傅楚窈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居然变得这么话多了? 她打着呵欠,勉强听了一会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这一觉,倒是睡得酣畅淋漓。 就是等到第二天她睡醒的时候…… 姜莹已经在做午饭了! 躺在床上的傅楚窈都能闻到香浓的鱼汤味儿了!!! 她急急忙忙地起来了…… 姜莹见了她,说道,“阿窈姐你饿了吧?俊佑哥让我别吵你睡觉,说让你睡到自然醒,所以我就没叫你……那个,你是现在先吃点儿早饭呢?还是等一会儿?午饭已经快好了……啊,有已经熬好的鱼汤,要不,你先喝完鱼汤?” 傅楚窈无地自容。 可她又确实饿了…… 她红着脸,说道,“那我先喝完热汤……” 洗漱完,喝了碗热热的鱼汤、吃了点儿两块鱼肉,她拎了个小筐去了矮坡那儿。 矮坡早就已经被许翠按照着武俊佑的安排,顺着水渠挖出了好几条长长的引水渠;而姜莹就是根据这些引水渠,来划分采摘黄须菜的区域。 但今天,傅楚窈并不打算采摘黄须菜。 她就想看看,这岛上还有什么其他的植物…… 说起来,老武真的很厉害。 这几条引水渠一挖成,而且许翠还每天负责从引水渠里取水浇灌矮坡上的植物……所以,现在这小岛已经不再是两个月前傅楚窈初登岛时的那个荒凉模样了。 这儿确实依旧没有很高大的植物…… 但是,现在这儿的地表上已经爬满了不少植物的幼苗,以及大多数灌木丛都长得郁郁葱葱的。 傅楚窈的注意力就放在这些长得特别茂盛的灌木丛里。 她发现有一种灌木长得虽然矮,但叶片特别特别大,比她的手掌还要大!而隐藏在这种大叶片之下的,是一个一个比她的拳头略小一点儿椭圆形的、表面呈墨绿色的果实。 傅楚窈好奇地采摘了几个果子下来…… 呃,果子很硬,她没办法打开。 那就带回营地去,用石块砸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吧! 接下来,傅楚窈拎着小筐继续闲逛。 她突然闻到了一种…… 奇怪的气味。 有点儿像花香,但闻着又有点儿齁人,总之就是闻着觉得有些闷闷的,又有点儿熟悉的感觉。 她举目四望,看到不远处的矮树上开着一簇簇的小白花? 傅楚窈朝那儿走了过去。 她才朝着那边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加快了步子小跑了过去。 傅楚窈一看到那簇小白花,笑了。 ——这、这是面条树!!! 嗯,这种植物是傅楚窈在上一世的时候……去省城植物园玩的时候知道的。 当时植物园里的好多稀奇古怪的植物让她感到非常惊讶! 什么鸡蛋果啊、神秘果啊、面条树啊、猴面包树啊、龙血藤、巨型猪笼草什么的…… 但傅楚窈只记住了那些可吃的植物。 只是,现在这棵……不,这一片的面条树还只开了花! 等到它们的花儿谢了,就会长出细长条条的“面条”果,到时等到面条果成熟,采摘下来先煮熟、再晒干……吃的时候就像煮面条那样煮熟它,口感也跟面条一样! 不过…… 这是傅楚窈的记忆。 她也没吃过这种面条树的果实,而且隐约记得,这种面条树的树皮含有剧毒? 当下,傅楚窈也没敢动手去摘…… 她想了个法子——先去一旁摘了好多大叶子过来,然后再用大叶子隔住自己的手,当成手套用;跟着,她摘了好些面条树的花朵…… 远方,姜莹在营地里呼唤着傅楚窈的名字,让她快回去。 傅楚窈便提着小筐回去了。 在沙滩上劳作的许翠已经回来了,姜莹也已经做好了午饭……不远处,武俊佑拎着沉甸甸的鱼网正往营地赶…… 见傅楚窈拎着小筐,许翠奇道,“阿窈,你采的那些果子是啥,能吃吗?” 傅楚窈笑着坐下,将小筐倒扣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出了好些椭圆型的小果子,以及那一簇小白花。 “我也不知道这果子能不能吃,不过,这果子挺硬的,我想着回来用石头砸开看看里头有什么……”她笑着说道。 这时,姜莹突然欢呼了一声,“啊!俊佑哥提着的……虾!大虾!!!阿窈姐你快看!” 闻言,众人齐齐转头一看…… 武俊佑手里提着的,可不就是一网兜的大虾嘛! 想着又有鲜嫩美味的大虾可吃了……人人都不禁喜笑颜开! ------------ 第九百八十二章荒岛生存记(二十三) 因武俊佑又拎回了一网兜大海虾,所以午饭时分,众人又美美地吃了一顿海虾刺身。 只是,他不让傅楚窈吃生冷的食物。 她吃到了煮熟的大海虾。 嗯,而且每一只海虾都是武俊佑亲手给她剥好壳,又剔了虾线以后,才让她吃的。 由于小岛上唯二有咸味的东西就是黄须菜和当初从白鱼岛带来的一些腌咸鱼干……但武俊佑不让她吃腌咸鱼干,大海虾就只是被煮熟而已,并没有加任何佐料…… 饶是如此,可傅楚窈还是吃得很欢! 大虾足够新鲜,所以完全没有腥味儿,又因为虾肉基本没有脂肪,所以虾肉咬起来很脆,还带着淡淡的咸与天然的鲜! 几乎是武俊佑剥好一只虾,傅楚窈拿过虾仁就吃;等到他刚刚才剥好下一只虾时,她正好吃完,然后又接过他新剥好的虾,继续吃…… 一连吃了十几只虾,傅楚窈摇头表示不想吃了。 她还想留点儿空间喝鱼汤呢! 说实话,众人的生活习惯就是用鱼头鱼尾这些没什么肉的部位来熬鱼汤,而恰恰是这些部位既没有油水、气味也特腥。 但姜莹在傅楚窈的指点下,会先把鱼头鱼尾彻底清理清洁好,然后再烤到半熟以使鱼肉里的血水凝固,最后再煮汤。 而在煮好汤以后,再将焯过水的黄须菜扔进陶罐里,等鱼汤再次沸腾以后就把陶罐从火上搬下来。 喝的时候再洒些熬鱼油时,被煎炸成金黄色焦脆的鱼肉松到汤里…… 这样熬制出来的鱼汤,既不腥、又有着很丰富的口感。 虽然,有过生育经验的许翠说过,说孕妇对气味特别敏感,尤其闻不得鱼腥味…… 但傅楚窈好像并没有这个毛病。 她还是很喜欢喝鱼汤。 奶白色的浓稠鱼汤,黄须菜带来的微微咸鲜,再配上酥香、富含油脂的鱼肉松…… 她一顿饭能喝三大碗鱼汤! 众人饱餐了一顿,然后就坐在营地里闲聊,傅楚窈开始摆弄她从矮坡上带回来的那种椭圆形果实和白色的小花朵。 众人围着看了看…… 武俊佑听了她的话,去拿了石块过来,把那种椭圆形的果实给一一砸开了。 呃,这种不知名的果实……果皮确实很硬,被砸开以后,里头装着满满一包白色的……像玉米穗似的囊丝,囊丝包裹着硬硬的、白色的……应该是种子吧! 武俊佑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那种子,瞬间皱眉“呸呸”了两声,说道,“苦的!” 好吧,对这种果实的探索宣布失败。 但傅楚窈却用大叶子隔着,拿起了那一簇小白花,惊喜地把自己发现了“面条树”的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 众人一听,纷纷睁大了眼睛! 许翠奇道,“……面条还能长在树上???” 傅楚窈抿嘴笑道,“我也是听说的,但没有吃过……你们看,它都已经开花了,那距离结果的日子也不远了!到底是不是,再等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只是,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唉,时间过太久,我也有些记不清了,不记得是这种花有毒呢?还是枝有毒、还是树皮有毒……有可能是树皮有毒吧!” “所以我把这花儿掐了些回来,你们都给认认……俊佑哥,你要是有空,去捉点儿活的小鱼儿回来,咱们给养着,然后分别把花、枝、树皮、树根都扔进养鱼的小池子里,看看小鱼会不会有事儿……” “等搞清楚了这一点,咱们才能趋吉避凶啊!它要真是面条树,那咱们能吃的东西又多一样!”傅楚窈掩嘴笑道。 武俊佑点头。 众人则惊喜地面面相觑。 许翠嚷道,“……好了我已经认识这花儿了,从明天开始,我每天都逮着它浇水!快点儿长大吧!长出面条来让我尝尝这长在树上的面条和用面粉搓出来的面条有啥不一样呢!” 傅楚窈嘻嘻一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午饭吃太饱了…… 就闲聊了这么一会儿,傅楚窈就觉得困,呵欠连天。 武俊佑带着她回房间歇午觉去了。 结果她这一觉睡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而且她还是被武俊佑给摇醒的!!! 傅楚窈被吓一跳,连忙揉着眼睛坐起身……饶是睡了这么久,可她还是觉得困,浑身酸软无力,还想继续睡…… 但理智告诉她,她确实应该要起来,就像前两天俊佑哥说的那样,为了强身健体她也应该多运动…… 傅楚窈强撑着起来了,跟着武俊佑去了营地;直到她喝完了一整只的椰子水儿,这才觉得人清醒了些。 见众人都规规矩矩地等着自己吃晚饭,她不由得有些歉意,“对不起啊友子、许翠姐,莹莹……那个,我、我睡过了头。” 友子道,“这有啥,是俊佑说,要是不叫你起来,就怕你饿着肚子睡到半夜……想吃东西的时候又没有热汤了。要是困啊,吃完了再睡吧!” 傅楚窈苦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天到晚睡还不够呢!” 这时,姜莹已经开始给大家分发晚饭了。 许翠接过了一碗鱼汤,滋儿滋儿地喝着,说道,“正常啊!人体质不一样,妊娠反应也不一样……以前我怀孕的时候是爱吃肉、闻不得鱼腥!那红星织布厂的会计家的媳妇儿也怀孕,她就和兔子似的,只吃素、不吃肉,还一天能睡上二十个小时……跟你现在有点儿像!” 许翠开了这么个头…… 本来就对怀孕生子很感兴趣的友子、以及完全没有经验的傅楚窈与武俊佑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捧着热乎乎的鱼汤,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了起来…… ------------ 第九百八十三章荒岛生存记(二十四) 大约是上天对傅楚窈的眷顾…… 怀孕中的她,居然完全没有任何孕吐反应。她完全不在乎海鲜的各种腥,相反,她的胃口非常好,每顿都能喝上几大碗的鱼汤,以及虾仁啊、鱼肉啊、贝类之类的,也能吃上好多…… 虽然对于吃,她完全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可她一直都很嗜睡。 一天有二十四小时,她几乎能睡上二十个小时! 就这样,她还觉得睡不够…… 于是,一个月下来,她胖了一圈儿! 但由于之前瘦得太狠,当然……胖也没胖到哪儿去。 而在这一个月里,首先是上回傅楚窈带回来的墨绿色椭圆果实,被武俊佑砸开以后,当时大家都没理会;过了几天以后,姜莹打扫营地时,却发现……那果实里的囊丝干透了以后居然变成了天然的棉线?! 这一发现可让众人觉得十分惊奇。 于是,大家试过将这种天然棉线拉拽、咬、扯等……以后,发现这种棉绳居然非常坚韧? 接下来,姜莹就去采摘了好多这种果实回来,全部用石块将之砸开、取线、晾干……等到把所有的棉线收集起来以后,在傅楚窈清醒的时候,想出了将这棉线用经纬编织法给织成了布块…… 当然,依着傅楚窈的精神状态,她也就是起了个头而已。 而友子不大会这种技巧性的手工活,许翠又只有一身的蛮力……最后还是靠着傅楚窈的头脑、姜莹的耐心和手艺,最后总算是想着法子把棉线给织成了布料…… 但说真的,全靠手工,也很难织成像样的布料;但是,织好以后、再叠好,用来当成月事带用,还是很好用的。 有了足够的“月事带”,友子、许翠和姜莹就不用像以前那样……一到来例假的时候、因为只有两块布可以换洗,所以只能傻乎乎地呆在营地里什么也不干了。 现在最多也就是大家觉得不舒服了,才会跑回来换洗一下,然而再接着回去劳作。 许翠现在已经认识“棉线果”和“面条树”了,再加上众人赖以食用的黄须菜……她开始针对性地照顾这几种植物,给它们松松土、浇浇水,将棉线果和面条树附近的杂草清除掉什么的,还把众人吃剩下的鱼骨收集起来,用石块敲碎,当成肥料施放在这些植物的根下…… 这个把月过去,棉线果、面条树被许翠照顾得郁郁葱葱。 ――棉线果的长势最佳,收集回来的果子让姜莹在短期内都编织不完;面条树虽然没有棉线果的发势那么厉害,但却也基本上全都开出了小花,并且一部分已经开始结果了! 正如傅楚窈所说…… 面条树开出上的小白花谢了以后,结出的是细细长长的果实,比豆角细,而且还长得一大簇一大簇的。 许翠偷偷尝过面条果的滋味儿,说感觉像在吃棉花,没啥水份,也没味儿…… 众人都笑她。 傅楚窈也笑着让许翠等到面条果成熟再说。 毕竟根据她的记忆,面条果的成熟,似乎是要等到从绿绿的颜色变成褐色才可以;然后再采摘、晒干,吃的时候就像煮面条那样用水煮熟…… 说真的,她也很期待呢! 又过了一个多月…… 傅楚窈被众人养得愈发圆润了些。 到现在,她怀孕已近三个月,小腹略微有些鼓起,腰身粗了些……但猛得看起来还是不像孕妇。 她嗜睡的情况略为减轻,左手除了依旧无力做重活之外,编像织这样的活计,她已经可以应付自如。 于是,傅楚窈的主要工作就是用编织棉线,外加在沙滩上散步,偶尔在武俊佑或者友子、许翠的监督下,在礁石那儿钓钓鱼什么的…… 很快,她就用棉线、以织毛衣的方式,给武俊佑织出了一件套头短袖。 这件短袖衣因为被编织得够密实,所以显得有点儿太厚了,样式也是怪怪的…… 但武俊佑还是很高兴。 海岛上的太阳超级毒辣,他因为长期只穿条裤子,上半身一直赤裸着,所以肩膀、手臂上早就已经被晒脱了皮。 现在有了衣服穿,虽然厚了点儿容易闷出汗,但也有效地阻止了身上的皮肤不再被继续晒伤…… 傅楚窈给他做好了衣服以后,又满怀信心地给他织了条及膝的短裤,终于结束了他……一条裤子穿了三个月没换洗的记录。 然后…… 又因为友子和许翠总抱怨在劳作的时候,被大太阳给晒得脑子发昏;所以傅楚窈琢磨了很久,给她俩各织了一件遮阳用的布套帽子,这可是让友子和许翠喜出望外!!! 随着时光流转,岛上众人的生活被慢慢改善。 第一批面条果已经成熟、并且被采摘、晒干,又被煮食了…… 为了避免面条果有毒,傅楚窈还让众人用了老法子――先在浅滩上用石块彻个蓄水小池,再捉些小鱼放进小池里,最后再把煮熟的面条果放进小池。 小鱼开始欢快地吃起了面条果…… 看起来,煮熟的面条果是无害的! 做为岛上唯一的男人,武俊佑当仁不让地想先尝试一下…… 可许翠却急了! “俊佑哥,还是让我来试试吧!我个子比你大,就是有毒也一下子毒不死我……来我试试!莹莹,把鱼汤大虾都给我淋上,我来吃碗海鲜面!” 闻言,众人忍不住齐声笑了起来。 姜莹看了傅楚窈一眼。 见傅楚窈并没有异议,她果然将煮熟了的面条果装进碗里,又在面条上浇了几勺浓浓的鱼汤,还捞了用来给鱼汤提鲜的两只大虾,也给推在了碗里。 许翠一接过汤碗,就拿起自制的筷子,挟着“面条”吃了起来…… 在这一刻,几乎每个人的心……都提得高高的! 而许翠挟着“面条”一塞进嘴里,两只眼睛顿时瞪得老大! 她快速地嚼了两下……面条就被自动咽入了腹中,只得又挟起了几根面条,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许翠姐到底啥味儿啊!”姜莹焦急地问道。 许翠突然就哭了…… “面!面条!这就是面条啊!嗯这味道是在面条和红薯粉之间,口感比面条韧点儿,咬着有点儿费牙,味道就像红薯粉一样,是有点儿腥……但是,好吃!好吃啊!来来、你们也吃!” 众人见许翠吃了面条也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忍不住都催促着姜莹…… 姜莹忙不迭地给每人都分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 傅楚窈也分到了一碗汤多面少的面条。 她吸溜了一根“面条”,然后仔细地咀嚼着…… 诚如许翠说的那样,这面条的口感其实更像红薯粉,口感比较有韧性,而且略微有点儿腥气。但问题就是……这种面条应该富含淀粉,所以配上热热的鱼汤,连面带汤的吃着,心里特别有满足感! 这一顿饭,大约是众人来到岛上以后,吃得最最最高兴的一顿了。 ------------ 第九百八十四章荒岛生存记(二十五) 情况变得越来越好。 在傅楚窈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因为心灵手巧、也因为她找到了利用工具来进行棉绳编织的办法…… 她和姜莹两个人,为营地里的所有人都编织出了新的衣物。 当然,她们首先解决的,是众人最最迫切需要解决的内衣裤的问题。 这也离不开许翠的辛勤劳作,正因为她一直很积极地给棉线果和面条树浇水、施肥、松土什么的……所以棉线果和面条树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催发了无数果实! 在给所有人都“定制”了两身可换洗的内衣裤以后,傅楚窈甚至还用棉线果织出了两单薄薄的被子!!! 至于面条果嘛…… 现在也可以让众人每隔三天就吃一顿饱面的地步。 目前被困在海岛上的人们,仍然需要以每天新鲜捕到的鱼肉、虾、贝壳类为食,辅食则是多以黄须菜为主,各类海藻、海带为辅,偶尔还能吃上一顿面条果改善一下生活…… 这真是大大的改善了众人的生活质量。 而傅楚窈在进入了孕中期以后,小腹处明显涨鼓了许多。 以及…… 腹中孩子似乎已经有胎动了。 这一日,按着武俊佑对时日的估算,这几天应该已经到了夏至时分。 所以,尽管大家是按照生物钟收的工、又回来吃了饭…… 可太阳却依旧斜斜地挂在天际。 天还大亮着哪! 正好这一天,傅楚窈因为坐在营地里赶着给许翠织衣服,为了抢时间、想一鼓作气地把最后一点儿织完,所以她都没时间散步。 这会儿众人吃完了饭,她便将给许翠做的新衣裳扔给了许翠,然后就拉着武俊佑去沙滩散步去了。 荒岛寂寞,又无其他的消遣…… 几个月耳鬓厮磨的日子,其实两人早就已经把自个儿从小到大,所能想起来的所有事儿都向对方说了一遍了……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环境里,其实让傅楚窈感到无比的踏实。 两人一块儿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她故意让自己的每一步,都先用脚后踩在沙子上,然后才是脚趾踩上去…… 细软温烫的沙子从她的趾间争先恐后挤压出来,令她感到痒痒的。 她咯咯地笑,然后抱着他粗壮的胳膊,将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全部都擦拭在他的棉衫上。 ――他的棉衫,便是她亲手织就而成的。 纯植物纤维造就的衣物,胜在吸汗、贴身又舒爽,但缺点就是……洗上三四水就变了形,尤其会变大、变得松松垮垮。 但武俊佑也无所谓。 关键这种衣裳洗旧了以后特别柔软。 至于衣服变得松松垮垮的……也不要紧,拿根绳子束下腰,稍微调整下也能穿。 此刻,他低头看向她,看着她在自己衣服上蹭汗的模样儿,不禁失笑。 ――已经是快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调皮…… 也不知道将来孩子出生以后,是像他呢、还是像她? 想到这儿,武俊佑忍不住站定,伸出手抚了抚她那并不大、但却崩得紧紧的肚皮。 傅楚窈亦站定,先是低头看着着他用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向他。 “孩子还乖么?”他低声问道。 傅楚窈笑道,“你不在,他倒乖得很。只要一听到你的声音啊,瞧着吧,他马上就要开始搞事了。” 她话音刚落,武俊佑就感觉到……他轻轻放在她肚皮上的手,感到了一丝轻动。 武俊佑抿着薄唇,唇角的梨涡显现了出来。 他把手放到了她小腹的另外一处…… 没过一会儿,腹中胎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便又追着他的手,在傅楚窈的小腹另外一端鼓了个小包出来…… 这下子,傅楚窈与武俊佑忍不住齐齐笑了起来。 傅楚窈道,“肯定是个姑娘,姑娘喜欢爸爸呢!” 武俊佑先是一笑,继而又有些担心,“……就怕是个小子,小子才会护着娘,不让我靠近你呢!” 闻言,她鼓了他一眼,嗔道,“就算真是个儿子又怎么了?难道儿子就不是你孩子了?” “也不是……” 武俊佑解释道,“要是这一个是儿子,以后就再生个女儿……” 傅楚窈道,“那要是再生一个也是儿子呢?” “我们会有女儿的!”他认真说道。 傅楚窈语结。 “哼!”她假意不高兴,走快了两步…… 武俊佑连忙追了上去,“阿窈,阿窈?!我就开个玩笑,你干嘛……” “啊啊啊!!!” 傅楚窈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武俊佑一呆。 他疾步追了上去,急问道,“阿窈,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只见傅楚窈用双手抱着肚子,一脸的呆滞,连眼神都直了! 武俊佑急了! “阿窈,你怎么了?阿窈?” 傅楚窈呆了半晌,突然一手仍然着抱腹的姿势,另一只手却颤颤巍巍地指向了大海深处―― “俊佑哥,你、你看……那是什么?” 闻言,武俊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眺望远方。 夕阳已经渐渐西沉…… 那半圆的、火辣辣的脸正浸在海平面上,残阳的余辉被细密的海浪摇碎,将原本是湛蓝的海染成了金色。 只是…… 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儿一直静静地悬浮在湛蓝的海与金色的夕阳之间??? 武俊佑陡然瞪大了眼睛! ------------ 第九百八十五章荒岛生存记(二十六) 武俊佑突然转身就跑! 他跑了两步,又回头冲着傅楚窈大喊,“阿窈,你在这儿站着,别动!” 说完,他加快了步子,朝着营地跑去…… 而傅楚窈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盯着那个黑色的小圆点儿。 武俊佑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跑到营地,先是连声喊了姜莹赶紧去沙滩上把傅楚窈领回来,然后就大声叫着友子和许翠的名字…… 其实在这个时间点儿上,天都快黑了,众人都已经回了她们的集体房间,准备轮流洗漱睡觉了。 被武俊佑这么一吼,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三人急匆匆地从房间里夺路而出…… 因为从未见过武俊佑这么着急的样子,三人都呆住了…… 直到他再三冲着她们喊着“有船!附近有船!!!”,她们这才反应了过来。 ――附近有船? 什么??? 啊…… 天!!! 附近有船!!! 这下子,三个人一下子就振奋了! 当下,三人就慌慌张张的…… 姜莹跑去沙滩那儿接傅楚窈回来,许翠和友子则按着武俊佑的吩咐忙碌了起来。 ――许翠赶紧把浸过油膏的木柴投入微弱的篝火中,然后再用大叶子拼命扇风,使火势在最短的时间内可以燃到最旺的地步。 ――友子则顺手扯下了一旁晾晒在架子上的半湿的、也不知是谁的衣裳,然后拎起陶罐,将陶罐里残存的一些鱼汤倒到了衣裳上…… 没过一会儿,许翠便已经烧旺了火堆,友子立刻就把湿答答的衣裳直接盖在了火堆上! 很快,难闻的焦味儿弥漫了整个营地。 浓黑的烟升天而已!!! 许翠喘着粗气,问友子道,“……友子姐姐,这天都黑了,就算咱们弄出了浓烟,那船……能看到吗?” 友子紧张地说道,“看不见就再烧几件衣裳!” 许翠瞪大了眼睛,“怕是看不见吧,天都黑了……” 友子很肯定地说道,“能看见的!一定能看见!” 这时,姜莹扶着傅楚窈气喘吁吁地回到了营地里…… 友子急问,“阿窈,来的是什么船啊?是,是专门来找我们的?还是过路的渔船?还是说,是、是藤田家的船?” 傅楚窈摇头,“就只看个到黑点儿,是不是船还不知道呢!说不定、说不定是条……鲸鱼什么的!” 姜莹道,“是船!肯定是船!我看过……那船会动,不会是鲸鱼鲨鱼之类的,因为一直浮在海面上……” 听姜莹这么一说,众人顿时又浮起了希望。 这时…… “俊佑哥呢?” 傅楚窈问道。 众人四下转头看去…… 原来,武俊佑已经跑到了矮坡上! 他正在全岛最高的地方――爬在矮坡上的一棵椰子树上。 而此刻,他的手里有一株应该是刚刚才折下来、还带着新鲜枝叶的树枝,树枝顶端还系着他的白色上衣…… 武俊佑正在拼命地挥舞着树枝,使他的白色上衣不住地在夜风中纷飞。 而焦虑不安、又充满了希冀的众人,就像几只被人捏住了颈子的大鹅似的,齐齐地朝着海滩那儿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漆黑如浓墨一般的夜色已经将这小岛完全笼罩住,也久到众人的脖子变得酸痛、僵硬无比…… 却依旧没有任何关于那条船的一点儿印记! 没有,黑漆漆的海面上,一丁点儿的亮光也没有! 以及在这寂静又孤寂的岛上,除了浪花拍打礁石、以及后浪撞击前浪的哗哗声音之外……也没有任何船只鸣响汽笛的声音。 直到月上中天,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呆立了许久以后…… 众人终究明白过来,那船,并没有注意到她们,所以……它开走了。 若说之前有多期盼,现在就有多失望…… 姜莹毕竟年纪小,难以控制情绪。 当下,她就蹲在地上抱着膝,失声痛哭了起来。 众人呆呆的,听着姜莹呜呜的哭声,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才扬声喊道,“俊佑哥?俊佑哥,你快回来……” 半晌,踢踏无力的脚步声音响了起来。 满脸失望的武俊佑回来了。 傅楚窈有些心疼。 其实…… 她心里也挺不好受的。 但还是……有必要鼓起一下士气。 “好啦,没看到就没看到吧!主要是……天黑得太快,船只看不到我们烧出的浓烟,这也在情理之中,咱们、咱们休息吧!说不定……那船其实已经看到我们了,就是夜里不好找我们,等明天天亮了咱们再把那浓烟烧起来,也许他们就来了!” 说着,她又对着武俊佑说道,“俊佑哥我们回去睡了,啊,给我烧点儿热水洗下脚吧!” 在这个时候,有点儿事情做……其实还更容易分散和转移不良情绪。 于是武俊佑应了一声,去给傅楚窈烧热水去了。 友子、许翠和姜莹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 夜里睡下的时候,傅楚窈怕武俊佑想太多…… 她很主动地拉着他的手儿,将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处。 不出所料…… 她腹中的宝宝对武俊佑的抚触十分敏感。 只要武俊佑的手一摸上她的肚皮,宝宝一定会有所回应! 傅楚窈拉着他的手,和肚子里的宝宝玩了好一会儿,武俊佑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然后抽回了手,还埋怨她,“……好了这么晚了就不跟孩子玩儿了,让他也好好休息吧!” 说着,他伸出手,将她整个儿抱在了怀里。 傅楚窈笑了笑,将自个儿的腿搭在了他的腿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 第九百八十六章荒岛生存记(二十七) 如今的傅楚窈已经不再嗜睡了。 但因为昨夜睡得太晚,以至于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大天光了。 她侧卧在草席上,迷迷糊糊地听到姜莹她们好像在房间外头的营地里跑来跑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傅楚窈揉了揉眼睛,赶紧起来了。 出了房间一看……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原来,友子和许翠又在营地里生起了大火,而且她们应该还在火上覆盖了一条湿毯子或者湿衣服之类的…… 现在营地里全是呛人的焦味儿,而且还烧起了浓浓的烟! 清晨时分,并没有风。 浓浓的深灰色烟雾腾空而起,像条飞天的巨龙,朝着天空直飞而去…… 姜莹正站在靠近沙滩的那一边,指着远处兴奋地喊道―― “俊佑哥!友子姐姐!许翠姐姐!你们快看、快看啊……船!船!!!” 傅楚窈一怔。 她连忙朝着姜莹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时,姜莹已经回过头,看到了傅楚窈。 她喜道,“阿窈姐你起来了?快、快看……船!船啊!” 傅楚窈定睛一看…… 果然,在水蓝蓝的海平面与灰朴朴交界的天际处,确实有个小小的黑点儿?! 她瞪圆了眼睛,急忙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昨天傍晚也是在那个位置发现了一个黑点儿,怎么今天还有?到底是不是船啊?” 姜莹喜道,“是!是!!!是船!阿窈姐,我盯着它看了半天了,你别看……它是个小黑点儿,但其实它是在动的……不信你盯着它看,看上一会儿就知道了。” 傅楚窈盯着那个小黑点看了好一会儿,果然发现,那个小黑点确实移动了一丁点? 这一发现可让她喜出望外! 她下意识地就问道,“……俊佑哥呢?” 姜莹道,“俊佑哥在矮坡上呢,他说他在打旗语……只要船只看到了友子姐和许翠姐生的烟,肯定就能往我们这边靠,只要他们靠得足够近,应该就能用望远镜看到俊佑哥的旗语……” 傅楚窈转头一看…… 可不是嘛! 武俊佑就在昨晚上他爬上的那棵椰子树那儿,拿着绑了衣服的树枝正在拼命地挥舞着。 这下子…… 傅楚窈也没了所有的心思。 营地那边充斥着浓浓的焦臭味儿,她也不想再回去,就只好和姜莹站在沙滩这边观察着那个小黑点儿…… 然而越看、傅楚窈就越激动! 那个小黑点儿朝着这边移动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了? 刚才还只有针尖般的大小…… 没过一会儿,那小黑点儿慢慢靠近,就变成了绿豆般大小! 傅楚窈与姜莹手牵着手儿,均感觉到对方的手冰冰凉凉,然而手心又淌着汗…… 姜莹兴奋得呜咽了起来,“阿窈姐,真要多亏了你……” 傅楚窈一怔,反问,“多亏我什么?” “多亏了你昨晚上说,今天这船会回来找我们……你看呀阿窈姐,它今天真的回来找我们了呜呜……”姜莹激动地哭了起来。 傅楚窈失笑,“……也不是我说让它回、它就回来了吧?应该就是昨晚上船上的人应该有看到我们生的烟,但天太黑,他们没办法辨别方向,所以也不敢贸然行动,干脆今天天亮了以后再说……” 不过,她还真是一语成谶了! “阿窈姐,许翠姐说的真不错,跟在你身边……总是会有好运气的!”姜莹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 傅楚窈失笑。 接下来,一切异常顺利…… 那个小黑点儿还真是一艘渔轮! 而且,那渔轮也的的确确是朝着这个荒岛驶来。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那渔轮的靠近,傅楚窈与姜莹就能看清……那应该是一艘漆着白红两色的远洋渔轮。 等到再隔近些了,姜莹惊呼了一声,“是日苯渔轮!不过,应该不是藤田家的……藤田家的渔轮都被漆成了一样的白色蓝色,船身会画一条大白鱼……” 傅楚窈捂着嘴儿笑了起来。 都在这个节骨眼上了,甭管来什么船都是好的! 没过一会儿,那渔轮越来越靠近荒岛…… 傅楚窈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渔轮的模样了! 这下子,就连友子和许翠也看到了渔轮的模样……众人齐齐欢呼雀跃了起来! 但很快,众人又激动得……齐齐抹起了眼泪! 武俊佑依旧蹲在椰子树上,拼命地挥舞着树枝上的白上衣…… 没过一会儿,傅楚窈就看到,渔轮上似乎也有个人挥舞起了一面旗子。 半晌,武俊佑突然从极高的椰子树上一跃而下,奔到了众人的面前。 他一脸喜色地对众人说道,“……他们刚才在问岛上有没有淡水,我说有,但不多。他们说渔轮的油储量不多了,如果岛上的淡水不多的话,那他们不选择在这儿补充淡水了,让我们赶紧收拾好东西,他们只能在这儿呆上半小时……不然就怕不够油料赶去最近的港口补给了……” 听了武俊佑的话,女人们爆发出了喜悦的尖叫! 许翠狂笑道,“哈哈哈哈只要能离开这儿,我们什么也不要了!” 傅楚窈却道,“俊佑哥,我们把能带走的椰子全部都带走!还有所有的淡水……对了,我亲手织的那些衣服也全部都带走!” 她的话,武俊佑就没有不听的。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慢慢将当初她们从白鱼岛乘坐出来的三角船慢慢加固了…… 当下,他先吩咐姜莹去收拾细软,又让许翠和友子把营地里所有的椰子都搬到沙滩去,他则飞奔着先去推那个三角船去了…… 不多时,众人便已经收拾好了一切。 许翠和友子帮着把所有的椰子都运上了三角船,姜莹也收拾好了傅楚窈编织的一些薄毯子什么的。 而这时,巨型渔轮也已经驶到了荒岛附近的近海里。 并且看起来,像是已经停止了前进,只是静静地呆在近海? 船舷上有人挥着条纹旗,不断地做着动作,似乎还在大声呼喊…… 另外还有好多人似乎都围在甲板那儿,朝着她们指指点点的。 只是,从近海到荒岛还是有点儿距离的。 所以众人并不能听清楚,船上的人到底在嚷嚷什么。 武俊佑眯着眼睛盯着在渔轮上挥旗子的那个人的动作,然后告诉众人,因为渔轮吃水重,靠岸是不现实的,只会停留在近海……所以需要大家乘坐三角船划到巨轮那儿去。 当下,傅楚窈、友子、姜莹三人坐上了三角船的木桶里,三人拿着木桨划船;而水性好、体型庞大的武俊佑与许翠则扶在三角船旁,一路伴随着三角船、一块儿朝巨型渔轮游去…… 人人归心似箭! ------------ 第九百八十七章归心似箭(上) 傅楚窈与众人乘坐着三角船,奋力划到了渔轮旁…… 船上的水手们已经放下了救生船。 救生船是橡皮制的,有轴承控制;当众人登上救生小船之后,渔轮上的水手就会操纵滚轴,将救生船上升到甲板上去。 第一趟上去的,是傅楚窈、友子与姜莹。 第二趟上去的,是武俊佑、许翠,以及傅楚窈指名要带走的那些椰子。 当五个人上了船…… 傅楚窈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获救的不真实感觉,让她如置身幻境…… 而船上的水手们似乎看出……她是个孕妇??? 这下子,众人急了,纷纷叫道―― “啊,这里有位孕妇呢!” “快收拾个屋子出来,让孕妇休息一下……” “天哪,你们在荒岛上呆了多久?孕妇的身体还好吗?” 立刻有人跑来跑去…… 很快,有人叫喊了一声,“快把孕妇送过来,这边!这边有个空房间!有床的!” 而这时,傅楚窈抱着肚子,只觉得两条腿跟软面条似的,完全不听使唤了…… 武俊佑将她抱了起来,跟着水手匆匆走去。 傅楚窈被安置在一间……看起来很简陋的小屋子里。 但屋里有床,床上铺着积了厚厚灰尘的床单;以及角落里堆着些木箱与杂物,墙上还有个小小的窗口…… 傅楚窈很满足了。 她被武俊佑轻轻地放在床上…… 见到友子、许翠与姜莹等人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傅楚窈连忙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你去跟他们打交道吧,有她们陪着我,可以的……” 武俊佑抚了抚她的脸,说道,“你好好休息。” 傅楚窈朝他笑笑,点了点头。 武俊佑离开了。 姜莹紧张兮兮地凑了过来,问道,“阿窈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说老实话…… 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精神太紧张了呢,还是刚才划桨的时候用的力气太大了。 现在傅楚窈只觉得自己……肚皮一阵一阵地发着紧。 友子和许翠都围了过来。 友子在船上讨过几年的生活,对渔轮还是比较了解的。 当下,她就吩咐许翠和姜莹道,“许翠,你给姜莹打下手,莹莹你把这儿稍微收拾一下,让别这么脏乱……我去找点儿热水给阿窈,阿窈,你想吃点什么吗?” 傅楚窈捧着肚子,摇头喘息,“热水就好……”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众人不敢怠慢,急忙各司其职。 很快,姜莹就去外头打了一桶水,要了块抹布…… 许翠把傅楚窈从床上抱了起来…… 姜莹快手快脚地收拾了一下床铺,垫上了她们从荒岛上带来的、傅楚窈自己亲手织的毯子。 许翠又小心地把傅楚窈重新放在了床上。 傅楚窈躺在床上,尽可能让自己平静、放松,又闭上了眼睛。 这时,姜莹与许翠用湿抹布把屋里屋外都给擦洗了一遍…… 闭眼躺在床上的傅楚窈觉得屋子里的灰尘味儿被冲淡了好些,也慢慢调匀了呼吸。 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 傅楚窈能感觉到自己在摇,而且还摇得很厉害! 睁开眼…… 武俊佑正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打着盹儿。 几乎是她一动,他立刻就醒了过来。 “阿窈,你醒了?” 武俊佑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床上扶起,坐好。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 傅楚窈下意识就朝窗外看了一眼。 “俊佑哥,现在……是晚上了?” 她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喉咙真是又干又涩,声音还有些沙哑。 武俊佑“嗯”了一声,走到一旁去给她倒了杯水过来。 傅楚窈接过,咕噜咕噜一口气饮完! 呃,为什么这个水……是加热了的椰子水啊? 天然椰子水本来就不是很甜,被加热以后,那清润的淡淡甜味被热度盖过,所以显得有些微微的酸。 但是,热热的水却滋润着她几乎快要冒烟的喉咙…… 她喘了口气,说道,“……还要!” 一连喝了四五杯温热的椰子水…… 傅楚窈这才觉得好了些。 武俊佑看着她,笑道,“……这艘渔轮的船长为人挺仗义,前天晚上他们看到我们的时候,其实他们的船……油料和淡水都已经不够了,但船长还是决定再等多一天看看,结果……” “所以现在他们正拼命地往附近的港口赶,就怕油料捱不到了……我把你带上船的椰子给他们每个人都送了一只,大伙儿都挺感激的,因为船上的淡水过滤器坏了,他们已经整整两天没能喝上淡水了……” 傅楚窈笑道,“椰子还有没得剩?我想捎两个给爷爷奶奶试试。” 闻言,武俊佑笑了起来,“放心,都堆在你屋里呢!看那边,大约还有十几个吧!” 傅楚窈侧头一看,果然看到房间的角落里堆着十几二十个大椰子。 她忍不住问道,“那,抵达最近的一个港口要多久?” “大约再坚持三天就能抵达银葱港……而且我已经找这条船的船长借了卫星电话打回去,阿窈,我已经跟爷爷联系上了……他会派人在银葱港接应我们的。”武俊佑满面喜色地说道。 傅楚窈一怔。 她突然落下了眼泪。 ------------ 第九百八十八章归心似箭(中)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虽然傅楚窈一众被好心人救上了远洋渔轮…… 但这艘渔轮也已经到了油料枯竭的时候。 所以,渔轮乘风破浪,开足了马力朝着最近的港口驶去…… 这么一来,船体颠簸的实在太厉害! 傅楚窈晕船晕得七荤八素。 事实上,船上就没有人不晕的…… 可能也就是武俊佑仗着体魄健壮,稍微好一点儿。他还能做些……给傅楚窈煮热椰子水、扶着她去上个厕所,要是她呕吐了他还能帮着清理一下……这样简单的事。 据武俊佑说,外头甲板上现在就不能看……甲板上到处都趴着水手,地面全是呕吐物。 许翠、友子和姜莹也呆在她们的舱房里不肯出来,据说也晕船,吃不下东西还要呕吐,外加头晕到连路都不会走…… 所以傅楚窈躺在房间里,太难受了就自己给自己揉揉穴道,让自己睡觉算了;醒着的时候她也吃不下东西,全靠武俊佑给她把椰子水弄成温热的喝一喝…… 就这样,在海上煎熬了几天以后,终于有一天……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傅楚窈突然听到舱房外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音??? 她揉了揉眼睛,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靠在了床头板上。 武俊佑推门进来,看着她满面喜色,“阿窈!到了到了!已经可以看到银葱港的灯塔了!他们说,最多再过三小时就能抵达码头,真是……谢天谢地终于到了!” 闻言,傅楚窈先是一怔、继而大喜! “俊佑哥,真、真的吗?会、会有人来接我们嘛?我们,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她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武俊佑抚了抚她的额头,走到桌子前端了杯温热的椰子水过来,将杯口凑到了她的嘴边。 傅楚窈喝完了一整杯椰子水儿,这才觉得好受了点,又笑道,“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太不真实了!” 武俊佑看着她,微微的笑。 “等下了船、到了岸上……俊佑哥,我想吃米饭!满满一大碗!呃,要是没有米饭的话,面条也行!我还想吃炒菜,辣椒炒猪五花!我还要吃炒青菜!俊佑哥,再给我买几身纯棉的睡衣……啊,我还要个枕头!软软的枕头……” 傅楚窈兀自兴奋地说着…… 殊不知,武俊佑已经侧过脸去,眼眶微湿。 半晌,他才强忍住了心底的酸意,和声说道,“……好。” 因为已经快到目的地了,所以渔轮放缓了速度。 许翠、友子与姜莹等人趁着这时间把自己收拾好了,才齐齐来到了傅楚窈的舱房。 没过多久,船停靠码头。 武俊佑先是出去跟船长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回来,抱着傅楚窈下了船。 已经有人在码头上焦急地等待着…… 那些人,赫然就是当初跟着武俊佑登上了白鱼岛、却因为朗月教的威胁,不得不运载着岛上的姜家村的人尽数撤离。 他们把姜家人送回华国内海的小岛上,等待支援之后,就立刻返航,开始在白鱼岛残骸的地方来来回回的寻找着…… 直到四天前,他们才得到了来自华国军方的消息,让他们立刻赶赴银葱岛接应。 到这会儿,他们见到了武俊佑,还看到武俊佑的怀里抱着个面色憔悴又腊黄的年轻姑娘,立刻明白了过来! ――终于找到了傅楚窈! 对于搜寻队来说,找到傅楚窈就意味着已经完成了一半以上的任务! 再对比之前……他们在海上飘了快一年却一事无成的沮丧;现在寻回了傅楚窈,简直就让所有的人欣喜若狂!!! 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 “阿窈?哎,阿窈!!!”那人惊喜地叫喊着傅楚窈的名字。 傅楚窈定睛一看…… 这人是爷爷身边的警卫员小陈啊! “陈大哥!”傅楚窈高兴坏了,伸出了手,想跟他握手…… 小陈看到了她的手…… ――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 再看看她的脸色…… 小陈看向了武俊佑。 武俊佑道,“先安顿下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小陈与傅楚窈握了个手,说道,“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说着,他便领着武俊佑一众,匆匆朝着他们的落脚点走去。 银葱岛仍属日苯国境,小陈他们本来在小旅馆租了房间,但见傅楚窈这么憔悴虚弱的样子,连忙安排人去找民居,然后租了一栋三层楼的民居下来,又忙着采购锅瓦瓢盆、柴米油盐等…… 安顿下来以后,武俊佑让友子她们好好照顾傅楚窈。 女人们在第一时间里先烧了热水,让傅楚窈洗了个澡、又洗了头,换上柔软的纯棉睡衣;帮她搓干了头发以后,又让她躺在铺着松软厚实的床垫的床上睡觉。 傅楚窈毫无食欲。 但说实话,她确实被累够呛…… 当下,她就窝在柔软的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傅楚窈昏睡了一天一夜…… 她是被饿醒的。 醒来时,正是阳光灿烂的……午后。 姜莹呆在房间里,见傅楚窈醒了,连忙过来帮着她坐起来,又问道,“阿窈姐,你睡好久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楚窈认真想了想,说道,“我想上厕所……” 姜莹“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傅楚窈也笑了。 她被姜莹搀扶着,去上了卫生间…… 然后,姜莹跑出去拿吃的去了。 傅楚窈则坐在桌子旁,满心期待。 ――她饿好久了!不知道姜莹会给她准备什么吃的呢? 没过一会儿,姜莹端着个碗回来了。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姜莹手里的那个碗…… 直到姜莹小心翼翼地将那碗放在傅楚窈的面前。 粥??? 呃,只是粥吗? 她想吃白米饭!白米饭配红烧肉!或者是青椒小炒肉! 粥啊…… 姜莹看着傅楚窈失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阿窈姐,这可是俊佑哥交代的哈,说你刚醒,第一顿饭只让吃粥,明天后天就能吃上白米饭了!” 傅楚窈一怔。 也对…… 她只顾着口腹之欲,忘了她其实已经饿了许久,确实不适合暴饮暴食。 姜莹又解释道,“……阿窈姐,俊佑哥对你真好!你不知道,没人管着许翠姐,昨天的时候她一个人一顿饭吃了二斤红烧肉,然后就开始呕吐、还拉肚子……现在她每天还要去诊所打点滴呢!” 傅楚窈失笑。 那…… 吃粥就吃粥吧! 嗯,这绵软的白粥里有剁碎了的瘦肉、有新鲜的虾仁、还有切得碎碎的青菜粒儿…… 还挺好吃的! 傅楚窈认认真真地将一整瘦肉粥吃得干干净净。 ------------ 第九百九十章好事成双(上) 傅楚窈陷入了昏睡。 在睡梦中,她似乎听到了一阵呜呜低泣的声音? 渐渐的,傅楚窈的神智逐渐变得清醒。 她倒听得真切…… ――那是奶奶姜珍旖的哭泣声音。 可她就是睁不开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傅楚窈才有力气动了动身子。 姜珍旖的哭泣声音顿时一滞。 “阿窈,你……可醒了?” 傅楚窈睁开眼,果然看到了奶奶关切的眼神。 她朝奶奶笑了笑,“奶奶,我好想你啊!” 闻言,将将才止住哭泣的姜珍旖再一次失声痛哭了起来。 傅楚窈抚着心口喘了好一会儿的气,才在奶奶的搀扶下挣扎着起身、半坐在床上,又冲着奶奶娇嗔地说道,“……奶奶,我都回来了你还哭什么啊!” 姜珍旖狠狠地白了孙女儿一眼。 傅楚窈嘻嘻笑了起来。 当着自家奶奶的面,她不想做作,就直说道,“奶奶,我想解手,还想喝水……啊,我肚子饿了还想吃饭……” 说着,她舔了舔嘴唇,又道,“想吃奶奶做的饭,昨天的剩饭也行!” 姜珍旖几番深呼吸,总算控制住哭泣,亲自扶住了孙女儿,先带着她去厕所解手,又拿了毛巾、牙膏牙刷出来给她洗漱,最后又搀扶着她回到了床边,让她重新去床上躺好。 傅楚窈打量着这间屋子…… ――嗯,雪白的墙,天花板上有铁艺吊灯和吊扇,屋里的家俱样式简单…… 这不是秦宅,也不是俊佑哥在六井胡同的那个宅子里的任何一间屋子。 姜珍旖去一旁的五斗柜上取了个包袱过来,拎到了床边,将之放在床头柜上。跟着,她打开了包袱皮,取出里头用小棉圈儿裹着的保温饭盒,打开了盖子…… 傅楚窈顿时闻到了浓浓的红烧肉香气! 她眼睛一亮! “奶奶奶奶!红烧肉!” 姜珍旖白了孙女儿一眼,笑着将保温饭盒递给傅楚窈,又给了她一把木勺。 傅楚窈用勺子舀了一块红烧肉,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大嚼特嚼了起来。 她幸福地眯上了眼睛。 保温饭盒里有红烧肉、清炒口蘑、蒜蓉青菜,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 傅楚窈贪婪的、大口大口地就着红烧肉吃着米饭……不一会儿就把满满一个保温桶的饭菜给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饭,她舔了舔嘴唇,问道,“奶奶,俊佑哥有饭吃嘛?” 姜珍旖没答,只是转头朝着五斗柜的方向看了一眼。 傅楚窈顺着奶奶的眼神看了一眼,自然也看到了……五斗柜上还放着个包袱。 她放下了心,又问,“奶奶,那……爷爷和俊佑哥呢?” “他俩在隔壁屋里谈事情呢!”姜珍旖说道。 傅楚窈点头,然后打量着这屋子,笑问,“奶奶,这里是哪儿啊?” 姜珍旖没好声气地说道,“……医院!这里是产科!你、你……” 说着,她看了孙女儿的肚子一眼,气道,“……你这肚子是怎么来了?替你诊治的医生说,这像是足了月的胎儿,指不定那就要生产!” “你说你这孩子!我一向觉得你办事牢靠……所以这一回你被人掳了去,你爷爷被气得大病了一场,我、我还安慰他呢,说你肯定会照顾好自己……” “结果!结果你,你……”说到这儿,姜珍旖有些激动,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你……你说,你肚里的孩子是谁的?” 傅楚窈一怔。 “俊佑哥不认啊?”她好奇地问道。 姜珍旖道,“你爷爷探到的消息,说你、你……嫁了个日苯人?就是宋嘉实的哥哥?” 傅楚窈无所谓的说道,“白鱼岛是一月底沉的,我应该是三月中旬的时候和俊佑哥相遇的,四月底怀上的孩子……到现在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 “奶奶,你咋呼啥呢,要是不相信我,将来等孩子出生以后,让俊佑哥和孩子做个脱氧核糖核酸鉴定不就好了!” 傅楚窈不高兴地说道。 姜珍旖见了,心下稍定。 但她也没放过孙女儿,怨道,“那你就跟小武在荒岛上不声不响地把婚结了?就这么不把我和你爷爷放在眼里呢?” 傅楚窈一滞。 “奶奶!”她连忙撒娇,“……我这不是怕夜长梦多嘛!所以想着趁着在荒岛上也没人打扰我们,所以……”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说道,“再说了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俊佑哥有多吃香!有多少女人排着队的就想着撩拨他呢!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姜珍旖一呆,骂道,“……你这丫头!” 傅楚窈嘻嘻笑了起来。 “哎哟!” 她突然惊呼了一声…… 姜珍旖被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傅楚窈抱着肚子呆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没事儿没事儿,奶奶,这小家伙的力气好大!” 祖孙俩聊了这么久、又听了傅楚窈的解释,先前姜珍旖对孙女儿的担心、恨铁不成钢已经全部烟消云散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阿窈和小武平平安安的就好。 至于两人的结婚和怀孕嘛……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她和老秦也从来都没有说不同意这对小冤家的,只是觉得这对小夫妻在荒岛上一穷二白的结了婚,着实让人感到心疼。 现在又听到孙女儿抱怨,说她腹中胎儿力气大…… 姜珍旖不由得失笑道,“你肚里有两个孩儿呢!力气能不大嘛!” “什么?” 傅楚窈突然瞪大了眼睛! ------------ 第九百九十一章好事成双(中) 听了奶奶的话,傅楚窈半天也没能缓过神来! 什么、什么两个啊…… “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 傅楚窈来不及细想,便和奶奶齐齐转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武俊佑正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推门而入、 傅楚窈突然一怔。 ――为什么俊佑哥的脸色不太好?而且他还抚着胸口、喘着粗气?以及,他走路的样子也有点不对……啊!他眼角位置还有於青! 武俊佑刚走进屋子,还没来得及说话…… “砰!” 病房的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秦柏瑞沉着脸走了进来。 傅楚窈眼珠子一转,已经有些明白了。 她甜甜地喊了声“爷爷”,然后又问武俊佑,“……俊佑哥,椰子呢?” 武俊佑抚着心口喘了几口粗气,答道,“我去拿。” 他复又出了门口。 病房里就只剩下了秦柏瑞、姜珍旖和傅楚窈祖孙三人。 秦柏瑞气鼓鼓地盯着傅楚窈…… 然而傅楚窈却笑颜如花。 “爷爷!我好想你呀!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有没有惹奶奶生气啊?啊,爷爷变年轻了诶,现在跟奶奶站在一块儿不像父女像情侣了!爷爷好帅哦……” 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从傅楚窈的嘴里说出来…… 秦柏瑞就是再心疼孙女儿、再怎么恨铁不成钢,这会儿脸上也有些绷不住了。 他走到了孙女儿的病床边坐下,板着脸儿问道,“你吃了饭没有?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那个臭小子是怎么欺负你的?” “没有!”傅楚窈笑眯眯地大声答道。 看着孙女儿虽然形容有些狼狈,但说起话来还算是中气十足的样子…… 秦柏瑞略微放下了心。 可终究有些意难平。 ――孙女儿和小武这一对儿,说起来,小武更像他的孙子,打小儿在他身边长大。小武能娶到一个好姑娘,秦柏瑞的心里是很舒爽的。 但问题就是,小武娶的姑娘,是他秦柏瑞的亲孙女儿! 哼,外孙女儿也是他的血脉! 那这性质就不同了…… 他的孙女儿,找回来还没几年哪,都还来不及放在身边养熟几年,结果一棵水灵灵的大白菜就让猪给拱了! 好吧,虽然不应该把孙女儿比喻成白菜,小武长得还可以、也谈不上像猪…… 可秦柏瑞心里就是疼! 就看看孙女儿的这副模样儿,也知道在外头吃尽了苦头! 还有…… 秦柏瑞又瞅了孙女儿的肚子一眼…… 姜珍旖连忙解释,“……孩子是小武的!” 傅楚窈一滞。 “爷爷奶奶!你们干嘛啊……”她嗔怪了起来。 秦柏瑞听了老妻的话,先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又听到孙女儿的不依。 秦柏瑞顿时眼睛一瞪,“……你个小小丫头,懂个啥?你不知道……小日苯那边发通报,说藤田家的新媳妇是我们华国人,而且还有军方背景……妈个鸡的,那边消息一出,咱们这边就是血雨腥风啊……” “好了你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干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姜珍旖连忙喝止。 而傅楚窈一听就急了,“爷爷,那你有没有什么事?” 秦柏瑞见孙女儿一着急,脸也红了,还不由自主地扶住了肚子…… 他连忙笑道,“没事儿!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别说老子本来就想退,就是那帮人不让老子退……不过到现在他们也不让老子退,哎呀……你说,以后毛毛出来了,老子还得继续打报告申请退休!” 说着,他又叹道,“哎,这欢儿喜儿没能养成,阿窈是……还来不及养就大了,这曾孙子总得由我亲手带大吧……” 一听爷爷说起了“欢儿喜儿”,傅楚窈心里一动…… 然而姜珍旖却不希望丈夫再想起以前的伤心事儿。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笑道,“以前你退不退,我还真无所谓,反正日子也这么过……可阿窈肚里有俩孩子呢!说真的我得拉你的后腿了……一个孩子我还有信心能带好,俩孩子……靠我一个人真不行!” 闻言,秦柏瑞瞪大了眼睛! “啥?阿窈怀的是双胞胎?难怪肚子那么大啊!”他失声惊呼! 傅楚窈也瞪大了眼睛。 姜珍旖笑了。 “我给阿窈把过脉了……妥妥的,俩男娃娃!”姜珍旖抿嘴笑道。 正好这时,武俊佑拎着几个大椰子进来了…… 听了姜珍旖的话,秦柏瑞和傅楚窈还陷在震惊之中,完全回不过神来呢…… 可武俊佑却失声惊呼道,“什、什么?阿窈怀的是双胞胎?” “啊、啊哟!啊哟哟哟……哎,一下子抱俩!一下子抱俩!”秦柏瑞喜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两个男娃娃!哈哈哈,好、好哇!阿窈你可以啊,一下子怀俩!” 姜珍旖笑道,“我们姜家从祖上就有怀双胎的,当年我小的时候,就有双胞胎的弟妹;我自个儿不也生了双生女?现在阿窈怀的也是双胞胎……” 秦柏瑞喜道,“男娃娃比较调皮吧?让阿窈再调养几年,然后再生个女娃娃……要是能再生一双女娃娃就好了!” “爷爷!”傅楚窈不依地娇嗔了一声。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武俊佑。 武俊佑已经回过神来了…… 他看向她,眼里盛着满满的惊喜,以及浓浓的爱恋。 ------------ 第九百九十二章好事成双(下) 傅楚窈总算想起了…… 椰子! “爷爷奶奶!你们试试我带回来的椰子!”傅楚窈笑道。 武俊佑一听,连忙将手里提着的大椰子给摆到了桌上,解释道,“”……爷爷奶奶,你们试试吧!这一路上咱们兜兜转转了好几趟,阿窈一直惦着要把这几个椰子带回来给你们……” 傅楚窈也点头,“很甜润很好吃的!” 秦柏瑞与姜珍旖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说你俩在外头,吃了那么多的苦,还惦记着给我和你爷爷带什么椰子!”姜珍旖假意嗔怪道。 傅楚窈只是嘻嘻笑。 武俊佑为人、办事向来稳妥。 他刚才出去拿椰子的时候,就已经找人借了斧子来。 而他与傅楚窈在荒岛上住了那么长的时候,对于开椰子这样的事情来说,动作还是很熟练的。 当下,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劈开了椰子的一角,将那透着清香的透明椰子水儿倒进了五斗柜上摆着的一个空玻璃水瓶里。 当椰子水儿淌尽了以后,他又将椰子放在地上,然后高高抡起了斧子……只一下,便将那大椰子给砍成了两半儿,露出了里头厚厚白白的果肉。 接下来,他再用不锈钢的勺子,很有技艺地将白色的果肉从壳上剔除了下来,用盘子盛好了,再连着盛满了椰子水儿的玻璃瓶也一块儿送到了傅楚窈的病床旁边。 姜珍旖过来接住,将椰子水儿倒了四杯,让众人喝。 傅楚窈歪头看着秦柏瑞笑,“爷爷先喝!” “嗨,你爷爷什么没见过啊!椰子嘛,那一年带着你奶奶去岛上过冬,我们就已经吃过椰子了!”秦柏瑞说道。 不过,有好吃的东西时,孙女儿能在心里头一个想着他,这还是让他感到十分高兴的。 于是,秦柏瑞拿起玻璃杯,尝了一口椰子水儿,品了品,点着头对姜珍旖说道,“……嗯,好、好啊!这个椰子水啊,是比上一回我们喝到的好,怎么好像很甜的、一点酸味也没有啊!” 闻言,姜珍旖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点头微笑,露出了赞许的表情。 “奶奶,你吃块椰子角嘛,很脆的!” 傅楚窈看着奶奶,满脸期待地说道。 姜珍旖一笑,果然又拈了块白白胖胖的新鲜椰子角吃了。 ――嗯,这椰子角脆脆的、嚼起来觉得有点儿韧,咬着费牙,但气味儿很香、非常浓香,嚼在嘴角还有着回味悠久的淡淡清甜…… 姜珍旖又拈了一块椰子角,塞进了秦柏瑞的嘴里,笑道,“来,你也尝尝!” 众人语笑晏晏地聊了一会儿的天,姜珍旖见孙女儿一直拿眼看着武俊佑,知道这小两口肯定有话想说…… 于是,姜珍旖找了个借口,拉着秦柏瑞离开了。 爷爷奶奶一走…… 傅楚窈立时松了口气,朝着武俊佑伸出了手。 武俊佑自然而然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在她床边坐下。 “我爷爷打你了?”傅楚窈焦急地问道。 武俊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儿……爷爷就是在气头上,倒是你……阿窈,咱们有……原来咱们有两个孩子啊!那、那你真是辛苦了!” 说着,他看着她,又看了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傅楚窈笑着抓过了他的手,把他的手放上了她的小腹。 武俊佑感觉到…… 她的肚子被崩得很紧,很富有弹力。 “以后爷爷奶奶那边的事儿……就由着我来应付,你全都推到我头上来就好!”傅楚窈豪气地说道。 武俊佑一笑。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呢…… “嘶……哎呀!” “哎!动了动了!” 傅楚窈与武俊佑两人突然齐齐惊呼了起来! 呆了一会儿,两人又对视而笑。 “这俩孩子,力气可真大,肚皮都快被他俩给踹穿了!”傅楚窈笑着抱怨道。 武俊佑则轻轻地抚摸着她紧致肚皮上的明显凸起,然后俯下身去冲着她的肚皮说道,“儿子,听话……别折腾妈妈,乖乖的出来了,以后等你们长大一点,爸爸带你们去玩儿!” 傅楚窈看着他,嘻嘻笑。 他则继续用手将她圆滚滚又涨鼓鼓的肚子温柔地抚了一阵…… 很快,刚才鼓包的地方就变平坦了。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俊佑哥的手,又宽又大的,既温暖又干燥。 被他这么温温柔柔地按了一会儿的肚子,让傅楚窈觉得舒服得不得了。 而傅楚窈的精神……其实算不上很好。 刚才跟爷爷奶奶说了那么久的话,她已经渐觉困意袭来;现在又被他按摩得舒服,眼皮子就开始打起了架…… 当下,她便强撑着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那边……五斗柜上,奶奶给咱们捎了饭呢,我已经吃过了,你也吃……” 武俊佑抬起腰,见她倦得睁不开眼,连忙应了一声好,然后扶着她躺下了。 “俊佑哥,我、我就睡会儿……你、你别走开,就在这儿陪着我……”傅楚窈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就闭上了眼睛。 武俊佑“嗯”了一声。 他在她面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直到她的鼻息变得悠长起来,他才起身去五斗柜那儿打开了包袱,拿出了保温饭桶,揭开了盖子。 武俊佑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饭菜。 ------------ 第九百九十三章琐事(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傅楚窈就没回过秦宅。 她一直呆在医院里养胎。 一来是因为她肚子太大了,确实连走路、吃饭、睡觉都有点儿难受,所以她害怕万一回别墅去住了,出点儿什么事怎么办? 二来,她怀孕已经八个多月近九个月了,按着医生的说法,她肚里的孩子已经足了月,只等入盆就能生产。而根据有经验的医生说,胎儿入盆,恐怕就在这几天了。 所以当奶奶和老武都劝她留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傅楚窈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而她住院,整个白天都由着奶奶照看;爷爷秦柏瑞军务缠身,所以他只是每天中午会赶到医院来,与姜珍旖、傅楚窈一块儿吃午饭。 到了下午,武俊佑会赶过来替换奶奶,让奶奶回家去休息,他会一直陪着傅楚窈,从吃晚饭,到第二天的早饭过后…… 傅楚窈还是挺能理解的。 毕竟两人都离开了这么久……好些事儿都得由他去处理。 但傅楚窈也不是完全没事做。 亲朋好友们听说她回来了,也纷纷来医院探望她。 六井胡同的南瓜仔、瞎子和胖子,医科大的米博士、褚飞沉等人都来看她…… 所以傅楚窈也并不觉得无聊。 两天以后,友子、许翠和姜莹进了京。 武俊佑是特别看重友子的。 因为傅楚窈飘泊在外的时候,曾经得了友子不少的照顾,甚至在白鱼岛的时候,要不是友子阴差阳错地救起了已经呛了水的傅楚窈…… 恐怕傅楚窈已经与众人阴阳两隔了。 所以,不光是武俊佑看重友子,秦柏瑞与姜珍旖也十分感谢友子…… 也直到这时,友子才知道傅楚窈的身份,不禁大吃一惊! 可她也感到由衷的高兴。 ――有了阿窈和俊佑的庇护,她以后就能重新做人了! 于是,当武俊佑问起友子,对于未来怎么想的时候…… 友子毫不犹豫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厨艺是不是很好,但阿窈一直都在夸我,我想……呃,我应该还是可以的!所以我想开个日苯料理店,小小间就好……” 嗯,想开个小小的日料店。 对武俊佑来说,这不算什么事儿。 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友子……属于非法移民。 非法移民,都没资格呆在这儿…… 就更别想提开个小店、自力更生了这样的想法了。 最终,在征得了友子的同意以后,武俊佑又跟秦柏瑞、姜珍旖说了一声,然后委托胖子把友子送到武俊佑的老家去、以武俊佑堂姐的身份,用“幼时走失、如今寻回”的理由,把友子记在武俊佑的堂伯(年轻时就已经去世)名下,给她补办身份证和户口去了。 这样的事儿,对胖子来说,算个啥呀! 于是,胖子便拍着胸脯地打了包票,护送友子去武俊佑老家办理户口和身份去了。 友子走了,姜莹暂时寄居在六井胡同的武宅里。 之前姜家村的人,被华国的“渔民”给送回到华岛沿海的岛屿暂时安置。 当然,这几百人的回归,让当局感到十分震惊。 但当局并不会拒绝流落在外的侨民的回归,再加上知道姜姓男子普便都患有奇怪的遗传病之后……当局与姜家人展开了几番谈判,最后达成协议。 ――当局会专门拨一个小岛给姜家人,岛上一应居住房屋、水电设施都会齐全。姜家人搬到岛上去以后,捕鱼耕种都可以,当局会在岛上建立专门的医院,负责所有人的健康,也负责所有人的温饱。 但在短期内,姜姓人不被允许离岛、也不被赞成与外界人通婚。当然了,如果姜家人一定要和外界的人通婚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新婚夫妇要暂时做好节育准备。 这样的局面,首先要先维持十年。 如果在这十年之内,姜家人身上的怪病能被彻底医治好的话;那么,这个半拘禁的协议可以作废。 对于姜家人来说,无论什么样的局面,都比呆在白鱼岛好。 ――事实上也是。 当局答应给他们一个已经建设好的房子,而且还会配备水电,也不并会限制他们在岛上的行动,甚至还会提供足够的补给让他们享有温饱生活! 最最重要的是,当局还会专门为他们建造一个医院,专门给他们看病!!! 至于通婚和生育什么的…… 老实讲,根本就不需要当局来限制他们。因为他们自己已经饱受恶疾的折磨,本来就对结婚生小孩充满了恐惧! 再说了,他们对傅楚窈也有信心。 他们相信,傅楚窈也绝对不会放任他们不理…… 所以这也是个皆大欢喜的安排。 既然姜家人呆在内海的海岛上,姜莹也要求去海岛上与母亲、哥哥在一起。 而武俊佑却因为分身乏术,无法亲自把她送去,所以只能先等胖子帮忙办完友子的事儿,回来再送姜莹去海岛了。 姜莹在六井胡同的武宅顿时安顿了下来…… 许翠也跟着休整了两天,然后就气势汹汹地去找徐耀华和宋丽娟去了。 说实话,其实以前傅楚窈和许翠的关系也不怎么好。 但同生共死过,这感情也变得不一般了…… 对于许翠,现在傅楚窈已经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了。 正好这一天姜莹过来找傅楚窈。 她知道姜珍旖不待见许翠,所以特意找了个姜珍旖去护士说事情的时候,拉着傅楚窈说道,“阿窈姐你知道嘛,许翠姐她……” ------------ 第九百九十四章琐事(中) “什么啊?” 听了姜莹的话,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原来许翠这么、这么……霸气啊?! 许翠回来以后,当然是在第一时间里就去打探了徐耀华和莎莎的消息。 当她听说……自从她失踪以后,徐耀华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诉讼,最终因为她的长期失踪,法院判离;而且一转身,徐耀华就和宋丽娟结了婚时…… 许翠顿时彰显泼妇本色,她不爽“被离婚”,就直接闹到了徐耀华所在的大学,毫无顾忌的闹事儿…… 但后来在学校领导的调解下,许翠看清了徐耀华的真实家庭背景―― 这时候徐耀华已经大学毕业,目前正在考研。 他父亲徐四海所在的红星织布厂经受了因为改革开放、国营单位改制重组的阵痛,红星织布厂改制成为民营股份制厂,徐四海“光荣”下岗…… 不得已,徐四海夫妇只得前来京城投靠儿子。 但徐耀华又在考研…… 他的读书、生活费用,以及养育脑瘫女儿莎莎、给莎莎看病吃药,还有支撑徐四海夫妇开销的所有经济压力都堆在宋丽娟身上。 宋丽娟靠着之前跟着许拥军摆摊的经验,先是摆了一年多的地摊,赚了点儿钱以后,才咬牙租了个店面,靠卖面霜啊、纱巾啊这些时髦货来维持生计。 许翠好歹也是出过国(其实也算得上飘泊异乡、吃尽了苦头)的人,虽然改不了心胸狭窄的毛病,但至少经历过、也有了眼界,基本的是非分明还是看得清的。 要依着她以前的性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离了婚,她肯定不会善罢干休,非要把徐家翻个个儿……没钱?哼,那就把骨头榨出油来吧! 但现在…… 许翠很清楚,徐家的一家四口……不,要是再加上她的莎莎的话,那就是一家五口所有的生活来源,都压在宋丽娟一个人的身上! 以及,许翠其实也偷偷地在宋丽娟的小店附近观察过一阵子。 不得不说,宋丽娟对莎莎还是很不错的。宋丽娟带着莎莎一块儿看店,一边顾生意、一边带孩子。而莎莎这个脑瘫患儿,始终都被宋丽娟打理得很干净。而且也看得出来,莎莎也是很依恋宋丽娟的。 最终…… 许翠放弃了闹事,也再不想和徐耀华联系了。 介于现在许翠和姜莹都暂住在武宅,所以姜莹对许翠的事倒是很清楚。 而这边姜莹才和傅楚窈咬着耳朵说了许翠的事儿…… 那边许翠也找了个时间,称了二斤苹果来医院看望傅楚窈。 但让傅楚窈感觉到意外的是…… 许翠居然不是来找她借钱的,而是……想请傅楚窈帮忙分析看看,她能不能上学的? 傅楚窈笑道,“许翠姐,想不到你还来真的啊!” 许翠嗔道,“其实就是被穷怕了,所以想干点儿轻松又能来钱的,别人还能看起来自己的活计。可我琢磨了好久,还是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啊!” “那你想好了以后要怎么办才好嘛?没有钱,还要上学……你哪儿来的学费和生活费啊?”傅楚窈问道。 许翠道,“不瞒你说,我已经跟友子姐说好了……俊佑哥答应过友子姐,说会给她开个日料店,那友子姐都当了老板了,我可以给她打工呀!” 傅楚窈笑了,“你要是真想着上学,那也别打工了。这样吧,我借钱给你,你打个借条给我就成,等以后你学成了以后再还钱给我也不迟……” 许翠的眼睛顿时一亮! 可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说道,“那,要不你、你还借钱给我,但是友子姐那边,我、我还得给她打工……” 见傅楚窈瞪着一双杏看向了自己,许翠连忙解释道,“阿窈!阿窈你听我解释!这一来啊,我不光要管我自个儿,我也还得顾着莎莎呀!确实宋丽娟对莎莎也挺好的,可我总觉得她在徐家也撑不了多久了……她的公婆就是吸血鬼!万一宋丽娟又跟徐耀华离了,我的莎莎怎么办!” “再说了,其实友子姐开店吧,她也多少有点儿害怕的,毕竟她是个外乡人,对吧?虽然说也有俊佑哥和你的照顾,但万一要是店里有啥突发情况的话,她也怕她处理不了!所以我就想着,她开店的头几年,我帮她照看,也挣点儿钱,以后等到她自己能搞定的时候……我也应该学成了,去做个翻译啊什么的,不拖累她,这不也挺好嘛!” 闻言,傅楚窈上下打量着许翠,开玩笑道,“许翠姐,我可能还真是……刚认识你!” 许翠难得的脸红了。 她啐了傅楚窈一口,又催促道,“今天来也是来占你的便宜的!你要是不给我出个主意、选个学校、再帮我走走入学的路子……今儿我就不回去了!” 傅楚窈大笑,“算我怕了你了!” ――不过,这种帮人进取的“便宜”,她怎么就这么愿意让被人占呢! 当下,傅楚窈就与许翠细细地分析了一回当今比较流行的几种学习方式。 因为考虑到许翠基础不好、也有可能在学习上不是那么地有自主性……最后傅楚窈建议许翠参加全国统一的成人高考,目标是外语学院的外语专业。 不过,以许翠现有的文化底子来说,参加成人高考都算她高攀…… 最后傅楚窈通过关系,帮着许翠找到了几个师范学院的贫困生,花钱请那几位学生专门针对许翠的文化底子来进行专门的辅导,以助她顺利通过成考。 就这样,许翠的事儿也差不多解决了。 ------------ 第九百九十五章琐事(下) 不知不觉,傅楚窈已经医院里住了近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因为心头大石已落,她每天也就是和来看望自己的亲友聊聊天,然后再在护工的帮助下撑着移步椅散散步、走动一下…… 而对于傅楚窈的身体情况,医生是这么说的―― 孕早期的时候,可能因为营养不良,导致傅楚窈的身体比较虚弱;到了孕晚期的时候,营养一旦跟上了,胎儿开始迅速发育……几乎傅楚窈摄入的所有营养都被胎儿汲走,这就导致了她全身上下除了肚子大之外,四肢却瘦得可怜。 这就导致了,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就有点儿承担不起这超级涨鼓的大肚子。 后来还是武俊佑想了个法子。 他去找了个老年人用的移步椅过来,然后请人稍微改造了一下,在移步椅那儿加装了个钢托,又请人定做了一个棉套,套在钢托上…… 这么一来,傅楚窈有了这个特殊的移步椅,她就能下地散散步了――只要把她怕大肚子安放在移步椅的钢托上,至少能分散一大半的大肚子的重量! 她彻底喜欢上了这个移步椅,虽然还是不方便下楼,但起码能在住院部长长的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上好几趟。 又过了几天,胖子领着办好了身份的友子回来了,还顺道捎来了两个……武俊佑的表妹,嗯,一个是武俊佑的远房表妹凤玲,一个是凤玲的闺蜜荷香。 跟着,胖子又受了武俊佑的委托,准备把姜莹送到海岛上去,与她母亲和哥哥汇合。 友子……嗯,她现在叫做武俏友了。 武俏友有了新身份,再加上姜莹要离开……最后许翠跑来找傅楚窈,提议就在傅楚窈的病房里摆上一桌,大伙儿热闹热闹,一为庆祝友子有了新身份,二为姜莹辞行,毕竟姜莹这一走,至少十年都没办法再见面呢! 傅楚窈自然求不之得! 回来半个月,她就一直呆在病房里,被闷得不要不要的了! 既然有机会能热闹一下,为什么不? 于是,傅楚窈给福东记的张桂花打了个电话,和她说了个时间,让送一套席面过来。 到了姜莹离京的前一天,众人齐齐整整的来到了傅楚窈的病房。 武俊佑都已经变相认友子做姐姐了,傅楚窈也就真心诚意地把武俏友当成了大姑姐……前几天她就拿了些钱给武俏友,教她和许翠赶紧置办点特产,好让姜莹带回家里去。 武俏友拿着钱,不但置办了好多特产和礼物,而且还给姜莹买了几身好衣裳…… 姜莹被打扮得焕然一新,欢欢喜喜、又带着几分羞涩忸怩的神情,走到傅楚窈的病床旁,真心实意地说了句,“阿窈姐,谢谢你啊!” 傅楚窈看着漂漂亮亮的姜莹,笑着逗她,“你谢我做什么啊?” “我、我这身衣服,还有、还有友子姐姐和许翠姐姐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阿窈姐,你们对我太好了,还要谢谢胖大哥愿意送我回家去,还有,还有这段时间来南瓜哥哥对我的照顾,还有俊佑哥,还有姜奶奶、秦爷爷……” 说着,一向伶牙俐齿的姜莹突然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傅楚窈笑笑,“好啦,能正大光明的回家去,堂堂正正的做人,好好的生活……这已经很好啦!你还小,就算回去十年,到时候也才二十三四岁……回去好好把身体养好,将来”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再说了,等我这边卸了货,说不定还会去姜家岛的医院看看,将来也有可能会在那边工作一段时间也不说定呢!” 姜莹一听,眼睛顿时亮了,“阿窈姐,真的么?” 因为上一回傅楚窈的导师米博士过来探望她的时候,傅楚窈就跟米博士聊过这件事。 米博士说他已经知道这回事儿了,因为当局就是把组建海岛医院的任务下发给了医科大的;所以医科大那边,这段时间正在搞选拔,理论上会分三个主任级别的医生、另外再带七八个实习生过去…… 至于傅楚窈当初留在医科大那边的学业么,自考有时间限制,但期限是八年之内,这一点对傅楚窈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科研项目那边…… 但傅楚窈一失踪,武俊佑在第一时间里就向米博士说明了情况。 米博士虽然很震惊,却也向武俊佑说明了,科研项目是不能因为傅楚窈的失踪而中止的;如果在项目结束之前,傅楚窈能回来、并且再一次参与到科研中,那当初还是可以再记名的……如果在项目结束之前,傅楚窈然而回不来的话,那名额也只能让给其他人。 也正因为这样,这些天傅楚窈缓过神来以后,就重新捡起了书本、开始拼命地看书…… 现在听到姜莹追问,傅楚窈也不敢打包票,只是含糊应道,“就算不是去工作的,也可以去看看你们啊!你们家的人又不是得了传染病,只是遗传病而已!” 姜莹含泪笑了起来,还认真点头。 这时,一把嘹亮的嗓子响了起来―― “这就是……嫂子吧?” 傅楚窈定睛一看,看到了一个梳着羊角辫子的圆脸少女;以及圆脸少女的身边,还站着个烫了头的少女。 武俏友连忙向傅楚窈解释,“她(圆脸少女)是凤玲儿,她(烫发少女)是荷香,这回跟着我一块儿来的,想来京城打工、找事做。” 傅楚窈听了,点点头,又打量了这两个少女一眼。 据爷爷秦柏瑞说,武俊佑的父母都是极出色的人物,而且两人还是俊男美女的组合;所以武俊佑的长相、气质亦是不俗。 凤玲是武俊佑父族的远房表妹,身材其实也苗条,长得也好看,就因为脸儿太圆看着有些显胖;而站在凤玲身边的荷香么……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荷香的面上也堆着笑,可傅楚窈总觉得这人看向自己的眼光有点儿…… 一言难尽? ------------ 第九百九十六章生产(上) 既然凤玲和荷香是武俊佑的亲戚和乡亲,傅楚窈当然不会亏待。 当下,她就与凤玲、荷香见了礼。 当初还在荒岛上的时候,武俊佑就跟傅楚窈提过,他的家乡有种习俗,如果婚礼不在老家办的话,那么在跟老家人见面的时候,已经结了婚的女性要给没结婚的少女包个红包,以当作见面礼。 于是,傅楚窈又按着武俊佑家乡的规矩,给这头一回见面的两个未婚女孩各包了两个十块钱的红包。 跟着,傅楚窈又亲切地跟凤玲、荷香聊了一会儿的天,最后又问,既然她们上京城来,是想来打工的,那要不要去福东记工作?她可以介绍。 ――毕竟福东记现在已经做得风生水起,所有的工作人员除了有底薪以外,还都能凭绩效拿提成。在这个普遍人均工资三百多块钱的时代,在福东记端盘子的服务员已经能拿到四五百块钱的工资了。 可是…… 凤玲只是呵呵干笑了两声,没说话。 荷香也低了头,只顾摆弄着手指甲上的鲜红丹蔻。 傅楚窈便明白了…… 大约是这俩姑娘看不上吧! 所以她也就不再坚持了,也没解释说福东记就是她的。 没过一会儿,福东记的员就工过来送餐了。 众人帮忙把借来的大圆桌拼好,因为傅楚窈行动不便,众人就让她在病床上坐着,然后把大圆桌的一角架在了床边。 因为都是小辈儿的聚会,所以姜珍旖一早就已经避开了。 在场的人,就只有傅楚窈、武俊佑、胖子、友子、许翠、姜莹、南瓜仔和凤玲、荷香九个人。 但武俊佑的表现,却让傅楚窈感到有些奇怪。 说实话,席间也没外人…… 胖子和南瓜仔是自己人无疑了,友子、许翠和姜莹也是与傅楚窈、武俊佑同生共死过一段时间,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 就算武俊佑天性沉默寡言,但对着熟悉的人,也不至于就像现在这样…… 一直沉默不语? 以及,虽然他在席间服侍傅楚窈十分周到,剥虾壳、盛汤、添饭什么的,样样儿都没有落下,但傅楚窈还是感觉到他隐忍的怒意…… 那,问题就出在……新来的凤玲与荷香的身上了? 傅楚窈微微一笑,并没有开口问及半个字。 ――这是给姜莹办的饯行宴,闹砸了不好;再说了,她也很快就要生产……想必在这个节骨眼上,武俊佑是不能容忍她出半点差错的。 于是,傅楚窈只是语笑嫣然地与众人聊天,只是直接把凤玲、荷香晾在一边。 凤玲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有着所有爱慕虚荣的懵懂少女一样,凤玲也有着不甘被冷落、又急于想表现的心。 于是…… 凤玲突然大声说道,“……表哥!你瞧这一桌子菜多好啊!肉也有、鸡也有、鱼也有的!以后你就不能让人送到家里去嘛?你倒好,成天不在家里呆,又不用吃南瓜仔做的饭菜!” “南瓜仔做的饭菜,那能让人吃嘛!顿顿不是白菜就是辣椒,好不容易做顿肉吧,还是白水煮的,让蘸酱吃!难吃死了!” 南瓜仔一愣,俊脸儿瞬间涨得通红。 许翠是个辣椒头。 一听这话,她不愿意了,端着碗一边挟菜吃,一边不高兴地炝了起来,“哟,南瓜仔做的饭菜怎么了?我觉得很好吃啊,你不爱吃就别吃!整得顿顿就你吃最多、吃完了还嫌三嫌四的,怎么,你给钱买菜了啊?” 凤玲一愣。 她勃然大怒,“我跟我表哥说话呢,关你啥事儿?再说了,你给钱买菜了?” “没有啊!”许翠坦荡荡地承认,“……所以我不挑,俊佑哥给的生活费,南瓜仔跑菜市场买的菜、他买完菜还做饭给你吃,你吃完了饭菜还是他给洗的碗……你付出了啥,该他欠你的?” 凤玲被气得满脸通红。 她看了武俊佑一眼,大声说道,“我表哥都没嫌弃我,所以……关你什么事啊?还有……你又凭啥住在我表哥的屋子里?” “好了!” 武俊佑沉声说道。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许翠瞪了凤玲一眼,见凤玲想挟红烧狮子头,连忙抢在凤玲之前,一筷子戳中了那个红烧狮子头…… 凤玲被气得直喘粗气。 武俊佑转过头,对友子说道,“……姐,明天你把她俩送去人才市场,然后在人才市场的招待所给她俩租个房间,嗯,七天……你就付七天的房租吧!然后找个小馆子,跟老板说好,也替她俩先付七天的伙食费……” “等七天以后你再去看看,她俩要能找到工作最好,找不到工作的话,就直接把她俩送去火车站!让买票回老家去!”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凤玲与荷香惊呆了…… “表哥!你、你怎么可以……”说着,凤玲急得快要哭了!她用手指着许翠,气愤不平地说道,“……她才是外人啊!” 武俊佑皱眉道,“你也是外人吧?我家和你家的关系早就出了五服了。再说了,我是孤儿,当年我妈去世以后,你们这些亲戚也没管过我,我是被秦爷爷养大的……” “所以,提供那么久的食宿给你们已经算是不错了,而且我再提供七天的食宿给你们……还嫌不够?嫌不够就回老家去!” “还有……回去以后告诉乡亲,想来看我的,我欢迎,来我这儿住上三五天都没关系!但要是想来我这儿借着找工作的理由混饭吃的,我最多也就提供七天食宿!反正我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你们一口饭、喝过你们一口水,这么做已经很对得起你们了。” 荷香像见了鬼似的,瞪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看着凤玲。 凤玲委屈巴巴地看看武俊佑,又看看傅楚窈…… 傅楚窈别过脸去冲着姜莹一笑,又道,“莹莹,你试试这道红烧狮子头……” 众人会意,纷纷热切地相互劝菜,还说起了笑话。 荷香凑过去,也不知和凤玲说了些什么…… 凤玲咬着嘴唇,眼泪都出来了。 她突然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还“砰”一声猛然拍了下桌子! 在座的所有人再次齐齐一怔。 也是凑了巧。 傅楚窈端了碗汤,正准备喝呢…… 结果她肚子突然一痛,那边凤玲又正猛然拍了下桌子! 傅楚窈手一抖,那碗汤连汤带碗地就砸在了桌上,泼出来的热汤溅了她一身…… “阿窈?”武俊佑着急地惊呼了一声。 傅楚窈勉强朝他笑了笑,说道,“我、我没事……” 一语未了,她的肚子又猛然地收缩了一下! 傅楚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武俊佑已经觉察到不对劲,连忙问道,“……阿窈!怎么了?” ------------ 第九百九十七章生产(中) 在这一瞬间,傅楚窈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小腹处传来了针扎似的疼痛感,还一阵一阵的,极有节奏感…… 傅楚窈呆了半晌,突然叫道,“俊、俊佑哥,我、怕是要生了……” 武俊佑顿时紧张了! 他是狠狠地瞪了凤玲一眼,先冲着友子喊了声“快去叫医生”,然后直接站起来,将大圆桌给推到了一旁。 这时,众人已经回过神来…… 友子转身就跑出了病房! 凤玲却被方才武俊佑的一记凌厉眼神给吓得哭了,这会冲着武俊佑扑了过来,哭哭啼啼地说道,“表哥,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胖子上前,一手抓住了凤玲、一手抓着荷香,把她二人往病房外头拖…… 凤玲和荷香大哭大闹了起来。 许翠则急忙走到被武俊佑挪到一旁的大圆桌那儿,拿过了傅楚窈的碗的筷子,飞快地挟了满满一大碗的菜肴,又走回到傅楚窈身边,将碗筷递给她,说道,“阿窈,姐是过来人!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你越得吃!” 傅楚窈既害怕又无助,小腹处也一阵一阵地收缩着疼痛了起来…… 她哪还有心思吃! 许翠却十分坚持,“吃!必须吃!女人生头一胎至少也要一天一夜!你还是俩!不吃饱了到时候哪儿有力气?吃!” 傅楚窈一听,也在理儿。 主要是之前医生也确实交代过她这一点…… 于是,她只得忍着阵痛,哆哆嗦嗦地接过了许翠递过来的碗和筷子,强迫自己吃。 接下来,许翠又吩咐姜莹,“莹莹,快,你去打水,还要毛巾!呆会儿阿窈吃完了,给她从里到外擦把身子!要知道……孩子一旦生下来,她起码好几天都不能见水……” 姜莹忙不迭地跑了。 武俊佑陪坐在傅楚窈的病床旁,一脸的紧张,“阿窈,你、你别怕……呆会儿我陪着你的。” 傅楚窈正在吃个肉丸子。 听了他的话,她咬在嘴里的肉丸子“吧嗒”一声掉碗里了…… “什、什么?你陪着我?在、在产房里陪着?”她不可思议地问道。 武俊佑虽然紧张,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 傅楚窈拼命摇头,“不、不不不……不行!不行!” 许翠一听,也呆了。 “哎,俊佑哥,这女人生孩子,男人怎么能守着呢!那可不成,犯冲的呀!”许翠也劝道。 武俊佑定定地看着傅楚窈,说道,“谁也别劝了,阿窈吃苦的时候……我都没在她身边,这一回,我一定会陪在她身边!” 傅楚窈急道,“我、我……” “阿窈你啥都别管,先把碗里的吃完!” 关键时刻,许翠这个现场唯一生过孩子的人镇住了场子。 她先是吩咐武俊佑“俊佑哥你盛碗汤给阿窈啊、看她噎的”,然后趁着武俊佑去给傅楚窈盛汤,她又悄声对傅楚窈说“你现在跟他犟、就是在浪费时间,到了真要生的那会再说”…… 傅楚窈面色稍霁,点了点头。 武俊佑也添了碗汤过来,递给了傅楚窈。 傅楚窈胡乱嚼着嘴里的菜肴,然后就着武俊佑的喂汤,咽下了口里的食物。 没过一会儿,友子喊了医生过来。 医生问了傅楚窈几句,也不见有多惊慌,就是让傅楚窈先吃东西,吃完东西可以再擦个身、洗个头也行,然后再去产房也可以。 医生的态度让所有的人都平静了下来。 当下,武俊佑服侍傅楚窈吃东西,许翠、友子和姜莹则开始收拾酒席;胖子本来想松手放了凤玲和荷香的……可只要他一放手,这俩姑娘就发了疯似的、非要朝着武俊佑扑过去…… 就算她俩被胖子又一手一只地抓回来,但嘴里却不停歇,拼命地尖叫着想让武俊佑明白,傅楚窈的肚子疼可跟她俩没关系…… 最后没办法子,还是友子吩咐胖子,让直接把俩姑娘送到人才市场去! 胖子只好揪着她俩走了。 凤玲与荷香一走,世界总算清静了。 武俊佑这才给姜珍旖和秦柏瑞各打了一个电话。 刚刚才回到秦宅的姜珍旖接到了武俊佑打来的电话,被吓得不轻,火急火燎地就又坐了车子赶回了医院…… 这时,傅楚窈已经被半逼半劝地吃下了一大碗的鸡汤,外加红烧肉、肉丸子之类的,武俊佑还替傅楚窈用温水擦洗了一下身子,最后还在许翠的建议下,把傅楚窈的一头长发给也剪短了…… 姜珍旖到了以后,第一时间就给孙女儿把了脉,确定孙女儿的腹中胎儿已经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她又见小辈们虽然人人都有些惊慌失措,但总的说来,大方向还是没错的。孙女儿该吃吃了、该喝喝了,还知道在临生产前擦洗了身子、把头发也剪短了…… 姜珍旖松了一口气。 这时,护士推了移动手术床过来,要把傅楚窈转移到产房去。 武俊佑将傅楚窈抱起,轻轻放在了移动手术床上…… 姜珍旖道便冲着武俊佑说道,“好了你先回家去吧,让小赵(秦宅的保姆)她们炖好鸡汤,随时待命送过来……医院里有我就成,我会陪着阿窈的。” 闻言,已经平躺在移动手术床上的傅楚窈吭哧吭哧地挣扎着,撑起了半边身子…… 她看到武俊佑带着一脸难言之隐的表情,愣愣地看着奶奶姜珍旖,而姜珍旖则面色不善回瞪着武俊佑,脸上还明晃晃地写着“怎么?不服气我的安排”…… 傅楚窈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 第九百九十八章生产(下) 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姜珍旖与武俊佑在产房门口争夺起了谁才能进去陪着阿窈生孩子的权利。 武俊佑一反平时对老人尊敬与服从的态度,这次坚决不退缩! 即使是后来秦柏瑞赶到了,也没办法阻止二人的争吵…… 最后,秦柏瑞大手一挥! ――走,我们都进去陪阿窈!!! 这里是军区总医院。 秦柏瑞是军方大佬…… 没有人敢拦着他们仨。 于是,三人都换上了消过毒的白大褂,鱼贯进入了产房。 这时候,傅楚窈已经被助产士除去了裤子,两腿微张地坐在产床上,小腹与大腿处被细心的助产士们给搭了块毯子…… 此刻,她正忍着阵前痛,不住地喘着气。 一见这三人走进了产房…… 虽然他们都穿着白大褂还戴着口罩、消毒过的帽子,但他们仨的身形和走路的姿势却瞒不过傅楚窈。 傅楚窈顿时又惊又怒,“谁、谁让你们进来的?快给我出去!都出去……哎哟!” 武俊佑、姜珍旖、秦柏瑞三人齐齐抢上前,异口同声地说道―― “阿窈,我陪着你……” “阿窈不怕,奶奶在这儿呢啊,别怕别怕!” “阿窈乖啊,有爷爷在,没事儿!” 傅楚窈被气得发晕。 “你们,你们……进来干嘛?出去、快出去!”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三个人,都是最最心疼她的人……现在他们都进了产房、想陪着她,其实也是他们对她的爱护…… 但是,她真的不想让他们看到她最最狼狈不堪的一面啊! ――奶奶打小儿把含辛茹苦地把她养大,虽然说,奶奶自己也生过孩子……但要让奶奶亲眼看着她血淋淋的生孩子,奶奶岂不要心疼死? ――俊佑哥就更加不能看她生孩子了!万一她生孩子的场面太血腥,引起了他的恐惧,那以后她还要不要跟他过夫妻生活了!所以绝对不行! ――当然也不能让爷爷呆在产房里! 要是放在平时,她可能就撒撒娇,达到目的也就算了…… 但现在,她马上就要生孩子了!!! 光是凭大脑也能想像到的惊恐感觉、从未体验过的阵痛、以及羞涩感、气急败坏……已经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们!你们……都给我出去!谁也不许进来……不然、不然我就不生了!啊……”傅楚窈又哭又骂地叫喊了起来。 三人都想说服傅楚窈…… 傅楚窈大哭了起来,“我不想看到你们!不想看到你们……你们在这儿我就不生了、不生了!” 旁边的医生和护士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来劝―― “首长,夫人,其实你们带在这儿也没用,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她的……” “小武啊,你带着爷爷奶奶出去吧,这女人生孩子你们也使不上劲啊!关键还得靠她自己……” “傅楚窈的情况还算可以的,你们放心吧!” 医护人员们苦劝,再加上傅楚窈大哭着就是不同意他们仨在场…… 没法子,武俊佑、姜珍旖和秦柏瑞只得一步一挪地离开了产房。 临出门的时候,走在最后的武俊佑又扒着门喊了一声,“阿窈,我就在外头,有事儿……你就叫我!” 医护人员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有事儿叫他有什么用啊!他会接生吗?”有人揶揄了一句。 众医护人员都笑了起来。 松了一口气的傅楚窈也笑了。 她喘了几口气,对身边的一个助产士说道,“姐姐,你有梳子吗?” 那助产士愣了一下,说道,“没有呢,你要梳子干嘛?” 傅楚窈忍着从肚皮处传来的一阵阵收缩到发紧的疼痛,说道,“……我、呆会儿生完了,麻烦你帮我梳个头,我想精精神神地出去,不然,我爷爷奶奶、还有我爱人……他们肯定会担心我的……” 那助产士笑道,“你们这一家子啊!放心,梳子我是没有,不过,呆会儿我找人借一借,保证在你生完孩子以后,再给你把头发梳好了,成吗?” 傅楚窈笑着点了点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 傅楚窈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估算感。 她的世界,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由于肚皮紧缩而造成的钝痛感,以及下身隐隐快要被撕裂的感觉…… 还有热、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又被体温烤干,然后再一次被热出汗…… 直到傅楚窈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馊味儿,也直到她被痛到再也没了力气…… 恍恍惚惚的,她好像听到了医护人员的惊呼声―― “啊!开了开了!宫口全开!!!” “快!快!傅楚窈!你醒醒!孩子要出来了!” “用力!用力!我看到孩子的头了……” 可傅楚窈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持久的疼痛使她的感官变得麻木,就连脑子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只能机械地按照助产士的命令,双手抓住了产床两边的抓手,然后用力、停歇、呼吸,再用力、再停歇、再呼吸…… 最终,早已体力不支的傅楚窈被助产士一再要求用力、用力、再用力…… 但她真的已经精疲力竭,完全没有力气了。 她觉得眼前直晃白光…… 甚至,连她自己的呼吸都已经枯竭了。 ------------ 第九百九十九章哎,你们的孩子 正当傅楚窈觉得浑身发冷,全身的力气似乎已经完全消散的时候…… 助产士尖叫了起来,“傅楚窈!傅楚窈……你卡到孩子了!快、快用力!” 见傅楚窈浑身软绵绵的、还翻了个白眼似是要晕厥过去了…… 那助产士急了,狠狠地就掐了一把傅楚窈的人中! 傅楚窈吃痛,一个激灵就瞪大了眼睛! “快用力!快用力!!!不然孩子会窒息!!!” 助产士拼命地在傅楚窈耳边吼道。 傅楚窈急了! 她死命地用手抓住了产床两侧的铁扶手,狠心一咬力,把最后的一丝残力也使了出来…… 身下一阵畅流…… 助产士松了一口气,“好了好了,老大出来了……” 那助产士话音刚落,傅楚窈就听到了“哇”的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 她连忙转头去看…… 助产士毫不客气地阻止了傅楚窈的举动―― “别看!别换那么多!你肚子里还有一个!来,跟着我呼吸……呼、吸……呼、吸……对,啥也没想!不准睡觉!等老二出来了你再睡……呼、吸……呼、吸……” 傅楚窈慌乱了一阵子,然后又重新跟上了助产士的指挥,开始呼呼吸吸了起来。 很快,身下再一次传来了强烈的撕烈感觉…… 助产士当然也发现了。 “好、准备好!老二也要出来了!傅楚窈听指挥!用力、用力!停、停!呼吸、呼吸!用力、用力……” 这一次,傅楚窈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直听从着助产士的指挥…… 在最后一次憋气、用力过后…… 第二个孩子呱呱落地。 产房里所有的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傅楚窈的眼泪莫名其妙地就淌了下来。 “谢谢!谢谢你们……” 她躺在产床上,看着几个助产士们在一旁的大称上给她新生的孩子称体重;另外一个助产士则弯腰护理她的伤处…… 过了一会儿,助产士把称过重的俩孩子都抱了过来,矮下身子让傅楚窈看。 傅楚窈看了一眼,俩孩子都是红红的、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五官似乎还有些浮肿……此刻,兄弟俩正闭着眼睛、张大了嘴,嗷嗷的干嚎着…… 助产士笑道,“真不错,老大六斤二两、老二五斤八两……” 另一个助产士说道,“很少看到双胞胎能长这么大、还顺产的哦!妈妈你真了不起!听这俩孩子的哭声多大劲儿……” 先前那个助产士说道,“傅楚窈你先睡会儿吧,我们去给孩子洗澡,你得在这儿观察一小时才能离开……” 傅楚窈点头,嘶哑着嗓子说道,“姐姐,呆会你给我梳个头吧!” 那助产士愣了一下,点点头,“你等我一会儿,我给孩子洗完澡就来。” 按说,生完了孩子,又需要再观察一小时…… 傅楚窈完全可以小睡一会儿。 可是,说不清是不是因为最困最倦的那段时间过去了呢,还是说生完孩子以后,她的精神太亢奋了些……总之,她就是睡不着。 很快,给孩子洗完澡的助产士就回来了,果然还拿出了一把塑料梳子,很细心地给傅楚窈梳了梳头发,还用纱布给她把面颊上、脖子上的汗水都擦拭干了…… 傅楚窈冲着那位助产士由衷地道了谢。 不多时,有个助产士说了句,“哎,时间到了……傅楚窈可以出去了!” 于是,几位助产士又合力,小心翼翼地把傅楚窈搬抬了起来,将她转移到移动病床上,这才推着她出了产房。 有个助产士在前面打头阵,一个助产士推着移动病床,另外俩助产士一人抱了个孩子跟在后头…… 打头的那个助产士推开手术室的门,刚喊了一声,“傅楚窈家属……” “在在在!” “阿窈,你怎么样!” “谢天谢地总算出来了……阿窈你怎么样!” 三个人影已经齐齐地堵上了产科手术室的门,还呼啦一下子,全部围到了傅楚窈的身边。 武俊佑看着躺在移动病床上、身上还盖着白被单的傅楚窈。 ――以前的她,肚子大得惊人,躺在床上的时候……腹部就像座高高隆起的小山似的! 但现在,她的大肚子不见了。 躺在窄窄的移动病床上的她显得瘦得可怜…… 而这时,傅楚窈看着武俊佑和爷爷奶奶,勉强摆出了淡定的微笑,“我没事儿!真没事儿……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她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嘶哑又粗戛难听。 武俊佑、姜珍旖、秦柏瑞定定地看着傅楚窈…… ――她脸色惨白,鬓间的碎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人中处有很明显的指甲掐痕,以及她的下唇肿了,肿胀处还留着很明显的牙印…… 姜珍旖心疼地握住了孙女儿的手,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咦,阿窈,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的?是不是冷啊?小武,快,把阿窈送回房间去……病房里有热汤!老秦,快,你那外套脱一脱、快给阿窈盖上!” 闻言,武俊佑飞快地除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傅楚窈的身上,然后接替了推着傅楚窈病床的那位助产士,急急地推着傅楚窈的病床,朝着病房走去…… 秦柏瑞也急忙除下了自己的外套,给盖在了傅楚窈的腿部。 三人匆匆推着傅楚窈的病床,急急地走了…… 剩下几个助产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好像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 因为之前武、姜、秦三人堵住了产房门口,所以落在最后的、抱孩子的俩助产士没办法出去。 但这也没什么。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新生儿比产妇受欢迎多了…… 现在他们看到了产妇,觉得激动;呆会儿看到了新生的孩子,特别是男孩儿,肯定立马就把产妇给忘了! 这种事,在产科简直遇到太多! 所以,等到门口不堵了,那俩护士才抱着孩子出来了。 结果一出来…… 产房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抱着俩孩子的俩助产士怀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人呢?” 一个抱着孩子的助产士问道。 另一个助士产怯怯地指了指病房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们……他们走了。” 这下子,四个助产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有人忍不住说道,“这,这可是双胞胎吖!而且还是一次抱俩大胖儿子!居然有人生完孩子以后……只顾惦记产妇,把一双大胖儿子给忘了……” “别乱说!那是首长……快,快把孩子送过去!”有人嘀咕了起来。 那两个抱着孩子的助产士又对视了一眼,急急地朝着病房追了过去―― “哎!你们的孩子!” ------------ 第一千章很严肃的宝宝 武俊佑、姜珍旖、秦柏瑞推着傅楚窈的移动手术床匆匆回到了病房。 武俊佑把傅楚窈抱上了床,让她躺着;又见姜珍旖去端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鸡汤过来,武俊佑连忙又摇高了床板,好让傅楚窈斜躺着。 姜珍旖用不锈钢的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孙女儿喝鸡汤。 傅楚窈被渴坏了,当下就着奶奶的服侍,一口气喝了好几口…… 略微缓了过来,她才说道,“爷爷奶奶、俊佑哥,你们看了孩子嘛?俩孩子都胖胖的,嗯,好像弟弟比较瘦,我看面相,长得有点儿像爷爷……” 此言一出,武、姜、秦三人齐齐呆住! “糟了!孩子……” “哎,我的大胖孙子吖……” “孩子呢???” 武俊佑和秦柏瑞顿时就抢出了病房…… 正好俩助产士抱着孩子进来了。 “首长,您的……曾孙子!” “小武啊,有了老婆你就连孩子也不要了嘛!” 俩助产士半揶揄、半打趣地说道,还把怀里抱着的襁褓朝着武秦二人递了过去。 武俊佑与秦柏瑞就下意识地接过了孩子。 这时,正在喂孙女儿的姜珍旖急道,“……你俩快把孩子抱过来看看啊!” 然而…… 怀里这柔弱无骨的婴孩,把两个铁骨铮铮的硬汉给吓住了! 武俊佑和秦柏瑞抱着孩子,齐齐一呆! 他俩完全不敢动,因为只要一动……襁褓里的婴儿的脖子软得好像能打结!!! 甚至连脖子也不敢转动! 姜珍旖一连喊了他们好几声…… 最后还是那两个助产士回过神来,连忙过去从他们怀里取回了孩子,然后又把手把地教他们要怎么抱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武俊佑与秦柏瑞这才姿势僵硬地、憋着一口气,快速地把孩子给抱到了姜珍旖与傅楚窈的跟前。 不过,武俊佑与秦柏瑞很有默契的是―― 武俊佑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傅楚窈的枕头边,而秦柏瑞是把孩子直接递向了姜珍旖。 见状,手里已经空下来的武俊佑眼疾手快地接过了姜珍旖手里的鸡汤…… 姜珍旖这才有空接过了孩子,又白了秦柏瑞一眼。 秦柏瑞嘿嘿笑了两声。 武俊佑端着鸡汤,继续喂傅楚窈喝鸡汤,又喂她吃了几块被炖得烂烂的鸡肉。 傅楚窈两天两夜都没有吃过东西,这会儿虽然又冷又倦,但胃里空荡荡的也难受得紧;所以面对武俊佑的喂食,她几乎是来者不拒的。 这时,那两个助产士过来解释道,“……夫人抱着的是弟弟,睡在傅楚窈身边的是哥哥,兄弟俩相差了八分钟。对了,傅楚窈你别睡哈,一会儿有护士过来教你开奶,刚出生的宝宝,我们都建议你多喂母乳……不过你有俩孩子呢,奶粉喂养也要做好准备哈……” 说着,那两个助产士就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她俩又搬了两张婴儿床进来。 跟着一块儿来的,还有个中年女护士。 女护士把秦柏瑞和武俊佑给请了出去,又把病房门给关上,教傅楚窈要怎么开奶、没有奶水的话要怎么按摩…… 但让人感到失望的是,即使傅楚窈忍着羞涩,让女护士直接给自己按摩……可她却没有奶水。 经验丰富的女护士感到十分奇怪。 问了傅楚窈一番,知道了她之前流落荒岛以后,女护士恍然大悟,说道,“那这个没办法的,你自己都营养不良了,没有奶水也很正常。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勉强了,准备奶瓶喂养吧!” 傅楚窈又问了护士一句,“我营养不良,那我孩子……” “我懂你的意思……你就放心吧,你生的那俩小胖子精神的很!人体的结构就是这么奇妙……当女人怀了孩子以后,所摄入的大部分营养都会被胎儿夺走,只会留给你续命所需要的一点点营养。” “当你在孕晚期、生活条件好了以后,你吃得好了,但胎儿比你更需要营养……甚至因为之前长期的营养缺乏,他们会习惯性的疯狂从你体内汲取营养……这么一来啊,你没有奶水也是正常的。” 说着,护士又劝道,“但也没关系的,月子里好好补一补……争取把身体补好!” 傅楚窈只得点了点头。 护士离开以后,姜珍旖安慰孙女儿道,“生了双胞胎……奶水不够也是正常的。当年我生你妈和你大姨的时候,也是奶水不够……那会儿我喂她们吃米汤也把她们养活了,这会儿咱们的生活条件不比我年轻的时候强嘛!” 傅楚窈笑了笑…… 这时,姜珍旖低了头,逗弄怀里的孩子。 “哟!刚你说有个娃娃长得你爷爷……我还、我还说呢,哪儿像了!现在这么一看……还真像啊!哎呀娃娃的表情可真逗!好严肃啊!”姜珍旖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这时…… 武俊佑与秦柏瑞见护士一出去,连忙蹿了进来…… 又正好听到姜珍旖说怀里的娃娃长得像秦柏瑞? 他俩连忙凑过去看了一眼。 可别说…… 这孩子正闭着眼睛在睡觉,但可能是因为五官有些浮肿、皮肤也有些皱、还发红吧,简直就跟秦柏瑞长得一模一样! 尤其是表情! 表情特别严肃!嘴角两边还有点往下拉,似乎一脸的不满意…… 只一眼,武俊佑就“噗”的一声就笑出了声音! 秦柏瑞回头瞪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迅速收拾好表情,恢复了冰山男神的模样。 可傅楚窈与奶奶姜珍旖却已经被逗笑了。 ------------ 第一千零一章父亲的秘密(一) 孩子有惊无险的生了下来…… 傅楚窈也就开始了无所事事的养胎生活。 其实这会儿都已经到了农历年的年底、公历年的元月初,武俊佑索性去他和傅楚窈的学校,并没有销假,只是跟两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都打了个招呼。 接下来,一家人就窝在家里带孩子、也准备过年的事儿。 两个胖娃娃乖巧得很。 ――他们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除了尿了拉了感觉到不舒服就要哼哼几声之外、其他时间基本不哭不闹…… 本来姜珍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又物色了两个保姆专门来带这对兄弟的。可见到他俩确实好带,最后就请只了一个保姆,然后她再帮着搭把手…… 于是,这日子慢悠悠地到了除夕。 除夕也是傅楚窈出月子的这一天。 换句话说,除夕,也是俩大胖娃娃的满月。 想着除夕嘛,家家户户都要过年……所以家里人商量好了,索性等到孩子们百日的时候再摆酒。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 除夕这天,秦宅居然还有宾客上门! ――来人是两位……穿着一袭土到掉渣的黑衣老人。而且两人还背着个竹背篓,手里各撑了一把黑布雨伞,雨伞上尽是斑斑点点的雪粒子! 傅楚窈今天出月子,但外头又下起了雪…… 所以奶奶姜珍旖没让她出门,只允许她在别墅的客厅里转一转。 保姆小赵过去开门的时候,傅楚窈还觉得奇怪呢,心想今天是除夕,谁不在家过年、还跑到别人家来做客啦? 于是她就伸了个头往门口一看…… 谁知道站在她家门口的,居然是两个黑衣老人? 只是,一人看起来苍老些,已经满头白发;另一人看起来比较年轻,但目测也有五十多了。 虽然傅楚窈不认识他们,可他们的打扮…… 傅楚窈脱口而出,“和爷爷!” 那两位老人一怔,定定地看住了傅楚窈。 这时,姜珍旖在里头的小客厅里听到了信儿,急忙出来了…… 一见那两位老人,姜珍旖又惊又喜,“……广庆哥!仕川叔,你们怎么来了?” 白发老者打量着傅楚窈,笑呵呵地说道,“前些天我在家里算卦,算出今天就是你们家的好日子……我们想着,要么就是妹娃子回来了、结了婚、家里添了新人哪?还是说,家里做好事添了丁啊?” 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 姜珍旖连忙笑着上前,先将二老迎了进来,然后一迭声地吩咐保姆们赶紧拿棉拖鞋、用脸盆打了热水拿了新毛巾过来给二老擦把脸…… 不多时,保姆打了水、拿了拖鞋过来,傅楚窈乖巧的上前服侍二老换鞋、洗脸。 武俊佑与秦柏瑞听到了外头客厅里的动静,各自抱了个奶娃娃出来…… 和氏二老见了,惊喜异常! 白发老者笑道,“看看!我没有算错吧,是真的添了丁啊!” 当下,武俊佑和秦柏瑞抱着孩子过来与和氏二老见了面…… 姜珍旖把孙女儿推到了和氏二老的面前,指着白发老者说道,“这一位,名上广下庆,你喊他师公,他是你爹的师父,你爹就是他一手带大的!” 跟着,姜珍旖又指着另外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黑衣老者说道,“这一位,名上仕下川,他是和连城的亲爹,按辈份你要喊他作师叔祖!” 傅楚窈早就已经从武俊佑的嘴里得知了和连城的辈份……晓得她以前虽然一直喊他哥,但实际上,和连城比她爸爸傅云生的辈份还高…… 所以她早有心理准备,连忙甜甜地冲着二老喊了一声,“师公、师叔祖!” 跟着,她就要按着旧礼,朝二老跪下磕头行礼。 和仕川稳稳的托住了傅楚窈的手肘…… 傅楚窈跪不下去。 “现在已经是文明社会啦,不兴旧时候的那些。你们这些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的接班人还是不要搞这一套啦!”和仕川笑道。 和广庆也抓住了傅楚窈的手,说道,“妹娃子,你过来……让师公好好看看咧。” 傅楚窈朝着和广庆那边走了两步。 和广庆细细地端详着她,眼睛突然就红了。 “嗯,好、好……鼻子和眉毛长得像……” 一语未了,和广庆便扭过头去,用衣角拭了拭眼睛。 姜珍旖瞬间落泪,“怎么不是!这个丫头……真是鼻子眉毛长得像爹、眼睛嘴巴长得像娘!我、我……广庆哥,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有看过两个娃啊!” 和广庆摇头,“这是他的命!当初他出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讲过,南不宜行……但他偏偏……别的地方不去,就是要往南方来!命、这是命啊!” 对于素未谋面的父亲,傅楚窈心中有万千疑问! 但是…… 还没等傅楚窈开口,武俊佑先一步说道,“……师公,师叔祖,连城他……” “我晓得、我晓得!”和广庆打断了武俊佑的说道,“连城在东瀛过得好咧!怕还有红尘劫哩,嗯,他的归期差不多是在……” 说到这儿,和广庆伸出左手,几个手指快速地动了动,又道,“他的归期差不多要到六月间,嗯,最迟在七夕前能回来!” “师公,你怎么知道?连城哥给你们打电话了?”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和广庆还没答,和仕川便皱眉道,“打什么电话!我们乡下哪里有电话……你师公是个神棍,他乱讲滴!” 和广太转头瞪了和仕川一眼,傲然道,“什么神棍!你不就是不信我算得准嘛?我说连城没事、我说妹娃子家有添丁双喜……你都不信!最后我说你不信我,那我们上京看看,要是我把妹娃子算准了,那连城肯定也能算准喽!” 众人一听,总算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和氏二老忧心和连城的安危! 其实就在武俊佑与傅楚窈抵京的第二天,武俊佑就已经和远在日苯冬京的和连城间接取得了联系。 ――不过,武俊佑并不希望他和阿窈生还的消息被藤田慎太郎知道。所以,武俊佑是委托秦慕雅给打的电话…… 秦慕雅按着武俊佑的要求,最终直接电话联系上了藤田慎太郎,继而与和连城联系上。 跟着,秦慕雅先是按照武俊佑的吩咐,先把傅武二人已经平安抵京的事儿用和门密语告诉了和连城,又问和连城要不要回华国,她好安排船只去接。 但是和连城拒绝了秦慕雅的好意。 他告诉秦慕雅,他可能会留在冬京至少半年的时间,以研究藤田家族的恶疾。但无论藤田家族的病情怎么样,他势必会在明年的七夕节前赶回国…… 武俊佑刚说完…… 傅楚窈便惊叹道,“师公!你算得好准啊!” 和广庆洋洋得意,和仕川却嘀咕道,“算他小子有良心!还晓得回来过七夕……” ------------ 第一千零二章父亲的秘密(二) 傅楚窈好奇地问道,“师公,你是怎么算出来,连城哥……” 和连城大约也就跟她相差了一两岁的年纪,让她喊他小爷爷……她真的做不到啊! 所以她就含混了过去…… “……他一定会在七夕节之前回来呢?”傅楚窈惊讶地问道。 和广庆看了和仕川一眼,说道,“有人七夕节过生日喽,今年啊……整六十!” 和仕川顿时有些忸怩了起来。 傅楚窈笑了起来。 这时姜珍旖已经沏好了茶,让傅楚窈一一奉给和广庆与和仕川二人。 当下,众人便抱着孩子凑在一块儿聊起天来。 傅楚窈就把她在藤田家的祠堂里看到的那副画像的事儿给说了。 和广庆与和仕川对视了一眼…… 和仕川沉思良久,有点儿不可思议地说道,“那件事情怎么搞得这么大啊?” 傅楚窈连忙追问道,“师公、师叔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看得出来,和仕川有点儿不善言辞…… 于是和广庆说道,“一百多年前,和门先祖天禄公的妻子齐氏与东瀛医者通奸,私奔了……天禄公带着儿子永念公追到了东瀛。但是齐氏不愿意回来,再加上齐氏已经给那个东瀛医者生下了孩子……这强扭的瓜不甜,天禄公生气也没用,是吧?” “但齐氏和天禄公吵嘴的时候,就责骂天禄公貌丑。天禄公气不过,在齐氏的身上下了隐毒。只要齐氏与东瀛医者行房,几年以后东瀛医者就会变成面貌丑陋的恶鬼、然后受尽折磨死去……” “可从根源上来说,当时齐氏与东瀛医者已经出生了的儿子是不会有事的啊……除非、除非他们家败坏门风……比如说齐氏与东瀛医者行房,东瀛医者又有妾,妾与儿子偷情……儿子又和其他的女人乱搞……最后使整个家族感染,这是有可能的!” 姜是老的辣。 和广庆这么一说,众人一听,还真觉得有道理! 傅楚窈简直哭笑不得! 但同时她也觉得藤田家的人……还真有点儿咎由自取。 想来想去,她还是为无辜的姜家人感到有些担忧。 当下,傅楚窈便又将姜家人的事儿说了。 和广庆与和仕川又对视了一眼…… “小叔,这个好像有点好玩。要不,我们吃完了胖娃娃的满月酒,就去那个岛上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解他们身上的毒啊?”和广庆问道。 和仕川无可无不可地说道,“随便你。”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去岛上啊?要过海的不?我是晕船的哦!” 见二人愿意出手,傅武姜秦俱是大喜! 当下,秦柏瑞大手一挥,“我派直升飞机送你们去!” 直升飞机??? 和氏二老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他们一把老骨头了,还是少数几次在乡里赶场的时候看了下电影打日苯鬼子的幕布电影,知道有飞机这种东西…… 想不到,他们居然有机会可以坐飞机啊! “好好好!”和广庆激动得不得了,却又想克制自己的激动之情,问姜珍旖,“……姜姑娘要不要一起去坐飞机啊?” 众人都闷笑了起来。 姜珍旖道,“我要带曾孙哪!对了,你们也不要急着走……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要过年,别人也要过年……反正你们来了就不要想走,怎么也要过完十五再说!” 傅楚窈拍手,“师公多跟我讲下我爹的事呗!我从小到大都不敢问,一问我奶奶,她就要哭的……” ――果不其然,姜珍旖一听到任何关于傅云生的消息儿,立马就想起他与自己的一双女儿的孽缘,当即……眼圈又红了。 她索性起身,说道,“师兄和师叔远道而来,是贵客啊,我去厨房照管一下、再加几个菜……老秦啊,好好招呼客人,今天晚上准你开一瓶茅台!” 秦柏瑞的肝脏不好,是以……已经被姜珍旖禁了好久的酒了。这会儿听说因为家里来了贵客,老妻准他开瓶酒喝??? 秦柏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当下,他就一手抱着大胖曾孙子,一手比划着、还唾液横飞地与和氏二老聊起了天。 傅楚窈知道,想了解父亲的过往,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于是她也离了座儿,带了个保姆去楼上收拾客房去了…… 除夕夜,秦宅里灯火通明,饭香诱人。 众人得知和连城无恙、兼之秦宅添丁、以及姜珍旖与和氏二老旧友重逢……众人频频举杯、言笑晏晏,这个除夕家宴好不热闹! 席间,武俊佑委托了一件事给秦柏瑞与姜珍旖。 ――给他和阿窈的两个大胖儿子取名。 俩孩子目前还只有乳名儿,大的叫左左,小的叫右右。 而武俊佑的意望,是让左左姓傅、右右姓秦。 在场的四个老人都愣住了。 秦柏瑞尤其! 可武俊佑是他亲手养大的,他当然知道、在年夜饭上这么郑重的将这事情托付给他,小武绝不是在开玩笑! 再看看孙女儿笑眯眯的表情…… 秦柏瑞放下了酒杯,开始深呼吸……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好!”秦柏瑞哽咽着说道。 姜珍旖也有点儿怨孙女儿不提前跟自己说,便小小声埋怨道,“……这意思是,以后你俩再生,孩子才跟着小武姓?” 傅楚窈红着脸儿低头“嗯”了一声。 姜珍旖看了武俊佑一眼,担忧地说道,“那,万一生个女儿呢?那小武岂不是……” “生个女儿更好,我盼着哪!”武俊佑笑道。 众人齐齐一怔。 半晌,众人又齐齐笑了起来。 ------------ 第一千零三章父亲的秘密(三) 老实讲,和氏二老来了…… 傅楚窈其实一直想好好问一问师公,关于她父亲的事。 但她也知道,奶奶姜珍旖根本就不中意听她父母与姨母的事…… 所以她一直忍着。 直到初四这天,医院打电话过来,让左左和右右去医院做几项疫苗抗体检查……秦柏瑞与姜珍旖带着孩子们去了医院,傅楚窈与武俊佑这才有了机会。 也正好…… 和氏二老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过惯了清静日子,这会儿遇到了傅楚窈这样惯会撒娇弄嗔的,兼之又是个聪明可爱的女娃,比常年陪伴他们的、和他们一样木讷少言的和连城……自然是强了不少。 当下,傅楚窈先是兴致勃勃地问起了和氏二老在云省乡下的生活,跟着……就自然而然地问起了当年她父亲的事儿。 和广庆叹道,“……我本来是看不上你爹(dia)爹,不想收他为徒弟的。” 傅楚窈一怔,问道,“为什么呀?” 和广庆道,“因为你爹爹是个富家公子啊!我担心他吃不得苦,不想收他……他阿娘送他来找我的时候,身上穿起旗袍、脚下还穿着高跟鞋的……嗯,那个时候啊,你爹爹看起来也就只有六五岁的样子……” “他的阿娘……嗯,就是你的亲奶奶吧,你奶奶啊,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哭着求我收了你爹爹,我讲我不收徒弟的……其实我是看不上他,看穿衣打扮就晓得他们母子是有钱人,怎么可能捱得苦哦!” “哪个晓得啊!过了一夜,你爹爹又来找我啦,他说他阿娘跳了崖!我被吓一跳啊!最后他带起我去了崖边,我背着他下了悬崖,找了三四天才找到你奶奶的尸骨……” 说到这儿,和广庆直摇头。 傅楚窈则瞪大了眼睛。 ――原来亲奶奶和父亲都是横尸荒野??? 和广庆看着傅楚窈,满心的愧疚。 “……我当时真是后悔得不得了哇!要是我晓得他们母子已经这样走投无路了,就算我不收你爹爹做徒弟,我也会好好安置他们母子的呀!但是当时咧,他们身上的衣裳又很华贵,我觉得他们可能也看不上我们在山里过的生活啊……” “后来,我把你奶奶安葬在山谷里,你爹爹也就留在我们谷里,陪着我们几个人一起生活啦!你爹爹啊,好聪明的!我们教他武功、教他毒术,你爹爹教我们写诗、对对子咧!” 傅楚窈陷入了怔忡。 “师公,我爹(dia)爹有没有说过,他家乡在哪,老家还有什么人?奶奶是因为什么才带着他去找您的?还有,他们是怎么找到您的?”傅楚窈急急地问道。 和广庆道,“那几年啊……是刚解放的时候,哦,不是不是,那时候还没有解放,快解放了……所以不是到处打仗嘛?好多老百姓遭殃啊,那个造孽……我们毒谷本是不允许外人进来的,但是好多老百姓都来求医……” “我们看着可怜啊,就在谷外划了一块地出来,让来求医的老百姓呆在那里,我们咧,就每天出来一个时辰,给他们医病……” “这打起仗来啊,好多事情不是你们这些小年轻能想像得到的哦……唉,莫要说军队了,军队什么的,起码还有军队的领导来约束那些当兵的,是吧?但是混在老百姓里的那些烂透了根的人,那就根本没人管了哦……” “唉,那些人啊,是奸淫掳掠,毫无顾忌啊!不夸张的讲,真是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奶奶、下至三四岁的妹娃子……都不放过啊!我们实在看不过眼哪,在毒谷门口直接搞死了几个人……” “结果从那以后咧,是个人都往我们那里跑。有的人是断了手脚、得了病来求我们医治;更多的人,是因为家里有女眷,怕被那些地痞流氓糟蹋了,所以也来我们毒谷寻求庇护……” “我猜想啊,你的亲奶奶可能也有仇家,而且还被仇家追杀……所以她可能从别个那里听到我们毒谷的人给人治病、还保护弱不,才带起你爹爹来找我们的……” “也因为这样啊,刚开始她把你爹爹塞给我的时候,她根本没说要你爹爹跟着我学医识毒啊,她讲的是,想让你爹爹跟着我学功夫!” 说到这儿,和广庆想了想,说道,“至于你爹爹是哪里人……我记得很清楚哇,他是湘省秋市人,但讲的一口官话(普通话),我问你爹爹,他的爹爹是谁、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仇家……” “你爹爹说,别个喊他的爹爹作‘三哥’,应该是排行第三吧,你们傅氏家族祖上还出过状元的。至于仇家嘛,有仇家……是真的有仇家,你的亲爷爷是被人暗杀的,临死之前让随从保护你奶奶和你爹爹……” “但是仇家应该很厉害,后来陪在他们母子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没了!你奶奶才带着你爹爹跑到毒谷。可惜啊,当时你奶奶也不讲这个情况,所以我真是不晓得……” “不过说真的,就算她当时说了真话,可能我更加不会救她、也不可能收留你爹爹的。毕竟当时也有上百人要依仗毒谷的保护……那个时候我们毒谷一共也就只有四个人,根本不想趟浑水啊……” 最后,和广庆惋惜地说道,“你爹爹啊,真的是……太聪明了。可以说,他要是没死的话,到现在他就是最厉害的咧,成就肯定超过当年的天禄公!只可惜……他太不听话!” “当初他要出来历练的时候我就跟他讲了,南边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要去……往北方去!我以前就在学算卦,早就算出他要是往南走,就要历情劫,凶多吉少哇!哪个晓得……他偏偏就是要往南边来!” ------------ 一千零四章父亲的秘密(四) 听了师公和广庆的话…… 傅楚窈与武俊佑面面相觑。 其实师公已经透露出了很多信息了。 ――傅楚窈的父亲傅云生是湘省秋市人,家族里祖上出过状元,其父排行第三,家境显赫。 有了这些信息,想必要查出傅楚窈的父族,并不难。 她不由得看向了武俊佑。 武俊佑也定定地看着她…… 不过,两人还没来得及沟通呢,门铃就叮咚叮咚地响了起来。 保姆冯嫂去开了门,没一会儿就把一众人给迎了进来…… ――瞎子、胖子、南瓜仔,还有武俏友和许翠! 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满满当当的年货,而且一进门就乱七八糟地唱喏了起来,“新年好!”,“拜年啦拜年啦!”,“恭喜发财啊!”…… 傅楚窈、武俊佑,以及和氏二老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瞎子与和氏二老已经见过,且和氏二老一到秦宅,姜珍旖就已经把这消息儿告诉了瞎子…… 只是,俗话说“初一崽、初二郎,初三初四拜街坊”…… 瞎子一众本来想初三(昨天)过来拜年的,但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粒子,众人都怕踩着雪粒子滑倒了,所以就没出门,延到了今天……直到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才踏雪而来。 和氏二老见了熟人,自然是开心的。 当下,众人先是问了一回秦柏瑞与姜珍旖怎么不在,小宝宝们呢? 结果话音还没落,秦柏瑞与姜珍旖就呵着热气、抱着孩子回来了。 俩只小胖子经过了一整个月的喂养,已经变得虎头虎脑的甚是健壮、可爱。 ――尤其是老大左左,简直就胖得变成了莲藕人! 众人不是老的、就是女的……对肥肥白白又粉嘟嘟的一对双生儿充满了兴趣,瞬间就叽叽喳喳地围着孩子念叨了起来。 傅楚窈也凑过去看了看俩儿子。 只见俩小胖子陡然看到了那么多的人,似乎既好奇、又兴奋。他们也不哭,就是挥着小拳头啊啊呀呀地叫着,看起来还挺高兴? 她连忙问了奶奶几句,检查结果怎么样。 姜珍旖笑道,“放心,一切正常!” 傅楚窈果然放了心,赶紧去厨房吩咐冯嫂,让中午好好办一顿了…… 她在厨房里和冯嫂一块儿看了看家里存着的肉禽蛋等储备,刚刚才搭配好菜式……外头大门口的门铃又响了。 年轻保姆小赵匆匆跑出去开了门,然后又站在院子门口喊着阿窈阿窈…… 呆在厨房里的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 ――按说家里的保姆们也算是很有眼色的了,谁能来、能让谁进来,她们心里其实都有数;再说了,大院那儿还有爷爷的警卫队又把多一次关…… 所以,这回是谁来了? 为啥小赵不敢直接领着人进来? 傅楚窈匆匆走出了厨房,穿过客厅走到了门厅那儿。 再一看…… 来人却是双手提满了年货的秦慕雅、与抱着个孩子的丁澜? 傅楚窈笑了笑,吩咐小赵,“还愣着干什么……下这么大的雪,快请丁阿姨和慕雅姐进来啊!” 小赵这才接过了秦慕雅手里拎着的年货,而秦慕雅也赶紧接过了丁澜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三人急急地进来了。 秦慕雅与丁澜一进屋,原本热闹喧哗的客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秦慕雅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秦柏瑞了。 一见秦柏瑞,秦慕雅立时就有些激动,“爷爷!爷爷……新年好!啊,爷爷,好久不见,爷爷看起来年轻了好多啊……” 丁澜悄悄地扯了扯秦慕雅的衣角。 秦慕雅一怔,立时改口,“……秦、秦爷爷!呃,祝秦爷爷、姜奶奶新年快乐!” 姜珍旖面色稍霁。 丁澜也上前,冲站秦柏瑞与姜珍旖说道,“秦伯伯、姜婶婶,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啊!” 姜珍旖所恨之人,唯有邬芳之而已。 何况…… 当年事发时,她就已经报过了仇。 所以她并不讨厌秦慕雅与丁澜,只是不喜欢秦慕雅仍然称呼秦柏瑞为爷爷。 这会儿听到秦慕雅改了口,姜珍旖面带微笑,还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秦慕雅受宠若惊地抱着小孩儿过去了。 姜珍旖看了一眼被秦慕雅抱在怀里的那个――秦慕雅的异母弟弟、丁澜与秦朗的儿子。 “孩子两岁多了吧?哟,长得怪好看的……叫什么名儿啊?”姜珍旖因为自己多了俩大胖孙子,所以一看到所有的小孩子,她都喜欢…… 丁澜腼腆地说道,“是,两岁七个月了,乳名儿叫做小豆儿,大名儿叫秦放,纪念改革开放吧!” 秦慕雅对弟弟说道,“小豆儿,快,姐姐怎么教你拜年的呀?” 看得出来…… 大约是因为客厅里人多,所以小豆儿有点紧张。 他怯生生地上前,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好、奶奶好……”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很认真的冲着每一个人都喊了声“爷爷好”,或者“姨姨好”,“哥哥好”…… 最后,小家伙因为频繁地喊人,喊到最后……他忘记拜年的话要怎么说了。 而众人见了他奶声奶气地样子,愈发觉得可爱,也就更加地盯着他,想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这个“危机”…… 小豆儿紧张地看看姐姐、又看看妈妈。 只可惜,无论是姐姐还是妈妈,她俩只是含笑看着他,并没有帮他、或者提醒他的打算。 最后小豆儿只好冲着众人说道,“……祝、大家、祝大家身体健康!” 小孩子咬词不准,把“祝”说成“杜”,把“身”说成“吞”…… 可这么一来,表情认真的小豆儿反而把大家都给逗笑了! 在座的有一半儿都是上了年纪的长辈。 当下,人人都掏出了红包,笑嘻嘻地逗弄起了小豆儿。 ------------ 第一千零五章父亲的秘密(五) 姜珍旖虽然不会特别针对秦慕雅与丁澜,但也对她们喜欢不起来。 逗弄了一下小豆儿以后,姜珍旖就把聊天的重心放在了和氏二老与瞎子的身上…… 当然,瞎子与和氏二老的上一次会面,还是在傅楚窈刚被掳走的那段时间,但距离现在也已经有了一年多了,所以老一辈儿的几个人简直就有说不完的话,自然而然地就把女眷们给忽略了。 傅楚窈与武俊佑抱着孩子们,将秦慕雅、丁澜、小豆儿,以及许翠儿、武俏友,还有南瓜仔、胖子等人叫到了里头的小客厅里。 年轻一辈凑了个齐。 傅楚窈为大家引见了秦慕雅与丁澜。 于是,众人便叽叽喳喳地聊天、逗弄孩子们来。 当然了,主要是许翠与秦慕雅聊天、武俏友与胖子聊天、傅楚窈与丁澜聊天…… 许翠跟秦慕雅聊天,是因为秦慕雅听说许翠会日语、还缺钱,就介绍了一份工作给许翠――教那些在华国工作的日苯人学习华语。 这工作轻松,按小时计算,而且酬劳还高。 许翠高兴得不得了,连连追问着秦慕雅一些细节什么的。 而傅楚窈与丁澜聊天的内容,刚开始的时候是说起了育儿经,毕竟两人都是新手妈妈;但说到后来,傅楚窈就问丁澜,在音乐学院学习得怎么样了。 丁澜苦笑着告诉傅楚窈,她带着孩子,虽然也刻苦练习了,却无法全身心投入……最终,因为小豆儿不时的生病,让她错失了好几个比赛,老师也渐渐对她寒了心…… 到现在,连丁澜自己也没啥信心了。 傅楚窈听了,想了想,就问丁澜有没有兴趣在北带河那边做度假村开发的项目。 ――早在两年前她就想做这个了,奈何因为被掳走,所以这计划一直搁了浅。 而在这之前,傅楚窈合作的对象人选,一直都是秦慕雅。 但现在,秦慕雅被武俊佑举荐到世联会去工作了……秦慕雅本人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也被世联会的卫生组织所认可,所以秦慕雅的前途还是大有作为的。 丁澜听了傅楚窈的建议以后,越想就越觉得做度假村、乃至以后做房地产都是大有可为的。当下,她就认真答应了。 谈妥了这事儿以后,也就到了饭点儿。 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午饭…… 丁澜与秦慕雅因为住得远,便先行一步提出告辞。 姜珍旖怜惜二人带着个小小孩子,又在大雪天里跑过来拜年,便示意秦柏瑞,叫他安排人送她们回去…… 秦柏瑞这才颌首,让武俊佑打电话给警卫班去吩咐一番。 而傅楚窈因为才出月子不久,被姜珍旖赶回房间休息去了。 傅楚窈朝着武俊佑使了个眼色,然后领着保姆、带着俩儿子上楼回了房间。 当她和保姆给俩儿子喂了奶、换了尿片哄睡了以后…… 武俊佑果然回了房。 傅楚窈打发走保姆,拉着他往床边走。 “俊佑哥,你陪我歇会儿……”说着,她拉着他坐到了床边,又示意他脱鞋,陪她上了床。 武俊佑道,“我又不困……而且,你不是想让我去查一下岳父的背景?” 傅楚窈一怔。 她看着他,笑了笑,然后用头去蹭他的胸膛…… “俊佑哥,你怎么知道?”她娇滴滴地说道。 武俊佑好笑,“……你还有什么心事是我不知道的?” 傅楚窈“哼”了一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用力嗅了嗅,又使劲儿蹭了蹭。 这时,她听到了武俊佑迟疑的声音―― “不过……阿窈,你父亲的身份和背景,我有种预感……不需要我特意去查,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傅楚窈又是一怔。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仰着脸儿看向他,问道,“……谁?” 武俊佑定定地看着她,说道,“姓傅,祖籍湘省秋市,祖上出过状元,行三……这么具体又显赫的人家,除了傅三哥,还能有谁?” “傅三哥?” 傅楚窈喃喃地念叨了起来。 ――傅三哥是谁呀?好耳熟! 武俊佑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初白赤二军抗战,咱们赤军这边的杰出人物就不用说了……但白军那边的统帅人物,你还记得几个?” 傅楚窈先是一呆,继而恍然大悟!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姚吴傅庆四大家族!姚定南、吴继红、傅……傅星凌、庆啸之……”傅楚窈喃喃念道。 武俊佑点头。 “所以……所以我父亲很,有可能是、是傅星凌的儿子?可是……这、这怎么可能呢?”傅楚窈仍然不敢相信。 武俊佑道,“当年大军阀姚定南与吴继红、傅凌星、庆啸之这三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在这几位异姓兄弟的帮扶下,姚定南才一步一步地坐上了全国总统的位子……” “可惜智多星傅星凌失踪以后,姚定南指挥不当,处处败于秦爷爷之手……见大势已去,姚定南没法子,这才想着挪军逃往海外……” “接下来,又发生了吴继红刺杀姚定南……两败俱伤的事儿!最后,吴继红与姚定南双双殒命,排行第四的庆啸之在亲信的安排下,终于在对岸坐上了统帅的位置……” 说到这儿,武俊佑道,“阿窈,你知道吗?根据当年我军的秘密情报……傅星凌是被姚定南派去办一件极秘密的差事,这才失了踪的……” 傅楚窈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她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傅楚窈才轻声说道,“……俊佑哥,你、你一定要替我查清楚这件事。”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我大约知道,为什么当年父亲离开毒谷、外出历练的时候,师公不让他往南边来,可他却一定要往南边来的原因了……” ------------ 第一千零六章父亲的秘密(六) 几十年前姚吴傅庆四大家族的事,在傅楚窈幼时、乃至少女时期都是个禁忌话题,也是个反面话题。 在外头,白军的四大家族是“不能提”的话题;但在家里,面对着自家人……没啥话题是不能谈的。 尤其是,爷爷秦柏再与武俊佑都是军人出身……平时这样的话题,爷俩就没少讨论。 傅楚窈有时也会旁听。 ――爷爷秦柏瑞号称军神,早年与白军一号统帅姚定南正面干过仗。 据秦柏瑞说,早年间姚定南的身边有白军三号人物傅星凌的辅佐,所以秦柏瑞与姚定南之间的对峙,可以说是平分秋色。 后来有可能是白军内讧的原因,傅星凌突然不再担任姚定南的军师了…… 从那以后,秦柏瑞与姚定南之间的对峙,基本一面倒……全是秦柏瑞赢。 而秦柏瑞也坦承,世间唯有傅星凌堪为对手也。 他还说,如果白军不是因为内讧而失去傅星凌这个智多星,华国如今的形势怎么样还很难说…… 所以傅楚窈也对这位傅星凌颇有好感。 可现在,听了武俊佑的分析…… 傅楚窈却觉―― 这可能吗?如果她真跟傅星凌有血脉关系的话……会不会太狗血了?毕竟秦柏瑞与傅星凌……嗯,也算对手??? 武俊佑吻了吻傅楚窈的额头。 “你好好休息……这事儿先不忙,晚上等爷爷有空了,我再跟他讨论……” 傅楚窈一听他话里的意思,便知他是不会陪着她午睡的。 她拉住了他的衣角,“……俊佑哥,你陪陪我。俩小的一夜要醒三四回,害你也没得好好睡……这会儿有时间你就睡会儿,就当是……陪我嘛!” 武俊佑犹豫了一会儿,果然躺在了她的身边。 傅楚窈很是高兴。 她抱住了他粗壮的胳膊。 感受到他身体的温暖与坚实,傅楚窈满足地叹了口气。 她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道,“……俊佑哥,我的运气果然好呢,这个时候才知道这消息儿……要是往后退十年的话、不,退五年,那我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这种可能性啊……太可怕了……” 不知不觉,傅楚窈就睡着了。 武俊佑却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至于阿窈到底是不是傅星凌的孙女儿,关键在于,她的父亲傅云生是不是傅星凌的儿子。 傅星凌于一九四五年失踪,云省毒谷的和广庆是在一九五一年的时候收养了傅云生的,当时傅云生大约五六岁…… 而根据资料记载,傅星凌与秦柏瑞是同年,失踪的时候不满三十岁;而且根据官方记载,傅星凌是白军四号人物里唯一没有结婚的人…… 那么,当年傅星凌为什么会失踪? 他的失踪,是不是与妻儿有关? 想到这儿,武俊佑微微侧头,看了身畔的妻子一眼。 她正睡得香呢。 他微微一笑,凑过去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面颊,悄悄地起身出去了。 傅楚窈是被俩小子哼哼唧唧的声音给吵醒了的。 醒来一看,武俊佑早就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叹气。 摇铃叫来了保姆…… 傅楚窈与保姆一起,给俩儿子喂了奶粉,又给换了尿片,然后把孩子抱下了楼。 这会其实也已经快到晚饭时分了。 瞎子他们还在聊得开心呢! 见双胞胎兄弟来了,众人再一次高兴了起来…… 逗弄逗弄孩子、再聊聊天,很快就到了晚饭时分。 武俊佑适时回来,大伙儿一块热热闹闹地又吃又聊。 吃完饭,吃吃喝喝聊聊了一整天的瞎子胖子他们就告辞而已,末了还与和氏二老约定,要是后天雪化了就一块儿去护国寺附近的跳蚤市场玩玩去…… 瞎子他们走了以后,和氏二老也觉得累,便也上楼休息去了。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却看向了秦柏瑞。 ――武俊佑就是秦柏瑞养大的,他还看不懂武俊佑的意思? 于是,秦柏瑞大手一挥,“珍旖啊,你和阿窈先带小娃娃上楼休息去,我跟俊佑有点儿事……” 当下,爷儿俩就走进了书房。 傅楚窈与奶奶对视了一眼,带着保姆和孩子上了楼。 走在楼梯上,姜珍旖突然问道,“……啥事儿啊?” 傅楚窈并不想隐瞒奶奶,便低声说道,“我问了下师公,我父亲的事儿……想来,俊佑哥跟爷爷说的就是这事儿吧!” 姜珍旖“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走到二楼的时候…… ――姜珍旖与秦柏瑞睡二楼,傅楚窈与武俊佑住三楼。 姜珍旖道,“今晚上让左左右右跟着我睡吧!” 傅楚窈心想,奶奶今天陪了一整天的客人,也累了…… 但她正要推辞时,姜珍旖又道,“……小武找你爷爷肯定是要特权去了,今晚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呢,费事等他半夜回又吵醒宝宝……让小曾(保姆)睡我外间吧!” 傅楚窈想想,觉得奶奶说的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当下,三人抱着两孩子去了姜珍旖的房间里,照顾着孩子睡下了……傅楚窈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果然就如同奶奶所预料的那样,直到夜深……武俊佑才回来。 傅楚窈正捧着本教科书看。 见他回来了,她连忙过去,帮着他除下了外衣,又问,“你上……档案馆了?” 武俊佑“嗯”了一声,先是就着她的服侍除了外衣,然后握紧了她的手,皱眉道,“怎么手冰凉的?” 傅楚窈一笑,直接就扑进了他怀里,撒娇道,“……因为你不在嘛!” 武俊佑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脸。 “俊佑哥,今天有什么发现吗?”傅楚窈仰着面儿问道。 武俊佑定定地看着她,又“嗯”了一声。 ------------ 第一千零七章父亲的秘密(七) 傅楚窈陡然睁大了眼睛。 武俊佑一向沉默寡言…… 所以,他这声“嗯”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是他真的查到了什么?还是说……只是习惯使然??? 一时之间,她只会瞪着一双杏眼,吃惊又茫然无措地看着他。 武俊佑突然笑了起来。 “眼睛瞪这么大?当心跌出眼眶了……”他揶揄道。 傅楚窈又是一怔。 她突然回过神来,捶了几下他的胸膛,急问道,“你都查到什么了?” 武俊佑道,“看了一晚上的档案,眼睛都快瞎了。” 说着,他松开了揽住她纤腰的手,走向大床,“砰”的一声倒在了大床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爬起来看看房间,环顾了一会儿,问道,“左左右右在爷爷奶奶的房间里?” 见傅楚窈点了点头…… 他便又重新瘫在了大床上。 傅楚窈眨了眨眼睛。 她咬着唇儿过去,直接上了床,骑在他身上! 武俊佑当即略微撑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他眼里跳跃着莫名的火花。 也不知过了许久…… 傅楚窈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横着一双媚眼看着武俊佑。 他倒是慢条斯理地起来了,先是含笑看了她一眼,然后满面红光地去了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淋浴,然后又打了盆温水拿了毛巾过来,服侍她擦洗了一把…… 末了,夫妻俩这才倚在床头聊起了天。 “你到底查到什么了?”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武俊佑道,“档案馆里几乎没有关于当年傅星凌的资料……” 闻言,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 ――敢情他这是……骗她的?那刚才还是她主动的呢! 这、这个……大坏蛋! 傅楚窈咬牙切齿了起来。 武俊佑只看了她一眼,自然就明白过来……她在想些什么了。 他忍不住笑了。 “再来一回?我保证什么都说……”他用低沉好听的声音说道。 傅楚窈红着脸“呸”了一声,面含薄怒。 武俊佑笑出了声音。 他也怕真把她给逗弄得生了气…… 于是,他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说道,“档案馆里几乎没有傅星凌的档案,但不代表没有……咱们组织在一九四零年初的时候,就有个针对性的全面计划……” “包括咱们爷爷秦柏瑞……刚开始爷爷也不是组织里的人,也是爷爷看透了白军、后来组织上又派人去招安,咱们爷爷才加入了组织的……” “所以我就去查了四零年前后的一些招安档案,嗯,这么说吧,组织上也花了好多时间才琢磨白军的将领们,能招安的招安,不能招安的……暗杀。” 听了武俊佑的话,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顿了一顿,武俊佑继续说道,“傅星凌……是被招安的对象。被派去做他工作的,是一个代号叫做雪鹰的……年轻女人。” “因为是机密文件,所以档案里没怎么写雪鹰的个人情况,只写了一句……‘因与三号是大学同窗,故此派遣前往’这样的话。嗯,三号,就是白军三号人物的意思。” “虽然档案里没有写雪鹰的个人情况,但要调查这个人,也不是没有办法……第一,组织里所有的地下工作者都有上线,只要搞清楚雪鹰的上线是谁,就能查出雪鹰更多的事儿;第二,傅星凌上的是福旦大学,他的女同窗可不多……总会有蛛丝蚂迹可循。” 傅楚窈陡然激动了起来。 “俊佑哥,会不会有可能……雪鹰后来成为了傅星凌的妻子呢?这几天你把雪鹰的身份查一下吧,趁着师公还在咱们家,把雪鹰的照片调出来让师公看看……” 武俊佑点头。 “那你快睡。”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哪里还睡得着…… “哎,俊佑哥,你说……傅星凌他,会不会被雪鹰给招安了呢?如果没有,那……万一我真是傅星凌的孙女儿,会不会对爷爷有影响啊?” “还有,按照师公的说法,我父亲的父母是死于非命……祖母的遗骨已经被师公安葬,但祖父却……俊佑哥,你说,当年我父亲出谷的时候,师公交代他往北而去,他去偏偏要来南方……是因为他想查清祖父的遗骨在哪儿吗?” 武俊佑突然低下头,吻上了她的眼! 傅楚窈被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他一直保持着亲吻她眼睛的动作…… 三五秒钟以后,武俊佑才稍微挪开了唇,低声说道,“快睡觉!现在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可傅楚窈正是最兴奋的时候,哪儿睡得着! 他的唇一离开她的眼,她立马又睁开了眼睛,熠熠生辉的眸子目光灼灼…… 武俊佑无奈,半是垂涎半是威胁地说道,“不想睡也可以……刚才还没尽兴,再来一回?” 傅楚窈眨了眨眼睛。 ――再来一回? 开玩笑! 不要不要…… 他这个人,绝不能轻易答应他! 刚才那一回生生地折腾了她整整两小时……还说没尽兴?! 她赶快闭上了眼睛,装睡。 过了一会儿,傅楚窈感觉到毫无动静了,便又悄悄地睁开了一条眼睛缝儿…… 结果,他正定定地看着她哪! 她被他那陡然逼近的俊脸给吓了一跳,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武俊佑失笑。 他守着她,一直到她睡着…… 武俊佑看着她恬淡的睡颜,忍不住在她面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凑在她的颈窝处,嗅着她幽暖的体香,也睡着了。 ------------ 第一千零八章父亲的秘密(八) 天刚亮,傅楚窈在武俊佑的臂弯里醒过来…… 她倒想早点儿起来。 奈何他不允许。 然后…… 筋疲力尽的傅楚窈就闭上了眼睛,又沉沉地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 嗯,快中午了。 那个害她浑身酸软的罪魁祸首当然已经不在屋里了。 傅楚窈又羞又气,奈何浑身又疼得紧……最后只好收拾收拾自己,急匆匆地下了楼。 下了楼,问了冯嫂,傅楚窈才知道,爷爷奶奶带着左左右右在大院里串门去了;和氏二老闹着要去瞎子的按摩馆玩去,所以一大早,秦柏瑞就派了车子把二老送过去了…… 现在秦宅只有傅楚窈一个主人在。 傅楚窈不知不觉就松了一口气。 她早已饥肠辘辘,便让冯嫂给自己端了碗热粥过来,先饱了饱肚子。 结果一碗粥还没来得及吃完…… 爷爷奶奶带着保姆,抱着左左右右回来了。 看到傅楚窈正在吃粥,秦柏瑞与姜珍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 傅楚窈给激得面红耳赤。 她讪讪地把粥吃完,过去坐在了爷爷的身边,搓了搓右右的肥嫩嫩的脸蛋……却突然发现,左左右右的大红色小抱被里,居然堆着一堆的红包? “爷爷奶奶,我们发财了啊!”傅楚窈惊喜地说道。 秦柏瑞与姜珍旖齐齐笑了起来。 “美得你!这些都是左左右右的钱……你爷爷亲手做了个四个一模一样的小木箱,说那四个小箱子,以后就专门给孩子们放红包!” ――四个??? 傅楚窈干笑了几声…… 她才不要生那么多呢! 可是,诚如俊佑哥所说的……要是生命中不能有个乖巧漂亮的小女儿的话,好像感觉到人生确实有点儿缺憾? 傅楚窈和爷爷奶奶聊起了天。 因为正好奶奶问了句“俊佑怎么还不回来,要吃午饭了”…… 傅楚窈连忙趁机问道,“爷爷,俊佑哥跟您说了傅星凌的事儿吧?您说、要是万一、万一……对您有影响嘛?” 秦柏瑞当然知道孙女儿想说什么。 “嗯,往回退十年,那就是大问题喽!不过要是那时候就把这事儿给闹了出来的话,兴许我们一家子也就能早点儿相认了,这算是好事儿。现在么,多少人平反了啊!” “所以说,没事儿……你别想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果傅星凌真是你亲爷爷、而且当年就被招了安的话,咱们得想法子给他平反啊,是吧?” “你放心!俊佑办事儿啊牢靠!再等几天……肯定能把这事儿查清楚!”秦柏瑞不在乎地说道。 姜珍旖皱眉道,“办事再牢靠也要准时吃饭啊!” 说着,她扬声叫道,“小冯,麻烦你打个电话到警卫班去,让他们喊俊佑回来吃午饭了。” 冯嫂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匆匆走出了厨房,用围裙擦干净手,打了个电话到警卫班去。 果然…… 没过一会儿,武俊佑就行色匆匆地回来了。 傅楚窈满面喜色地拉着武俊佑走到了沙发那儿,还指着沙发上堆着的一大堆大大小小的红包,说道,“……俊佑哥你快看,我们发财了!” 武俊佑瞄了一眼那些红包,无奈地说道,“你赚的还少了?怎么还盯着孩子们的红包,那里头能有几个钱?” 傅楚窈笑嘻嘻地说道,“……俊佑哥也给我一个红包嘛!” 武俊佑莞尔一笑,正要说话…… “咳咳!” 奶奶姜珍旖突然适时地清咳了两声。 傅楚窈终于意识到…… 这不是在房间里诶!爷爷奶奶也在??? 她红透了脸,讪讪地低下了头,然后又偷偷地抬起头看了奶奶一眼。 不料,她却正好看到―― 爷爷秦柏瑞又讨好又宠溺地眼神看向了奶奶姜珍旖,嘴里还说道,“……说起来,我也没给过你红包……呆会儿回房就给你一个?” 姜珍旖一呆,随即满面通红!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姜珍旖又羞又怒,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哼!” 她抱着左左走了。 秦柏瑞有点委屈,咕哝道,“……发红包多好玩的事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再说了,怎么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阿窈怎么算是我的上梁,明明你才是嘛……” 傅楚窈被武俊佑拖走了…… 一家人把左左右右托付给保姆,去洗了过手,齐齐坐在饭桌前,开始吃饭。 傅楚窈终是忍不住,问起了武俊佑,关于傅星凌与雪鹰的事。 武俊佑沉思片刻,答道,“……还没这么快,侦查任务才安排了下去,要等到信息反馈回来以后才好做研判。现在又全国放假……急不来的。” 这话说的也对。 傅楚窈点头,挟了块香茹烧鸡,堆进了武俊佑的碗里。 武俊佑吃了那块鸡肉,又扒了两口饭,这才说道,“但我感到奇怪的是……今天上午我打电话到湘省秋市的秋水乡派出所,向他们查询……当年傅星凌有没有后人,结果……” 说到这儿,武俊佑陷入了沉思。 傅楚窈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问道,“……结果怎么样?” 武俊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派出所管户籍资料的同志亲自给我翻的档案,然后……他很肯定地告诉我,傅星凌有个儿子叫做傅云生,这傅云生,好端端地就生活在秋水乡呢!” 闻言,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傅楚窈尤其!!! ------------ 第一千零九章父亲的秘密(九) 傅楚窈呆了半晌。 良久,她才失声惊呼道,“……什么?我、我父亲还活着???那、那……” 那当初她在梁家村后头的谷仓山上拾的那两具枯骨…… 秦柏瑞也奇道,“怎么会搞出这样的乌龙来?当初不还做了鉴定吗?还是说,鉴定不准啊?” 傅楚窈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不成!要是他还活着,我、我非得亲眼见一见他!爷爷奶奶、俊佑哥,我、我要亲自去!” 武俊佑当即反对,“那怎么成?你才出了月子……先前那么伤身,身体还没养好呢!再说了,有我在,我肯定会把这事儿办好……” “俊佑哥!” 傅楚窈急得快哭了,“我、我必须自己去调查清楚!” 武俊佑也急了,“要知道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了……” “你!!!” 眼见还蜜里调油的小两口险些就要吵嘴了…… 秦柏瑞与姜珍旖连忙来劝—— “俊佑,你就带着阿窈一块儿去呗!反正现在也过年,就当是……回老家看看吧。” “阿窈啊,出门在外,你可一切都要听俊佑的啊!” 这回轮到傅楚窈和武俊佑发愣了。 ——怎么爷爷奶奶都赞成他们马上去一趟湘省的秋市啊? 但不管怎么说,傅楚窈高兴坏了,带着哭腔说道,“谢谢……谢谢爷爷、谢谢奶奶!” 而武俊佑则看向了俩大胖儿子,说道,“……可孩子还这么小呢!” 姜珍旖道,“放心,有我和你爷爷在,饿不着你儿子!” 武俊佑无奈。 秦柏瑞道,“俊佑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那……那就再安排一个保姆、两个兵跟着你俩一块儿去!别委屈了阿窈!” 这一回,傅楚窈与武俊佑齐齐摇头。 ——保姆和卫兵是爷爷这个级别才能享有的国家配给,可不是傅楚窈能够逾越的。 不过,这是爷爷的好意。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那还不如叫上友子姐和胖大哥呢!就当是请他们去湘省玩玩也好……我们走了,就让瞎子爷爷住家里来,也省得师公和太师叔总往外头跑,走丢了麻烦。” 姜珍旖道,“挺好的,就这么安排!” 傅楚窈一听说父亲仍在世…… 那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当下,傅楚窈立刻就打电话给胖子,跟胖子说了这事儿,又让告诉友子……还问两人去不去。 胖子和友子知道有出门见世面的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便一口应下。 于是秦柏瑞就让警卫员帮着去买第二天的火车票去了。 当夜,傅楚窈想着要出远门了,便将俩儿子带回屋里,与武俊佑两人依依不舍的……一人抱一个直到天光…… 天一亮,两人将儿子们交与秦柏瑞、姜珍旖,又约定了打电话的时间,这才坐上了警卫员小陈开的车,先去六井胡同接了胖子和友子,这才一块儿去了火车站。 友子惯会照顾傅楚窈的。 有她在,傅楚窈随时都能喝上热水……以及冷的时候,友子就能拿出块羊绒披肩让傅楚窈披着;热的时候,友子能掏出个苹果啥的让傅楚窈解解渴…… 倒也省了武俊佑不少事儿。 再加上胖子在一路上插诨打科的…… 这两天一夜的火车旅程,倒也不算太闷。 以及,傅楚窈冷眼旁观的,好像发现……这一次胖子似乎表现得特别话多、兴奋??? 看看安安静静的友子,再看看一直在上蹿下跳、话多到完全停不下来、还总是有事儿没事和就找友子麻烦的胖子…… 傅楚窈好像明白了什么? 呃,友子和胖子…… 说实话,从傅楚窈内心深处来讲,还是觉得这两人挺配。 ——胖子脑瓜子灵活、但性格有点儿浮臊;而友子却勤劳又务实……而且她骨子里又带着日苯女性特有的温柔与服从。 怎么看都挺好的。 除去友子比胖子大两岁,以及……友子的长相还有点儿显老成,看起来倒像是比胖子大了五六岁似的。 不过,女人嘛,只要肯花时间打理自己,好好护理皮肤再加上穿衣打扮,就算天生五官平凡,但好的气质就能减龄。 傅楚窈准备找个时间问问友子的意见。 湘省的秋市是个行政地级市。 所以从京城是有火车直达秋市的。 只是,傅星凌的家乡是在一个叫做秋水乡的地方…… 众人抵达了秋市火车站以后,眼见天色已晚,武俊佑与胖子就张罗着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招待所住了进去,还给在京城的秦柏瑞、姜珍旖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 傅楚窈心急如焚。 武俊佑只得耐心细致地劝慰了她许久…… 又过了一天。 一大早,众人早早起来,搭乘了开往秋水乡的班车,又一路问着人找到了秋水乡派出所。 武俊佑向民警说明了来意。 那民警也挺热心的,直接就领着众人去了秋水乡,找到了据说是当年傅星凌故居的改造房那儿,然后辗转着找到了傅云生所在的生产队 生产队上的人一听说傅楚窈等人是来找傅云生的,不由得十分诧异。 只是,见这些人是民警带着来的,乡亲也没说什么,只是奇怪地说道,“这是搞么子啰?啷的个个儿都来找云生啰?前几天也有人来找云生,喊起云生给他打工去哒……云生不想去啰,紧得讲讲讲,听讲一天开一百块工钱哒!昨天……云生跟起一起走哒!” 乡亲的话带着浓浓的乡音,晦涩难懂。 民警为众人翻译了……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有人开出了一天一百块钱的价格,雇走了傅云生? 是谁??? ------------ 第一千零十章父亲的秘密(十) 傅楚窈一直无法释怀。 其实在来的路上,甚至在……她刚听到武俊佑说,父亲傅云生很有可能尚在人间的消息时,她都在想,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是不是她的父母仍在世?是不是…… 她也有与父母泪眼相见的一刻??? 这可是前世今生……她从来也不敢妄想的事儿! 所以,当她千里迢迢而来,却扑个了空的时候…… 傅楚窈一下子就哭了。 武俊佑是看不得她的眼泪的。 见她一哭,他先是安慰了她几句,然后问那位老乡,有没有可以歇歇脚的地方;跟着,他还给胖子使了个眼色。 胖子明白,立刻飞奔着跑到不远处的小卖部那儿,称了几斤苹果桔子、又买了两包水果糖,因旁边就是猪肉档,遂又称了二斤五花肉……提回来全塞给了那位老乡。 这还是在年节上,谁也不会嫌礼多、钱多。 当下,老乡就笑眯了眼,要带着众人去他家坐坐、喝杯热水。 民警见没事儿了,遂与武俊佑告辞,回了。 于是一众人跟着老乡去了他家。 看得出来,老乡家中并不富裕…… 武俊佑一向心思缜密,见老乡家里有仨孩子,当下就摸出了三个红包,塞给了老乡的仨孩子…… 这么一来,老乡就更殷勤了,喊他老婆割点腊肉炒菜,甚至还努力说起了普通话,说要请众人吃饭。 友子也没客气,问老乡要了开水,装在自己带来的搪瓷杯子里,让傅楚窈捧着热水慢慢的喝。 武俊佑就和老乡说起了傅云生的事儿。 ——早在之前他怀疑傅云生是傅星凌儿子的时候,就已经查过傅氏族谱;知道傅氏一族早年间有一支族人因为躲避战乱而逃往海外,从此杳无音讯。 所以,武俊佑假称自己刚从国外回来,受到友人的相托,想回来打听一下,当年傅星凌是否还有后人…… 老乡听了,一拍大腿,说道,“这事儿亏你来问了我!我跟你说……再没有比我更晓得傅家的那点儿事了啊!” 于是,老乡便将傅云生的事一一说给大家听。 介于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傅星凌都是个……呃,怎么说呢,身份比较敏感的人吧。这就导至所有的傅家人都相当低调,族里好多后生都背井离乡的下乡插队当知青了。 这几年政策好了,当局办了好多平反的案子。 傅星凌由于在当年太出名了,所以乡里给集资修了个故居,但实际上……傅星凌故居早就在战火中毁于一旦,现在村民们集资修的这个故居……说实话,跟傅星凌已经一点关系都没了。 而这个傅云生呢,一开始也不在本地。 据他说,是怕被整,所以躲在外地不敢回来,后来看到政策好了,家乡还给他爹修了个故居以作纪念,傅云生才回来的。 这个傅云生呢,四十多了吧,还单身……据他讲,他也没结婚,总之就是一直东躲西藏的反正没过过好日子…… 现在他回来了,乡里看他生活可怜,又是傅星凌的亲生儿子,所以最后就把“傅星凌故居”收拾了一下,弄了个博物馆,搞收费制…… 然后这个傅云生吃住都在那个小小博物馆里,再靠着自己种点儿菜什么的,以及平时三不五时的也有些时髦小青年会花上两分钱买票进来参观……用以改善生活。 听老乡这么一说…… 傅楚窈起了疑心。 当然,这也正是武俊佑的疑问。 “大哥啊,那……你们怎么就知道他真是傅将军的儿子呢?那当年傅将军失踪的时候,不是说未婚吗?” 武俊佑问道。 老乡道,“……他是的!我们这里的人,很看重祖谱,每一代的长子长孙,从会说话起,就要学背祖谱……这个傅云生咧,你冒看他长得咧个样子咧,祖谱他背得倒咧!那两三百个先人的名讳!以前古时候有名、还有字咧……加总起来就六七百个名字,那一般人背不倒!” 傅楚窈一听,没能忍住,问道,“会背你们的祖谱……就是你们族里的人吗?” 老乡瞪大了眼睛,“那怎么不是啊?一般外人啷里得了我们傅家的祖谱咧?那只有我们内部的人,而且还一定是长子长孙才接触得到祖谱咧……” “还有,那六七百个名字啊,除非你是从小背到大才能全部记住吧?不然,给你本祖谱,你花三天五天时间背下来了,再过几天问你,你肯定忘光了吧?不是傅家的子孙,啷个有心情背这个……背了又冒得饭吃!” 这…… 怎么好像……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 武俊佑问道,“大哥,您家里有这位傅云生的相片嘛?” “有啊!”老乡爽快地说道。 傅楚窈当即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我去拿来给你看!” 老乡也不含糊,果然起身去里头的堂屋那儿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了个大镜框出来…… 有数张黑白照片被框在玻璃木框里,有单人的照片、当然也有集体的照片。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好。 老乡眯着眼睛在玻璃木框里看了半天,最后用手指了指其中的一张照片,说道—— “喏,这张!看到没……这是去年镇上组织小学生去参观傅星凌故居博物馆的时候,带队的小学生和老师、还有云生一起照的。当时我也在咧,云生就起我也一起照了个……这个是我啰,这个就是云生哪!” ------------ 第一千零十一章父亲的秘密(十一)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那张黑白照片。 尤其是…… 被老乡用手指住的那个人。 武俊佑自然也凑过去,仔细地看…… 随即,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傅楚窈与武俊佑本来就有默契,这一个眼神…… 两人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心思。 ――这就是傅云生? 一个双手长过膝盖,背部佝偻、略微有些龅牙、面容愁苦、目光呆滞的……典型贫下中农打扮的中年劳动人民? 倒不是说傅楚窈以貌取人。 事实上,她心里、脑海里对父母的形象与幻想……一直以来都是缺失的,模糊的。 但是,奶奶是个那么讲究的人……她们祖孙俩在那么穷的年代里,奶奶也要争取把日子过得体体面面的…… 以及爷爷秦柏瑞与奶奶姜珍旖都是出色的俊男美女,想必傅楚窈的母亲姜喜儿与姨母方欢也都是十分美丽的女人。 而师公和广庆也说过,当年他初见傅云生的时候,那会儿傅云生的母亲还在生,那是个穿着旗袍和高跟鞋的美丽女人。 傅凌星因为在那个年代就已经是公众人物了,所以他一向是有照片存世的;而且傅凌星还号称白军五大美男之最。 所以,美男傅凌星与旗袍美女生下的儿子――傅云生,应该是个容貌英俊、气质高雅的男子,这才是正常的。 以此类推…… 容貌英俊、气质高雅的傅云生令傅楚窈的母亲与姨母同时倾心,这也才是有可能的。 所以说,如果照片里的人,是真正的傅云生的话……那母亲与姨母会爱上照片里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吗? 换个角度想问题的话…… 如果照片里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傅云生的话? 那傅楚窈的父亲到底是谁呢? 这时,老乡大约也觉察到了傅楚窈与武俊佑的沉默。 “这个傅云生啊,他长得有点不像他的父亲,是吧?”老乡问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并没有否认,“是,我们之前见过傅将军年轻时候的照片,确实……不太像。” “他长得像他妈。”老乡说道。 闻言,傅楚窈与武俊佑齐齐一愣。 两人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武俊佑继续问道,“对了,听说傅将军……在失踪前,并没有结婚吗?那……” 老乡道,“当时傅家那样的门第,傅星凌怎么可能没有说亲啊!他又是长子嫡孙,是吧?嗯,那个时候,他家里是有给他说了一门亲事的……” “但是在那个年代咧,那基本都是……家里希望他娶一个旧社会的老婆,他自己咧又是个进步青年,很有想法的嘛,所以……” “听讲当年傅星凌结婚的时候,他都没回来,是他老婆一个人抱着公鸡结的婚!所以傅星凌是不承认这段婚姻的嘛……” “嗯,后来他好像寄了离婚书回来,还在当时的报纸上登报,说他和那个女的的婚姻不合法,他不承认,还要认那个女的当妹妹,还放话出来只要女的愿意再嫁,他就再送给(音葛)她好多好多钱当嫁妆……” 听到这儿,傅楚窈心里有底了。 她连忙追问,“……那,那位……呃,老奶奶是哪里人啊?后来她再嫁了吗?” 老乡摇头,“后来?后来就打起仗来哒!那……个个都慌得逃命,啷个还有心思娶老婆啊?傅星凌的原配老婆是隔壁秋望县的大户人家,好像姓贺吧!” “……她后来有没有再嫁,那我们也不晓得。但是八一年傅云生回来以后跟我们讲的,说他妈没有再嫁……好像是日苯鬼子打到我们这边来了以后,他妈妈就跟起别个一起逃难。” “后来他妈妈遇到了穿军装的兵,就和他们讲,说她是傅星凌的老婆啊,然后人家就把她送到傅星凌的身边了……” “啊,后来两个人就圆了房、又生了傅云生啊……然后傅星凌就、就不晓得执行么个任务,一去不返了!” “当时那个情况反正是……乱七八糟,又过了两年,白军都被赶走了哒,那个贺小姐也不敢声张嘛,就带起傅云生躲到外地种地去了……” “后来又搞运动嘛!傅云生讲,他的妈是七四年死的……临死前就什么都跟他讲了啊,傅云生才晓得他是大将军傅星凌唯一的儿子啊!” “但是那个时候傅云生也不敢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的,在那个时候说他是傅星凌的儿子……开玩笑,那不就跟找死一样啊!” “所以一直到了八一年的时候,情况就好了嘛,他就找到我们秋水来了……现在的领导好、政策又好,是吧?” 老乡夸夸其谈了起来。 傅楚窈一直没吭声。 她心里已经隐约有了想法。 武俊佑当然也心里有数。 想了想,他对老乡说道,“大哥,不知道……能不能借阅一下族里的祖谱看看呢?” 老乡一听,连连摆手。 “祖谱是摆在祠堂的,我虽然也姓傅,但算起来我都已经出了五服啦,人微言轻得很呐!哪里有权力把祖谱借给你们看哟!”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武俊佑却笑道,“……那祖谱的事情先不急,大哥,我想问问,傅云生在回秋水以前,他都呆在哪里啊?还有,他母亲是七四年去世的,那……葬在什么地方?还有,那位贺小姐是秋望县哪个地方的人呢?” 老乡想了半天,说道,“云生不爱讲他以前的事……应该也过不好吧?不然也不会到了现在还是条光棍,是吧?” “但是有次我和云生喝了酒,他好像说,以前他是在桂西还是哪里种田……还说那些全部是荒山野邻,造孽咧……” “至于他妈妈嘛,不晓得葬在哪里咧!隔壁县的我们不晓得……但是姓贺的大户人家,好像就只有灯台镇的姓贺的人家吧?但是那一家也是当年打仗的时候就跑喽,现在还有没有人在,那就不晓得了……” ------------ 第一千零十二章父亲的秘密(十二) 这些事当然难不到武俊佑。 在老乡家里吃过了午饭以后,他就带着傅楚窈、武俏友与胖子告辞离开,然后去镇上最繁华的地段找了家招待所先住下…… 跟着,武俊佑就开始分配工作了。 ――他和傅楚窈马上启程去隔壁的秋望县灯台子镇调查当年贺家小姐的事,友子和胖子则留在当地,最好打听一下把“傅云生”雇走的那些人的底细。 接下来,武俊佑又传授了些小经验给胖子,胖子心领神会。 于是,傅楚窈跟着武俊佑,直接搭乘班车去了隔壁的秋望县的灯台子镇。 抵达灯台子镇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灯台子镇看起来也算是很热闹的。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找到了一家……只有个老婆婆看店,看起来生意比较冷清的小面馆,要了两碗热汤面。 就在老婆婆给二人端了热汤面过来的时候,武俊佑“适时”地对傅楚窈说道,“……别想太多了,肯定能找到的,毕竟贺家也是这里的大户人家……要是找不到,咱们就不回去了好吧?来,先吃面。” 老婆婆听了,奇道,“……你们是来这里找人的?找谁啊?” 武俊佑便假称自己是隔壁秋水县秋水乡“傅云生”的亲戚,想过来寻亲的。 老婆婆道,“我就是这镇上土生土长的人……你们要找哪个,说出来我听听,兴许我认得咧?” 武俊佑便直言,当年嫁给隔壁县城、傅家公子傅星凌的那位贺小姐。 老婆婆听了,说道,“哦那个,我有印象的,有的有的……贺家大小姐!贺、贺梅娘!嗯,那个贺梅娘是可怜咧!呃,你们、是贺梅娘的什么人哪?” 武俊佑指着傅楚窈,含糊说了下,说傅楚窈是“傅云生”那边的亲戚,主要是想来寻亲。 说着,武俊佑换了个话题,问老婆婆店里还剩下什么吃的…… 老婆婆和人精似的,想着现在都已经夜里快九点了,用来做猪脚面的一只卤水蹄膀还没卖出去…… 此刻听到武俊佑询问,老婆婆马上答道,“……还有一只蹄膀、半斤卤牛肉咧。” 武俊佑道,“全要了,再麻烦婆婆给煎两个鸡蛋,要是还有青菜的话,打个青菜汤也好。” 老婆婆高兴坏了,连忙去灶前忙着煎鸡蛋、做青菜汤去了。 这面店不大,老婆婆一边在灶前麻利的干着活计,一边对武傅二人说道,“……哎呀那个贺梅娘啊,命苦哟!本来头婚嫁了隔壁县城的富家公子,但人家是进步青年啊,看不上她那个裹了小脚女人嘛,连结婚都没回来,好像还写信登报澄清关系啊……” “后来打起仗来……贺家有钱嘛,就全家都搬走了!贺梅娘也跟起一起走了。我是听讲的啊……贺梅娘的嫂子图嫁妆钱吧,把贺梅娘嫁给了一个老头做小,然后贺家的人就拿着那笔钱偷渡去了南洋吧!” 武俊佑一听,又问,“婆婆,那您还知道后来贺梅娘的消息吗?” “知道啊!”老婆婆说道。 这老婆婆年纪虽大,动作却很利索。 很快,热好的卤水蹄膀、卤牛肉配着酸辣蒜水,以及煎鸡蛋、青菜汤就被送到了武俊佑与傅楚窈的面前。 不得不说,老婆婆的手艺很好。 刚才傅楚窈在吃面的时候,就觉得汤面里虽然啥也没有,可面条筋道,汤水清淡但咸鲜正好…… 在这春寒料峭的夜里,面前放着一大盆泛着油花、莹润润的酱色猪蹄膀;切成了巴掌大,纹理清晰的卤牛肉;还有被煎得金黄香酥的煎鸡蛋……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就吞了一口口水。 她赶紧挟了块卤水蹄膀吃了…… “妹子啊,蘸蒜水吃!光吃那个有点腻,这个蒜水是我配的,别的地方没有!”老婆婆殷勤劝食。 傅楚窈冲着老婆婆笑笑,果然又挟了块蹄膀肉,蘸了蒜水再吃…… 果然,酸酸的醋味很好将蹄膀的油腻给解掉了,蒜又盖住了醋的腥味儿,蘸水里还有点儿微微的辣,更好提出了蹄膀肉的鲜。 傅楚窈又挟了第三块儿…… 老婆婆笑了起来。 武俊佑饭量大,所以他一般都是在傅楚窈吃完以后,再把她吃剩下的菜肴一股作气地吃光的…… 于是,他就挟了块卤牛肉,慢吞吞地吃,又问老婆婆,“婆婆,那……贺梅娘后来怎么样了啊?” 老婆婆一听,叹气道,“唉,都说她可怜了……她不是被她哥嫂嫁给了一个老头做妾嘛?后来她生了个儿子……以前她那个前夫,就是隔壁县的那个傅什么不是说,要是她以后再嫁,他就给她很多钱吗?” “然后她丈夫的大婆就找去傅家了啊……哎呀当时打仗嘛,又不是贺家一家搬走了,那傅家也搬走了啊!还去哪里找哦!那大婆找不到钱啊,又妒嫉贺梅娘年轻、还给她丈夫生了个儿子啊……” “所以贺梅娘就被大婆给卖喽!你们说,可怜不可怜啊!她娘家在这里也没人了……她一个千金大小姐,给老头子做妾,最后还跟骨肉分离……那个大婆也是狠,把贺梅娘卖到省城当妓女去了……” 闻言,傅楚窈与武俊佑地视了一眼。 武俊佑道,“婆婆,那……贺梅娘还有下落吗?她儿子,现在在哪儿呢?” 老婆婆摇头,“那不晓得咧!那几十年前我也是听镇上其他的老乡讲的,说他在省城当黄包车夫的时候,看到贺梅娘在省城的窑子里!” “那老乡是很惊讶了!毕竟贺梅娘还是大家闺秀嘛,结果进了窑子!后来好像贺梅娘攒了点钱,就托了老乡去桂西看她儿子……” “她跟老乡讲,她儿子的大妈是桂西人,好像名字就叫杜鹃花!当时她被大婆卖掉的时候,她去求她男人,说不要卖她。” “但是她男人就跟她说,怕打仗,想去杜鹃花的老家桂西避难,但是贺梅娘裹了小脚嘛,带起她累赘……” “哎哟,在那个年代啊,生离死别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讲都讲不完哪!嗯,我讲到哪里了……哦,讲到贺梅娘托老乡去找她儿子……” “想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人,那个老乡嘛也是好心,就接了贺梅娘给的钱,真的替她跑了一趟桂西。但是咧,老乡根本就找不到贺梅娘讲的杜鹃花……” “这个老乡没办法啊,就回来了,然后又去了省城一趟,本来想把白跑一趟的事情告诉贺梅娘的……” “唉……结果连贺梅娘都找不到了!也不晓得她是死了咧、还是被恩客看上,给赎身带走了……反正窑子里的人看我们老乡是穷人嘛,也不怎么肯说真话的……” “毕竟老乡跟贺梅娘也没有沾亲带故的,就是看在乡亲的份上帮个忙嘛……啊,对了,那个老乡现在都还在啊……嗯,现在天黑了喽,明天你们早上来,他在市场门口修鞋补雨伞……” 听了老婆婆的话,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 第一千零十三章父亲的秘密(十三) 傅楚窈与武俊佑在小馆子里吃完了晚饭,便谢过了老婆婆。 小夫妻俩在镇上找了家招待所住下。 招待所里的环境……还真是一言难尽。 武俊佑去打了开水来,倒进塑料桶里、又兑了点儿冷水,调到热水微烫,这才让傅楚窈除鞋泡脚。 傅楚窈坐在床沿,将一双腿儿探进了塑料桶里。 武俊佑见她畏畏缩缩的,便一个用力…… 他直接把她的腿儿给按进了桶里! 傅楚窈“啊”的惨叫了一声,攥起了秀气的拳头,狠狠地捶了他几下子。 不过,这么一来…… 她那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的脚被热水烫到发疼! 傅楚窈眦牙裂嘴。 但过了一会儿,火辣辣的痛感过去以后,她开始感觉浑身都暖融融的。 在这么冷的晚上能好好的泡个脚,依这简陋的招待所条件来说,已经很好了。 没过了一会儿,傅楚窈浑身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俊佑哥,反正我是……越来越不信,那个人真是我爸爸了……我爸爸要真是那样儿,别说我妈妈和姨母姐妹俩都……就是我奶奶看到了,她能同意?早就大棒子打去,拆散鸳鸯了!” “唉,这次弄清楚了,以后回去……无论如何我也要让爷爷奶奶帮着我把爸爸妈妈的画像给画出来……” 傅楚窈嘟着嘴儿说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捧了杯用开水冲好的核桃芝麻糊过来,让她吃。 ――核桃芝麻糊是奶奶姜珍旖吩咐家里的保姆冯嫂亲手做的:先用上好的黄酒浸泡核桃、黑芝麻,再培小火炒干、炒香,最后用小石磨磨成粉,吃的时候调点儿白砂糖、再用开水一冲就成了。 只是,自家做的纯天然核桃芝麻糊,因为油分含量大,用开水很难冲开。 前几天在京城的时候,夜里武俊佑没空,都是傅楚窈自个儿冲调好了自个儿吃…… 她没啥耐心把核桃芝麻糊给搅成纯糊,觉得反正都是要吃进肚里的,所以随便搅搅就好,就算有化不开的油疙瘩,她就直接嚼碎了吞了就是。 但现在…… 武俊佑陪着她。 他力气大、还耐心,将一杯核桃芝麻糊足足搅了五六分钟…… 送到她手里的时候,核桃芝麻糊不烫了,吃在嘴里软软稠稠的,口感绵软香醇,还有些淡淡的甜。 傅楚窈吃了两口,突然眯起了眼睛。 也不知为什么…… 天天吃惯了的核桃芝麻糊,怎么今天好像特别好吃? 她用不锈钢的勺子舀了一勺子核桃芝麻糊,递到了武俊佑的嘴边。 他摇头。 “你吃……我不要这个,太甜了。”武俊佑拒绝。 傅楚窈道,“不甜的,你试试!” 盛情难却。 武俊佑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口,皱眉道,“……还说不甜?” 傅楚窈嘻嘻笑。 她捧着杯子继续慢慢地吃,不再勉强他。 “俊佑哥,其实我已经可以肯定,那个人……他肯定不是我爸爸!不过,这事儿还得彻查清楚。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那也不冒充我爸爸呀!” 傅楚窈一边吃、一边嘟嚷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 犹豫了一会儿,他终是说道,“所以一早我就让你别来了……湘省的冬天最难捱,你看着这儿不下雪吧,其实冬天潮湿得很,一上冻子……比下雪还冷。你说你非要来,来了还不就是这样?呆在家里有暖气,舒舒服服的不好么?” 傅楚窈一怔。 她听出来了…… 他,有点儿怨她? 但她无所谓呀! 傅楚窈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吃完了他给她冲好的核桃芝麻糊,然后又把空杯子递他,还在他的服侍下漱了口、擦了脸;最后等她泡完了脚以后,又在他的服侍下用干净的毛巾擦干…… 武俊佑去给她倒了洗脚水,又打了两瓶开水上来,让傅楚窈洗小澡。 傅楚窈拿着小盆子和热水进了卫生间,快手快脚地洗完了小澡,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这时候,武俊佑已经在被窝里躺了好一会儿了。 傅楚窈知道…… 他是在给她暖床呢! 她快步跑了过去,猛地一下就直接跳上了床,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 武俊佑急忙说道,“当心着凉……快,把被子盖着。” 说着,他索性用被子由下往上包住了她,然后再带着她一个翻身…… 他让她躺在了刚才他躺过的地方。 床褥上暖暖的。 傅楚窈挪了挪、又挪了挪…… 她躲在被子里抱住了他。 “俊佑哥……我最喜欢你了!” 她娇滴滴地说着,然后悄悄地伸出了手…… 武俊佑简直就是拿她没办法。 ――又娇、又软,还不知天高地厚! 最没有自知之明的,就是总想挑战他的极限…… 良久,傅楚窈被臊热得出了一身薄汗。 “俊佑哥,俊佑哥……你干嘛那么讨厌!”她带着哭腔哼哼唧唧地埋怨。 武俊佑一张嘴就不轻不重地咬了她的耳朵一口…… 傅楚窈“啊”的轻呼了一声,再次哼哼唧唧了起来…… 直到夜深。 困极倦极的傅楚窈半是晕厥半是沉睡了过去。 武俊佑这才餍足地起了身,慢条斯理地又去打了盆热水过来,服侍着她擦洗了一番、给她盖好了被子,然后就着她用过的残水清洗了一下自己,这才又重新穿衣上床,搂着她一夜睡到天光。 ------------ 第一千零十四章父亲的秘密(十四)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被武俊佑摇醒。 她睡眼惺忪地被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然后,武俊佑帮着她把衣服裤子穿好了。 傅楚窈跌跌撞撞地去了卫生间,发现脸盆里盛着干净的热水,漱口杯里也盛着温开水? 她清醒了一半。 笑眯眯地刷了牙、洗了脸出来…… 武俊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咱们去镇上找马鞋匠问问,顺便把早饭吃了,然后就回来退房、回秋水去……得问问胖子他们那边的情况。”他简洁地说道。 傅楚窈乖巧地点点头。 两人手牵着牵手走出了招待所,往镇上走去。 灯台子镇还算繁华。 虽然现在还早,但街市上人来人往的……小贩在马路两边摆着各种各样的摊儿,贩卖一切吃穿可用的东西。 傅楚窈蹲在一个地摊前,跟摊主讨价还价了一会儿,最后花了一块二买了两个发夹…… 武俊佑站在一旁等着。 等她挑好了发夹,他掏钱付了帐,然后又耐心地等着在一旁,看着她用发夹将额前的碎发夹住……这才又牵着她的手,继续在集市里寻找马鞋匠的身影。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马鞋匠。 ――因为集市里只有这么一个老鞋匠。 武俊佑想了想,把傅楚窈拖到了一边,让她站好,然后在她面前蹲下,示意她除鞋。 不明所以的傅楚窈自然是乖乖地除了鞋。 结果武俊佑拿起她的皮鞋,一手抓鞋底、一手扯鞋邦子……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她好好的一双羊皮皮鞋就被他给扯坏了?! 不过,她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武俊佑笑笑,让她又穿好了掉了半拉底子的皮鞋,然后背着她走到了老鞋匠的身边。 “大爷,能给修个鞋吗?”武俊佑问道。 老鞋匠见大清早就有生意上门,高兴得很,连连点头。 武俊佑把傅楚窈放下,让她坐在老鞋匠旁边的小凳子上,先是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点儿早饭过来给你吃。” 傅楚窈会意,点头。 武俊佑匆匆走了。 老鞋匠拿过了傅楚窈的鞋,看了看,说道,“补孩五毛……你这个是羊皮的咧,要用好胶。” 傅楚窈点头。 老鞋匠拿着她的皮鞋忙活了起来。 傅楚窈就问,“大爷,我找你打听个人啊……” 老鞋匠“嗯”了一声,又道,“你说,这镇上的人啊……就没有我不认得的,要不要上线?结实一点?” 傅楚窈道,“上!两只都上!” 老鞋匠笑眯了眼,“两只都上线,加两毛。” 傅楚窈笑笑,“成……大爷,我想找你打听个……马大爷,他在你们这儿……修鞋的!” 老鞋匠一呆。 他转过头,透过老花镜,认真看向了傅楚窈,“我就是啊……镇上就只有我一个鞋匠,我姓马啊……” 傅楚窈扮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真的啊……哎哟,真是好巧啊!” 马鞋匠看了傅楚窈好一会儿,犹豫道,“妹子啊,你不是我们当地人咧,你……从外地来,找我修鞋啊?” 傅楚窈就依着昨天武俊佑编的话,继续往下编。 她先是简单地说了下自己是隔壁“傅云生”的远房亲戚,想过来这边问问,傅云生的生母贺梅娘的下落…… 结果马鞋匠听了,一脸的呆滞。 “么子?你讲么子?哪个啊?”马鞋匠惊诧地问道。 傅楚窈好脾气地又解释了一番。 马鞋匠连连摇头,“不对!不对不对……贺梅娘的崽,姓杜啊,啷个姓傅咧?不对不对……妹子啊,你搞错哒!” 说着,马鞋匠又问,“你讲的那个……叫傅云生啊?是不是他家里开了个博物馆的?” 傅楚窈点点头。 “他……” 马鞋匠似乎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 但看起来,他好像不准备说了? 傅楚窈正要劝…… 正好武俊佑拎着大包小包的早点回来了。 ――他甚至还买了一碗用搪瓷大钵装着的汤面! 傅楚窈接过了汤面,坐在一旁吃,然后用眼神告诉武俊佑“哎,我失败了啊,大爷好像有点害怕、不敢说的样子”…… 武俊佑会意。 他也没急着逼问马鞋匠,就是告诉马鞋匠,说早饭买多了,干脆一起吃? 马鞋匠看了看塞满了卤肉的烧饼、被油炸得金黄的油条,还有一大碗新鲜热辣的猪杂汤…… 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点头。 于是,三人就坐在修鞋摊上吃起了早饭。 傅楚窈就起了个头,说了下“傅云生”与贺梅娘的事。 马鞋匠还是有点儿不敢讲。 ――他比昨晚的那个老婆婆想得更复杂,毕竟那场声势浩大的运动才过去了几年…… 但武俊佑很会做思想工作。 他三言两语就打消了马鞋匠的顾虑。 再加上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最终,马鞋匠就把当年自己是怎么在省城当黄包车夫、又是怎么无意中遇到了贺梅娘,最后贺梅娘又是怎么托他去桂西找她儿子,以及他又是怎么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到了桂西的…… 闻言,傅楚窈与武俊佑齐齐一愣。 “就是咧,哎!那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我都不想说!”说着,马鞋匠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 第一千零十五章父亲的秘密(十五) 马鞋匠叹气,“路上怎么辛苦我就不说了,桂西那边的人讲话……我们都听不懂的!我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是找到了杜鹃花……” “但是那个杜鹃花啊,为人也太厉害了!” “一听讲是贺梅娘喊我来看看小孩的,那个杜鹃花立马就大喊大叫,还说我是个人贩子……当时啊,住在她附近的好多人都跑出来,听说我是人贩子,就把我打了一顿……” “我肯定好气啦!走那么远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小孩子我一眼没看到还捱了一顿打,要不是我跑得快,有可能被打死哦!” “我当时心里想,不让我看,肯定有鬼!所以我就躲起来看!” “结果啊到了半夜和,我还真的看到了,那个杜鹃花带起个小孩子连夜搬了家……但是没有看到她男人,只有他母子两个!” “当时我就跟起她们嘛,心想不管怎么样,也要跟到天亮,看清小孩子怎么样了才行……我悄悄地跟了她们一路,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小孩是个驼背!” 闻言,武俊佑与傅楚窈对视了一眼。 ――贺梅娘的儿子是个驼背? 二人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秋水县老乡家里看到的“傅云生”的照片。 当时从正面看“傅云生”,就觉得他的身形有些佝偻……这会不会,就因为他是个驼背呢?而且还是天生的、遗传的? 这时,马鞋匠继续说道,“我想着反正我都已经看清了小孩子,回去也可以向贺梅娘交代了嘛,然后我就走了……” “走到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他们桂西那边的人,他是出去做工喽,我和他就结伴走了一段路。也是无意中聊起来的……” “我说怎么有小孩子也驼背的啊?我……还以为只有老人家才驼背咧!” “结果那个工友说,有的!说他们桂西那边就有户姓熊的人家啊,他家的男的天生就是驼背!很小的小孩子都驼背的!不过他们不叫驼背,他们叫罗锅……真的是,这个世界无奇不有的!” “当时我也有点记得贺梅娘交代过的,她和杜鹃花的男人,好像就姓熊的!我心里还蛮高兴,觉得也算是对得起贺梅娘的托付了……” “结果等我回到省城以后,本来想去找贺梅娘,跟她说下她儿子是个驼背的嘛,结果贺梅娘不见了!问窑子里的人,个个都不说……” “后来还是其他的黄包车夫告诉我的,说是其他的表子讲的,说贺梅娘不听教,好像把个恩客咬伤了啊还是咬残了,具体情况嘛大家都不晓得……” “只晓得贺梅娘被窑子里的打手活活搞死了……当时我去问贺梅娘的时候,窑子里的人怕我是贺梅娘家里的人,是来闹事滴,所以她们不敢讲……” “真是造孽啊!贺梅娘的尸体在哪里都不晓得咧!” 傅楚窈笑道,“大爷,那为什么……你无前又说去了没找到呢?” 马鞋匠道,“……我怎么好说哩!两头都扑了空,还被桂西那边当成了人贩子!万一桂西那边有人上门来抓我这个人贩子,我怎么解释咧?贺梅娘又死了……根本死无对证嘛!”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事已至此,基本已经可以认定…… “傅云生”十有八九是假的。 ――他有可能就是贺梅娘与桂西熊姓男人所生的那个孩子。 当下,三人吃完早饭,又等着马鞋匠帮着傅楚窈把皮鞋修好,武俊佑掏出了一张十块钱,塞给了马鞋匠,这才拉着傅楚窈离开了。 两人回了招待所,退房取了行李,然后径直去了县汽车站。 买了回秋市的车票,两人坐在候车室里等…… 傅楚窈皱眉说道,“俊佑哥,这个、这个……冒牌货,按说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去了桂西,那,他怎么会知道……嗯,傅星凌的儿子叫做傅云生,以及,他又是怎么知道傅家祖谱,而且还倒背如流的呢?” 武俊佑道,“……所以得花时间查呀!”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至于老熊为什么要冒充你爹傅云生,多数是因为生计所迫……傅氏祖谱肯定是有人泄露出去的……这个问题不大,因为范围太小了,很容易查出来。” “昨天在秋水那边,我就已经给小陈打过电话了,他们会向地方施压,我们很快就能拿到傅氏祖谱……只要拿到了傅氏祖谱,就能知道平时有谁能接触到这些……” “再一一核对,就能知道老熊是从谁的手里得到的祖谱了。”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摇头,“……俊佑哥,我始终觉得,老熊敢冒充我爸爸,至少有两件事是成立的,而且应该是独立的……” “第一,就是老熊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傅氏祖谱;这第二嘛……老实讲,咱们都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傅星凌到底是不是我爷爷呢,毕竟他的官方资料一直是未婚……那,老熊是怎么知道傅星凌的儿子就叫傅云生的?” “以及,老熊……又怎么敢冒充我爸爸?他就不怕我爸爸出现,拆穿他吗?还是说,他知道我爸爸已经去世了?” 武俊佑道,“……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老熊。” 傅楚窈认真颌首。 没过一会儿,班车徐徐进站。 两人携手上了长途班车。 好在秋市与秋望县相隔并不远。 大约过了三小时,他们就抵达了秋市汽车总站。 等他们再倒车赶到秋水乡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赶到了之前胖子和友子落脚的那个招待所。 胖子不在。 武俏友一见他俩便焦急地说道,“……傅云生不是自愿跟着人走的,他是被抓走的!胖子已经去追了……俊佑,我们怎么办啊?” ------------ 第一千零十六章父亲的秘密(十六) 闻言,傅楚窈大吃一惊! 什么…… “傅云生”被抓走了? 不,不是她父亲傅云生,是驼背中年人老熊…… 但是,为什么呢? 武俊佑看着友子道,沉声说道,“姐,你冷静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讲……” 可武俏友却有些六神无主。 一着急……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日语、间中还混着华语,而且还指手划脚的…… 傅楚窈与武俊佑一句话也没听懂。 其实傅楚窈也挺着急的。 但是…… 她上前抓住了武俏友的手,却转头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你去买几热汤面回来吧,咱们在房间里一边说一边吃……” 跟着,她又对武俏友说,“姐,这一路上我都渴坏了,屋里有热水吗?” “有、有……热水有!”武俏友喘着粗气说道。 武俊佑便下楼去买汤面去了。 武俏友跟着傅楚窈进了屋,先是习惯性的给傅楚窈倒了热水让她洗脸,然后又给傅楚窈倒了杯开水让她喝…… 傅楚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笑眯眯地跟武俏友说着话。 跟着,武俊佑买了热汤面上来,三人就在房间里吃起了热汤面。 因为太紧张,武俏友吃汤面的时候,速度比武俊佑还快。 吃完汤面…… 武俏友松了一口气,开始说起了从昨天开始,她和胖子的遭遇。 昨天武俊佑就告诉过胖子,想要调查那些来找老熊的人是谁、打哪儿来……首先就要假设自己是那些人,有什么目的,为了寻找老熊、或者劝老熊跟他们离开的话,会怎么做,然后又怎么离开。 有了武俊佑的提点…… 胖子就和武俏友琢磨了起来。 ――首先,据老乡说,来找老熊的人有好几个,他们是开车来的。 介于在这个时代,镇上的招待所不多,加油站更是……只有一个与隔壁的镇子共用的加油站,所以胖子很快就查清了那些人的落脚点,以及给汽车加油的时间。 很快,胖子花了点儿钱,先是从招待所的服务员口中得知,这一众四人来到秋水乡已经四天了。他们很规律的,每天都早出晚归…… 但在最后一天,也就是武、傅、胖、友四人赶到秋水镇的前一天,他们突然采买了大批米面油炭等物,然后退房离开。 据招待所的服务员回忆,这四个人因为是讲普通话的,所以她和几个同事都听到他们在交谈……交谈的话题是“谷仓山、野营、钥匙、酒、方向”诸如此类的。 接下来,胖子又去了加油站调查。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得了胖子的好处以后,告诉了胖子一件……很奇怪的事。 昨天确实有一辆吉普车过来加油。 车上一共有……嗯,五个人吧,还全是男的。 然后…… 突然有个人从车上跑了下来,大哭大喊,“……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我不去了我要回去!” 据工作人员回忆――这个大哭大喊的人是个驼背的中年人。 之所以工作人员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个驼背说的是本地话,但与他同行的四个男人,讲的是普通话。 所以,当时工作人员还上前去问了下,“阿爷,搞么子?” 然后从车上下来了两个讲普通话的人,一人拉着那个驼背往车上走,另一个人挡住了工作人员,还对工作人员说,那驼背有点儿神经不正常,他们是驼背的家里人,正准备把驼背送到神经病医院去看病的…… 因为看到那四个人都是牛高马大的,工作人员当时也就没说什么。 调查到了这儿,胖子已经心生怀疑。 但这也只是令胖子感到怀疑,老熊可能不是自愿离开的,仅此而已。 直到…… 胖子与武俏友离开加油站以后。 由于加油站地处偏僻,胖子与武俏友两人是搭老乡的顺风车来的;要回去,没有顺风车搭了,两人就只好沿着村级马路往回走。 武俏友内急。 她让胖子在马路上边儿望风,她则钻到了马路下边儿的田基旁小解。 结果,在她小解的时候…… 武俏友发现地上居然有钱!!! 那是一个花花绿绿的,明显被人揉成了一团的十元钱面值的钞票!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十元钞票是市面上流通面值比较大的钞票了! 居然有人在这儿扔钱? 刚开始武俏友还以为自己运气好,这样也能捡到钱呢! 等她拿着钱上了马路,跟胖子一说,两人再把这团被揉成了纸疙瘩的钞纸打开一看…… 钞纸上居然有血迹! 最最让人感到有些不妙的,是跟着钞纸一块儿被揉搓着的一张薄薄的票据,以及,还有一把小小的金属钥匙! 那张票据,赫然就是“傅星凌故居博物馆”的门票!!! 这下子,胖子终于觉得不妙了。 他带着武俏友拼命地往秋水乡的方向走,半路上又遇到了好心的老乡,得以搭了顺风车…… 回到秋水乡以后,胖子立马回去找了前一天接待他们的那个老乡,这才摸到了老熊平时住的地方,然后胖子拿着那把小小的钥匙,在老熊的屋里仔细寻找着一切带锁的东西…… 最后,胖子用那把钥匙打开了……被老熊藏在衣柜里的一个小小木匣子。 小木匣并不大。 里头装着面额不大、金额不多的钱钞、粮票什么的,还有几张发黄的照片,以及一本薄薄的……嗯,祖谱,仅此而已。 ――所以,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老熊曾经向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求救过;以及老熊把带着血迹的钱、博物馆门票和钥匙一块儿扔到了路边…… 这足以证明,老熊绝不是心甘情愿地与那四人一块儿离开。 胖子不傻。 而且因为大家实在太熟悉,傅、秦、武家的事儿……胖子也是知根知底的。 于是,他当机立断地让友子守着老熊的那个小木匣,呆在招待所里等武俊佑与傅楚窈回来……他自己则先行一步,根据从招待所服务员那里查出来的蛛丝蚂迹,往傅楚窈与姜珍旖的老家谷仓山而去。 在临行前,胖子交代武俏友,让留话给武俊佑:他预计明天早上抵达省城,让武俊佑无论如何也要给他安排一辆车子,在省城汽车总站的门口等他…… 交代完这一切,自觉完成了任务的武俏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武俊佑一听闻,便立时下楼打电话安排去了。 傅楚窈则拿过了武俏友抱过来的小木匣子。 打开一看…… 她对钞线与粮票不感兴趣。 于是,她的目光凝视在那几张发黄的照片、与那本薄薄的傅氏祖谱上。 ------------ 第一千零十七章父亲的秘密(十七) 傅楚窈捧着杯子,慢慢地啜饮着杯中的热水。 照这么算…… 那些人是前天把老熊给掳走了的。 从湘省往梁家村去……道路既远、且路况还不好。不过,对方有辆吉普车,如果他们不眠不休地开车赶路的话,大约……现在已经到了? 但如果对方只是白天开车、夜里休息的话,那估计也要明天才能到。 所以,胖子的反应实在很快。 那…… 想必俊佑哥也是打算要尽可能追上的。 这么一想,傅楚窈立刻对武俏友说道,“姐姐,咱们快把行李收拾好吧!” 武俏友一愣,问道,“……现在?” 傅楚窈认真点头。 武俏友习惯了一切都听傅楚窈的。 当下,武俏友快手快脚的收拾起东西来。 其实房间里只有她和胖子的行李,傅楚窈和武俊佑因为刚从秋望县回来,行李本来就是已经收拾好的两个不大的行李袋,仅此而已。 果然如傅楚窈所料…… 没过一会儿,武俊佑就回来了。 “阿窈,姐……你们把行李收拾一下,咱们可能要连夜走……我找了部车,车子呆会儿就到……”武俊佑说道。 武俏友看看武俊佑、又看看傅楚窈,奇道,“你俩……商量好的吗?” 此时武俊佑已经看到武俏友收拾好的行李了,不由得微微一怔。 傅楚窈站起身,“俊佑哥,我们走吧!” 武俊佑看着她,嘴角边的浅浅酒窝惊鸿一现…… 他拎起了行李袋,引着二女下楼,又回头交代傅楚窈,“阿窈,你和姐去退房……我就在附近买点儿路上吃喝的……” 傅楚窈一听,立刻对武俏友说道,“咱们不是有俩保温瓶吗?呆会儿拿一个出来让俊佑哥去买点儿热粥,另外一个咱们去前台打点儿热水,拿着路上喝。” 武俏友点头。 接下来,三人分头行事。 傅楚窈带着武俏友去办退房、又打了开水;武俊佑则去外边找了几家还没关门的摊档,买了好些饼干、包子糕点什么的,以及一床薄薄的毯子,两个枕头,甚至还买了两双女式棉拖鞋…… 武俊佑刚回到招待所没多久,一辆军用吉普车就开了过来。 车上有俩穿着军装、但没有佩戴肩膀的大兵。 武俊佑上前与二人攀谈了一会儿,然后带着傅楚窈与武俏友上了车。 俩大兵坐前头,武俊佑、傅楚窈与友子坐在后排;当然了,傅楚窈坐在武俊佑与武俏友的中间…… 不得不说,武俊佑确实细致又耐心。 傅楚窈上了车以后,先是除了鞋、换上了他买的新棉拖,再除去了棉外套,再包上他买的薄毯子…… 暖暖的、又舒服。 傅楚窈连忙招呼武俏友也除了外套、换上棉拖…… 最后,她心安理得地半躺在了武俊佑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她可以同时感受得到武俊佑与武俏友两个人的体温,而且武俊佑还细心地用枕头塞在她腰下空着的位置…… 这是他的好意,她得领。 毕竟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很有可能会是……行程非常紧急的。 傅楚窈催眠自己尽快睡着。 这样,她才能保持体力,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努力不要成为他的绊脚石。 第二天天亮时,傅楚窈醒了过来。 吉普车仍在行驶…… 傅楚窈问了几句,知道已经到了自己一众已经到了桐家市。 桐家市是连城县的直属地级市,距离连城县的梁家村……如果车子开得够快,大约四到五小时就能赶到吧。 坐在前头的俩大兵是轮流开车的。 车子几乎没有停歇过,就只在一个加油站停了一会儿……除了车子加油、众人轮流上厕所之外,众人的早饭、午饭都是在车里解决的。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 俩大兵直接把吉普车开到了梁家村的村口。 武俊佑带着傅楚窈与武俏友一块儿下了车,然后谢过了两个大兵。 然后,那两大兵就驾车离开了。 到了梁家村的地盘儿,傅楚窈熟门熟路的进了村子,直接找到了当年的生产队长、如今的村长梁大壮。 梁大壮老了好多,但依旧身材健壮、满面红光、声若洪钟。 见是傅楚窈来了,他先是一惊、继而大喜,正想要拉住傅楚窈的手好好叙个旧的…… 只是,梁大壮还没来得及拉到傅楚窈的小手呢,傅楚窈就被武俊佑一拉…… 傅楚窈被武俊佑护在了身后。 武俊佑上前,与梁大壮握了握手。 “大壮叔,这回我们来,可是要请您帮忙啊!”武俊佑彬彬有礼地说道。 梁大壮疼得……方才还满面红光的脸,瞬间变得腊黄腊黄的! ――这后生的手劲儿好大! 这时,傅楚窈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石头!你往那儿去呢?快回来!” 傅楚窈转头一看…… 她看到一个微胖壮实、皮肤粗糙的中年妇女,正气喘吁吁地在追撵一个六七岁的、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 这时,梁大壮扭头朝着那中年妇女怒吼道,“……雨秀,石头又怎么了?” 一听到“雨秀”二字,傅楚窈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那个……中年妇女。 而那中年妇女这时也朝着梁大壮、傅楚窈这边看了过来…… “你、你……阿窈?傅、傅楚窈?”中年妇女也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傅楚窈。 梁大壮趁机摔开了武俊佑的手,暗自松了一口气。 ------------ 第一千零十八章父亲的秘密(十八) 傅楚窈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年妇女…… ――很显然,这个中年妇女她……绝对不是梁大壮的老婆。 但这副打扮、身材、气质…… 真跟梁大壮配得很! 以及,傅楚窈虽然已经认不出这个中年妇女了…… 可她还能认出这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所以…… 她是田雨秀??? 傅楚窈呆了很久。 ――老实讲,田雨秀在傅楚窈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个……十分纤细、瘦弱、清秀的女人。 哪怕是在前世,田雨秀插足了傅楚窈与徐耀华的婚姻那么多年……但到了大家都是三十多的年纪时,可以说,田雨秀都是位不折不扣的清秀佳人。 可是…… 不过就是……两三年没见,怎么田雨秀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相对于傅楚窈的瞠目结舌,田雨秀就显得热情多了。 她亲热地上前拉住了傅楚窈的手,直把傅楚窈往屋里带。 可在震惊之下,傅楚窈挪不动步子。 田雨秀没能拽得动她,只得低声说道,“阿窈!咱们先进屋再说……我、我现在不方便让人看见!” 闻言,傅楚窈又是一怔。 她看了看浮肿、面色腊黄、因为穿着厚重的棉衣,所以腰身显得特别臃肿的田雨秀…… 傅楚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她跟着田雨秀走进了梁大壮的院子。 武俊佑与武俏友亦步亦趋地跟在傅楚窈的身后,也走进了院子。 田雨秀则拉着傅楚窈,带着她先是穿过了自家院子,然后把傅楚窈带到了里头的正屋炕上,又让傅楚窈上炕上去坐着。 傅楚窈突然一把抓住了田雨秀的手腕儿,替她把了个脉。 半晌,傅楚窈问道,“七个多月了?” ――难怪田雨秀那么胖,原来是因为……怀孕了! 田雨秀涨红了脸。 见此刻梁大壮还没进屋,她飞快的、轻飘飘地说了句,“……卫国想要个孩子。” 傅楚窈会意。 ――田雨秀的大儿子石头的身世还真是…… 太不好说了。 想来,梁卫国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这时,田雨秀期期艾艾地问了句,“阿窈,能把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嘛?” 关于这一点,傅楚窈倒是不想隐瞒她。 “是男孩!结实着呢,不过……你平时也要注意一下饭量,孩子太大了,生产起来也辛苦。”傅楚窈说道。 田雨秀喜道,“哟,真是男孩儿啊!太好了!太好了……” 傅楚窈笑笑,随口问了句,“卫国哥和婶子呢?” “卫国被人雇去当向导了,今天一早走的……我婆婆收拾菜园子了!对啊阿窈,今儿来了就在家里吃饭啊!可不许你推辞……”田雨秀说道。 傅楚窈一听…… 梁卫国被人雇去当向导了??? 会、会是那些人吗? 她连忙问道,“……雨秀姐,卫国哥给谁当向导去了?这大过年的,是什么人哪?” 田雨秀道,“是几个男人,嗯,归国华侨!他们说,好像抗战时期吧,他们的祖辈在这山里躲过战乱,还收藏了一些家底在山里,现在改革开放了,他们才回来想拿走……说也不是啥贵重的东西,就是比较有纪念意义的祖谱啊、书信和照片什么的!” “你卫国哥这不是想着我也快生了……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就去了!那些华侨可大方,一人一天一百块钱呢!总共雇了村里的三个人!喏,你卫国哥去了,还有六虎和许爱军!” 听了田雨秀的话,傅楚窈愈发瞪大了眼睛! “雨秀姐,他们一共几个人?坐什么车来的?什么时候到的?”傅楚窈赶紧追问。 田雨秀想了想,说道,“一共……五个男的,嗯,其中一个是驼背!他们是开车来的,车子这会儿还在村子门口呢!就在以前的老知青站的后头!” “他们啊,昨晚天黑以后才进的村,后来就在我们家西屋歇了,我公爹还收了他们一百块钱的食宿费呢!” “今天早上也是我公爹帮他们找的向导,呃,他们自己一共五个人,其中有一个人没去,说在留在这儿看车子,另外四个人,再加上咱们村里的三个人……一共七个人,今儿一早已经上了后山……” 田雨秀一五一十地说道。 傅楚窈一听,这还真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当下,武俊佑也急问道,“那个看车子的人,现在在哪儿呢?” 田雨秀道,“他啊,吃完中饭以后就去村里溜达去了!说好了吃晚饭的时候会回来的……”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介于梁家村是傅楚窈熟悉的地方,所以武俊佑没作声。 傅楚窈道,“雨秀姐,我还有事儿,先上胖婶儿那儿去一趟……” 田雨秀不高兴了,“怎么?我就不比胖婶亲?” 傅楚窈赔笑,“实在是事儿特意来找胖婶儿的,横竖我也要在村里歇上两天,明后天再来找你玩,成吗?” 听说傅楚窈是有事儿来的,田雨秀也就不再强留了。 当下,傅楚窈掏出了红包塞给了田雨秀的大儿子石头,又在梁家喝了杯茶、抓了一把瓜子儿,这才带着武俊佑与武俏友,去了半山腰上的胖婶儿家。 胖婶儿是完全没料到……傅楚窈会来! 以至于当她看到傅楚窈的时候,居然直接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傅楚窈啼笑皆非。 ------------ 第一千零十九章父亲的秘密(十九) 傅楚窈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将胖婶儿给安抚住了。 胖婶儿是个真性情。 刚才哭,是因为太激动……回过神来以后,满院子都藏不住她爽朗的笑声! 当下,胖婶儿就已经叫儿子小虎去喊二柱婶去了! 不多时,二柱婶也匆匆赶到…… 三人相见,又是一番感慨。 傅楚窈先是与二位婶子寒喧了几句,她也不想说得太惊世骇俗,就说自己和武俊佑已经结婚了,而且还生了俩儿子…… 胖婶儿一听,不干了,直嚷嚷着结婚怎么能偷偷摸摸的呢! 傅楚窈解释了下,只说因为怀上了孩子反应大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又向二位婶子保证,说过几人个月孩子要做满月酒,到时候一定请婶子们去京城吃酒…… 胖婶儿和二柱婶这才罢。 接下来,傅楚窈对着二位婶子说起了实话。 ――有人冒充她父亲,结果被另外几个人给掳到了梁家村这儿,早上梁大壮还找了几个村里人,领着那伙人进了谷仓山。另外,那伙人现在还留了一个人住在梁大壮的屋里,傅楚窈来的时候没惊动那人,连着也没对梁大壮说实话。 二柱婶比较警觉。 听傅楚窈这么一说,二柱婶立刻皱眉问道,“……这些人,是犯罪分子吧?” 傅楚窈摇头道,“现在还不晓得他们到底想干嘛,但估计动机不纯……我主要是想找到那个冒充我父亲的人……” “我想问问他……他怎么就敢冒充我父亲?换言之,他怎么就知道我爷爷生了我父亲的……反正,他肯定知道我父亲的身世!” 二柱婶点头,“那伙人要是不怀好意,那跟着他们去了的卫国、六虎和爱军……怕是会有危险!咱们得赶紧找了人,一块儿进山里去找他们!” 这时,武俊佑说道,“还有呆在梁大壮家的那一个,也得派人去看好了,不能让他逃了……但也不能提前惊动他……” 众人商议了一番。 最终,为了不惊动本村的梁大壮,二柱婶去隔壁陈庄找了南瓜仔的养爹陈建军,让他召集了七八个壮汉,连着胖婶儿的男人小虎爹,以及二柱婶的小叔子四柱,再加上傅楚窈、武俊佑与武俏友…… 一众人背着辎重上了谷仓山。 至于梁大壮家里的那个人,就由二柱婶与胖婶两人轮流盯住! 傅楚窈跟着众人去了密林。 过了密林一带,再往里走,就到了谷仓山的边界。 其实这儿…… 也是傅楚窈与武俊佑定情的地方。 今生她与他初遇时,她十五、他二十二;到现在,她二十二,他二十九了。 她…… 终于嫁给了他。 连娃也生了两个。 算是心想事成了吧!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转头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大约也想起了从前的事儿。 他亦转过头,看向了她。 傅楚窈朝他一笑。 陈建军他们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农忙的时候、他们就是种庄稼的老把式;农闲的时候、他们就是最地道的猎人。 当然,追寻猎物的那一套,也能用在……追寻人的踪迹上。 尤其是…… 领着那些人进谷仓山的梁卫国、许爱军等,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所以陈建军他们闭着眼睛也能知道梁卫国他们进了谷仓山以后,会走哪一条路、在哪儿歇脚。 再一路循着踪迹追去…… 果然,傅楚窈与武俊佑一众发现了应该是梁卫国他们留下来的生火、休息的痕迹。 只是,梁卫国他们是今天一大早进的谷仓山;而傅楚窈与武俊佑是下午两点多才到的梁家村,等到再纠集了众人、进谷仓山的时候……都已经是快四点了! 于是,众人在谷仓山里疾行了将近三小时以后,天就黑了…… 但众人还是举着火把一路疾行,直到陈建军领着众人赶到了一间专供猎人们歇脚的破屋那儿,又生了火、烧起了开水,这才安顿了下来。 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了。 所以陈建军他们再上山过夜时,不再像过去那样,是背着沉甸甸的大米和面粉什么的…… 现在他们带的是袋装的方便面,华丰牌的,还是海鲜面。 当下,众人烧了一锅开水,开始轮流煮面吃。 傅楚窈饭量不大,再加上她对方便面实在不感兴趣……所以只吃了一半儿,将另外半碗面给了武俊佑。 她在破房子的门口那儿走来走去…… 这是她养成的习惯。 ――饭后总要走一走。 武俊佑三口两口吃完了方便面,也过来了,陪着傅楚窈慢慢的走。 傅楚窈抱住了他的胳脯。 她仰着头儿看向他,问道,“……俊佑哥,你老实话告诉我,为什么那些人要掳了老熊到谷仓山来?” “还有……这些人带着老熊来谷仓山的原因,跟当年我父亲来到谷仓山的原因……是同一个吗?” 这是她一路上都在想的问题。 只是,碍于身边一直有人在,依着武俊佑谨慎的性格……有外人在,他是肯定不会主动提起来的。 所以…… 趁着现在四下无人,她赶紧把她心里的疑惑了好久的问题问出来! 果然,武俊佑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傅楚窈追问。 武俊佑低声道,“你也知道,当年……傅星凌因为是敌对人物,所以我们对他了解不多。于是,我专门研究了一下雪鹰的档案。” “这个雪鹰呢,她当时……其实是被组织去指派另外一件任务的。这件任务还没执行完,组织又指派给她招安傅星凌这个任务……” “可是,后来雪鹰也失踪了,导致她的上线并不清楚她最后到底做到了哪一步,所以傅星凌到底有没有被招安,组织也不清楚……” 闻言,傅楚窈好奇地问道,“当年雪鹰执行的首要任务到底是什么?” 武俊佑站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她,小小声说道,“……当时我军正与白军酣战之时,姚定南就已经心生退意,他计划将二十吨黄金运往海外……” 顿了一顿,武俊佑又说道,“雪鹰的任务,就是要截住这二十吨黄金……” “而在当年,傅星凌是白军的三号人物……被姚定南视为左臂右膀。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吧,傅星凌突然销声匿迹……” “从明面上看,傅星凌好像是在统帅姚定南与二把手冯继红的内斗中被夺了权、失败了……实际上,傅星凌的退出,很有可能是个烟雾弹。因为……虽然没有证据表明就是他奉了姚定南之命,要运送这批黄金的……但可以从雪鹰执行的任务看出端倪……” “要不然,你想想……为什么组织上本来是派雪鹰来截住这二十吨黄金的,这任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是……很难执行的。那,为什么组织上突然又给雪鹰加了任务,让她招安傅星凌呢?” 武俊佑一字一句地分析道。 ------------ 第一千零二十章父亲的秘密(二十) 听了武俊佑的分析,傅楚窈的心儿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知道…… 依着老武的性格,如果他没有把握的话,这番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 “可惜这一次……实在是很仓促,本来我想再多花点儿时间好好找找档案的……在分析了雪鹰的档案以后,我一直在怀疑……傅星凌很有可能本身就是我们的人!” 听了这话,傅楚窈失声惊呼,“……什么?” 武俊佑轻声道,“当年打入白军高层内部的人员里,共有七人,他们都以飞禽为代号……这七个人,每一个人的身份都是不得了的……由咱们组织里的七位高层单线联系……雪鹰就是其中一个。” “在这七个人里,最后有两人安全无恙地回归组织;金乌与鸿雁这两位牺牲了;雪鹰、孔雀与画眉这三位失了踪……” “而我之所以怀疑……傅星凌不是孔雀就是画眉,是因为当年咱们爷爷秦柏瑞还没有被组织招安的时候,他与姚定南就是死敌……” “但在那个时候,姚定南身边有傅星凌的辅佐,所以爷爷和姚定南干仗的时候也不是百战百胜的……重点就是是,后来爷爷被招安、成为革命队伍以后,傅星凌就再也没跟爷爷正面干过仗了……” “以及,刚我说过,从组织上遗留下来的资料来看,很明显雪雁是个女人;但是,由于当年负责与孔雀、画眉这两位直线联系的上级死于非命,并没有留下任何善于孔雀与画眉的任何资料……” “所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谁,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孔雀和画眉就成为……断了线的风筝……” 听到这儿,傅楚窈喃喃说道,“那,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如果我是傅星凌,我心之所向是青天白日的话,身边的学妹撺掇我背叛,我势必会大义灭亲……要是人品再差点儿的话,说不定还会强行霸占美人……”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雪鹰会心甘情愿地为这样的人……生下孩子吗?” 分析到了这儿,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武俊佑缓缓摇头,“雪鹰能被组织视为左臂右膀……甚至在组织眼里,她的能力是大于孔雀和画眉的……所以,她绝不可能是个肤浅的女人。” 傅楚窈道,“照这么分析,如果雪鹰真的委身于傅星凌的话……也一定是她自己心甘情愿!” 武俊佑颌首。 傅楚窈继续分析,“那么,假设我是傅星凌,而且我还向往东方太阳花的话,当我知道恋慕已久的学妹和我根本就是同理想、同抱负的……我肯定会与她喜结连理。” “至于那二十吨黄金……我和雪鹰的目的都一样。但如果中途出现了什么问题的话……那一定就是身边的人有问题!” 武俊佑点头。 他接过了她的话题,继续说道―― “我倾向于,傅星凌身边的亲信叛变了他,这个人知道傅星凌与雪鹰结合了,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叫做云生……” “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有可能……这名亲信后来逃走了,机缘凑巧,他与老熊呆在一起,老熊又正好是傅星凌前未婚妻的儿子……这么一来,老熊冒充傅云生、岂不就是水到渠成?以及,当年傅星凌身边的亲信,能拿到傅氏祖谱也是有可能的……” 傅楚窈点头,说道,“……也有可能这名亲信并不是叛徒,只是老熊套出了他的话以后,故意套用身份来骗人呢!” 武俊佑摇头,“你忘了师公说的话吗?当年……是雪鹰一个人带着孩子去向师公求救的,如果她身边还有其他的亲信可以托付的话,也不至于为了逼师公收养你父亲,她就……跳了崖。” 傅楚窈默然。 半晌,她才低声说道,“一定要找到老熊!他很有可能是……最后的知情人了。” 武俊佑亦点了点头。 顿了一顿,傅楚窈又说道,“俊佑哥,你说……如果要运二十吨黄金去海外的话,为啥来谷仓山啊!这里全是山,又没有港口……” 武俊佑好笑道,“运到海外也不一定就要通过港口啊,飞机也可以的……”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解释道,“首先,谷仓山这一带地处中原腹心……无论白军从哪儿调黄金过来,集中在这儿是最最方便的;而且谷仓山还是原始森林,随便在山里掏几个洞……根本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反正,如果让我来安排这事儿的话,我也一样会选在谷仓山这儿中转……等到各路黄金调齐了以后,再分批用飞机运走……” “你再换个角度想想,如果傅星凌是组织的人……他就更应该选择谷仓山了。别忘了在解放前,谷仓山可是老区,是人民的地盘儿!在这儿把东西转移出去……要是有了老乡们的掩护,多方便!” 傅楚窈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当年师公收养我父亲的时候,想必祖母是有交代过父亲什么的,或者父亲他当时已经懂事了……” “成年以后,父亲应该是想找到祖父失踪的真相,以及想为祖父正名与平反,这才不顾师公的反对,非要来到谷仓山的吧?” “结果,他没能找到祖父留下的东西和失踪的真相,反而遇上了我母亲,最后……唉!”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武俊佑伸出手,抚了抚她额间的碎发,然后细心地帮她用发卡别住了。 “虽然你父亲没有查出你祖父失踪的真相,但他遇到了他爱的人,在生命的最终……也一直都跟他最爱的人在一起。我想,他并不后悔……” 说着,他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傅楚窈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可以体会父母在离世前的感受了。 因为现在的她,与当年的父母一样……也是刚刚才有了孩子。 想必,父母也在临终前十分难过与自责吧! ――因为他们不能尽孝道侍奉奶奶姜珍旖、也不能查清祖父傅星凌的失踪之谜,更不能陪伴刚刚才呱呱坠地的女儿傅楚窈了…… 想到这儿,傅楚窈闭了闭眼,不由自主地在武俊佑的怀里蹭了蹭。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俊佑哥,你说……为啥组织要给他们取这么怪的名字,照你说的……如果我祖父也是组织的人的话,那他的代号不是孔雀就是画眉了?可不管是孔雀还是画眉,这代号也太……女性化了吧?你说……要是你的猜测是真的,我祖父就没意思嘛?” 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武俊佑失笑,“这不是更好吗?迷惑白军……让他们以为拥有代号的人其实是女性?你看……在七位地下工作者里,雪鹰是唯一的女性,可她的代号,却是七种飞禽中最凶猛的一种呢!” 闻言,傅楚窈也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 ------------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父亲的秘密(二十一) 众人在小破屋里歇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陈建军就在傅楚窈的示意下,安排众人吃过早饭就开始了急行军…… 结果众人一直循着梁卫国他们的踪迹往前赶…… 可赶着赶着,梁卫国他们就失了踪! 这下子,众人不禁又是担心又觉得奇怪…… 谷仓山是原始森林,因为地势复杂,所以进山打猎的猎人们也不敢轻易去闯那些不认识的野路。 所以这也就限定了,即使是梁卫国他们带人进了谷仓山,也只会围着几个固定的、约定俗成的补给站附近走动…… 不然,走丢了还有可能摸回来…… 万一遇上了在冬眠期出来觅食的黑瞎子……那基本就只有一死了。 不过,虽然跟丢了梁卫国他们,但陈建军他们也不怕。 因为知道是进山来找人的,所以陈建军他们牵了几条土狗进山。 土狗看着蠢笨,实际最是聪明。 既然往前去已经找不到梁卫国等人的踪迹了,于是众人便退回来,直奔最近的那个……梁卫国他们生过火、煮过食的补给点。 土狗们被主人吆喝着、按着狗头嗅过了梁卫国他们休息过的地方以后……顿时就撒开腿儿跑了! 众人便在后头跟着…… 土狗们直把主人往谷仓山的深处领。 越往里走,就越没有路……地上尽是铺着干草、生着倒刺的荆棘林,一脚踩下去……那尖锐的刺就有可能会刺穿脚底!而抬头看去,上头尽是层层叠叠的树冠,大白天也是隐天蔽日的…… 其实众人心中已经隐隐有些害怕,只是仗着人多,不愿露出怯意罢了。 只是,这一追,众人一直追到了天黑时分……也不见梁卫国他们的影子。 但这一路行来,土狗们总能找到零零星星的、梁卫国他们遗落下的东西――衣角上的碎布片儿啦、头上戴着的帽子啦、甚至还有跌落的手电筒和水壶什么的…… 所以方向应该没有错,就是不知道梁卫国他们到底在前面多远的地方。 终于…… 天,黑了。 陈建军就问傅楚窈和武俊佑的意见,是停下来呢、还是继续找。 武俊佑害怕夜长梦多。 这毕竟是在深山老林里…… 所以武俊佑既担心梁卫国他们因为不熟悉地形而出什么意外,也担心他们遇上野兽被袭击…… 于是,武俊佑先是许给众人,回去以后,给每个人二百块钱的好处,然后又动员众人打起火把赶夜路…… 最后,他又交代众人,如果呆会儿就能追上梁卫国他们的话,先不要暴露他与傅楚窈也在队伍里的身份,只让说,是梁大壮担心梁卫国的安全,所以雇了陈建军等人进山来寻。 众人一听说回去以后,人人都能分到二百块钱……不由得个个都喜上眉梢! 当下,所有的人都精神抖擞地打起了手电筒,一边呼喊着梁卫国的名字,一边继续往前搜索…… 就这样,众人一直找到了下半夜…… 突然,众人带来的土狗们纷纷吠叫了起来! 众人齐齐一怔,不由得先是喝住了土狗们不让叫喊,然后摒息静气地听了起来―― 只听到寂静幽黑的深山老林里,似乎有人在叫喊―― “有人吗?救命!救命……” 二柱婶的小叔子四柱因为跟梁卫国比较熟悉,立刻就听出,那正在喊救命的人……正是梁卫国! 当下,四柱便道,“找着了!就是卫国嘛……”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四柱大喊了一声,“卫国,我是四柱啊!你在哪儿?我们先放狗过来,成吗?”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心里莫名有些激动。 远远的,梁卫国的声音传了过来,“……别!别过来!狗也别过来!这里有暗沟,当心跌下来……我们这儿……已经有人受伤了!” 众人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 但这事儿也难不倒老把式们。 他们拿出柴刀,砍了几株女人胳膊粗细一般的矮树,然后三人站成一排,并排往前走,而且还要一边走、一边用粗树枝戳地…… 这么一来,众人的速度大大地减慢。 折腾了许久……直到天将放白,众人才找到了梁卫国他们。 ――他们七个人,齐齐跌进了一个暗沟里。 不过,三个本地人毫发无伤,在四个外地人里,倒有两人受了伤。 因为之前武俊佑交代过,说不让暴露他和傅楚窈的存在;所以,陈建军他们也没吭声,该救人救人、该做担架做担架…… 于是,傅楚窈与武俊佑便呆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陈建军等人,将对方一众、共七个人全部从暗坑那儿拉了上来。 梁卫国、梁六虎、许爱军三个本地人最先被救上来…… 其次,就是两个没有受伤的、身材高大的男人也被陈建军他们拉了上来。一上来,这两人就不住地向村民们道谢,又问村民们,怎么会突然出现。 陈建军按照之前武俊佑教的,只说梁村长不放心儿子梁卫国,见梁卫国久久不归,就雇了他们来找…… 那两人哦哦地应着,不住地冲着陈建军他们道歉,说不应该让梁卫国他们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实在给大家添麻烦了之类的。 傅楚窈盯着那两个男人看…… 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两个男人有点儿……不对劲儿? ------------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父亲的秘密(二十二) 其实,连傅楚窈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个男人……不对劲儿。 事实上,她只是觉得有些违和感。 但到底哪里不对,傅楚窈也说不上来。 呃…… 并不只是傅楚窈感觉到那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有问题…… 殊不知,武俊佑只看了这两个男人一眼,就立刻把四柱拉到一边儿低声说了几句话。 ——原来,武俊佑的经验极丰富,他一眼就看出这两个男人是穿了便衣的特种兵!然后再一听这两男人说话的口音……这俩根本就是对岸的人好嘛! 来自对岸,而且还是……穿了便衣的特种兵! 还用问吗??? 那当然是……不管什么理由先捉住再讲! 而当四柱听了武俊佑的话以后,脸色也是一凛! 他点点头,对身边的几个人低语了几句…… 跟着,武俊佑回到了傅楚窈身边,突然不轻不重地掐了傅楚窈的胳膊一把,还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那两人不正常……等我走到他们身边你就尖叫!” 傅楚窈一惊。 武俊佑已经带着四柱他们朝着暗沟那边走了过去,嘴里还关切地说道,“……下面有人受伤了?怎么样,要不要紧……” 眼见武俊佑已经带着四柱他们走到了暗沟边、还站到了那两个男人的身边…… 傅楚窈顿时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女人无端端的尖叫声,总是令男人感到心惊胆战。 毫无疑问…… 大约除了心有防备的武俊佑与四柱他们以外……那两个外乡男人、以及陈建军他们都被傅楚窈给吓了一大跳!!! 他们都呆愣愣地看向了傅楚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武俊佑陡然发难! 他先是一腿踹倒了灰衣男子…… 四柱他们立刻蜂涌而上,死命地将那灰衣男子压制住! 可武俊佑这么一踹那灰衣男子,站在一旁的黑衣男人顿时就起了戒备之心! 黑衣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出手、想要擒拿住武俊佑…… 两个身高相当,身手相当的男人打斗了起来! 傅楚窈先是一呆。 但她告诉自己,现在老武遇到了劲敌,他应该已经顾不得许多、也不能分神了…… 所以,现在得由她傅楚窈来主持大局。 她看了一会儿武俊佑与那个黑衣男子的打斗……发现两人的体能与博斗方式是差不多的? 再转头一看,四柱他们根本就不是灰衣男人的对手! 傅楚窈立刻指挥陈建军他们围殴灰衣男人…… 陈建民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带着人、朝着那个灰衣男人扑了上去! 而刚刚才被众人救上来的梁卫国、梁六虎和许爱军等人……先是见了傅楚窈,吃了一惊,连忙跑上前询问,她怎么在这儿的时候…… 傅楚窈不耐烦地先让他们也帮着去降服灰衣男人了! 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陈建军他们才气喘吁吁地把灰衣男人给制服了,还用绳子把他绑成了粽子…… 这时,武俊佑也终于制服住了黑衣男人,让人拿了绳子过来,将黑衣男人也绑住了。 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被累坏了。 包括武俊佑…… 也包括那两个被众人擒获的男人。 “老乡,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我们、我们是华侨呢,你们、你们也太不友好了吧?” “对啊老乡……是不是嫌一天一百块钱太少啊,那个,我们可以加钱的诶……” 那俩男人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却仍然试图说服众人。 其实到了这会儿,陈建民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他就用方言问四柱,“……咋回事咧?” 四柱喘成了一只狗。 过了好一会儿,四柱才用方言答道,“……他们是汉奸!” 陈建民被惊住了。 众人自然也被吓住了,再不敢吭声。 而那两个男人完全听不懂地方方言,依旧在那儿“好言劝慰”,希望众人不要对他们这些华侨太无礼…… 村民们都经历过当年的运动…… 现在是真的……连看这俩男人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于是,现场除了俩男人滔滔不绝、又略带焦急的恳求之我…… 没人说话。 直到…… 一道细细的、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同志们……老乡……阿爷,啷个来救下我啰?我的孩(鞋)子穿了,好大一条刺、刺进了我的脚板心……痛啊……救命啊……” 众人齐齐一愣。 直到这时,梁卫国突然回过神来,说道,“哎,哎哟!下边还有人……两个受了伤的人!” 傅楚窈见武俊佑一直坐在地上没动,心想他是不是受了伤了…… 于是,她就吩咐陈建军,让派人先下暗坑那儿去看看两人的伤势。 然后她就坐到了武俊佑的身边,替他按了按手脚的筋骨、又把了一回脉…… 直到确定武俊佑没事,只是因为与那黑衣男人交手,打了一场有点脱了力,傅楚窈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陈建军已经带着人,直接把跌进暗坑的那两个男人给抬了上来。 果然不出傅楚窈与武俊佑所料……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正是那位面容愁苦、背后扣着个罗锅的老熊! 可是,让傅楚窈感到诧异的是…… 另外一个看起来躲躲闪闪的中年男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父亲的秘密(二十三)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老熊是个罗锅,找他的过程很辛苦。但最终还是找到了他,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但是…… 还有一个据说是脚部受了伤的、身上穿着深灰色棉衣的中年男人……他虽然形容狼狈,面容憔悴,浑身上下不是泥就是污迹的,但周身上下有股说不出口的……儒雅、斯文的感觉? 以及,这人看起来……实在很眼熟! 而且…… 他还躲躲藏藏的,拼命地低下了头,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的长相? 一时之间,傅楚窈认不出这人是谁。 可武俊佑却一口叫破了此人的身份―― “……秦朗?” 那人一呆。 傅楚窈则大吃一惊! ――什么?这人是……秦朗? 邬芳之当年与白军四号人物庆啸之所生的儿子,后来一直养在秦柏瑞膝下的秦朗?秦慕雅的亲生父亲、丁澜的丈夫……秦朗??? 也不怪傅楚窈已经认不出秦朗了。 毕竟傅楚窈与秦朗也只有几面之缘。 但对武俊佑来说,秦朗却是个非常熟悉的人。 而秦朗之前因为受了伤,一直与老熊呆在暗沟底下……所以他早就已经听到了从上面传来的、武俊佑与傅楚窈的声音。 他暗叹冤家路窄,当然也想逃,却又奈何……脚底受了伤,在这原始森林里,根本不可能跑得远! 以及…… 秦朗其实也不想逃了。 去到了对岸,他才知道……庆啸之一共娶了四任妻子,更有情妇无数,膝下原配、填房、续弦、现任所生的孩子,包括情妇养的……足足三四十个! 而他抛妻弃子的逃了去,庆家没一个人看得上他…… 就连……那个据说是他亲爹的人,也只会追问他,关于赤军内部的各种秘闻。 可秦朗是低阶文职军官,平时负责招招新兵、做新兵宣传之类的工作……他上哪儿去接触机要人物秘闻??? 所以,他在那边可是遭了无数的白眼。 最终庆啸之发了话,说当年白军三号人物傅星凌叛变,将统帅姚定南托付的二十吨黄金尽数私吞。 根据当时白军内应传回来的最后消息,是说这批黄金消失在一个叫做谷仓山的原始森林里…… 于是,庆啸之告诉秦朗,如果秦朗能寻回这批黄金,并且能把黄金运回来的话,将来肯定重用! 老实讲,秦朗对这边的情况已经心生退意。 只是他骑虎难下。 但现在,庆啸之让他回来? 虽然是让他回来干间谍的事儿……但好歹是有机会回来了不是? 所以秦朗原本想着,回来当然最好,黄金的事儿……有人帮着打下手调查什么的,也不用他出太多的力;要是能找到黄金,那当然最好……到时候用找到黄金的功劳向组织邀功,说不定也就将功补过了。 退一万步讲…… 要是真找到了黄金,就算不上缴给组织,就算真的被手下的人运走了,难道他连拦截个百儿八十公斤的能力都没有? 到时候他隐姓埋名,但手里有钱……日子也比在对岸好过,不是么? 于是,秦朗佯装高高兴兴地在庆啸之那儿领了这差事,然后由庆啸之配了几个特种兵给他,一众人又摸了回来。 说起来也是异常的顺利。 秦朗是完全不知道傅楚窈的父母的情况的。 他只是碰运气似的,来到了傅星凌的故乡湘省秋市。 又听说秋水乡有个傅星凌故居博物馆,他便又和手下过来碰碰运气,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结果…… 听说傅星凌有个儿子叫做“傅云生”,而且这个傅云生居然就在傅星凌故居博物馆看大门、卖票??? 众人喜不自禁! 当下,就由秦朗出面,引诱“傅云生”去外头打工。 但看起来,“傅云生”并不愿意? 最后手下人急了,连哄带骗的就把“傅云生”给抓走了。 不料,“傅云生”落入他们手里以后,却根本就不知道二十吨黄金的事儿……也不知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疯卖傻,总之一会儿说几句神神秘秘、似是而非的话,一会儿又鬼哭狼嚎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话说现在,秦朗自知既然已经落入了武俊佑的手里,想必是逃不掉了。 他已经犯了叛逃罪,现在争取宽大,总好过被严惩…… 于是,当武俊佑、傅楚窈把秦朗叫到了一边,细问他所来何为、所为何事时,秦朗毫无隐瞒的、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这几年的遭遇,以及这一趟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全都告诉了武俊佑与傅楚窈二人。 傅楚窈不由得看了武俊佑一眼。 ――她心想,老武猜得还真够准的。当年秦朗叛逃时,老武就断言,秦朗抛妻弃子去了那边以后,百分之二百会后悔,甚至有可能再逃回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秦朗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归。 而秦朗为了打感情牌……又拉着武俊佑,老泪纵横地问起他老娘邬芳之、妻子丁澜、以及儿子秦羡文、女儿秦慕雅的近况…… 当得知邬芳之被软禁于疗养院,但还能享受高级干部待遇时,秦朗还挺欣慰的;当听到丁澜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的时候,秦朗既高兴、又有些愧疚;而当听说儿子秦羡文……已经离世的消息时,秦朗陡然惨白了脸色―― 他呆呆愣愣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在那一边…… 假“傅云生”、真老熊见挟持自己的四个男人里、已有三人被擒…… 当下,老熊就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父亲的秘密(二十四) 老熊的哭声,令傅楚窈回过神来。 她不由得循声走了过去…… 秦朗伤的是足底,老熊呢……其实并没受伤。 他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着众人说出了自己悲惨的经历―― 老熊本来好端端地在湘省一个小小博物馆里当售票员,突然有一天,四个大汉轮流哄着他,说要带他去找工,还一天一百块钱哩! 结果他跟着他们走了…… 一上了小汽车,这些人就露出了真面目! 他们在车里拷问老熊,问他一个……什么地址,说黄金在哪儿,但老熊完全不知道。 可是,老熊一说实话,说自己啥也不知道,这群人都把他往死里打;要是他胡说,什么什么上山以后往西走二十里地、看到一棵歪脖子树,然后再往南转,走五里地再下坡……之类的,他们就对他好一点儿…… 就这样,这些人把他绑到了梁家村。 老熊本来想跑、想向梁家村的人求救的…… 可他们看管他看管得很紧,他完全没有机会。而且梁家村的那个村长看起来好像对这些人很好的…… 老熊害怕梁家是个贼窝,就没敢吭声。 后来,这几个大汉雇了梁卫国他们当向导,还押着老熊上了山……本来这些人是要按着老熊胡说的那些路线走,却被梁卫国严厉拒绝,说在原始森林里乱走的下场,不是迷路等死、就是遇上猛兽…… 怎么样都是个死。 这些人不听。 但老熊害怕啊…… 于是,老熊想办法附和着、说了一大通的胡话,让这些人跟着梁卫国划出来的路线走了…… 昨天晚上,这些人已经对老熊生出了疑心。 他们把老熊拉到一边,背着梁卫国等人……把老熊狠狠地揍了一顿,还扬言要是再找不到黄金,明天就把老熊和梁卫国等人都杀了! 老熊害怕了。 半夜,趁他们睡着了,老熊就跑了…… 结果老熊也不认得路,跑了没多久就跌下了暗坑,其他人被惊醒,都来追他……最后大家都跌进了暗坑里! 老熊为保命,佯称自己受了伤…… 再加上大伙儿都挤在暗坑里,梁卫国、梁六虎与许爱军也是身体强壮的猎户,而且对方的三个人里,秦朗还是真正受了伤的……所以,另外两人也不轻举妄动。 这才终于等到了傅楚窈与武俊佑他们。 闻言,傅楚窈打量了老熊一番,问道,“那他们为啥不找别人,偏偏找你问黄金的事儿?” 老熊一怔。 他看向了这个娇娇俏俏的女孩子。 不知为什么…… 女孩眼里闪跃着愤怒的光,竟使他有些莫名的心虚。 武俊佑过来,把傅楚窈拉到了一旁,又示意武俏友好好照顾她…… 跟着,他非常和颜悦色地与老熊攀谈了起来,但只字不提黄金与那些挟持了老熊的人,只是跟老熊说了下冷不冷,赶紧下山之类的…… 接下来,一众人就搭好了担架,抬着受了伤的秦朗,还用绳子捆着那俩穿着了便服的特种兵,就排着队儿的往回走。 才走到半路…… 陈建民他们带的狗就冲着前方狂吠了起来! 很快,前方就响起了有人喊话的声音…… 陈建民听了下,对傅楚窈说道,“是梁家村的人,来找你的咧!” 傅楚窈当然也听到了。 她连忙让陈建民回话…… 双方靠着喊话、也靠着狗来引路……最终,两支队伍胜利会师。 让傅楚窈感到惊奇的是,对面来的人,虽然也有梁家村的村民们,但更多的……却是穿着绿军装的人! 而且为首的,居然是她爷爷秦柏瑞身边的警卫员小陈! 傅楚窈有些惊奇。 可是,当她看到武俊佑抢先一步上去,跟小陈说了几句,又回头指了指那俩穿着便服的特种兵与秦朗的时候…… 她就明白了过来。 小陈就是武俊佑从京城搬来的救兵吧?! 当下,小陈先过来和傅楚窈打了个招呼。 傅楚窈问了他几句,知道在村里梁大壮家守着吉普车的那个人已经被抓了,而且现在满山遍野都是大兵们,大伙儿都在寻找傅楚窈与武俊佑等人…… 然后,小陈就与秦朗打了个照面。 不得不说…… 无论是小陈、还是秦朗,两人都觉得十分难堪。 原因无它。 小陈……他虽然被叫做小陈,但其实已经三十多岁快四十了。之所以被叫成了“小”字辈儿,是因为秦柏瑞老叫他们几个小陈、小孙的,所以别人也跟着这么叫。 但实际上,小陈虽然是警卫员,但他在秦柏瑞的身边服务了多年,级别不低。 而秦朗…… 他只比小陈大几岁,在逃离之前,他还只是个少尉。 当年的秦朗就对此颇有微词。 如今与小陈相见,秦朗看到了小阵肩章上的两杠一星(少校)…… 秦朗百感交集。 而小陈为秦柏瑞服务多年,所以他从少年参军时起,就已经认识秦朗了。 秦朗这个人,以前一直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 谁也想不知他会干出抛妻弃子的事儿来。 此刻见秦朗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小陈不由得埋怨道,“这又是何苦呢?当初什么也不要的跑出去了,现在这个样子回来,你有什么脸去见老婆孩子啊?” 秦朗被臊得无地自容。 他深深地低下了头,一张老脸红得像猴子屁股! ------------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父亲的秘密(二十五) 小陈顺利地找到了傅楚窈与武俊佑以后,立刻鸣空枪示警,向其他的搜寻队伍发出了“任务完成、尽快下山”的信号。 当下,一众人开始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一天以后,所有被派出来接应武俊佑的队伍终于在梁家村的生产队饭堂里胜利会师。 因为涉及到国家安全事务…… 这回军委派出来接应足有三个排之多! 以及,因为老熊和秦朗都是涉事人员,所以……他们被隔离了。 当天秦朗等四人、以及老熊,还有给秦朗他们当向导的梁卫国等人,收留了秦朗他们过夜的梁大壮……等等等等,都被分批带上了军用运输车,直接开往京城去。 就连傅楚窈想再问问老熊,他凭啥冒充她爸爸傅云生……也没机会。 傅楚窈是有点儿生气的。 但武俊佑不支持…… 而且小陈他们压根儿就没做停留,直接把人押上车、然后又直接把车给开走了…… 只不过,小陈他们给武俊佑留下了一辆吉普车。 傅楚窈很是不高兴。 但梁家村的人挺惊慌失措的…… 原因无它――梁家父子、梁六虎和许爱军咋都被解放军带走啦? 所以傅楚窈也只好留下来先安抚了村里人,又与胖婶儿、二柱婶等人约定了,请她们一定要上京城去,吃左左右右的百日酒! 傅楚窈与武俊佑在梁家村多呆了一天,傍晚时分,正好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胖子。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心想按照之前的预计,胖子最多也就迟上一天就能赶到梁家村与他们汇合的;怎么就晚了……三天呢? 再问胖子时…… 胖子却拿眼睛瞟着武俏友,期期艾艾地就是不肯搭腔。 傅楚窈心情不好,就对武俏友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了。 武俊佑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梁家村不大。 夜里傅楚窈也无处可去,就在知青站下边儿的田基那儿散着步。 因为知青站那儿有灯,能将田基那儿照得敞亮。 傅楚窈站在田基上,撅着嘴儿、用脚踩着田基上的野草出气。 武俊佑跟了过来,说道,“……阿窈,别生气了。明天我们就回去了,等到了京城以后……” 傅楚窈打断了他的话。 “为啥就不能让我问问他呢?他、他……他那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武俊佑解释道,“正因为他不是好人,所以咱们得把他转移到专业调查组的手里去……不然,你想想……他跟傅星凌从头到脚没一点儿像,却能冒充你爸爸这么多年而从没被人识破过……” “以及这人被对岸的特种兵给盯上了,居然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采用钱币包着博物馆门票与钥匙来报警……可见这人的心理素质是很好的。” “就冲着这些,咱们也不能轻易在他面前提……有关于他的身份的半个字,以免打草惊蛇。”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 好嘛,她也知道他说的对! 但她真的已经等不及了…… “俊佑哥,那我们马上走!今晚连夜走!”傅楚窈说道,“我都等不及了……是不是我们一回去,他们就可以把我爸爸的事情调查清楚?” 武俊佑皱眉道,“不能。” 傅楚窈一怔。 “首先我就不会让你熬夜回去……你生完孩子才多久?这回非要跟着来,也就算了……还跟着在山里转悠了那么几天……不是怕你心里着急的话,我根本就……” 说到这儿,武俊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傅楚窈转过头看向了他。 他正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无奈、却又包含着无限的耐心。 傅楚窈低下了头。 “俊佑哥,咱们……回去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走……我,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我还是想早点儿回去,我想爷爷奶奶了,也想左左和右右了。” 武俊佑“嗯”了一声。 他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慢慢朝上头的知青站走去。 知青站下边儿是条约两米宽的土路,土路的两边是田梗,田梗距离土路大约有两米多的高度。 人要是站在田梗下,是看不到上面的土路的情况的。 傅楚窈与武俊佑还没走上土路呢…… 却突然听到了友子声音? 而且…… 友子似乎特别愤怒? “……你到底在搞什么?这么着急、紧张的时候……你居然跑去买山葵!谁让你买了?啊?谁让你买了?” 闻言,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 ――友子一向温柔和气,鲜少用这么急切愤怒的语气和人说话。 那,这是怎么了? 这时,胖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我这不是看着……觉得山葵这玩意儿也难得嘛!你说你开日料店,那其他的东西不正宗,调味品这样的东西那必须正宗啊……” 友子愈发愤怒了,“那你就这么蠢?知道那里有山葵就成了啊,你、你不会先回来处理重要的事情吗?等处理完阿窈的事情,你再回头去买山葵不就成了?” 胖子咕哝道,“那我不是想着阿窈这边儿有俊佑在嘛!但是山葵啊!野生的山葵啊,半路我跟着老乡去他家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他家等着咧…… “幸好我下手快,还给多了二十块钱,才把老乡家里的百把斤山葵给全部收了回来……结果运气不好,在回来的时候,半路又爆了轮胎,折腾了好久才换好了轮胎……” 闻言,傅楚窈与武俊佑忍不住又对视了一眼。 ――原来是这样! 难怪胖子晚到了这么久! 友子被气得语无伦次,日语夹杂着华语地骂着胖子。 这时,她听到了胖子用温柔得快要掐出水来的声音说道,“……你就别生气了嘛,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买山葵根,我绝不买芥菜头,好吧?” 这还是傅楚窈头一回听到态度这么强势的友子,已经态度这么软萌的胖子。 这反差…… 傅楚窈忍不住要笑! 武俊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笑出声音。 ------------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父亲的秘密(二十六) 武俊佑严厉警告了傅楚窈,要装作完全不知道友子和胖子的事儿。 原因无它。 ――于婚姻方面,胖子是个有历史遗留问题的老大难。 而友子在内心深处又极度自卑…… 这两人想要走到一块儿,只能靠胖子的主动与死缠难打。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 武俊佑甚至都不希望友子因为受到亲友的善意取笑而感觉到自卑。 傅楚窈娇嗔,“知道你把友子当成亲姐姐了!那我还是你亲老婆嘛?我告诉你,说实话他俩吧……我还觉得胖哥配不上友子姐姐呢!所以我可是站在友子姐姐这边儿的,她要是不愿意啊,凭是胖哥怎么样,我也不会答应这事儿的!” 武俊佑道,“友子答应了就成。” 傅楚窈怒视了他一眼。 一夜无话。 第二天,武、傅、友、胖四人告别了梁家村的人,驾着吉普车往京城的方向赶。 因为有武俊佑与胖子两人轮流开车,以及四人本来就好得如同亲生的兄弟姐妹一般……这一路上又有胖子刻意的插诨打科,两天两夜以后,众人终于回到了京城。 武俊佑径直把车子开回了大院。 傅楚窈第一时间回家看到了奶奶,瞎子爷爷、以及和氏二老,还有正在呼呼大睡的俩儿子。 其实姜珍旖与瞎子、和氏二老还不太清楚外头发生的事儿…… 于是,傅楚窈便一五一十地将她和武俊佑在外面调查到的情况说了。 姜珍旖沉默了半晌,这才对孙女儿说道,“……我一双女儿都折在你父亲手里,老实讲,我确实是怨他的……” “可这些天,你没在家里,几位老哥哥也一直都在劝我,我……唉!说起来,我那一双女儿……怕也是我教的不好,我……倒也不该怨你父亲的。” 说着,姜珍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爷爷已经请了人来,给你父母、姨母画了油像,再等上三五天,大约就能送过来了……” “另外,倒是你亲爷爷傅星凌本来就有不少照片遗世……你爷爷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嗯,俊佑啊,去书房里的抽屉里把那文件袋拿过来……” 姜珍旖吩咐道。 武俊佑应了一声,果然去书房拿回了一个大号文件袋。 傅楚窈莫名就有些紧张。 武俊佑在她身边坐下,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把文件袋打开了。 文件袋里,装着好些泛了黄的老照片。 为首的一张,就是个年轻英挺、穿着军装、外系呢子大衣、脚下蹬着长筒皮靴的年轻军官,手里戴着白手套,还拿着根鞭子,正站在围着栅栏的马厩旁。 傅楚窈久久地凝视着照片中的男子。 ――他容貌清秀、英俊,眼神深邃、看向远方,还轻轻抿着嘴,似乎在微笑。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突然觉得眼睛一热……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翻看手里的照片。 姜珍旖低声解释道,“也亏了你爷爷还在位子上,有点儿特权,翻晒了好多照片出来,还查到了雪鹰的真实身份……” 闻言,傅楚窈身子一僵。 姜珍旖继续说道,“……她就是,咱们建国以后,唯一被追授为上将的女将军……裴杏贞。喏,她的照片也有,就是少……” 这时,傅楚窈的师公和广庆也说道,“阿窈啊,我已经看过你祖母的照片啦!!虽然也过了蛮多年了,但我还是记得她的样子的……” “……你祖母长得好看哪!她的那种好看,很特别的,就是,她不像是普通女人,就是那个长相啊……怎么说咧,总之就是很大气的,像皇后娘娘一样!” 傅楚窈一呆。 ――裴杏贞??? 她连忙低下头,看向了那堆照片里的一张……女人的单人照。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应该是在那个年代里很时髦的蝴蝶领衬衣、及膝百褶裙,高跟鞋,外照一件裁剪得很合身的中长款风衣,头上还戴了顶英伦风的宽沿帽。 傅楚窈怔怔地看着裴杏贞的照片。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师公会说……她的祖母长得很大气,像皇后娘娘了。 ――只见照片中的女人眼眉清秀,妆容精致。但她笑容沉静,眼神坚定又自信。只是,看起来……她的眼眉间略显得有些宽广,因此少了些女性的妩媚,却多了几分英气。 换言之…… 这位裴杏贞看起来就很大气! 在傅楚窈的认知里,她所听到过的、祖母裴杏贞的故事,远比祖父傅星凌的故事更多。 裴杏贞可是抗战时期最负传奇的女人! 据说她出身尊贵,又毕业于名校、还曾在国外留学,交游广阔……以至于她回国以后,既熟悉白军高层,与白军的领头人物也相熟…… 而且当年赤军白军相互敌对,也是因为有裴杏贞在,又带动一大群的国际友人的声援,最终撮合与促成了联合抗日。 这在很大程度上,不但让国际友人知道了赤军的存在,也使后来,让赤军得到了很多国际援助…… 但后来她无故失踪。 解放后,组织上久候不至她的消息,只能念及她的功劳,追授她五星上将的功勋! 想不到…… 这位传奇女士裴杏贞,居然会是傅楚窈的祖母,傅星凌的妻子! 姜珍旖道,“……可怜你祖父祖母连个婚礼都没有,更别说是合影了……所以你爷爷也请人给他俩画个合照,可怜哟!” 奶奶的话,让傅楚窈突然崩溃。 她抱着一堆旧照片,眼泪哗哗地就淌了下来…… ------------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父亲的秘密(二十七) 在确认了自己祖父母的身份之后,傅楚窈自然是伤怀了很久。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柏瑞与武俊佑是一如既往的忙…… 傅楚窈则被奶奶拘在了家里。 奶奶啥也不让她干,就让她整天吃了睡、睡醒吃的躺着养身体。 日子过得有些闷…… 却也幸好有了长辈们的陪伴。 和氏二老会常常说起她父亲傅云生的事儿,渐渐解开心结的奶奶也会偶尔说一说傅楚窈的母亲姜喜儿与姨母方欢……不,秦欢的事儿…… 傅楚窈倒也听得津津有味,这才觉得……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 这天夜里,武俊佑直到深夜才忙完。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却也没忘记……从军区回到家属大院的时候,顺手在大院门口的小贩那儿买了……一只烤红薯。 可是…… 这烤红薯也太小了吧! 傅楚窈看着……被他放在自己手心里,比自己的拳头还小一些的烤红薯,问道,“……你就只买了这一个?” 武俊佑一边除外套、一边说道,“足足买了七八个呢,把小贩剩下的所有烤红薯都买了……但是看到门岗他们也挺辛苦的,就一人一人分给他们了……就只剩这一个,给你尝尝味道吧!” 傅楚窈笑笑,仔仔细细地剥开了烤红薯的皮儿,然后将烤红薯掰成了两半儿,一半儿塞自己嘴里,另一半塞进了他的嘴时 跟着,她就朝门口走去。 “都快十二点了你还去哪儿?”武俊佑问道。 傅楚窈回头说道,“这烤红薯怪干的,我下楼倒点儿开水喝喝……” “我去吧你别去了……” 她回头,朝他笑道,“那边儿一堆洗干净晾干了的尿布,你给帮着叠一叠!” 武俊佑回头,果然看到捱着窗下的小床里,堆着一堆……用各色床单布块裁好的纯棉尿片。 他不由得一笑,朝着小床走了过去。 傅楚窈下楼去了厨房,轻手轻脚地煮了碗汤面,给卧了俩鸡蛋,又淋了些香油,最后还挖了一大坨奶奶自制的香辣芝麻牛肉酱,放进了碗里,这才又端着汤面进了屋。 武俊佑已经把小床上的尿布给叠得整整齐齐的。 见妻子端了碗热气腾腾、又香气四溢的面…… 他笑着迎了过来,接过了大海碗。 夫妻俩一块儿坐到了桌前。 武俊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面条。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傅楚窈有些心疼,嘀咕了一句,“……早上不是让你多带了几个肉包子去的嘛,怎么……不够吃?” 武俊佑说道,“当午饭吃了……一忙忙过了头,饭堂关门了。” 傅楚窈叹气。 她心想,看来明天还是让冯嫂去给他送午饭比较靠谱。 傅楚窈就顺口问了句,“哎,秦朗怎么样了?还有那个老熊……他到底是从哪儿知道我爸爸的名字的?还有傅氏族谱他又是从哪儿得的呢?” 武俊佑刚才是又冷又饿…… 这会儿屋里暖和,面前又摆放着一碗老婆亲手煮的热汤面…… 当下,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顾着大口大口的吃面。 直到吃完了面,又将碗中的面汤一饮而尽,他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说起那二十吨黄金,当年白军可是消息封锁得太严谨了,我们这边只知道大概的情况……” “……但是,具体那些黄金是从哪儿调度的?之后又被藏在了哪儿?我们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大约当年雪鹰是知道真相最多的,但她最终没能回来啊……” “所以我们觉得,大约白军那边的消息会更多一些,尤其是陪着秦朗回来的那三个人。” 说着,武俊佑见碗里还有一口汤,便又捧着碗,将那最后一口汤饮尽,又道―― “劝降和招安工作已经在做,三个人里已经有两个人松了口,但他们的条件是,他们的家眷还在对岸,如果想要让他们说出有价值的东西,必须先让我先把他们的家眷救出来。” “所以这二十吨黄金的事儿还真急不来。但是秦朗的事儿,组织上已经给了定论。” 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一听,连忙问道,“……怎么说?” 武俊佑低声说道,“以叛国罪论处……大概会判15年到20年左右,看在咱们爷爷的份上,让他进温泉疗养院以住院为名,实行监禁。” 傅楚窈想了想,嘀咕道,“这事儿能告诉慕雅姐吗?那个,能安排让慕雅姐见他一面吗?” 武俊佑说道,“秦朗早就已经提了要求……不过他倒没说要慕雅……” 傅楚窈一怔。 想了想,她撇嘴说道,“那肯定还是想儿子了。” 武俊佑摇头,“他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想见见他的母亲邬芳之。” 傅楚窈又是一怔。 “还真看不出来啊,原来秦朗还挺有孝心的嘛。”傅楚窈说道,“……现在想起来要看妈了,那他当初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过?” 武俊佑冷笑,“那你猜猜,他见邬芳之是为了什么?” 本来傅楚窈就觉得,秦朗想见母亲邬芳之,恐怕还是想从母亲那里得点好处。 可转念一想,邬芳之也是被软禁在疗养院里的,而且根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秦朗也不是不知道邬芳之的情况,所以,邬芝方又有什么好图谋的呢。 所以此刻见武俊佑这么一说,她反而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只得问道,“那、他为什么只见邬芝之一个人啊?” 武俊佑说道,“因为邬芳之有高级干部津贴呀,现在秦朗已经被开除党籍了,再被软禁,他根本就是一无所有。” “所以他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见邬芳之,恐怕还是想从邬芳之那里掏点钱出来,好让他自己的生活没那么窘迫。” 傅楚窈默然。 “他怎么……这么冷血啊!”傅楚窈嘀咕了一声。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好了,秦朗……不管他了!俊佑哥,那个老熊……到底调查清楚了没有?他……凭啥就敢冒充我爸爸呢?” ------------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父亲的秘密(二十八) 一听傅楚窈问起老熊的事,武俊佑便道,“老熊已经交代了……不过,对于他交代的事儿,组织上还得需要花时间和人手去核实……” 傅楚窈听了连忙道,“到底怎么样?” 武俊佑说道,“这老熊原本还不老实,说自己冤枉……后来一听说扯上了间谍罪,这才吓得慌了,一五一十的将他的遭遇说了出来……看不出吧,他原来还是个杀人犯呢!”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武俊佑缓缓道来。 ――原来,那个老熊根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桂西农民。 因为穷,他一辈子也没能说上个媳妇儿,只能与他的老母亲杜鹃花相依为命。 杜鹃花逝世的时候,因为家里实在太穷,这才告诉儿子他的身世,并且让他想办法找找生母贺梅娘的下落,看看能不能去湘省那边谋份生计。 老熊给母亲草草办完了后事,果然来了湘省。 他一路乞讨着、问着人,居然也找到了湘望县的灯台子镇,甚至还找到了几个当年知道贺家事的知情人。 一问之下,老熊才知道,他的生母贺梅娘居然还是……解放时期著名人物傅星凌的未婚妻? 这下子,老熊起了心思。 他还特意跑到隔壁秋市的秋水乡,去打探这位傅星凌的生平事迹。 结果在这过程中,居然还被他找到了当年的傅星凌的追随者。 那人名叫傅双喜,住在乡下一处极偏远的地方。 据说这位傅双喜当年既是傅星凌的族弟,也是他的警卫之一。 老熊一门心思的想要接近这位傅双喜。 而傅双喜又因伤致残,终身未娶,困苦终生。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熟悉了,也过上了一段相依为命的日子。 老熊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从这位傅双喜的口中得知了大人物傅星凌的景况的。 ――当年傅星凌与一个姓甄的女子在大山里的茅草屋里结了婚,然后那女的生下了一个儿子,叫做傅云生。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人潜进大山,开始追杀傅星凌。 傅星凌为了保全妻儿,独自一人朝着大山深处逃去,却令亲信们保护妻儿突围。 当时,傅双喜是跟着在傅星凌的妻子与儿子的。 但追杀他们的人非常厉害,饶是傅双喜也愿意为了主家的夫人少爷而牺牲,但是……在一次袭击里,傅双喜为保护夫人而受了重伤、还滚落山崖…… 等到傅双喜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 他忍饥捱饿、拖着断腿,在山林里艰难爬行了几日几夜,却依旧不见半点人踪。 无奈之下,他只好背着小包袱下了山。 最终,无处可去的傅双喜只得辗转回了乡。 后来局势变得不妙,白军被迫退出国境,去了对岸;这边儿则变成了赤军当家。 傅双喜就更加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于是,他就在秋望县的一处偏远的地方隐居了下来。 但他身患残疾,度日艰难。 不得已,傅双喜偷偷摸摸的找到了昔日族中的几个关系密切的人,向他们寻求救助。族人们也可怜他,就悄悄地供养着他。 直到后来,看起来……貌似忠厚、纯良无害的老熊主动过来与傅双喜相依为伴。 他二人一个是罗锅、一个是瘸子……各有各的不幸,命运还出奇的相似――都是孤苦伶仃、都是终身未娶…… 这夜长酒烈,半生孤独啊! 临到老了,憋了一肚子话的傅双喜,才将当年的一些事半吐半露的告诉了老熊。 所以…… 老熊知道了,到现在傅双喜的手里还有旧主傅星凌的一些遗物。据说是一封信,一块手表,一本族谱……当然了,以前本来还有些银元的,但都被傅双喜后来花用掉了。 以及…… 真要算起来,老熊与傅星凌的儿子傅云生差不多年纪。 老熊甚至还从毫无戒备之心的傅双喜口中,得知了好些傅氏宗族中的一些秘辛…… 在知道了傅氏宗族的长子嫡孙都需要熟背祖谱,而且当年傅星凌特意将祖谱交与傅双喜、又叫傅双喜保护在妻儿身边……就是希望靠宗族的力量,能给妻儿最后一点依靠的的时候…… 老熊起了歹心。 某个月黑风高之夜,他将喝醉了酒的傅双喜用镐头活活砸死,然后草草埋葬。 接下来,老熊夺走了傅双喜的祖谱,开始强行记忆。等到他将那族谱上所有的名字都一五一十的都记下来时,他这才背着小包袱找到了傅氏宗族,并且佯称自己是傅星凌的后人。 与此同时他还表露出自己的母亲就是贺梅娘。 傅氏宗族里的人,见老熊一来会背自家祖谱,二来他也能将贺梅娘家的一些琐事说的如假包换,再加上当时乡里正在修建傅星凌故居…… 这么一来,傅氏宗族最终相信了老熊、也看在老熊如此落魄的份上,对他十分照拂。 想不到就这样,老熊居然浑水摸鱼的一直到了现在。 听了武俊佑的话,傅楚窈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这人忒狠毒!”她低骂道。 武俊佑没吭声。 傅楚窈又问,“那我祖父留下来的那些东西呢……信件什么的?会不会跟那二十吨黄金有关?” “组织上已经押着老熊去找了……不管怎么样,那些都是有用的东西。”武俊佑答道。 傅楚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父亲的秘密(二十九) 又过了好几天。 之前接受了爷爷秦柏瑞的委托的那几位美院老师们送来了好几幅油画。 家里人都有些激动。 傅楚窈尤其。 只因……她从未见过父亲母亲,以及祖父母。 所以每一帧油画对她来说,都是既陌生、又向往的体验。 最大的一幅油画,当属傅星凌与裴杏贞的合影了。 美院的老师们也是根据相片来画肖像的。 傅星凌留存于世的照片多以穿军装为主,而裴杏贞的照片又多以欧式服装为主…… 但在当年,和广庆见裴杏贞的最后一面时,她是穿着旗袍在的…… 于是,美院的老师们听从了爷爷秦柏瑞与奶奶姜珍旖的建议。 他们又翻找了很久的照片,最后总算是找出了一张非常模糊的、裴杏贞穿着无袖旗袍的照片…… 最终,这幅合影便是傅裴二人站在窗前的合影。 ――男人穿着军装,身材高大、威武、气势尊贵又沉静;女人则穿着旗袍,显得窈窕、端庄、又大气。 奶奶姜珍旖不禁叹道,“他两个活着的时候没有一幅合影,但这一幅画看着……怎么就这么般配呢?” 师公和广庆也叹道,“像,是像啊!女的就跟当年云生的妈妈一个样儿,男的像云生,但又也比云生多了些男儿气概。” 姜珍旖笑道,“那怎么一样,当年云生在你跟前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他爹这会儿已经是个成名的将军了。” 傅楚窈的视线久久无法从祖父祖母的那幅油画上移开。 良久,他她才转头去看了另外一幅合影。 ――那是她父母、傅云生与姜喜儿的合影。 认真说起来,这还是傅楚窈头一回看到亲生父母的样子。 在看到这幅合影之前,她先是转头看了看奶奶的表情,又看了看师公的脸。 ――只见二位长辈均是热泪盈眶…… 傅楚窈就知道,画上的人物一定画得很像了。 她抬眼看去…… 只见画中的男子,容貌俊美到雌雄莫辨。他个儿瘦高,穿着和氏毒门独特的黑色布衣服装,脑后系着小辫子,下身穿的裤子也是扎了口的…… 说真的,小哥哥和连城也年轻,可小哥哥穿着那身衣服,看起来却有点不伦不类的。 但相同样式的衣服穿在傅云生的身上,却显得十分独特,有点儿像是漫画中的美男子一般。 油画中,年轻的父亲含笑而立。 站在他身边的,是位容貌绝美、眼眉间含着羞意的窈窕少女。 傅楚窈怔怔的看着画上的一双璧人儿。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和母亲长得这样相似! 奶奶姜珍旖在一旁抹起了眼泪。 “我总是不敢想以前的事儿……说是说不敢想,可是只要一看到你,就像看到了喜儿似的……” “一想到喜儿,又不得不想到欢儿。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虽然养了一双女儿,到头来却一个也没了。” 说到伤心处,奶奶不由得放声大哭。 众人连忙来劝。 傅楚窈也跟着劝了几句。 但很快,她就不得不又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一幅油画合影上。 傅楚窈突然陷入了怔忡。 原来在这一幅合影油画上,有两个年轻姑娘。 不消说,这一定是傅楚窈的母亲姜喜儿,与姨母方欢了。 哦,不,是秦欢。 怎么,双胞胎也有可能……长得完全不一样吗? 傅楚窈失神的看着这一幅油画。 油画中的姜喜儿依旧是那副明艳动人的美丽模样,可与她依偎在一起的另外一位少女,虽然也是巧笑倩兮,却仅仅只能称之为清秀。 秦欢…… 与傅楚窈的母亲姜喜儿虽然是双生女,但也……太不像了吧? 秦欢看起来是个单眼皮,瓜子脸,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无论是五官与气质,都远不如姜喜儿。 这时,一直在伤心落泪的姜珍旖已经被众人劝住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见傅楚窈一直盯着那幅双生女的油画看…… 姜珍旖便解释道,“她们姐妹本来就长得不像,欢儿生得像外婆,喜儿的长相随我……” “别看欢儿是姐姐,出世早,但她一向身子弱。你母亲喜儿……的身子则要健壮许多,她呀,是一出娘胎就省心的很!” “欢儿性子活泼,爱说爱笑,爱跳爱唱的……喜儿温柔安静,爱看书,平时还总央求我多买书籍多买纸墨回来,她还爱练字儿……” “那会儿我带着她们姐妹俩住在深山老林里,日子过得确实有些清苦,好在欢儿性子欢脱,我们便也将那苦化成乐,苦中作乐罢了。” 说着说着,姜珍旖便陷入了回忆―― “喜儿模样生得好,性子温和。她虽是妹妹,却要比欢儿懂事的多。人也聪明,我会的那些医术,她统统学了个全……” “可反观欢儿,唉,怕也是我把她给宠坏了。她们小的时候我还不觉得,可等到她们姐妹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欢儿居然连字也认不全,就更别说什么医术药方了。” 说到这儿,姜珍旖不住的责怪自己,“那会儿都怨我,如果不是迫于生计,疏忽了对她俩的管教,恐怕在云生这件事儿上,也不会落得如此……” 和广庆劝道,“这是他们的命啊……” 傅楚窈一直盯着这幅姐妹合影。 也不知为什么…… 她总觉得……这幅画看起来有些违和感。 ------------ 第一千零三十章父亲的秘密(三十) 看着那幅油画上如花儿一般的两位少女…… 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毫无疑问。 秦欢……令她想起了优香。 这还真是件奇怪的事。 因为优香……其实长得与油画里的秦欢完全不像。 可傅楚窈却不止一次的怀疑,优香会不会就是她的姨母秦欢。 直到现在,她亲眼看到了姨母秦欢的画像…… 好吧。 按说优香与秦欢长得完全不像,傅楚窈也就该停歇了这念头才对。 但不知为什么…… 这种奇怪的感觉依然在她心头盘旋。 那…… 据奶奶说,秦欢性子活泼? 可藤田家的那位如夫人优香,她虽然也与秦欢一样,相貌平平,可性格也不见得有多么的活跃啊! 但优香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嗯,优香在不说话的时候,真如空谷幽兰,很有几分奶奶姜珍旖恬淡、高雅的气质。 想了想,傅楚窈给友子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和胖子带着许翠、南瓜仔过来吃饭。 友子没想那么多,答应了。 没过一会儿,众人便赶到了秦宅。 见了秦宅里高高挂着的这几幅画像,众人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傅楚窈让他们过来,就是为了看这几幅画像的吧? 再问了问,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油画里的人物都是傅楚窈的先辈啊! 又问及了这几位先辈的事以后…… 友子和许翠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齐齐聚在那副姐妹合影当中的……秦欢身上。 友子迟疑道,“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 当初在白鱼岛上的时候,友子基本都待在姜家村里,陪着傅楚窈待在别墅里的是姜莹。 所以,友子虽然也远远的见过优香几次,但总也看不真切。 姜珍旖有些奇怪,问道,“什么?” 友子赶紧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许翠也盯着秦欢的画像,一脸的疑惑。 她可是白鱼岛上的老住客了。 昔日她当然也为优香表演过相扑,甚至还跟优香说过几话句…… 当下,许翠就盯着油画,对傅楚窈说道,“阿窈,这是你姨母吗?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她……心里就想到了一个人。” 傅楚窈顿时摒住了呼吸,紧张的问道,“……谁?” 许翠不住的摇头。 “我就说说啊,要是说的不对,你也别见怪。那个……我怎么就觉得,你这姨母这么像藤田家主的小老婆优香呢!” “哎,我也不是故意冒犯你姨母的啊,其实呢,你姨母和优香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但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你这姨母的画像呀,我就想起了优香。” 傅楚窈失神地盯着秦欢的画像,久久没有回答。 原来……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呀。 姜珍旖听了众人的话,不由得十分奇怪,问道,“优香是谁?” 许翠惯爱讨好人的。 于是她抢着说道,“奶奶……优香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没什么本事,就是一小日苯的小老婆……” 友子精通人情世故,听到许翠这么说,又见姜珍旖沉下了脸…… 她立刻朝着许翠使了个眼色。 许翠一愣,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怎么能说别人已经去世了的女儿长得像别人的小老婆呢! 许翠连忙补救,“哎呀,我都说不像了,优香哪有姨母……漂亮,嗯,连气质也及不上姨母万一……” 姜珍旖倒是没起什么疑心。 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怎么?现在日本还有小老婆吗?那……小老婆的地位合法吗?” 许翠呵呵笑道,“那当然是不合法啦,小老婆吗,不就是有钱人养的……玩意儿!” 傅楚窈坐在一旁,沉默着。 她想了想,问奶奶道,“奶奶,姨母的手有没有什么事呀……比如说,嗯,她的大拇指特别的大?” ――傅楚窈不会记错,当初在白鹤号上时,他把藤田家的所有人都弄晕了,还绑了起来。 在那个时候,她就曾经脱下过优香的手套,看到了优香的手。 优香的十根手指是俱全的。 但是,几年前傅楚窈曾经与武俊佑一块儿在谷仓山为父母拾了遗骨。 而且根据法医的勘探,据说碎骨当中多出来一节女性的指骨。 后来,武俊佑还拿着这一块多出来的指骨,与姜珍旖的生物检材做过鉴定;并且最终确定,那块多出来的女性指骨,就属于秦欢。 所以,当初在白鹤号上,傅楚窈打晕了优香以后,就除去了优香的手套。当时她还在想,如果优香缺失了一根手指的话,那么优香会不会就是她那生死未卜的一幕呢? 直到傅楚窈看见优香的十根手指都是俱全的…… 嗯,大约是优香的左手拇指特别粗壮,看起来极度的谐调,所以爱美的优香才要时刻戴着手套? 听了傅楚窈的话,姜珍旖摇头,“她哪有什么特别之处……你那个姨母啊,除了嘴巴甜一点之外,确实身无长处了。” “若要说她真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也就是,唉,心思特别歹毒吧!” 众人听了,都不敢吭声。 ――这还是姜珍旖头一回控诉自己的女儿。 瞎子叹道,“好啦,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啦……人人都有造化,谁知道他的造化在哪儿呢,你就当做不知道吧。” 姜珍旖摇头叹气。 为了活跃气氛,瞎子又道,“左左右右已经快两个月了吧,那和师兄与和师叔不如在这儿,吃了百日宴再回?” 和氏二老对视了一眼。 和广庆道,“我们还想坐飞机去海岛那边看看……那个恶魔症。” 姜珍旖听了,笑着埋怨瞎子道,“你何必提这个,你要是不提,我就留他们一直住下去,哪怕住上个十年八年呢!” 和广庆听了,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种了满山遍野的药草草、花苞苞、菜叶叶哟……出来久了就怕它们都长荒了,也得回去顾一顾。” 顿了一顿,老人小心翼翼地看了傅楚窈一眼,又道,“……要是你们信得过咧,就让左左右右跟着我们去毒谷,住上个一年半载的……我们给俩小子好好调理一下身体,以后保证他们壮壮实实的,百毒不侵!” “不过现在不行,现在他们还吃奶咧,不行不行……等他们断了奶,长到两三岁的时候,最好去一趟……” 看着老人小心翼翼、又期盼渴望的样子…… 傅楚窈笑了,“师公这么偏心!我也想百毒不侵啊……我也想去陪你们住上几年,你们不高兴的呀?” 和氏二老听了,大喜过望,“高兴的高兴的!” 傅楚窈捂着嘴儿笑了。 姜珍旖白了孙女儿一眼,又对和氏二老说道,“那要不……先送你们坐飞机去海岛上看看恶魔症,然后还回来,吃了你们曾徒孙的百日宴,等吃了酒,你们再回云省去,怎么样?” 和氏二老对视了一眼,纷纷笑着说好。 ------------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双喜临门(上) 果然,爷爷秦柏瑞把和氏二老安排着,由警卫员们陪同,先坐了飞机去了沿海大城市,带着他们玩了两天以后,又安排直升飞机送他们去了隔海的海岛上。 据说,两位老爷子看了姜家村的恶魔症之后,竟然忍不住手痒,直接就为村民们医治了起来。 当然,村民们也是有主治医生在的。 可二位老爷子却是有军方背景(有大佬秦柏瑞撑腰)的人。 所以主治医生们也不敢说什么。 但当医生们惊奇的发现,他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还没有找出姜家村人发病的病灶时…… 村民们的病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 傅楚窈不禁和奶奶说道,“奶奶,我们的古代中医学可太神奇了,怎么西医拿着没法子的事,师公他们这么快就解决了?” “就是我,在白鱼岛上给姜家村的人治了那么久的病,也仅仅只是可以缓解他们病情、还远远达不到治疗的地步呢……” 姜珍旖笑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未来十年内还是别想了!不过,将来你等你去到毒谷和你师公他们小住的时候,你再好好向他们讨教讨教吧……包你终身受用。” 傅楚窈认真点头。 姜珍旖想了想,又问道,“怎么,你舍得下放下学业,再去山里头窝上一两年?” 傅楚窈抿着嘴儿笑,有些不好意思。 “奶奶,我,我好像又有了……” 姜珍旖一呆。 ――什么又有了? 见着孙女儿娇羞的模样,姜珍旖突然明白了。 她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埋怨道,“哎哟左左右右这才多大呢,你又怀上了?” 傅楚窈被臊的面红耳赤,声如蚊蚋一般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姜珍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孙女儿说道,“你也得顾着点身子呀,还有,俊佑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傅楚窈可不想听到奶奶批评武俊佑。 当下她就撅着嘴儿说道,“左左右右一个姓傅一个姓秦,那、总得再生个孩子……姓武吧?” 顿了一顿,傅楚窈又红着脸儿说道,“也不晓得将来还会不会再生第四个孩子,哎,要真的有了四个娃儿,那……第四个娃娃要不要姓姜呀?” 姜珍旖一呆。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嗯,好的很,可要多谢你,总替我惦记着……” 傅楚窈涨红了脸。 她欲盖弥张地解释道,“现在不是搞计划生育吗?虽然我和俊佑哥又没有公职,但还是怕影响了爷爷……” “所以我就想着,等到以后肚子显了怀以后,就跟着师公他们去山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的,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奶奶你说呢?” 姜珍旖笑骂,“就你心思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傅裴家族、秦姜家族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了孙女儿这么一根独苗…… 如今是还没能联系上裴杏贞那边的亲戚,否则也不晓得,将来阿窈还要不要再生多个孩子姓裴,以继承香火呢! 这还不包括小武的母亲,据说那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正好这时,武俊佑拎着皮包回来了。 “奶奶好,孩子乖不乖,今天有吵到您吗?” 武俊佑很有礼貌地向姜珍旖打招呼。 要放在以往,姜珍旖是怎么看这个孙女婿就怎么觉得顺眼,心生欢喜。 但今天,她深深地觉得……这小子压根儿就不爱惜自家孙女儿嘛! 姜珍旖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嗯,总算还没被你给气死!”姜珍旖不高兴的说道。 武俊佑一愣。 奶奶待他一向和气,怎么今天…… 傅楚窈大急,拼命的向奶奶使着眼色! ――哎,这事儿她还没跟俊佑哥说呢,本来今天还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但正在气头上的姜珍旖指着傅楚窈,冲着武俊佑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我好不容易才养大的孙女儿,又好好的把她给了你,你说你也不知道珍惜!” 武俊佑看了傅楚窈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姜珍旖怒道,“阿窈她拼尽了九死一生的力气,才给你生了两个娃儿!刚生产那会儿,她多可怜……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你倒好,也不怜惜她的身子……左左右右才多大呢,这么快就又怀上了!” 闻言,武俊佑愣住了。 他呆呆傻傻的看着傅楚窈,虽然姜珍旖一直在那儿唠叨个不停,但他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傅楚窈深深地垂下了头,羞得无地自容。 这时,秦柏瑞也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孙女儿和孙女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老妻则坐在一旁,面色不善地教训那俩…… 秦柏瑞不由得十分奇怪。 按说,孙女儿孙女婿都是很懂事的人了,老妻姜珍旖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 那…… 今天这是怎么了? 难道说真是孙女儿和孙女婿犯了什么错? 嗨,俩孩子都懂事! 那懂事的孩子能犯啥错呢? 就算犯了错,天塌下来……那不还有他扛着嘛! 于是,秦柏瑞咳嗽了两声,走上前问道,“什么事儿啊?怎么啦!” 正在气头上的姜珍旖白了丈夫一眼,没好声气地说道,“你问他们俩……还不是他俩干出来的好事儿!” 闻言,秦柏瑞看看孙女儿、又看看孙女婿,问道,“你俩干了什么好事儿啊?” 傅楚窈把头垂得低低的,俏面绯红。 武俊佑则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阿窈,是真的吗?” 傅楚窈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可羞涩归羞涩,她心底的喜悦却是遮不住的…… 武俊佑既高兴又有些懊恼,说道,“这都怪我不好,我……” 傅楚窈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可是俊佑哥,我挺高兴的呀。” 说着,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嘴儿弯弯抿起,眼儿盛着爱意浓浓。 秦柏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只得又问姜珍旖,“到底怎么啦?” 姜珍旖狠狠的鼓了他一眼,说道,“你家又要添丁啦!” 秦柏瑞一愣。 呆滞了几秒钟以后,他才不可思议地说道,“……这么快,左左右右还没到一百天呢,阿瑶又怀上啦?” 傅楚窈被臊得无地自容。 秦柏瑞又担忧的说道,“哟,这么快又怀上,阿窈的身体受不受得了啊?” 姜珍旖道,“……这个还用你担心吗?有我在,阿窈的身子能不好?再说了,她要是身子不好,也怀不上不是?” 秦柏瑞看了看满脸羞涩的孙女儿,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孙女婿,最后看了看气鼓鼓的老妻…… “对对对,多亏了你们奶奶呀!要不是你奶奶给阿窈调理身体,调理的这么好,阿窈也没办法这么快就再怀上是不是?”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你们奶奶功劳大啊!” 秦柏瑞装模作样的说道。 所有的人都笑了。 ------------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双喜临门(中) 吃过晚饭,武俊佑和傅楚窈上了楼。 因为傅楚窈有孕,姜珍旖自然不愿意再让左左右右再跟着小夫妻俩睡。 于是…… 小夫妻俩回到了房间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 武俊佑道,“一共也才十几回,就中了奖?” 傅楚窈涨红脸“呸”了他一声。 武俊佑带着几分忧色,问道,“真不要紧吗?” 傅楚窈听了,知道他心疼自己。 她面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不由得掩嘴笑道,“放心吧,有奶奶在,还有师公和师叔祖在……他们也不会让我有事的,对不对?” 武俊佑说道,“我就怕你有事儿。” 说着,他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还将她轻轻拥入了怀中。 傅楚窈笑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趁着现在爷爷奶奶身子还好,我也还算年轻,赶紧把孩子生下来,让他们帮着带几年……” “我年轻,恢复起来也快,而且爷爷奶奶帮着我们带了孩子,孩子们能得到好的教育……我们也少受累,俊佑哥,你说呢?” 武俊佑疑迟了一下,问道,“那……你的学业呢?” 傅楚窈笑了笑,答道,“我本来就是自考专业呀,就算怀了孕,在家里看书学习,也一样可以参加考试!” “更何况我就只剩下最后三门专业了,争取7月考完,然后,去云省毒谷,与师公、师叔祖小住一段时间,直接把孩子生下来……” 闻言,武俊佑笑了。 “看来我也得努把力,好好赚钱买奶粉了!” 傅楚窈笑道,“你要是有那个闲心,就帮着我把房地产做起来呗!以后的发展形势你也是知道的了,基本就是遍地机会……做什么都能成。” 武俊佑深以为然。 他点头,“就照你说的办!” 傅楚窈看着他,微微的笑。 武俊佑有些不明所以,转头看着他。 见他实在笑得开心,便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傅楚窈笑道,俊佑哥,万一这一胎是个女儿呢? 闻言,武俊佑两眼生光。 ……这么快就能把脉,看出是男是女了? 他不可思议的问道。 傅楚窈笑道,当然不能!我就是这么问问。 武俊佑还是觉得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女孩儿不是挺好的吗?他奇怪的问道。 傅楚窈笑道,“如果这一胎是个女儿,那他姓武呀……” 武俊佑还是觉得奇怪,“女儿跟着我姓武,到底有什么不妥?” 傅楚窈伸出了芊芊素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嘟着嘴儿说道,“难道你就不想要个男孩跟着你姓武吗?” 武俊佑恍然大悟。 “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他一本正经的说着了当下的计生标语。 傅楚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有了左左右右在前,要是这一胎生个女儿出来,还不知道被家里人宠成什么样子呢。 而且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家里人有任何重男轻女的意思。 她自己就是个女孩,不也一样被奶奶娇宠着养大了! 她只是逗一逗武俊佑而已。 这时,武俊佑说道,“爷爷还在位子上,你要是再生一胎呀,也不知道对他有没有影响……” “不管怎么说,这两天我也要回到六井胡同那边,把那边的房子收拾好。” 傅楚窈听了,又问道,“友子姐姐的日料馆怎么样呢?” 武俊佑笑道,“铺子不是早就给她找好了吗?趁着这会儿买铺子也便宜,所以就给他买在了永福大街那块儿……” “就是我说请人来装修铺子吧,胖子还不愿意,他非要亲自动手。友子也觉得自己动手更便宜,我就没管那么多了” “……让他俩多处处吧,处着处着,感情就来了。” 听了他的话,傅楚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武俊佑又道,“对了,冒充你父亲的那个老熊,现在组织上对他的调查已经完成了。你祖父的遗物已经找到,估计过两天就能送回京城。” “不过,你祖父的遗物可能牵涉到那20吨黄金的线索,所以组织上要先征用,等到这事儿完了以后才能还你。” “还有,老熊杀了人、得蹲监狱……” 傅楚窈点头,情绪有些低落。 “俊佑哥,还是没有我祖父的下落吗?”她又问道。 武俊佑摇头。 “你也不是不知道,谷仓山的地势有多复杂……而且问题是,你祖父是在苍云省的谷仓山附近失的踪……你祖母却带着你父亲逃到了云省的毒谷!这两地儿隔了五百多公里呢!” “我们也不知道你祖父与祖母到底是在哪儿分开了,以及他们分开以后,你祖父又是朝着哪个方向走的……” 闻言,傅楚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爸爸妈妈被葬在京城,祖母被葬在毒谷,只有祖父不知影踪……” “要是将来能寻到了祖父的墓,我会替他们移骨,一块迁到京城来,以后拜祭也方便,我们也能领着孩子们常常去看看他们……” 武俊佑点头。 傅楚窈突然想起一事,又对武俊佑说道―― “对了俊佑哥,我还没有去过你的老家呢!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带我回去看看呗!” 武俊佑笑道,“我老家已经没什么正经亲人了……不过,我老家的山水还是很美的,到时候回去玩玩还是不错的。” ------------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双喜临门(下) 转眼就到了左左右右满百日的日子了。 一众亲朋好友早就已经来到了京城。 梁家村以胖婶儿、二柱婶儿为代表的的一众亲朋好友;瞎子、和氏二老等人。 就更别说秦柏瑞的战友们、武俊佑的战友和好友们等等等等了…… 而左左右右的百日宴就摆在福东记。 这一天,福东记人潮汹涌,座无虚席。 左左和右右被专门的保姆们抱着,身边还跟着专门的保镖们…… 接受着亲朋好友们的看顾。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双胞胎还是很少见的。 尤其还是一胎俩儿子。 更难得的是因为左左右右是直接摆百日宴的,所以他们早就已经被养得肥肥白白。 其实左左和右右长得也不怎么像。 用姜珍旖的话来说,哥哥左左长得像秦柏瑞,弟弟右右长得像武俊佑。 但因为……现在左左右右还都是小婴儿,五官也没展开,只有很熟悉他们的人才分辨得出来。 头一回见到兄弟俩的亲友们见了,纷纷惊呼着,两个小孩怎么长得这么像呀? 以及,也有可能是遗传了武俊佑身材高大的基因,所以这俩才一百天的婴儿已经长得又肥又壮,兄弟俩甚至已经开始有了爬行的想法。 当保姆没有抱着他们,而是将他们放在小床上的时候,兄弟俩趴在床上,颤颤巍巍的爬动了起来。 那笨拙可爱又虎头虎脑的样子,着实把亲友们给逗乐了。 其实在这一天,傅楚窈是被所有家里人保护的对象。 毕竟她刚生完孩子不久…… 孩子才一百天,她就又怀上了! 不过,天天被逼着在家里养胎看书,傅楚窈也觉得闷得不得了。 现在有机会凑个热闹,那他当然也不愿意在家里闷着呀。 于是,她也在福东记里,与亲朋好友们聊着天、说着笑话。 刚生完孩子不久、就又怀上了,所以傅楚窈的腰身显得略微有些发福。 但又因为被奶奶照顾得很好,所以她容光焕发,肤如莹玉。 只是,傅楚窈也不好意思告诉别人,她又怀上了。 众人虽然都不知道她又怀了孕,但大多数都是过来人,这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身材略微有些发胖,那又怎么样呢? 那不是挺正常的吗? 就在众人吃吃喝喝,嘻嘻哈哈,说说笑笑……还不时的逗弄一下孩子的时候…… 福东记的经理吴桂花突然匆匆跑过来找傅楚窈,说来了一帮挺奇怪的客人。 傅楚窈一怔。 ――还有客人? 该来的、该请的全都到了呀。 而且…… 来的还是一帮人? 傅楚窈觉得有些奇怪,便带着吴桂花走出了福东记。 她刚一走出福东记的大门,突然就听到有人激动的喊了一声―― “阿窈???” 傅楚窈一惊,缓缓转过头去…… 来人果然有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 为首的便是……慎太郎。 只见他满脸憔悴,人已经瘦成了骨头架子。 一见到傅楚窈,慎太郎一脸的惊喜,大有“原来你真的没事”的如释重负感…… 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还不由自主的就朝她疾步走了过来。 傅楚窈却不愿意与他纠缠。 她往后退了一步…… 但她的退却,却让慎太郎更加的急切!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 然而,就在慎太郎的手即将要触碰到傅楚窈的手时…… 有人抢先一步,急急地上前抓住了傅楚窈的手。 “阿窈,你、你还好吗?” 傅楚窈瞪大了一双杏眼,看着这个捉住自己胳膊的人…… 这人同样看起来十分憔悴。 只是,他看向傅楚窈的眼神……充满了狂喜与危险的侵略性! 傅楚窈看着这人,面上立刻写满了不高兴。 ――宋嘉实! 看得出来,藤田家的三兄弟……精神面貌都不怎么好。 慎太郎只是极度的瘦、看起来神情比较疲倦,但衣着十分整洁大方,甚至还可以维持面上得体的笑容。 藤田枫虽然表情木然,也隐藏在后面的人群之中不愿出头……但一年不见,藤田枫似乎已经褪去了当初少年的青涩,变成有些成熟了? 只有宋嘉实……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沉溺酒色许久了。 他不但面容憔悴、眼袋突出,而且整个人都变得苍老了许多…… 以及,宋嘉实的衣品也是……一言难尽。 只不过,傅楚窈也懒得理他。 对于宋嘉实,她实在没有太多的应付心思! 正当傅楚窈准备要挣脱宋嘉实的钳制时…… 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重重地搭上了……宋嘉实的手! 跟着傅楚窈就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不需要回头…… 傅楚窈也能知道,这个坚实又极具安全感的怀抱……她的丈夫武俊佑的。 当然,他的怀抱,也只属她一人独享! 武俊佑扣住了宋嘉实的手,还冷冷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力气极大。 这一年多来,宋嘉实一直很消沉。 所以…… 他根本就不是武俊佑的对手!甚至连挣都挣不脱武俊佑的手! 宋嘉实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武俊佑看着他,冷笑道,“……来者是客,里面请。” 话虽如此,但他却并没有松开宋嘉实的手。 宋嘉实不由得暗暗叫苦。 ――他到底想怎么样?他的手……快要断了好嘛! 可是…… 说实话,傅楚窈并不想看到这些人。 因为来的不只是藤田家的这兄弟几个,他们身后还有一大串的人…… 姜念茹、优香赫然就在其中,还有花音、秋子等人,甚至连管家日向也来了! 以及,站在慎太郎身边的,赫然就是……笑眯眯的黑衣青年和连城。 虽然说看到藤田家的这一大家子……让傅楚窈感到有些心塞,但看到了小哥哥,还是让傅楚窈觉得十分高兴。 ――什么也不说,就光是小哥哥穿的这一身、跟画像里她爸爸一模一样的衣裳……也让她感觉到很亲切、很熟悉。 她立刻上前拉住了和连城的手,说道,“连城哥哥,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对你不好?” 和连城笑着摇摇头。 他打量了她一番…… 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小腹处。 “阿窈,你……”和连城已经看出了傅楚窈的不妥。 傅楚窈面一红,自然心知肚明。 她连忙岔开了话题,说道,“连城哥哥,上回没见着你,好可惜啊!师公和师叔祖都在,快,我带你去见他们。” 站在她身边的武俊佑,无奈的说道,“阿窈,论辈分,你得叫连城……师公,因为连城与广庆师公是同一辈儿的。” 傅楚窈“啊”了一声,为难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小哥哥只比他大一岁耶,真要叫他师公吗? 和连城看着她纠结的模样儿,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姐妹(上) 傅楚窈拉着和连城,兴冲冲地往里走…… 武俊佑则擒住了宋嘉实的手,也跟在后头走进了福东记。 他们径直去了三楼。 慎太郎、藤田枫、花音、姜念茹与优香、并宋念祖等人也跟在后头…… 福东记的三楼本来被分成了一间一间的独立豪华包间。 但这次为了热闹,所以吴桂花她们把隔间的门全部都收了起来。 于是,三楼变成了一个大厅。 秦柏瑞的部下、好友,梁家村的亲友,包括与傅楚窈、武俊佑相好的同学、朋友们都在。 众人序齿而坐、杯觥交错,好不热闹! 突然间…… 见傅楚窈与武俊佑领了一众人上来…… 众人先是齐齐一怔,继而大喜! 师公和广庆喜道,“小子,不是说七夕回么?这才四月……咋就回了?” 和连城笑笑,“在那边也没事,闷。听说阿窈的娃娃满月了,干脆回来了。” 和广庆笑道,“不是满月,是百日宴!来、来看小娃娃啊!好玩……很肥的!” 当下,和连城就与秦柏瑞、姜珍旖、瞎子、和广庆见了礼,又去见了父亲和仕川……众人连忙挪了个位子出来给他,又让他去看左左和右右…… 这么一来,藤田家的人站在一旁,就显得有点儿尴尬了。 其实众人也不是没有注意到他们。 ――自傅楚窈被掳以后,宋念祖与宋嘉实的真实身份就已经水落石出了。 此番又见到他们祖孙,以及这一众人…… 秦柏瑞与姜珍旖还能不明白他们是谁? 他们好好的孙女儿被宋嘉实掳了去…… 秦柏瑞在大怒之下,调兵在公海军演以向日苯军方放压,但此举遭到多国抗议……秦柏瑞所承受的压力是不言而喻的。 就更不要说,武俊佑与秦慕雅等人设法营救时,在海上遇到了多少突发事件了! 以及,最后傅楚窈与武俊佑虽然也平安归来了…… 可当秦柏瑞与姜珍旖看到他俩、尤其是傅楚窈那瘦得不成样子、还奄奄一息的模样儿时……他们早就在心里恨透了这群人! 哦,现在他们还有脸、还有胆子找上门来? 不过…… 这里又不是日苯,而且还是在军委大院附近…… 秦柏瑞的身边本来就好些穿了便衣的警卫员,就更不用说,他的老部下们也都是级别不低的大佬,身边也跟着警卫员…… 所以,没人把藤田家的人放在眼里。 慎太郎缓步上前。 ――他竟然也认得秦柏瑞。 只见他径直朝着秦柏瑞走去,一直走到了秦柏瑞的身边,这才用非常生硬的华语说道,“……秦爷爷、姜奶奶,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二位。我、藤田慎太郎,谨代表我和我的家族,向您、以及姜奶奶,阿窈表达……非常诚挚的……歉意。” “因为舍弟的莽撞,令您二位的至亲经历了一次……不算太愉快的……旅途,我、代表藤田家族,愿意不计代价、承担一切后果……” 闻言,秦柏瑞打量了一会儿慎太郎。 不得不说…… 虽然他与日苯鬼子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结下了国仇家恨,也一向都很讨厌日苯人…… 但不知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瘦高个的年轻人,还真让他讨厌不起来。 首先,这年轻人的态度是很诚恳的,非常谦恭有礼;其次,这年轻人从头到尾,用词都极为妥当,既表达了他愿意承担责任的态度,也在最大程度上保全了阿窈的名声…… 但是,阿窈也不能白受了委屈。 所以秦柏瑞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妻子姜珍旖。 殊不知…… 姜珍旖的眼神早就已经定定地看向了……站在藤田家族里的其中一人。 ――优香。 而优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姜珍旖的目光太犀利的缘故。 看起来,优香十分不安,不但深深地垂下了头,并且还一个劲儿的往藤田枫的身后躲。 与此同时,优香却也努力想要扮出……正常、平静的外表。 傅楚窈敏锐地发现了这一幕。 ――所以,真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觉得优香……很像姨母秦欢。 想了想,傅楚窈对爷爷奶奶说道,“爷爷你看,这儿都满座了,不如……我带他们去旁边的房间里?” 秦柏瑞“嗯”了一声。 傅楚窈看了慎太郎一眼,转身离开。 慎太郎朝着秦柏瑞与姜珍旖颌首示意,跟着傅楚窈离开了。 走到楼梯转角处时,正好两个保姆抱着左左右右从二楼往三楼来…… 傅楚窈伸手逗弄了一下儿子,让武俊佑陪着孩子们先去爷爷奶奶那儿。 慎太郎一看到那两个襁褓之中的婴儿,眼睛直了! 但傅楚窈并不希望藤田家的人接近自己的孩子,便也没有介绍,直接将藤田家的人引到了福东记的四楼。 四楼因为有半层是福东记的办公区域,所以平时并不对外开放。 但为了以防万一,当初吴桂花她们在装修的时候,还是将四楼的另外半边给装成了有活动门隔离的豪华包间。 慎太郎打量着四楼的房间,含着笑意,用日语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很棒呢,我听说……你的餐厅遍及华国所有的省会城市,每一家都算得上是当地最豪华高档的餐厅了……” “没你们白鱼药厂厉害。”傅楚窈没好声气地说道。 慎太郎摇头,“那是不一样的……白鱼财团是藤田家族经营了上百年的产业,但是福东记餐厅却是阿窈一手建立的呢,真了不起。” 傅楚窈看着他,问道,“这次你们来……想干什么?” ------------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姐妹(中) 慎太郎看着傅楚窈,眼里含着满满的爱意。 傅楚窈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慎太郎笑了。 他不由自主地将手凑到了嘴边,用拇指抚了抚自己的嘴唇。 傅楚窈被气得不行,扭头走了。 “阿窈!” 姜念茹叫住了她。 傅楚窈转过头,看向了姜念茹。 姜念茹道,“……阿窈,你,还会跟我们回日苯吗?” 傅楚窈一呆。 她不由得笑出了声音,“……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的爷爷奶奶、丈夫和孩子都在这儿,我去日苯干什么?” 姜念茹不再理会傅楚窈。 她看了慎太郎一眼,用日语轻声说道,“慎,所以……你应该死心了?” 慎太郎压根儿没看姜念茹,只是冷冷地说道,“请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逾越……” 姜念茹面色惨白。 傅楚窈则有些好奇。 ――当初她是被迫“嫁”给慎太郎的,所以她才不认呢!反正也没啥法律文件之类的,充其量也就是……可能当时录了像、拍过照之类的。 但姜念茹嘛…… 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对藤田家族的归属感特别高? 所以她宁愿当慎太郎的小老婆,也不回国??? 想了相,傅楚窈问姜念茹,“……你是怎么回去的?” 姜念茹心里一动。 她看着傅楚窈,说道,“那天晚上……” 一语未了,武俊佑突然推门而入。 姜念茹转头见了武俊佑,含在嘴里的半截话又吞了回去。 武俊佑领着秦柏瑞、姜珍旖,以及和氏三人,瞎子与胖子等人上来了。 许翠原本也想跟着来,却被姜珍旖留下,让她和友子二人照顾左左和右右…… 秦柏瑞金刀大马地朝主位走去。 慎太郎跟了过来,自觉站在了下座处。 秦柏瑞坐下,先是吩咐孙女,“……人家远来是客,先上茶!那个,给你奶奶弄个红枣水儿,小老弟(和连城)刚回来也辛苦了你给他弄点儿小吃先垫垫肚子……哎,你们都坐!” 傅楚窈应了,出门去张罗吃食去了。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 众人居然已经语笑宴宴地聊起了天? 让傅楚窈感觉到惊讶的是,屋里居然还有个……小宝宝? 慎太郎姿势娴熟地抱着那个小婴儿…… 姜珍旖就着他抱婴儿的姿势,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小婴儿……似乎很感兴趣。 傅楚窈先是一怔,又突然想起来,之前藤田家的管家日向确实披着件灰色的斗篷。 当时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四月份的天气,也不算冷了,日向又是个男人……他怎么这么怕冷,还要穿件斗篷? 现在这么一看,估计是当时日向背着个小婴儿,所以才披了件斗篷的吧? 慎太郎见了傅楚窈惊诧的表情,微微一笑。 “阿窈,请你看看吧……她是、我和我夫人的女儿。” 这句话,慎太郎是用生硬的华语所说的。 傅楚窈一怔。 她不由自主地就凑过去看了看―― 躺在慎太郎怀里的是个小女婴,看起来眼眉精致,安静乖巧,全然不似左左右右那般肥肥白白、活泼好动。 “她,你、你女儿?你夫人……生的?”傅楚窈好奇地问道。 慎太郎定定地看着她,继续用生硬地华语说道,“……是,我夫人她,也是你们华国人……她,姓姚。” 傅楚窈看了他一眼。 她的注意力被那个小女婴给吸引住了。 不得不说…… 小女婴真的很乖巧,醒着也不哭闹,一双漂亮的杏眼湛蓝湛蓝的,还挺讨人喜欢。 “你要抱抱她吗?”慎太郎用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傅楚窈。 老实讲…… 傅楚窈简直无法拒绝这样漂亮的小女婴。 但她用尽了洪荒之力…… 总算是忍住了。 ――她和慎太郎的关系……既尴尬、又微妙。 更何况,爷爷奶奶和俊佑哥还在呢! 她怎么可能去抱慎太郎的孩子啊! 傅楚窈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摇摇头。 慎太郎有些失望。 他低头看向了怀里的小女婴。 “……百合子的眼睛很美呢,像秋天成熟的杏子,对吧?” 慎太郎看着小女婴,慢慢地说道。 傅楚窈转头看了慎太郎一眼。 ――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慎太郎的。 所以…… 傅楚窈突然转头看向了花音。 花音刚一对上傅楚窈的眼神,立刻就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去…… 但很快,花音就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宋嘉实一眼。 傅楚窈又顺着花音的眼神,看向了宋嘉实。 而宋嘉实的目光……又正好从小女婴那儿挪开。 傅楚窈看得真切,宋嘉实的面上,还带着带不及撤下的厌恶与疏离。 于是,傅楚窈忍不住想起了藤田家的“传统”…… 这个小女婴,应该是花音和宋嘉实的亲生孩子吧? 只是记在了慎太郎的名下? 傅楚窈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服务员进来送茶水了。 傅楚窈将不同的茶水一一递给众人。 爷爷与瞎子、和氏二老都爱喝大红袍,奶奶的是红枣煮莲子水,武俊佑这几天有点儿上火、喝的是人参花,胖子、和连城的与武俊佑的一样。 给藤田家的人准备的是麦茶。 等到傅楚窈为众人一一呈上了茶水以后…… 慎太郎将女婴小百合交给了管家日向。 他捧起了面前的茶杯,朝着秦柏瑞举起,并且用华语认真地说道,“……感谢您的宽宏大量,以及,祝愿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合作什么? ------------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姐妹(下) 傅楚窈看看慎太郎、又看了看爷爷。 ――看起来,爷爷好像并不生气? 所以说,这回慎太郎来……应该是来向她赔礼道歉的? 傅楚窈没吭声。 虽然因为刚才出去了一下而错过了什么…… 但是,呆会儿把这些人应付走了,相信俊佑哥会告诉她,慎太郎与爷爷之间的合作到底是怎么合作的。 于是,傅楚窈也就并没有在意。 慎太郎与秦柏瑞举起了自己的茶杯,各自轻抿了一口茶水。 跟着,姜念茹站起身 这时,姜念茹突然端起茶杯,朝秦柏瑞与姜珍旖走去。 “爷爷奶奶……这次,我跟着慎一起回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对了,我……以后我还会再跟着慎一起回日苯去,你们,就不用太惦记我了。” 秦柏瑞姜珍旖看着姜念茹,然后又齐齐转头看向了武俊佑,最后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过了好一会儿,姜珍旖不客气的说道,“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也管不着你。” 姜念茹脸色一白。 “奶奶,你这样对我公平吗?”姜念茹悲愤不已,忍不住眼泪盈眶地说道。 听了姜茹念的话,姜珍旖转头看了武俊佑一眼,眼中颇有责备之色。 不过,看在武俊佑的份上,姜珍旖也并不打算当面拆穿姜念茹的身份。 她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姜念茹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 她转过头,激动的冲着秦柏瑞叫嚷了起来,“爷爷……爷爷!难道你对我就这么无情吗?连我想见您一面,也要托了外人的福?” 秦柏瑞看着姜念茹,眼里闪着痛心疾首的光。 “无情?念茹啊,你自己说说,真正无情的人是谁……我一把年纪了,从没看错过人,却唯独栽在你的手里!现在你还怪我无情?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居然给我下毒?” 姜念茹哑口无言。 “爷爷,爷爷,我、我无数次要向您亲自道歉!可是,他们从来都不给我机会!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拖延,找理由,找借口,就是不让我和您见面,甚至还不让我和您通电话!” 说着,姜念茹指向了傅楚窈,愤怒的说道。 秦柏瑞冷冷的说道,“你怪阿窈做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意思。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听你的解释……” “困为我把你当成亲孙女儿一样的疼爱,你却毫不犹豫的想要害死我!” “难道你的一声‘对不起’,就这么金贵,能跟一条人命画上等号?而我,又为什么要因为你的一声‘对不起’,就原谅你对我所做的一切?”秦柏瑞强忍着愤怒,恨恨地说道。 姜念茹睁大了眼睛。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 原来,这不是她所臆想的那样,只要她道了歉,秦柏瑞会像以前一样对她好,或者是,像他对傅楚窈那样、对她好。 可是,可是…… 姜念茹仍有一万个不甘心! 她含泪乞求道,“……爷爷!你、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姜珍旖突然冷冷的说道,“好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叫我们爷爷奶奶了,我们受不起。” 屋里的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 姜念茹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你、你说什么?”姜念茹喃喃问道。 姜珍旖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家的人,没一个像你这般……蛇蝎心肠。所以,这声爷爷奶奶我们可承受不起,以后你不要再叫我们爷爷奶奶了,我们也不会为你做任何事!” 姜念茹摇摇欲坠。 她一直觉得,即使她和秦柏瑞姜珍旖之间有什么矛盾,但他们也应该看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看在她的身世上、给她留几分脸面的。 但现在看起来,秦柏瑞姜珍旖居然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甚至还当着藤田家族的面,要和她划清界限? 这怎么可以! 原本这次慎太郎就不允许姜念茹跟着来……但姜念茹觉得,她必须要让慎太郎知道,她的家世是不输给傅楚窈的!因为两人本来就是亲姐妹!傅楚窈能配得上慎太郎,凭什么她姜念茹就配不上? 只有这样,慎太郎才会看中她,甚至……会看在家世的份上,让她做他的正妻! 所以,她向优香求救,也是在优香的安排下,这才悄悄跟了来的…… 可让姜念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精心谋划的这一切,最终却变成了啪啪的巴掌声……而且还是被秦柏瑞与姜珍旖当着藤田家族里所有人的面,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姜念茹只觉得自己的脸…… 先是烧得发热、然后又热得发疼。 她呆了半晌。 “爷爷奶奶,你们就一点机会也不愿意给我吗?我知道错了呀……”姜念茹仍然试图挽救。 秦柏瑞姜珍旖同时沉默了下来。 这时,武俊佑出声了,“当初离开荒岛以后,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你选择回到日本客居他乡,而不是回国孝敬爷爷奶奶……所以,你是怎么选择的,大家都很清楚,那你还想在爷爷奶奶这儿再得到些什么呢?” 姜念茹争辩道,“我……” 这时,一直陪伴在姜念茹身边的优香,突然转头看了姜念茹一眼。 姜念茹一呆。 她似乎得到了……某种提醒? 接下来,姜念茹深呼吸,再深呼吸…… “爷爷奶奶,你们说的对,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你们生我的气,这也无可厚非。我,无话可说……” “那……好吧,以后,我不会碍你们的眼,我,会跟着慎离开这里……不过,如果将来,你们心里还有我,想看我,想知道我的消息的话,那就给我打电话吧。”姜念茹含泪说道。 众人都没吭声。 气氛再度陷入了尴尬。 这时,姜念茹又端起了茶杯,盈盈朝傅楚窈走来。 “阿窈,过去我们姐妹之间有很多误会……想来,以后你也不愿意再见我,可我总还是把你当成妹妹……” “来,就让我以茶代酒,阿窈,请你喝下这杯茶,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傅楚窈定定的看着姜念茹。 呃,一杯茶,就让她和姜念茹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那怎么行?姜念茹陷害过她多少次了! 区区一杯茶……她居然就想一笑泯恩仇? 那多划不来呀! 再说了,姜念茹拿着的这杯茶,还是她傅楚窈的呢! 这样的道歉也太没诚意了吧? 所以,傅楚窈看看姜念茹,又看看姜念茹手里举着的茶杯…… 她没动,也没说话。 但她的表情与肢体语言已表达得很清楚了。 她不接受姜念茹的道歉! ------------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人心(一) 傅楚窈无声的拒绝,令姜念茹浑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她心中有无尽的愤怒! 于是…… 傅楚窈便看到――姜念茹那举着茶杯的手,抖个不停! 杯中的茶水荡起了涟漪,还一波又一波的,顺着杯沿慢慢淌了出来。 傅楚窈笑笑。 她看着姜念茹,真诚的说道,“其实你真没必要这样的……” 姜念茹崩溃了! “我没必要哪样?你们又到底想我怎么样?难道人就不能犯一点点错吗?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我改也不行吗?”姜念茹尖叫了起来。 这时,师公和广庆突然朝武俊佑招了招手。 武俊佑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朝着老人走了过去。 和广庆拍了拍武俊佑的手臂,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方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武啊,不行的咧!阿窈她才生完孩子,是不能喝茶的咧,你替她去把那杯茶水喝了。” 武俊佑一怔。 师公和广庆虽然久居山间,对于人情世故……不能说很精通吧,但毕竟年纪一大把了,还是懂事非的。 所以,这什么一笑泯恩仇的事…… 何广庆虽然是傅楚窈的师公,但两人毕竟隔了辈儿,而且这还是傅楚窈的私事儿,他这个外人怎么可能能替阿瑶做主呢? 但很快,几个晓得厉害的人已经看出了端倪。 ――原因无它。 刚才和广庆拍了几下武俊佑的手臂…… 那正是和氏一脉中移筋转穴的独到法门! 所以……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姜念茹手中拿着的那杯茶水。 师公突然出声、让武俊佑替傅楚窈饮下姜念茹递过来的这杯茶…… 是因为……这茶有问题? 当然了,爷爷和胖子等人因为不通医术,所以并不晓得这其中的奥妙。 但他们也疑惑地看向了和广庆。 尤其是秦柏瑞。 他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老妻姜珍旖一眼。 但见妻子一副心知肚明、还胸有成竹的样子…… 秦柏瑞也不吭声了。 武俊佑便毫不犹豫的冲着师公说了一声“是”,然后抬脚走到了傅楚窈身边,接过了姜念茹递过来的茶。 姜念茹明显有些慌张。 她想要将茶杯挪开,还欲盖弥彰地说了句,“俊佑哥,这、这是我和阿窈之间的事,你……” 武俊佑冷冷地看着她,直接将她手里的茶杯夺过,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茶杯、再一仰头…… 他将杯中茶水尽数饮下! 姜念茹咬着嘴唇、瞪大了眼睛……呆住了。 到了这会儿…… 所有的人,包括藤田家的人……也回过神来,知道这其中定然出了什么问题! 慎太郎一着急,也顾不上说华语了,直接就用日语说道,“武桑,你不应该喝的呢!茹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六神无主的姜念茹被慎太郎点了名以后…… 她满脸惨白,突然哭喊起来,“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这茶水……本来就是阿窈派人送来的!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这下子,众人皆尽愕然。 傅楚窈呆了一呆,连忙捉住了武俊佑的手,急切地问道,“俊佑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武俊佑迟疑了一会儿,摇头。 这时…… 姜念茹突然捂着胸口,“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众人惊呆了。 师公和广庆慢吞吞的来了一句,“女娃娃哎,你给小武下了什么毒喽?现在讲还来得及,要是讲晚了,我们也救不了你哎……” 姜念茹陡然瞪大了眼睛! 她不可思议的看看武俊佑,又看看武俊佑手里拿着的茶杯…… 姜念茹突然尖叫了起来,“怎么会!怎么会……明明是他喝了茶,我有又没有喝,为什么……哎呀,肚子疼,疼……救命,救命!” 这下子,连武俊佑和傅楚窈也感到十分惊讶。 师公和广庆露的这一手功夫也太奇妙了吧! 很明显,姜念茹手里端着的茶水是有毒的,可这茶水由武俊佑喝下,那为什么却是姜念茹毒发? 姜念茹倒在地下,因腹痛而哀哀欲绝。 “阿窈!阿窈救我!爷爷,爷爷快救我……” 傅楚窈看着她,说道,“救你,你总得让我们知道……你下的到底是什么毒吧?” 姜念茹犹豫了一会儿,哭喊,“我不知道,不知道!” 傅楚窈不由得看向了优香。 优香正端坐在沙发上,看起来似是眼观鼻,鼻观心。 但事实上,她那两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却不住相互绞着、显见得……此刻她正心乱如麻! 傅楚窈已然心中有数。 ――事实上也是,与姜念茹交好的人,除了优香还能是谁? 但是,优香与傅楚窈无怨无仇,她为什么要害傅楚窈呢? 再说了,优香是藤田家的人……现在正是慎太郎上门向傅楚窈一家负荆请罪的时候,优香这么做,岂不是令藤田家陷入绝境? 可再看看慎太郎…… 显然慎太郎也是一脸的懵懂,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傅楚窈想了想,不慌不忙地对姜念茹说道,“你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这也没关系,我这就帮你去找救护车……” “等到了医院之后,看看医生怎么医治你吧!噢,对了,当初你下毒害爷爷的时候,医生们也是找了几天几夜,最后才查出爷爷到底是中了什么毒的。” 说着,她甚至还冲着姜念茹笑了笑。 闻言,姜念茹满脸惨白。 她就是再和优香好,也怕死啊! 当下,她便扭过头去,看着优香,哭喊了起来,“姨母!姨母救我,快救我啊!” 众人的眼光,齐唰唰地聚集在优香的面上。 这时,优香端着得体的笑容,终于看向了姜念茹。 “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优香面带微笑,温柔优雅地说道 跟着,她又转头看向了慎太郎,说道,“慎,既然他们不管,那……还是我们来叫医生吧,茹子毕竟也是我们藤田家的人……” “不!不!!!” 姜念茹顿时尖叫了起来,“不!来不及了!姨母,你快告诉他们,我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不然、不然来不及了呀……” 优香有些不自在。 她看了姜念茹一眼,站起身,说道,“我、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慎,我有些不舒服。我,我先回去了……” 说着,优香便匆匆朝门口走去。 这时,姜念茹终于意识到……优香是真的想抛下她不管! 她忍着剧烈的腹痛,爬上前一把就抱住了优香的腿,哭喊了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把你当成亲生母亲一样……你怎么可以害我,怎么可以害我!” ------------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人心(二) 被姜念茹抱住了腿的优香无法离开。 也不知道她是太害怕呢、还是太激动了…… 她居然用她高跟鞋底的尖尖鞋跟,拼命的去踩姜念茹的手。 姜念茹本就腹痛。 然后手、大腿、还有身体还被优香一通乱踩! 姜念茹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傅楚窈看不下去了,冲着慎太郎说道,“你也不管管你们家的人吗?” 慎太郎早就已经惊呆了! 直到傅楚窈出声提醒,他才吩咐弟弟,“……枫,快把优香夫人扶开。” 回过神来的藤田枫,连忙上前扶住了优香。 但看起来…… 姜念茹并不准备放走优香。 所以…… 即使有了藤田枫的搀扶,但因为姜念茹死命地抱着优香的腿……优香完全无法挪动半步! 最终,优香爆发了! “这是你的事!是你自己造成的,与我无关,滚,快滚开!”优香冲着姜念茹竭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藤田枫惊呆了。 事实上,是所有藤田家的人都惊呆了。 优香一向优雅高贵。 从来没人敢想象,她会是现在这副泼妇样子。 姜念茹也惊呆了。 她抱着优香的腿,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优香,喃喃说道,“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优香一呆。 她低头看着姜念茹,突然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她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苍天有眼!你也有今天!被自己的亲姐妹害死的滋味怎么样?” “你就安心的去死吧!去死吧!死了后、你就化为厉鬼,再找你的好姐妹报仇去吧。” 这一幕,转变得让人始料未及! 就连姜念茹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可以肯定的是,姜念茹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优香。 至少姜念茹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在面对优香的时候,姜念茹的责问显得坦然多了! “姨母!我自问……就算我对不起天下所有的人,我也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姜念茹捂着腹部,神情痛苦地质问着优香。 优香看着姜念茹,颠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等了这一辈子……总算等到今天了!你也别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己命不好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面对优香的毒害,姜念茹完全不能接受! 可以说她曾经做过对不起秦柏瑞的事,也做过对不起傅楚窈的事……可是,她从来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优香的事! 所以她容不下这种背叛。 这时,姜珍旖突然缓缓呼唤道,“欢儿,你的脸……怎么变了样子?” 众人齐齐一呆。 傅楚窈这一方的人都知道,傅楚窈的母亲名叫姜喜儿,姜喜儿的姐姐叫秦欢。 那么,姜珍旖说的这个欢儿,会是秦欢吗? 但所有人都见过秦欢的画像。 毫无疑问,秦欢与眼前的优香……根本就是两个人! 而优香听了姜珍旖的话以后…… 只见她转过头,恨恨看向了姜珍旖,眼里还闪着疯狂的光! 优香突然大笑了起来! 她用字正腔圆的华语说道,“我就要让你再亲眼看一次!双胞胎中的一个、死在另一个人的手里……是什么滋味儿!” “二十二年了!二十二年了……我做梦都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体会到……被全世界背叛,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儿?” “只可惜……哈哈哈你命好!失散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居然还被你找了回来!我恨你,我恨你!!!” “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痛苦一辈子!!!” 优香突然大吼大叫了起来! 跟着,她以极快的速度……先是挣脱了藤田枫的搀扶,然后又挣脱了姜念茹抱住她腿脚的手,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向了最近的窗户! 说时迟,那时快…… 众人纷纷惊叫了起来。 眼看着优香已经冲到了窗边,并且已经推开了窗户,正准备从窗口一跃而下时…… 武俊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及时抓住了优香的胳膊! 跟着,他用力将她往回一拉,还将她甩出了一个弧线…… 优香尖叫了一声,然后“砰”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久久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藤田家的三兄弟其实都通晓华语。 只是,慎太郎与藤田丰的华语说的不怎么好…… 所以他们虽然不知道优香与姜珍旖的关系,但也明白过来,至少她们是认识的! 半晌,慎太郎才喃喃说道,“优香,如果你认识姜姜珍旖的话,也就是说,你早就已经认识阿瑶了?那为什么,你从来也没有告诉过我?” 优香压根儿就没有理会慎太郎。 她只是恨恨的盯着姜珍旖。 姜珍旖则看着优香,一脸的震惊,也满脸的不敢置信。 良久,姜珍旖才轻声问道,“欢儿,你……很恨我?” 你说呢?优香反问。 看着优香面上的决绝与滔天的恨意…… 一时间,姜珍旖竟然无话可说。 她闭了闭眼。 滚烫的泪水自眼角潸然而下。 这时,秦柏瑞突然握住了姜珍旖的手,急问,“珍旖,你怎么了?” 姜珍旖惨白着脸,缓缓摇头。 ------------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人心(三) 姜珍旖陷入了怔忡。 半晌,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了优美,一字一句地说道―― “欢儿,还真是你呀。想不到……你还活着。也想不到……我竟然还有和你再见面的一天。” 说着,姜珍旖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又道,“我还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恨我!” 姜珍旖闭了闭眼,继续说道―― “当年我生你和喜儿的时候,你们父亲不在我身边。我一个妇道人家,当时年纪不大,见的世面也不多……那会儿还兵荒马乱的,要抚养你们两个,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你们姐妹俩打一出世……因为喜儿的身子骨比你强健些,而你,既瘦又弱小,我不免对你偏心些。” “你们小的时候,总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吵架!你的衣裳破了、我给你缝块补丁上去,你见不得她的衣裳是好的,非闹着要我也在她的好衣裳上缝个补丁上去……” “唉,我知道喜儿也委屈,可我还是压着喜儿,总叫她让你……我、我就怕你心里不痛快,郁结于心,因此伤了身体。” “大约是这样,你被我惯坏了,喜儿也被我给逼着……大约她也习惯了处处都忍着你,让着你,最终倒丢了她的性命!” 说到这儿,姜珍旖的表情变得愈发难过。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突然看向了傅楚窈,难过地说道,“我也是后来才想通的,所以后来……我待阿窈很是严厉,她小的时候,我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看……” “……我常常想,如果当年我对你也能严格些、至少在你和欢儿之间一碗水端平的话,会不会我们娘儿仨的命运……都会改变?” 听了姜珍旖的话,优香愤怒的尖叫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宠着我?惯着我???明明就是我先遇到云生哥的!姜喜儿是个臭不要脸的婊子!” “凭什么,凭什么!你凭什么要把我锁在家里?还要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婊子勾引了云生哥!” “我跟姜喜儿说过很多遍,云生哥是我的!是我的!!!我也警告过她好多次,让她不要再勾引云生哥了!可你们谁听过我的,谁听过我的?” “我只是想跟我爱的男人在一起,就像你愿意为了你的男人孤守一辈子那样!我有什么错?我哪儿错了!” 姜珍旖被气得浑身发抖。 她指着优香,怒道,“你哪儿错了?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你哪儿错了?那我问你!你问过云生了吗?云生喜欢的是谁?” “当年你说你喜欢云生、你非他不嫁!我、我就厚着脸皮去跟云生提亲,。可云生亲口告诉我说,他喜欢的是喜儿!” “然后我这个做娘的,为了不想让你难过……我,我甚至还跟喜儿说,让她退出!你知道吗?喜儿为了成全你和云生,她、她一个人跑进了谷仓山!!!” “后来,还是云生进山去把喜儿找到了的!喜儿哭得不成样子……云生跪在我面前,他说他只喜欢喜儿一个!他还说……如果我不让喜儿嫁给他,他就带着喜儿私奔,回毒谷去!” “我后来……真是后悔了这一辈子啊!要不是当初我还存着一家人要在一起的心思……当时云生要真带着喜儿去了毒谷的话,至少他俩还能好好活着……这都怨我,怨我啊!” 说到这儿,姜珍旖失声痛哭! 闻言,和广庆二人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和广庆一生不婚,也没个后人。他是真心诚意地将傅云生给当成了亲生儿子一样教导的,只可惜……孩子一去不返!直到两年前,他与姜珍旖重逢之前……他都一直在心中暗暗埋怨傅云生,觉得是这孩子捱不住毒谷生活清苦才不愿意回来的。 哪曾想…… 孩子早就没了!没了啊! 当下,和广庆忍不住老泪纵横。 姜珍旖哭了一会儿,对优香说道,“当时云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喜儿也差点走上了绝路,我还能怎么办?难道要我绑了云生和你圆房不成……” 优香打断了姜珍旖的话,貌若疯癫的尖叫了起来,说道,“你懂什么,根本就是姜喜儿在搞鬼!是她欲擒故纵!她仗着长得比我好看,比我聪明,她就勾引云生哥!” “云生哥是我的!是我先遇到他的……姜喜儿就是不要脸的个婊子,她根本就没有顾及过我和她的姐妹之情!” 姜珍旖打断了优香的话,“闭嘴!你不相信喜儿,那你问过云生吗?我不相信他没有亲口告诉过你,他喜欢的是谁!” 优香顿时满面惨白。 她突然大哭了起来,说道,“云生哥是被姜喜儿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我恨,我恨姜喜儿,她惯会装的!成天扮出一副柔弱样子!” “我也恨云生哥,他就像是中了姜喜儿的蛊一样,根本就不肯听我说什么!” 说着,优香看向了姜珍旖。 她恨恨的说道,“我恨!我还恨你!明明我和姜喜儿是双胞胎,双生女!为什么我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她那么美,而我却相貌平平!” “还有……为什么你要教她那么多医术,而我却连字也认不全?你知道……姜喜儿是怎么勾引云生哥的吗?他们互相用药材的名字来对诗,可我,却一点儿也听不明白!” “都是一个娘生,一个娘养的……你一心偏着她,偷偷养废了我……你居然还有脸说,你对我比对姜喜儿好?” “是,我明白,其实是因为姜喜欢儿已经死了,所以你才恨我的,对吧?” 听了优香的话,姜珍旖面色惨白。 事实上…… 所有的人在听了优香的话以后,都有些接受无能。 ――这个优香、不,秦欢儿也太偏执了吧? 而姜珍旖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如死灰。 半晌,她才轻声说道,“欢儿,你告诉我,那一天到底怎么了?你是怎么离开的?喜儿和云生……又是怎么死的?” ------------ 第一千零四十章人心(四) 听了姜珍旖的话,优香的表情有些古怪。 她似乎陷入了回忆。 半晌,她突然恶狠狠的说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众人齐齐一惊。 优香歇斯底里的狂笑了起来。 傅楚窈与武俊佑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约也不止她俩在心底犯嘀咕,可能所有在场的人都在怀疑――这个优香……是不是已经疯了呀。 这时,秦柏瑞开口了。 “按说,我还有一个孩子活在世上,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儿。但如果,我的另外两个孩子是死在这个孩子手上的……可能我会将她绳之于法。” “所以欢儿……你要想清楚,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我和你娘年纪大了,也经不住折腾……也许你什么也不说,才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傅楚窈倒抽了一口凉气。 爷爷秦柏瑞这是使了个激将法呢! 但其实…… 出于傅楚窈的心理,她已经完全不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的父母已经故去,这已经给所有爱她们的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现在,再把这件事挖出来说,只会令这些人受到二次伤害! 于是傅楚窈抢在优香开口说话之前,急急的对师公和广庆说道,“师公,俊佑哥刚才喝了那杯毒茶,真的没事儿吗?” 和广庆正伤心难过呢…… 听了傅楚窈的话,老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武俊佑招了招手。 武俊佑朝师公走了过去。 和广庆便喊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武俊佑依言转过身去。 只见和广庆伸出了手掌,连续在武俊佑的背后拍了三下…… 武俊佑突然猛烈的咳了两声,然后呕出了一滩清水。 和广庆吩咐道,“娃子啊,你捡两片瓜果吃吃,压一压嘴里的味儿就成。” 武俊佑方才将饮下的茶水尽数呕出,正觉得喉咙和胃都烧的火辣辣的。 听了师公的话,又见刚才傅楚窈让服务员送茶点过来的时候,就有几碟子小青柑…… 他连忙拿了两个小青柑,先剥了一个小青柑,将果肉囫囵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又剥了一个小青柑,将之塞进了傅楚窈手里。 傅楚窈紧紧地捏着那个小青柑。 她只是一味的希望,爷爷奶奶不要再受伤害了。 但问题是,爷爷奶奶却容不得自己的女儿女婿死于非命? 即使凶手……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另外一个女儿。 当然,他们心中也有奢望。 如果凶手不是优香的话……也许他们还可以多一个亲人。 于是,姜珍旖对秦柏瑞说道,“既然她不愿意说,咱们也别逼她。” “她爱留下就留下,不爱留下的话,那就随便她,她想跟着他们去日苯就去吧!” 秦柏瑞颔首。 而那一边…… 优香果然经受不住这激将之法。 也有可能…… 她是真的恨极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 优香狂笑着说道―― “你们想知道,姜喜儿和云生哥是怎么死的?哈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们,他们那是……是咎!由!自!取!” “姜喜儿那个臭不要脸的婊子勾引了云生哥,她还怀了生哥的孩子!要是让她生下了云生哥的孩子,我和云生哥岂不是……这辈子也不可能了?” 说到这儿,优香的表情突然变得特别认真。 “所以,我不能让她生下云生哥的孩子!” 看着优香看似认真的表情,众人心里一紧…… 这时,优香又突然微笑了起来。 她用特别轻快的声音说道,“娘偏心,怕我伤害姜喜儿,所以就把我关了起来……可我总有法子逃出去的。” “我上了山,找到了姜喜儿,我告诉她说……只要她把肚里的孩儿弄死,我和她依旧还是好姐妹……” 众人惊呆了。 尤其是傅楚窈。 她不由自主的缩在了武俊佑的怀里,瑟瑟发抖。 优香淡淡的说道,“可姜喜儿那个婊子不听啊!她还说,云生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如果我不走,她就让云生哥赶我走!” “我当然很生气,要不是云生哥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又怎么会对我那么不客气呢?既然她不想弄死她肚里的孽种,那我帮她好了!” “谁知道,我就是推了她几下……那个贱人就尖声叫了起来,云生哥回来了……” 说到这儿,优香突然哭了起来。 “云生哥他、他居然打了我一巴掌,还叫我滚!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过!我知道,这都是因为姜喜儿,如果没有姜喜儿的存在,云生哥不会对我这样的……” “可我也没有地方去,只好回了家。” 说到这儿,优香的表情再一次变得愉快的起来! 她笑眯眯的说道,“还真是谢天谢地啊!那天,我也就是推了姜喜儿几下,云生哥就打了我一巴掌!结果……报应来了不是!哈哈哈哈!姜喜儿早产了!当天就生了!” “那天半夜,我在里屋睡觉时,突然听到了云生哥的声音。偷听了娘和云生哥的对话,才知道那个贱人已经生了……” “当时我就想,天赐良机啊!趁现在云生哥还在家里,我抄近路上山去,就能赶在云生哥回去之前,收拾了那个贱人!”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就翻窗出去了!” 优香笑眯眯的说道。 孰不知,众人听到了她的话以后,心头均浮起了不好的预感。 ------------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人心(五) “后来呢?” 姜珍旖忍不住追问道。 优香喜滋滋的看着姜珍旖,乐不可支的反问,“……你说呢?” 傅楚窈忍不住了…… 事实上,她也不敢听到那个残酷又恐怖的真相。 “奶奶,您别问她了!她、她……她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傅楚窈说道。 优香看了傅楚窈一眼。 半晌,优香这才幽幽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就是姜喜儿。而你……是姜喜儿的女儿,你还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你也不是好人!” 傅楚窈咬着嘴唇看向了优香。 优香转过头去,冲着姜珍旖嘻嘻一笑,继续说道,“所以……后来我就抄近路,上了山呀。进屋的时候,那个贱人还以为我是云生哥呢,她娇滴滴的喊了一声,云生哥,孩子怎么样了?” “我对那个贱人说,我可不知道你孩子怎么样了,不过……你若是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阴曹地府,向判官阎王问个清楚明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喜儿一听就急了!她拼命地朝我扑了过来……而我,高兴得不得了!” 说到这儿,优香看着傅楚窈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知道为什么……我那么高兴吗?”她笑眯眯的问傅楚窈。 傅楚窈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浑身都在发抖。 没有人回答她。 于是优香自问自答,“哈哈哈哈哈,那是因为……我的手里拿着一把刀呀!” 众人齐齐一呆。 秦柏瑞与姜珍旖更是满脸惨白! 优香云淡风轻的说道,“当时我一刀就朝着姜喜儿捅了过去!不过她的反应好像挺快的,用手一抓就抓住了我的刀……然后,我的刀就被她夺去……” “那会儿我可真是被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她会拿着刀来刺我呢!没想到,她把那刀一扔,大哭大喊着孩子孩子,我的孩子……然后就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我上山来,就是要收了她的命呀。所以我捡起了刀,追在姜喜儿的身后也跑了出去。那会儿是夜里了……姜喜儿那个蠢女人在前头跑,我在后头追……” “不知怎么回事儿,她跌下了悬崖,我也跟着一头掉了下去。悬崖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呀……我叫着她的名字,她也不敢回答。” “但是,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去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身上有很重的血腥气!我闻着味儿就摸到了她……” “结果,她居然还有脸……求我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放了她,她还说,如果我不想她和云生哥在一起,那她就带着孩子永远离开云生哥……” 说到这儿,优香认真摇头。 “反正我是不会再相信她了,除非……她死了。所以我拿着刀,直接就在她身上捅了十几刀……她不动了。” 得知了亲生母亲的惨状,傅楚窈摇摇欲坠。 很显然,傅楚窈的悲伤让优香感到非常满意,她面带微笑,继续说道―― “我本来打算呆到天亮再走的,可是云生哥却打着火把找了来。原来……姜喜儿那个贱人刚生了孩子,流了很多血……云生哥是循着血迹找来的。” “我躲不过去……被云生哥看到了我手里的刀,他还看到了姜喜儿的尸体!当时我知道,一切都完了!本来我打算糊弄过去的,可现在要怎么糊弄呢……” “我想向云生哥解释,可他完全不听我的。他像疯了一样,甚至还夺过了我的刀,一刀朝我砍过来!我伸手一挡……他居然把我右手的拇指,给剁断了!” “我被疼得死去活来,就叫了几声……没想到姜喜儿那个贱人居然没死!她可能听到我叫了几声,又缓过气来……然后我就听到她在问云生哥,说孩子怎么样了?” “云生哥对着我……那样无情!他剁断了我的一根手指!却对着姜喜儿那样柔情!我、我听到他对那个贱人说,喜儿别怕,孩子没事儿,你也不会有事儿,我这就带你去看孩子……” “呵呵,他们这是当我已经死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也……离死不远了!反正云生哥也中了姜喜儿的蛊。他永远也不可能清醒过来,所以……他也不会爱上我。” “那么,我也不能让他们再活着了。趁他俩卿卿我我的时候,我悄悄的拿过了刀,一刀捅向了云生哥。” “其实在那会儿,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砍了姜喜儿那么多刀,姜喜儿都没有死,可我只砍了云生哥一刀,他居然就……一命呜呼了?! “姜喜儿发了狂,她要跟我拼命。可我手上有刀,她除了浑身的血、一身的伤……她拿什么跟我拼?那是我头一回赢了她!哈哈哈哈哈!从此,姜喜儿死了……她永远也不可能超过我!” “我本来想马上离开的,可我还是想再见云生哥一面……但等到天亮以后,我一看到云生哥的脸,哪怕他已经死了,我也舍不得离开他……” “我守着她的尸骨,足足三天三夜。直到……他都有点臭了,我甚至还听到了娘在山上叫着我和云生哥,以及姜喜儿的名字……” “我知道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所以我剁下了云生哥的大拇指,把他的大拇指接在我的断指上……只有这样,云生哥才会永永远远的和我在一起!” “我偷偷跑下了山,却无处可去。也是机缘凑巧吧,我遇上了藤田龙一,他说我气质不错,让我当了他的佣人……后来我就跟着他去了日苯。” “后来又因为在一次抽血中,藤田龙一说,我的血是她的解药,从此我就在藤田家族里立足了脚跟……” ------------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人心(六) 听了优香的话,众人沉默良久。 就连诉说者优香自己……看起来似乎也陷入了回忆。 半晌,优香才看向姜珍旖,轻笑道,“好了,我说完了……怎么?你很生气?那……要不要我以命偿命啊?” 她的语气里饱含着满满的蔑视,也饱含着浓浓的恃宠而骄。 这令姜珍旖浑身都在颤抖。 而秦柏瑞亦是满脸惨白。 傅楚窈于心不忍。 “那你的样子是怎么变了的?”傅楚窈开口问道。 优香看了傅楚窈一眼,不在乎地笑道,“不就是割了个双眼皮儿,垫高了鼻梁骨,又把下巴磨了磨,眉毛剃掉以后再重新纹一个不同形状的眉嘛……” “以前整容刚兴起的时候,好奇,藤田家主就让人带着我去做了下整容……嗯,还是比不上你娘漂亮,但比起原来的我……好看了不只一点半点。” 傅楚窈也笑了笑,问道,“家里人也不在乎你美还是丑!一家人嘛!那个,怎么样,出去了以后……才知道家里的好吧?” 优香一愣。 她笑了。 “怎么会?你看看,慎太郎、由次郎和枫,他们对我都很好啊……藤田家族里就没有人敢看不起我!”优香骄傲的说道。 傅楚窈笑了。 “你说的对!确实我也看到了,她们对你挺尊敬的……”傅楚窈笑盈盈地说道。 “但是,你跟藤田家之间……其实就是各取所需吧?你提供含有治愈功能的血,她们给予你物质上的享受和精神上的礼遇……”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这种功效的血液呢?以及……你为什么会拥有这样的血液?” “我真不明白,你可以在自己家里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姐妹与母亲为你作出的一切牺牲,却不愿意为她们付出一丁点儿。” “然后你在别人的家里努力融入,希望获得认可感……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在外面过了这么多年,你一定很苦吧?你日夜思念万事包容你的母亲,也在心里为死在你手里的亲妹妹、亲妹婿而感到愧疚与自责……” “因为你知道,不会再有人像她们那样无条件的纵容你。所以你在别人的家里拼命付出,你害怕得不到认可感,你害怕失去存在感。” “所谓对姜珍旖的报复,对我的报复……其实也只是你在内心深处想要让我们知道你的存在……所做出的挣扎,仅此而已。” 说到这儿,傅楚窈突然听到了姜念茹痛苦的呻吟声。 她转头看去,只见姜念茹依然半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神情痛苦。 傅楚窈失笑。 她转过头对优香说道,“说起来,也难怪你和姜念茹这么要好!你和她……你们俩其实还挺像的。” 闻言,优香与姜念茹不由得交换了一个眼神。 傅楚窈继续说道,“都是一味的懒!嫉妒心强!还想不劳而获!最好全天下的人都不如你们,还要让全天下都供养着你们……” “我有说错吗?” 说着,傅楚窈笑盈盈地看向了优香。 优香皱眉看向了傅楚窈。 “姨母、姨母救我……”姜念茹用几近哀求的语气,小小声说道。 优香突然笑了起来。 她看了傅楚窈一眼,大笑道,“那又怎样?至少我还活着,姜喜儿却已经死了!是,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但她还不是死了!就连她生的一双女儿也自相残杀……哈哈哈哈哈!” 闻言,傅楚窈也笑了起来。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难怪你在我妈妈面前这么自卑呢……不是我说你啊,这人蠢就该多读书!” 优香一愣。 她不由自主地收住了狂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傅楚窈,然后又扭过头看向了姜念茹…… ――傅楚窈这丫头到底什么意思?她……居然敢说她蠢?难道说,傅楚窈就不怕激怒了自己,然后自己不给姜念茹解药了? 这么一想,优香冷冷地对傅楚窈说道,“真看不出啊,你完全不顾姜念茹的姐妹之情吗?这么冷血?” 说着,优香又看向了姜珍旖,冷冷的说道,“冷血动物!偏心狂!你看看你养出来的宝贝女儿、还有你的宝贝孙女儿……都是一屋的冷血动物!” 傅楚窈也是一呆。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不知道连城小哥哥的身份吗?” 优香一愣,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和连城。 和连城正老实巴交的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戏。 陡然被傅楚窈点了名,又见优香看向自己…… 和连城立刻朝优香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优香莫名其妙。 傅楚窈又对优香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连城小哥哥……医术了得么?” 优香皱眉,说道,“那又怎样?” 到了这会儿,傅楚窈终于相信这位优香姨母是真的……智商欠费啊。 “那你还当着小哥哥的面……下毒?”傅楚窈也奇怪的问道。 优香又看了和连城一眼,满不在乎地说说道,“他懂的都是些中医,草草药药的……但姜念茹中的可是……沾之即死的化学毒粉……” 说到这儿,优香突然呆住了。 她突然像见了鬼似的看向了武俊佑!!! 直到这时,优香才想起来,喝下了那杯茶的人,根本就不是姜念茹,而是武俊佑! 那,为什么喝了毒茶的武俊佑一点事儿也没有,却是姜念茹出了事儿呢? 优香终于觉得不对。 这是,傅楚窈朝师公和广庆跑了过去,说道,“师公,你这是隔山打牛的功夫嘛?我也要学!难不难呀?教教我和俊佑哥呗!” 和广庆笑眯眯的说道,“不难学呀!很容易的!依着小武的身手咧,大约学个七八年就能出师,你吖,怕是要二十年欧!” 说着,和广庆又像哄小孩儿似的,对傅楚窈说道,“一学学二十年,你怕不怕辛苦哦?” 傅楚窈笑道,“二十年怕什么?等我学会了,以后就不怕有人想欺负我了呀!师公教我!” 对于医术来说,其实武俊佑也是个门外汉。 至于为什么他喝了毒茶一点事儿没有,反而是姜念茹捧着肚子嗷嗷叫……好吧,他确实有把茶水呕出来,也依着师公的吩咐吃了点儿瓜果就没事儿了…… 但姜念茹为什么一直坐在地上哀哀叫痛呢? 所以武俊佑也感到挺迷惑的。 直到这会儿,傅楚窈说出了隔山打牛这四个字以后,以及师公和广庆也承认了,武俊佑这才意识到…… 原来,姜念茹肚子疼,并不是因为她中了毒,而是因为和广庆将内力嫁接在武俊佑身上,当武俊佑接过姜念茹手中的茶杯时……两人的身体发生肢体碰触,所以姜念茹才受到了转嫁内力的袭击? 这也太神奇了吧! 这下子,无论是姜念茹还是优香,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姜念茹。 她莫名其妙的就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怒目瞪视着优香。 优香却眼珠子一转,微微一笑。 ------------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人心(七) 优香突然转过头,笑盈盈地冲着姜珍旖说了声,“姆妈,说起来也是造孽呀……” 姜珍旖顿时一呆。 她被优香的这一声“姆妈”给激起了回忆。 只是,优香明显不怀好意。 她对姜珍旖说道,“你还记得吗?你的一双女儿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又因为你的偏心,所以,你的两个女儿最终折了一个……” “现在,你的两个孙女儿似乎也走上了这条老路呢!” 此言一出,傅楚窈这边的人纷纷惊呆。 傅楚窈顿时怒目看向了武俊佑。 武俊佑先是一愣,不由自主的看了姜念茹一眼,继而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而姜念茹却深深的低下了头。 傅楚窈突然一呆,明白了过来。 ――优香所说的,两个女儿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指的不是武俊佑,而是慎太郎! 可是…… 傅楚窈有些啼笑皆非。 看起来,优香也算是心思缜密之人。 但她应该万万没有想到……首先,姜念茹合傅楚窈并不是亲姐妹,其次,傅楚窈爱着的武俊佑,眼里根本就没有其她的女人! 这还真是…… 但是,在这一瞬间,傅楚窈突然想明白了很多很多事! ――她明白过来,当初盛太郎让她坐上白鹤号,离开白鱼岛的时候,为什么优香要让宋家时来侵犯傅楚窈了。 出于优香的变态心理,她是希望姜喜儿的女儿能够越悲惨越好,是这样吗? 孰不知,不仅仅只是傅楚窈这样想,盛太郎与宋嘉时看向优香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同了。 傅楚窈笑吟吟的对优香说道,“首先,我是独生女,没有姐妹。其次,我丈夫武俊佑也只娶了我这么一个妻子。所以你说的对不对呢!”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再次惊呆! 姜念茹尤其! 优香则一愣。 她不由得看向了姜念茹,面露悲悯之意,轻叹,“……真是个可怜人哪。” 姜念茹果然受不得这一招激将之法。 她立刻尖叫着质问傅楚窈,“傅楚窈你不要太过分了!哪有像你这样的!我已经什么都不跟你争了!可你居然……” 说着,姜念茹又朝着秦柏瑞姜珍旖大喊了起来,“爷爷奶奶,我不怪你们偏心,毕竟傅楚窈是从小就跟奶奶呆在一块的,可你们看看她啊,她、她居然……” 这时,武俊佑打断了姜念茹的话。 “姜念茹,你确实……和傅楚窈没有血缘关系关系,和姜珍旖没有血缘关系,跟秦柏瑞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是因为当初我觉察到白鱼药厂可能会对傅楚窈不利,为了保护傅楚窈的安全,我才对外放出烟雾弹,说你是阿窈的姐姐……” “但事实上,你还真不是。” 武俊佑一字一句的说道。 姜念茹满面惨白。 优香也瞪大了眼睛。 半晌,姜念茹才喃喃说道,“不,我绝不相信……当初不还有鉴定证书吗?怎么、怎么可能!” 傅楚窈看向姜念茹,说道,“鉴定书是真的,但那份鉴定书是我的……”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做回好姐妹,就像当初在梁家村一样……可我给了你无数次机会,你却一直在争取那些……哪怕你是我的亲姐姐,你也不应该争取的东西。” “你喜欢钱,我可以给你。毕竟……当初你也确实替我挡了一灾。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姜念茹,我们的关系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 姜念茹如遭雷劈。 她定定的看着傅楚窈,喃喃说道,“不,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傅楚窈说道,“那要不,为什么爷爷奶奶一直不肯见你?” 闻言,姜念茹不由得看向了秦柏瑞姜珍旖。 秦柏瑞朝着姜念茹摇了摇头,姜珍旖则直接将头扭到了一边…… 姜念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软成了一滩烂泥。 优香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她看看傅楚窈,看看姜念茹,看看武俊佑,又看了看秦柏瑞姜珍旖。 她突然冷笑了起来,“哟这还真是……一家子人的龌龊心思!” 傅楚窈不甘示弱的回嘴,“没你厉害,你都杀人放火了!” 优香一呆。 她突然转头看向了宋嘉实。 她脸上带着“心知肚明”的笑道,对宋嘉实说道,“啊,由次郎,在白鹤号上的时候,我记得……她是有跟你共度春宵的吧,还是说那两个双胞胎儿子其实是你的?” 傅楚窈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盛太郎与由次郎对视了一眼。 以前并不觉得优香这么笨,但现在…… 现在是藤田家族的人在向傅楚窈一方负荆请罪。可优香却想着败坏傅楚窈的名声,还要把将藤田家拉下水? 就算兄弟俩都深深喜欢着傅楚窈,可两人谁也没能得到,而且现在又同时站在家族利益的面前…… 于是,兄弟俩的态度空前一致! 慎太郎淡淡的说道,“优香夫人,如果你已经决定不跟我们回去了,那么,我可以原谅你的胡言乱语……不然,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由次郎也冷冷的说道,“但其实……您真的没有必要再跟着我们一块回日苯了,连城君已经替我们解了毒,以后我们再也不需要您的血液了,不是吗?” 优香听了,脸色一白。 ------------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人心(八) 优香愣愣的看着慎太郎与由次郎。 她有点儿不敢相信。 在她看来,她二十几年来一直抚养着藤田三兄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其实她一直很笃定…… 虽然说,败坏傅楚窈的名声,确实会让藤田家族遭受一定的经济损失。 但凭着她与藤田三兄弟的情谊……难道藤田家就不愿意折损这么一点儿利益吗? 所以,当她听到了慎太郎,与游次郎的话以后……不由得面色惨白。 可是,她又不愿意在姜珍旖的面前失了面子。 优香闭了闭眼。 ――现在的她只能靠自己死撑下去。 “慎太郎,阿窈的孩子……有可能是你的呢,毕竟你和她举行过婚礼,不是吗?难道你就不想要……阿窈的孩子吗?” 优香满怀希冀地问道。 闻言,慎太郎满面怒容。 “优香夫人,我不得不再一次提醒你,注意你自己的身份。我的妻子姚夫人已经为我生了一个女儿,我爱我的妻子,我也爱我的女儿。如果你执意要说这些莫名其妙,而且毁损我荣誉的话,那么,我将选择永远也不给您在我面前说话的权利。” 慎太郎冷冷的说道。 她从小就被当成家族继承人来培养,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威严。 而优香在藤田家族里呆得久了,并也沿袭了藤田家以家族为尊的习惯。 若说之前,她还敢与姜珍旖对峙,也是因为,笃定自己有藤田家族为后盾的缘故。 但现在…… 她已经被藤田家族放弃了吗? 她为藤田家族的人做了这么多,献出她的血液、她的爱心和亲情…… 但到了最后,就因为她的任性会让藤田家族损失一点点的利益,她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给放弃了? 优香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傅楚窈看着优香,冷冷的说道,“怎么,你怪她们对你无情,对吗?因为你不敢相信,你亲手带大的三个孩子……只为了一点利益就放弃了你,斩断了你的后路?所以你觉得不能接受,心里难受极了?” “那你考虑过当年奶奶的心情吗?在你和我妈妈之间,奶奶到底偏向谁,你心知肚明!可是,她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最终因为任性骄纵,将本来可以调解的事情闹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现在,你失去了倚仗、没有了退路,是不是才又觉得家人的可贵?” “你本来就抓有一手好牌!你也可以懒,可以穷,可以不美……但只要你善良,只要你对亲人好。无论你做了什么,家,就是你最强大的后盾!” “但是,你却亲手葬送了你妹妹的生命,你让所有的家人都陷入悲痛……你让这个家变得不完整,你让所有人都回不到过去!” 优香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潸然而下。 众人则长久的沉默着。 姜珍旖突然站起身,对傅楚窈说道,“阿窈,这事儿你处理吧!我……不想再看到她了。” 这时,秦柏瑞也站起身。 他伸出手,紧紧的牵住了姜珍旖的手,并且与她十指相扣。 “是啊阿窈,你和小武一块儿处理吧。唉,我和你奶奶年纪大了,管不了太多喽……” 说着,二老携手走出了包间。 傅楚窈看着爷爷奶奶那显得有些步履蹒跚的背影,心里一酸。 她怎会不知道,这是爷爷奶奶在逃避呢? 不然,他们又要如何处置优香? 这时,慎太郎低声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刚才我有跟秦爷爷说好了合资办厂的事……秦爷爷已经同意了。所以……想来今天你应该会很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后面的事情我会让助理来跟你接洽,或者你这边也可以指派助理……如果有什么事,我是说,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就给我打个电话吧!” 慎太郎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傅楚窈点头。 慎太郎站起身,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了许久。 半晌,他带着哀求与卑微的语气说道,“阿窈,能不能、能不能……为了庆祝我们商谈初步成功,我们、照张合影呢?” 傅楚窈皱起了眉头。 “好。”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回头看了武俊佑一眼。 她叹了一口气,问慎太郎,“那优香和姜念茹怎么办?” 慎太郎想了想,说道,“优香夫人……说实话,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们感到……心惊胆战,恐怕我们藤田家族也无法……再继续收容她。” “至于姜念茹,如果她愿意在遵守规则的前提下,想要跟着我们回日本,我们也不会拒绝。” 傅楚窈颔首。 她看了优香一眼。 优香顿时面如死灰。 而姜念茹则十分惊喜的站起身,用充满感激的语气急促地对慎太郎说道,“慎,谢谢你,谢谢你!以后我会听你的话……” 慎太郎没有理会姜念茹。 但他却看着傅楚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阿窈,我们在哪儿拍照?”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说道,“……去三楼吧,那儿人多热闹,拍照也方便。” 傅楚窈一呆,顿时明白了过来! 在这个年代,大多数的宣传活动还在于……能在自家店里,贴出一些与国际友人,国家元首或者重要领导人的照片为荣。 所以武俊佑的意思是把慎太郎她们当成国际友人? 傅楚窈哭笑不得。 但对慎太郎来说,在哪儿拍照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他和阿窈还能有合照的机会。 当下傅楚窈就叫来了服务员,先让服务员就待在这儿专门看守着优香。 然后她领着众人下到三楼,先是与慎太郎他们一起拍照合影,然后又送走了慎太郎与藤田家族一众人。 慎太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宋嘉实根本不想挪脚…… 但最终,他还是被他的外祖父宋念祖与弟弟藤田枫拉走了。 姜念茹落在最后。 “我不会原谅你……的欺骗。”姜念茹看着傅楚窈,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傅楚窈说道,“但我还是会遵守诺言……到时候我会打一笔钱给慎太郎,让他转给你。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陌路人了。” 姜念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站在福东记的门口,武俊佑问傅楚窈,“……你准备怎么安置优香呢?” 傅楚窈叹气,“这就要问她自己了!如果她有担待、敢做做当的,那我就送她去见公安……让她承担起杀害我父母的责任来!将来坐牢,甚至是被判死刑!” “但我觉得她就是没有担待的,所以……” 说到这儿,傅楚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那就让她在疯人院里待上一辈子吧!” “……毕竟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要是非把优香往死里逼,他们心里也不好受。”说着,她又小小声地解释了一句。 武俊佑抱住了傅楚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岁月静好(一) 慎太郎一众离开以后,傅楚窈与武俊佑回到福东记,继续招呼客人。直到将所有的宾客都送走了,傅楚窈这才与武俊佑一块儿回了家。 她把优香……不,秦欢。 她把秦欢也带回了家。 对于秦欢的到来,姜珍旖与秦柏瑞感到特别吃惊。 傅楚窈笑笑,对爷爷奶奶说道,“今天让她在这儿住一晚上,我已经问过她了,她是选去公安那儿自首呢,还是去疯人院……” “她选了疯人院。所以,呆会儿我就给她安排疯人院,安排好了……明天送她过去。” 姜珍旖与秦柏瑞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秦欢打量着这儿。 刚才从外头看,这是一幢灰朴朴的、不甚豪华的三层别墅。 可进来以后…… 别墅内里的装修,看起来也是相当朴素而低调的。 但仔细看,就能看到……落地玻璃窗前垂着薄透的白纱窗帘,窗帘杆儿上吊着两盆爬枝女萝,女萝藤正好将窗帘杆儿给爬满了,然后窗户的两旁还垂着几盆纤细秀气的兰草。 客厅中央的大理石茶几上,摆着一盆不大的、浸着水的小型假山群,浅浅的池盆里居然还有水草,浅浅的水,以及养着极小巧的一群热带鱼…… 以及,墙面上还挂着装裱好的、大气磅礴的狂草书法。 秦欢怔怔的。 这屋里的装饰……初一看,觉得太普通。但仔细一品,却觉得大气凛然,而且是大气到了极点;而于细节处,又极尽婉约温馨。 光是从这屋子的摆设就能看出,男主人宽阔的眼界与心胸,以及女主人恬淡温婉的性格…… 秦欢幼时由母亲一手带大。 但直到杀死亲妹、也一刀杀死了她最爱的男人以后……她仓皇出逃,在外边儿吃尽了苦头,这才体会到…… 原来躲在母亲温暖的羽翼之下,又有着亲妹的谦让,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 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在这一瞬间,秦欢闭了闭眼,面如死灰。 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她死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而此时,坐在沙发上的姜珍旖与秦柏瑞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欢。 傅楚窈转头吩咐保姆冯嫂,“……呆会儿爷爷奶奶和这位女客人在二楼吃晚饭,我和俊佑哥,并师公、师叔祖和小哥哥在一楼吃……” 冯嫂看了看姜珍旖的脸色。 见之并没有反对,冯嫂这才应诺了一声,匆匆去准备去了。 傅楚窈朝着武俊佑使了个眼色。 武俊佑会意。 他走到了沙发那儿,朝着秦柏瑞伸出了手,“爷爷,咱们上二楼去,上回有个文件您为什么不肯签外呢?手续不是已经办好了吗?啊,对了……奶奶?” 他胡乱找了个理由,一边说、一边搀扶着二老朝楼梯走去。 傅楚窈回过头,笑眯眯地对和连城说道,“小哥哥你等等我,呆会儿我再下来跟你说话……” 说着,她也把秦欢“押”上了二楼。 上到二楼的时候,姜珍旖与秦柏瑞已经坐在了二楼植物房里的沙发那儿了。 秦欢是没有想到,在这么不起眼的别墅二楼,居然还有间……绿化得这么漂亮的屋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傅楚窈轻轻一推,将秦欢推进了房间,然后轻轻地掩上了门。 她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一块儿下了楼。 和连城提早归来,令和广庆与和仕川感到十分高兴。 但和连城这个人……可能是因为长期跟老人呆在山谷里,而二位老人的性格嘛,都属于那种静得下心来的人物。 所以,和连城空有一颗看热闹的心,却苦于没有一张爱八卦的嘴。 当下,就由着傅楚窈起头,众人一边照看着左左右右,一边聊起了天。 傅楚窈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藤田家族的人,是不是在和连城的治疗下,所有的恶魔症全都被治好了? 和连城摇头,答道,“慎太郎他们这一代人是做不到完全祛除病根的,到我给他们治疗了以后……嗯,以后他们生出来的孩子,可以趋向为健康、正常的小孩。” 傅楚窈一怔,追问,“那,慎太郎的女儿小百合?” 和连城摇头道,“她仍然携带病因,不过,她还小,慢慢调理身体的话……等她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傅楚窈又问,“小百合到底是谁的孩子啊?” 和连城看了她一眼,说道,“……小百合是花音和由次郎生的,慎太郎从小就被骟了……他生不出孩子的。” “好像他们家族规定,长子长孙都要被骟,然后他们的兄弟生了孩子的,头三个以上的孩子都要记在长子名下……” 说着,和连城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有些不自在。 傅楚窈又问,“那藤田家的三兄弟呢?” 和连城道,“慎太郎和藤田枫的情况是最好的……嗯,慎太郎恢复的最好,活到七八十岁问题不大;藤田枫也还行吧,关键是他也还算是年轻……” “由次郎不行,他完全就不配合治疗、药也不肯吃,也不知道是不是找死……估计他是要病发的。”和连城不住地摇头。 傅楚窈想了想,又问,“……那,武内惠美呢?” “谁?” 和连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被我扔进海里的那个。”武俊佑认真答道。 和连城呆了一呆,恍然大悟,“有!他们是从海里捞了个断手断脚的女的起来……其实我还蛮想试试给她接下断手、断腿的,但是慎太郎不让……” “后来我跟着他们到冬京的时候,那女的手脚已经长好了……嗯她已经下不了床了,要是不找人碎骨断筋再重新接好的话,怕是要在床上呆一辈子!” 说着,和连城又来了一句,“那女的手和脚是自然愈和的,所以都变形了……看着还挺可怕的。” 闻言,武俊佑不由得看向了傅楚窈。 ――当初她的左手也是在海上受了伤,后来因为一直在海上飘着,也长坏了。 直到在荒岛上暂时稳定下来以后,傅楚窈才狠心敲碎了自己已经愈合的骨头,给重新校正了的…… 想到这儿,武俊佑忍不住将傅楚窈拥进了怀里。 这时,上二楼去送饭菜的冯嫂突然急匆匆下来了。 傅楚窈被武俊佑当着和氏二老和小哥的面搂在怀里…… 她有点儿不好意思,正好看到冯嫂下楼,便问道,“怎么了?” 冯嫂答道,“夫人说,让再摆两副碗筷上去……”说着,冯嫂便匆匆进了厨房,拿了两副碗筷又匆匆送上楼去。 傅楚窈陷入了沉思。 ――奶奶只让摆多两副碗筷上去,但没说让她和俊佑哥上去? 所以说,这两副空碗筷,是摆着给……她的父母的? ------------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岁月静好(二) 姜珍旖、秦柏瑞与秦欢一直没下过二楼。 其实傅楚窈还是很想上去看看、或者听一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的。 可想来想去,她还是按捺住了胸腔之下的那颗焦躁的心。 陪着和氏一门三人吃过晚饭,聊了一会儿天,又让冯嫂在和广庆、和仕川的房间里又加了一张床,准备了一应铺盖、睡衣之类…… 等安顿好了和氏一门的三人之后,傅楚窈与武俊佑这才抱着左左右右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俩小子放在了大床上。 左左和右右很喜欢妈妈。 但是妈妈只有一个…… 当然了,四个月不到的宝宝还不会爬。 但他们已经会翻身了! 而弟弟右右比哥哥左左长得结实些…… 于是,右右一个翻身、再一个翻身,很快就翻滚到了傅楚窈的身边,然后拼命地伸出手,抓住了傅楚窈的袖子。 傅楚窈正坐在床边,拿着床头柜上的电话,给恩师米博士打电话,想请他介绍个靠谱的、条件好点儿的精神病医院。 可她话还没讲完呢…… 右右就捉住了妈妈的衣角。 接下来,右右就笑嘻嘻的“啊啊啊啊”地依呀了起来。 傅楚窈拿着电话和老师讲着,然后伸手摸了摸胖儿子。 左左顿时不开心了! 小家伙也学着兄弟的样子,一个翻身、再一个翻身…… 可当左左翻到距离傅楚窈只有不那么远的距离的时候,却被他兄弟右右给挡住了! 左左拼命地抬起小短腿儿,想借助抬腿的力量,让自己翻过去…… 但他每抬一次腿儿,爬在床上的右右就撅一下屁股,正好可以挡住左左抬高的腿儿! 这么一来,左左他翻不过去…… 左左抬起头,看着妈妈一边打电话,一边伸出手摸着右右肉嘟嘟的脸蛋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胖儿子一哭…… 傅楚窈也没心思和老师讲电话了,连忙说了几句说挂了电话,然后把哭了的左左抱了起来,走到一旁哄去了。 趴在床上的右右抬着头,看着妈妈的背景……愣住了。 呜呜右右也想哭…… 但这时,爸爸拿着个奶瓶、以及一方热帕子过来了??? ――啊,香香甜甜的奶汁! 右右顿时看着奶瓶,甜甜地笑了。 武俊佑先是把奶瓶放在一旁边,然后抱起了右右,给他除去了外头的罩衣,然后用热帕子给右右擦了擦身子,又擦了擦手和小脚丫…… 跟着,他才将右右抱在怀里,把奶嘴塞进了儿子嘴里。 右右抱着奶瓶安静地喝起了牛奶。 没过一会儿,白白胖胖的小团子吸吮完了一整瓶牛奶,睡眼惺忪地想睡觉。 武俊佑把小团子直抱了起来,轻轻的、不住地拍着儿子的后背…… 很快,右右就打了个奶嗝儿,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睡着了。 武俊佑没敢动。 他继续抱着右右走动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儿子已经睡熟了,这才把右右放在了小床里。 跟着,他快手快脚地去了那边,给左左给冲了一瓶牛奶,还拧了块干净的热帕子过来。 武俊佑从傅楚窈的手里接过了左左,依样儿先给儿子解了衣、用热帕子将儿子娇嫩的肌肤给擦拭了一遍,连小胖手和小脚丫也擦得干干净净…… 跟着,他就抱着儿子喝起了牛奶。 武俊佑在那边坐着管儿子,傅楚窈就在一旁,一边看着他们爷俩儿笑,一边弯腰收拾着房间。 没过一会儿,左左也吃完了奶,被武俊佑拍出了奶嗝儿……给哄睡着了。 把儿子放进小床里…… 武俊佑立刻走到了傅楚窈的身边,埋怨道,“……你还怀着孩子在呢,这些家务事又不要紧,我来做就好……” 说着,他接过了她手里拿着的、他们爷仨换下来的脏衣裳走到了一旁,将脏衣裳放在了门口一个专门用来放脏衣服的篮子里。 明天一早,冯嫂她们会把这个篮子里的衣裳收走。 傅楚窈笑道,“……你也说,这是些无关紧要的家务事了,我又不是什么重症病人……就这么点儿活计,我能做!” “能做也不让你做!” 说着,武俊佑一个公主抱,直接就把她抱了起来,就往大床那儿走。 傅楚窈掩嘴笑道,“你做什么?今天在外头吃了酒席,我得去洗个澡……” 武俊佑站定。 他看着窝在他怀里笑颜如花的她,认真说道,“……我帮你。” 傅楚窈红着脸儿啐了他一口。 末了,两人将卫生间里搞得一片狼藉……地上全是水! 武俊佑将傅楚窈抱进了屋里,然后又回去收拾卫生间…… 夜深时分,夫妻俩躺在床上说起了悄悄话。 “哎俊佑哥,你说……秦欢她会不会,求爷爷奶奶让她留在家里啊?” “爷爷奶奶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要是这么轻易就原谅了她,怎么对得起青年丧命的岳父岳母?再说了,他们把秦欢交给你处理,其实也是变相地在向你讨个人情……只是不好说而已。” 闻言,傅楚窈叹气,“俊佑哥,以后咱们可得把左左右右给教好,家里再不能出……像秦欢这样的人了……” 武俊佑道,“等他们长大点,直接扔进军营里去锻炼几年就懂事了……对了,你肚里的这个,什么时候能知道是男是女?” 闻言,傅楚窈白了他一眼,佯装嗔怒道,“怎么,我要是又怀了个儿子呢?” 武俊佑一怔。 “要是这一胎还是个儿子,那咱们就……嗯,等老三长到四五岁的时候再生一个!”他小小声说道。 傅楚窈转头怒视着他,嘴边却不由自主地含上了笑意。 ------------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岁月静好(三) 第二天一早,傅楚窈和武俊佑先起来了。 可左左右右还没醒。 两人稍微收拾了一下自个儿,开了门。 专门照顾左左右右的两个保姆们已经等在门口了 傅楚窈交代了保姆们几句,然后和武俊佑下了楼。 和氏三人不在…… 但是,秦柏瑞和姜珍旖、以及秦欢……却正坐在餐桌那儿。 看起来,三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傅楚窈问了一句,才知道因为和连城才回来,所以师公和师叔祖陪着他出去逛去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仨善解人意,知道今天秦宅要处理家务事,不方便有外人在场,所以借故避开。 而秦柏瑞姜珍旖、以及秦欢三人,看起来……精神十分萎靡,三个人不但眼角既红肿,还挂着重重地黑眼圈。 想来,他们可能是一夜未眠? 傅楚窈装扮出轻松的样子,朝秦柏瑞姜珍旖走了过去,笑道,“爷爷奶奶今天可真早啊!今天早上吃什么?” 姜珍旖含泪笑道,“今儿的早饭全是我亲手做的……自打搬进这儿来以后,我也懒了……好久没有下过厨了,阿窈你快尝尝,这鸡粥的味道对是不对。” 傅楚窈一看…… 桌上摆着一大桌子林林总总好吃的。 ――有鸡丝蘑菇粥、炸酱面、白胖松软的馒头、皮薄馅儿多的韭菜蛋饺子,一小碟剥了壳又被炒熟了、还拌了香油芝麻粒儿的纯核桃肉,还有煮熟的鸡蛋,两样佐粥吃的小菜,等等等等。 傅楚窈看也没看秦欢一眼,自顾自的拿起了碗筷,笑道,“好呀!好久都没有吃过奶奶做的饭菜了……爷爷,你也吃啊。” 秦柏瑞含泪点了点头。 傅楚窈添了一碗粥,慢慢的吃了起来。 鸡丝蘑菇粥味道鲜浓清淡,米粒儿被煲煮得稠稠烂烂的,一入口就变成了浓浓的粥水,而且还入口无渣,十分美味。 嗯,韭菜饺子也挺不错的,以及那两样佐粥的小菜,一样是醋溜的黄瓜拌木耳、一样是盐烤菠菜,真是是爽口又美味。 突然,饭桌上响起了细细密密的啜泣声。 傅楚窈一瞥…… ――是秦欢在哭。 傅楚窈没有理会,继续慢慢的吃着自己的早饭。 而秦柏瑞、姜珍旖、连着武俊佑也没有吭声。 人人都安安静静的吃着自己的早餐。 “我恨你。” 秦欢突然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却在我应该懂事的年纪,没有教会我善与恶……” “现在,你又要抛弃我了,对不对?”秦欢盯着姜珍旖,幽怨而又愤恨的说道。 傅楚窈放下了碗筷。 ――看来,爷爷奶奶与秦欢的彻夜长谈,并没有感化她,而是让她更恨爷爷奶奶了吗? 也好。 这样,在处理秦欢的时候,也就不用顾虑太差多了。 姜珍旖闭了闭眼,说道,“你不必这样……先前你在我跟前的时候,就惯会算计的,其实我早知道,只是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罢了。” 说着,姜珍旖又转头吩咐傅楚窈道,“你想怎么处置,就照你之前想的法子来,别为了这会儿,她故意说的这些话,动摇了你的想法。” 傅楚窈看了看秦欢。 这时,秦柏瑞说话了。 “阿窈啊,待会儿我和你姜珍旖带着左左右右上公园逛逛去,中午才回来……” 傅楚窈会意。 爷爷的意思,是让她吃完早餐就开始处理。 傅楚窈应了一声。 秦欢趴在桌子上,继续低低的哭泣着。 这时,在楼上帮忙照看左左右右的两个保姆终于忙好了一切,把两个大胖小子抱了下来,身上还背着大包小包的……一看就知道是为出门逛公园玩儿做好了准备。 姜珍旖率先站起身,说了声,“……走吧。” 说着,她疾步朝门口走去。 “姆妈!” 秦欢突然抬起头,冲着姜珍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 姜珍旖脚步一顿。 但很快,姜珍旖就冲出了客厅。 秦欢又泪眼婆娑的看向了秦柏瑞。 秦柏瑞定定的看着秦欢。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决绝的走了。 秦欢伏在桌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傅楚窈也没理会她,端起碗,继续慢慢的品着姜珍旖亲手做的早饭。 良久,她倒是吃饱了,可秦欢却还在那儿哀哀欲绝。 “……这个局面是你一手促成,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只劝你一句,趁现在还有得吃,多吃一点吧,以后要想再吃到奶奶亲手做的饭菜,那可就难了。” 傅楚窈淡淡的说道。 秦欢猛的抬起头来,恨恨的看着傅楚窈。 她开始拼命的扒起了饭菜。 只是,每吃一口饭菜,她就要就骂傅楚窈一句狐狸精、臭不要脸之类的…… 武俊佑很不高兴,冷冷地看着秦欢。 但傅楚窈却无所谓。 其实姜珍旖做了一大桌子的早饭。 但武俊佑却是个大胃王,所以,当傅楚窈吃饱以后,他一个人就承包了姜珍旖做的那些早饭。以至于,他给秦欢留下的,只是分量不那么多的少部分…… 所以没过一会儿,秦欢就吃完了。 傅楚窈站起身,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咱们走吧!不过,先打个电话给小陈大哥,让他派两个女兵过来山,陪着我们一块去吧!” 武俊佑颔首。 他打了个电话给秦柏瑞的警卫员小陈。 很快,两个穿着制服的女兵就过来了。 那两个女兵听从傅楚窈的吩咐,押着秦欢,走出了别墅,最后上了武俊佑的车子,一众人前往精神病医院。 精神病医院已经有医生提前得了通知,早早等着了。 傅楚窈他们一到,医生立刻替秦欢做了检查。 因为有了武俊佑的提前打点,对于秦欢的情况,医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再给秦欢检查完身体以后,医生又快手快脚地给秦欢做了份精神鉴定书…… 接下来,护士领着秦欢去了病房。 傅楚窈吩咐了医生几句,告诉医生不要担心钱,也不用给秦欢吃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只要让他的作息与自由程度,和其他病人一致,这就够了。 医生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安顿好这一切,傅楚窈与武俊佑才一块儿离开了医院,回了家。 秦柏瑞姜珍旖带着左左右右,与和氏三人都已经回来了。 见的傅楚窈与武俊佑携手归来,众人都很有默契的什么也没问,只是逗弄了一会儿左左和右右,就胡乱聊起了天。 冯嫂过来说,可以开饭了。 姜珍旖就准备将怀里的右右交给保姆,与众人一块儿去吃午饭。 只是,她刚站起身…… 姜珍旖突然一愣,笑骂道,“……哎哟这个小坏蛋!” 闻言,众人便都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右右在姜珍旖的怀里撒了一泡尿! 这会儿…… 被曾祖母抱在怀里、还得到了释放的右右正一脸的舒坦,还冲着曾祖母嘻嘻笑了起来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秦柏瑞亦忍俊不禁。 傅楚窈与武俊佑对视了一眼,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岁月静好(四) 秦欢的事情过去以后,没过多久,和氏三人也离开了京城回到了他们的家乡云省毒谷。 于是,傅楚窈一家人的生活就变得平淡而又充实起来。 武俊佑开始每天开车上学、放学。 秦柏瑞每天上班、下班。 傅楚窈和姜珍旖则留在家里照顾左左和右右。 当然,傅楚窈也没忘了她的函授考试。 不得不说,呆在家里陪着姜珍旖和孩子,身边也有保姆帮着分担育儿和做家务的重担……傅楚窈的生活过得很是滋润。 只是,当她参加完最后一次成人函授考试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大到有些遮不住了! 没法子,傅楚窈只好把左左右右托付给秦柏瑞姜珍旖,然后在武俊佑的陪伴下,前往云省的毒谷。 对于傅楚窈和武俊佑的到来,和氏众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师公和师叔祖老当益壮,他们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亲自上山伐木,竟然亲手给武俊佑和傅楚窈造了一栋独立的小木屋! 与此同时,由于已经见识过城里的生活,所以两位老人居然还为武俊佑和傅楚窈设计了一整套的卫浴设施! 当然啦,自动冲水马桶是没有的,淋浴也是没有的;但是,独幢小木屋里,有需要靠自己手动冲水的坐式马桶,以及可以自动接冷热水和排放水的浴桶。 以及,还考虑到傅楚窈是来毒谷生产孩子的,所以两位老人还很贴心的在小木屋里专门隔出了一间半封闭式的伙房。 这么一来,无论傅楚窈什么时候想吃点热食,武俊佑就可以在不惊动别人的前提下,在半封闭式的伙房里、用煤炉子给做点儿吃的。 当然了,好的设施就应该让人好好享受。 于是,不仅仅只是武俊佑和傅楚窈的新房子拥有这么好的设施与功能,二位老人以及和连城的房间里也被安装上了同样的设施……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给了众人一个全部的享受,也给了傅楚窈一个大大的惊喜! 她本来就挺喜欢山间生活的。 现在,她住在崭新的小木屋里,每天都能闻到清新的原木香气,上厕所方便,洗澡也方便…… 每天清晨,她都能呼吸到新鲜空气,还能在开满了花朵的山坡上慢慢散步。她要是喜欢,就带一本书和几个果子出去,散步散累了就停下来吃个果子,看看书。 毒谷的地势很低,所以气温能够保持常年恒温,也由此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绚丽云彩。 中午吃过饭,她会在小木屋里午休,睡醒觉以后就去和师公和师叔祖说说话。 有时候,她会看着两位老人侍弄种植在读谷里的药材,蔬菜瓜果,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说,帮着他们做点吃的。 相对于傅楚窈的清闲,武俊佑就显得格外忙碌。 毒谷中人是医武双修的。 武俊佑虽然不通医术,可他却对武术十分感兴趣! 而对于用师公和师叔祖来说,武俊佑对于武学上的领悟,简直就比嫡系传人和连城还高! 现在这世道想要授徒啊,可是比登天还难……尤其是,想找到资质好的、还愿意学本事的人,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再加上武俊佑也不是外人…… 于是,一个是诚心想学习,另外两个又是全心全意的想传授…… 这么一来,武俊佑几乎是每天鸡鸣时分,也就是清晨四五点钟的时候就起身练功。当他照顾完傅楚窈以后,又跑去练功…… 总之,大约每一天,他只有两件事情可做,一是照顾傅楚窈,二就是练功。 虽然武俊佑已经完全没有时间陪伴傅楚窈了,可她也并不觉得寂寞。 关系再亲密的亲人,夫妻,姐妹,朋友……也需要独处的空间。 所以当武俊佑在练功的时候,她就散散步或是看看书,有时就是弄一下花草,有时和小哥哥聊聊天什么的,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惬意。 不知不觉,傅楚窈就在毒谷里已经住了三个多月…… 转眼间,距离她的预产期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秦柏瑞姜珍旖就带着曾孙子左左右右,并几个心腹的医生,护士,保姆们匆匆赶来。 陡然得见几个月不见的孙女儿、孙女婿,秦柏瑞与姜珍旖十分欣慰! 原来,在毒谷里居住的这三个多月里,因为心情畅快,吃的又都是些及新鲜的瓜果,再加上空气好,水土也滋润……傅楚窈被养成了一个白胖美人! 而武俊佑的变化就更大了! 他变得更有精气神了,以及……身体上的肌肉也变得更加结实贲张! 当然了,秦柏瑞姜珍旖也是有变化的。 可相对于武俊佑和傅楚窈是变得更英挺、更美……秦柏瑞姜珍旖却变得更加苍老了。 傅楚窈很是愧疚。 虽然她知道,爷爷奶奶变得如此衰老,并不一定是因为他们在费心费力的替她和俊佑哥照顾左左和右右…… 他们极有可能是为了秦欢的事而感到郁郁寡欢。 傅楚窈下定了决心,等她这回生完了孩子,一定要好好陪陪秦柏瑞姜珍旖。 不过…… 傅楚窈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不禁苦笑了起来。 而在给秦柏瑞姜珍旖接风洗尘之后,武俊佑的注意力却放在了爷爷奶奶抵达毒谷的时间上。 “爷爷,您怎么提前了这么长时间过来?这距离阿瑶生产还有快一个月的时间呢,组织上允许您离开那么长时间吗?” 武俊佑奇怪的问道。 他这么问,是因为他是真的不明白。 孰不知,众人听了他的话,却齐齐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向了武俊佑。 ------------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正文完结 武俊佑看着众人,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奇怪的看着他呢? 傅楚窈一听到了奶奶的话,便立刻给奶奶使了个眼色。 奈何奶奶却正忙着照顾左左,也没看到傅楚窈朝自己使眼色。 于是…… 姜珍旖不高兴地责怪道,“都已经是当过一回爹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这生双胎啊,很有可能是会提前生产的。” “要不是为了这个,我和你爷爷也不会兴师动众的京城带来了这么多人来!” 武俊佑陡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傅楚窈。 傅楚窈咬着嘴儿,讪讪地笑。 “阿窈……你、你怎么不告诉我!”武俊佑喃喃的说道。 闻言,姜珍旖这才惊诧地抬起头,看看一脸懵懂的武俊佑、又看了看满脸陪笑、尴尬万分的孙女儿,又看了看和氏三人心照不宣的闷笑…… “怎么?阿窈……你,你还瞒着小武啊?”姜珍旖奇怪地说道。 傅楚窈咬着嘴儿,好半天才说道,“我、我……其实是想给俊佑哥一个惊喜嘛!” 武俊佑一脸的恼怒,只是碍于饭桌上人多,所以没吭声。 一吃完饭,武俊佑闷闷不乐的走开了,连左左和右右也没心思抱。 姜珍旖则狠狠地白了傅楚窈一眼,又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还不去劝劝?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武俊佑生气归生气,但还是顾虑着她挺着大肚子在,走了几步以后又怕她跌倒,便站定了等她走过来以后,牵住了她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的踩着月光,走到了地势平缓的山坡上。 傅楚窈被他牵着手,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俊佑哥,你,你真生我气啦?”她笑眯眯地问道。 武俊佑道,“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呢……我、我天天都陪在你这身,结果,你……偏偏就只瞒着我一个!” 他的语气里,盛着满满的委屈。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她眼珠子一转,笑道,“那还不是在京城的时候……嗯,怕被你嫌弃,就没敢和你说……” 闻言,武俊佑一怔。 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她。 “……这回又是俩儿子?”他不可思议地说道。 傅楚窈捧着大肚子,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等孩子生出来以后……可一定要第一时间看看他的表情啊! 武俊佑半天没吭声。 只是,他握住了她手的手……紧了紧。 “没事儿,儿子也挺好的。你看……左左右右不也挺乖的?”他轻轻地说道。 话虽这样讲…… 但也不知为什么,傅楚窈好像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没吭声,却假装委委屈屈的。 武俊佑虽然极渴望有个女儿…… 但他更心疼妻子。 “阿窈……对不起,我……算了没有女儿缘就算了。那啥,以后等他们兄弟娶了媳妇儿回来……咱们、咱们不就有了现成的女儿嘛,还是别人家现成养大的姑娘,挺好的、挺好的……” 傅楚窈明明白白的听出了武俊佑语气中的难过。 所以她更想知道,等孩子生出来以后……他会是什么的表情。 两人走着走着…… 傅楚窈突然觉得肚皮一紧! 呃…… 这是……宫缩? 不过,现在距离她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呢,应该没什么事。再说了,到了孕晚期,也是有可能引起假性宫缩的。 所以还是不要那么紧张了。 “俊佑哥,我们回去吧!我……有点儿累了。”傅楚窈轻声说道。 武俊佑便引着她回去了。 回去以后,由于肚子总是一阵一阵地发紧,傅楚窈也没啥心思逗弄左左右右,强撑着和爷爷奶奶聊了一会儿天,就回了小木屋。 夜里,武俊佑烧了热水,服侍她泡了脚,又服侍她上床歇觉。 可傅楚窈睡到了半夜…… 却仍然觉得肚皮紧得难受。 她睁开双眼,深呼吸几口气,然后推了睡在身边的武俊佑一把。 武俊佑迷迷糊糊问道,“……阿窈,是要去厕所么?” “俊佑哥,我、我怕要是生了!”傅楚窈低声说道。 武俊佑一下子就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跳下,赤脚跑到一旁,打开了电灯,掀开被子看了看妻子的身下。 傅楚窈道,“宫缩了……没、没破水!俊佑哥你先烧点儿热水,呆会儿我洗个澡……现在几点了,四点?让爷爷奶奶他们再休息一会儿……等我洗完澡,你再去叫他们……俊佑哥,给我倒杯热水喝……” 武俊佑又着急又心疼。 但他也知道傅楚窈的性子,只得按她说的话,先去外头的伙房里烧了热水,然后又倒了杯热水给她喝。 等她慢慢地饮完一大杯热水以后…… 武俊佑又给她洗了个热水澡,还听她的吩咐给她洗了个头,用干毛巾给她搓到了半干。 到这时…… 天也已经微微放晓。 武俊佑将傅楚窈安置好,飞快地跑去找爷爷奶奶去了。 姜珍旖闻讯,急忙把左左右右托付给秦柏瑞,带着医生护士赶了来。 再一给孙女儿把脉…… “你也忍得!”姜珍旖嗔怪地冲着孙女儿吼了一声。 傅楚窈笑眯眯的。 “快!快……阿窈要生了,辛苦各位啦!等孩子平安出生啊,给大家都封个大红包!”姜珍旖对医护人员说道。 这一回,傅楚窈依旧是不让武俊佑与奶奶旁观。 所以,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傅楚窈与医生护士们…… 也由于这并不是傅楚窈第一次生产了,而且在这之前,她已经忍受了很长时间的阵痛…… 大约到了中午,傅楚窈再次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武俊佑压根儿就没料到这次妻子那么快就生了,因为上一回她生左左右右的时候,差不多三天才把孩子生下来,所以…… 当他看到俩护士站在小木屋的门口,还一人怀里各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的时候,彻底懵了! 以及…… 应傅楚窈的要求,俩护士是齐齐侧站在门口的。 武俊佑想看孩子的话,就得走到门口来;而他站立的位置,也恰巧是躺在床上的傅楚窈可以看到的位置。 武俊佑急急地走进了小木屋。 抱着粉红色襁褓的护士笑道,“小武,你不看看你的宝贝女儿吗?” 闻言,武俊佑的脚步一滞。 “女、女儿?”他错愕地问道。 护士笑道,“……嗯!女儿!还真是奇了怪了!在这年头,人人都想要儿子,也就是你……哎,你小心点儿!” 说话之间,武俊佑已经把护士手里被粉红色襁褓包住的小女婴给接了过来。 果然…… 襁褓中的粉嫩女婴看起来格外秀气。 虽然眉毛淡淡的,脸儿小小的,但可以从眼眉之间,就能看出傅楚窈的五官影子…… 武俊佑欣喜若狂! 他抱着新生的女儿,急急地奔到了妻子的身边,颤声说道,“阿窈!阿窈!你快看……是个小姑娘啊!我、我有女儿了!” 由于在孕期里被照顾得极好,再加上傅楚窈自己也已经有了经验…… 所以这一回生产,与头一回生左左右右想比,相对轻松。 傅楚窈正半倚坐在床上。 靠着松软的枕头,看着丈夫面上狂喜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先是看了看被他抱着的小女儿,然后伸出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正文完结 ------------ 番外一恰同学少年(一) 一九三七年,春。 华国南方某著名大学。 下课铃声铃铃响起,大一新生傅星凌拿着书本下了楼。 行至楼梯转角处,身后突然有同学叫喊―― “星凌,今天学生会有组织演讲,主题是‘唤醒沉睡的雄狮’,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 傅星凌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不做那无聊事。” 走在他前头、已经下了半层楼的一个蓝衫白裙的女学生站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反问,“……无聊的事?” 傅星凌看了这短发俏丽的女生一眼,说道,“整日只知无病呻吟,不是无聊是什么?” 蓝衫白裙的女学生身边,还伴随着一个穿着青布短旗袍的长辫子女生。 听了傅星凌的话,那长辫子女生不服气的说道,“……向民众宣扬爱国主义精神,算什么无病呻吟?” 傅星凌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抱着书本继续轻松地下着楼梯,在路过蓝衫白裙少女与长辫子少女的身边时…… 傅星凌丢下了一句话,“……你永远也叫不醒装睡的人!与其费那些劲儿成日瞎叫唤,还不如管好了自己!”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了。 长辫子女生看向了蓝衫白裙的女生,气道,“杏贞,你看他……哎,这人是谁啊?” 身后有人说道,“他就是这一界新生里的入学试状元,来自湘省大乡绅家的傅星凌,听说祖上出过探花郎呢!” “把旧社会的荣耀,拿到新社会来炫耀什么……那些可都是封建糟粕!”长辫子女主不满意的咕哝道。 裴杏贞笑了笑,抱着书本匆匆下了楼。 此时傅星凌已经离开了校园。 他伸手召来了一辆黄包车,吩咐了车夫几句,然后便上了车,由着那车夫将自己送到了租界里的一栋豪华洋楼前。 傅星凌下了车,付给车夫几个铜板,抱着书本走进了一家挂着“华临洋行”招牌的写字楼。 “Goodafternoon,凌君到了啊。”一个穿着洋服的年轻女子急忙迎了过来。 傅星凌朝女子点头,“密斯徐,下午好。” “凌君下午好!兆光的董协理已经在楼上的办公室里等了您许久呢!”密斯徐笑盈盈地接过了他手里拿着的书本,又悄声说道,“老董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人,看来像是受了枪伤……” 傅星凌颌首,将手里的书本交给了密斯徐,转身上了楼。 他走进了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两张办公桌,一张是极大极豪华的、座位却是空着的;而另一张较小的办公桌那儿,则坐着一个穿着格子西服的年轻男子。 傅星凌进入办公室,反手关上了门。 那穿着格子西服的年轻男子立刻站起身,对傅星凌小小声说道,“老董来了一会儿了……还带着个受了伤的人。” 傅星凌点头,转身走到了豪华办公桌的后面,推了下一个文件柜。 一个暗门露了出来。 傅星凌走进暗门,又反手关上了机关……那文件柜恢复了原状。 他拉下了一根吊线,打开了秘密楼道里的灯,沿着窄窄的楼道下了楼。 走到底,便是一间密封着的屋子。 屋子不大,只有一张会议桌子和几把椅子。 此刻,屋里一共有两个人。 老董急急地迎了过来,说道,“凌君,你可总算来了!” 傅星凌朝着老董身后看去―― 只见,一个人事不省、双目紧闭的人正躺在会议桌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怎么回事?”傅星凌皱眉问道。 老董道,“他叫秦柏瑞……” 不待老董说完,傅星凌便失声惊呼道,“什么?他就是大土匪秦柏瑞???他、他居然这么年轻?” 老董道,“没你年轻,他比你大三岁……是这样,这位拼命秦郎呢,带着百十个乌合之众,把日苯人为二十万大军准备的补给物资给截了胡!不过,他自己也身受重伤……现在日苯人正在铺天盖地的找他呢,所以……” 傅星凌点头,“知道了,就让他在这里养伤,我会安排人好好照顾他。对了,那……他的伤?” 老董道,“已经给他做过初步的治疗了,三天以后,我会想法子把他要吃的消炎药带来……啊,凌君,你身份特殊,而这秦柏瑞……目前组织还没有招降他,所以你得避嫌,免得暴露了你的身份。” 傅星凌点头。 老董又道,“另外,不是我催你,现在前线战事吃紧……武|器弹药什么的,咱们倒是可以从秦柏瑞那儿匀出一半儿来,可战士们还需要军饷、药品、棉衣这些的,所以……” 傅星凌道,“放心,已经从国外采购回来了整整三个集装箱的棉衣……就是样式统一不了,大约有三万件的样子,后天就能到码头……至于药品,这个比较麻烦,过几天我可能要亲自去一趟淞江……” 老董点头,正在说什么…… 突然,密室的墙壁上,一盏红色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傅星凌瞥了一眼,说了声“有情况”…… 这时,一众穿着军装的日苯官兵已经气势汹汹地闯上楼。 洋服女子密斯徐一边追,一边急急地用英语对一位日苯军官说道,“……先生,这里是法租界,你们带枪进入,是不是太无礼了?请你们……” “砰!” 那名日苯军官已经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门。 傅、董二人与格子西服青年正在办公室里……格子西服青年站在一块黑板前,手里还拿着支粉笔,看起来已经在黑板上写画了一大堆的文字与数字…… 而傅星凌则与老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笔和本子,看起来……三个人像是在开会? 此时日苯官兵破门而入,原来呆在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齐齐回过头,惊诧地看着那一队日苯官兵。 那军官环顾了一会儿这间办公室,又一一扫视着办公室里的三个人,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傅星凌的身上。 “你穿着……学生的衣服,所以,你还是个学生?学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军官说道。 傅星凌用流利的日语说道,“长官,这洋行是我家开的,很抱歉呢,在我上大学之前,我就已经负责这家洋行的动作……好几年了呢?” 军官一怔,又问,“你……会说日语?” 傅星凌微微一笑,“我除了会说日语之外,还会说英语和法语……因为生意上的往来,我跟你们铃木大佐曾经一起吃过几次饭,也跟法国大使巴斯蒂昂先生见过几面……所以,说起来,长官您看起来比较面生呢?是新调到法租界这儿的吗?” 军官一听,立刻说道,“您说的没错儿,我是昨天才调来的,今天负责追踪一起案件,因为据暗探说,一位受了枪伤的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已经潜进了法租界,所以过来调查此事……很抱歉打扰您了,我这就离开。” 说完,军官便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密斯徐跟在这些日苯军官的身后,一块儿离开。 而老董和穿格子西服的青年则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傅星凌却思忖片刻,说道,“……看来,秦柏瑞这次干的事儿,是真正激怒了日苯军方,否则也不会派个愣头青的军官来调查。老董啊,这样……最近你不要来了,药什么的,你也别送,呆会儿你把他要吃的药名写下来,我自己想办法……” 老董应了一声。 ------------ 番外二恰同学少年(二) 处理完秦柏瑞的事,又送走了老董,傅星凌离开了租界。 他原本想回住处…… 可想了想,他乘坐着黄包车,折返回了学校。 结果,在途径全市最繁华的淮河路时,却遭遇了交通堵塞??? 按说黄包车不如汽车宽敞,一般的交通堵塞也都为难不了黄包车,那今天这是…… 想着淮河路距离学校也已经不远了,傅星凌便下了车、付了帐,准备徒步走去学校。 殊不知…… 这淮河路虽然被堵得严严实实,但不知为何,占据了整条街道的人群却十分安静。 傅星凌拿着书本,在人群中艰难前行。 一道被刻意放大的清泠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同胞们,觉醒吧!这是我们的国度,岂能容东瀛宵小之辈鲸吞蚕食我们的大好江山?同胞们,你我才是家国的主人!我们要把握自己的命运!” “如果家国落在日苯人的手里,我们就会成为奴隶!同胞们……” 听到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傅星凌微微一笑,拿着书本继续朝着人海的另外一头挤去。 当他挤到了人群最中央的时候,下意识地抬头一看,看到了站在一辆汽车车顶上的……穿着蓝衫白裙的俏丽少女。 嗯,这女孩……好眼熟! 傅星凌不由得看多了两眼,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女孩好像跟他是同一所学校的? 他垂下了眼眸。 其实…… 他是真不赞成在校学生牵扯到“抗日”这个领域中来。 原因无它。 在这个烽火连天的年代,有学识、有能力考上大学的人,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傅星凌更希望这一部分的人能够保存实力,至少要在大学里学到文化,将来才能更好的引导国民。 以及,日苯侵华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现在全国人民对于日苯军队的暴行,早已了然在心,其实并不需要学生们的挑动…… 但话又说回来,学生们的这种做法,是很符合当下官方敢怒不敢言的心态的。 所以,但凡只要学生演讲,大多数警察也都不会管,最多过来装模作样的喝斥几句也就罢了。 而对于民众来说,学生们的这些做派,可以说……是充分满足了老百姓敢怒不敢言的心态。 所以,只要一有学生们的演讲,老百姓通常都会把现场围个水泄不通,然后跟着学生们喊出的口号,一起呐喊着“日苯鬼子滚出去”,“华国万岁”,“我们才是自己的主人”诸如此类的话语…… 仅此而已。 傅星凌拿着书本,继续往学校的方向挤。 突然―― “叭叭!” 几声清脆的枪|声响了起来??? 一瞬间,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周围的人开始小小声的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次怎么有人开枪?” “不知道,最近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有日苯兵在街上巡逻,而且大多数的私人医馆都被封了……我猜要不就是赤军那边有什么事?” “哎,有人开枪,我们快走吧!” 接下来―― “叭叭叭叭!” “所有的人都不许跑!所有的人……全部抱头蹲下!太君要逐一问话!” 大约是有人先鸣枪示了警,跟着……有华奸谄媚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又不是傻子。 一听有华奸喊话…… 所有在场的人,无论是演讲的、还是看热闹的,突然就作鸟兽散,如潮水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全部退开了。 傅星凌位于人群的最中间,所以他的景况有些狼狈……本来不想跑的,却被人潮给挤着挤着…… 也不知怎么的,他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有人带着他拼命的跑、拼命的跑! 转过街角、再钻进巷子…… 最终,那个穿着蓝衫白裙的女生拉着傅星凌直接跑到了一间白墙青瓦的大院子那儿,沿着院墙绕到了后门,然后带着他推门而入,还飞快地反手关上了门。 她带着他逃进院子的这一套动作,当真做的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女孩气喘吁吁地说道,“娇娇别怕,这里是我家……他们不会找到这儿来的……” 跟着…… 两人四目相对。 女孩一见傅星凌,先是一怔,然后急得跳了起来,“怎么是你?娇娇呢?” 傅星凌失笑。 他看了看自家熟悉的后院,好奇地问道,“……这里,是你的家???” 女孩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她才咬唇说道,“娇娇没有跟上来?糟了!我、我要去找她……”说着,她便朝着门口走去。 傅星凌突然伸出手,牢牢地捉住了她的手臂。 女孩一惊。 “上楼,到我的房间里去。”他低声说道。 女孩又是一惊。 这时―― “砰砰砰!” 有人急切地拍打起了后院的门,还大声叫喊道,“傅先生!请问傅先生在家吗?我们是淮河警察署的人,有人说,看到反国分子逃到您家里来了,麻烦请开开门接受检查和询问!” 女孩露出了又焦急又惊恐的表情。 傅星凌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赶快上楼。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咬着唇,转身离开。 这时,在外头拍门的人……听起来越来越急臊了。 傅星凌回头看了一眼,见穿着蓝衫白裙的女孩已经走入了堂屋,看起来已经上了楼,他这才扬声说道,“……请等一等,我这就来开门。” ------------ 番外三恰同学少年(三) 打发走警察署的人,傅星凌关上院门,上楼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蓝衫白裙的女孩手里拿着个铜制的烛台座,将那长长尖尖的铜刺当成武器,拿在了手里。 见是傅星凌,她松了一口气。 傅星凌好笑地看向她,问道,“……原来你就是裴杏贞。” 裴杏贞却轻蔑地看着他,说道,“客气了!原来……你就是傅星凌啊!” ――这宅子是傅星凌的产业,在他还没来这儿念大学的时候,老董就找过他,说组织里有个女学生无处可住,想请求借住在傅星凌的宅子里。 当时傅星凌也没当成一回事儿,就想着反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请个人来打扫打扫也不是啥坏事儿,就同意了。 到后来,傅星凌也过来这边儿上学,就跟老董说了下,让女房客避着他些,不允许上楼,要在他回家以后再回来,要比他早出门什么的…… 而出于老董的打算,他是非常不希望暴露傅星凌的身份的。 所以,他也就七拐八拐地找了很多理由,还请了组织里的其他人过来演了一出戏、骗过了裴杏贞,让她相信……傅星凌虽然是华奸一派的,却也是个有为青年。 所以―― 此刻裴杏贞心里是非常复杂的。 在学校里的时候,她就听到过傅星凌公开表达过……对救国言论不屑一顾的想法。 但不可否认的是…… 刚才当她遇到麻烦的时候,也确实是他替她解了围? 说起来,还是老董用心良苦,特意安排让她住在他的屋子里,所以……看吧,现在她也确实尝到了好处。 那…… 裴杏贞深呼吸一口气。 她觉得,很有必要对他好一点,万一娇娇她们出了什么事,恐怕还得靠他去捞她们。 于是,裴杏贞换上了一副天真的笑容,对傅星凌说道,“……还真没想到啊,原来你就是傅星凌!你……居然还跟我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啊,哈哈哈我,那个,原来我是你的学姐啊!” 傅星凌打量着裴杏贞。 他微微一笑,“师姐,幸会!” 裴杏贞的脸红了。 她看了看他……一米八几的身上,然后努力使自己的视线平齐。 嗯,她只能看到他上衣处的一排扣子。 扣子是铜制的,而且还有着简洁又好看的花纹。 “哎,你,你今年多大了?”裴杏贞问道。 傅星凌道,“我二十了,你呢?” ――他十四岁出国留学时接触到了共和主义,在法国完成了学业、回到国内以后,出于组织上的安排,所以他这个留洋大学生还得隐姓埋名地以十九岁“高龄”再次考入大学,开始学生生涯。 闻言,裴杏贞睁大了眼睛,说道,“我……我十七,呃,那个,我认字认得早……所以,上学也早。” ――裴杏贞倒是出身名门。但是,裴家却是……前朝遗贵。不但家风严谨、秉承古训,甚至要求家中的女眷裹脚。其母倒是很开明,严辞拒绝给女儿裹脚,反而还在裴杏贞只有两三岁的时候,就言传身教的教会了裴杏贞认字、看书。 只可惜好景不长……裴杏贞十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父亲新娶了烟花女子为继室,继母苛待裴杏贞,不但责令她裹脚、还想半卖半送地把她打包嫁给老乡绅做妾…… 裴杏贞从家里逃了出来,先是在教堂栖身了几日,后来学会了自个儿打点儿小零工,又写些文章投稿给报刊以赚取微薄收入而谋生,最后在进步青年和导师的帮助下,考进了大学。 由于她天资聪颖,所以才十六岁就已经上了大学,今年是她上大学的第二个年头了。 傅星凌看出了裴杏贞藏拙的心思,不由得哑然失笑。 说起来…… 从他十四岁出国伊始,不是在为学业而忙碌,就是为了共和大业四处奔走筹钱、筹物资什么的,鲜少有时候停下来好好看……嗯,欣赏一下青春少艾的妙龄女子的时候。 此刻看着清纯靓丽的少女…… 嗯,特别是……她眼里的那点儿算计小心思…… 傅星凌突然起了些逗弄她的兴致。 “唉,没法子啊……说来惭愧,虽然家里也有请了家庭教师来做补习,可这大学的入学试,我连考了五年……才勉强考上。” 裴杏贞一怔。 ――不是说,傅星凌是今年入学试的状元么??? 怎么…… 傅星凌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幸好入学试只考三门,倘若要考数学函数的话,那我……唉,不怕你笑话,到现在,我对那什么函数也是……” 听了他为难的语气,裴杏贞眼睛一亮! “哎,傅星凌,刘娇娇同学的函数可是很好呢!”少女软语娇言的说道。 傅星凌眉毛一扬,“……刘娇娇?” 裴杏贞点头,“她是我的好朋友,今天在学校里的时候,你不也见过她了?她……穿青布短旗袍,梳长辫子那个……” 傅星凌恍然大悟! ――就是那个……跟她一起去演讲的女孩子? 裴杏贞被警察署的人盯上了,刘娇娇自然也难免。 所以…… 傅星凌顿时面色一肃,“连你都被跟踪,那刘娇娇肯定没有好下场!” ――这就是裴杏贞最最最害怕的!!! “啊,娇娇!哎,傅星凌……刚才你能把找上门来的警察署给打发走,那、那你能不能帮我出去打听一下,看看娇娇有没有事?我、我……” 傅星凌道,“我又不认识刘娇娇。” 裴杏贞一呆。 “可是,可是……”她喃喃说道。 傅星凌暗笑。 然而,他却摆上了一副正经表情,说道,“……杏贞学姐,我……甚至跟你也不熟,刚才打发走那些警察,只是因为……这是我的房子,我不想惹麻烦而已。” 裴杏贞傻了眼。 ------------ 番外四恰同学少年(四) 看着呆若木鸡的裴杏贞,傅星凌心情大好。 ――先去打听一下刘娇娇的下落也好。 反正,要是刘娇娇她们真被警察署的人给抓了的话,最后老董还得让他来解决这事儿。 不过…… 傅星凌又看了看裴杏贞,露出了玩味似的笑容。 这女孩的表情实在太有趣…… “刚才外边儿的动静搞得那么大,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样,我就去看看吧!”他笑道。 裴杏贞顿时面上一喜。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傅星凌又道,“……可我还没吃晚饭呢!肚饿得紧,也没办气走路了。” 说着,他坐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裴杏贞。 裴杏贞傻站了几秒钟…… 她突然省悟过来―― 之前傅星凌还没来念大学的时候,这宅子就她一个人住;后来老董告诉她,傅星凌要回来住,但不喜欢打扰,所以还给她制定了各种条条框框,不允许她出现在他在家里的时候…… 甚至,傅宅里连佣人和厨娘也没有,只有个为洋行打扫卫生的帮佣阿姨会每隔一天就上门打扫一次。 所以…… 他的意思,是让她,亲手给他做吃的??? 裴杏贞心急如焚。 可是…… 刚才都已经有警察署的人找上门来了,证明已经有人盯上了她;要是她再出门的话……不太妥当吧? 再说了,刚才他都有能力把警察给打发走…… 这么一想,裴杏贞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只要能帮上娇娇,她去给他做顿饭……那算什么! 再说了,她自己也要吃饭的呀! 那…… 裴杏贞瞪了傅星凌一眼,转身匆匆地下了楼。 她去了一楼的伙房。 呃,怎么说呢…… 她在离家出走之前,也是个被母亲捧在手心里的娇宠明珠,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后来母亲去世,她从那个会吃人的家里逃出来以后,无论是在教会生活、还是后来在学校念书,包括打零工什么……一直都是在跟别人搭伙过日子。 所以还真是……既没机会做饭、也不耐烦做饭。 ――毕竟做一顿饭得花上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她利用这时间来看书、学习,或者打工、做事情岂不更好? 那,要做些什么给他吃? 裴杏贞站在干净、敞亮的伙房里,犹豫了好半天,最后决定……先煮饭罢! 煮饭嘛,她见娇娇煮过的,只要把大米装里锅里择一择,再用水淘一淘、最后加水就可以煮了。 裴杏贞当然来过这间伙房。 不过,她只参观过,并没有使用过…… 所以她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大米和锅。 但是,两个人的饭量,要放多少大米? 犹豫了一会儿,裴杏贞拿了个饭碗出来,按着自己的饭量,给舀了两碗米,倒进了双耳砂锅里。接着,她又去水缸那儿舀了几瓢水,倒进砂锅里晃了几下,又把淘米水给倒了…… 最后,她把砂锅架在了燃起着煤球的炉子上,又往锅里倒了一点儿水,盖上了盖子。 好,饭煮上了…… 总要弄点儿菜吃吧? 裴杏贞在盛放菜蔬的架子上看到了好些蔬菜,南瓜、茄子、土豆什么的……应有尽有。 但是,做点儿什么呢? 犹豫了半天…… 想着自己也不会做饭,所以……其实做什么都一样! 于是,裴杏贞闭上了眼睛,伸出手……往前一探。 她摸到了半块南瓜,还有几个……圆溜溜的土豆。 ――好,那就是它们了! 但是……南瓜和土豆啊,要怎么做? 应该要先刮皮的吧? 犹豫了好一会儿,裴杏贞笨拙地将南瓜和土豆削了皮、切成了正正方方的小块儿…… 可她想了很久很久,也拿不定主意,这俩菜到底要怎么才好。 最后,裴杏贞看了一眼……那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煤炉子上的、正在“煮饭”的双耳砂锅。 ――反正饭和菜都是要一起煮的,不如…… 这么一想,裴杏贞索性把切成了小块的南瓜丁和土豆丁给全部都丢进了砂锅里。 可这么一来…… 砂锅里的水好像满了??? 会不会糊啊? 裴杏贞被迫无奈,只好又往锅里加了点儿水。 好不容易等到砂锅里咕咚咕咚地煮开了……可是,看起来好像米多菜少?那,要不要再加点儿米??? 但问题是,刚才把这锅汤汤水水的煮开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加米……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唉,也不知道娇娇她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这么一想,裴杏贞也只好硬着头皮的继续观察这锅……嗯,乱炖。 呃,饭与菜已经同煮了,总得调味吧? 那…… 裴杏贞找来了存放调味品的架子,仔细地将里头的每一种调味料都放了一点点在锅里。 最后,她还细心地从猪油罐里挖了一小坨乳白色的猪油,也放进了锅里…… 伙房里顿时泛起了奇异的、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妙的……香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看着砂锅里的褐色粥水已经变得浓稠,又想着还不知道娇娇她们的下落…… 裴杏贞一咬牙,用布块隔着热,将双耳砂锅端了起来。 她添了一碗浓稠的、泛着奇怪香气的……糊不像糊、粥不像粥的玩意儿,用个托盘装了,转身上了楼。 ------------ 番外五恰同学少年(五) 傅星凌皱眉看着被裴杏贞端上来的这一碗糊不像糊、粥不像粥的玩意儿…… 思考良久,他对她说道,“你吃。” 裴杏贞瞪着一双曼妙杏眼看着他。 这意思…… 是嫌她弄的不好吃?还是怕她下了毒??? 哼! 小人。 但转念一想…… 搞到现在,她早就已经肚子饿了! 以及,还是快点儿打发他赶紧出去查探一下娇娇她们的下落…… 裴杏贞气呼呼地拿着瓷勺,端过瓷碗,吃起了粥。 呃…… 裴杏贞的嘴里含着一口热粥,却陡然瞪大了眼睛。 傅星凌闷笑。 “不要浪费粮食,吃完以后去楼下找我。”说着,他一本正经地站起身,下了楼。 裴杏贞捧着碗、嘴里含着粥……吐也不是、吞又吞不下去。 最后,她一狠心,将嘴里混着八角、花椒、小茴香、辣椒粉等浓重辛香气味的,以及还拥着甜、咸、辣、酸、苦、奶香气等丰富口感的……粥,给死命地咽进了喉咙。 自打离家以后,裴杏贞就再也没有挑过食。 可是…… 这粥也太难吃了! 想哭…… 耳边犹自响着傅星凌的那句“不要浪费粮食”,可裴杏贞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继续吃粥,只好又用托盘端着粥碗和瓷勺下了楼。 结果,她刚走到楼下,就闻到了浓郁的……食物香气! 这、这是…… 煎鸡蛋的香气!!! 裴杏贞深呼吸几口气,然后循着香气走到了……厨房门口。 傅星凌穿着烟灰色的中山装,领口与袖口露出了剪裁精致的白衬衣衣领与袖口。 此刻,他正卷高了袖子,在灶台前动作麻利又娴熟的忙碌着。 裴杏贞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无论古今,也不管女人们到底爱不爱厨艺,愿不愿意洗手入厨下,她们都是后厨的主人。 而现在是新时代了。 嗯,哪怕是在现在这个……打破一切枷锁和旧规矩的新时代里…… 但人们也会有所选择性的只接受对自己有利的事物。 像做饭这样的事,冬天烟薰火燎的、夏天又汗流浃背的……谁不想吃现成的啊! 所以…… 这傅星凌不是大户人家的有钱公子哥儿么? 怎么看起来,他好像……很精通厨艺的样子? 很快,傅星凌就已经做好了两大碗热气腾腾、又香气扑鼻的汤面。 裴杏贞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这时,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端起其中的一碗面吃了起来。 裴杏贞跨进了伙房,将手里的托盘放下。 她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他身边…… 不,她是走向了被他放在灶台上的另外一碗面。 傅星凌吃了一大口鲜香热辣的汤面,满面满心的满足。 然而…… 就在裴杏贞伸出手,想要去端那碗被放在灶台上的面的时候…… 傅星凌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人间美味啊!一次煮两碗面就是好,一碗现在吃,另外一碗留着办完事儿回来吃。” 裴杏贞那已经伸长了的、在即将要触到汤碗的手……便讪讪地收了回来。 她舔了舔嘴唇,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汤面那儿移开,然后收拾了一下伙房。 傅星凌一边吃面、一边好笑地看着她。 不得不说…… 这个女孩子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 但是,他会不会欺负她太狠了??? 裴杏贞默默地收拾着伙房。 傅星凌一边吃着汤面,一边抬高手腕儿看了看腕表。 时间差不多了,他还是早点儿出门去的听一下比较好。 他三口两口吃完面,把面碗放在洗碗槽里,转头对她说道,“……把这碗洗了,我这就出去打听打听。”说着,他便匆匆走出了伙房。 过了一会儿,裴杏贞听到了他关院门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心想娇娇她们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接下来,裴杏贞又皱眉看了看被他随手放在洗碗槽里的那个已经被吃光面、喝尽汤的面碗…… 想了想,她忍了。 把他吃完面的碗洗净之后…… 裴杏贞的视线再一次转移到了被傅星凌放在灶台上的那碗面。 她吞咽着口水走了过去,先是盯着那碗……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拿过了一个竹架纱布罩的饭罩子,又闭上了眼,直接将那饭罩子扣在了那碗面上。 裴杏贞走到了外头…… 她还饿着的呢。 可是…… 算了,就刚她煮的那玩意儿,还真吃不下。 而且这会儿她也不敢出门,就怕还有警察署的人守在门口或者街口。 于是,她只好坐在黑漆漆地院子里的摇椅上,一个人可怜巴巴地等着。 也不久过了多久。 久到……裴杏贞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又似乎在睡梦中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她好像还听到了……有人在咀嚼的声音??? 裴杏贞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一转头,就看到傅星凌赫然坐在她的摇椅旁,手里正拿着个用油纸包起来的……油炸红薯粑粑,正一口一口地吃得极香甜??? 本来就饿着肚子的裴杏贞,这下子就觉得更饿了! 不过…… “你、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了?娇娇她们怎么样了?”她急忙问道。 ------------ 番外六恰同学少年(六) 傅星凌慢条斯理地吃着油炸红薯粑粑。 其实他早就回来了。 只是,她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睡得太沉,居然没有发觉。 年少离家,傅星凌早就已经习惯了孤独。 所以…… 当他一推开门,看到院子里睡着个……正在等他的少女,这多少让他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少女,脸儿素白如瓷,浓密又翘楚的睫毛卷曲着,饱满的红唇微微轻启,胸脯正随着呼吸的节奏一荡一漾…… 傅星凌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始终没有反应,他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脚步。 推开伙房的门,他想倒杯温水喝。 只是…… 他看到了灶台上被饭罩子罩住了的那碗早就已经糊掉了的面。 也不知怎么的,傅星凌突然就有些内疚起来。 ――他会不会逗她逗得有点儿过了? 想了想,傅星凌先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一口气喝掉,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他的这个宅子,正位于热闹大街上的一个巷子里,走出巷子就是繁华的大街。而此刻虽然已经夜深,可路边儿却多有小贩流连。 原因无它。 这附近有个电影院,最后一场夜场电影还没完,所以小贩们都还在等着。 傅星凌买了四五个油炸的红薯粑粑,拿回了家。 这会儿见裴杏贞终于醒了,他便故作自然地将两个油炸红薯粑粑递了过去…… 殊不知,他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这还是他头一回送礼物给陌生女孩。 裴杏贞见他半天不回话,却递了两个油炸粑粑过来…… 她有些着急,接过了那两个油炸红薯粑粑,又急切地追问道,“……哎,娇娇她们怎么样了?” 傅星凌朝她举了举手里拿着的油炸粑粑,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 裴杏贞一怔,突然明白了过来。 ――食不言、寝不语? 可是…… 她根本就已经急得没心思了好嘛! 这时,傅星凌朝她做出了一个“快吃”的姿势…… 裴杏贞一呆。 她这才觉得……好像她根本就不能抵挡手里温烫酥软的食物的诱惑! “傅星凌,谢谢你。”她低语了一声。 然后,裴杏贞打开油纸,小小心地吃起了油炸红薯粑粑。 她吃东西有种……难以言喻的仪式感。 不过只是两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油炸红薯粑粑而已,可她吃起来……两只幼细的手小心地捧着油纸,小小口抿着嘴吃的样子……像极了外国动画师画的那些吃松果的可爱松鼠。 傅星凌静静的、呆呆地看着她。 不大一会儿,早就已经饿极了的裴杏贞便将两个红薯粑粑给吃完了。 她抬起头看向他,又问,“……娇娇她们到底怎么样了?” 傅星凌如梦初醒! 也不知怎么的…… 他面上一红,匆匆起身,还差点儿带倒了板凳…… “刘娇娇没事儿,不过,有几个人被警察署的人给抓了,一个叫黄家成,一个叫张思方,以及叶韶之和宋谨……”傅星凌低声说道。 裴杏贞陡然瞪大了眼睛,“……他们都是我们学生会里的人!” 傅星凌不置可否。 事实上,他已经去警察署打点过了。 ――那些学生不会有什么事,因为傅星凌“缴纳”了一些费用,他们甚至不会有太糟糕的待遇;但对于官方来说,还是要在表面上做一做“管教”的样子,所以学生们至少会被关押个三五天左右。 而此刻,也不知怎么了…… 傅星凌不想再呆在这儿了。 他心里疯长出一股……让他觉得有点儿陌生、又隐约有些疯狂的情愫。 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妥当。 所以他转身就朝着楼上走去。 可裴杏贞却急得不得了! “哎,傅星凌!你、你等一等……”她急忙叫住了他。 傅星凌深呼吸。 他强压下心里混乱不堪的情愫,转头看向她。 裴杏贞已经从摇椅那儿站了起来。 她咬着嘴唇,问道,“傅星凌……能不能麻烦你,你、你……你可不可以帮帮忙……” 裴杏贞并不知道,她软语乞求时,那声音柔媚得简直就快要掐出水似的! 傅星凌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她…… 甚至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 “我说过,我跟你不熟,更加不认识他们!”他冷冰冰地抛下了一句话,转身走向了楼梯。 可是―― 刚走了几步,他又有些放心不下,担心她半夜跑出去……或者干点儿什么事出来,反倒将他的安排给破坏掉了。 于是,他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乖乖睡觉,如果明早起来,让我看到你有黑眼圈的话……他们几个就不要想再出来了。” 闻言,裴杏贞一怔。 傅星凌也呆了半晌。 ――天,这、这还是他吗??? 傅星凌有些无地自容。 他索性转身就走! 裴杏贞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上了楼…… 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她的黑眼圈……能跟同学的安危相提并论? 傅星凌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完全失去了自律性! 他不想洗澡、换衣,也不想像以前那样,在睡前看一看报纸上的时事形势与专业书籍…… 他甚至不想开灯,只来得及反手关上门,然后除了鞋、就直扑在了大床上! 傅星凌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他满脑子都是裴杏贞的身影,就连在梦中,也…… ------------ 番外七恰同学少年(七) 接下来…… 一切尽在傅星凌的掌握之中。 ――那几个被抓到警察署的学生,在被“关押”了几天以后就被放了,不但一点儿苦头没吃,还因为天天在警察署里吃好的,较之从前还回头略胖了些。 ――以及,裴杏贞的好友刘娇娇也成为了傅星凌的“数学家教”。不过,傅星凌很凶的……常常用“歪理”怼得刘娇娇忍不下去。但只要裴杏贞在,傅星凌就安安静静的…… 所以,刘娇娇为了一个月一百块钱的私教费,每每在给傅星凌上课的时候,总要拉上裴杏贞。 这一来二去的…… 众人都知道了傅星凌对裴杏贞的心思。 在众人眼里,傅星凌是个……嗯,大约除了身处华奸“敌营”这一点不好以外,其他的什么都好的人了。 他帅气又多金,虽然对陌生人挺冷漠的,可一旦熟悉了以后,他还是个很热心的朋友。 裴杏贞当然也知道傅星凌的想法。 说实话…… 两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而且还住在一块儿;更因为傅星凌的经营,几乎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里,至少也有七八个小时,两人是在一起的。 说她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 为什么他偏偏就是华奸那边的人呢? 转眼间三年过去。 裴杏贞马上就要大学毕业,离校在即了。 在这三年里,她曾经苦口婆心地劝过傅星凌很多次,要他加入到爱国、救国的队伍中来。 但每一次他都跟她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所以,即使裴杏贞确实是个新时代的女子,也有勇气追求自己的爱情;却因为害怕两人的立场不一定而有些却步。 而对于傅星凌来说…… 最近的他,有点儿顾不上儿女情长了。 原因无它。 ――因为叛徒的出卖,老董被日苯人抓了。 傅星凌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他以生意合作伙伴的身份,为了老董的事儿四处活动、奔走。 但最终,他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却是――老董犯的事儿不小,这回谁也帮不了他,哪怕是傅星凌都已经求到了日方统领铃木大佐那儿,却依旧被婉拒了。 傅星凌忧心如焚。 他心向赤军,为了大业,暗地里没少干走|私药品、衣物、粮食,甚至是武|器的事儿;然后转头再悄悄运送到前线部队去。 但在表面上,他是个循规蹈矩的商人、学生。 傅星凌是个地下工作者,他只有一个上线。 老董并不是傅星凌的上线,只是个接头人而已。他专门负责向傅星凌传达上线的命令,也负责把傅星凌的情况往上递送。 现在老董被抓了…… 为保全傅星凌、也为保全其他的同志们,老董在牢房里自杀了。 而傅星凌一向只与老董单线联系。 老董这一死…… 傅星凌就成了断了线的风筝。 当然,他用绝密的密码给自己的上线留了线索,询问自己以后要怎么办。 几天过去…… 傅星凌收到了上线的答复:半年之内不要与组织联系,筹集物资的事儿会有其他同志负责,请尽全力保全自己。 一时间,傅星凌只能停止掉所有的地下工作、也包括所有的走私工作。 陡然停下了大部分的工作,现在的他,只需要管好自己的学业、以及洋行那边的正当生意往来…… 傅星凌闲了下来。 也正在这时,裴杏贞略备薄酒,向傅星凌提出了……分手。 好吧。 这也算得上……是裴杏贞单方面地向他提出分手吧。 因为傅星凌从头到尾……虽然一直都毫不掩饰地表达对她的爱意,却从来也没有在语言上表达过什么。 与其说“分手”二字,倒不如说……其实是裴杏贞向他提出的辞行。 傅星凌还没能从老董的死讯中回过神来…… 就遭遇了被分手。 他的情绪不太怎么好。 而裴杏贞虽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傅星凌的身份,也不知道老董死了,更不知道老董的死、让傅星凌有多悲痛、多难受…… 她只知道,三年过去了,她一直努力想把他这块石头给捂热。 但是…… 好像她失败了。 裴杏贞举起酒杯,泪眼朦胧地说道,“凌君,我,明天就要走了……我、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不同的立场,只能证明……我们只是两条相交的直线,短暂的相遇,也许以后……” “算了,那些丧气话我们就不说了,来,让我们……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裴杏贞红着眼圈儿、举着酒杯,嘴里还喃喃低语着大文豪欧阳修的浪淘沙令。 傅星凌面无表情。 他冷冷地看着裴杏贞,眼神有些阴鸷。 “你确定要走?”他低声问道。 裴杏贞点头,“这是一个病态的国家,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同胞被奴役、被欺凌!所以,我一定要力所能及为家国出一份力!” “那你准备怎么做?”他继续问道。 裴杏贞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答道,“……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学生,就是去当兵,也是给人添乱的。所以……大约我会去根据地当个老师,把保家卫国的理念和知识传授给孩子们,这样的能力我是有的……” 傅星凌点头,“果然心有大志向。” 说着,他又定定地看着她,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最后又道,“你要走,我也不拦着……不过,你等一等,我去拿个纪念品来送给你。” 傅星凌匆匆离开了客厅。 ------------ 番外八恰同学少年(八) 裴杏贞怔怔地端着酒杯,看着傅星凌的背景…… 略一犹豫,她端着酒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几年,她一直自尊自爱。 傅星凌当然也给过她零花钱…… 但她没要。 一分钱没花用过他的。 她坚持去西餐厅当兼职侍者,也努力写稿赚取稿费……再加上学习成绩优异,还能拿到学校的奖学金,以及因为借住在傅星凌这儿,还不需要花费房租。 裴杏贞的生活并不难。 今天这一桌子酒菜,也是她张罗的。 ――直到现在,她的厨艺也没什么长进,所以酒和菜,都是付了帐,让巷子口的小馆子做好了送来的。 菜肴倒也丰盛,酒水么…… 嗯,也是小饭馆老板自个儿酿的米酒。 不上头、但酒味儿也淡。 苦涩又有些辣口的酒水顺着喉咙慢慢滑下喉咙…… 很好。 这糟糕至极的滋味,品味起来倒像是……能把她悲伤、心痛、恨铁不成钢的种种滋味给盖过去似的。 裴杏贞流着眼泪,自斟自酌了好几杯。 过了好一会儿…… 傅星凌终于来了。 裴杏贞泪眼迷朦地看着他,已经有些醉意。 “我……敬我自己一杯,祝我……此去天涯路,从来无故人……” 说着,她冲着他一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再次一饮而尽。 傅星凌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将一件物事放在了桌子上。 裴杏贞一怔,定睛一看…… ――呃,一条半旧的绳子? 这、这是什么纪念品? “凌君……”她疑惑地问道。 傅星凌道,“……你看到了什么?” “绳子?”裴杏贞好奇地看着他放在她面前的这捆绳子,心想……这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可是,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院子里的晾衣绳嘛? 傅星凌道,“对,绳子……绳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刚才裴杏贞一口气喝了七八杯酒,早就有点儿不胜酒力。 现在他还给她出了这么难的一道题…… “……这、这不是晾衣绳?嗯,绳子嘛,可以用来……晾衣服,也可以……嗯,捆行李?”裴杏贞疑惑地问道。 傅星凌看着她,眼神如冰。 半晌,他才冷冷地说了句,“……这绳子还能用来捆住你,把你捆在我的身边,永远……一辈子!” 裴杏贞一呆。 傅星凌很粗鲁地将那绳子拿起,又扔进了裴杏贞的怀里。 然后…… 他突然一个公主抱,就把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裴杏贞白目。 她被吓傻了…… 事实上,这几年的相处……让她很清楚的时候,傅星凌根本就是个温柔儒雅的贵公子! 所以,此刻他突然画风大变…… 这让她完全手足无措! 再加上刚才空腹饮酒,还喝得又急又快…… 一时之间,裴杏贞的脑子已经不会运转了。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她已经被他抱上了楼!进入了他的房间!!! 他甚至还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大床上。 可裴杏贞却依旧回不过神来…… 直到…… 他与她坦诚相见…… 裴杏贞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她拼命地往后缩,可是―― “凌君!你、你要干什么!!!” 裴杏贞尖叫了一声! 裴杏贞被软禁了。 傅星凌不允许她离开他的房间。 其实,裴杏贞原本要计划要和刘娇娇等其他同学一起去根据地当老师的。 但在傅星凌的干预之下,刘娇娇她们只得自行离开。 于是…… 傅星凌除了在有课的日子偶尔去一下学校,洋行那边则是讲电话就能处理的话就用讲电话的…… 工作与学业上的宽松,使傅星凌有了很多的空闲时间。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几乎与她朝夕相对。 每一天,傅星凌都会亲手为裴杏贞做一日三餐,中式西式的都有;每一天,他都会开着汽车,带她在附近的郊外玩一玩、转一转;每一天,他会和她一起书籍,小心翼翼地避开立场问题聊着天…… 以及,每一天的夜晚,都是两个人的沉沦之夜…… 处于这种被囚禁、却又每天享受着他最最温柔对待的裴杏贞只觉得……内心焦虑、急躁无比! 她知道,她不能就此沉沦下去…… 可是,这个男人就是她爱着的啊! 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最大程度上让她感到爱意满满、极度舒适、幸福浓浓…… 但是,以后要怎么办? 难道就一直躲在家里,然后假装外面的侵华事件不存在吗? 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就在裴杏贞正在为家国之忧而感到焦虑的时候…… 一件更让她喜忧参半的事情发生了!!! ――她怀孕了。 事实上…… 傅星凌比她更早了解到这一点。 在确诊裴杏贞确实怀上了他的孩子以后…… 他欣喜若狂! 他待她更加的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他还常常抚着她平坦坦的小腹……低语呢喃着,希望她给他生个儿子。 她不高兴,恨恨地说他重男轻女。 他叹着气,将她揽进怀里慢慢地摇,轻声说道,“……如今烽火连天,于乱世之中求安稳,女孩儿总是要比男孩儿更艰难些……” 裴杏贞一怔。 她窝在他的怀里,抬眼看向他。 也不知怎么了…… 她好像觉得,他这话……是在说她呢? ------------ 番外九恰同学少年(九) 转眼过了大半年,裴杏贞的小腹已经略微鼓起。 只是,因她身段苗条,再穿上宽松的衣裳……压根儿就没人看出来,她已经是个怀孕六七个月的孕妇。 时隔半年,傅星凌已经等到了上线指派来的新的接头人。 而之前老董的去世,傅星凌安静了大半年,组织上已经将筹集物资的事情交与别的同志接将…… 傅星凌彻底“洗白”。 接下来,组织上派给傅星凌一个新的任务: ――打入白军内部! 这对傅星凌来说,可是个全新的挑战,以及…… 危险系数也太大了。 在接收到这个任务以后,傅星凌只对新的接头人说了一句话,“……我要再休假四个月。” ――裴杏贞怀着他的孩子,还有两个多月才会生;到时候等孩子生下来,他还得好好服侍她坐个月子,满打满算也需要四个月。 接头人犹豫了一会儿,答应帮他传话,然后离去。 傅星凌回了家。 裴杏贞正在家中看书。 见他一脸轻松,甚至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她不禁笑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傅星凌径直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她圆滚滚的小腹上。 “孩子还乖吗?”他低声问道。 裴杏贞笑道,“下午胎动得厉害……我被孩子喘得肚皮疼,后来打电话给莫医生问了下,莫医生说……可能是低血糖反应是孩子觉得不舒服了,让我吃两个馒头试试。” “我心想这低血糖不就是肚子饿了嘛,可我没觉得饿啊!但莫医生这么说了,那我还是试试吧!所以我就下楼去找点儿吃的……” “结果我还走在楼梯上呢,突然就觉得头昏眼花的!幸好我扶稳了楼梯扶手,然后才一步一步地下了楼,慢慢挪到了厨房里,找了点吃的……” 裴杏贞兀自笑眯眯说着,并没有觉察到傅星凌渐渐沉下来的脸色。 “结果啊……馒头没找着,但是看到了法棍面包,虽然硬了点儿……然后我自个儿煮了点热牛奶,泡着法棍……一口气吃了好几块,味道还不错!” “说来也怪,一吃饱,那种头昏眼花还呼吸困难的感觉一下子就没有了,肚里的孩子也不闹腾了……哎你说,原来孩子比我还敏感啊!” 说着,裴杏贞笑了起来。 傅星凌深呼吸,指着房间里的橱柜道,“那里头就有点心,你喜欢吃的黄油饼干、盐酥核桃,甚至连千层桂花糕和炒瓜子儿也有!” 闻言,裴杏贞一呆。 “你、你还饿着肚子下楼?万一摔着了呢?”傅星凌强忍着怒意,皱眉说道。 裴杏贞咬着嘴唇看了看橱柜,有些赧然。 “我不记得了啦!事实是……当时可以看书看迷了,所以……” 傅星凌正在说话―― 楼下突然传来了有人按门铃的声音??? 两人齐齐一愣。 平时这宅子里从未有人上门造访过…… 所以,来人会是谁? “你在这里别下去,我去看看。” 傅星凌匆匆抛下一句话,转身下了楼。 裴杏贞点头。 想了想,她走到了房间里的另外一扇窗户那儿…… 这所宅子一共是三层半,一楼是客厅与客房,二楼被隔成了四个房间,其中两间被傅星凌布置成了书房,她和傅星凌一人一间;三楼一整层全都是傅星凌的房间……现在也是她和他的卧室。 所以,房间里有一扇窗户是可以看得到宅子的大门的。 裴杏贞推开了窗户。 可是―― 大约这会儿傅星凌已经开了门。 所以,按响了门铃的人,此刻已经走进了宅子。 裴杏贞只来得及看到一片裙角。 嗯,那是…… 那应该是个穿着旧式裙褂的女人。 “铃铃铃。” 房间里的分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裴杏贞一怔。 她匆匆走过去,拿起了电话。 电话是傅星凌打来的。 “……我有事儿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呆着,我大约四点前回来。”他沉声说道。 裴杏贞应了一声。 想了想,她又跑到了刚才的那扇窗户那儿,继续看。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人从宅子里出来了。 嗯,先出来的是个戴着宽沿帽、穿着长袍马褂的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跟在中年男子身后的,是两个拎着、提着行李的男佣人;又过了一会儿,出来了一个被女佣扶着的,穿着旧式裙褂的、身材极矮小的少女。 咦,看那少女走路的姿势……她裹了脚??? 跟在最后头的,则是西装革履的傅星凌。 裴杏贞认真地看着这一众人…… 以及,她还发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 傅星凌走的时候,并没有反锁上门! ――说起来,傅星凌这个人……实在是太理智! 他占有欲太强!而且为人也聪明…… 他强占了她,当然她本来也爱着他;可即使是在两人感情最浓最好的时候,平时只要他出门,总不会忘记把宅子的大门反锁起来,以防止她逃走。 而今天,虽然不知道那穿着旧氏服饰的一男一女到底是傅星凌的什么人…… 但是!!! 傅星凌他……忘记锁门了!!!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那…… 正当裴杏贞准备着,赶紧收拾下就出门时…… 那个身穿旧式裙褂的少女突然一回头! 裴杏贞猛的与那少女看了个对眼!!! 也不知怎么的,两个女子突然齐齐一惊。 ------------ 番外十恰同学少年(十) 虽说…… 那穿着旧式裙褂的少女已经离开了宅子,可裴杏贞与她的惊鸿一瞥…… 也不知怎么的。 裴杏贞只觉得,那少女的眼睛似乎会说话? 只是,一时之间,裴杏贞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她关上了窗子,快手快脚地换了身宽松的衣裳,又加了件外套,穿好了鞋子…… 临出门之前,裴杏贞害怕自己半路上又会被饿到发晕,便又抓了一大把糖炒核桃仁攥在手心里,一边吃,一边急匆匆地出了门。 可是…… 她在街上走了一圈,这才知道……原来老董已经走了? 以前的联络点也早就已经撤了…… 裴杏贞摸着自己涨得有点儿发紧的肚皮,有些失望。 “姐姐你这么漂亮,买朵花儿戴吧!”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童拎着个装着新鲜茉莉花的篮子,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对裴杏贞说道。 裴杏贞笑笑,“我……” “姐姐,求求你了!我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小童呜咽着说道。 说起来,还是真是……挺尴尬的。 傅星凌为了防着她逃,当然不会让她接触到钱。 所以…… 想了想,裴杏贞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钢笔,递给了小童,“对不起啊小妹妹,我……也只有这个了。” 小童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钢笔,说了声“谢谢”,然后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了一束用细麻绳扎好的茉莉花,递给了裴杏贞。 裴杏贞接过了茉莉花…… 她突然愣住了。 再转头一看…… 那卖花小童已经跑远了。 裴杏贞没有声张,紧紧地扣住了手里的那束茉莉花…… 以及,她将小童随着茉莉花一起递过来的那张小纸条给攥在了手心里。 裴杏贞的心儿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匆匆行至街道拐角处,见四周无人,这才按压住狂乱的心跳,将纸条拿出来一看: 上面用密码写了个时间和地点、以及接头人的衣着打扮。 最后,纸条的一角还画了个……押。 ――那个画押,正是之前老董与裴杏贞联系时专用的图形! 裴杏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再次看向了那张纸条,仔细地将接头的时间、地点什么的全部记下,然后仔细地将纸条撕碎,一部分随意扔在地上,一部分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裴杏贞急急忙忙地回了傅宅。 很好…… 傅星凌还没有回来。 裴杏贞匆匆上楼,换下了衣服,然后把橱柜里的那个装着零食的匣子拿了过来,一边吃零食、一边看书。 只是,她心乱得很,根本看不进去。 下午三点十五分,傅星凌回来了。 ――那么早? 幸好她在路上没耽搁,否则…… 不过,傅星凌虽然并没有发现她私自离开,但不知为什么,他面上的笑容早已经荡然无存。 他紧抿着唇,一双剑眉也紧紧地拧了起来。 一进屋,他就沉默着,动手除下了外套…… 裴杏贞打量着他,假意埋怨道,“……我说,你出门一趟,给我带了吃的回来没?这都饿半天了!” 这是实话。 零嘴儿好吃,却也不能当饭。 傅星凌正准备将自己除下的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闻言,他动作一滞。 “真是对不住,被琐事绊住了脚,连你还没吃午饭都给忘了……我现在就去煮面?还是说,咱们出去吃?”他含笑、带着歉意说道。 这回轮到裴杏贞发愣了。 ――他从不这样的,怎么…… “煮面吧!我爱吃你亲手做的!”裴杏贞今天心情畅快,所以也不准备对他使小性子。 不过……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失魂落魄的啊? “到底怎么了?今天来的客人是谁?”裴杏贞追问道。 傅星凌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不瞒她。 “今天来的客人……是老家的亲戚,准确说来,是家里给我说的亲事。那位裹了足的贺小姐,就是家里为我定下的未婚妻。”他一五一十地说道。 裴杏贞一怔。 ――原来,那位穿着旧式裙褂、裹了足的女孩子,是傅星凌的未婚妻? 傅星凌定定地看着裴杏贞。 老实讲,虽然他很笃定……她和他三观一致,但事关“婚姻”大事,他心里还是打起了小鼓。 谁知…… 裴杏贞突然“卟哧”一声笑了,俏皮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挪位子呢?” 她半真半假地说道。 于傅星凌来说,裴杏贞是他的红颜知己;而他对裴杏贞……也十分了解。 见她打趣,他才放下了心,又淡淡地解释道,“……其实,我已经在老家和省城连续三次登报解除与贺小姐的包办婚姻了。” “我父亲也理解,也有备下厚礼上贺家当面解释,奈何贺家总认为这是我父亲而并非我本人的意愿……” “所以这一次,贺老爷来南都办事儿,顺便把贺小姐也带来了。他的意思,大约是想亲口听听我的意见……” “刚才我送了他们去旅店休息,也当面跟贺老爷父女俩说得很清楚……” 说到这儿,傅星凌的脸色沉了下来。 见状,裴杏贞笑道,“定是贺小姐见你一表人材,愈发不肯解约了!” 看着她兴灾乐祸的样子,傅星凌有些无奈,说道,“……大约她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接受现实吧!” ------------ 番外十一恰同学少年(十一) 过了几天,傅星凌突然告诉裴杏贞,说贺老爷摆宴,要请他和裴杏贞一块儿去吃饭。 裴杏贞很是吃惊。 “你、他……为什么你未来的岳父会请我吃饭?难道说……”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傅星凌淡淡地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今年二十三了,结婚不是刚刚好吗?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我家里人都已经知道你的存在……” “只是现在你身子不便,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了,咱们就一块儿回老家,结婚宴和满月宴一块儿办了吧……” 说着,他又叹气,“杏贞,我还真是……对不起你,没想到孩子这么快来。所以……我欠你一个婚礼,以后等我们都闲下来的时候,我再带你出国逛逛,度个蜜月,如何?” 裴杏贞心中五味杂陈。 然而…… “好。”她含笑说道。 当下,裴杏贞就换了出门作客的衣裳,又在外头披了件宽松的风衣,再戴上宽沿帽和蕾丝手套……她便跟着傅星凌一块儿出了门。 贺老爷是在南都最豪华的一家西餐厅里请客吃饭的。 到了包间以后…… 呃,怎么说呢,裴杏贞总觉得这一幕怪怪的。 时下吃西餐是件很时髦的事。 出入西餐厅的,多是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士,抑或是穿着洋装的优雅女士……再怎么样,也多是穿着白衬衣的男子或穿着高开叉旗袍配高跟鞋、烫着时髦卷发的青春女子。 可裴杏贞看到的,却是……穿着旧式长袍配马褂的贺老爷,以及依旧穿着旧式裙褂、甚至在额间还包着块宽边抹额的贺小姐。 本是青春靓丽的少女,却因为在额间系了块深色绣了花、镶了细珍珠粒儿的抹额,倒衬得贺小姐眼眉淡淡、面色惨白……活像个穿着老气横秋的祖母衣裳的,实际却营养不良的幼童。 贺小姐身材矮小,坐在松软的欧式豪华沙发里,如同将自己缩在窝里的刺猬。 “贺老爷好,这位就是杏贞……我们打算明年结婚的。”傅星凌揽着裴杏贞的腰,将她介绍给贺老爷。 贺老爷呵呵笑着,上下打量了裴杏贞一番。 当看到裴杏贞那微微挺起的小腹时,他面上赫然变色! “贤侄,你、你……” 傅星凌道,“……贺老爷见谅,这就是我三番四次写信给您的原由。” 贺老爷不由自主地就朝着女儿贺梅娘的方向看了一眼。 贺梅娘坐在一旁,并没有看清裴杏贞的模样…… 只是,看得出来,贺梅娘似乎十分急切? 贺老爷眼珠子一转,对傅星凌说道,“贤侄啊,是这样……哎呀你贺伯父呢这还是头一回上南都的西餐厅点菜来着,这菜单全是洋文,我也看不懂……” “要不,咱们一块儿出去找服务员给点几个菜?”贺老爷问道。 这言外之意很明显了:咱俩出去,把地盘让给她俩? 傅星凌看了裴杏贞一眼。 裴杏贞看向了贺梅娘。 想了想,裴杏贞点了点头。 傅星凌只好说道,“那你自己……” 裴杏贞怕他乱讲话,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放心!我就跟贺小姐聊聊!” 傅星凌转过头,冷冷地扫了贺梅娘一眼,然后柔声对裴杏贞说道,“那我就在外头,有事叫我一声就好。” 裴杏贞笑着点了点头。 傅星凌与贺老爷离开了包间。 而那一边,贺梅娘也打发走了跟在她身边的女佣。 裴杏贞大大方方地朝着贺梅娘走了过去。 只是,她刚刚才走到贺梅娘面前,还没说话呢…… 贺梅娘突然尖叫了一声,“……你怀孕了???” 裴杏贞还没来得及答话,包间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傅星凌推开而入。 他手扶着门把手,一脸紧张地问道,“杏贞,你怎么了?” 裴杏贞不由得啼笑皆非。 她在贺梅娘对面的沙发那儿坐下,大大方方地对傅星凌说道,“我没事,你去点菜吧……给我点份小酥皮配奶油蘑菇汤……” 傅星凌见她神态自如,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出去了,还反手关上了门。 贺梅娘已经呆住了。 她与傅星凌定亲已经好几年了。 说实在,生长一个封建大家庭里……连贺梅娘自己也都觉得憋屈得难受。所以她迫切地想要一段婚姻,也迫切地希望她的丈夫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带着她离开这个让人觉得窒息的家。 可是…… 傅星凌从三年前就开始悔婚! 对贺梅娘来说,她当然不愿意放弃家世富足、相貌俊美又留过洋的未婚夫……他几次三番提出解除婚约,贺梅娘痛苦得死去活来,甚至愿意以死明志!!! 这事儿就这么拖了下来…… 一转眼,贺梅娘已经二十三了。 在乡下,二十三岁还没嫁的老姑娘……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于是,这回贺父上南都来谈生意,贺梅娘坚决要求跟了来,想当面亲自问一问傅星凌…… 她总在想,其实她也算长得好看的,也许他见了她……对,只要他看她一眼,说不定就会收回解除婚约的决定。 没想到…… 第一天抵达南都的时候,贺梅娘就在傅宅的楼下,看到楼房的窗户那儿站着个美丽的女人。 这几天,贺梅娘一直吃不好、睡不好。 其实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甚至完全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直到…… 她父亲的生意已经谈完,即将离开南都回老家的乡下去了。 贺梅娘知道,自己是个小脚女人,去哪儿都不方便。 如果再不见那个女人一面,说不定……她这一辈就被耽搁到底! 可眼下,贺梅娘看着眼前这位肌肤柔润、五官秀美的女子,不由得怔住了。 ------------ 番外十二恰同学少年(十二) 裴杏贞笑道,“贺小姐是第一次到南都来吗?” 贺梅娘默默地点点头。 裴杏贞笑道,“有去南都附近逛逛吗?秀丽山的风景挺好……五脉峰那儿还有个温泉,市区城隍庙到了夜里的时候特别热闹,宵夜摊子上南北美食都有,还有……” 贺梅娘深呼吸…… 她打断了裴杏贞的话。 “梅娘一介妇道人家,自然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贺梅娘冷冷地说道。 裴杏贞笑了。 “要照这么说,贺小姐今天就不该来这儿!毕竟……有外男在,不是吗?” 贺梅娘一噎。 她再次深呼吸,还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裴姑娘,我与傅公子有婚约……这事儿你知道吗?”贺梅娘鼓起勇气说道。 裴杏贞点头,“以前一直都不知道,你来南都的那天我才知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请你……离开傅公子吧!”贺梅娘打断了裴杏贞的话,急切地说道,“你生得模样儿周全,又是有文化的女学生……你、不愁找不到男人的,为什么偏要破坏别人的婚姻呢?” 裴杏贞道,“凌君说,他早就三年前就已经提出要与你解除婚约了,是你一直不肯?” 贺梅娘涨红了脸,大声说道,“好女不二嫁!我、我既已许了他……那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裴杏贞突然“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贺梅娘见她笑了,认为她看不起自己,不由得又羞又臊又怒! 裴杏贞笑了好一会儿,才认真说道,“说起来,我和你……真的不一样诶!其实呢,凌君很英俊,而且还家财万贯……这样的男人就是金龟婿,对吧?” 贺梅娘瞪了裴杏贞一眼,心想你勾引了我男人你还有脸说? “可我和他在一起,纯粹是他追求我……而且不瞒你说,我是个穷学生,平常想出门吃碗面,都得先去当侍应生挣点儿小费……然后才有钱吃面。想必,贺小姐比我有钱多了!”裴杏贞悠悠闲闲地说道。 贺梅娘一怔。 裴杏贞又道,“所以……贺小姐,你就没想过吗?按说,你和凌君才是门当户对的,而我这么穷……凌星看上我什么了?” ――看上你狐媚呗! 贺梅娘心里犯起了嘀咕。 “因为他爱上的,是我的灵魂!而我,并不依附他而活……没有他,我也能过得很好。所以……他不敢失去我。贺小姐,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之处。”裴杏贞委婉地说道。 贺梅娘却听不进去,“你与他朝夕相处,且看你为人,又是个放得开的……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引诱?裴姑娘,既然连你自己也说家贫如洗,不如我赐你些钱财,你离开傅公子可好?” 裴杏贞差点儿笑出了声。 不过,她忍住了。 想了想,裴杏贞对贺梅娘说道,“我可以管住我的感情,可我管不了他……罢,既然贺小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少不得也是要考虑一二的……” 贺梅娘面上一喜! 裴杏贞心知,自己空有一腔热血红心,奈何傅星凌却是白军的人……这还是真造化弄人! 两个对场不同、而且还是站在对立面的情人……又怎么可能修成正果? 倒不如……趁这机会逼傅星凌站队。 假若他因为种种原因而不愿意跟着她站到赤军那一边去,那就……分手吧! 想到这儿,裴杏贞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说道,“我理解贺小姐的心情,但要我离开……贺小姐也必须要答应我的条件。” 贺梅娘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怎样?” 裴杏贞打量着贺梅娘,说道,“这条件有三……第一,放足。第二,上学堂识字、学英文。第三,留洋学习……嗯,不留洋的话,至少也应该上个大学。” ――说实话,裴杏贞这么说,也是为了贺梅娘好。 刚才与贺梅娘说了几句话…… 她是真觉得,贺梅娘被封建思想给荼毒得太深了! 要是贺梅接受这三个条件……甭管她将来有没有机会跟傅星凌发生什么交集,但放足、学知识对贺梅娘来说,是肯定有好处的! 只是,贺梅娘心里却并不这样想。 她甚至……觉得裴杏贞是在戏弄、嘲笑自己! ――瞧瞧这个裴姓女子的狐媚样儿,一双光洁纤细的小腿就这样露着!难怪把男人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这个狐媚……居然还想把自幼秉承了“贞淑贤惠”的古风家训的自己给带坏??? 想到这儿,贺梅娘冷冷地看着裴杏贞,淡淡地说道,“我贺家往上数五代……俱是皇商,一向家教甚严、门风凛正。裴姑娘就不用替我操心了,我也不是不识字,女诫、女则、女四书、女孝经……我还是略读过的。” 裴杏贞一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傅星凌与贺老爷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 “已经点好了菜,呆会儿就能上了……”说着,傅星凌朝着裴杏贞走了过来,又埋怨她道,“屋子里闷热,怎么进来了这么久也不除外套?你现在身子重,不能病的。” 裴杏贞笑笑,在他的服侍下,除下了宽松的风衣外套,然后又看着他把她的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 殊不知,贺老爷与贺梅娘见了这一幕,只觉得碍眼得很! 一来,男人怎能服侍女人? 二来,这女人的肚子这样大……就算他们想装不知道,恐怕也装不下去了吧? ------------ 番外十三恰同学少年(十三) 傅星凌十分维护裴杏贞。 他再也没有给贺氏父女与裴杏贞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一顿饭,大约除了裴杏贞一个人吃得又饱又开心之外…… 贺氏父女是根本无心饮食的。 饭局毕,傅星凌又亲自服侍着裴杏贞穿戴好了风衣、戴好了帽子,这才牵着她的手,向贺氏父女告辞了。 临别时,裴杏贞回头看了贺梅娘一眼。 贺梅娘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裴杏贞摇头叹气,随着傅星凌一块儿离开。 傅星凌是开车来的。 但是……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就在外头散散心吧?”坐在副驾座上的裴杏贞低声说道。 傅星凌没吭声。 不过,他转动着方盘向,驾驶着汽车,朝云滩驶去。 云河是南都的运河,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云滩,是依着云河东岸的一片高档风景区;而云河对面的西岸,则是出名的贫民窟。 裴杏贞下了车,信步走到了河岸边,扒着栏杆往河里看。 云河河面宽宏,河水波光粼粼。河面上来往着轮渡、货轮,以及还有些运砂船正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有渔民撑着一叶扁舟过来,冲着扒在栏杆边的裴杏贞喊了声,“密斯下午好,要不要盐水煮花生?自家地里新收的花生,可好吃了!” 裴杏贞心想,河面水位低,这船家要怎么才能把煮花生弄上来呢? 于是,她便笑道,“好,那来一份儿!” 船家喜不自禁,果然蹲在甲板上,揭开了一个大竹篮子,用盛杯盛了两杯煮花生,再用块油纸包好了…… 然后,船家将拿过了一个长竹篙子。 竹篙的一头绑着个有盖儿的小竹篓,船家将包好的煮花生放在小竹篓里,然后举高了长竹篙,将煮花生直接送到了裴杏贞的手边! 裴杏贞高兴坏了,连忙伸手取过了煮花生。 傅星凌笑笑,掏出了一块钱,放在小竹篓里,示意船家收回竹篙。 那船家收回一看,见是张一元钱的钞纸,连忙说道,“密斯特,请您等一等,我们马上找零给您……” 傅星凌朝船家挥挥手,示意不用找零,然后拥上了裴杏贞。 裴杏贞已经剥了一颗双籽花生,将其中的一粒盐水煮花生塞进了他的嘴里,另一粒则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还是热的,很好吃!”裴杏贞笑道。 傅星凌含笑看着她。 裴杏贞转过头去,看向了云河西岸。 “凌君,你看河对面……” 傅星凌果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一河之隔,却是两个世界……凌君,前些日子报纸上报导的溪地事件……你应该还记得吧?”她低声说道。 他没吭声。 ——溪地是个地名,那儿驻扎着一支日苯军队。日苯人在那儿奸淫掳掠,欺凌了好多妙龄少女,可本地政府却敢怒不敢言。 本地政府的不作为,使日苯军队更加无法无天! 据说至少有上百个妙龄少女被迫怀孕、又流产!绝望到了极点的少女们在市政大厅前集体抗议…… 可她们等来的,却是警察署的暴力驱赶! 最终,走投无路的三百余名少女集体沉湖抗议,并且无一幸免! 这件事引起了全国上下的轰动,一时间……报纸、新闻等猛烈的抨击起不作为的溪地政府,也声讨日苯侵华行径…… 裴杏贞含泪说道,“如果我们的政府是有作为的政府,是个强硬的政府……他们敢于向日苯人宣战的话,那溪地三百女子就不会以沉湖为誓了!” “天……三百妙龄少女集体沉湖!她们可都是有父母、有亲人的人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我我真是……” 说着,裴杏贞忍不住落下泪来。 傅星凌没说话。 可是,他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过了好一会儿,裴杏贞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她抬起头,泪眼迷濛地看着他,轻声说道,“……我们华国就像一棵树、参天巨树,支撑着我们家国的,就是执政的白党。可是,白党的腐败已经从根部就已经烂透了!” “凌君,我们正年轻、尚不能委屈自己……又怎么能把这堆烂摊子遗留给我们的儿辈呢?如果一定要牺牲……那就牺牲我们!至少让我们的儿辈过上真正公平、安全、富足、自信的生活……” 傅星凌深呼吸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 可是,他已经接受了组织委派的任务,不日就要打入白党,而且还要在白党力争上游…… 所以眼下,他是真不好说评论。 再说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绝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 ——她正怀着他的孩子呢!知道得越多、岂不是担心得越多??? 倒不如等她生了孩子以后,再修养好了身体……到时候再请组织上考验她的身份,如果她能通过考核,大约以后两个人就能光明正大的厮守在一起了。 “好了,你我不过……也就是个学生和商人罢了,国家大事也轮不到我们做主。天快黑了,也有点儿冷了……咱们回去吧!” 傅星凌温言说道。 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朝他停放汽车的地方走去。 裴杏贞见他仍然回避立场…… 不由得一颗心儿又沉了下去。 她闭了闭眼,满心的失望。 ------------ 番外十四恰同学少年(十四) 裴杏贞在圣玛丽亚教会医院里,住院生下了一个男婴。 傅星凌高兴得不得了! 然而就在她为他生下孩子的第三天…… 裴杏贞突然失踪了!!! 对傅星凌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噩耗! 介于在裴杏贞生产的前一天,还收到了来自贺梅娘的一封信…… 气急败坏的傅星凌把儿子交给可靠的人代为照看,又匆匆回了一趟湘省,去贺家问了一趟;可得到的消息却是……并没有裴杏贞的下落。 无奈,傅星凌只得又回了南都。 他调动了手里所有的关系,甚至还请动了日苯藤木大佐的帮忙,来帮他寻找裴杏贞。 可是…… 裴杏贞却依旧没有下落。 这浑浑噩噩的日子一过就是大半年…… 直到组织上的接头人连二接三地催促了傅星凌好几次,傅星凌这才强打起精神来,一边亲自带儿子、一边开始了在白党内部任文职的工作。 这时,傅星凌终于回过神来,又委托自己的接头人去查找……看看有没有裴杏贞的下落。 过了许久,接头人终于给他带回来一条消息。 ――裴杏贞已经加入了地下组织!甚至她的失踪,也是因为有了同志们的掩护与帮助,这才顺利摆脱了傅星凌的追捕。 当然,这也是因为傅星凌的真实身份被组织刻意的隐藏了的缘故…… 傅星凌顿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知道她的离开……并不是遭遇了什么危险,就已经让他放下了心头大石。 但是…… 她也是组织里的人? 这还真是……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傅星凌又向接头人打听,想知道裴杏贞的下落。 接头人连连摇头。 “金乌,你应该要知道……你跟其他的同志不一样。其他的同志一旦加入,就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姓名,联络全靠密码与绰号。我能帮你的,只能查到她做为裴杏贞最后出现的地方……一旦她用上了编号和假名……我是不可能查得出来的啊!” 傅星凌连连点头。 他当然理解。 只是…… 终有些意难平。 也不知道她执行的都是些什么任务…… 唯愿她……做的都是小任务,一切顺风顺水吧! 傅星凌心安了些,也就有心思给儿子取名字了。 想了许久,最终……他给儿子取名为“云生”。 嗯,其母何处寻,云深(生)不知处吧! 就这样…… 傅星凌这个单身父亲,一方面他整日混迹于白党内部,要不露痕迹地捧高踩低、更要对每一级上峰做到投其所好,这样才能迅速高升…… 另一方面,他还要含辛茹苦地独自抚养着孩子,小心翼翼地教导着儿子正确的三观…… 以及,他还要日夜思念着那个……给他生个了儿子以后就一跑了之的女人!!!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 转眼间,儿子云生都已经五岁了啊…… 傅星凌已经二十九岁,算起来……他儿子的娘也二十五了。 这些年,傅星凌上升得很快,凭着他的聪明能干、也靠组织的支持……他已经成为白党高层的第三人,担任白党大总统姚定南的直接副手! 而这么些年来…… 也由于傅星凌不遗余力的将好些消息假借他人之手,无意“泄露”出去,再加上赤军首领睿智无比…… 白党已经大厦将倾了! 姚定南视傅星凌为左臂右膀…… 在这个节骨眼上,姚定南委派给傅星凌一项纸密任务! 那就是…… 为防万一,得从各地调度二十吨黄金运往对岸去。 傅星凌接受了这个任务。 但是…… 华国局势动荡已有百年之久,最近这二十年,又是抗战、又是内战的,早就已经到民不聊生的地步! 老实讲,国内的黄金储备有没有二十吨还是个问题…… 就算有,要是真帮着姚定南把黄金运走了,以后这边儿变了天,新政府要怎么维持货币稳定??? 所以…… 调度二十万吨黄金去对岸? 门都没有!!! 傅星凌委托接头人,把这个消息儿递了出去…… 按说,这么重要的消息,上级肯定会很快答复、并且做出指示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次,上头却迟迟没有消息??? 傅星凌能坐到白党的第三把交椅上,当然也有自己的渠道。 再一打听…… 原来,他的接头人压根儿就没来得及把消息递出去,就被白党捉住,并且……还有可能已经叛变!!! 这么一来,傅星凌的处境就变得格外危险。 他立刻动用了六年前与老董合作时使用的电报密码,用旧号“画眉”给特定频道发去了两条消息:一是接头人黄四叛变,二是白军即将运送二十万吨黄金往苍云省的边境谷仓山去。 当然,这样做……也不能保证消息真能传到上级的耳朵里去。 所以接下来,傅星凌先是想法子弄死了已经叛变的黄四、又设圈套把黄四“陷害”自己是赤党分子的事儿祸水东引、最后还半真半假的玩了一出被赤党“暗杀”的戏,这才基本解决了姚定南给他的怀疑。 姚定南打消了对傅星凌的怀疑之后,依旧将筹备二十万吨黄金的事儿交给傅星凌去办。 为了再一次把消息儿递出去,傅星凌借着酒后,故意在另外一个“同僚”面前吐露了几句真言,半含半露地说了储备黄金的事儿…… 嗯,这位“同僚”么,依着傅星凌的敏感来看,这人十有八九也是被组织打入白党的,所以傅星凌平时总会有意无意地照拂他。 而这位“同僚”虽与傅星凌私交极好,却也不敢忽略这么重大的情况…… 几天以后,敏感的傅星凌感觉到……自己身边出现了不少的陌生人。 他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组织上真的已经派人来调查那二十万吨黄金的事儿了。 ------------ 番外十五恰同学少年(十五) 接头人黄四死了以后,傅星凌再一次变成了断了线的风筝。 不过,因为之前他的第一任接头人老董也出过事……但最终,他还是等来了新的接头人。 所以傅星凌也不算太紧张。 特别是…… 现在他又已经把二十万吨黄金的事儿“透露”了出去。 想必,组织上也一定会派人来 所以他一直在等。 但他没有想到…… 一连等了好些天,接头人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 那是个下雨天。 每周三下午的两点到六点半钟,傅星凌都要送儿子云生去教会唱诗组参加排演。这活动还包括了一顿晚饭的时间,所以傅星凌需要在六点半钟之前,抵达教堂。 之所以送只有五岁的云生去教堂学习,是因为……一方面,云生跟着教会的人也能学些英文;另一方面还能学点儿乐器。以及……没有了母亲的教养,就跟着教堂里的修女们学些用餐礼仪也是很好的。 只是,这天因为下雨,路上有点儿堵。 傅星凌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差一刻钟了。 小云生安安静静地牵着安娜修女的手,看到了父亲的汽车,小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安娜妈妈,我爸爸来了!”云生激动地指着父亲的汽车,对老修女说道。 老修女松开了手,笑着看着孩子朝着傅星凌的汽车跑去。 小人儿飞快地跑到父亲的汽车旁,动作娴熟地拉开了车后座的门,爬上了汽车,还关好了车门。 “爸爸你今天迟到了哦!”小人儿有点儿不高兴。 傅星凌来不及跟儿子说话。 因为老修女已经快步走到了他的汽车旁。 傅星凌摇下了车窗。 老修女笑着对他说道,“……好了今天下着雨你就别下车了……孩子今天很乖,我们给他布置了家庭作业,回去要记得做……下周见!” 说着,老修女朝着傅星凌挥挥手,急步离开。 傅星凌冲着老修女的背影大喊了一句,“……谢谢你安娜修女!” 他转头看向了儿子,又吩咐道,“云生,快坐好,把安全带绑好……快把车窗放下来,免得雨淋了进来……” 可是,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却跪坐在车后座,趴着车窗往外看。 “云生???” 傅星凌一边喊着儿子的名字、以示意儿子赶紧坐好、关窗;还一边看着汽车的倒后镜,小心翼翼地调头、倒车。 雨天,路面泥泞。 匆匆来往的行人撑着伞、还要避开路面的泥泞…… 平时就不算太宽敞的马路,现在更是人挤人、伞挨着伞的,而且还有其他来往的汽车,就显得更拥挤了。 “爸爸,我好像……看到妈妈了。”傅云生说道。 傅星凌下意识便说道,“……胡说!” “真的!”小人儿认真答道。 回应小人儿的,是“吱呀”一声汽车的急刹声音。 傅星凌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距离他车头不足十公分远的一个女人! 女人眼眉精到处,身材高挑,披着一头精心侍弄过的、烫着波浪卷的长发,穿着素色的浅蓝色改良旗袍,外罩一件开衫白外套。 她撑着一把黑色布伞,虽然下着雨,可她脚下的高跟鞋却是干干净净的。 她静静地看着坐在车里的他…… 他则呆呆地看着站着雨里的她…… 半晌,她朝他莞尔一笑。 傅星凌面色铁青! 他飞快地下了车,气急败坏地冲向了她……先是一把夺过她的伞、随手扔掉,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还狠狠地吻上了她! “唔……” 女人惊呼了一声,似乎想要挣扎…… 可是,他却用双手牢牢地禁锢住了她,使她完全挣不脱。 裴杏贞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吻,缠绵、凶狠、霸道而且不近人情…… 并且令她无法呼吸。 以及…… 这热烈到了极致的吻,令她无法呼吸。 她到了缺氧的边沿,甚至连脑子都有点儿浑浑噩噩的。 也不知怎么的,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 裴杏贞睁开了眼睛。 入眼处,是张稚气又可爱的脸。 “妈妈。” 小男孩趴在她的床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裴杏贞怔住了。 ――这个孩子就是、就是…… 她顿时泪如雨下。 “妈妈别哭,爸爸呆会儿就来了……爸爸不在的时候,云生会在这里保护妈妈。”男孩子认真说道。 裴杏贞定定地看着男孩,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唇。 半晌,她才颤抖着问道,“你、你……叫云生?这名字……真好听!你,怎么知道我是你……” 说到这儿,裴杏贞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了这间屋子。 这是间极宽大的卧室,目测至少也有近百平方米。卧室里固然有大床、衣柜、沙发等物……可是,这屋子实在太宽敞,即使有了这些家具,其实仍然还显得十分空旷。 但看起来,这屋子却并不空旷。 因为屋子里除了并不多的家具之外,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油画、工笔画、水粉画……甚至还有不少是被放大了的照片做成的海报! 以及…… 就在距离大床不远的窗下,就置放着一幅正架在画架上、尚未完全画成的一幅半成品的油画。 这屋子里所有的画,包括那幅未完成的油画……都是人物肖像。 而且,还都是一个人! ――裴杏贞。 ------------ 番外十六恰同学少年(十六) 傅星凌端着托盘,用脚轻轻地踢开了门。 裴杏贞正半坐在他的床上,将儿子云生抱在了怀里。 他的脚步顿了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端着托盘,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大床前。 裴杏贞满面泪痕。 “妈妈,你不会再离开我和爸爸了,对不对?”傅云生天真地问道。 傅星凌冷冷地看着裴杏贞。 裴杏贞闭了闭眼,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放心吧云生,你妈妈……永远也不会再离开了。”傅星凌用不带一丁点儿感情的声音冷冷说道。 云生天真的笑了。 “太好了妈妈!”小男孩主动依偎在了母亲的怀里。 裴杏贞心情复杂。 想不到…… 一别五年,孩子居然已经长这么大。 而且,孩子还被他教育得这么好,竟然一点儿也不认生。 孩子甚至还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么一想,裴杏贞忍不住又看向了这满屋子里挂着的,大大小小的全是她的画像…… ――屋里大约有百余件画像,全是她。有的是油画,应该是他亲手画的;有的则是她的照片……被特意放大了的。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行踪? 也正因为这满屋子都是她的画像,所以儿子对她才不认生,甚至可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她??? 傅星凌恨恨地看着裴杏贞。 这个……让他惦记了五年的女人! 五年多的时间!!! 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 她就这么走了,留下他手忙脚乱的一个人带孩子,还要担忧她在外头有没有吃苦、会不会受委屈……以及,还要忍受因为她的离开,而对她的无尽思念!!! 他恨到磨起了后槽牙!!! 可是…… 傅星凌深呼吸、再深呼吸…… “云生,安娜妈妈是怎么说的?”他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和颜悦色地对儿子说道。 云生道,“安娜妈妈说,要把‘玛丽有只小绵羊’这首歌唱熟、唱会,连着歌词也要会写……下一堂课要考的!” “那你回自己房间去,做功课罢。”傅星凌道。 云生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裴杏贞一眼,嘟着嘴儿说道,“可是爸爸……我想看着妈妈,我、我怕她不见了……” 闻言,傅星凌转过头,恨恨地看了裴杏贞一眼,然后又抚了抚儿子的头,笑着说道,“放心,这次你妈妈回来了,咱们就不让她走了……不过,她才回来,需要休息。” 云生一向信服父亲,一连几次听父亲说,妈妈再不走了……小小的人儿这才放了心,他本想上前抱抱妈妈的,可是……到底有些生疏,只好抱着妈妈的手摇了摇,说道,“妈妈你早点休息,云生明天再来看你。” 傅星凌先把儿子送回了房间,复又回来。 裴杏贞已经下了床。 她正站在房间里,一一看着满屋子里挂着的……她的画像。 两人打了个照面…… 裴杏贞看着他,欲言又止。 傅星凌径直朝着大床的方向走去…… 见床头柜上的托盘里,那两碗面压根儿就纹丝不动,他皱眉道,“我喂你吃,还是你自己吃?” “我……自己吃。”裴杏贞走了过来。 傅星凌看了她一眼,端起了其中一碗面,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吃了起来。 裴杏贞叹了口气,也捧起了面碗,坐在床边……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吃起了面。 她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 不是面不好吃,而是……这面条的滋味,太熟悉了! 裴杏贞顿时泪流满面! “凌君,这些年……你、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行踪,是不是?”她低声问道。 ――这满屋子里挂着的油画也就罢了,应该都是他亲手画的。但那些照片,有好些连她自己也没有见过…… 所以说,有可能是他派人偷偷给她拍的? 嗯……也有可能,就是他自己,悄悄潜到她身边拍的。 正因为这样,儿子云生才会对她这样熟悉…… 听了裴杏贞的话,傅星凌面无表情地问道,“你闹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又是促进红白双方见面、会谈什么的,我不想知道也难。” “那……为什么你从来也没有去找过我?” “当年我都已经把你锁起来了!你都要跑……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强求又有何用?” “既然如此,你刚才又为何对云生说,以后我不会再离开?” 听了她的话,傅星凌放下了面碗、站起身。 他夺去了她捧着的面碗碗,将之重重地顿在了床头柜上。 裴杏贞瞪大了眼。 接下来,他极力隐忍着怒气,开始一颗一颗地除起了外衣的扣子。 裴杏贞一愣。 她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既有些不安、又有些害怕……便站起身,想朝门口走去。 傅星凌眼疾手快地一把捉住了她,然后一个发力,将她狠狠地摔在大床上…… “凌君!”裴杏贞惊呼了一声。 傅星凌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得不错,我强留了你、留不住……是你自己走的,如今你又自己回来了?裴杏贞,今天我就教你好好做人!好教你知道……我傅某人的地方,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说着,他便重压了上去。 ------------ 番外十七恰同学少年(十七) 裴杏贞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傅星凌到底折腾了她多久…… 总之,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大约已经近黄昏了,卧室里的光线很暗。 裴杏贞有心想起来,倒是奈何身子不争气得很,只略微动了动,便觉得浑身酸痛难忍。 没法子,她只好继续躺着,阖眼养神。 只听到“吱呀”一声响…… 裴杏贞睁开眼睛一看。 她看到卧室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儿,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门缝那儿探了进来,还轻轻地喊了一声,“……妈妈?” “云生,快过来!”裴杏贞连忙说道,还挣扎着坐起身。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大约傅星凌已经为她清洁过身子了,这会儿她身上穿着白色丝绸的睡衣,质地亲肤又柔软,很是舒服。 云生跑了过来,问道,“妈妈,要不要开灯?” “好!” 云生便将床头柜上的灯拉亮了。 屋子里亮起了不甚明亮的浅黄色灯光。 “妈妈,你睡一天了……要不要喝水?”云生又问。 裴杏贞含笑点头。 云生便又迈着小短腿去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 裴杏贞早就被渴得不行,当下便接过了儿子递过来的水杯,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妈妈,还要再喝水吗?”云生又问。 裴杏贞笑道,“好,麻烦你。” 云生接过了她手里的空杯子,又跑去给她倒了一整杯水。 这一回,裴杏贞只喝了大半杯便止住了。 她将这杯喝不完的水放回到了床头柜上…… “妈妈,你可不可抱抱我?”云生突然小小声问道。 裴杏贞一怔。 她转过头,看向了小人儿。 看起来,云生似乎有点儿着急? 见她半天不回答,云生的眼圈儿顿时红了,央求她道,“妈妈,求求你……你抱抱我好不好?呆会儿爸爸来了……他肯定不让你抱我的……” “为什么?”裴杏贞问道。 云生的嘴儿扁了起来。 看得出来,小人儿已经快要哭了…… 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因为云生是个男子汉,不可以像小姑娘那样天天缠着爸爸要妈妈……男子汉,就得用男子汉的方式……做好自己的事,管好自己……” 裴杏贞一怔。 这样稚嫩的面容…… 再配上这样老气横秋的话语…… 她突然眼圈一红。 “云生,过来……让妈妈抱一抱!”裴杏贞哽咽着说道。 云生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然后扑进了她的怀里。 “妈妈!妈妈妈妈……为什么你现在才来?为什么你不像燕燕的妈妈每天都陪着燕燕那样陪着我,妈妈!妈妈……” 小小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 裴杏贞抱着孩子,摸着孩子头上柔软的头发、以及瘦小的后背,忍不住泪如雨下。 “对不起,对不起……” 出于民族大义,她绝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国家与人民! 可对于家庭来说…… 她确实愧对傅星凌、更对不起的,就是儿子了! 这些年,傅星凌在白军阵营中的位置越爬越高…… 裴杏贞就是想装作不知道他的情况、他的行踪,那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事实上,她曾经无数次偷偷过来看过他、也悄悄看过云生了。 只是…… 立场不同的两个人……还能回得去从前? 若要勉强在一块儿,是她叛变组织、背叛家国与人民?还是让他放弃一切、包括前途与他这些年的经营与打拼??? 若是这样,倒不如不见! 然而…… 裴杏贞虽然下定了决心不再与傅星凌相见,但心中……其实还是很在意的。 她不能跟他在一起,却又……似乎完全不能接受他的身边有女人。 好在这么些年了,他一直守身如玉,而儿子云生么……看起来也被他言传身教的带得很好。 只是…… 现在裴杏贞后悔了。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云生这孩子……并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被傅星凌教育得很好,乖巧懂事又聪明大方的。 事实上,云生确实是乖巧懂事又聪明大方的。 可是,儿子毕竟才五岁多……这么老成?那应该属于他的童年快乐呢? 但她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指责傅星凌? 做为单身父亲来说,傅星凌为儿子做的已经够多了! 反倒是裴杏贞…… 这么些年来,对儿子一直不闻不问的…… 这么一想,儿子的哭泣声音顿时令裴杏贞觉得……似乎有把钝刀子正在割她的心脏似的! “云生,妈妈的乖宝宝……放心,妈妈以后不离开你了好不好?”裴杏贞喃喃说道。 “说谎话是会遭报应的。”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裴杏贞抬眼看去…… 傅星凌穿着军装的裤子,上身穿着白衬衣,袖口处被高高卷起,双手还端着个盛满了食物的托盘。 云生是一听到父亲的声音,本来还在哭哭啼啼的,立马就拼命地想要收住哭声…… 结果孩子太着急,就打起了嗝儿。 傅星凌把盛着吃食的托盘放在了靠卧室窗边的桌子上,然后转过头,皱眉看着儿子,沉声说道,“……云生?” 云生咬着嘴唇,虽然强行止住了眼泪,奈何却止不住“噫儿――噫儿――”打嗝的声音。 裴杏贞紧紧地抱住了儿子,阻止儿子想要滑下床去的举动,又瞪了傅星凌一眼。 她笨拙地抱着儿子轻轻地摇,嘴里温柔地说道,“云生乖……有妈妈在这儿,别怕他!云生,打嗝很难受,对不对?” 云生挣扎了一会儿,见母亲一直抱着自己,便怯生生地看了父亲一眼。 见父亲眼中并无责备之色,小人儿这才放下了心,不再挣扎…… 又听到母亲询问,云生连忙点头,“难受呢……噫儿。” 裴杏贞微微一笑,“我教你个法子,包你一会儿就不打嗝了。你这样……先猛地吸一大口气,然后用最慢的速度呼出来……慢慢的,对!然后一直呼到肺里没有空气了,然后再慢慢的往回吸气,也是越慢越好……” 云生头一回听到这样奇怪的止嗝法子,又因为母亲温柔的语气,便试了几次…… 过了好一会儿,小人儿猛然醒悟,“妈妈,我不打嗝了!” 裴杏贞笑了起来。 她略微松开了手,低头看向了儿子。 说起来,她还是头一回把儿子给抱在了怀里,还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 裴杏贞含泪笑着,忍不住在儿子嫩嫩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云生又想哭了,“妈妈……” 裴杏贞再一次抱紧了儿子,也跟着小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傅星凌怔怔地站在窗边,默默地看着她们,心里百感交集。 他突然攥紧了拳头。 ――这一次,无论过程有多艰难…… 总之,他再不能放手了。 不能再她离开他和儿子!!! ------------ 番外十八恰同学少年(十八) 一转眼,裴杏贞被傅星凌“囚”在家中已达数日久。 她很乖巧。 ――完全不提及任何有关于赤白两军的政治立场,也完全不过问傅星凌的工作。 她只是一心扑在儿子云生的教养上。 每天早上,傅星凌驾驶汽车出门上班,顺便送儿子去上教会开办的幼稚园。 父子俩一走,裴杏贞便在家中,指挥一个不识字儿的哑巴老保姆做点儿家务、出门买菜什么的;然后她会配个菜谱,让老保姆按着她的吩咐做,她则看看书、又或者是拿着傅星凌的画具画画儿…… 等到下午,傅星凌接了儿子回家,裴杏贞便全心全力地对待儿子,教云生唱歌儿、给他讲英文故事、陪他下棋、画画,或者什么也不干,母子俩就玩一会儿…… 不过短短数日,云生便十分依恋她;母子俩从每天下午五时起,一直到夜里九点多云生要睡觉为止,总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 家里每天都欢声笑语的。 只是…… 每天夜里,当裴杏贞安置了儿子云生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睡着了、再回到楼上的主卧以后…… 一切热络都变了样。 傅星凌待她异常冷漠。 嗯,也不能说……他待她很冷漠。 事实上,应该是他在行动上相当热情,但两人几乎零沟通……只是在每天夜里,傅星凌都会抵死卖力,而裴杏贞则每每被他逼到昏死状态…… 直到这天夜里,裴杏贞安置好儿子以后,回到了主卧…… 傅星凌已经洗了澡,正披着件浴袍从浴室出来。 他灼热而又深遂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仿佛饿红了眼的狼。 裴杏贞不由自吞了口口水,低声说道,“我、我……今天我、我……” 傅星凌静静地看着她。 裴杏贞深呼吸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说道,“……我来例假了!” 她微微抬眼,看了看傅星凌。 傅星凌目不转睛地走开了。 裴杏贞咬着唇,看着他的背影。 只见傅星凌走到一旁的书桌那儿,随意抽了本书出来,坐下看书。 裴杏贞犹豫了一会儿,去衣柜里拿了自己的衣物,走到浴室那儿洗了澡、换上了睡衣。 等她收拾好了,他却像是……毫无睡意一般。 裴杏贞索性上床先睡了。 也是她回来以后,难得清清静静地睡上一觉。 所以…… 没过一会儿,她拿沉沉睡去。 而那一边…… 傅星凌正有些心烦意乱。 她回来不过短短数日,就成功地推翻了他多年茹素入眠的习惯。 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有她陪伴的夜晚。 一旦要回到茹素入眠的夜晚,他反而……睡不着了。 花了一年多才看完的《资本论》,今夜又拿来粗粗翻看了一遍…… 然而,心底燃烧着的那把火,却无论如何也熄不了。 夜已深。 傅星凌抛下了书本,缓步走到了大床边。 床上的人儿正……呼呼大睡。 他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六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对她,并不是一无所知。 甚至可以说…… 他其实花了很多时间、心血、以及精力在她的身上。 出于对时局的了解,以及对她真实身份的窥知……更因为他的聪颖睿智,几乎是……无论组织派她出什么的任务,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然而…… 他怕她吃亏、怕她被白党伤害、伤她被日笨人伤害、也怕其余的男人觊觎她…… 所以,有关于她的事情一发生,他总会想方设法的……或利用、或设局其他人,来为她助攻。 当然了,也因为她本身就是个极敏慧的女子。 两人这才总算是……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了现在。 如今,她为什么回到他身边……傅星凌心知肚明。 但让他恼怒的是…… 她好像变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寻找机会,试图让他改变立场…… 现在的她,不但一直都不肯对他说实话,甚至还避免与他正面讨论立场问题…… 她…… 她!!! 也不知为什么,傅星凌一肚子的火! 可看着她在睡梦中微蹙的烟眉,却又…… 不知不觉,他的火气便消了大半。 傅星凌叹气。 他去熄了灯,回到床前,除鞋上床,准备睡觉。 然而,睡梦中的裴杏贞却发出了微弱的啜泣声音―― 傅星凌一怔。 “……杏贞?”他低声问道。 她在睡梦中细细密密地啜泣着,犹自不觉。 “……星凌,跟我走……快跟我走……”她含含糊糊地说道。 傅星凌又是一怔。 他凑到了她的面前。 她紧闭双眼,大约陷入了什么噩梦之中,不但一双眉头皱得紧紧的,而且还……满面泪痕! 一时间,傅星凌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起来。 她在睡梦中还这样担心着他,呢喃着他的名字? 所以…… 唉,好吧。 原谅她。 他打定了主意。 傅星凌俯下了身子,吻了吻她面上冰凉的泪痕。 “杏贞,这一次……无论如何,咱们也不会再分开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只是,兀自在噩梦中挣扎着的裴杏贞却并没有听到。 ------------ 番外十九恰同学少年(十九) 第二天一早,傅星凌如往常那样,早早起来,亲手为裴杏贞与儿子做了早饭,然后便驾驶着汽车,送儿子上学去了。 裴杏贞也如同往常那样,在家里做做家务,然后拿过了一本书,正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着。 电话铃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裴杏贞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接了电话,“傅公馆,请问哪里找?” “杏贞,是我……” 电话里传来了傅星凌富含磁性的好听声音。 裴杏贞一怔。 ――在她看来,现在她和他的关系,还远远没有达到让他对她牵肠挂肚到……需要在上班时间给她打电话的地步。 那…… 话筒里传来了傅星凌的声音―― “杏贞,上峰让我去一趟苍云省,时间可能比较长,至少三个月……你马上收拾一下行李,记着,要多带几件云生的外套。还有,防蚊虫叮咬的药、治棒疮外伤的药、治肠胃炎的药,还有感冒药、消炎药也准备一些。如果家里没有,就赶紧让哑嫂出去买……” 裴杏贞的心,突然怦怦狂乱了起来!!! ――上峰? 傅星凌已经是白党高层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人…… 能被他称之为上峰的,除了大总统陆定南与统帅吴继红之外,还能有谁? 而且吴继红又一直在外头打仗…… 可以说,傅星凌的顶头上司,就只有陆定南一个人! 那…… ――以及,刚才傅星凌在电话里说,陆定南要派他去苍云省??? 所以、所以……那二十万吨黄金的事儿,是真的?! 裴杏贞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海! 她拿着话筒,哆哆嗦嗦的问道,“星凌,你、你要带云生去?那、那我呢?” 话筒里立时传来了傅星凌恼怒地声音,“……怎么?你不去?难不成……你还想着,等我和儿子都死了,你好正大光明的改嫁是不是?” 裴杏贞一怔。 “不,不是的!”她急忙解释。 傅星凌已经挂掉了电话。 裴杏贞开始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着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他要出远门三个月!连老婆孩子都带去!而且去的还是苍云省!!! 以及…… 刚他还说,要多防蚊虫叮咬的药、治棒疮外伤的药、治肠胃炎的药? 这不就摆明了……是要去荒郊野外嘛! 裴杏贞坐不住了。 她立刻换了身出门的衣裳,抓着手包离开了傅宅。 很快,裴杏贞就把消息儿递了出去,并且还采买了大批的药品,连同云生的各季衣服,……并连着她和傅星凌需要用的生活用品也买了许多。 当她回到傅宅的时候,傅星凌已经把云生接了回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傅星凌对待她的态度很是和缓,让卫兵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然后说道,“咱们这就走……” 裴杏贞被吓了一跳,“……现在?” 傅星凌点头。 裴杏贞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挑眉问道。 裴杏贞犹豫再三,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既然要出远门,让我换双平底鞋吧;还有,三楼的卧室里,嗯,那盒清凉润喉糖我得带上;多宝格右手边放花瓶的那一格里,有瓶还没喝完的茶叶也得带上……啊,还有,云生还有几本英文绘本没看完呢……” 傅星凌定定地看着她。 “你带着云生先上车,我去取了就来。”他低声说道。 裴杏贞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她牵住了儿子的手,朝汽车走去。 傅星凌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平底鞋? 嗯,她是穿着高跟鞋回来的。可头一天的晚上,他发现她的小趾被高跟鞋磨出了几个茧子。于是,他一口气给她订做了七八双软底的羊皮鞋子…… ――清凉润喉糖? 嗯,薄荷润喉糖是给她吃的。因为夜里他要她的时候……她总会陷入半昏迷状态。他是为了逼她清醒,所以总会在紧要关头让她含一粒薄荷糖…… ――多宝阁上的那瓶茶叶? 那其实不是茶叶,而是一瓶晒干了的三七花。傅星凌是热体质,平时只要吃点儿炸花生米什么的,就一定会上火、喉咙发炎。 六年前裴杏贞还呆在他身边的时候,每隔一天就泡杯三七花茶给他……但后来,裴杏贞离开以后,傅星凌也没什么心思调理自己的身体,这三七花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直到现在,裴杏贞回来以后,才又恢复了从前的习惯,每隔一天就冲泡一杯三七花杯给他。 以及…… ――英文绘本? 她开心真正关心他和儿子,也关心她自己…… 傅星凌的面上挂着笑容,止都止不住。 匆匆上楼取了东西回来,傅星凌回到了汽车上,让卫兵驾驶着汽车…… 裴杏贞带着儿子,心里有些不安。 她有点儿……不知怎么收场才好。 如果傅星凌愿意受她招安的话,那该有多好? 可是,傅星凌都已经在白党里爬到了这么高的位置…… 他愿意舍弃这荣华富贵,跟着她、为了所谓的“梦想”放下一切,然后一穷二白的开始奋斗吗? 以及…… 如果她对他招安不成的话,她要怎么办? ------------ 番外二十恰同学少年(二十) 裴杏贞带着儿子云生,跟着傅星凌的车队在路上走了十几天…… 其实,从南都到苍云省边境,原本也不需要花那么长的时间。 但在这一路上…… 队伍简直折腾得不行! 有时候,裴杏贞会被傅星凌要求着……她和儿子一天之内得换上三四套衣裳,而且连交通工具也换了好几拨。 小小的云生已经意识到有点儿不妥。 裴杏贞耐心地陪着儿子。 大约是因为有了母亲全天候的陪伴,云生的情绪还算比较稳定。 半个月以后,队伍终于开进了苍云省省境内的谷仓山。 谷仓山蜿蜒绵密,是四省边境,距离国境线只有二百多公里的路程……以及,这里俱是原始森林,人迹罕至。 傅星凌与亲卫们住的地方,是在深山老林里搭建的帐篷。 这里蚊蝇肆虐,蛇鼠虫蚁随处可见,环境差到了极点! 傅星凌虽然对儿子的教养一向很严格,但云生也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刚进谷仓山没多久,孩子就生了一场重病。 裴杏贞不休不眠地照顾了儿子好几天,孩子才总算好了…… 没过几天,傅星凌与其他几个卫兵又因为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了好几天,最后也是被裴杏贞照顾着,才慢慢挺了过来。 接下来,队伍开始在谷仓山里修建工事。 以及,裴杏贞还注意到…… 在傅星凌的主持下,这支队伍在谷仓山里,至少开挖了七八处地下工事。 又过了个把月,开始有队伍隔三岔五地从外地接了些很重的货物、并且还会拉进谷仓山来…… 而这些货物一旦被拉进谷仓山,傅星凌至少会有一两天是彻夜不归的。 然后,等傅星凌从山里一回来,他就会下令,让卫兵们再把装着很重的货物再运出山…… 裴杏贞冷旁观。 她非常怀疑……那些被拉进谷仓山、最后又被拉出谷仓的沉重货物,十有八九就是……黄金? 按说,她得马上调查清楚,再想办法把消息递出去才对。 可是…… 首先是她根本没有出山的机会! 当然了,平时队伍里也有卫兵会扮成老百姓的样子,出山采买些米面油之类的回来…… 但裴杏贞是个女人,而且随行的还有专门照顾她和云生的老妪。 以及现下里,正是需要她乖巧表现、才能得到傅星凌信任的时候……再加上,她还要照顾儿子。 所以裴杏贞还真不方便出山递消息儿。 其次,现在她和傅星凌的感情正到了蜜里调油的时候…… 在充分权衡了“冒险递消息儿”与“趁机策反”这两方面的考量之后,裴杏贞决定先试试后者。 毕竟递消息儿出去,需要她编织、以及制造种种理由,且还容易暴露! 而要是能成功策反了他的话……她后面要做的工作,那就容易得多了。 以及,如果他愿意放弃白党这边的一切,那当然是极好的!倘若他不愿意……她也只好再另外想法子。 这天晚上,裴杏贞哄睡了儿子以后,便坐在帐篷里,等着傅星凌回来。 ――白天的时候,又从外头运了几箱沉重的货物进来。 所以傅星凌从晚饭时分起就进入了密林,直到凌晨时分,他才带着一身的泥土与疲倦,拖着步子回来了。 裴杏贞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连忙从行军床上下来了。 她急奔到帐篷门口,替他掀起了帘子,先让他进来,又道,“……你别坐下,那边桌子上给你放着一壶温开水,你先喝了,然后就把衣裳全脱掉!我去给你拿洗澡水进来!” 傅星凌看向她,眼神柔和。 他侧过身子,让她离开了帐篷。 走进行军帐篷,他果然看到简易桌上放着一壶包着棉套子的大号茶壶。 渴极、饿极、倦极、累极的傅凌星急忙拿起了茶壶,用嘴对着茶壶嘴,一口气将温热还带着淡淡三七花独特香气的水给一饮而尽! 这时,裴杏贞一手拎着半桶冷水,一手拎着两个开水瓶,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傅星凌连忙过去接了她一把。 裴杏贞喘了口气,见他还未除衣,便埋怨道,“快脱了衣服洗个澡……哎,我都闻到你身上的酸臭气了!” 傅星凌笑笑,果然开始除衣。 呆在山里,并条件不好。 没有淋浴也没有……泡浴。 洗澡,其实就跟擦身的原理差不多。 裴杏贞让除了衣的傅星凌蹲在地上,然后将开水瓶里的热水倒进木桶里,调好了水温……接下来,她先是用水打湿了他的头,又给他在头发上涂了点儿洗发膏,搓出了泡泡以后又浇水给他清洗干净…… 然后,她才又帮着给他好好的搓了个背…… 洗完澡,裴杏贞又催着傅星凌赶紧穿好衣裳别着凉,然后就去把她给他留的俩馒头吃掉,她则踉踉跄跄地提着他的洗澡水出去倒去了。 傅星凌只觉得一身清爽。 他拿过了她掸在椅背上的、让他换上的裤衩和旧上衣,两下三下穿好了;然后看到了她留给他的两个大馒头。 傅星凌失笑。 他正饥肠辘辘呢! 抓过馒头,两口三口吃下,再喝上一口她刚沏的甘草水儿…… 呼…… 怎么就那么舒服呢? 很快,倒完洗澡水的裴杏贞便又进来了。 傅星凌看向穿着纯棉家常衣裳、袖子被高高卷起的她,眼里泛着温柔的光。 裴杏贞欲言又止。 ------------ 番外二十一恰同学少年(二十一) 傅星凌看了裴杏贞一眼,淡淡地说道,“怎么?” “没什么!”裴杏贞摇头说道。 ――她常做的工作,便是劝降招安。 老实讲,这几年在她的攻心之下,数以百计的白党高官暗地里都投了诚…… 但一般的劝降招安,大抵都要有些前因后果。 只是,这一招放在傅星凌的身上,却是行不通的。 ――此人心狠手辣,而且一点儿短处也没有。 当然了…… 要不是这样,大总统陆定南也不会把傅星凌视为左臂右膀。 所以裴杏贞却想不到,目前劝降他的理由是什么。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趿着拖鞋朝行军床那儿走去。 只是,就这么算了……难免有些意难平。 于是裴杏贞不高兴地嘟嚷了一句,“一转眼咱们都在山里呆了好几个月,眼看着天气转凉了、日子越来越难捱不说,云生的教育要怎么办?虽然说,现下里我也能教他,可他总要跟同龄人相处不呢?” 其实…… 傅星凌一直在等着裴杏贞开口。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这样的沉得住气! 也正好她抱怨了这么一句…… 想了想,傅星凌站起身,在书桌的柜子里捣鼓了一阵子,拿了样东西,朝着裴杏贞走了过去。 他在她身边坐下,将那玩意儿递给了她,又道,“我在这儿呆着,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是,毕竟在大总统的身边,也只有我值得他……无条件的信任。” “我估计,大约还得再过上个一年半载的,咱们才能回去。这个你先收着……等以后咱们回去了,我再好好补偿你和云生。” 裴杏贞瞪大了眼睛! ――他递过来给她的,是块金灿灿的金条!!! 金条??? 所以说…… 这就是他躲在深山老林里执行的“秘密任务”? 情报是真的!!! 裴杏贞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粗重了起来! “星凌,这个、这、这是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个……” 傅星凌微微一笑,“怎么?一块金条就把你吓成这样?那改天我可得带你去好好见识见识!免得……你当了我傅某人的女人以后还这么上不得台面,一根金条就让你吓得直喘气儿?” 裴杏贞倒抽了一口凉气,追问,“还有?”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又似完全不在意似的补充了一句,道,“……多的是!” 说着,他便翻身上床,背对着她躺下了。 裴杏贞呆坐了半日,又看了看睡在她身边,一动也不动的傅星凌…… 半晌,她咬紧了牙关,轻声唤道,“星凌?星凌……” 他“嗯”了一声,依旧一动也不动的。 裴杏贞犹豫了半天,决定赌上一把,趁这机会说教一番…… 万一能说服他呢? 裴杏贞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星凌,你老实告诉我,你来这深山老林里,就为了这些金条?” “嗯。” “星凌,那……这些金条打哪儿来?” “大总统以中央政府的名义,向各大银行调来的……” “星凌,难道你就不怀疑,大总统他调筹了这么多的黄金,他、他到底什么想法?” “鸡蛋总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嘛!再说了,对岸也是大总统的地盘儿,他老婆孩子都已经过去了……没事儿,等我办完了这事儿,也把你和云生送过去。” 听到这儿,裴杏贞淡定不了! “傅星凌你给我听好了……我爱的国、我的家,这一辈子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要呆在我自己的国度里,呆在我自己的家里!” 听她的语气如此铿锵有力,傅星凌忍不住转过身,看向了她。 裴杏贞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及,不光是我,绝不离开我的家国,我也不能容许你――傅星凌,我孩子的爹离开!还有,还有我的云生!我们一家三口……必须堂堂正正的呆在我们自己的国家里!” 她看向他,泪光盈盈。 傅星凌犹豫了一会儿,坐起了身。 其实,他何尝不是个热血青年??? 但为了工作…… 她可以堂堂正正说出口的那些话,他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每每到了深更半夜时,才也在心底细细品味。一大早起来,他还得再看一遍白党党规,这才能逼自己迅速进入角色! 可是,他的接头人与上峰齐齐死去,他变成了一个黑户儿,想回归到组织的唯一办法,就是接受她的招安。 那么…… 要怎么样,才让使他被招安得像模像样? 思考了一会儿,傅星凌冷冷地说道,“照你这么说,对岸就不是我们的国家了?再说了,就算咱们去了对岸,还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嘛!” “还有,裴杏贞……你别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了。说起来,你丢下我们父子俩六年……也只有你亏欠我和云生的……你还有什么脸,居然敢命令我?” 闻言,裴杏贞一噎。 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傅星凌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所以…… 她大着胆子,张大双臂抱住了他略微显得有些冷的身躯…… 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那你留下来好不好?为了我,留下来!傅星凌,我欠你的六年,用六十年来补偿你,够不够?” 傅星凌触到了她温暖柔软又饱满、有弹力的身躯。 他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了起来…… ------------ 番外二十二恰同学少年(二十二) 这事儿只要开了个头…… 裴杏贞与傅星凌两人都有些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了。 不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傅星凌也会在裴杏贞的追问下,一点一点地将他正在进行中的工作,慢慢透露给了她。 裴杏贞便根据傅星凌……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的,将那二十万吨黄金的分藏之处给“套”了出来。 又过了几日,两人已经好得蜜里调油了…… 一天夜里,裴杏贞压住了他,低声说道,“星凌,今天夜里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傅星凌喘着粗气问道。 裴杏贞道,“为了我、为了云生……留下来!” 傅星凌半倚在床上,眯着眼睛看向她。 她眼波妩媚,面色绯红。 “好” 他满口应下。 裴杏贞一怔。 可她这么一犹豫,便被他占了上风…… 裴杏贞咬着牙,本想要努力使自己清醒些……奈何他却毫不留情地将她送上了极乐之境。 到了第二天,裴杏贞醒过来的时候,傅星凌自然已经离开了。 她腰酸背痛、兼之狼狈不堪。 起床以后,她收拾好自己,又陪着儿子玩了好一会儿。 因为这一天是云生的生日,所以裴杏贞又和照顾她的那位老保姆说了下,让准备几样酒菜,想着夜里等傅星凌回来了,就一家三口好好地吃顿饭。 忙完了晚饭的事儿,母子俩吃过饭,又一块儿眯了个午觉…… 这一天,可能是傅星凌也没什么事,大约下午三点钟左右,他就回来了。 “收拾一下,今天带你们下山,去镇上吃晚饭去。”傅星凌交代裴杏贞道。 裴杏贞一怔,喃喃说道,“我让刘婶儿准备了饭菜了……” “那你留下来和刘婶儿吃晚饭,我带着云生去镇上。”傅星凌淡淡地说道。 云生听了,急忙拉住了母亲的手,冲着父亲说道,“爸爸!那可不行……我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受难日呢!所以……如果今天爸爸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妈妈必须要吃上第一口!” 裴杏贞弯下腰,在儿子光洁的额头上重重地吻了一下,赞道,“还是云生好!” 傅星凌哼了一声,除去了军装,换上了便装,然后便出去了。 裴杏贞急忙也给自己和云生换上了出门穿的衣裳,母子俩这才急急地跑向了营地外头。 傅星凌已经坐在一辆吉普车上。 裴杏贞见他没有带卫兵,便惊讶地问道,“……你不带人出去?” 他看了她一眼,本来想习惯性地顶回一句“你不是人、云生不是人吗”的,可看着她眼中惊讶又欢喜的模样儿…… 他又舍不得了。 “嗯,不带人,今天就咱们仨。”他低声说道。 裴杏贞和儿子齐齐欢呼了起来,然后两人一块儿往吉普车的车后座爬。 “妈妈,去镇上得给我买点儿水粉颜料,我的都不齐了……特别是绿色的,给我多买几盒!” “好呀云生,不过,我得先给你买两双鞋,这几个月你都长个子了,鞋子都顶脚了吧?” “啊对,要买鞋子!妈妈我还想吃冰激灵!” “现在天冷了呢,而且那个栖云镇又这么小……我担心没有冰激灵呢!云生,这样好不好?要是没有冰激灵,我就买些瓜果回来,做水果冰给你吃?” “好吧妈妈……” 母子二人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 听着这一大一小的聊天,傅星凌微微一笑,启动着车子朝山下驶去。 栖云镇确实小得可怜,而且还穷…… 一个近万人居住的小镇,统共就只有七八家小商铺,粮油铺、布铺、日化铺等等各一间;以及两家带着简陋茶水铺的“客栈”。 但傅星凌是有备而来。 有家小客栈的门厅后边正对着一条河涌,看起来风景还是不错的。 大约是提前安排好了的,所以这门厅里是特意打扫过了的――桌上铺着小碎花的的崭新桌布,甚至还放着个插了几枝野花的瓷瓶儿。 以及,长条凳也是铺上了花布的。 不管怎么说…… 虽然这屋子看起来比平时裴杏贞与云生住的军用帐篷还简陋,可看得出……已经是费心收拾过的。 傅星凌看向妻儿的眼光有些愧疚,声音也显得有些低沉,“乡下地方穷,就将就一下吧!以后等我完成了任务,咱们再……” “我看这儿挺好的!”裴杏贞笑盈盈地说道。 云生也指着门厅外头的小河对岸,大声叫嚷道,“爸爸妈妈!快看!那儿有条河!我、我可以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小虾么?最近妈妈在教我画虾呢!” 裴杏贞道,“我陪你去。” 傅星凌阻止了她,“让店家的儿子陪着云生去对面玩儿,我在这儿看着,不会有事儿的……你抓紧时间去把要买的东西都采买了来。” 说实话,虽然妈妈美丽又温柔……但云生还是更喜欢和同龄小伙伴玩。 尤其是,店家有俩儿子,大的那个,约比云生大两岁;小的那个,和云生同年……乡下的孩子也不认生,见了云生,那俩孩子就凑了过来,和云生玩了起来。 裴杏贞按压住胸腔之下剧烈的心跳,与傅星凌一块儿看着孩子们蹦蹦跳跳地出了门,又步行到了对面的小河岸旁,快活的玩起了水。 傅星凌倚在窗子那儿,看着云生玩耍,笑得那样开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扭头看了裴杏贞一眼,奇道,“不是说,让你赶紧去买东西?一会儿天黑了,开车上山可不安全……所以咱们只能在这儿停留一小时,呆会吃完饭咱们就走。” 裴杏贞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转头匆匆地离开了小客栈。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傅星凌微微地笑了起来。 ------------ 番外二十三恰同学少年(二十三) 裴杏贞在栖云镇上买了些东西,然后回到了小客栈。 只是,刚一进门,她便一怔…… 原本应该在浅溪边玩耍的云生,这会儿正怯生生地依在傅星凌身后;而傅星凌也像换了个人似的,他面上挂着标准又找不出破绽的笑容…… 总之,如今客栈里已经不复之前的悠闲惬意的气氛。 这一切的源头,全部都指向了……坐在傅星凌对面的一个穿着便服、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 “哟,密斯裴……好久不见!”年轻男子一见裴杏贞便夸张地站起身迎向她,还朝着她热情地伸出了手。 裴杏贞明面上的身份,是正知公报的记者。 正知公报、隶属于正知党。 白党迫于国际压力,必须要承认多党议会制;正知党没有军队、没有武装力量,其建党创始人为国外华侨,成员又多为高校师生…… 像正知党这样的党派,因党内人士普遍富足、文化水平都高;又因没有武装力量而地白党没有威胁……所以,他们成为了白党最欲为拉拢的对象。 裴杏贞做为正知公报鼎鼎有名的记者,当然也与各党派高层有过接触。 她认得这个人。 ――他是在白党党内排第四把交椅的、职位仅次于傅星凌的……庆啸之。 听说,傅星凌与庆啸之一向不和。 原因无它。 庆啸之是大总统陆定南的外家侄儿,从小就被陆定南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的…… 当然庆啸之自己也是很争气的,国外名校留学、从小就帮着陆定南处理一些政务,再加上妻室也是高门名媛…… 他在白党中的呼声很高。 大约在白党高层,年纪大点儿的,资历老些的,就属二把手冯继红了;年轻一辈儿,当然就是傅星凌与庆啸之了。 裴杏贞看看庆啸之,再看看傅星凌…… ――依着她对傅星凌的了解,此时的傅星凌似乎十分戒备庆啸之??? 裴杏贞大大方方地朝庆啸之一笑,然后看着他那只已经递过来、就快要捱到她胸部的手…… 她一个转身,朝傅星凌走了过去。 “凌君,这是哪一位啊?”裴杏贞佯装不识庆啸之。 傅星凌笑道,“他就是我的副手,总统办公室的副主任庆啸之了。啸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她是你嫂子,以后也别密斯裴、密斯裴的……叫嫂子多好!” 庆啸之面上的微笑有些维持不住了。 其实傅星凌与庆啸之在党内有各自的军衔与品级,两人都是半斤八两……只是,两人又正好同时兼任了总统办公室的正副主任,庆啸之就是在这里,矮了傅星凌半头的。 这个“副”字,大约是庆啸之最最最、最恨的头衔,没有之一! 呵呵。 ――副主任庆啸之…… 现在,傅星凌居然这样介绍他??? 庆啸之被气得满脸通红! 他攥紧了拳头,深呼吸、再深呼…… “嫂子?”庆啸之笑笑,“……老傅,你啥时候跟裴记者好上的?不是说,你老家那儿有个小脚老婆吗?” 说到这儿,庆啸之还特意看了裴杏贞一眼。 只是,裴杏贞不但没有惊讶、生气、愤怒的样子,而且还笑意盈盈地看向了傅星凌…… 庆啸之一愣。 只见傅星凌板着脸儿,沉声问道,“好了,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无缘无故跑这儿这来了?” 庆啸之听了,嘻嘻笑道,“我来看看老傅你啊……” 傅星凌道,“南都那边多少事,你还有这闲心?还是说,夫人(总统陆定南之妻、庆啸之的姑母)差你来办事儿?” “不是不是!”庆啸之笑道,“……也就是你,对我不放心了!我姑父姑母可对我放心得很!哎呀哥哥,这次我来苍云啊,其实也没啥事儿……主要是,为了调查一件事儿来的。” “什么事儿?”傅星凌皱眉问道。 庆啸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大事儿!” 说着,他又看了裴杏贞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又转头朝着傅星凌笑道,“既然密斯裴是嫂子,那也就是说……她不是外人了!我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的,对吧?” “哥哥啊,事情是这样的……有情报说,咱们总统办公室里有赤党的秘密地下工作者!!!所以呢,大总统就让我过来调查一下……” “查我?”傅星凌眉毛一挑,反问道。 庆啸之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哟我哪儿敢啊!你现在可是我姑父面前的红人儿……对了,我姑父让你来这个荒山野岭干嘛来着?” “抓赤党。”傅星凌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庆啸之“啊”了一声,惊诧道,“……哟,老傅啊,这回门咱俩又赶巧了!怎么样,你来这儿好几个月了吧?有啥成绩和?” 傅星凌道,“真比不上你……你都知道办公室里有赤党潜伏了,我还真就……一个赤党都没见着。” 庆啸之大笑,拍了拍傅星凌的肩膀,说道,“……哈哈哈哈那这一回,兄弟我可是……真比老弟你强上那么一丁点儿了!” 他大笑了两声,又看了裴杏贞一眼,然后继续对傅星凌说道,“哥哥,不瞒你说,这回我可是追着个赤党分子,才来了栖云镇的……然后啊,哈哈哈……来人!给我把人带上来!!!” 随着庆啸之的一声大喝,从外头涌进来几个穿着便服的大汉…… ――那几个大汉是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进来的。 裴杏贞一见那人,便陡然睁大了眼睛! ------------ 番外二十四恰同学少年(二十四) 裴杏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被几个大汉五花大绑着的一个穿黑色布衣的中年精瘦男子。 ――这个被绳索给绑得结结实实、嘴里还被塞了个布团的精瘦男子,正是她刚刚才光顾过的一个小贩。 她手上拎着的一包糕点,正是从这精瘦男子的手中购得。 当然…… 这人也正是她的……接头人老胡。 老胡也是革命同志! 这…… 裴杏贞努力调整着自己面上的表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庆啸之会突然到来、而且还把老胡抓了起来? 是她暴露了?还是老胡暴露了??? 或者说,这是庆啸之与傅星凌之间的私人恩怨? 不、不对…… 刚才庆啸之还跟傅星凌说,他来栖云镇是来抓赤党地下工作者的,那…… 裴杏贞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只是,庆啸之并没有放过裴杏贞。 “嫂子,”庆啸之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指着老胡说道,“……这人你认识吗?” 裴杏贞努力保持平静,并转头看向了老胡。 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聚焦在她的身上。 正确说来…… 是所有的人都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并且仔细地捕捉着她面上的细微表情变化。 只见裴杏贞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明所以地看看了老胡、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糕点―― “他、他……他不就是刚才那个、那个卖糯米糕的吗?怎么了?这、这糯米糕……有问题?”裴杏贞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惊诧地问道。 庆啸之笑道,“哎哟嫂子你还跟我装!这个人,明明就是赤党地下工作者!你早就认识他了,对不对?” “……冤枉啊!”老胡立刻激动地大嚷了起来。 庆啸之朝着一个大汉使了个眼色。 那大汉会意,立刻朝着老胡掴了一巴掌。 那记耳光,又急又重! “啪!!!” 老胡整个人都被壮汉给掀翻在地,不但鼻血洒了满地,连牙也崩了几颗。 云生“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裴杏贞又惊又怒,扔了糕点抱住云生,一边小小声安慰,一边怒视着庆啸之,又心有余悸地看着老胡。 借着安慰孩子…… 她倒是可以略微放一放脸上的表情。 庆啸之冲着老胡嘿嘿冷笑,“……说,刚才你跟她说什么了?是你递了情报给她?还是她递了情报给你?” 老胡被打得眼冒金星,耳里嗡嗡直响。 对于庆啸之的疑问,他压根儿就没听清。 当然了,就算听清了,这样的问题也不能随便回答。 庆啸之见老胡不答,继续说道,“编!你给我编……我告诉你,我从南都就盯上了你,然后跟着你一路从川岭到庆北,再由清阳到九标,最后才跟着你来到了这连鸟都不拉屎的栖云镇来……” “不把你的底细给摸清楚了,我犯得着这么……放长线钓大鱼吗?”庆啸之嬉皮笑脸地说道。 老胡喘了两口气,说道,“大老爷,既然您一路上都跟着我……难道还不知道,我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良民吗?” “我原在南都做点儿小买卖糊口,后来南都实在不太平,我、我混不下去了啊……所以我就想啊,要不去北平好了!可是苍原有土匪,丘昌有日苯人……我除了能往川岭借道之外,还能往哪儿走?” 庆啸之一噎。 “放屁!”他喝道,“……那你一路上鬼鬼祟祟的,一路上连换三四次衣裳,还昼伏夜出的,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老胡叫起了撞天屈,“大爷!我昼伏夜出的,不还是为了怕遇上土匪?一天要换三四次衣裳……那是因为、因为……” 说到这儿,老胡似乎有些为难。 可想想眼下的处境,他只得一咬牙,说道,“……因为我、我这不是得跑单嘛!这、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让我……生存艰难呢!” ――跑单,就是吃霸王餐的意思。 傅星凌突然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庆啸之的肩膀,“善意”地笑了起来,“……老四,你也别搞得太紧张了,其实这不是什么事……” 刚说到这儿,见云生一直窝在裴杏贞怀里呜咽,傅星凌皱起了眉头,朝裴杏贞轻喝道,“杏贞啊,你把云生带出去,让他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一天到晚哭哭哭的,没出息!” 裴杏贞看了老胡一眼,搂着云生朝外头走去。 庆啸之见了,想拦住裴杏贞―― “不是,密斯裴……不,嫂子,你别走啊!我紧张什么?我紧张什么……嘿!这应该要紧张的人是谁啊?” 见裴杏贞压根儿就不理他,只是护着孩子走了出去…… 庆啸之想拦住她,却又碍于傅星凌的威仪,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杏贞带着傅云生走出了小客栈。 以及…… 裴杏贞一走,傅星凌便立时变了脸色! “啪!!!” 他一巴掌劈在桌上,发出了沉闷、却又极其响亮的声音。 “庆啸之!你什么意思?说我老婆是赤党?”傅星凌隐忍着滔天怒意,眯着眼睛看向了庆啸之。 庆啸之打量着傅星凌,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三哥,你何必这么生气嘛!听我说完你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 番外二十五恰同学少年(二十五) “哎哟我的三哥,你生气了?别介呀!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庆啸之嬉皮笑脸地说道。 傅星凌道,“还真没看出来。” “哥哥啊,大总统这么看重你,你说要是你身边有个赤党的话……当然了,我知道你是一心向着大总统的,但让别人知道了,总会说你心怀叵测,对吧?”庆啸之继续嬉皮笑脸的跟傅星凌打哈哈。 傅星凌冷冷地说道,“杏贞是我的女人,当初带着她和儿子来,我跟大总统说过的……要是大总统不同意,这事儿也不能成。” “总之,解释的话,我也就说这么多了,你爱信信、不信拉倒!”说着,傅星凌也站起了身,准备走出门去。 庆啸之伸手拦住了傅星凌,笑着说道,“……不不不,哥哥,有件事你没搞清楚。那就是……这次我来,也是有了大总统的亲笔信和任命的……想知道是什么吗?” 傅星凌站定,皱着眉头看向了庆啸之。 庆啸之嘻嘻笑着,压低了声音说道,“……追查赤党地下分子,必要时刻可便宜行事,格杀无论!” 看着他嚣张又不怀好意的笑容,傅星凌怒极反笑。 “首先,这个赤党就这么重要?你连我也能杀?其次,你确定……”说着,傅星凌指着老胡,对庆啸之说道,“你就这么确定你没抓错人?最后,大总统的任命信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在这之前,庆啸之一直是自信满满的,仿佛已经抓到了傅星凌的小辫子似的…… 可现在见傅星凌完全就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庆啸之也被气够呛! 他从西装内袋里翻出了一张盖着红印、签着龙飞凤舞的签名的对折任命单,然后打开,让傅星凌看了一眼。 傅星凌只扫了一眼,便用标准公式化的笑容说道,“庆副主任……大总统给你的任命书,是二等S级的啊?” “……别管是什么级,总之,办你是够够的。”庆啸之冷笑道。 傅星凌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任命单,在庆啸之面前亮了一下。 庆啸之的目光匆匆一扫……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 “什么,这、这是一等3A级任务???”庆啸之失声惊呼了起来! ――最危急、最高等的任命书,是被评级为一等5A级的任务。 而傅星凌正在执行的任务已经达到了一等3A级…… 也就是说,傅星凌正在做的事,是直接向大总统负责的,哪怕是坐第二把交椅的冯继红亲至,傅星凌也可以不予理会。 换句话说,正在执行二等S级任务的庆啸之,必须要回避正在执行一等3A级任务的傅星凌。至少在傅星凌完成一等3A级任务之前,庆啸之是不能动他的。 以及,傅星凌还可以征召庆啸之为他的一等3A级任务而服务。 庆啸之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 傅星凌将自己的任命书收好,然后拍了拍庆啸之的肩膀,微微一笑,“兄弟,你来得正是时候啊!是这样,正好我手下已经无人可用了,所以……明天就辛苦了,替我上育红去押部车回来……对了,你手下有几个人?” 庆啸之被气得面色铁青! 他深呼吸、再深呼…… 然而深呼吸过后,他却不得不屈从于傅星凌手里的一等3A级任务,只得气呼呼地说道,“……我手里,一共……十一个人。” “好极!”傅星凌喜道,“……十一个人,连你就是十二个,对吧?你们分成四个组,先帮我押一批货……等我这边的事儿一了,我立刻带着老婆孩子和你回去,咱们一块儿去见大总统!” 庆啸之被气得不行。 但他又无可奈何。 “你差我去办事儿,那这个赤党地下分子怎么办?”庆啸之指着老胡问道。 闻言,傅星凌淡淡地扫了老胡一眼,又道,“正事儿要紧!这个人……就先送到栖云镇警察署去,暂时关押起来,等咱们这边的事儿办完了以后再说。” 庆啸之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然而傅星凌却又催促道,“……今天是我儿子生日,快,让他们把人送到警察署去,你跟着我们一块儿吃完饭,然后咱们一块儿上山回营地去……快啊!” 庆啸之没法子,只得挥挥手,让人把老胡给押了下去。 傅星凌又道,“都说了今天是我儿子生日,刚你把孩子吓得那样儿……你说我公报私仇也好,总之,呆会要是你哄不好我儿子,别怪我给你穿小鞋哈!” 庆啸之被气得……两手叉在了腰上。 傅星凌走到了门口,扬声喊裴杏贞带着云生进来吃饭。 只是,那母子俩还没到呢…… 傅星凌便又转头问向了庆啸之,“哎,我说……你有啥证据说那个卖糯米糕的是个赤党?你这是故意对付我老婆的吧?你想公报私仇?” 庆啸之今天是被气狠了,吭哧吭哧地说道,“呸!呆会儿你问问你老婆,她递了什么给那个赤党!”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裴杏贞带着儿子傅云生进来了。 傅庆的对话戛然而止。 这陡然间变得沉默的环境……无疑让气氛变得有些心惊胆战。 傅星凌看看庆啸之,又看看裴杏贞…… 裴杏贞的表情已经完全缓和了下来。 傅星凌道,“杏贞,你买糯米糕的时候……拿了什么东西给那个小贩?” 只是…… 傅星凌一语末了,裴杏贞便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 番外二十六恰同学少年(二十六) 傅星凌驾车,带着裴杏贞与儿子傅云生离开了栖云镇。 一路上,傅星凌紧抿着唇,一声也不吭的…… 裴杏贞则坐在后排,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儿子,心中却着实担忧……那位刚刚被捕的接头人老胡。 老胡会不会有事? 裴杏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年多以前,组织上也出现过有接头人暴露、被捕、然后叛变的事例。 最后……虽然说那个出卖同志的接头人莫名死在了狱中,但他的出卖却让白党大总统陆定南警醒,同时还造成了白党党内的大清算。 也不知那位打入白党高层的同志…… 最终牺牲了没有。 以及…… 万一老胡遭受了刑讯逼供的话,会不会把她供出来? 裴杏贞不怕死。 但她还是有点儿害怕……会连累到傅星凌。 以及…… 万一她的身份暴露了,傅星凌有没有能力保住他自己和儿子? 想到这儿,裴杏贞不由得紧紧地抱住了儿子。 这几个月以来,她得以堂堂正正地恢复了一个母亲的身份,能日夜陪伴着儿子和他……这样幸福的时刻,她完全不想失去。 但若为了心中的理想国度。 一切皆可抛。 只是…… 裴杏贞不由得看向了正沉默着开车的傅星凌。 她舍不得他。 傅云生感受到了父母间的沉默,也被母亲紧实的拥抱而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天色暗沉。 傅星凌开车的速度愈发迅猛…… 裴杏贞与云生坐在后排座,被颠簸得七倒八歪。 云生愈发有些难过,怯生生地说道,“妈妈,我、我饿了……” 闻言,傅星凌一脚踩下了刹车! 裴杏贞也才反应过来…… 今天是云生的生日! 他们一家三口去镇上,本来是要给云生过生日的!!! 傅星凌重新启动了车子,和声说道,“……对不起啊云生,今天我们就在山里过个最特别的生日,好不好?” 裴杏贞亦反应了过来。 她放轻了手里的力度,将儿子拥在怀中,柔声说道,“云生乖……我保证,今天会是云生过的最快活的一个生日,好不好?” 被母亲紧箍了一条路的云生点点头,但心中也并不怎么相信。 ――他跟着父母已经在山里住了好几个月,山里是什么样儿的,他很清楚。 不过,小云生虽然还是有点儿惧怕没有人烟的原始森林,但因为有了父母的陪伴,他还是对接下来的……父亲所说的“这会是个最快活的生日”而充满了憧憬。 傅星凌继续驾车朝着树林深处驶去。 车子颠簸得太厉害。 裴杏贞不得不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儿子,还朝车窗外头看去。 只是,天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 外头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星凌,我们去哪?”裴杏贞低声问道。 傅星凌和声安抚道,“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到了。” 裴杏贞与云生对视了一眼。 她笑了笑。 云生稍稍松了口气,不再紧张,还主动在母亲怀里蹭了蹭。 裴杏贞抚了抚儿子软嫩的头顶。 没过一会儿,汽车终于停了下来。 “杏贞,你的座位底下有手电,你拿着手电带云生下车,帮我照一照车头那儿……我得找个地势开阔的地方停车。”傅星凌说道。 裴杏贞弯下腰,果然在座位底下翻找出了一只手电筒。 母子俩下了车,打着手电筒看了看四周…… 虽然说,这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但不远处应该有河流,因为她们听到了流水哗哗的声音。 云生年幼,有些害怕,寸步不敢离开母亲身边。 裴杏贞牵着儿子的手,打着手电筒先是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最后引导着傅星凌停好了车。 傅星凌下车,在附近查看了一下。 近几个月以来,他常在野外执行公务,对谷仓的地形非常了解。 所以他知道这附近有条小河,而且地势相对平缓开阔,是个适合露营的地方。 不大一会儿,傅星凌便就近选好了一处露营地,然后回去打开了车尾箱,从里头拿出了一大块油毡布出来。 裴杏贞连忙上去帮忙…… 云生原本有些害怕,但见父母合力张罗着忙碌了起来,不免也有些兴奋,便跟着不住地忙前忙后。 终于,在父亲傅星凌的指挥之下,母子二人参与,用油毡布搭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出来。 接下来,裴杏贞与云生负责把车上有用的东西拿下来,放进帐篷里;而傅星凌则打着手电筒在附近转悠了起来。 不多时,裴杏贞将车上的座椅靠垫、靠枕,以及傅星凌在镇上打包好的、原本是想带回营地去部下捎的一些烧鸡、卤猪蹄、胡麻饼等食物都拿了下来。 傅星凌则在附近拾了些柴火回来,还拿着车上的备用水壶去河边取了水。 最后,他在营地附近燃起了篝火,还把装了河水的金属壶放在了火边、使其烤热壶中的水。 等傅星凌忙完的时候…… 裴杏贞已经抱着云生在一旁等了好久了。 母子俩舒舒服服地坐在棉垫子上,裴杏贞指着天上的星子,正在教儿子认星星。 “……那个就是北斗星了,看到没?七颗星星连在一起就是个勺子的模样儿,在勺子头开口的那一颗星……它叫天枢星,然后……你再看看哦,沿着这颗天枢星,咱们再找到与它呼应的最亮的那颗星……那就是北极星了。” “从天枢星延伸到北极星的那个方向,就是正北方了!知道了正北方在哪儿,就能根据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来知道其他的方向了。”裴杏贞笑道。 云生歪着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天上的北斗星…… 半晌,小家伙认真的点点头,“这样我们就不会迷路了!” 看着儿子稚气又乖巧的模样儿,傅星凌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将裴杏贞从车上拿来的食物放在篝火旁烤热,然后分给妻儿享用。 也幸好傅星凌心细如发。 他是按着手下人的人数来准备的吃食,所以份量够够的。 云生已经饿得狠了。 小家伙捧着父亲递过来的卤肘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见儿子吃得香,裴杏贞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也捧着一大块卤肘子秀气地吃了起来。 只是…… 她心里有事。 卤肘子酱浓味鲜,味道好极。 可裴杏贞不过吃了两三口,就有些食不下咽。 她看向了傅星凌。 对于裴杏贞的注视,傅星凌视若无睹。 他只是看向儿子,眼神无比心疼,又极尽温柔。 裴杏贞咬住了下唇。 ------------ 番外二十七恰同学少年(二十七) 云生很快活。 以前妈妈还没回来的时候,爸爸虽然也很照顾他,但常常会忽略他的感受。 现在妈妈回来了…… 妈妈漂亮又温柔,细心又体贴,而且还能天天陪着他……以及,妈妈回来以后,爸爸呆在他和妈妈身边的时间也变得多了起来。 所以,饶是这黑乎乎的森林看起来还是有点儿可怕…… 但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又有好吃的卤肘子,还能听妈妈说起那些好听又新鲜的故事…… 云生兴奋得像只小鸟似的,坐在母亲怀里叽叽喳喳的。 但对于裴杏贞而言…… 虽然她心里有事,但眼下这快活的时光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所以她也耐着性子给儿子讲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不知不觉,云生便倚在她怀里睡着了。 裴杏贞抱着嫩嫩软软的儿子,心底有无限怜爱。 良久…… 她也舍不得放手。 倒是傅星凌冷冷地开了口―― “把云生放下,让他睡罢……毯子给他盖好。” 裴杏贞抬眼看他。 他站起身,走到了篝火的另外一侧。 裴杏贞抱着儿子,在儿子稚嫩的面庞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将孩子放在油毡布里的垫子上,又取过了从车上搬下来的薄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儿子的身上。 跳跃着的篝火,将云生那肥嘟嘟的面颊给映得红彤彤的。 裴杏贞又端详了儿子好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到了傅星凌的身边。 傅星凌已经点着了一支烟。 他抽了一口烟,看了看睡在篝火对面的儿子,又看了看裴杏贞,沉声说道―― “你是赤党。” 裴杏贞心里一紧。 ――他用的肯定语气。 她抬眼看向了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否认吗? 不,不能否认! 既然她和傅星凌是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上,但从情感方面来说……她已经不告而辞过。 所以,抛去立场而言,裴杏贞不愿意再欺骗他、再让自己的品行染上污点。 再说了…… 她本来就是为了策反他而来。 眼下,也是最好的时机! 这么一想…… 裴杏贞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是。” 早先为了给儿子过生日,傅星凌也好好倒饬了自己一番。 他穿着西装便服,头发也特意理过。 此时,他用右手二指夹着香烟,左手插进了裤兜里…… 听到裴杏贞大大方方地亲口承认她是赤党…… 傅星凌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这一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其实他早就知道,裴杏贞和他一样,都是赤党地下工作者了。 但是…… 此刻杏贞的坦率与大方,让他有些动容。 想了想…… 傅星凌决定演戏演全套。 “你是赤党?”他瞪圆了眼睛看向她,还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你真是赤党!” 裴杏贞点头。 “你!!!你……那你还要回到我身边来?你想干什么!”傅星凌愤怒地吼道,“……你会害死我和云生的,你懂吗?” 裴杏贞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尽可能用最最温柔的语气说道,“……星凌!我不否认我回到你身边是怀有目的的!可是,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什么目的?”傅星凌恨恨地说道,“难道说,你想策反我???” 闻言,裴杏贞抬头看向了他。 她再一次……缓缓地点头。 傅星凌怒极反笑,“笑话!真是笑话!!!除去冯副总统,以及今天那个靠着裙带关系才上位的跳梁小丑庆啸之……我傅星凌才是陆大总统最值得信任的人!你!有什么资格策反我?就凭咱们睡过几年,你给我生了个儿子?” 这话说得…… 连傅星凌自己都觉得心疼。 裴杏贞红了眼眶。 “星凌,我知道你在白党内部身居高位……你也是难得一见的清廉官员,否则陆定南也不会这么信任你……可是,星凌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白党上上下下……有几个是像你这样,愿意脚踏实地办事的人?贪污、腐败,以权谋私、公报私仇……庆啸之那样的人,在白党内部才是主流!” “星凌,你去别的地方考察过吗?你知道老百姓是怎么评论白党的吗?” 说到这儿,裴杏贞一字一句地说道,“蔚省遭遇特大洪灾,大总统陆定南没有拨出一分一毫来救济灾民,而是命令相临的涂省、照省拨出田税,充做救援物资发给蔚省。” “但涂照二省是穷得叮当响的地方,而且田税早在半年前就已经上交给了财政,哪儿还有田税?没办法,涂照二省只能一半儿用陈粮替代,一半儿用泥土替代,然后全运到了蔚省。” “这批物资,在出涂照二省之前,至少还有一半儿是陈粮。可经手的官员这么一层一层地克扣下来……送到蔚省老百姓手里的时候,只剩一成是陈粮,另外九成都是泥土!” “星凌,是我们赤党号召全国人民发动救援物资,也号召国外华侨捐款捐物资,才帮着蔚省的百姓渡过了这个难关的……” “可一转眼,陆定南就说,是我们赤党从涂、照二省夺去了救灾物资,最后做人情送给蔚省的!” “星凌,你是陆定南身边的人,这事儿你理应该比我更清楚!陆定南是个什么样的人?连他这样的人,都……白党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傅星凌没说话。 做为陆定南的亲信,他当然知道更多的内幕。 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久了,他的心都已经痛到麻木,并且在每一天的上班前都要读一读佛经,以免到了党部以后,定力不好可能遇到某个痛恨的人就直接把人给掐死了…… 这时,裴杏贞继续说道,“星凌,我知道你身居高位,我要来策反你……几乎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我还是想勉力一试……” 说到这儿,她泪眼朦胧地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星凌,你、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公正、清白、法治、友爱,让所有的人都平等,让贫穷消失……让我们的家国不再有战火,老百姓不需要再受烽火连天、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的痛苦……好不好?” 傅星凌呆住了。 不得不说…… 杏贞的话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因为身份特殊,这些话……他平时连想也不敢想。 可是…… 就因为不敢想…… 他就越想! 傅星凌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裴杏贞诧异地看着……傅星凌直接用手指捻熄了仍在燃烧着的烟蒂。 接下来,他面无表情地将那已经熄灭了的烟蒂扔进了篝火里。 那被丢弃在篝火之中的烟蒂,便如同扑火之蛾一般,先是发出了微弱的光,继而……被烧成了灰烬。 裴杏贞看向了傅星凌。 傅星凌却皱眉看向已在篝火中燃为灰烬的烟蒂,沉声说道―― “千古江山凭谁问,英雄无觅想当年。” 裴杏贞一呆。 ------------ 番外二十八恰同学少年(二十八) 裴杏贞喃喃地念叨着“千古江山凭谁问,英雄无觅想当年”这两句诗…… ――这两句诗,应该拆自宋朝大文豪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但原诗句并不是这样的…… 她心中浮起了奇怪的感觉,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了傅星凌。 傅星凌已经转身走到了帐篷那儿看儿子去了。 裴杏贞呆呆地站着那儿,心中陡然升起了……万千疑虑。 一年前,地下党工作者申志平叛变。 对赤党来说,这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申志平的上线,是赤党高级将领闵流萤;下线则据说是……已经打入白党内部的高层人员! 然而,申志平这么一叛变,闵流萤立刻受到了牵连……在紧急关头,闵流萤为了不泄密、也为了保护那位已打入白党高层的同志…… 闵流萤在家中放了一把火,将一切家具物什全部烧尽! 然后,他饮弹自尽。 当然,也因为闵流萤的自尽,他的下线――那位已经打入白党高层的地下工作者与组织彻底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申志平莫名其妙死在了白党狱中。 但申志平的叛变,也使得白党高层发生了大洗牌运动。 所以组织上对闵流萤的下线的存亡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裴杏贞年纪不大,却是个资深地下工作者。 她记得很清楚,在申志平叛变之前……共有二三十位地下工作者打入了白党高层。而在申志平叛变之后,其他的同志……有几位牺牲了,但大多数都陆续重新与组织联系上。 但是,至少有两人完全失联。 由于闵流萤同志的保护,没有人知道那两位失联的地下工作者的具体消息。 裴杏贞唯一知道的…… 就是,那两位失联的同志,按照资历来推测,其代号应该是两种小巧的鸟禽名字。 裴杏贞在心里暗自揣测――在申志平叛变之前,一级密码就是唐诗宋词元曲,而辛弃疾的这首《京口北固亭怀古》…… 要是按着之前已作废的密码来看,这两句拼接诗的代码是――画眉。 裴杏贞转头看向了傅星凌,呆怔怔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说…… 难道说,傅星凌就是……闵将军拼死也要保护的人??? 天! 傅星凌位居白党第三把交椅…… 这个高度,是赤党中人连想也不敢想的!!! 真、真是他吗? 他…… 会不会是骗她的? 那……他,又能骗她什么呢? 他家族里的人,大部分已经被安排着出了国;除了他和儿子,再无近亲属留在国内。而他在白党身居高位……若是冲着利益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再投诚赤党。 ――若他是为了骗取她的信任的话,最多也就拿了她的性命而已。 裴杏贞深深地看向了傅星凌。 出于对傅星凌的了解…… 她相信,他不会骗她。 他傅星凌,就是昔日闵流萤将军费心栽培的赤党地下工作者――画眉! 裴杏贞双目含泪,朝他奔了过去! 她由后向前将他紧紧抱住,强忍着哭泣低声问道,“星凌!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那当初为什么不拦住我、却要任由我离开?” 傅星凌背对着她、却感受着她身体的温暖,亦低声说道,“……你是一个独立的女性,是不需要绿叶衬托的玉兰花……你有你的理想,我为你感到骄傲!” “而我的工作和目的,都太危险了……杏贞,这几年来,知道你处理了很多很多的事,我……是真的很高兴……” 裴杏贞再也忍不住,小小声哭了起来,“是你!是你一直在暗地里帮我……对不对?那一年我在办两党会谈的事时,冯继红在明面上派高颂芹来为难我,暗地里还派了杀手来杀我……” “那个想要暗杀我的黑衣人,是被你干掉的对不对?当时我就怀疑是你……可那会儿你正在南都开会,按说你不可能有时间去北平!” 傅星凌一声不吭,却并没有否认。 “我逃出一劫之后,好不容易才在同志们的掩护下去了会场,高颂芹奉冯继红之命为难我……最在紧要关头被十三道军令调走!这事儿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裴杏贞继续哭着问道。 傅星凌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两党会谈是让我们堂堂正正走上国际、获得认可的唯一一条路……这任务就算不是你在执行,为了家国天下、为了水深火热中的老百姓……我也必须要暗中出力。” 顿了一顿,他轻声说道,“那会儿冯继红派了杀手去对付你……我得了消息以后,就让人演了一出……云生被绑架的戏。” “当时我做了手脚,把‘绑架云生’的事儿栽赃在冯继红的大对头禹振炳头上,然后,我‘气急败坏’地非要跑到北平抓劫匪、救儿子……” “冯继红当然很支持我去北平灭了禹振炳……我虽位高、却无实权,还是冯继红替我调的兵,南都那边也是冯继红替我主持的会议。” “当然了,我也不负重望,不但把‘救回了云生’,替冯继红干掉了禹振炳,还抽了点时间出来,把正准备暗杀你的那三个杀手给解决了……” 裴杏贞一呆,惊呼道,“什么?一共有三个杀手?” 傅星凌微微地笑了笑,轻轻地“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一共有三个杀手,前两个被我用‘意外’给解决了,最后一个……没能拦住,手下人不好露面,只好由我亲自动手。” “后来我回来以后……我不是把禹振炳干掉了吗?一大堆麻烦事儿找上我……冯继红没办好陆定南交给他的差事(即阻挠裴杏贞联合两党会谈)而受到了喝斥,可他却因为禹振炳之死而感到十分高兴,大多数麻烦还是他帮我摆平的……” 傅星凌语态轻松。 可裴杏贞却不禁失声痛哭,“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傅星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傅星凌笑笑,伸手,将紧紧抱住他后腰的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裴杏贞依偎在他怀里,仰高了脸儿,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傅星凌!你、你一直在帮我……所以,我、我回到你身边的目的,你一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此刻…… 狂喜过后的裴杏贞突然想起了几个月前她回到他身边时……他的冷漠、她的刻意讨好,甚至、甚至在床第之间,也是因为她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而占据了大部分的主动…… 裴杏贞只觉得自己面上烧得慌,语气里便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娇嗔与质问。 傅星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恐怕是能让他肆无忌惮放声大笑的极少数时候吧? 睡在帐篷里的云生被父亲的笑声所打扰,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爸爸”,然后又翻了个身,又喊了一声“妈妈”…… 裴杏贞急忙用手捂住了傅星凌的嘴。 他止住了笑,灿若星眸的眼睛看着她,亮晶晶的。 裴杏贞白了他一眼,松开了他,奔到儿子身边仔细查看了一番。 还好…… 小家伙被她拍了几下,又低语呢喃了几声以后,便又沉沉地睡着了。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由后向前地抱住了她的纤腰―― 傅星凌的唇、贴住了她的耳。 他说:“杏贞,那边有条小溪……” 后面几个字,被他刻意地模糊掉了,只容她一人听见。 裴杏贞脸一红,咬住了嘴唇。 ------------ 番外二十九恰同学少年(二十九) 第二日清阳初上。 裴杏贞被食物的香气、以及轻微的响动所惊醒。 她勉强睁眼一看,发现傅星凌正坐在篝火旁烤着什么? 裴杏贞浑身酸痛、还腿软。 不过,低下头看看自己…… 还好还好,他倒还记得替她穿好了衣裳。 这时,傅星凌转头看向她…… 见她醒了,他一笑,说道,“醒了便要起来了,今天庆啸之会去营地,咱们得快些走了。” 裴杏贞只得拖着疲倦又酸软的身子起来了。 去小溪边洗漱过…… 回来的时候,云生已经被傅星凌给叫醒了,这会儿正在自己穿鞋。 傅星凌催儿子去小溪边洗漱,又趁机交代裴杏贞,“别怕庆啸之……你只要一口咬定你的身份就是正知报记者就好。庆啸之肯定会试探你,你也别怵,反正你也不是不认识赤党的人……” 他这么一点拨,裴杏贞立时明白了! “他要是问我,我就说我认识李琦玉和张素锦。”她低声说道。 ――李琦玉和张素锦都是赤党驻北平办事处的管理者,他俩也是赤党的发言人,属于明面上的人物。以及,裴杏贞的正职工作就是“正知报记者”,不但采访过赤党的李琦玉和张素锦,也采访过白党陆定南的夫人、冯继红的夫人…… 傅星凌点头,“……这就对了!” 裴杏贞想了想,又问道,“那,昨天被庆啸之捉去的老胡……” 傅星凌皱紧了眉头,缓缓摇了摇头。 裴杏贞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傅星凌低声说道―― “我不怀疑庆啸之的居心,他一直都想把我踩下去……但在这之前,他找过无尽的理由,却从来也没把我往赤党那边划拉!” “可这一回……陆定南差我过来办二十吨黄金的事儿,按说,陆定南肯定不会再让其他人过来影响我办差的,但庆啸之却拿着个低级任命书来办我……” 说到这儿,傅星凌继续说道,“杏贞,你还没想明白吗?” 裴杏贞皱起了眉头。 傅星凌又道,“……陆定南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所以,他让庆啸之来,其实是借着庆啸之来警告我的……当然,也有可能,他派庆啸之过来,是为了接手这二十吨黄金的事儿……” 裴杏贞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这么说,傅星凌的境遇可不妙!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帮不了老胡。你要明白,庆啸之要是没把握,他就不会对老胡动手!” “而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轻举妄动、又被庆啸之抓住了什么把柄的话……不光是我,你、云生,还有我手下的人……全都要遭殃!”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之前我能灭了申志平,现在……要是老胡也叛变了的话,嗯,我也能应付。当然了,只要他能捱过这段时间……我会想法子营救他的。” 他低声安慰她道。 裴杏贞只得点了点头。 想了想,她忍不住轻声问道,“……那,真有二十吨黄金吗?”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傅星凌笑了。 他朝远处看了看―― 小云生正笨拙地蹲在溪水旁,用手掬着清水,胡乱地抹洗着脸儿。 “是四十吨……”傅星凌轻声说道。 裴杏贞陡然瞪大了眼睛! “我使尽了障眼法……表面上,我不能让赤党的人知道我在干这事儿,所以我连白党的人也一块儿瞒着。这来来往往的运输车啊,运的其实是……一半儿黄金、一半儿钨锭。” 说着,傅星凌笑了起来。 裴杏贞再一次瞪圆了眼睛。 看着她吃惊的样子,他心情大好,继续说道,“……不然,你以为我干嘛要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不就是为了化整为零,然后……把一部分浇了金的钨锭混进去,再浑水摸鱼的替换出一半儿的黄金?” 说到这儿,他想了想,突然面露微笑,对裴杏贞说道,“杏贞啊,这回庆啸之想来调查我……不如咱们索性让他来背这个锅?” 裴杏贞不了解政客、高位官场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但依傅星凌所说,能让庆啸之来背锅的话……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她急忙问道,“我能做些什么?” 傅星凌笑道,“我已经在谷仓山里悄悄地掩埋了好几吨黄金、以及赝品……回去我就把地形图给你,你把位置记劳了以后,有事没事就带云生出去玩玩……不过,一定要记得身边不能离人,双喜、双寿是我的人,老嬷嬷也可以信任……” 他一边说、裴杏贞就一边点头。 半晌,傅星凌喃喃说道,“庆啸之想扳倒我、又找不着下嘴的地儿……所以他肯定会把注意力放在你和云生的身上。” “记着,当着他的面,你拿嫂子的身份压制他就成,反正你本来就认识他老婆,对吧?然后呢,一定要半含不露的在他面前说上几句话……要让他觉得你更加可疑。” “这么一来,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啊,对了,杏贞,你还记得这个月我给你的那八根金条吗?那些都是真的……嗯,拿给云生搭积木玩儿吧!” 正好这时―― 云生从溪水边洗漱完,回来了。 听到了父亲的话,云生诧异道,“……积木?哪儿有积木?” 傅星凌与裴杏贞对视了一眼,给了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此时,裴杏贞已经从昨天的惊恐之中完全镇定了下来。 她笑嘻嘻地搂住了儿子,悄悄地说道,“我们家里有一套很好看的积木呢!回去就拿给云生玩,好不好?” “好!好好好!”云生兴奋地鼓起了掌。 ------------ 番外三十恰同学少年(三十) 傅星凌一家回到营地里的时候,庆啸之已经带着他的伙计赶到了这儿。 可能是受傅星凌淡定的态度所影响…… 冷静下来的裴杏贞也开始用审视的目光看待庆啸之。 ――庆啸之这么一大早赶过来,应该还是想占个先机吧? 但是,这个营地就是傅星凌所建。 而且这一次傅星凌还是接受了绝密任务而来的…… 营地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值得傅星凌信任的。 也就是说…… 庆啸之抢在傅星凌之前赶回营地,并且还那么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以为他能从营地里的人们嘴里打听到什么吗? 事实也是这样。 庆啸之在傅星凌的营地里,还真是……讨不到一丁点的好。 相反,庆啸之和他的手下还被傅星凌给拆散了、又揉进了傅星凌其他的队伍里,然后天天派他们出门不是拉货就是挖掘工事! 这其实是个双面刃。 傅星凌的用意,当然是用自己人来隔绝庆啸之与他的部下;但对于庆啸之来说,这也是策反傅星凌部下的一个绝好机会。 到现在,拼的就是人性了。 当然…… 傅星凌对于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部下,还是抱有极大的信心的。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傅星凌所安排的那样―― 首先庆啸之压根儿就没机会接近裴杏贞;其次,傅星凌的手下还从庆啸之的手下那儿套出了不少话―― 原来,一向对傅星凌不满、总想找个理由把傅星凌给踩下去的庆啸之发现了裴杏贞之后,立刻开始调查起裴杏贞来。 可一调查…… 裴杏贞的背景也很干净。 但庆啸之却品出了一些不对劲。 ――傅星凌是个品行极端的人,连着他的女人,也是个背景干净得不得了的。 这样的两个……看似君子端方的人,居然有个非婚生的儿子? 可是,如今赤党的渗入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包括庆啸之自己,前两年还睡了个……很有可能是赤党身份的交际花呢! 就更别说……连着大总统陆定南家里的保姆,就有一个是赤党分子!副总统冯继红的外室的邻居,也是个赤党地下工作者…… 所以,背景这么干净、这么没有破绽的傅星凌……这本身就是个最大的破绽! 但庆啸之跟傅星凌斗争多年,深知自己不是傅星凌的对手;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到了刚刚才出现的裴杏贞身上。 这么一查…… 庆啸之就发现了,平时裴杏贞躲在傅宅里深居简出的,几个月下来,她一共也就独自出门了六七回而已;但就在她这几次为数不多的外出之中,有两次,裴杏贞找同一个小贩买了两次糖糕! 这一发现,令庆啸之如获至宝! 他开始调查那个小贩…… 这一查,这小贩看起来没啥问题,但他有个很固定的习惯,就是每天雷打不动的要去一个茶馆喝茶。 而这个茶馆,后来被证实是赤党的一个地下联络站。 这下子,庆啸之来劲儿了! 他向大总统陆定南要来了任命状,然后开始调查那个小贩。 最后才一路追着小贩来到了苍云省的谷仓山脚下的栖云镇。 就这么巧! 裴杏贞跟着傅星凌来到了栖云镇,这小贩在栖云镇流连了许多天……然后裴杏贞居然又找这个小贩买甜糕? 自认为已经拿住了傅星凌痛脚的庆啸之激动万分! 他擒拿了卖甜糕的小贩老胡,本想将傅星凌一军的…… 谁知道,傅星凌的任命状却是绝秘等级? 庆啸之被气得跳脚! 但他也没法子,只得受了傅星凌的差遣,先把老胡关押在镇上的警察署,然后帮傅星凌跑起了腿。 而被关押在警察署里的老胡,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天就得了疟疾,“暴毙”了!警察署的人为了隔绝疟疾,直接就把老胡的“尸体”给烧了…… 当然,这些话流传到裴杏贞耳里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转了几手了。 其中到底有没有傅星凌的手笔,老胡又是不是真的死了…… 裴杏贞并没有云追问傅星凌。 但她知道,这里已属傅星凌的地盘,而他……肯定不会对此袖手旁观! 这么一来,在面对庆啸之的时候,裴杏贞也变得坦然自若了起来。 她按捺着性子像往常一样,每天都带着云生学习、绘画什么的;偶尔在庆啸之回营地的时候,听从傅星凌的吩咐,让老嬷嬷炖点儿腊肉再备些酒水什么的,给傅星凌和庆啸之下酒。 以及―― 裴杏贞还将傅星凌告诉自己的真假地形图给记了个滚瓜烂熟! 每每当营地里有庆啸之、或是庆啸之的心腹在的时候,她便揣了两根真金条、带着云生和侍从双喜双寿一块儿去“溜达”去了。 在回来的路上,裴杏贞将那两根真金条递给云生玩儿,还十分招摇的让不明就里的云生用金条打石子儿玩。 这一天夜里,傅星凌请庆啸之来家(帐篷)里喝点儿小酒。 “毫不知情”的裴杏贞正与云生一块儿,母子俩蹲在地毯上玩积木。 结果庆啸之一进来,就看到了……随随便便铺满了一地、乱七八糟……少说也有七八十根的积木。 庆啸之顿时不自觉地感觉到呼吸沉重,连眼睛也红透了! 那些,可都是金灿灿、沉甸甸的金条啊!!! ------------ 番外三十一恰同学少年(三十一) 回过神来的裴杏贞连忙收好了金灿灿的“积木”。 跟着,她又出去找老妈妈要了些炖肉、自制的辣子酱,又让老妈妈现做了些油炸花生米,再温上一瓶绍兴黄酒,笑盈盈地亲自端了进来。 也不知为什么…… 帐篷里似乎流淌着尴尬的气氛。 裴杏贞放下盛满了食物的托盘,看了傅星凌一眼。 傅星凌一笑,对她说道,“你不总说唱片机放着也放白?喏,这一次啸之回来,给云生带了好些英语故事片回来……还不多谢谢他?” 裴杏贞顺着傅星凌示意的方向一看,果然看到庆啸之的面前就放着几个用牛皮纸封起来的唱片封? “那就多谢啸之了!”裴杏贞笑着说道。 庆啸之的面上已经完全不复当初怀疑她是赤党地下工作者的那副表情。 他笑眯眯地看着她,亲切地说道,“嫂子,你看你带着侄儿……外出也不方便,要是缺什么少什么的只管说……” 裴杏贞脱口而出,“那要是方便的话,下回烦你称二斤甜糕带回来?” 傅星凌面色一沉,“还惦记着甜糕甜糕!上回就是你买甜糕,差点儿坏了啸之的事儿!你还买什么甜糕……” 裴杏贞讪讪地不说话了。 庆啸之一听“甜糕”二字,心里更觉憋屈,但面上又不得不应付,“哎哟哥哥,嫂子想吃甜糕怎么了?啊,怎么了!” 跟着,他转头又对裴杏贞说道,“嫂子,明天啊!明天我哥哥还差我下山,甜糕是吧?放心、啸之我记着哪,明天一准儿捎回来给你!” 裴杏贞看了傅星凌一眼,嫣然一笑。 傅星凌无可奈何地说道,“好了好了你快出去管着云生去!” 裴杏贞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离开了帐篷。 就在她离开帐篷的那一瞬间,她听到傅星凌在对庆啸之说道,“……这女人就不能惯!一惯着她,她就蹬头上脸了……” 裴杏贞抿嘴一笑,出去管孩子去了。 第二天下午,庆啸之从外头回来,拎着二斤甜糕去找裴杏贞,却被老妈妈告知,说太太带着云生去山里玩去了。 然后庆啸之按着老妈妈的指引,总算是找到了裴杏贞一众。 庆啸之看得分明,裴杏贞带着儿子出游,身边却跟着傅星凌的两个亲信……以及,裴杏贞见庆啸之找去了,神情明显很慌张! 裴杏贞异常的表情,让庆啸之警觉了起来。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附近…… 最终,裴杏贞带着云生、两个亲信,以及领着庆啸之回到了营地。 到了夜里,浑身臭汗的傅星凌回来了。 裴杏贞急忙上前服侍他洗澡更衣,又将今日她故意留了一手,让老妈妈领着庆啸之去山里找她去了…… 傅星凌听了,微微一笑,说道,“你的鬼主意还挺多。” 裴杏贞抿嘴笑道,“……比不上你!哎对了,到现在,咱们已经把该暴露的都暴露给他了,什么让他背锅呢?” “还得再等几天……我这边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得等老胡那边,看看有没有新的接头人……当然了,咱们也不能全靠着新的接头人,毕竟事关咱们仨的性命。有什么事……我是说,万一有什么事,咱们得先保住了性命,才能想其他的。” 裴杏贞用力点头。 傅星凌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又问,“这些天,有没有多练练身手?云生有锻炼吗?” 裴杏贞再一次用力点头。 她将双臂环上了他的颈脖,悄声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带着云生,假装和他玩闯关游戏,让他爬荆棘丛,或是伏在灌木丛里半天不许动、不许说话……” “你不知道……你儿子的性子像极了你!他不肯服输。要是输了,认倒是倒的,就是心里总惦记着,然后自己默默的加油多练……非要扳回来不可!” “你肯定不知道,现在老妈妈已经跑不过他了!就是我在跟他比赛的时候,也得拿出九成的真功夫来……只怕假以时日,连我也有跑不过他的一天呢!” 傅星凌大笑。 裴杏贞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敞露睡衣的胸膛之上。 她听到了他沉闷的笑声,还听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 裴杏贞微微地笑了起来,轻轻地说道,“星凌,等这事儿一了,咱们就向上级打报告要求结婚吧?陆定南都已经在转移黄金储备了,可见……其实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这盘输棋。等以后局势明朗了,我想去小学教书,带很多很多像云生这样的孩子……” 说着,她继续说道,“然后,我们、我们……嗯,我们再生个女儿好不好?” 傅星凌的笑声渐渐止住。 半晌,他轻声答道,“……好!等事情过去了,咱们再生两到三个孩子……云生的性子还算好,一定会友爱弟弟妹妹的……” 裴杏贞紧紧地搂住了他,也让自己的面颊更加贴紧了他的胸膛。 她开始幻想起,将来革命成功以后……她和他会有一幢小小的房子,三到四个孩子,依着他的本事,应该会进入政府工作,而她,可能会成为小学教员…… 从此以后,家国公平开明、政局稳定安康,人民衣食无忧。 她和他每日里辛勤工作,下班以后,他教育男孩子们,她则管教女孩子们……到了休息日,一家人就齐齐整整、开开心心地出去玩…… ------------ 番外三十二恰同学少年(三十二) 先前裴杏贞的接头人老胡被庆啸之给抓了。 傅星凌想办法调走了庆啸之,又冒充了老胡的死讯,这才悄悄将老胡转移…… 与老胡分别在即,裴杏贞特意交代他,让回去以后赶紧跟组织上汇报傅星凌这边二十吨黄金的事儿。 但出于谨慎,裴杏贞并没有告诉老胡,傅星凌是自己人的事儿。她只是告诉他,她会想办法处理那二十吨黄金,但需要组织上的援助……最好多派人手过来,接应那些黄金、也接她和孩子。 在狱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老胡郑重应下,立刻离开了栖云镇。 只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都已经距离裴杏贞与老胡约定的接头日期……过去了好几天了。 裴杏贞始终没有等来老胡。 好吧,就算老胡已经暴露了,不方便再来与她接头,可她也没有等到其他的同志呀! 裴杏贞心急如焚。 倒是傅星凌安慰她―― “要么就是老胡在回去的路上出了意外,要么就是……总之,你也不必太忧虑。你看,我跟组织失联了两年多,一个人不也好好的?” 裴杏贞心乱如麻,“那怎么一样?在过去,你只需要保住你和云生的安全就好。现在……多了我一个,庆啸之本来就怀疑我!再加上那些黄金……” 他搂住了她,微微地笑,“黄金是死物,但人是活的……就算我们要走,也不会傻到把黄金带在身上!放心吧,二十吨黄金……一两不少,全被我收好了。陆定南他们……充其量得到的,也只是一堆镀了金的合金而已!” 裴杏贞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 现在想想,压力最大的就是他――既要保住那二十吨黄金,又要保住云生和她,还得替手下人着想,以及……还得应付虎视眈眈的庆啸之! 她勉强笑道,“我都听你的!那你说说看,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傅星凌想了想,说道,“咱们不等了……再等下去,万一露了馅反而不好。横竖黄金已经藏好了……这几天看看天气,若是明天也天晴,那咱们就……” 裴杏贞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半晌,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搂着她,带着她慢慢在床上躺下,然后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睡吧!这几天能睡就多睡,身上藏点儿肉干之类的东西,不用多,能抵上两三天不饿死就行……深山老林里蛇虫蚊子多,带点儿云南白药……啊,给云生带多一身换洗的衣裳……” 裴杏贞没说话。 她猛然凑过去咬住了他的唇,将他还来不及说完的话尽数吞下。 第二日,天放大晴。 裴杏贞陷入了极度的焦虑之中。 依着傅星凌的计划,如果今天天晴,那么晚上……就是起事的时候! 可是、可是…… 没有接应,光着他和她,能在这夜里……火烧营地、嫁祸给庆啸之、然后再带着幼小的云生与几个心腹安然逃离吗? 时间就在极度的焦虑之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为了不让庆啸之怀疑,裴杏贞将牛肉、小粒的药片贴身收藏,并且让双喜、双寿、老妈妈等人也藏了些牛肉干,软薄的衣物等…… 终于,天黑了。 傅星凌像往常那样……虽然天黑了,却并没有回营地。 营地里有庆啸之的爪牙。 所以,裴杏贞领着云生,和老妈妈一起,像往常那样吃了晚饭,然后给云生行了澡,早早领着云生睡觉了。 不明就里的云生,什么也不知道。 裴杏贞却辗转反侧。 也不知怎么的…… 她越焦急……这夜,似乎就越漫长。 远远的,寂静的夜里终于有了些动静。 裴杏贞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她摒住了呼吸。 ――她听到了傅星凌那带着气音的嘶哑说话声音、那疲倦的沉重脚步声音…… 以及,庆啸之说话的声音。 裴杏贞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按着傅星凌的计划,今天他会跟庆啸之呆在一起一整天……然后,两人之间会爆发出堆积已久的所有矛盾。并且在傅星凌的刻意挑拨之下,庆啸之会失去理智。 而在营地里,傅星凌的心腹会事先放倒庆啸之的心腹,然后再扮成庆啸之心腹的模样,持刀“杀害”裴杏贞与傅云生,然后放火烧掉营地…… 这么一来,只要傅星凌一家三口“死亡”,庆啸之就不得不处理后事。 到时候等他将二十万吨“黄金”运走……白党那边会发现这些都是合金!而傅星凌已经“死无对证”,再加上傅星凌悄悄以庆啸之的名义在银行里的一笔巨额存款…… 庆啸之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而这些被傅星凌掩藏在深山老林里的黄金,其实不必有任何操作。 只需要安静的等待…… 等到白党撤离到海峡对岸,这批黄金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人民的财产。 裴杏贞深呼吸―― 她开始听到,傅星凌与庆啸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裴杏贞狠着心,摇醒了儿子云生。 “唔……妈妈?”小云生揉着眼睛含含糊糊地喊了她一声。 裴杏贞咬着唇没说话。 她闭了闭眼,然后狠着心肠伸出了手,在儿子的足底掐了一把! 云生吃痛,眼睛还没睁开便“哇”的一声就大叫了起来―― “……妈妈!爸爸!!!” ------------ 番外三十三恰同学少年(三十三) 就在云生哭喊着要爸爸妈妈的时候…… 傅星凌急急地奔进了帐篷。 裴杏贞抱着儿子坐在床上,紧张地看向了他。 他朝她笑了笑,走过去轻声问道,“孩子怎么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云生早就已经被裴杏贞给哄着,又沉沉地睡着了。 裴杏贞朝着帐篷的门口处望了望,亦轻声答道,“……不知道呢,许是做了什么恶梦吧!你别过来,一身的臭汗……怪臭的。那边给你留了热水,洗了澡再上床。” 傅星凌站在床前,应了一声。 他是营地里级别最高的长官,而且又是拖家带口的,所居住的帐篷当然也是最大的一顶。 在帐篷里的另外一头,用个屏风隔开了;屏风的那一头放着带着盖儿的马桶、浴桶什么的,被充做浴房卫生间用。 傅星凌走过去,拎起墙角放着的开水瓶,哗啦啦地往浴桶里倒着水。 裴杏贞抱着儿子坐在床上,心里紧张得要命…… 她知道今晚会起事。 但是……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一个怎么样的开端,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局…… 这时,庆啸之的声音突然在距离帐篷很近的地方响起―― “……傅星凌!你给我出来!!!” 他的声音恼怒至极,以至于声调稍高,还伴随着喘着粗气的声音…… 裴杏贞一惊! 她不由自主地就抱紧了怀里的儿子。 云生先前已经被吵醒过一次……但在母亲的安抚下,已然再次入睡。 可这一回,庆啸之的声音彻底地惊醒了云生。 云生“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因为是在睡梦中被惊醒,小人儿刚哭了几声就开始咳嗽、干呕…… 裴杏贞急忙调亮了床头的煤油灯,抱住儿子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哄了起来。 傅星凌赤裸着上身、穿着大裤衩就冲出了帐篷! 裴杏贞紧紧地抱着儿子,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云生安静了下来。 小小的人儿十分敏感。 他感觉到了母亲的紧张,便也摒息静气的不敢作声。 傅星凌与庆啸之在帐篷外各自压低了声争吵了几句之后…… 傅星凌“怒气冲冲”地回了帐篷。 “没事,你们睡觉!”他假做隐忍怒意一般,冲着裴杏贞说道。 裴杏贞紧紧地盯着傅星凌,目送他走向了屏风后头,然后听到了他继续拨动、搅拌出来的哗哗水声…… 而庆啸之似乎还站在帐篷外面。 过了好一会儿,庆啸之这才在外头跺了跺脚,恨恨地走了。 裴杏贞依旧抱着云生,没动。 因为看不到外头,所以也不知道庆啸之是不是真的已经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裴杏贞听到了傅星凌的声音―― “杏贞,你过来。” 裴杏贞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儿子。 云生早已清醒,这会儿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裴杏贞冲着儿子一笑,轻声说道,“儿子,从现在起,咱们要玩一个闯关的游戏……呆会儿我们要从地道里悄悄地离开这里……不能被庆叔叔发现……” “要是被发现了呢?”云生小小声问道。 裴杏贞严肃地说道,“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不能离开这儿……云生想不想回南都去?去教会小学上学,和你的小朋友们在一起?想不想回湘省看望爷爷奶奶?” 云生拼命地点头。 裴杏贞朝儿子一笑,轻轻地说道,“那么,咱们就跟庆叔叔比个赛,看看能不能在他找到我们之前……离开这里,然后我们就可以直接回南都去啦!” 云生又点了点头。 裴杏贞下了床,蹲在床前给儿子穿好了鞋,自己也穿好了一双便鞋,然后牵住了儿子的手,拉着他走到了屏风那儿。 傅星凌站在屏风后头,他的脚下,赫道就是个黑幽幽的地道入口! “快下去!” 他无限爱怜地看着妻儿,轻声说道,“……快,双喜在下面等你们,双寿在地道出口接应……记住,出了地道以后,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也不知怎么的,裴杏贞的心……一下子就紧紧地揪了起来。 “爸爸,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云生惊讶地问道。 傅星凌叹气,又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爱怜地说道,“现在不能,不过……我应该比你们快,还记得七棵大树那儿吗?” 云生点头。 ――母亲常带他去山里玩,在很远的地方有条小溪,溪边有七棵巨大的树。有一次母亲带他去玩的时候,父亲突然也出现了,一家人还快快活活的玩了一会儿…… “那咱们就约在那儿等,看看是云生先到,还是爸爸先到,好不好?”傅星凌柔声说道。 敏感的云生看了看母亲,有些局促不安地点了点头。 傅星凌看向了裴杏贞。 裴杏贞也看着他。 她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答应我,你一定会来找我们!”她在他耳边说道。 “一定!我保证!”傅星凌用低沉的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 “好……” 裴杏贞的声音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如果你食言……那我……必定会追随你的脚步!” 闻言,傅星凌一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紧了紧环住她纤细腰身的手,低声说道,“别胡思乱想……带云生赶到七棵大树那儿……我尽快赶过去找你们!” 裴杏贞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在他面上狠狠地啾了一下,然后提溜起儿子,将儿子放进了黑幽幽的地道。 有人在地道下方接住了。 裴杏贞吸吸鼻子,也坐在了地道口的边沿。 “傅星凌,记着……别食言!一定要来找我们……”她冲他说道。 傅星凌笑了笑,弯腰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裴杏贞闭了闭眼,狠心跃下了地道。 ------------ 番外三十四恰同学少年(三十四) 傅星凌送走了妻儿,掩上地道口,扣上机关,又将浴桶等物压在了机关之上,这才回到了房间里,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 床上的被子依旧留有妻儿的温度。 傅星凌闭了闭眼…… 他拿过了厚实的被子,将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嗅着妻儿的熟悉气味,感受着妻儿最后的温度…… 他知道,他已经回不去了。 如今赤白大战尚未成定局,陆定南就已经起了心思要转移黄金储备……这事儿若传了出去,无论白党还是赤党,都会被拿来当成大新闻!而陆定南这个大总统,也肯定会遭到弹劾! 所以…… 在傅星凌接受陆定南的任命之时,就已经意料到――任务完成之时,就是陆定南取他性命之日。 傅星凌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或者找借口推掉此事,好留得性命,将来等到赤白大战过后,局势稳定下来了,再跟组织取得联系……或者想办法把这事儿捅破,给陆定南造成压力,说不定就能搁浅陆定南的打算…… 又或者是……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接受陆定南的任命。 原因无它。 其他任何一个办法,都不能保证这二十万吨黄金的安全。 只有放在他傅星凌的眼皮子底下,由他亲自来处理……才能为家国、为人民守住这笔财富! 所以…… 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暗中活动着,什么挖地道啦、埋藏真黄金啦、制作淬了金水的合金以充作黄金来欺骗陆定南等等…… 这一切的布置、安排……说到底,每一件事他都顾到了,就是没有顾过他自己的周全。 因为他知道他根本就躲不过去! 现在,唯愿杏贞可以带着云生逃得快一点、逃得远一点儿…… 怀中被衾的馨香渐渐冷动。 傅星凌舍不得离开。 他用棉被摩梭着自己的脸,蹭了又蹭。 终于…… 天将放白。 帐篷外头响了几声敲竹梆子的声音―― “咯咯咯……” 傅星凌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绝然扔下了棉被,站起身迅速朝外头走去。 庆啸之睡在自己的帐篷里,睡得正香。 昨天白天的时候,傅星凌找了他一整天的麻烦! 庆啸之被气得…… 后来回到营地了,傅星凌可以抱着老婆孩子睡了,但他庆啸之呢?妈个鸡孤零零的…… 一怒之下,庆啸之突然想起营地里有个专为众人浆洗衣物的大嫂,虽然年纪大了些,却是个整日里搔首弄姿的? 庆啸之犹豫了好一会儿,兼之心里有气,便拿了几块钱去找那洗衣大嫂…… 两人来到了庆啸之的帐篷里,干柴烈火大战了好几回合……直到天快亮,庆啸之才沉沉睡着。 那洗衣大嫂的功夫虽然了得,可睡着了以后打起鼾来,那功夫更了得! 庆啸之被吵得不行,又没有精力驱赶,只好紧紧地挨在床边贴墙的位置,又把脑袋埋在了枕头下,这才觉得安静了好些。 结果他睡得正香呢,突然听到床畔间有人“啊”的惨叫了一声…… 还没完全清醒的庆啸之睁开眼,从枕头间隙里看到了惊恐的一幕! 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天还没完全亮起来,帐篷里的光线就更加黯淡了。 然而这并不妨碍庆啸之将帐篷里的一切看清楚―― 只见一个蒙面大汉正持着钢刀,奋力地朝着庆啸之身边的人形物剁去…… 也许是因为帐篷里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紧紧地抵着墙壁、身上裹着薄被、头埋藏在枕头底下的庆啸之被这个蒙面大汉给当成了被子…… 而卷在棉被之中的洗衣大嫂则成了替死鬼! 她只来得及发出第一声惨叫,就再也不动了…… 新鲜滚烫的人血尽数喷溅在庆啸之的面上,那浓重的血腥气激得他几欲作呕! 只是,紧贴在床边的庆啸之一动也不敢动的。 突然,外人有人问道,“老八,庆啸之死了没?” 庆啸之的手脚皆是软的…… 他听到那蒙面大汉说道,“死了!傅星凌死了没?” 外头那人道,“……逃了!快去追!” 那蒙面大汉一怔,反问,“傅星凌逃了?他老婆孩子呢?” “他老婆孩子已经死了……少废话,快去追!”外头的那人匆匆说了一声…… 庆啸之听到了那人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站在他床前的蒙面大汉喃喃说道,“逃了?妈个鸡的……傅星凌逃了?” 说着,这蒙面大汉也追了出去。 庆啸之依旧没敢动。 直到这时,他才惊觉……其实外头根本就是乱糟糟的一片! ――有人哭喊,有人求饶,有人怒骂……还有砰砰砰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零零星星的枪子儿声音…… 庆啸之一动也不敢动的…… 他当他自己是个死人。 渐渐的,外面变得安静了。 可庆啸之却依旧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傅主任?傅、傅星凌……庆副主任?有、有人在吗?” 庆啸之那已经凝固的了眼珠子终于转了转…… 他不会听错! 那、那是他堂姑父身边的一位侍从官的声音!!! 庆啸之一下子就哭出了声音,“王、王副官!救、救命啊……” ------------ 番外三十五恰同学少年(三十五) 直到王副官抵达营地…… 躺在床上挺尸、与被一刀剁成了两截的洗衣大嫂相伴了整整一天的庆啸之才知道,原来整个营地里的人已经逃得逃、死得死、散得散了! 此时营里除了他以外,再无其他活口。 而王副官之所以会赶到,也是因为有几个庆啸之的部下带着伤逃出了营地,去了栖云镇的警察署,正准备报信儿呢,不料正好遇上了从南都赶过来的王副官。 接下来,王副官细细地询问了庆啸之,事发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庆啸之被吓破了胆,极力想要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却又无论如何也说不清…… 最终,王副官只好让人把庆啸之送回了南都。 大总统陆定南亲自询问庆啸之。 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庆啸之也终于缓了过来,向自己的堂姑父一五一十地说起了在谷仓山营地里发生的事。 陆定南听了庆啸之的话,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踱了好一会儿…… 突然! 陆定南快步走到了豪华办公桌前,一拂神,将摆放在桌上的精致汝窑茶盅给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八瓣! “好你个傅星凌啊!我待你不薄,你、你居然摆了我一道!” 陆定南脸色铁青地怒吼了起来! 庆啸之被吓了一跳! 他的堂姑父陆定南给人的映像就是温文儒雅…… 所以,他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他。 想了想,庆啸之大着胆子说道,“堂姑父……” 不料,陆定南陡然转头看向了庆啸之,怒骂道,“闭嘴!你个蠢物!要不是你……何至于被傅星凌给跑了?你还被他设计着背了个黑锅!你懂吗?” 庆啸之呆住了。 他一头雾水…… 陆定南看着庆啸之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更是怒从中来,骂了一声“滚”…… 庆啸之被吓着了。 他灰溜溜地离开了陆定南的办公室。 只是,庆啸之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只好去了后邸,寻堂姑母陆夫人打听。 陆夫人听了庆啸之的话,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半晌,她才恨铁不成钢地对庆啸之说道,“……你啊!在你堂姑父身边也办了这么多年的差了,怎么连这个也想不明白?” “傅星凌的老婆孩子也死了啊!”庆啸之不明所以的说道。 陆夫人叹气,“你啊!你在傅星凌那儿呆了那么久,就一点儿也没觉察出,咱们费了大力气运到对岸的那些黄金……都是假的?” “什么???” 庆啸之大吃一惊! 陆夫人白了他一眼,又道,“你堂姑父交代的这事儿,算是最最最机密的了,就跟……古代的工匠奉旨为君王修陵寝一样,那事成之后……君王还能留下活口吗?” 庆啸之又是一愣。 半晌,他终于想通了! “这意思……所以堂姑父也是抱着事后要弄死傅星凌的想法,让他去办这差的?结果傅星凌猜到了,他就使了个金蝉脱窍之计,先是想法子把那二十吨的黄金给转移了,给了咱们假黄金……” “然后,他昧下了真黄金,又在营地里演了这么一出……” “明眼人都会猜测,是不是堂姑父派人给杀了他老婆孩子……然后他还是被‘逼’逃走的?这么一来,只要他躲上个三五八年的,那二十吨黄金就归他了?” 陆夫人叹气,露出了一副“你总算想明白了”的样子。 庆啸之呆了半天。 “那这不对啊!”他喃喃说道,“傅星凌要逃……那他干嘛要杀我?” 听到这儿,陆夫人生气了。 她拿起了一根痒痒挠儿,劈头盖脸地朝着庆啸之打了过去―― “你好歹也是个见过世面,留过洋吃过洋墨水儿的人!怎么还这么笨?你想想要是你也死了……外头的人会怎么看待你的死法,又会怎么看待你堂姑父?” 庆啸之挨了堂姑母几下打,终于明白了过来―― “我去!傅星凌嫁祸给我啊!要是我死了他逃了,运到对岸的黄金又是假的……他可以赖那些假黄金是我整出来的!又能赖我是我堂姑父派去杀他灭口的!” 陆夫人气喘吁吁地住了手。 庆啸之发了一会儿的呆,又惊呼道,“……所以说,其实王副官才是真正被堂姑父派去处死傅星凌的!” 陆夫人刚刚才住了手,一听这话,忍不住再一次气不打一处来! 她拿着痒痒挠,继续打庆啸之,骂道,“……你个蠢笨如猪的!亏我这样待你,你啥时候才开窍!啥时候才开窍!!!” “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庆啸之急忙求饶。 只是,他心里直把傅星凌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细细想来,他又觉得毛骨悚然! 傅星凌这个人……实在是聪明到让人觉得可怕! 整整二十吨黄金啊!把金条垒在一块儿……就跟一幢小房子似的! 傅星凌居然瞒天过海的将所有的黄金都给昧下了??? 以及,傅星凌还这么转弯抹角的把他自己给摘干净,又把庆啸之拖下水背锅,还让堂姑父陆定南有苦说不出…… 这么聪明的人,难怪他斗了这么几年也没能拿住傅星凌的一丁点儿把柄! 可转念一想…… 就算傅星凌算计得再严谨又怎么样? 他庆啸之就是命大! 有时候啊,一切都得看命! 庆啸之摸了摸自己温热又结实的脖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番外三十六恰同学少年(三十六) 深夜,傅星凌呆坐于谷仓的密林深处,长久地发着呆。 他食言了。 与妻儿分别已经五天…… 他虽然率领几个忠心的部下“血洗”了营地,然后又逃了出来…… 但他并没有去往七棵巨树那个方向逃去。 他走的是反方向。 原因无它。 ――在深山老林里前行,无论是他的妻子裴杏贞,还是他的儿子傅云生……即使她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毕竟还是妇孺,跑不快。 再算算时间,运到对岸的第一批“黄金”,想必此刻已经被揭穿了真面目。 所以…… 陆定南必须恨透了他傅星凌。 以及,陆定南必须……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以寻到真正的黄金到底被藏在了哪儿! 在这样的时刻,如果傅星凌还要与妻儿团聚…… 无异于给妻儿也带去了灭顶之灾。 傅星凌抬头看向了星空。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北斗七星隐约可见。 他耳边似是响起了裴杏贞甜润的声音―― “……云生,那就是北斗星了……那一颗星叫天枢星,然后……你再看看哦,沿着这颗天枢星,咱们再找到与它呼应的最亮的那颗星……那就是北极星了。” “从天枢星延伸到北极星的那个方向,就是正北方了!知道了正北方在哪儿,就能根据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来知道其他的方向了。” 傅星凌不自觉笑了起来。 想必,此刻杏贞正伴在云生的身边……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 应该会照顾好她自己,也能把云生照顾好。 就是…… “爷,那边好像有人来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手下人摸了过来,悄声对傅星凌说道。 傅星凌凝神细听。 ――原始森林的夜,并不安静。 夜枭鸟咕咕的叫声、似有似无的狼嗥叫声、风吹过树林的哗哗声音…… 但还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奇怪声响。 那是……狗叫的声音! 傅星凌站起身…… ――该走,确实应该马上走了! 可是…… 他的眼睛看向了围在身边的小伙伴们。 ――这七八个人,都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人人都在他身边呆了好几年,个个都是赤胆忠心,对他死心塌地。 而现在,他们已经跟着他,在这深山老林里跑了五六天了。 身后追兵追得越来越紧…… 可他们,却已经弹尽粮绝。 “兄弟们……咱们,就到此为止了。”傅星凌低声说道。 众伴当一惊,不由得面面相觑。 “你们的家里人,能转移到国外的,我已经帮着你们把她们给送出了国;送不出去的,也已经全部在北平给她们安排了新的身份……在咱们来谷仓山之前,该给你们的安家费,也全部都给了……” “大家还肯跟着我亡命天涯,我傅某人……感激不尽!” 说到这儿,傅星凌有些泪目了。 众伴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傅星凌继续说道―― “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陆定南找不到我,是绝不会罢休的……所以你们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兄弟们,我们分开走吧!你们想办法逃出去……出去以后先隐居过三五年,要是我还活着,你们就来找我,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要是我捱不下去了……将来你们奔着你们嫂子和侄儿去!只要她们还在,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个名叫傅七的人说道,“四哥,八哥,你们走……爷,我跟着你!先前你的安家费,我已经用来把我那……被日苯人打死的爹娘和小妹给风光安葬了……现在我家里也没人了,我跟你走!” 傅星凌看了看傅七,点点头。 他对其他人说道,“那你们就走吧!虽然我不和你们一路,但你们也别高兴太早……他们人多、有狗,枪炮也肯定有……说不定你们还是会被我连累……” 那几人有些犹豫,却又不舍与他多年的情份,不由得纷纷说道―― “爷,我、我们……” “我们一起走吧!最多再跑上个三五天应该就能出去了……” “是啊,只要咱们逃出了谷仓山,就隐姓埋名……” 傅星凌伸出手,制止了众人。 “大伙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意已决。咱们就此别过……阿七,咱们走!” 说完,他招呼了傅七一声,两人在夜色中急奔了几步。 剩下的众人立于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们。 傅星凌跑了几步,回头看向他的伴当们,低声说道,“他们有狗……你们,跑远了以后,尽可能上树,能走树上就走树上……要是万一真的运气不好,被……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总之……一定要想尽办法活下去!” 说完这一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们…… 一狠心,傅星凌带着阿七跑了。 也不知是谁吸了吸鼻子。 突然有人低声说道,“走!咱们分散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得先保住性命,将来要真有什么万一……至少也有个自己人在外头奔走不是?” 其他人纷纷点头。 “十六叔,我跟你一块儿吧!” “四哥,那我就跟阿九走了……” “八哥,珍重!要是咱们都还活着,三年以后回老家碰个面吧!” 众人相互拥抱,依依惜别。 ------------ 番外三十七恰同学少年(三十七) 傅星凌与阿七在密林里已经兜了大半个月了…… 两人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 他们的衣裳裤子早就已经被丛林里的荆棘给挂破了,浑身伤痛累累;他们也早就已经没了粮草……虽然谷仓山地富,能被当成猎物的小动物数不胜数,可他们却并没有时间捕捉,只能靠挖点儿树皮、草根之类的随便应付一下…… 以及,在深山老林里已经奔走了近一个月,两人实在是……撑不住了。 然而追在他们身后的那一队人马却似乎誓与他们不死不休? 好几次傅星凌已经设计甩开了他们,可没过多久,他们总能追上来……对方可能也会稍微休整几天,但最终总能靠着猎狗再一次跟上傅星凌的行踪…… 这一天,傅星凌与阿七居然已经跑到了谷仓山的边缘! 山脚下就是村庄了? 两人站在密林边沿,傅星凌犹豫再三,对阿七说道,“阿七,你……就在这儿下山吧!下山以后讨点儿吃的,然后走得远远的,躲起来……” 阿七一怔,“那你呢?” 傅星凌苦笑,“我要是下了山……恐怕那个小村子就被灭了口!然后,无论我去哪儿,只要他们能追查到我的一丁点儿蛛丝蚂迹……我身边的人,都会遭殃……” 阿七默然。 ――他追随傅星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傅星凌做出了这件……陆定南万万不能容忍的事,以及陆定南、冯继红、庆啸之等人的秉性如何,阿七心里有数。 所以他知道,傅星凌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 在很短的时间里,阿七就做出了决定。 “好,我走……” 闻言,傅星凌笑了。 他有些释然。 ――讲真,他已经很累了。 累到…… 有点儿支撑不下去了。 但想想不知生死的妻儿,再看看身边誓死追随的阿七…… 傅星凌咬牙也得忍。 现在阿七愿意离开…… 无论是对阿七来说,还是对傅星凌来说,都是件好事儿。 傅星凌张开双臂,给了阿七一个熊抱,低声说道,“好兄弟!下辈子,哥和你做亲兄弟!” 阿七轻笑,“那是下辈子的事儿……但这辈子的辈份可不能乱,你长我一辈呢,爷!” 傅星凌笑了。 他眼里含着泪光。 “下山以后,替我打听一下杏贞和云生的行踪,要是……”说到这儿,傅星凌长叹了一口气又道,“算了,不要紧了……咱们就这么别过,你快走吧!” 说完,他像是怕阿七反悔似的,急急地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爷!爷!!!”阿七朝他追了过去。 傅星凌停下了脚步。 “爷,既然咱们要分开,你……好歹给我点儿纪念品吧!”阿七说道。 傅星凌一怔。 ――纪念品? 他现在身无长物,哪儿来的纪念品! 阿七的目光落在了傅星凌的手腕上。 傅星凌又是一怔。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机械表,还是陆定南的妻室、庆啸之的堂姑母所赠。 也对…… 阿七也跟他一样,身无长物。一旦下了山,手里没钱怎么行! 傅星凌毫不犹豫地摘下了手表,将之递给了阿七,“拿去……走吧,快走!” 阿七接过了手表,定定地看着他。 傅星凌也看向了……跟自己一样,被饿得瘦骨嶙峋的阿七。 半晌,他才狠狠心,不轻不重地推了阿七一把,“快走!别再耽误了!” 傅星凌匆匆朝着密林深处跑去。 良久,直到看不到傅星凌的身影了……阿七这才将那腕表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接下来,他除掉了自己的鞋。 嗯,他的鞋……也早就已经被深山老林里的荆棘与碎石给划得稀巴烂! 但那好歹是鞋。 现在,阿七除了鞋……刚刚才走了几步,脚板底就被划得鲜血淋淋! 阿七忍着这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一步一步地朝着……与傅星凌离开的相反方向走去。 他当然没有下山。 ――阿七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要替代傅星凌去死! 阿七在傅星凌身边呆了好几年,对于傅星凌这个人来说……他熟悉到了极点。 他知道傅星凌的耳后与腋下分别有个痣。 傅星凌身体上这两处有痣,陆定南是知道的;甚至陆定南的私人医生还劝过傅星凌,说傅星凌腋下的痣黑色素沉淀太厉害,最好切除…… 当然了,傅星凌没理会这颗痣。 但就是这么巧…… 阿七的耳后并没有痣,但他的腋下……也有个痣。而且这痣的位置,跟傅星凌长痣的地方一一模一样的! 只是,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多,也就是阿七自己知道,傅星凌知道,以及半路跑散了的傅四哥知道。 但阿七相信,傅四哥是肯定不会背叛傅星凌的。 现在,只要让陆定南的人相信傅星凌已经“死了”,他们就会放弃继续追捕…… 只有这样,才能让傅星凌获得一丝生机。 阿七跟着傅星凌在密林里转了一个多月,两人本来就是差不多的身高,年纪也差不多……也都被饿成了皮包骨! 现在,只要他阿七毁了容,将耳后痣所在的地方毁掉……然后死了!凭着陆定南的尿性,肯定是要求部下,对傅星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到时候,那些人把他阿七的尸体带回去,凭着他手腕上戴着的手表,以及腋下的痣…… 陆定南十有八九会认为他阿七就是傅星凌! 嗯,就算陆定南识破了也不要紧…… 起码也能为傅星凌争取到一定的逃命时间!!! ------------ 番外三十八恰同学少年(三十八) 阿七喘了几口气,继续光着脚丫子朝远处逃去。 ――他留下的血迹,可以方便追踪的人能够纵狗准确地找到他。 但这也就注定了,阿七根本就走不快…… 终于,他走不动了。 一双大脚已经是鲜血淋漓! 他看了看周围…… 此处矮树繁密? 阿七停了下来,他伸手采摘了好些长着尖锐倒刺的荆棘……然后忍着疼痛,将荆棘做了个机关…… ――他狠着心,将尖锐又极长条的荆棘一头剌穿了自己的耳朵,然后再将长条荆棘的另一头牢牢地系在矮树上。 做完这一切,阿七已经被疼得浑身都在颤抖…… 但他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阿七闭了闭眼,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狠着心,闭上眼、咬牙朝着前面疾冲而去! “啊!!!” 阿七痛苦嚎叫了起来! 他半拉子耳朵被荆棘条扯断,既长且深的伤口一直撕裂到下巴处…… 忍受不了痛苦的阿七大哭了起来,“娘!娘啊!娘啊……” 可他虽然痛,却也知道不能停下来;他哆哆嗦嗦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却只摸到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 阿七虽然被痛得快要断气了,可心里却安了不少。 耳朵丢了…… 所以,将来陆定南看到他的尸体的时候,就看不到他耳后无痣! 阿七哭着喊了一回娘,然后继续赤着脚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拼命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 狗叫声,人骂声此起彼伏! 已经痛到麻木的阿七知道…… 他的痛苦即将结束! 阿七已经选定了一外绝佳之地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是一个极陡峭的斜坡。 只要他在跳下去陡坡的时候,脸擦着地的话…… 那斜坡上的石子面就会把他的脸全部磨烂! 所以阿七也一直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傅星凌其实是赤党分子,赤党,是个心系百姓的政党! ――傅星凌是为了保护那二十吨黄金……这些黄金是老百姓的!不能被陆定南运到对岸去! ――傅星凌对他阿七有恩,为了报恩,也为了家国…… 阿七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时…… 一众穿着白党军装制服的大兵们,牵着十几条狗匆匆赶到。 有人远远地喊道―― “傅星凌!你别跑了!你是跑不掉的,你……” 阿七握紧双拳冲着那些大兵狂吼道,“关我什么事!是庆啸之!是庆啸之……我是被逼的!” 说完,他把心一横,纵身跳下了那乱石嶙峋的陡坡! 大兵以为阿七想逃,连忙叫道,“站住!快站住!不然开枪了!” 众人急忙端着枪赶了过去。 也不知是谁,“叭”的一声扣响了板机…… 领头的军官怒道,“不许开枪!上头有命令,要抓活的……” 那军官一句还没讲完,众人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跳下了陡坡的人陡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以及,在那人滚过的乱石地上,还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印子! 这下子,站在陡坡上边的军官与大兵们都傻了眼。 “马拉个巴子的!刚才是谁开的枪???”军官气急败坏地骂道。 最终,军官亲自带人下了陡坡,查看了一下“傅星凌”的尸体。 ――这“傅星凌”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了这么多天,没吃的没喝的,还受了这么多的伤,已经完全不像样子了。 军官在来之前就得了大总统的密令,生要看到傅星凌的的、死要看到他的尸体…… 现在“傅星凌”已经死了,军官只好把他的尸体给带回了南都。 又因为苍云省最近一直是梅雨季节,所以当军官把“傅星凌”带到南都的时候,尸体已经完全不像样子了……只能靠着手腕上的手表,以及他腋下的痣可以隐约辨认出,这应该就是傅星凌! 话虽如此,但陆定南总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从此以后就也再也没有傅星凌的消息了。 陆定南只得作罢,权当作傅星凌是真的已经死了吧! 而傅星凌可以死,但那二十吨黄金的下落却一定要查……陆定南只得将此事交给内侄庆啸之,命他继续查访……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傅星凌与阿七分开以后,他便尽全力朝着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他不眠不休地走了两天两夜…… 当他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傅星凌停了下来。 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爬上了一株大树,又用藤蔓将自己绑了起来,使自己固定在大树上。 傅星凌已经不行了。 在密林逃亡的过程中,荆棘刺穿了他的腹部…… 为了逃命,也为了不拖累阿七……傅星凌一直强忍着没吭声。 这大半个月下来,他腹部的伤口越来越大,并且可以闻到恶臭味,想来……应该已经发生了感染。 这几天,其实他已经开始发烧了。 但是…… 只要他能多撑几天,就能吸引追兵绝大多数的注意力。 这样,杏贞与云生,还有其他人受到的追踪阻力就会更小一些…… 可现在,他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地跑了两天两夜…… 傅星凌撑不住了。 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自己坐在树桠上,纯粹靠着身上藤蔓的维系,才能固定住身形。 傅星凌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他略歪着头,眼睛渴望地看向……头顶的树冠处。 在这梅雨霏霏的季节里,鲜少有今天这样的晴朗天气。 有灿烂的阳光自浓密的树冠处洒下来。 那是光明、自由、幸福的味道。 傅星凌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将那一束温暖的阳光捧在手心里。 然而…… 他再也没有力气了。 手,终于无力地垂下,并且再也没有力气扬起。 就在意识变得模糊的那一刻…… 傅星凌的脑子里突然变得光明万丈! 他的眼,突然变得一片清明。 只见穿着旗袍、高跟鞋,烫着短发、漂亮大方的裴杏贞正朝款款他走来。她的手,还牵着穿了短西装和短裤,一手抱着个足球的云生。母子俩笑盈盈地看着他,大声说道―― “星凌,快过来……” “爸爸我们一起玩球!” 傅星凌笑了笑,他努力想要朝着她们伸出手。 然而…… 他的眼角淌下了两串清泪。 “杏贞,对不起……今生不能陪你到老了。云生、云生……你、你要忘掉仇恨,努力成长为……家国栋梁……”他喃喃说道。 清风徐吹,鸟儿欢叫。 傅星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番外三十九恰同学少年(三十九)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来啊?”云生焦急地问向了裴杏贞。 裴杏贞心中的焦急,绝不比云生少。 但是…… 她看了看云生稚嫩的面庞,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傅双喜、傅双寿…… “你爸爸有要紧事要办……咱们在这儿再等一天吧,他一定会来的。”裴杏贞咬着嘴唇说道。 话虽如此…… 可她心里却根本就没底。 夜深了。 双喜爬在一旁的大树上放哨,双寿抱着云生窝在篝火旁睡觉…… 裴杏贞坐在一旁,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傅星凌绝不是个会食言的人。 所以…… 不是他不来,而是…… 他已经来不了了! 想想也对。 二十吨黄金!!! 陆定南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以及…… 这可是个最大的把柄!最大的丑闻!!! 所以,所以…… ――傅星凌他根本就是布了一个……他根本就不会回来跟她和孩子汇合的局! 在明知道陆定南会往死里追究他的责任的时候,他根本不可能回来找她和孩子! 而且出于他的保护心理,他当然会往反方向跑…… 想明白了这一点,裴杏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抽得隐隐作痛! 她为什么没有早想通这一点? 如果可以…… 当初还在一起的时候,再多看他一眼,那该有多好! 裴杏贞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吩咐双喜双寿,马上离开,不必再等了。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嫂子,这谷仓山可大到没边儿啊……咱们要是走了,想再遇上二哥(傅星凌在族中的排行),那就难了!”双寿说道。 裴杏贞道,“我知道……但是,星凌要的,是我和云生的安全。以及,我们必须要把埋藏黄金的地图带出去!” 双喜看了看裴杏贞红肿的双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劝双寿,“十四哥,你听二嫂的!” 双寿犹豫了一会儿,也道,“既然是这样,那咱们这就走……毕竟咱们脚程慢,二哥那边人多,说不定走得比咱们快。” 裴杏贞没吭声。 她只是紧紧地牵着儿子的手,带着儿子跟上了双喜、双寿的脚步。 就这样,她们一直在深山老林里转悠。 大约跑了大半个月吧,双喜和双寿终于找到了下山的路…… 再一问,她们居然已经从苍云省跑到了隔壁的岭省! 算了不管在哪儿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云生病了,得赶紧看医生抓药。 众人下了山,纷纷化了妆,又请了大夫给云生看病。然后她们就在小城里租了个民居,一边照看着云生的病,一边打听傅星凌的下落,裴杏贞还想法子给组织发去了求救信号。 只是…… 傅星凌没有任何音讯。 裴杏贞递出去的求救信号也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可好死不死的,小城里突然死了几个人。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党政府借题发挥,突然就开始了宵禁、还要彻查良民证等等一系列手段。 一时间,小城变得人心惶惶。 也不知怎么的,实施了宵禁以后的小城,突然莫名其妙地又死了好些人…… 这下子,警察署迫于压力,开始在小城里分区分片的入户调查了起来。 双喜双寿在外头遇到了好几个熟面孔。 他们认出来,那是陆定南的贴身侍卫官王副官的几个手下! 双喜双寿立刻赶回去跟裴杏贞说明了这情况。 裴杏贞立刻意识到,她们的行踪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 她当即立断地带着众人乔装改扮,随着城里的一些难民,朝着边陲小镇逃去…… 看得出来,王副官针对的是带着孩子的女人――孩子无论男女,女人无论高矮胖瘦,必须全部接受检查。 虽说裴杏贞带着众人几经易容、化妆……但云生是个小孩子的事实却无法掩盖。 她们暴露了。 不得已,她们再一次逃入了深山。 双喜与双寿为了保护裴杏贞与云生……先后牺牲了。 而裴杏贞也……受了重伤。 她拖着伤重的身躯,极力扮作没事人……一边安抚着儿子云生,也在焦急地替儿子寻找值得托付的人。 终于…… 在一群难民的嘴里,裴杏贞听说了“毒谷”二字。 据说,在毒谷里居住着两个世外高人。他们面容丑陋、却心地善良,武艺高超、还医术了得。看到贫困苦难的人们总会伸出援助之手…… 裴杏贞想去碰碰运气。 只是,她的运气不太好…… 毒谷里的老师傅大约是见到她和云生身上穿着的衣物太过于富贵了,所以婉拒了她所提出的、想让云生跟着老师傅学艺的要求。 老师傅给她一些吃的,让她离开。 裴杏贞十分失望。 没想到,几个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认出了她! ――王副官找不到她,就在大街小巷里贴她的照片,向一切人士发出了悬赏,要找到她! 裴杏贞凭着一支手|枪,才逼退了这些人。 但是,她的伤,已经支撑不了太久…… 她逼着云生将埋藏黄金的地方背得滚瓜烂熟,然后搂着儿子说了好多好多话……她嘱咐儿子以后长大了,要把妈妈教的地图告诉政府,要去谷仓山寻找他父亲傅星凌的下落,还要好好做人…… 最终,她狠着心肠地把儿子赶进了毒谷的禁地。 ――这么一来,慈悲心肠的老师傅就算不会亲自教导云生,至少也不会放任云生自生自灭…… 接下来,裴杏贞拖着伤重之躯远离了毒谷。 那几个江洋大盗不死不休地追上了她…… 裴杏贞用最后几颗子弹结果了他们。 但最终,她也因为体力不支,伤势过重而不慎坠崖。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裴杏贞静静地躺在悬底,睁开双眼看向了天空…… 脑子里有挥之不去的眩晕感。 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裴杏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无论局势多么危急,情况多么困难…… 她都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 所以…… 即使此刻就要告别于人世了,对于家国,她无怨无悔。 大约唯一感到愧疚的,就是…… 在有机会可以珍惜傅星凌的时候,她没能好好珍惜……在有机会能与儿子相处的时候,她也没能好好教育儿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最浓、最不舍的愧疚感,成为她舍不得死云的唯一羁绊。 “星凌!星凌……到现在你也没出现,你、你是不是已经……” 她喃喃自语,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虽然一直都没有傅星凌的消息,可王副官下了狠心要找她和云生……难道不是因为傅星凌已死,陆定南找不到黄金,所以才这样劳师动众的要找到她??? 恍恍惚惚的…… 裴杏贞只觉得天地之间一片大亮! 那白光,耀得她睁不开眼。 她却听到了一道富含磁性又低沉的男声―― “杏贞,你来了?” 裴杏贞努力想要转头四处看看…… 白光稍退。 穿着奶油色西服、帅气英挺的傅星凌就站在她的面前。他面上带着浅笑,还朝她伸出了手―― 裴杏贞笑得开心极了。 她努力伸出手,想要触碰到他递的手…… 半晌,她的手突然软软垂下。 裴杏贞闭上了眼。 两行清泪自她眼角汨汨地淌下。 ------------ 番外四十姜念茹番外紫色风信子(上) 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之中,有座名不见经转的小岛。 这岛,被人称之为…… 怀念岛。 湛蓝的海浪轻轻拍打着细软的白砂,发出了柔和如同情人呢喃一般的声音。 姜念茹穿着白色长裙,赤着足,一只手拎着自己的鞋、一只手攥起了自己的裙摆,独自一人在海滩上散着步。 远处,天与海一色。 然而天边并没有云…… 这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姜念茹停下了脚步。 她低下头,看着俏皮的海浪冲涮到了她的脚尖,然后又飞快地退去。 半晌,她又抬起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蜿蜒绵长的海岸线…… 姜念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慢悠悠的走。 这些年过去了…… 她终于如愿,当上了藤田慎太郎的如夫人。 从此,她过上了上等人的生活,住在这个岛……嗯,怀念岛上。 当初白鱼岛被毁之后,藤田慎太郎又重新买下了一座无人小岛;只是,这小岛较之白鱼岛小了许多,便不再建成药厂用,而是被打造成了一座……属于慎太郎私有的渡假小岛。 岛上只有一幢别墅,外加有个极大的花园…… 当然,怀念岛上的一切,皆仿制当初白鱼岛上的别墅所建。 姜念茹已经在这个岛上独自生活了整整五年了。 嗯,当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呆在这儿的。 除了她以外,还有一对无儿无女、为藤田家族服务了一辈子的老夫妇;他们做为留守别墅中的管家与女仆,也留在了岛上,主要工作就是打理别墅,也照顾姜念茹。 姜念茹的身份有点尴尬。 因为她既不是主人,也不是客人,说她是仆人……好像也不太对? 而这位管家和女仆自诩接受了一辈子的大户人家的作派、门风的教养…… 所以即便岛上只有姜念茹这一个“亦主亦仆”的存在,但女仆每天雷打不动的五点半就叫姜念茹起床,先是伺候姜念茹吃完早饭,然后就会拿出祖谱表与月报,让姜念茹背诵。 这是姜念茹唯一可以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藤田家的渔轮会在每个月的一号,送些补给用的淡水、食物过来,也会带来一份月报。 但这些月报都是经过专人筛选和收集的,大多数月报的内容,都是那些藤田家、或者跟藤田家有关系的姻亲、好友们,或是相关联的一些消息。 姜念茹需要在一个月之内,将月报上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 原因无它。 ――她是藤田家养的一只棋子,唯一的作用,就是冒充藤田慎太郎的妻子“姚夫人”,于某个特定时刻,与藤田慎太郎、与藤田小百合出演一幅“夫妻恩爱”、“母慈女孝”的视频,或者合影什么的。 当然了,这种机会很少很少…… 虽说姜念茹已经独自在这怀念岛上居住了整整五年了,至今还没离开过怀念岛,也不曾见过慎太郎一面……但这不代表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 所以,长期与世隔绝的姜念茹,是绝不能对藤田家族一无所知的。 在每一天的下午,背完月报的姜念茹可以被获准,独自一人在岛上随意的散散步。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女仆会摇铃告诉她,请她快些回去用饭、就寝…… 这平静无波、平淡如水的日子……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这样过下去。 那么,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喜欢的。 因为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稳定、富足、衣食无忧。 她可以每一个夜晚都住在很漂亮的房间里(并不是宽敞豪华的主卧),能够每一顿饭都能吃上美味的海鲜(菜式是永远也不会变的鱼和虾),还能天天穿着女仆洗好熨好的半旧家居服(除非是转季否则不能更换新衣)…… 那么,她真的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吗? 不,并不喜欢的。 现在的她,虽然衣食无忧,环境优美……但根本就与坐牢无异。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 会使人反应迟钝。 以及,总会让人想起以前的事。 姜念茹就常常记起自己小时候…… 当她还是丑丫的时候,因为全身的疤痕体质,村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会欺负她。 但也有对她特别好的人。 比如说,阿窈和方婆婆,二柱婶和胖婶她们。 整个童年时期,丑丫都是个靠吃百家饭长大的,可接济她最多的,无外乎就是这么些人。 后来她长大了一点,有能力让自己吃饱穿暖了,偶尔会把自己猎到的猎物、捡到的菌子、打到的蜂蜜送给方婆婆、二柱婶和胖婶她们。 那时候……真心困难啊! 普通人一天要吃三顿饭才够饱……可她丑丫,三天能吃上一顿饱饭就不错了。 在那个时候,对于生活,她没有要求……大约唯一的要求,就是能继续生存下去吧! 但是…… 不可否认,童年时期……准确说来,应该是少女时期的她,大约是她这一生之中,过得最最最快活的时候了。 因为,她有个好朋友――傅楚窈。 阿窈漂亮、聪明,虽然娇滴滴的,其实却是个很能吃苦的…… 一想到傅楚窈,姜念茹的心……莫名其妙的就有些隐隐作痛。 ――那大抵是世上第一个,也曾经是唯一一个完全无理由信任她的人。 只可惜…… ------------ 番外四十一姜念茹番外紫色风信子(下) 姜念茹呆呆地站在海滩上,低头看着那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温柔地拍打着她的脚背。 这浪花…… 也实在是太温柔了。 她活到现在,都不见得有人这样温柔的对付过她。 不…… 有的。 以前阿窈待她就很温柔。 那是……她跌下悬崖的那一次,大黄狗发现了她的不妥,急忙去寻了阿窈来;结果深更半夜的,阿窈一个人摸进了密林找到了丑丫。只是,回去找人来帮忙的阿窈遇上了狼群。 啊,大黄狗啊……它大约是继阿窈之后,对她最最最好的“家人”之一了。 只可惜…… 唉,不提也罢。 那一回她坠了崖,大黄去喊了阿窈来救她,只可惜阿窈自己被狼群困住,直到第二天方婆婆喊了人进山找阿窈……人们最后才被阿窈引着,去救了她丑丫的。 老实讲…… 那天晚上要不是阿窈给了丑丫一饭盒吃的,她可能就被……活活饿死了。 再后来,她搬进了方婆婆家养伤,与阿窈朝夕相伴。 那时候阿窈正在学习医术。 阿窈她调配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药膏,每天会定时定点的给丑丫抹药。嗯,她会在她的断骨处、以及她身上的那些伤疤处抹上不同的药膏…… 阿窈的动作就特别特别温柔,仿佛她丑丫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似的! 想到这儿…… 姜念茹不由得微微地笑了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生活原本过得清贫而又简单。 在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个烦恼――如何才能填饱肚子。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要怎样才能吃饱、以及……如何才能顿顿吃上肉,应该就是全天下最难攻破的难关了! 直到她机缘凑巧地被武俊佑接到了京城…… 她在一夜之间有了疼爱她的爷爷、有了名字、有了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爷爷供她读书,花钱送她去国外治皮肤病…… 她以为自己鱼跃龙门,成为了人上人! 从此,她开始战战兢兢、又疑神疑鬼。她只愿意享受那唾手可得的富贵,却不愿意脚踏实地的充实自己…… 她变得自私、贪婪、嫉妒、自以为是,并且失去了自我。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不会惧怕失去。 因为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可是,当一个人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了一切以后…… 想再让她回到一无所有的境地? 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 姜念茹昧着良心做下了一件件丧心病狂的事。 只是,她越害怕失去,越想通过使手段保护自己……似乎她失去的就越多,那真相背后的秘密就越伤人??? 最后那一次,她跟着慎太郎去了京城,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孤儿以后…… 回到东京,姜念茹就大病了一场,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年。 那一整年的时光,似乎让她醍醐灌顶。 再后来,虽然在人前她还一直嘴硬,想要努力维系面子上那并不存在的尊严,但她知道……在藤田家族里,根本不会有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她。 想想也对。 她姜念茹何德何能受人尊敬? 意识到了这一点,姜念茹开始整日胡思乱想、整夜无法成眠。 极度的羞愧、惶恐不安,使姜念茹更加敏感。 她甚至不敢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 因为,只要她一看到自己的脸,脑子里就会有把陌生的声音说―― 看,就是这个虚伪的女人,她追求一切不属于自己的……亲情、爱情、友情、财富,甚至不惜为此伤害对自己最好的人……到头来,她成为了一个替身?她辛苦争取到的,也是别人(慎太郎)臆想出来的、子虚乌有的亲情、爱情与友情…… 那么,她还能有机会回到从前吗? 不…… 不会了。 姜念茹叹一口气,抬高了下巴。 她伤害了所有对她好的人,也没有信心重新开始…… 现在,她和慎太郎的交易很公平。 她图他的供养,而他并不介意养着她。 他无法亲近女人,却坚称自己已经有了妻室与孩子……只是,他的爱妻“姚夫人”身体不适,只能长期呆在海岛上疗养而已。 他甚至每年春节都会来怀念岛。 只是,每一次他来,都会让老女仆把姜念茹赶到客房里,白天黑夜都不被允许出门。 当然了,每年他都会让管家给他和姜念茹拍一组照片、或者视频什么。 但他从不允许姜念茹在照片、或者视频中露出正脸。 大多数时候,他会让管家给他和她拍个散步时的背影,或是让姜念茹躺在花园的躺椅上,他则坐在一旁看书什么的……以扮演夫妻情深。 又快过年了呢。 想必,今年慎太郎也会像往常一般,也来怀念岛小住。 ――毕竟这个怀念岛,本来就是慎太郎为了纪念他和傅楚窈在白鱼岛上的“婚姻”生活而建造的。 远处,老女仆站在别墅门口摇起了铜铃。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姜念茹知道,女仆这是在提醒她,两小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现在,她必须要尽快回到别墅里了。 姜念茹笑了笑。 她抬头看了看湛蓝蓝的天,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又用手背轻轻拭去……不知从何时起淌满了面庞的泪水。 姜念茹吸了吸鼻子。 她调转脚步,尽可能使自己看起来……脚步轻盈地朝别墅走去。 虽然容颜未老、她也依旧年轻…… 但她的一生,大约就是这样了。 她会孤独终身。 因为…… 她不配拥有爱情、亲情与友情。 ------------ 番外四十二时光如此爱恋你(一) 西洲小国塞夷并不大,却有一半儿以上的国土处于赤道线上的沙漠上。 这国家既贫穷、目前还正处于战乱之中。 而在首都多俄的郊外,有一片由大大小小的帐篷所组成的救援区;一支由无国界医生组成的国际救援小组就驻扎在这儿,免费救助所有需要接受医治的贫民。 此时漫天黄沙…… 一轮巨大又火红的夕阳斜斜地挂在天际,似乎一不小心就快要跌进地平线之下。 劳累了一整天的傅楚窈扶着自己的腰、慢慢走了几步,直到自己的后背紧紧贴住了石灰墙。 极度的酸痛感觉使她忍不住眦牙裂嘴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觉得好受了一点,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一个身材瘦削、上了些年纪的女医生拿着个不锈钢饭盒匆匆走了过来。 她将那个不锈钢饭盒递给了傅楚窈,又道,“小傅啊,赶紧的啊……抓紧时间快把饭吃了!西六帐篷那儿还有七个产妇正等着待产呢!” 说完,女医生又匆匆地走了。 傅楚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不锈钢饭盒。 说实话…… 这一整天下来,她弯着腰做了十几台接生术,已经累到了极点,而且还觉得腰杆儿酸痛得厉害,全身的肌肉都僵硬得发疼。 再说了,塞夷这个热带小国……不但终年天气炎热,而且还因为全国有一半儿以上的国土全是沙漠,所以物产不丰,当地政府能提供给她们这些无国界医生的饮食也非常有限…… 是的,傅楚窈响应世界非政府国际医医疗人道援助组织的号召,当上了无国界医生。 说来也是个巧合。 傅楚窈学医,也对医术很感兴趣。 以及,有了异师米博士的提携,以及奶奶姜珍旖的指点……傅楚窈的水平不算低了。 但她的学业…… 怎么说呢,因为上一代的恩怨纠葛,也因为结婚生子……她的学业一直断断续续的修着,一直到她三十一岁的这一年,才拿到了硕士证书。 接下来,医科大收到了世界非政府国际医医疗人道援助组织的来函,希望医科大可以参与到无国界医生这个组织中来,并且派遣妇产科医生去小国塞夷对那里的人民进行人道主义救治。 其实这个要求对华国的医学行业来说,难度非常大。 原因无它。 一个正在大力开展基层建设中的大国,对于一切基层基础设施都是求之若渴的。 在这个年代,国家对医生、教师的需求是非常非常大的……尤其是医生这个行业,至少要专业培养五到八年,才能造就一名合格的医生。 所以,米博士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婉拒这个组织。 但傅楚窈却很感兴趣。 她说服了武俊佑、爷爷和奶奶…… 呃,好吧! 事实上,一直爱着她的家人们,一向都对她有求必应。 姜珍旖的说法是:阿窈是个可怜见儿的,这些年不是被孩子们给拘着、就是被看书学习给拘着了,出去松快松快、见见世面也好。 秦柏瑞的说法是:你奶奶说的对,你想出去看看就去吧……孩子们嘛,有我和你奶奶就够了! 武俊佑的说法是:成! 孩子们的说法是:妈妈再见!记得给我们带芒果回来吃哦! 所以傅楚窈也没费什么劲儿,就争取到了无国界医生的名额。 到如今,她已经在塞夷这儿干了一个多月啦! 大约人在逆境之中,才会迸发出惊人的承受能力吧。 初到时的种种不适应…… 最后在极端的忙碌之下,傅楚窈居然也习惯了。 不过,饮食方面嘛…… 实在跟她以往的习惯相去甚远。 塞夷地处热带,这儿的本地人喜食水果,甚至以水果为食。 所以傅楚窈知道,刚才那位大姐递给她的饭盒里,少不了野芒果、野香蕉和一种叫做“黄奶油”的野果。 这些都是热量超高的食物,就算份量不多也很容易吃饱。 但出于传统的饮食文化与个人习惯,傅楚窈还是更喜欢熟食,特别是汤水一类的。 可是…… 傅楚窈拿着饭盒,背靠着墙壁努力挺直了腰杆儿又站了一会儿,便走到角落里,弯下腰用个水瓢从铁皮桶里舀了一勺水,将自己的双手洗净,然后坐到了一旁的简易桌子前,打开了那个饭盒。 果然如她所料。 饭菜里是一小堆去了皮与核,被刮成了果泥状的“黄奶油”、以及切成了丁的芒果块、一种被当地人叫作“酸酸草”的野菜做成的沙拉,仅此而已。 傅楚窈苦笑着,吃了点芒果块和“黄奶油”。 她没什么胃口。 大约只吃了三分之一吧,她就将饭盒的盖子盖上了,准备带到病房里去,将剩下的食物送给病人或者病人家属吃。 草草解决了晚饭,她站起身正准备走…… 傅楚窈面上的表情突然一滞。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半晌―― “俊佑哥,你……你怎么来了?”她惊喜地问道。 穿着迷彩服、身后背着个硕大无比的双肩背包,还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的武俊佑正背着光、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他看着她,微微的笑。 傅楚窈眨巴眨巴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激动地冲上前去,踮高了脚尖,伸长了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武俊佑的脖子! 在塞夷这个陌生又很难适应的环境里,与他的分别……傅楚觉得简直就是一日三秋! 而现在…… 属于他的熟悉气息,宽阔的胸膛,以及他那结实又温暖的怀抱…… 傅楚窈紧紧地抱着他,不住地用自己的脸轻蹭着他胸前的衣裳,微暖的心底开出了一朵温柔的花。 ------------ 番外四十三时光如此爱恋你(二) 傅楚窈紧紧地抱住了武俊佑。 她听着他胸腔之下那颗正有力地跳动着的心跳声音、嗅着他那熟悉的气息、感受着他的体温…… 良久,傅楚窈抬起头,看向了他。 他正低头看着她,微微的笑。 傅楚窈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武俊佑笑道,“奶奶说你想吃她亲手做的糯米糕了,让我送来给你吃。” 她举着拳头捶了捶了他的胸大肌,“呸”了一声,含泪笑道,“现在塞夷正打仗呢,外交部那边根本就不会签证下来……快说,你是怎么来的?” 武俊佑道,“我来搞战后重建的!” 闻言,傅楚窈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了他,“……这仗,快打完了?”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又交代道,“反对派已经缴械投降了,塞夷现在遇到的所有抵抗,只是反对派中的个别分子……不过,这事儿还不好张扬。” 顿了一顿,他回头看了看外头,又转过头看向了傅楚窈,“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嗯,这回一共来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地产商,都是跟着国资委一块儿来的……要是没意外的话,咱们过几天就要开工了……到时候,没准儿你比我还先回去!” 傅楚窈眼睛一亮,“咱们拿到标了?” 武俊佑认真点头,“拿到了。” 傅楚窈突然笑了起来。 ――她真是傻了!明明他解释了那么多……要不是他的地产公司拿到了标,要不是塞夷与华国签订了战后重建合约,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嘛! 说起来,她和武俊佑结婚已经十年了。 在这十年里,爷爷劝过武俊佑无数次,想让他去机关单位工作…… 但武俊佑拒绝了。 用他的话来说,从政,跟他之前的从军经历差不多。 不是他不热爱军队,也不是他不愿意为国效力……实在是,现在的他就愿意天天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而无论是他从政、还是从军,势必会受到自由的限制。 老实讲,爷爷秦柏瑞是不能理解的。 毕竟武俊佑是他从小就一手拉扯着长大的。 这么优秀的人才,不从政、不从军……简直就是国家的损失啊! 可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他居然……那啥,冲冠一怒为红颜,这话是这么说的,对吧? 好吧,要不是这小子一心向着的,是他秦柏瑞的亲孙女的话,他还真是……恨不得狠狠地抽他两顿! 倒是奶奶姜珍旖看得开。 “老秦啊,你也别怪小武……你就看看我俩吧,在咱们的时候……那是个战火连天的年代,所以你离了我,为了家国天下、为了受苦的老百姓去打仗……我没啥好说的!” “但现在是和平年代了,阿窈他们又是隔了一代的,你啊……要求别那么多!我们年轻时候没能在一块儿养儿育女的,现在啊……我们就好好带孩子,让阿窈和小武他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再说了,那俩孩子的秉性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放心!他们又聪明、主意儿又正……不会有事儿的!” 听了老妻的话,秦柏瑞这才看开了。 接下来,武俊佑就在戴河那边弄了个温泉度假宾馆。 偶尔有一次在接外宾的时候,温泉迎宾馆那边的设施出了点问题,秦柏瑞给武俊佑打了个电话,武俊佑便及时的帮忙待了。 结果,外宾一点儿也没看出来这宾馆……其实不是国营的。 接下来,武俊佑的温泉宾馆被迎宾馆给承包了一半儿以上的接待任务…… 这么一来,武俊佑基本不用再担心自家温泉宾馆的销路了。所以他开始了硬件改造、服务员的素质提高等等工作。 等温泉宾馆的事情基本走上正轨以后,他就把大多数的精力放在其他项目上。 改革年代初期,百业待兴。 所谓“吃穿住行”,这样的排列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就是说,人们在解决了吃和穿的基本需求之后,对于“居住”,当然也会有要求。 想发财就得先趁早。 武俊佑消息灵通,先是一口气承包了好几个单位的福利房建设,打响了名气、也顺利地通过了验收,拿到了尾款。 接下来,他又想办法拿到了土地审批,在京城比较热闹的商圈里买了地、建了商铺和小区…… 情况发展得越来越好了。 武俊佑的房地产公司越做越大……经过这些年的经营,已经做到了国内数一数二的民营大企业了。而这一次,小国塞夷终于结束了经年的战火,又新与华国建交,便向华国提出了贷款和战后重建的请求。 于是,武俊佑做为国内资质最好的房地产商之一,与其他国企的、民营的地产商们,一块儿跟着国资委出了国,来到了塞夷。 傅楚窈紧紧地抱住了武俊佑,心里又是快活、又是激动。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和他说…… 其实自家房地产公司的事儿,傅楚窈一向不怎么管。 事实上,这些年因为吴桂花和张杏子的成长,傅楚窈连福东记都不需要管理了。 毕竟当初开办福东记的初衷就是为了挣钱。 这么些年了,她靠福东记挣到的钱,目测已经够她和家里人富足的过上一辈了! 所以,傅楚窈也曾经想过要退出福东记,但吴桂花和张杏子不愿意!对她们说,傅楚窈本身就是个极好的靠山,她们当然不愿意放弃了。 而现在的福东记,虽然在身家上比不地过武俊佑的房地产公司,但利润之高……却可以甩出武俊佑的房地产公司好几条街! 所以,说到底,现在武俊佑能出现在这儿,也是靠他自己的本事。 说来也怪…… 没见到他的时候,傅楚窈觉得自己有说不完的话。 可现在见了他,那些一直盘旋在脑子里话……却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反倒是武俊佑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说道,“我们也是刚到……政府军安排我们住在这儿,因为这里的安防措施是最好的……刚才我听说,你们夜里还要轮班?” 傅楚窈点点头。 他笑着替她捋了捋耳后的碎发,“那你赶紧先去把你该做的事做完……我这边也要先安顿下来……” 这时,外头有人叫喊起武俊佑的名字…… 两人齐齐朝着外头看去。 “知道了!就来!”武俊佑冲着外头应了一声。 接下来,他解下了身后的背包,快手快脚地打开了背包,拿出了一个用毛巾包住的不锈钢饭盒,然后当着她的面揭开了饭盒盖子。 傅楚窈顿时瞪大了眼睛! “红焖猪蹄???”她惊喜地说道。 武俊佑笑着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不锈钢的叉子,递给了她。 傅楚窈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接过了叉子,叉起了一块焖煮得又绵烂又入味的猪蹄,直接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冷透了的猪蹄因为富含胶原质,吃在嘴里先是感觉到Q弹,然后才是熟悉的美味…… “嗯!这是奶奶亲手做的……俊佑哥,你是怎么把肉带上飞机的?”傅楚窈嚼着嘴里的熟悉美味,含含糊糊的问道。 武俊佑道,“也没啥,就是提前去机场,然后走申报流程啊……” 这时,他的同伴又在外头喊了他一声。 傅楚窈连忙说道,“你把行李放在这儿吧,快去……到时候看你住哪儿,我十一点半下夜班儿,你再过来拿东西,顺便让我知道你住哪儿!” 武俊佑应了一下,果然放下了行李,匆匆地出了门。 ------------ 番外四十四时光如此爱恋你(三) 等到傅楚窈忙完的时候,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充做值班室的帐篷…… 武俊佑拿着个扫帚,正弯着腰在帐篷里打地。 傅楚窈一怔。 帐篷里干干净净又整整齐齐的,而且之前他拿来的那些行李已经不见了。 武俊佑转过身,看到了她。 “下班儿了?累坏了吧……先坐着歇一歇,把那杯红枣牛奶先喝了。”他低声说道。 顺着他的示意,傅楚窈看到桌子上正放着一个保温杯? “红枣牛奶?哪儿来的牛奶?” 说着,她揭开了保温杯。 浓郁的奶香气混着红枣特有的甜香顿时扑面而来! 武俊佑道:“在威仕亚转飞机的时候,看到机场免税店里有全脂奶粉,就给你买了几袋……” 傅楚窈捧着保温杯,轻啜了一口牛奶,又咬住了半粒去了核的红枣。 牛奶滚烫、浓香、微甜;干红枣被泡得吸满了牛奶,甜甜的、软软糯糯的…… 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在塞夷这个地方,因为天气一贯炎热,当地民众很少吃热食;而在营地里的无国界医生们,又只有傅楚窈和陈大姐两人是华国人…… 所以,对于不好搞特殊的傅楚窈和陈大姐来说,想在这儿吃上热食,基本也只能是……每天喝上一杯热水,仅此而已了。 然而就算是热水,也不好弄。 塞夷人就没有做饭的习惯…… 于是傅楚窈只能是看到有人生火做饭的时候,会去请求人给她烧一壶开水,然后她和陈大姐两人喝上好几天…… 现在,武俊佑给她泡好的这杯红枣热牛奶就变得格外重要了。 “那热水哪儿来的?” 陡然喝上了这滚烫又香浓的牛奶,傅楚窈根本就停不下来,也顾不上正烫着呢,小小心的一口接着一口喝了起来。 看着她那急切的样子,武俊佑有些心疼。 “又不光我一个人来了……国资委带队,咱们足有四五十人呢!这么大的一个团队,谁不要吃喝拉撒的!放心,以后顿顿有肉吃,有热汤喝!阿窈,你慢点儿……当心烫着了。”他低声说道。 傅楚窈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到了见底! 然后她嚼着甜津津红枣肉,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哎,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顿顿有肉吃、有汤喝……才来塞夷的吧?” 武俊佑笑了起来。 “总得要老婆大人先吃上肉、喝上汤……我才有肉吃、有汤喝不是?嗯,我吃上了肉了、喝上汤了……全家才能有吃有喝不是?” 傅楚窈一噎。 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眼里盛满了别有用意的笑容。 肉?汤??? 呸! 她俏面绯红。 不过…… “你过来了,爷爷奶奶两个人,能看得住孩子嘛!”为了不让自己想歪,傅楚窈连忙转移了话题。 武俊佑道,“来之前,我给老大老二和老三报了六个兴趣班,又让宝儿放了学以后就跟着秦慕雅学琴……爷爷奶奶就管着宝儿一个,应该还算好。” 傅楚窈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问道,“……六个兴趣班?哪、哪六个?” “游泳、攀岩、打蓝球、足球、武术和芭蕾。”武俊佑面不改色的说道。 “芭蕾???”傅楚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几个半大的熊孩子肯学芭蕾舞??? 武俊佑忍笑道,“我跟他们仨说,回去我会考核他们,三人之中体能最差的那个,只好全力以赴的放弃其他兴趣特长,专攻芭蕾了……” 傅楚窈“卟哧”一声笑出了声音。 见她喝完了牛奶,他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三下两下就把这帐篷给收拾好,又将扫帚放到了一边,这才过来收了她手里的保温杯、又牵住了她的手,说道,“走吧!” 他带着她朝外头走去。 傅楚窈跟着他走到了帐篷外头的活动区里,又问道,“你住哪儿?” 武俊佑转过看,奇怪地反问,“……当然是住在你那了!” “可我跟陈大姐住一个屋。”傅楚窈道。 “嗯,我已经跟陈大姐说了,让她跟洽谈团的王翻译睡一个屋……现在东西都已经腾好了。”武俊佑微笑着说道。 傅楚窈放下了心。 还在国内的时候,她忙着学业、忙着工作、忙着管孩子们、忙着照顾家里…… 而他也要忙着顾他的房地产公司…… 说起来,两人已经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手牵着手、悠悠闲闲地在月下散步了。 塞夷仍处于动乱之中。 首都塞城行宵禁,战地医院位于塞城近郊,附近驻扎着一支政府军,以保障无国界医生们的安全。 但这里并不是被政府军给保护得水泄不通的首都塞城。 所以,战地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们常常被军人们警告:不要单独离开营地,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穿上白大褂、佩戴医生卡,哪怕是在营地里,深夜时分也尽可能不要随意走动等等…… 于是,傅楚窈虽然来了塞夷已经一个多月了,但从来也没有离开过营地,每天都过着超级忙碌、极度简单、两点一线的生活。 以至于…… 她都还没有时间欣赏一下外国的夜景。 呃…… 傅楚窈抬起头,看向了天际的那弯弦月。 塞夷是个落后封闭的小国。 这国家几乎没有工业…… 所以,这里的空气质量那是相当的好。 夜空中没有云,看起来特别纯净;虽然天际有一弦月如银钩,却并不十分明亮……这也就衬托出了一整个密布着灿烂闪烁的耀眼繁星的夜,并显出了另外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傅楚窈抬头看了看夜空,又看向了身畔的武俊佑。 他正领先了她半步、正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而她那幼细的手,被他那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着…… 在这静寂的黑夜之中,他娴熟地带领着她,在一顶连一顶的帐篷之间穿行…… 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 番外四十五时光如此爱恋你(四) 傅楚窈跟着武俊佑回到了她的帐篷里。 果然,她的帐篷已经大变样了。 之前陈大姐的东西和行李已经搬了出去…… 甚至连房间里的摆设也变了。 呃,并不是变…… 床、简易小桌、衣帽架、充作衣柜的杂物架什么的,虽然还是这些物品,但摆放位置不同了,变得跟她以前在国内的家里的摆放位置一致。 这么一来,这帐篷里的东西虽然还是原来的那些东西,可看起来……却让傅楚窈感到愈发的顺眼和亲切了。 连着之前她本来和陈大姐一人一张的单人床,也被拼凑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双人床。 傅楚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武俊佑一眼。 武俊佑正在除衣。 见她看了过来,他便催促道,“别愣着……赶紧去把澡洗了,然后泡个脚!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闻言,傅楚窈大奇! 她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向了大床的后面。 那儿有个……嗯,应该是用简易木架做好的“屏风”,屏风上搭着两块半旧的床单,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屏风。 依着她对他的了解,以及对她们在京城家里的房间布局的了解…… 屏风后头应该是个洗手间。 但在这个地方,在房间(帐篷)里设个洗手间,这显然不现实。 所以,那儿应该是个……简单的洗澡间、外加摆放痰盂(马桶)的地方? 可、可是…… ――洗澡?泡脚??? 要不要这么奢侈? 要知道…… 塞夷可是个半沙漠化的小国呢! 水在这儿可是个稀罕货,而塞夷的政府军与叛军的争执之一,也是为了水资源的分配。 武俊佑似乎知道她的顾虑。 “放心,我没浪费水……我们洽淡团里的每一个人,一天有两瓶水的份额;你好像也是一天两瓶水的份额吧?咱俩一块儿洗澡……不就能把水省下来了?” 他堂而皇之的说道。 傅楚窈一怔。 她顿时杏脸飞霞,嗔道,“呸!谁跟你……” “我这不是为了省水?”他一本正义地说道,“……快,别磨蹭了!呆会儿还要给你泡脚呢!” 傅楚窈咬住了嘴唇。 她今年三十二了,他近四十……两人平时都很注意锻炼,身材不错、体能更加过关,还都是在……最强健的时候。 分开了一个多月,她、她…… 其实她也有些想他了。 这时,他已经脱尽了上衣,露出了肌肉贲张的上半身。 也不知怎么的…… 傅楚窈就觉得有些口干舌臊。 武俊佑已经走到了屏风后头。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哗哗水响的声音。 “阿窈,快来!”他催促道。 傅楚窈有些犹豫。 那个…… 她确实也有点儿想啦! 可是,他这个……一旦开始就没完没了! 她明天还得忙一整天呢! “阿窈?” 他低沉又好听的嗓音迷惑了她。 ――他还没到塞夷的时候,她在这儿……一个月三十天的晚上,她能梦到他十七八回! 再说了,想他就想他嘛!干嘛要忍? 于是傅楚窈把心一横,走到了屏风后头。 屏风后头的摆设也挺简陋的。 不过就是在地上铺了一层大面积的塑料布,一个超大号的洗澡盆放在塑料布上,洗澡盆里放着个小号的、盛满了热水的塑料桶。 武俊佑耐心地告诉她,要怎么洗澡――站在空洗澡盆里,然后用小桶里的热水洗澡,尽可能让洗过身体的水流进洗澡盆里不要浪费…… 交代完了以后,他期待地看着她。 傅楚窈才不理他呢! 她涨红了脸,吃吃笑着,把头扭到了一边…… “你总是不乖。”他抱怨道。 然后他就亲自动手了。 傅楚窈想躲…… 可是,营地里的“房子”都是帐篷,私密性和隔音效果都不好。 所以她还不能大声嚷嚷。 最后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总之,得了手的武俊佑,居然还教她用手扶住那个屏风架子! 傅楚窈又好笑又好气。 因为他让她扶住的那个架子上……有两块突出来的“把手”,居然还挺好用?因为正好合适她的身高? 所以说,这屏风后面的空间、包括这屏风架子上正好有个可以让她扶住的地方……其实是他一手设计的嘛?! 只是…… 她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猜测、去推算了。 明明是呆在亮着昏暗油灯的帐篷里…… 可傅楚窈却像是看到了不断绽放着绚烂烟花的夜。 而且那烟花一朵接一朵的在她心底怒放! 似乎还没了尽头? 傅楚窈突然就醉了。 一番折腾下来,到了最后,连傅楚窈自己也搞不清……她到底是怎么洗的澡的。 反正她就是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换上了半旧的干爽睡衣,躺在略显得有些硬……但因为有了他的陪伴,而变得特别温暖的床上…… 她无力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却又觉得很幸福。 “武俊佑,你、你个大坏蛋!”傅楚窈闭着眼,喃喃地念叨着他的名字。 她沉沉睡了过去。 一脸餍足的武俊佑抱着怀中的娇妻,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 番外四十六时光如此爱恋你(五) 第二天一早…… 傅楚窈是被吻醒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累到了极点、又畅快淋漓到了极点的缘故…… 总之,她这一觉睡得,简直太舒服了! 以至于被吻醒的时候,她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只是――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惊恐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回答她的,是属于某人爽朗的笑声。 这下子,傅楚窈总算清醒了! 她看到了放大了的、武俊佑俊朗的脸。 以及,他面上揶揄的笑容。 傅楚窈呆了一呆,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由得咬住了嘴唇,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武俊佑好笑地看着爱妻的面颊由瓷白色变成了粉红色,笑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容易害羞?” “呸!谁跟你老夫老妻了?我今年十八……哼!”说着,她急急忙忙地想要推开他,马上起来换衣上班去。 谁知道,他不让。 他甚至欺身而近,直直地压在了她的身体上方,不允许她起来。 浑身酸痛的傅楚窈压根儿就拿他没办法! “哎,我还要上班!”她急道。 他低笑,“那我速战速决……” 傅楚窈待要拒绝。 可他却已经…… 傅楚窈皱眉,轻轻地“啊”了一声,又微喘了两口气。 她沉沦了。 然后这一场“速战速决”…… 进行了大约两小时。 期间,傅楚窈甚至还被累得小睡了一会儿。 等到她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惊恐万分地推了他一把,慌慌张张地说道,“完了完了……现在几点了?我要上班我要上班啊!” 武俊佑哈哈大笑。 傅楚窈抱住着被子,疑惑地看向了他。 “我昨天就跟陈大姐说了,帮你今天请一天假……你来了一个多月了,一天也没休息过,一共攒了六天假期,所以这次你休两天假。”武俊佑解释道。 傅楚窈想骂他…… 早帮她请了假那就早说啊! 她打了个呵欠,抱着被子“咚”的一声又躺了下去。 武俊佑凑了过来,贴着她的耳朵小小声说道,“阿窈,很困?” 她板着脸、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哼,她才不想理他呢!昨晚上加今早上……把她欺负得那么狠,简直全身都在痛好嘛! 武俊佑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阿窈,我有个好办法,可以帮你迅速入眠。”他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 傅楚窈没吭声。 只是,她那刚刚才恢复了正常脸色的面颊再一次变得通红了起来。 她的呼吸也明显有些错乱了。 ――他以为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呸!才不要呢…… 美不死他! 但是…… 虽然她闭着眼,也用被子把自己的身体给卷得严严实实……可她却依旧可以感觉到他那灼热的视线,似乎可以把她的被子给燃烧成灰烬! 傅楚窈勉强自己安静了几秒钟…… 然后她就忍不住了。 她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希望背对着他以后,就不必在意他的注视了。 但三十二岁的少女,想法依旧太天真…… 武俊佑见她翻了个身,露出了大片雪白的、如玉雕一般的后背,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迅速地贴了过去。 “阿窈,你想在后面……对不对?” 说着,他将强壮的手臂拦放在她的腰间、以固定住她,然后跟了过去。 傅楚窈陡然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他还要不要脸了?这、这样也可以…… 她待要挣扎,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失机。 最终,她被那一波又一波的热浪给荡得头晕脑涨,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 等到傅楚窈再次醒来的时候,帐篷里安安静静的。 也有可能是……天黑了? 帐篷里没有点上油灯,所以光线很黯淡。 傅楚窈忍着浑身的酸痛,眦牙裂嘴地坐起身,先是环顾了一下周围,然后下了床,去了屏风后头。 屏风架子下放着两个开水瓶。 她掂了掂……嗯,沉沉的? 傅楚窈快手快脚地擦洗了一下黏乎乎的身体,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跟着,她慢慢地挪到了房间里,点上了油灯,又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 让人面红心跳的气味。 想着这一天一夜以来,她和他之间的疯狂…… 傅楚窈有些面红。 她收拾了一下屋子,又把帐篷的窗帘子卷了起来,让透透气。 没过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有人掀开了门帘子,走了进来。 “你醒了?” 武俊佑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应声回头。 他拿着两个不锈钢的饭盒站在门口,微笑着看向了她。 ――她穿着家常的半旧衣服,随便将一头半长的头发盘在脑后,手里正抱着他的一件衣服,看起来正在做家务? 武俊佑的视线再也无法离开她。 她…… 太好看了。 倒是傅楚窈见他捧着饭盒站着不动,不由得嗔怪道,“……去打饭了?今天食堂吃啥呢?快拿过来啊,我都饿了!” 武俊佑这才回过神,捧着饭盒急急地过来了。 他把饭盒放在她收拾好的小桌上,然后揭开了饭盒盖子。 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腊肉?唔……好香!腊肉焖香菇?”傅楚窈陶醉地闻着从饭盒里飘出来的香气,惊喜地问道。 武俊佑“嗯”了一声,笑道,“……是,腊肉是洽淡团里的人带来的,也是怕大家可能吃不惯这边的食物,以后团里每天都会做两个简易菜给犒劳我们……” 他带来的是一盒带着汤水的腊肉焖香菇,以及一盒清炒土豆丝,外加四五张烤面饼。 傅楚窈迫不及待地撕下了一块饼子,用饼子蘸了点儿腊肉汁,然后塞进了嘴里。 啊…… 在这异国他乡,能吃到家里的味道…… 好吧,虽然说平时她在家也很少吃腊肉,但这起码是热食啊!而且还是她熟悉的味道…… 已经饿坏了的傅楚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武俊佑含笑看着她,起身去一旁给她冲牛奶去了。 当然,他还不忘给她掰了几粒去了核的红枣,也一块儿包在了热牛奶里。 直到傅楚窈一口气吃了一张半的大饼蘸腊肉汁,又吃了些炒土豆丝……她饱得再也吃不下了。 她放下了饭盒,捧着杯子慢吞吞地喝甜津津的红枣牛奶。 武俊佑坐到了上桌前,认真地将她吃剩下的所有食物全部一扫而尽。 “你够吃吗?”傅楚窈捧着杯子问道。 武俊佑答:“够,我在外边儿已经跟他们吃过一顿了……”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今天你一天没出门……明天你还有一天假,跟着我去见一见我们团里的人吧?” 傅楚窈点点头。 武俊佑继续说道,“明天一早咱们去见了他们以后,就跟他们一块儿出去逛逛……咱们是过来援建的,总得去实地考察下。我想着,反正也有政府军的保护,应该挺安全的。” 闻言,傅楚窈眼睛一亮! 能出去逛逛啊? 那真是……太好啦! ------------ 番外四十七时光如此爱恋你(六) 好好的睡过一觉以后,傅楚窈早早起来、换好了衣服。 今天,她可以跟着武俊佑和洽谈团里的人一起出门去逛逛。 为了保险起见……武俊佑让她穿了一身男装,还用个男式的格子巾把头给包得严严实实。 接下来,他先是带着她去了一趟洽谈部的“办公室”,跟他的团友和国资委的领导见了面、问了好。 国资委的领导也曾经是秦柏瑞的部下,傅楚窈原来就认识……所以大家基本没有陌生感,聊了一会儿天以后,就分别乘坐了几辆汽车,由塞夷的政府军车队陪同,浩浩荡荡地开出了营地。 一天下来,傅楚窈跟着洽谈团在塞都附近转悠了七八个地儿,这才总算是对这个贫穷封闭的小国有一些基本的了解。 塞都太小,而且卫生环境很不好……这个城市甚至没有街道,只有靠人力、靠来往车辆踩出来的一大空地,然后有些当地老百姓会去附近采摘一些野果,摆在“街道”两边售卖,中间空出来的地儿供车辆行走…… 这才有了街道。 于是,零星驶过的汽车,成为了这些小贩们争相推荐自己商品的好去处。 洽谈团在塞都政府官员的陪同下参观完了一些设施的废墟与遗址(需要重建的项目)以后,就开始回程了。 回到塞都城内的时候大约是下午四点多钟…… 塞都实行宵禁。 说是说宵禁,但其实天黑以后就会封闭城门,居民不被允许出门,街上会有荷枪实弹的军人彻底巡逻。任何在天黑以后出门闲逛的行人,都会被处以七天的监禁,直至被监禁的人拿出各种被要求可供证明其良民身份的证言证人与证据为止…… 也就是说,现在距离宵禁还剩下三小时不到的时间。 所以现在也是市集最最热闹的时候。 ――好些心急的小贩为了能尽快将自己的货品兜售出去、更加卖力的吆喝还主动降低了价格;更多想来捡便宜、或者抱着以物换物想法的居民们故意选择在这个时候来买东西,以获得一个更好的价格…… 而看到塞都这么热门,洽谈团里的领导就让大伙儿在市集上自由活动,一小时以后归队。 塞都的官员们是可以理解洽谈团的想法的。 于是,他们一方面调集少部分军人在集市上开始巡逻,同时也命令同行的军人们分散,让他们持枪跟在华人们的身后一块儿去买东西。 武俊佑也带着傅楚窈下了车,去了市集。 一名大个子的黑皮肤大兵挎着枪,紧张兮兮地跟在两人身后。 集市乱哄哄的,卫生条件差到了极点。 小贩们从头到脚都是脏兮兮的……但他们贩卖的,却大多都是吃的东西。 傅楚窈是对什么都感兴趣。 最终,武俊佑买了些看起来怪里怪气的野果子,以及好些禽蛋之类的。 至于那些……由小贩自己加工制成的、看起来五颜六色的水果饭、果泥沙拉之类的,因为但心卫生状况,所以没要。 而傅楚窈则挑了几块本地妇女手工编织的花里胡哨的围巾。 ――也不知她们是用什么编织的,围巾特别宽大,质地较国内传统棉织品更硬,但非常的密实,拿在手里也沉甸甸的。 傅楚窈心想,现在武俊佑也过来了,这样的大围巾买多几块,可以当着小被子用,或者用来当成门帘窗帘也挺好的。 塞夷是个小国,首都塞城不大。 这集市更是个由本地居民自发组织起来的、并不大的一个自由农贸市场。 哪怕是傅楚窈认认真真地逛了一圈下来,还把好多摊位上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大约也就过了一小时左右。 东西买好了,武俊佑拎得双手满满当当的,带着傅楚窈往车队那儿走。 上了车,武俊佑先把采买回来的东西放好,但因为同车的小伙伴们还没回来,所以他就拿出了刚买来的野果子,递了几个给身边做护卫工作的军人,招呼着那俩大兵一块儿吃。 傅楚窈看了武俊佑一眼。 ――他请人吃果子,其实是因为……不知道这长得怪里怪气的果子要怎么吃才对吧! 果然…… 那俩大兵很高兴地谢过了武俊佑,然后拿着果子就开始了……揉搓。 只见他们用蒲扇般的大手将拳头大小的果子揉巴揉巴,还用力的捏了捏……然后就开始剥皮了。 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果皮被揭开以后,里头露出了嫩黄色的果肉。 大兵“啊呜”一口咬下去,嚼巴嚼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还朝着武氏夫妇竖起了大拇指。 武俊佑有样学样,也拿着个果子揉巴揉巴,然后揭了皮,让傅楚窈捧着吃。 傅楚窈接过,咬了一口…… 呃! 好吃!好好吃!!! 果肉的口感很像熟透了的芒果,很绵烂柔软,但水分含量超高!而且还泛着浓郁的果香,而且水分还特别特别足! 她连忙将咬了一口的果子递给了武俊佑。 武俊佑就着她的手,也咬了一口果子。 傅楚窈嚼着嘴里的果子,急切地说道,“俊佑哥,买!买这个!再多买一点儿……这个比喝水强多了!” 就在她说话之间,武俊佑已经剥好了手里的果子,一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从衣裳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钞纸,递给了坐在前排驾驶座上的大兵,用英语说道,“兄弟,劳驾……这些钱能买多少这种果子,能帮我全买了吗?” 其实折腾了这么久,洽淡团里的人们有一半多都已经上了车。 武氏夫妇搭乘的是辆皮卡,坐在驾驶座上的大兵已经启动了车子。按照他们来时的坐车顺序,这辆车的前排,得再坐一个洽谈团里的华人、后排座傅楚窈的身边还得坐个大兵、以及皮卡的车斗里还得再坐上俩大兵。 也就是说,还有一华人与俩塞夷大兵没回来。 现在武俊佑提出的这个要求呢,就让坐在驾驶座上的大兵有些为难了。 原因无它。 塞夷军方对洽谈团的保护措施是”人对人“的保护。也就是说,现在武氏夫妇身边的俩大兵,都是负责专门保护他俩的。 但那大兵看了看……身高体重完全不输给自己的武俊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钱。 他朝站在车门外的同伴说了一声。 那同伴接过钱,急急地跑买这种果子去了。 没过一会儿,大兵就拎着个大麻袋匆匆地回到了车子边。他一边冲着傅楚窈说了几句,傅楚窈连忙让他把那袋果子放到皮卡的车斗上去,然后又交代大兵,找零不需要了,谢谢他和另外一个大兵的帮忙,也请自己买点儿吃的拿回家给孩子们吧…… 那俩大兵高兴坏了,一迭声地谢过,然后对半分了找零。 这时,傅楚窈吃完了一整个这种水分充足还酸甜可口、果肉细腻的果子,一脸的满足。 可她两只手都沾满了果汁,黏黏乎乎的。 武俊佑当然看到了她的窘迫。 他笑了笑,弯下腰在两人的腿边找着行李。 ――两人坐在皮卡的车后座里,脚边放着个小背囊,背囊里有手帕。 他想拿手帕出来给她擦手。 “阿窈你挪一挪,踩着带子了……”武俊佑说道。 听了他的话,傅楚窈立刻挪了挪。 但看起来,他好像还是够不着? 于是,她只好根据他的示意,侧着身子又让了让。 然而就在武俊佑弯下了腰、傅楚窈侧着身子的时候…… “叭叭!” 两声清脆、却又急促的枪声响了起来!!! 傅楚窈陡然瞪大了眼睛! 她先是看到了白光一闪,然后感觉到自己右边的面颊处先是一痛、紧跟着就是滚烫的灼热感…… 傅楚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味! ------------ 番外四十八时光如此爱恋你(七) 还没傅楚窈回过神来…… 集市上已经发生了骚乱! 倒是正在弯腰找东西的武俊佑率先反应了过来。 他立刻拉了她一把! 傅楚窈倒在了他的身上。 武俊佑立时发现了从她面颊上淌出来的血…… “阿窈,你、你要不要紧?阿窈???”他急切地问道。 傅楚窈被他摇了几下,终于有能力喘几口粗气了。她想要直起身,查看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这时,坐在前排驾驶座上的大兵却急切地叫嚷了起来,“乱军!是乱军!!!关好车门!快!快关好车门!” 大兵语音未落,皮卡便猛然启动! 刚刚才直起身子的傅楚窈又被武俊佑给按在了他的大腿上! 与此同时,他还眼疾手快地关上了他身边的车门与傅楚窈那边的车门。 傅楚窈的第一反应就是…… 刚才就站在她身边、还没来得及上车的大兵呢?为什么俊佑哥不等他上了车再关车门??? 可是,自面颊上传来的剧烈灼热的疼痛感却明明白白地让她知道…… 有人放冷枪!!! 所以,那位刚刚帮他们买水果回来的大兵,应该已经…… 她呆了半晌,这才咬唇说道,“俊佑哥要,是不是有人放冷枪?我、我的脸……” 在这一刻,她是真的害怕了。 武俊佑也半蹲在后排座,不敢把自己的身体露到车窗处。听了她的话,他的一颗心儿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他拼命地扳过了她的脸一看…… 只见她白净的面庞上,一道笔直的血印子横横的穿过她的右脸,伤口处的皮肉不但已经开始了翻卷、红肿,而且还淌下了不少血! 武俊佑松了一口气。 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呢喃道,“没事,没事……应该是子弹擦着你的脸飞了过去……” 傅楚窈只觉得自己的心肝儿怦怦怦的狂跳着……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坐在前排的大兵疯狂地驾驶着皮卡,横冲直撞! 傅楚窈被武俊佑用手按着后背,整个上半身都紧贴着后排的坐垫处……除了能稍微活动一下脖子之外,四肢也能活动。 她看不到任何车窗外头的景象,只听到响起了喧哗的吵闹声、以及人们惊恐的哭喊声、尖叫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人正在大吼大叫、开枪示警??? 傅楚窈摒住了呼吸。 静听了一会儿,她俯在武俊佑的大腿上,悄声说道,“俊佑哥,是反对派在喊话,他们说……本地人全都趴在地上不许动,他们只抓外国人……” 武俊佑道,“乖,你别动……” 说着,他飞快地仰起头,往车窗外望了一眼,又疾速俯下了身,轻声说道,“咱们的车队……好像冲出来几辆车了……” 武俊佑又扬声问道,“士兵,我们现在去哪儿?” 前排正疯狂驾驶着皮卡的大兵咬牙答道,“坐好了先生太太们!马上就要宵禁了……我们得、马上出城……回到营地去!那里有红十字会入驻,我们绝对安全的……放心吧反对派没有汽车……” 只是,这大兵话音刚落…… “砰!!!” 一声爆炸声响了起来! 武俊佑再次抬起头,飞快地朝外头看了一眼。 他眉头一皱,轻声说道,“后边儿……我们车队里的车,翻了一辆!” 傅楚窈急道,“士兵!你说反对派没有车?但是,他们这是有炸|弹吗?” “是的太太,所以请坐好了!只有当我们把车子开成了毫无规律可言的蛇爬……他们才抓不到规律……当心啦!给我五分钟!五分钟……我们很快就能逃出射程了!!!” 开车的大兵一边嘶吼着,一边继续扭着方向盘,车子像失控了的公牛……看似毫无目的性的乱闯乱撞了起来! 傅楚窈趴在车座上,被甩得七荤八素。 这时,大约是政府军已经反应了过来,并且开始了反击。 噼噼啪啪的枪战开始了。 不时有子弹乒乒乓乓地击中了武氏夫妇所在的车子上,每一下都是巨响、也会令车身一震…… 随着枪战的开始,车子外面的哭喊声、奔跑声音渐渐停歇…… 突然―― 傅楚窈听到有人正在大声叫唤着什么! 她听了听,然后对武俊佑说,“……是我们这边的人,他们在向反对派喊话,说马上就要宵禁了……援军即将到来,让反对派马上停止进攻……” 武俊佑没说话。 然而傅楚窈还没翻译完…… “砰!!!” 一声巨响响了起来! 伴之而来的,是那爆炸过后带着硝烟味道的气浪与强烈的震感…… 毫无防备的傅楚窈顿时一口气没能接上来! 半晌,她才抚着怦怦狂跳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外头有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傅楚窈抚着心口,凝神听了听,面色一变,悄声说道,“……反对派说,政府军的罗塞尔上校被炸死了……” 武俊佑神色一凛。 然而两人都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 正在前排开车的大兵突然喘着粗气说道,“对不起先生、太太……我,可能……没办法送你们回营地了……对不起、对不起……” 傅楚窈一怔。 武俊佑扭头看去,只见那大兵的身体缓缓一歪!!! 正在行驶中的皮卡瞬间失控! “啊!士兵,你怎么了?你中枪了吗???”傅楚窈惊恐地问道。 她清楚地看到,鲜血汨汨地从士兵的后背处渗出。 “士兵!你还好吗?我和你换个位置……阿窈,快,起来搭把手!”武俊佑焦急地说道。 傅楚窈一骨碌的爬了起来。 大兵应该是受了枪伤,他非常勉强地想把驾驶座的位置让出来…… 武俊佑倒是已经飞快地从座椅中间的位置钻到了前排,并且一把抓住了方向盘,这才重新控制住了皮卡的行驶方向。 傅楚窈抱住了大兵的上半身,死命地想把他拖到后排座来…… 武俊佑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托着大兵,最后夫妻俩一块儿用力,总算是把已经失去知觉的大兵给弄到了后排座上! 傅楚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大兵躺在座位上,她则半跪在地上,飞快地解开子大兵的上衣,找到了他的伤口。 天! 在他的心脏位置,有个表皮已经焦灼、正拼命地往外汨汨渗血的枪口! 傅楚窈二话不说,立刻先找准了他心脏附近的几个穴位,开始了揉按,没过一会儿,大兵流血的迹象终于有所缓解。 大兵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脖子上挂着金属项链,坠子上有个镶着一家四口的迷你相框…… 傅楚窈看得分明,那相片上的男人,就是这眼前的大兵! 想来,他也是他那个小家庭的顶梁柱吧?想必他的妻儿也正在家里焦急地盼着他平安回去? 傅楚窈喘了几口粗气,又数了数他的心跳声音,然后焦急地对武俊佑说道,“俊佑哥,我们得马上把他送到医院去,不然他死定了!” “我们走不了啦。”武俊佑低声说道 傅楚窈一怔。 ------------ 番外四十九时光如此爱恋你(八) “俊佑哥,怎么了?”傅楚窈不安地问道。 武俊佑沉声说道,“油箱没油了。” 傅楚窈:…… 真是倒霉的时候连喝水也塞牙! 这时,她挺直了腰杆儿朝车窗一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武俊佑应该已经把车子开出了城。 其实呢,把车子开出了城……有好也有不好。 好的一方面是暂时脱离了反对派的追杀,不好的一方面是……其实城外更具有不确定的安全性。 但在塞夷军方与反政府武装派的长期对峙、以及在军方的长期打压之下……正如刚才这位受了伤的大兵所言,反对派的装备差到了极点! 大约他们只有一些简陋的土枪之类。 刚才他们在城里用的那些……应该是迫击|炮?也不知是从哪儿缴获来的。但从现在看来,对方也没追踪过来,想来,确实反对派是没有所车的?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以前没有…… 可刚才那场动乱,想必反对派已经从政府军的手里缴获了汽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 这时,武俊佑已经下了车。 他看了看周围,对傅楚窈说道,“阿窈咱们在这儿躲一躲……马上就要天黑了,咱们在这儿又不熟悉,乱闯乱走反而不好。” 说着,他弯下腰,抱住了已经陷入昏迷的大兵,努力将他往车下拖。 傅楚窈也跟着下来了。 她看了看周围―― 塞夷地处沙漠边境,塞都虽然不是沙漠,但沙化现象严重。此处是“城乡”结合处,除了漫天的黄沙,以及稀稀疏疏的一些快枯萎、还没枯萎的零星植物之外,什么也没有。 武俊佑把大兵拖到了不远处的一大丛植物那儿,然后从车上找出了两把铲子回来了,他将一把铲子递给了傅楚窈,一把自己用…… 他一边奋力地铲着沙,一边低声告诉傅楚窈,这坑得怎么挖。 于是,她学着他的样子,开始了铲沙。 所以这里的土……嗯,全是浮沙,所以挖起来还是很容易的。但比较靠下层的地方,可能因为沙底有水分的原因,所以沙质会比较紧。 很快,两人就挖出了一个近两米深、开口处却只有一米见宽、一米见长的深坑。 “阿窈,你得带着他躲在这儿,我把车子开到远一点儿的地方去,然后我再步行回来……只有这样,咱们得一直躲到明天天亮……才能有活路。”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看了看面如金纸的大兵、又看了看那个大坑。 她当然很担心武俊佑…… 可是,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之下,似乎他的建议才是最好的?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 傅楚窈跃下了那个近两米深的坑里,然后接住了被武俊佑送下来的大兵…… 接下来,武俊佑跑去皮卡那儿,先是把车斗里的那一大袋水果、她买下的一些毯子、以及一些工具等等都搬了过来。 他还带来了一块油毡布。 武俊佑先是将铲、铁棍什么的架在坑口当成梁,然后在上面铺上了油毡布,开始往油毡布上开始洒沙子。 最后,呆在坑底的傅楚窈和大兵被“活埋”了。 武俊佑整理好沙面以后,小心翼翼地在油毡布的四周围开出了几个小小的口子,以让坑底的傅楚窈与大兵顺利呼吸。 接下来,他交代了傅楚窈几句,就捡了个枯枝倒退着朝皮卡的方向快速走去。 他每走几步,就用枯枝扫扫地上的痕迹…… 做完了这些,武俊佑快速地上了车,启动了车子朝着远方而去。 傅楚窈呆在黑暗又狭窄的坑底,心里既紧张、又害怕。 沙漠的夜里非常非常的冷。 这个在匆忙之间挖出来的坑不但非常狭窄,而且还因为是沙土质,所以傅楚窈真的很担心这个坑会不会……分分钟塌下来? 以及,身畔的大兵,呼吸声音又很弱…… 傅楚窈也一直在担心,他会不会挺不过去就…… 小小声叹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好坐姿,使自己双腿紧紧地靠近大兵的躯体,然后小心地为大兵、也给自己身上披好了她所有的毯子…… 过了一会儿,因为有了质地厚实的毯子,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些温暖。 又因为她的腿一直挨着大兵的身体,所以没过一会儿……大兵的体温也略有回升,以及他的呼吸也变得略为深沉了些。 但接下来…… 傅楚窈陷入了焦急又焦虑的等待。 ――俊佑哥怎么样了?没油的车子还能跑多远?天色越来越暗……他会不会找不到她藏身的地方?又会不会在半路上遇到反对派? 莫名的恐惧、绝对的黑暗、焦虑的心情……傅楚窈只觉得度日如年。 她觉得自己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 在这寂静的夜里,她好像听到了……微乎其微的一点儿动静?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夜间沙漠里的野兽吗? 如果真是野兽…… 它会在无意间破坏她和大兵栖身的伪装吗??? 傅楚窈的心,一下子就被提得高高的。 她的心情高度紧张,手里握紧了武俊佑离去时,交给她、让她当成防身工具的一根铁棍。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了,所以可能碰到了身畔的大兵身体上的某个位置还是怎么的…… 大兵迷迷糊糊地就喊了声,“……阿蕾贝莎?” 就在大兵含含糊糊的发出了这么一丁点儿声音的时候,外头那时不时响起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陡然一顿。 傅楚窈顿时如坠冰窟!!! ------------ 番外五十时光如此爱恋你(九)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在这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呆在她和大兵栖身处之外的,到底是野兽?是反对派?还是……找回来的俊佑哥?亦或是……其他人? 如果是野兽……会是什么野兽?她能应付得了吗?会不会在她对付入侵的野兽时,正好反对派赶到? 如果是反对派…… 黑暗中,傅楚窈的脸色白了白。 反对派之所以是反对派,而且与政府军斗争了这么久……直到现在也没上位,就因为他们太残暴,塞夷的老百姓不太待见他们所至。 反对派残暴到什么程度呢? ――他们会逼迫普通老百姓加入他们。被迫加入的,将来在战争中,他们会成为炮灰;同时,他们还必须捐出所有的财物……包括女人在内。在塞夷,女人是没有地位的,她们与家中的牛羊一样,属于男人的私有财产。 傅楚窈在红十字会基地里收治了好多不是孕产妇的塞夷妇女,这些可怜的妇女们……她们的命运十分相似,大多数都因为家里的男人们愿意或者不愿意加入反对派,最终被反对派杀死、或者沦为炮灰,被反对派逼迫着与政府军交手,最终身死…… 那些可怜的女人们……无一例外全部沦为了性|奴。 大多数女人们直接被反对派对折磨死了,少部分被政府军救出,然后转送到红十字会医院。 傅楚窈在收治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妇女们的时候,对反对派那是恨得牙痒痒的! 那现在…… 如果来者真是反对派? 她的命运会怎样??? 傅楚窈摒住了呼吸,双手紧紧地攥住了铁棍。 这么一集中精神,她还真的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再一仔细辨认…… 傅楚窈大喜望外! “俊佑哥!俊佑哥……我在这儿,在这儿!!!”她急切地叫嚷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从上方传来了武俊佑清楚的声音,“阿窈,我回来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不能跟你躲在一块儿……你害怕吗?” “那你要去哪儿?”傅楚窈急切地问道。 武俊佑道,“我就在距离你不远的地方……旁边还有几丛草的,你记得吗?” 傅楚窈当然记得。 “那,你要小心一点。”她小小声交代道。 武俊佑道,“知道了……记着,如果我没来找你,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更加不能自己出来,知道吗?” “知道了!”傅楚窈说道。 “乖……回去了奖励你啊。”他低声说了句,好像还低笑了起来。 傅楚窈一呆。 这个人!!! 在么紧急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有心情说笑! 不过…… 不得不说,被他插诨打科了这么一阵子,她的心情……居然没有那么紧张了? 上面传来了细微的动静,想来是武俊佑在挖掘藏身之所。 她躲在坑底还能听到他的动静……所以说,他距离她应该不远。 可是……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窈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为什么还没有藏好? 要赶快啊!要不然……万一反对派真要追过来的话,他会不会来不及藏好自己??? 焦急的心情令她十分不安。 半在她身边的大兵似乎也有些不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了烧、说起了胡话……因为声音含糊、语速太快,又带着粗重的喘息…… 所以傅楚窈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士兵,别出声……我是红十字会站的傅医生。听着,你受了枪伤,我们正在被反对派追杀……可我们的汽车已经没了油,所以我们得呆在这个地洞里,一直到天亮……士兵,现在你知道我们的处境了吗?”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了士兵虚弱的声音,“明白了夫人,你的丈夫呢?” “他就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躲在另外一个地道里……我太了解他啦,为了保护我,他会付出他的生命的……所以士兵,请你一定要保持安静,好吗?” 士兵道:“放心吧夫人,我也会保护你的。” 傅楚窈一呆。 半晌,她含泪低声说道,“谢谢你。” 她用另一只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找到了身边用来装果子的那个袋子,然后从里头摸出了一个果子,交到了士兵的手中。 “士兵,你受了伤,应该口渴了吧?能自己吃果子吗?需要我帮你去除果皮吗?”她轻声说道。 “太谢谢你了夫人,我自己可以的。” 黑暗中传来了士兵悉悉索索剥果壳的声音…… 不大一会儿,傅楚窈闻到了果子的清香气味。 果实的清香令她精神一振。 再仔细听听…… 好像武俊佑在外头倒腾的声音也停止了? 所以,他已经藏好了?! 傅楚窈终于放下了心。 她将毯子往大兵的方向挪了挪,摸索着替他盖好,然后又抓过他的手,给他诊了脉。 ――这大兵的情况居然还不错?止了血以后,他的生命体征居然有些平稳了?看来那颗穿透他身体的子弹虽然看着凶险,但应该没有伤及到动脉和主要脏器。 但最好还是早点儿让他得到治疗。 长久的沉寂,再加上大兵平稳的呼吸…… 也不知怎么的,傅楚窈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番外五十一时光如此爱恋你(十) 傅楚窈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的孩子们正围着她围,急切地问着她爸爸呢?爸爸上哪儿了? 她正要解释―― 突然,傅楚窈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夫人,醒醒!夫人……快醒醒!” 他的声音虚弱又无力。 傅楚窈却陡然瞪大了眼睛! ――陌生男人的声音? 她身边为什么会有个陌生的男人…… 呆了一呆,她睁开了眼,随即明白过来,她刚才做梦了。 昨天发生的事齐齐涌上了心头。 傅楚窈顿时悄声说道,“士兵,怎么了?” 黑暗中传来了士兵熟悉又虚弱的声音,“夫人……是我们的人找来了!” 傅楚窈顿时凝神一听。 “……阿基亚?你在这儿吗?政府军安布拉亚上尉在此,奉命寻找红十字会医生,以及失踪了的阿基亚中士……有人在这儿吗?能回应一下我吗?” “阿基亚……我们在不远处发现了你的车!你还好吗?阿基亚!!!” “阿基亚,我是托兰奇,你还活着吗?”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身畔的士兵喘了几口粗气,对傅楚窈说道,“夫人,你回应他们吧……请放心,我认识他们的。托兰奇是我妻子的兄长,安布拉亚上尉是我的上司……别怕,我们得救了,真的得救了。” 傅楚窈呆了一呆,当即尖叫了起来,“……救命!救命!我们在这儿!” 可能是她被武俊佑藏得太好了…… 她一连喊了几声,正在地面上搜索的人们居然没有听到?! 傅楚窈一着急,只得扶着坑壁,艰难万分地站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曲膝太久了,她的双腿早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傅楚窈拿着手里的铁棍,用力地顶穿了栖身处上方的油毡布,然后大喊,“救命!救命!我和阿基亚在这儿……救命!!!” 当遮盖在她头顶上的油毡布被揭开,傅楚窈注意到……现在应该还是晚上?四周依旧是黑漆漆的,只是有无数支手电筒的强光正在她头顶的坑口处扫着。 急促的脚步声音响起,人们齐齐往她这边跑…… “天哪你们还活着!” “阿基亚!阿基亚……感谢上帝你还活着?” “夫人,你还好吗?” 傅楚窈听到了众人大呼小叫的声音。 在这一刻,傅楚窈简直想哭…… 她终于被众人从坑底救了起来。 然后,她四处转头看―― “俊佑哥?俊佑哥……”她大声叫喊着武俊佑的名字。 可是,并没有武俊佑的应答。 可能因为她说的是中文,所以塞夷军人们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大部分人都聚拢在那个坑那儿,急着营救仍然还呆在坑底的阿基亚,少数几个士兵围着她,呆呆地看着她。 “求求你们,我丈夫也在这附近……麻烦你们帮忙找找。”傅楚窈急忙说道。 出乎她的意料…… 既然是她用英语、也结结巴巴地用塞夷语跟他们说了以后,他们却依旧站着不动。 一个穿着军官服饰的军人过来了。 他对傅楚窈说道,“傅医生,我是安布拉亚上尉,我要告诉你,你丈夫现在……正在营地里。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他一个人,徒手杀死了七个反对派……”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什么? 什么他一个人以一敌七??? ――不久之前他还回来了,他还在距离她和大兵不远的地方挖掘了一个洞,然后藏身在那儿…… 然后,她只是眯了个觉而已…… 安布拉亚上尉继续说道,“傅医生,我们奉命前来寻找你们,当我们找到你丈夫的时候,他受了一点儿伤……在他的身边,躺着七个反对派士兵的尸体!天哪你肯定不敢相信……我们也不敢相信,被你丈夫杀死的那七个反对派之中,居然有一个……是四号头目宾基波!” 直到这时,傅楚窈才知道这个安布拉亚上尉说的都是真的!!! 她尖叫道,“……我丈夫怎么样了?” 怎么会这样! 傅楚窈被吓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她喘了好几口气,却感到头一晕…… 安布拉亚上尉及时地扶住了她,和声说道,“不必担心傅医生,我们已经在第一时间把他送回红十字会医院了……他已经没事了,还是他告诉我们,你和阿基亚的藏身之地,否则我们也没这么顺利找到你们的……” 事已到此,傅楚窈基本已经明白过来…… 她这一觉睡得……可不是眯了个觉这么简单,应该就是睡死了过去!以至于反对派是什么时候来的、武俊佑又是怎么引开他们的……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我、我要马上回营地去……”傅楚窈颤抖着说道。 安布拉亚上尉扶着她往一旁的车子那儿走去,“好的我们马上回去……” 很快,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大兵阿基亚从坑里救出了以后,车队便朝着红十会营地驶去。 一路上,傅楚窈浑身都在颤抖,她全身无力、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敢想像…… 要是真的失去了武俊佑,她…… 要怎么办??? 一思及这个问题,傅楚窈就觉得心里疼得直抽抽。 她完全不敢去想! 但实际情况却是――就在刚才,她确确实实经历了……差一点儿就失去他的遭遇!!! 倒是坐在她身边的安布拉亚上尉一直在安慰她,“傅医生,你不必担心,你丈夫好好的,真的,他神志清醒,就是可能……有点儿脱了力,傅医生,你丈夫是不是会华国功夫?他是怎么做到,以一敌七,而且还丝毫没有受伤的?要知道……那七个反对派的手里可是都有枪的!” 安布拉亚上尉唠唠叨叨的,言辞中饱含着对武俊佑的敬佩之情。 可傅楚窈却完全听不进他说了些什么…… 不,还是听到了一些的。 ――上尉说,他以一敌七,而且对方的七个人……手里全都有枪!!! 她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对翅膀来,马上飞回去看看! 车队终于驶进了红十字会营地。 车还没停稳,傅楚窈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朝着营地里狂奔而去! 只是…… 她刚刚才跑进营地,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窈?” 傅楚窈停下了脚步。 她转头看去…… 穿着一身病号服的武俊佑就站在两个持枪的大兵身边,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在这一瞬间,泪水模糊了傅楚窈的眼。 她已经完全看不清他的脸。 她哭着朝他大大地张开了双臂,并且朝他狠狠地扑了过去! 武俊佑结结实实地抱紧了她。 “阿窈,我的小姑娘……”他在她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 傅楚窈窝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 番外五十二时光如此爱恋你(十一) 武俊佑本来就体格强悍,再加上这些年一直跟着毒谷的师公、师叔祖们习武……放倒七个对华国武学毫无概念、除了体格壮点儿就一无是处的大汉,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后来据武俊佑自己说……当时反对派的人确实发现了他丢弃在几公里以外的那辆已经没有汽油的皮卡,于是在附近搜索了起来。 又因为……反对派渐渐靠近了傅楚窈与大兵栖身的地方,还闻到了果子的清香,便起了疑心…… 武俊佑没办法,只能从藏身之地跃出,然后“仓皇”逃走。 果然,那七个反对派立即驾驶着缴来的汽车去追他…… 武俊佑一路狂奔,把他们引到了大约两公里开外的地方,然后冒险滚到了车底,这才避免了反对派的枪杀、又逼着他们停了车。 后来…… 他们一一死在了武俊佑的手中。 虽然明知道最后他没事了…… 可傅楚窈却还是担惊受怕了好些天,也埋怨那天为什么她就睡得那么死! 在塞夷政府军的军方中,武俊佑成为了一个传奇。 在听说了他“身无长物却以一敌七,结果七个持枪敌人毙命,他自己却毫发无损”的传说之后…… 原本并没有人相信。 当然武俊佑也不是完全没有损伤。 他可能是用力过猛,全身脱力……身上的肌肉有拉伤的现象,以及浑身上下有些轻微的擦伤。 仅此而已。 休息了几天以后,他就没事了。 不过,好多塞夷军方的士兵们都不相信,觉得是安布拉亚上尉他们在吹扑牛。 最后武俊佑友好的跟他们当中的几个人过了招,这才让他们……不但输得心服口服,而且还对“华国功夫”给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武氏夫妇安全抵达了营地之后…… 一大堆的烂摊子在等着他俩。 ――华国洽谈团的团长,与另外两位工作人员、包括一名翻译在内,都这起事件中……为了保护和掩护同团的团友而不幸遇难。 这遭到了华国上下的怒火。 华国经济改革开放已经十几年了,早已不是过去那个什么都拿不出手的穷国。于是,国内领导人一怒之下,援助给塞夷政府军大批的武器装备,没过多久……反对派就被灭了。 然而洽谈团团长骤然离世之后,对于整个塞夷项目最最熟悉的,就只有武俊佑了。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国内虽然又派了一位参赞过来主持洽谈团事务,但多半都是在武俊佑的帮助下,才开展了后续事务。比如说,将洽谈团团长与其他遇难工作人员的遗体送回国内;安排受了伤的团友回国治疗等等。 当这些事件安排好以后,武俊佑又辅佐新参赞,留在塞夷继续开展华国与塞夷的战后援建事务的后续进展工作…… 而对于傅楚窈来说,她比武俊佑更忙。 原因无它。 武俊佑虽然也很忙,好歹他还是有助手的。 而傅楚窈是医生,非专业人士也没办法帮到她……她和其他医生的工作量陡然增剧了好多! 洽谈团刚出事的时候,她除去要救治本国受伤人员之外,还有大批的政府军、平民也在那场暴乱中受伤…… 她在这边脚不沾地的混忙了个把月以后,塞夷军方拿到了华国援助的武器,一鼓作气就把反对派给灭了……接下来,她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救治军人、在战争中受伤的平民、以及那些被政府军从反对派手里解救出来的女性奴隶等等。 但傅楚窈也不是完全没有没有帮手的。 被她和武俊佑联手救下的那个年轻士兵阿基亚……最后证实了傅楚窈的猜测。 阿基亚可能是个被上天选中的宠儿。 虽然有一颗子弹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却奇迹般地避开了主动脉、心脏和肺! 他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的。 最后阿基亚接受了输血治疗和简单的外伤料理之后,没多久就痊愈出院了。 士兵阿基亚的妻子阿蕾贝莎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嗯,阿蕾贝莎与阿基亚已育有一儿一女,第三个孩子正在她的腹中…… 知道自己的丈夫大难不死、全靠武氏夫妇救治才完好的存活下来,阿蕾贝莎哭着跑到营地,抱着傅楚窈大哭了一场。 后来,大约是家里太穷,阿蕾贝莎也没什么可以报答傅楚窈的,就留在营地里帮着傅楚窈打下手。 塞夷的女性大多是文盲,不识字。但她们非常勤劳,很会做活、力气还大。傅楚窈训练阿蕾贝莎做些简单的护理工作……阿蕾贝莎干起活来十分麻利,挺着大肚子的她,可以同时护理数十个病人,并且能将每一个病人的病情、护理方式、每天要服用的药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她会了以后,又把她的女性亲戚都叫了来,加入了护理的行业。 最后,傅楚窈索性让武俊佑去跟塞夷政府那边的官员提了个建议,建立医疗考核系统。以让阿蕾贝莎这样熟悉护理的女性们接受文化教育和严格正规的培训,合格以后发给证件并指派到正规医院去,提供住宿与薪酬。 经历了战乱、刚刚才稳定下来的塞夷小国百业待兴。 当然医疗系统对于这小国来说,本来就是基础建设,而且已经在议程当中。武俊佑的提案,只是让塞夷加快了建设的脚步…… 没过多久,阿蕾贝莎就成为第一批接受正规培训的护士。 就在阿蕾贝莎的第三个孩子刚满半岁的时候,她通过了护理考试,成为塞夷国内第一批拥有正式毕业证书、护理证、有工作有薪酬的女人。 拿到薪酬的那一天,阿蕾贝莎特意等到傅楚窈下班,然后抱着她痛哭了一番,说了无数声的“谢谢”……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 番外五十三时光如此爱恋你(十二) 至此,傅楚窈与武俊佑也已经在塞夷小国呆了一年多的时间。 傅楚窈这个无国界医生为塞夷效力的时限早就已经到了,前来接替她和陈大姐的两个日苯籍无国界医生也赶来了,并且与她和陈大姐办好了交换手续。 陈大姐已经提前一步回国了。 傅楚窈因为武俊佑这边的事情还没了,所以又申请了停留半年。 在这半年之中,她一边帮着日苯医生熟悉环境,一边继续留在医院帮忙,但把重心放在了培训护工这项工作上。 直到半年以后,武俊佑的工作也已经基本完成。 新的参赞在他的辅佐之下,对于华国正在塞夷进行的各项援建项目了然于心;而武俊佑的房地产公司拿到了这一批援建项目中的两个不大不小的标,并且已经把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好,留在塞夷监工的项目部经理在这一年中,跟着武俊佑跑遍了所有的塞夷政府部门,也基本历练了出来…… 所以,武氏夫妇已经到了即将离开塞夷、回到华国去的时候。 营地里…… 不,现在红十字会已经不在帐篷区里开设医院了。 塞夷政府将紧急复建好的医院交给了红十字会,所以现在塞夷已经有了正儿八经的医院,并且还接受了国际组织的捐赠,有了一部分的治疗仪器。 医院里的好多护士、包括很多很多的孩子们,都舍不得傅楚窈离开。 因为傅楚窈不仅仅只是医术好,指导起护士们工作时,也是不遗余力的;以及,医院的旁边就是塞夷政府设立的临时收容所,好多因为战争失去了家园的妇女儿童暂时就栖居在那儿。 傅楚窈生育了四个儿女,两个十岁半、两个八岁…… 在塞夷看到年纪相仿的儿童,她难免会想起远在家乡的儿女,所以在闲暇时候,她对待这些孩子们也十分温柔、耐心。 有空的时候,她会教他们说华语,教他们简单的算术,有时候还会把武俊佑逮过来教孩子们打篮球……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好多塞夷儿童已经会说一口流利的华语了。 武俊佑理解她的心情,所以向参赞递交了报告,建议华国在塞夷首都开设华语学校,增强两国文化交流…… 他以商人身份,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到了武氏夫妇要离开的这天,红十字会医院被闻讯赶来给傅楚窈送行的人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后连军方都被惊动了。 安布拉亚上尉派出了一支军队过来维持秩序,这才总算是稳住了场面。 已经升为上士的阿基亚和他的妻子阿蕾贝莎与武氏夫妇久久的拥抱着…… 最终,双方洒泪挥别。 并没有从塞夷直抵国内的航班。 所以武氏夫妇需要转机,而且需要转上好几次…… 当他们在欧洲时尚之都班罗那转机回国的时候,傅楚窈只觉得恍若隔世。 非洲小国塞夷是个黄沙漫天、满目苍夷的落后地方。 但班罗那却…… 武俊佑将行李交付给同行的团友,请他们代为帮忙捎回去,然后就去办了机票改签手续,又订好了酒店。 夫妻二人决定在班罗那停留几天。 傅楚窈对高档时装、奢侈品不怎么感兴趣,但既然来了,总不好空手走。所以夫妻俩花了半天的时候,直截了当地在高档商场里扫了一大批的女式包包、衣装、香水化妆品护肤器等、首饰,以及男士用的皮包、皮带、皮鞋、高档西服和手表等等……然后用国际联运寄回同内。 扫货任务完成以后,接下来就是二人的休闲时光了。 老实讲,呆在塞夷的每一天……两人就像两只疯狂的陀螺似的,都处于连轴转状态,根本就是一分钟都停不下来。 所以这会儿两个悠悠闲闲地坐在班罗那古运河旁的露天咖啡座边,喝着香浓的咖啡…… 傅楚窈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说道,“俊佑哥,这椅子可真舒服!” 武俊佑失笑。 ――她的本意,当然并不是真的在夸这椅子舒服。 事实上这就是个普通到了极点的金属架构手工编藤的椅子,虽然垫着柔软的坐垫,但靠背和扶手都硬梆梆的,远不及家中的沙发软硬合适。 她这么说,是因为…… 来到塞夷一年多快两年了,她从来就没有时间好好坐下来休息过。现在总算有时间坐下来,看看风景,喝点儿饮料了,自然是一切都是舒服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傅楚窈又嘀咕了起来,“啊,这太阳晒得人好舒服……温温柔柔的,一点儿也不像寒夷的太阳……有毒,能把人晒成老腊肉干!” 武俊佑失笑。 傅楚窈又叹道,“这风也好哇……还带着点儿水汽,真舒服!” 说着,她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咖啡,皱起了眉头。 “就是咖啡太苦!俊佑哥,我想家了……我想爷爷奶奶,也想孩子们!我想带着爷爷奶奶和孩子一起回毒谷去,去看看师公、看看太师叔祖……我还想要毒谷的大草坪上打滚儿……想喝奶奶亲手培的茶叶……想吃师公钓的鱼!” 武俊佑笑了。 “知道家里的好了?那……以后还乱跑吗?”他开玩笑地问道。 傅楚窈歪着脑袋看着他。 ――以后还会到处乱跑吗? 会。 因为对她来说,生命的意义在于认识自我。如果当初她没去塞夷,她不会知道……原来她的努力,可以帮助那么多的人……肤浅说来,她为塞夷的穷苦妇人医治了疾病,缓解了她们的痛苦;但更深层次的说来,她帮助了阿蕾贝莎这样的女性,使她们学到了文化、学会了一门傍身的手艺。 阿蕾贝莎这样的女性,当她尝到了身为女性也能工作挣钱贴补家用的甜头之后,肯定会有其他的女性像她这样……最终走上凭自己也能独立生存的路子。 这是傅楚窈的精神财富。 所以…… “下次挑个不打仗的国家。”她看着,露出了得意的偷笑。 武俊佑着她,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和她的想法,从来都不一样。 ――她热情活泼,永远富有活力、以及拥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与念头,而且敢拼、敢闯、敢舍弃。 而他呢? 对他来说,她就像一本书。内容广泛、风趣,还知识渊博。她教会他知道,只要用心对待,每一个行业都很有趣……她是他的全世界,是他所有的精神支撑。 以后,她愿意去哪儿,他就陪着她……天涯海角吧。 反正家里也不缺钱。 不过,那几个臭小子倒要好好管教好…… 武俊佑轻啜了一口咖啡,又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空,又问道,“下次有什么想法?” 傅楚窈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她想了想,说道,“回去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想回家过问一下我傅家爷爷的那二十吨黄金的事儿。我傅家爷爷不能一直背着骂名,那二十吨黄金……如果真是他舍命保下来的,想必他在九泉之下,也希望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刻。” 武俊佑点了点头。 ------------ 番外五十四时光如此爱恋你(十三) 要依着傅楚窈的想法,其实在班罗那休息一天就好。 可武俊佑却不是这样想的。 家里孩子多,爷爷奶奶虽然身体都还挺好的,但毕竟上了年纪……而阿窈出国两年,一回去,要么就是顾小的、要么就是顾老的…… 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好吧! 确实她在国外的这两年,他都一直陪着…… 可两人都忙。 忙到……少有时间一块儿吃饭,甚至抱着她好好休息下! 但无论如何,确实两人是呆在一起的。武俊佑也承认,虽然两人都很忙,毕竟还是在一起……这让他很心安,也是其他家人无法体会到的幸福。 更何况,不仅仅是她,就连他……回国之后,恐怕也会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老人和孩子身上。 所以,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那…… 武俊佑把傅楚窈送回酒店以后,就出了门。 他先是去了一趟班罗那市区最高档的餐厅,仔细地看了菜单,又去看了看房间……最后,他订下了一间位置最好的包间,以及傅楚窈喜欢的牛排和酒水。 嗯,他订的是午餐。 在回家的路上,他路过一家花店。 想了想,他先付帐定下了第二天中午的一千支玫瑰,走时又带着了一束开得正艳的红玫瑰。 接下来他又去了首饰店,买了一只不太大,但品相特别好看的一枚粉钻戒指…… 武俊佑拿着鲜花和戒指回了酒店。 傅楚窈正在酒店里泡澡。 在沙漠小国塞夷呆了两年……她连淋浴都没有洗过! 而入住的这间酒店挺高档的,浴室设施什么都有。 傅楚窈索性把浴缸刷洗了一遍,放了洗澡水,就坐进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 武俊佑回来的时候,她刚刚才泡完澡。 “俊佑哥,你上哪儿去了?哎,泡澡好舒服……我去放水,你也泡个澡吧?”穿着浴袍的傅楚窈一边搓头发一边说道。 推门而入的武俊佑一手拿着束红玫瑰,一手拿着盒黄油曲奇饼…… 他反手关上门,将鲜花和曲奇饼放在房间的小吧台上,然后开始除外衣。 傅楚窈跑了过来。 “啊!红玫瑰!唔……这花儿真香!你怎么不早点儿回来啊……不然刚才我就能泡花瓣浴了!但是泡澡也挺舒服的……呃,这是啥?啊!!!黄油曲奇?俊佑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哎,本来都吃饱了泡个澡又饿了……” 傅楚窈拈了一块曲奇饼吃了,一脸的享受! “好吃!要是能配上杯奶茶的话……肯定更完美!”她叹道。 武俊佑一边除衣,一边打量着她。 他的妻……可能是因为刚泡完的缘故,面颊透出了健康的粉红色,嘴唇就显得更加莹润了。 她穿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腰间系着带子……那纤细的腰看起来,似乎还没有他的一只胳膊粗…… 他微微一笑,“打电话叫酒店服务,让送两杯奶茶上来不就得了?” 傅楚窈点头,跑到了大床边,曲膝坐在床上…… 就在跨腿上床的时候,掀起的浴袍一角处,露出了她粉嫩嫩的一条小腿。 武俊佑觉得有些口干舌臊。 但是…… 他努力压制下了这一切。 傅楚窈打完电话不久,就跑去浴室看了看浴缸里的水。 很快,服务员上来送奶茶,武俊佑过去接了,又付了小费打发走服务员,这才去泡了个澡。 等他泡完澡,夫妻俩就穿着浴袍坐在房间的阳台上,一边吃曲奇饼一边喝奶茶,一边聊天一边看风景。 下午时光,夫妻俩坐在阳台上,看着斜坠的夕阳映照在古老的运河上,泛着金灿灿的光……有三三两两的摩登女郎站在运河边的栏杆处,摆出了各种姿势供友人拍照。 傅楚窈窝在舒服的椅子里,捧着香浓的奶茶慢慢地啜饮着,不时还拈块曲奇饼吃。 她突然转头看了武俊佑一眼。 老实讲,她嫁给他这么多年了,连孩子都生了四个……但好像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悠悠闲闲的坐在一块儿吃吃小点心、看看景吹吹风的? 从她挺着大肚子跟着他从荒岛回去以后,左左右右出生以后没多久就又怀了孕。 二胎的宗宗和宝儿出生以后……她忙着完成学业,忙着看顾孩子们;他则忙着房地产公司,而且还是半个爷爷在军务上的帮手。 算起来,两人还真没有太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嗯,在塞夷的这两年时间里,倒也算得上朝夕相处…… 可塞夷的环境和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再加上工作繁重,身边也没有爷爷奶奶这样可以帮忙的人…… 傅楚窈目不转睛地看着武俊佑。 前世,她也就活到了现在这样的年纪。 那时候她已病入膏肓,变成了一个瘦得不像样子的妖魔鬼怪。而现在的他,其实也就是前世……嗯,她快要死掉的时候的样子。 不过,那个他、较现在看起来更苍老、阴郁。 现在的武俊佑嘛…… 嗯,他快奔四了。 但从外表上看,他也就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强壮男人。 岁月悄悄地让他变得成熟,那年轻时因为俊美过了头而显得有些阴柔的五官,如今虽然依旧俊美异常,却因为沉静、稳重的气质,显得更加有魅力。 他是她的男人。 傅楚窈抿嘴一笑。 不得不说…… 现在这样的感觉真好。 云淡风轻…… 岁月静好。 ------------ 番外五十五时光如此爱恋你(十四) 头一天夜里,武俊佑没动傅楚窈。 他知道,他得让她好好休息…… 他也是。 所以,昨天下午他就应了她的要求,不再出门了。就连两人的晚饭,也是使用了酒店服务,让送了两份中餐到房间里来吃的。 于是,今天他们一直睡到了上午十点多! 睡饱了的傅楚窈显得神采奕奕。 “俊佑哥,干嘛神神秘秘的?咱们到底去哪儿吃饭啊……”她坐在梳妆台旁,一边咕哝着,一边往自己脸上抹着护肤品。 武俊佑道,“昨天在奥茵订了位子,房间的位置挺不错的,正对着圣汀那大教堂。中午十二点有露天的唱诗表演,咱们呆在房间里就能看到……” 傅楚窈一听,立刻加快了动作。 很快,她就收拾妥当了。 两人一块儿出了门。 奥茵餐厅距离他们居住的酒店并不远,横过马路、再走过一座拱桥、沿着街道走上五六十米就能到…… 武俊佑牵着她的手,领着她慢慢的手,另一只手则伸进了自己的西服口袋里。 ――在他的西服口袋里,放着昨天买来的粉钻戒指。 因为昨天休息得好,傅楚窈的兴致很高。 “奥茵餐厅啊,是不是利国总理老爱去的那一家?总听说奥茵餐厅奥茵餐厅的……嗯,圣汀那大教堂也听说过……那儿漂亮吗?要是好看,咱们吃完饭也去那儿走走吧?” 武俊佑含笑“嗯”了一声。 两人走到了奥茵餐厅。 武俊佑昨天的出手阔绰令餐厅的工作人员印象深刻。 很快,金发碧眼的漂亮女招待就立刻过来引着他俩,去了昨天武俊佑订的包间。 武俊佑递给女招待一张大面额的钞纸作为小费。 年轻女招待激动得面色绯红,攥紧了钞纸,急急地说了声,“谢谢先生,谢谢太太……请您二位稍等一会儿。” 傅楚窈朝那女招待点点头,不由自主地就走到了包间里的落地玻璃窗前。 原来这包间的玻璃窗正好斜斜的对着圣汀那大教堂的正面,尤其是大教堂前面的那片大草坪! 大约是因为今天是礼拜天的缘故,这会儿已经有好多好多教众穿着统一的宽袍子服装,正在草地上三三两两的聚集着。 没过一会儿,教众就在神甫们的安排下,排好了队;穿着相同服饰、但手里拿着各式乐器的教众们则在一旁坐好。 一位年长的老神甫站在众人面前,慈祥地向众人说了几句话…… 然后,十二点钟到了。 教堂顶楼的钟阁传来了悠扬的敲钟声。 当十二响以后,乐团开始奏乐,合唱团开始合唱。 傅楚窈呆在包间里,因为有玻璃窗隔着,所以她是听不到神甫说的话的,但她可以听到钟声响起、可以听到乐团的奏乐、也能听到合唱团的歌声。 合唱团的音乐与合唱,节奏与旋律都是非常缓和美妙的。 让人听了……感觉心旷神怡,心情宁静。 不知不觉,傅楚窈的面上便含上了笑意。 合唱团的活动很快就结束了。 傅楚窈这才转过头…… 可一转过头,她就愣住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这包间里……看起来除了装潢确实挺高档大气之外,其实也没啥。 但是…… 现在满屋子都堆满了各种颜色的玫瑰花!!!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玫瑰香气…… 令人如置身于花的海洋! 傅楚窈瞪大了眼睛! 转头看看武俊佑…… 他面上的笑容已经回答了一切。 她开心地奔了过去,去看那些漂亮的花儿。 天下没有不爱美的女人。 只是,她和武俊佑都是太过于务实的人,所以平时会主动忽略。 可…… 红玫瑰红得浓郁、热情如火;黄玫瑰娇艳欲滴、讨人喜欢;白玫瑰通体莹白、纯洁浪漫;最最好看的是那种碗口大的浅桔粉色的玫瑰! 这一种玫瑰的颜色极少见,所以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但就在傅楚窈正一门心思地欣赏着这些玫瑰花的时候…… 好听又欢快的音乐声突然响了起来! 傅楚窈再一次瞪大了眼睛! ――这包间是分前后门的。前门供客人出入,后门供女招待上菜时用。 可这会儿,有人穿着班罗那的传统民族服饰,手里吹着乐器,从后门走了进来…… 而且还不止这一个人!是一队人!!! 这一队大约有六七个人左右,吹着风笛、拉着手风琴等等。 他们进入包间之后,甚至还一边吹、一边跳着简单的舞上…… 傅楚窈惊喜万分!!! 过好一会儿,等这支小乐队表演完以后,他们便又吹拉着乐器,从正门出去了。 傅楚窈正要嗔怪武俊佑…… 可她并没有机会开口。 因为,一个穿着燕尾礼服的漂亮苗条的年轻女孩儿拉着小提琴跟在乐队后面进来了。 那是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儿。 她拉琴的姿势娴熟、而且如行云流水一般……非常自如好看。 她先是一边拉着小提琴、一边围着傅楚窈转圈儿;然后也围着武俊佑转了一圈儿…… 待这拉小提琴的女孩儿演奏完了一曲之后,先前出去了的那支班罗那小乐队又回来了;他们开始合奏起一支非常欢快的曲子。 这时,武俊佑朝着傅楚窈走了过来。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然后单膝下跪。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天鹅绒的首饰盒,然后打开了首饰盒…… 傅楚窈吃惊地看着他的举动,然后又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盒子里的粉钻戒指。 “阿窈,我一直欠你一个求婚、欠你一个婚礼……还欠你一句我爱你……”他低声说道,“所以……阿窈,嫁给我好吗?” 傅楚窈想笑。 可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傅楚窈没说话…… 武俊佑也没吭声。 倒是围在屋子里的一堆金发碧眼的人们有些忍不住了。 “拜托……女士,你就答应他吧?” “如果你爱他你就答应他!” “他是个好人,别害羞……爱他你就答应他!”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说起傅楚窈来。 傅楚窈一抹眼泪,笑道,“……其实我!已经给他生了四个孩子了!!!” 这下子,众人的眼睛亮了! “真的嘛!那真是太好了!答应他!” “呜哦!那太棒了!答应他答应他!” “新婚快乐!祝你们快乐!!!” 傅楚窈哭着笑了起来。 武俊佑也笑了。 他依旧单膝跪在她的面前,然后将那枚粉钻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她的手上。 ------------ 番外五十六时光如此爱恋你(十五) 傅楚窈看着自己那戴着粉钻戒指的手指。 粉钻不算很大,但也熠熠生辉。白金戒圈上的浅粉色宝石显得格外温暖、柔美,也衬托出了她手指的纤细。 武俊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放于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个托盘的女招待的盘子里,说道,“辛苦大家了,小小意思,请吧。” 众人谢过他、也谢过了傅楚窈,跟着女招待出去了。 武俊佑则拉住了傅楚窈的手,带着她走到了餐桌前。 她比了比自己的手指,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吸了吸鼻子,嗔怪道,“你又乱花钱!” 武俊佑笑道,“我辛辛苦苦赚到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傅楚窈嫣然一笑。 女招待大约在外面给乐队的人们分完了小费,这才又去领了个戴着白色高顶厨师帽的帅小伙进来了。 这个帅帅的金发厨师还推了个小车过来。 看起来,这是现场煎牛排??? “先生,现煎的牛排……请问要几分熟呢?”女招待问道。 武俊佑道,“我的要五分熟,我太太需要全熟的。” 男厨师立刻当着二人的面,忙碌了起来。 傅楚窈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厨师的动作。 不得不说…… 业术有专攻。 就像刚才那个拉小提琴也能把拉琴的动作表演得超级帅气的女孩儿一样! 现在这个帅小伙煎起牛排来,动作也是非常养眼的。 他甚至在煎牛排、放佐料的时候还会简单的介绍几句…… 这个小型推车甚至还配了个吸油烟机。 所以虽然是现场煎的牛排,但傅楚窈并没有闻到油烟气。 而出乎傅楚窈的意外…… 这个帅小伙不仅仅只是为他俩煎牛排。 大约今天武俊佑点的所有菜式,都由这位帅厨师和女招待两人完成。 但不得不说…… 这种即烹即食的方式……又给了傅楚窈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自家开了间连锁酒楼,所以傅楚窈对于饮食的要求是很高的,当然这么些年来,为了给福东记创新菜式,她在国内就没少出去吃吃吃、甚至有时也会飞到国外去吃吃吃…… 但她确实是第一次感受这样的贵宾待遇。 傅楚窈认真地品尝着帅小伙的手艺。 在帅小伙完成最后一道甜品,并且请武氏夫妇用甜品的时候…… 傅楚窈很真诚地提出了她的一点儿建议。 女招待倒没什么,但帅小伙却明显被傅楚窈的话给惊住了。 “谢谢您夫人……噢,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给我的建议!太谢谢啦!能不能请您……”帅小伙语无伦次地说道。 武俊佑却有点儿不耐烦了。 今天他求婚呢…… 怎么阿窈她却好像上起了美食课??? 所以,他咳嗽了两声。 机灵的女招待立刻悟出了这个多金贵宾的意思。 她用胳膊肘儿戳了戳帅小伙,然后冲着武俊佑与傅楚窈很有礼貌地说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 帅小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只得朝着傅楚窈讪讪地笑了笑,推着小车出去了。 武俊佑面如霜。 傅楚窈当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眼眉如画。 令他无法再生气…… 他只得无奈地笑了。 傅楚窈慢悠悠地吃完了甜品,又问他,“还有什么节目吗?” 武俊佑面不改色地说道,“没有,回酒店休息了。” 这倒正中傅楚窈的下怀。 购物?她怕累,而且要买的东西基本已经全买了。逛物?班罗那又不大,风景最好的就是大教堂这一带了。现在这一顿午饭下来,真是该欣赏的风景都欣赏到了,该吃的也全都吃了、该享受的也都享受了…… 所以,回去好好休息下,也挺好的。 “好!那我们回去吧!”她主动站了起来。 两人慢慢的散着步,回了酒店。 在离开奥茵餐厅的时候,傅楚窈从那一千零一支玫瑰里抽出了十几支,带回了酒店。 她昨天没泡成花瓣浴。 那今天试试。 傅楚窈兴致勃勃地往浴缸放了水,然后将红的黄的白的粉的玫瑰给拆了几朵,将花瓣洒在浴缸里,跟着,她就小心翼翼地坐进了浴缸。 呃,怎么说呢? 其实泡热水嘛,有没有花瓣都一样,并没有疗效什么的。 但主要就是…… 仪式感吧! 泡在浮着缤纷玫瑰花瓣的浴缸里,嗅着玫瑰的香气……好像连心情也不一样了呢! 傅楚窈被花香所萦绕,舒舒服服地泡了好一通,这才起来了,又冲着外头喊了一句,“俊佑哥,我好了……我换一缸水你来泡吧?” “不泡,我看电视呢。”门外传来了武俊佑的声音。 傅楚窈不置可否,捞起了浴缸里的花瓣、扔进垃圾桶,然后放了水、又裹上了一件浴袍,这才趿着拖鞋出来了。 想不到…… 她刚一走进房间,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傅楚窈惊呼了一声…… 直到她落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她突然笑了起来…… 武俊佑一个恶虎扑食就朝她扑了过去! 她机灵地一个翻身…… 嗯,她的浴袍带子被他压住了。 傅楚窈看着武俊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她早就猜到了! 装!他就装吧! 还在塞夷国内的时候,两人那么忙……要不是看她有时候要连加两个夜班的份上,他真是恨不得天天有! 现在两人在渡假呢!他昨天居然没有碰她?! 昨天她就觉得有点儿奇怪…… 原来,一肚子的心思,都在设计今天啊! 她在笑…… 武俊佑扯开了她浴袍上的带子,两眼发光。 ------------ 番外五十七时光如此爱恋你(十六) 在班罗那休整了两天以后,傅楚窈与武俊佑踏上了归国的航班。 为了给爷爷奶奶一个惊喜,在踏上飞机之前,傅楚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想在外头再玩多几天。 爷爷奶奶当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然后…… 当武氏夫妇所乘坐的航班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以后,武俊佑打电话召来了部下,然后坐车直接回了大院。 这天正好是星期天,在学校寄宿的三个混世魔王就呆在家里,秦柏瑞和姜珍旖也压根儿就没料到武俊佑和傅楚窈会回来…… 于是,当武俊佑与傅楚窈赶到家里的时候,就站在自家的院子外头,听到了仨儿子嘀嘀咕咕的声音―― 傅楚窈听着,倒是像这几个熊孩子正商量着要干什么坏事儿? 武俊佑已经推开了门,皱眉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几个小兔崽子陡然见到了父母……先是一惊,继而一怔,随即大喜! 人人都朝着傅楚窈扑了过去!!! “妈妈!妈妈你回来了?” “妈妈我好想你!”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啊!” 傅楚窈被孩子们围着,心中高兴至极…… 但不知怎么的,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扑籁籁地往下淌。 呆在院子里的是她的三个儿子,左左右右以及宗宗。 宗宗虽然比两个哥哥小了一岁半,但个头儿并不差多少…… 三个面容相似,都是一水儿英俊又壮实的儿子……傅楚窈摸摸这个的头,又捏捏那个的脸蛋,想笑,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姜珍旖在里屋得了信儿,带着曾孙女宝儿赶了出来。 “哟,不是说过几天才回吗?怎么……嗨,你啊!多大的人了还来摆我一道!”姜珍旖嗔怪着看着孙女儿,激动地说道。 “奶奶!” 傅楚窈松开了孩子们,朝着奶奶扑了过去。 姜珍旖已经七十多了。 即将年轻的时候再怎么美貌、如今又多么精于保养,但岁月还是让她染上了一丝苍老。 原本高挑挺拔的身体略微有些发福,头发变得花白,面上的皱纹也显露了好些…… 不变的,就是她好看的笑容,以及更雍容的气质了。 傅楚窈扑进了奶奶怀里。 “舍得回来啦?外头好玩吗?”姜珍旖笑眯眯地问道。 傅楚窈大大方方地说道,“好玩着呢……就是太想奶奶了!” 身旁有人在笑。 傅楚窈定睛一看…… 一个粉妆玉琢的漂亮小姑娘正站在奶奶身后,一边笑着看向自己,还一边用手朝着她做出了“羞羞”刮脸的姿势。 傅楚窈大乐! 她松开了环住奶奶的手,转而将美丽又灵动的小姑娘抱住,大笑,“宝儿!妈妈的心头肉!妈妈想死你了!” 宝儿本来是想取笑妈妈嘴儿甜的…… 可是,被妈妈抱住了以后,宝儿就笑不出来了。 “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啊!”小姑娘紧紧地抱住了妈妈的腰。 这时,爷爷秦柏瑞也闻讯从屋里跑了出来。 见是孙女儿和孙女婿回来了,老爷子也高兴坏了,上前拍了拍武俊佑的肩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就聊起了天。 家中的保姆秋嫂见了,连忙领着其他的保姆们忙着加菜、准备拖鞋什么的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渐渐安静了,才又一齐回到了客厅里。 大伙儿争着说起了这两年发生的事儿…… 其实在这两年里,傅楚窈和家里人就没断过联系。所以一家子彼此间都做了些什么,人人心里有数。 傅楚窈知道左左拿了全国少儿武术散打大赛的冠军,还知道右右把遥控模型玩到溜、被老师选中了今年暑假要代表国家队出国参加比赛,也知道宗宗因为学习成绩太优秀,才八岁的孩子已经连跳了三级,今年暑假已经越过了两位兄长……升六年级、明年就要考初中啦! 宝儿么,看似姿质比较普通。 八岁的小姑娘按部就班的上小学三年级,休息时间里就跟着秦慕雅学习钢琴、油画和日语什么的。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用姜珍旖的话来说,那是比其母傅楚窈强了不知多少倍。 就冲着宝儿的美貌与乖巧,家里人把她宠上了天!哪怕是这丫头资质寻常、学习成绩不好不坏…… 然而,跟几个各赋异禀的哥哥相比,宝儿虽然并没有很出众的优点,但做为家中唯一的女孩儿,宝儿自然而然地承载着所有家人的万千宠爱。 在姜珍旖的言传身教之下,宝儿却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展露出她对中医的兴趣。还是在她正呀呀学语的年纪,就已经会认各种各样的草药了…… 用姜珍旖的话来说,家里的几个小的,也就宝儿的定性最好,悟性最高,年纪最小却能静下心来……这已经是最大的优点了。 众人说话之间,保姆秋嫂已经张罗好了一桌子的菜式。 请示过姜珍旖以后,秋嫂摆好了饭菜,然后一大家子转移阵地,在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聊天。 看着满桌子的菜式,傅楚窈的眼睛都直了! 在塞夷的这几年……条件确实不好,现在看到了合口味、而且是许久没吃的各种好吃的…… 傅楚窈一边听着奶奶唠叨,一边飞快地挟着自己爱吃的菜。 当然,她也没忘记用公筷挟了爷爷爱吃的红烧蹄膀、堆在爷爷碗里;给奶奶挟块虾丁酿香菇;也没忘记给左左挟块煎蛋饺、给右右舀了块八宝酿豆腐、给宗宗拆了块没有鱼刺的清蒸鱼、还给宝儿挟了个鸡腿儿…… 老人孩子们喜笑颜开。 傅楚窈又挟了块红烧肉,堆在武俊佑的碗里。 两人相视一笑。 ------------ 番外五十八时光如此爱恋你(十七) 傅楚窈初回到家,奶奶姜珍旖拉着她,似有无穷尽的话想说。 但家里的男孩子却已经不耐烦了,嚷着要爸爸带他们出去打篮球。 于是,武俊佑带着男孩子去大院里的篮球场那儿打篮球,爷爷秦柏瑞与奶奶姜珍旖则留下来陪着傅楚窈继续唠嗑。 宝儿喜静,也跟着太奶奶身边听着。 姜珍旖说完了家里的事儿,又拉着傅楚窈说起了其他的人近况。 何潇的父母直到两年前都还在反对他和秦慕雅的婚事……最后,何潇跟家里断绝了关系,自己去办了转业手续,然后借了点儿钱买了辆重卡,跑起了长途运输。然后他在去年迎娶了三十二岁的秦慕雅,年底生了个女儿。 秦慕雅自己就挺能挣钱的。老实讲,就算何潇不工作,光靠秦慕雅一个人也能把家里搞好。但秦慕雅应该也挺顾及何潇的事业的,再加上怀了孩子以后,她就不想再让何潇总在外头跑了,所以从她怀孕起,就开始帮着何潇打理生意,弄了个何氏物流公司出来,听说生意还不错。 友子和胖子去年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嗯,又是个男孩儿。想女儿想疯了的胖子一听说老婆又生了个儿子,当场就蹲在产房门口大哭了起来……后来被友子骂了一顿才老实。 何湘一直没结婚。她父母狠催了她几次,逼得她差点儿自杀了……最后何氏父母不敢再逼,敢只能由着她了。 宋丽娟和婆婆的始终关系搞不好,使她与徐耀华的婚姻最终走到了尽头,两人协议离婚,婚生女儿何菁菁由徐耀华抚养。 傅楚窈还没去塞夷的时候,离婚后的徐耀华就出国留学考博去了,可他的父母不但不愿意留在国内帮他带孩子,还要求要跟着他去意国。 没法子,徐耀华只好把女儿托付给宋丽娟…… 但听说徐耀华在意国过得也不怎么好,其母沈丽琴一个劲儿的希望让徐耀华娶个意国姑娘,当然徐耀华本人还是很厉害的,他博士毕业以后就留在意国任教,喜欢他的外国姑娘还是有的。 可一番了解下来,没有一个姑娘愿意跟他结婚――因为意国姑娘们都不能接受婚后还要跟公婆同住…… 去年端午节的时候,好像徐耀华把他父母徐四海、宋丽娟给送回了国。 姜珍旖也是听宋丽娟说的,据说是宋丽娟在意国搞交通碰瓷、但不巧的是,她碰瓷的对象是个便衣警察,警察的车上装有监控,所以宋丽娟在意国坐了半年的牢;再加上徐四海在意国也有几项公众指控……听说是去竖了牌子不让捕鱼的湖里钓鱼回家烹饪、把垃圾倒到邻居家、去便利店买东西要店员免去零头并且坚持不愿意付零还必须要把商品带走等等…… 所以,实际上徐家老两口是被意国给驱逐出境的! 离婚以后的宋丽娟开了个美容会所,听说生意还挺好的,最近正准备开分店。 许翠和宋丽娟分别是徐耀华的第一任和第二任妻子……两个女人都带着徐耀华的女儿,住在一起,而且据说感情非常非常要好!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平衡。 许翠在宋丽娟的美容会所里减肥成功、还变得超级漂亮! 她弄了个日语培训中心,并且沿袭傅楚窈当初打造福东记的做法,把语言培训分校开到了各大省会城市,生意很是红火。 而毒谷那边,年过而立的和连城被一个都市女孩疯狂的追求……那女孩儿甚至搬到了毒谷,把两位老师父给侍候得妥妥当当的。问题就是,好像何连城不太喜欢对方?所以他借口出门云游,这一两年都没有回去过…… 南瓜仔在高中毕竟以后就参了军,然后在军队里修完了业余大学的学习,还拿到了军校毕业证。跟着,他被顺利提干,当了个小军官,还与他的小青梅乔姗姗订了婚。本来乔姗姗的父母是想让他俩尽快结婚的,但南瓜仔不肯,执意要等傅楚窈回来…… 老家那边呢,听说许拥军偷|渡去了香港,也不知做了什么生意,好像还发了大财? 许碧嫁了个一夜暴富的包工头,生了个大胖儿子以后,就天天跟包工头的二|奶、三|奶打仗…… 梁卫国和田雨秀搬到了省城居住,他们长子梁见欢去年考上大学啦。嗯,去年梁大壮跟邻村的人争鱼塘,大打出手 得病死的……下葬的时候只有梁卫国回去了,田雨秀死活不肯再回去…… 胖婶儿的儿子小胖高考复读了三年,总算考上了大学。胖婶儿就把家里的生意交给了丈夫,自己陪着儿子上省城念大学去了。 二柱婶的儿子小柱可就厉害了,读书很争气!在傅楚窈去塞夷的那一年,小柱子就考上了米国的一所大学。去年二柱婶两口子还去米国探亲来着,回来的时候学了好几句英语……据奶奶姜珍旖说,口音还挺标准! 知道了众亲朋这几年的变化,傅楚窈不禁感慨万千。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啊! 感叹完之后,她找奶奶要了自己从国外寄回来的、以及请武俊佑的部下捎回来的那些行李……稍微整理了一下,给家里人分发了礼物。家里孩子多,再加上人人都有礼物,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忙完这一切以后,傅楚窈回到房间里,轮着个儿的打个电话给众姐妹,告诉她们、她回来了……当下,友子就力邀众人去她的新店聚上一聚…… 于是第二天,傅楚窈就带着宝儿赴姐妹们之约去了。 嗯,男孩子们对女人们的聚会不感兴趣。 所以,武俊佑开车,带着男孩子们去体育馆玩去了……也好让爷爷奶奶在家里好好清静清静。 ------------ 番外五十九时光如此爱恋你(十八) 当傅楚窈带着宝儿赶到的时候,许翠和宋丽娟、并她俩的女儿莎莎和菁菁,秦慕雅带着她儿子康平,包括何湘和友子,以及友子的大儿子四季安已经在这儿了。 众人自然是一番亲热…… 小康平和四季安缠着傅楚窈问,左左右右和宗宗三位大哥哥怎么没来…… 傅楚窈只好说他们去了体育馆。 当下,小康平和四季安就不干了,非闹着也要去体育找哥哥们玩。 最后没法子,胖子开车,带上小康平和四季安去体育馆找武俊佑父子们去了。 傅楚窈还没见过友子的小儿子永年富,便出声询问。 友子笑道,“瞎子爷爷带他去医院做保健去了,有保姆跟着的,不怕。回头咱们这边散了,你跟着我回去看看就是。” 傅楚窈欣然应允。 这时,女孩子们已经聚在一块儿玩了起来。 当然主要是菁菁和宝儿在玩,莎莎与何湘则坐在一边儿看着她俩玩儿。 莎莎是个脑瘫儿,但她在幼时被宋丽娟照顾得很好,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很懂得生活自理,会做简单的算术、简单的沟通和交流都没有问题。爱好是看书和种花,虽然一本书要看很久很久才能看完…… 何湘还是一副形如槁木的样子。 不过,跟菁菁和宝儿在一起,尤其是听着半大的女孩子们稚气未脱的聊着天……何湘的面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而傅楚窈、秦慕雅、许翠、宋丽娟还有友子坐在一处…… 看着年纪轻轻就已经华发早生的何湘,秦慕雅抹了一把眼泪,低声说道,“到底那个姜念茹遭了报应没啊?” 众人皆尽叹气。 友子问道,“我让胖子去日苯干掉她?” 傅楚窈皱眉道,“别开玩笑了,姜念茹现在好像住在一个孤岛上……比咱们当年被困在白岛鱼、可能境况还要麻烦些!说说气话就算了,真别这么想啊!” 秦慕雅吸了吸鼻子,说道,“嗯,我就是这么说说……不过,湘儿确实太长情了,连我也没有想到,都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她还是不能忘了我哥……我跟何潇说了,过几年等我身体好一点儿,就再生个孩子,让湘儿帮着照顾……你们看,其实她很喜欢跟孩子呆在一起的。” 许翠道,“要生你就得趁早,年纪不小了……越晚生啊,对你身子越不好。” 宋丽娟指着傅楚窈,对秦慕雅笑道,“现成的国宝级医师在这里,快,赶紧预约了,让她帮着你调理身体……人家自己就是个仨年生四的,包你以后啊……至少仨年抱俩!” 众人都笑了起来。 傅楚窈也笑了。 “哎我听说啊,徐耀华去年回来向你提出复婚了,你怎么想的呢?”傅楚窈笑问。 宋丽娟丝毫也不避讳,大大方方的说,“……他做梦!” 众人又笑了。 许翠道,“要我说,其实你俩也有感情基础,而且他对菁菁也还算得上可以……复婚嘛,也不是不行,但必须得等他爹妈百年之后!” 宋丽娟和许翠都是徐耀华的前妻,虽然知道她俩关系好,但关系好到这地步……徐的第一任妻子居然劝第二任妻子与徐复婚??? 宋丽娟道,“以后再说吧,等我当了亿万富翁再说!现在我的窈佳人会所只才开到第五家分店,想当亿万富翁……够呛哟!” 言外之意,就是婚姻大事想都别想。 傅楚窈想了想,说道,“你的窈佳人会所只做美容按摩也太亏了,应该要开发自己的护肤品和彩妆品牌……从现在开始好好经营,等以后菁菁长大了,能从你手里如此接过去经营的时候……那就是十几二十几年的老牌子啦!” 许翠立刻用胳膊肘儿拐了拐宋丽娟,“快答应!老财主给你送钱来了,连着把中药护肤品的方子也给了你……还不快谢谢了!” 宋丽娟打量着傅楚窈的面色,说道,“那,你得入股……我对这个可是一点儿也不懂的。” 傅楚窈笑道,“成啊,反正我也刚回来,手上无事,就花几个月的时候做一做……” 宋丽娟大喜! “要是真能成,我攒三十万嫁妆给阿翠儿!”她笑眯眯地说道。 许翠顿时羞红了脸,“呸!臭不要脸……自己想嫁还赖别人!这么着吧,我也出三十万,你嫁不嫁徐耀华?” 说着说着,两人像小姑娘一样你推我、我推你的,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 傅楚窈与秦慕雅、友子面面相觑。 “哟,这是怎么了?许翠儿要嫁人,连我也瞒着啊?”友子奇道。 ――众人当初一块儿流落荒岛,后来又一块儿回到京城……再加上后来傅楚窈又出了国,所以许翠与友子的关系也相当好,几人之间的走动是相当频繁的。 许翠涨红了脸,“友子姐姐,你别听她乱说!” 顿了一顿,许翠轻声说道,“……我有莎莎就够了。” 宋丽娟蔑视地看了她一眼,“莎莎又不只你一个妈!再说了,你就是嫁了,莎莎也是你的女儿啊!只不过,你看莎莎和菁菁这样好,又已经很习惯现在这个环境了,你就别带莎莎过去了。” 众人顺着宋丽娟的提点,朝孩子们看去。 何湘正在分点心给孩子们吃,菁菁和宝儿一边吃一边玩,莎莎就拿着张纸巾跟在两人身后,去捡她们掉在地上的点心屑儿。 菁菁回头看到了姐姐,连忙将姐姐拉起来,还把自己手里的点心塞进姐姐嘴里…… 宝儿则接过了莎莎手里的纸巾,蹲在地上把点心屑儿收拾好,三人又跑到何湘身边喝饮料去了。 不自觉的,众人面上便带上了笑容。 “哎,老实交代啊!那男的是哪的?”秦慕雅开口问道。 许翠红着脸说道,“别提了……我和他,还真不配!他比我小四岁呢!也就比阿窈大一岁!呃,他以前在我的培训学校当兼职老师……那时候他挺穷的,想读研又没钱,后来就去我那儿打工。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嘛……最近他被外交部聘为翻译官了……” 傅楚窈道,“这条件不是挺好的嘛!” 秦慕雅问道,“他家里几口人啊,家庭成分怎么样?他比你小四岁……那今年也三十多了吧?” 许翠的脸更是红艳艳的,低了头不肯说话了。 倒是宋丽娟说道,“那男的追求翠儿已经好多年了,生生的从二十几一直拖到三十几!人家还说,要是翠儿不嫁,他就等她一辈子!嗯,男的家里条件也一般,父母是农村的,但是特别知书达理,一共生了仨儿子,都教育得特别好!这男的排行最小,前面有俩哥哥……他大哥在医科大当医生,二哥是他们村的大学生村长……” 傅楚窈连忙问道,“在医科大当医生的那个叫什么?” 许翠羞答答地说了个名儿。 傅楚窈有印象。 “他为人挺好的,想必家庭教育不错……如果你只是考虑到年纪的差距的话,我真感觉你想多了。看看何湘姐吧……有机会让你珍惜的时候,你得抓紧了。”傅楚窈认真说道。 许翠犹豫了半天,说道,“那……我见一见他父母和家里人吧,要是他们不嫌我结过婚,还生了莎莎这样的孩子,那我就……考虑一下?”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许翠的脸更红了。 ------------ 番外六十时光如此爱恋你(十九) 傅楚窈已经回国休整了好长一段时间…… 处理好手边的事情以后,她呆在家里,和奶奶一起整理了一下家中的旧物。 奶奶年纪大了,也越来越爱唠叨了。 每一件旧物,在她眼里都是一个值得回忆的里程碑。 当傅楚窈陪着奶奶整理完旧物以后,祖孙俩又翻出了当初师公和广庆交给她的、属于她父亲傅云生的一些旧物。 以及,当初奶奶也收了一部分傅云生与喜儿的旧物。 其中最最珍贵的,就是……据说是当初傅楚窈的祖母裴杏贞亲手为傅云生缝制的一件小衣服了。 那是件样式简单的无袖小褂子。 在那个年代,大多数孩童都有这样的衣服。 傅楚窈抚摸着这件小小的衣裳。 因为年代久远,衣料显得有些泛黄、发硬。 衣裳的后襟上用丝线绣着几个排列形状不一的……暗色的星星? 这些星星点点,遍布整件衣裳的后背,但无论傅楚窈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些用丝线绣出的小点儿到底有什么关联。 ――按说,给小孩子做衣服,不应该绣点儿花儿草儿……啊,不,这是她祖母绣给她父亲的,所以应该绣点儿虫儿雀儿之类的? “奶奶,你看这儿……你说,这里是不是以前绣过什么图案,然后衣物太旧了就脱了线……才变成这样的啊?这原本绣着什么呢?”傅楚窈想不通,便拿着这件小小衣裳问奶奶。 姜珍旖拿过了老花眼镜,接过孙女儿递过来的小衣裳,反来覆去的看了看,摇头说道,“我看这个挺古怪的……先不说这小褂子上绣的是什么图案了,你想想,这种小褂子是贴身穿的吧?” 傅楚窈点点头。 姜珍旖又道,“你再想想,小孩子多嫩啊!在贴身的衣物上绣这些?小孩子穿在身上……睡觉的时候多不舒服啊!” 闻言,傅楚窈心里一动! 她连忙又接过了那件小褂子,细细的、里里外外地翻了一遍…… 不过,那几个用丝线绣的小点儿看似杂乱无章,傅楚窈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时,已经半退休的爷爷气呼呼地从小书房出来,气呼呼地将一份报纸扔在客厅里,然后气呼呼地出了门,去花园里气呼呼的给花儿浇水去了。 傅楚窈与奶奶面面相觑。 她走过去,捡起了那份报纸。 报纸上写着几个大黑字――日苯白鱼株式会社董事长藤田慎太郎携妻女访华,投资八亿建药厂…… 然后报纸上还配了张图,成熟俊美的慎太郎牵着个十一二岁的漂亮小姑娘,身后还站着个穿和服、刻意低下了头,以至于看不清长相的瘦削妇人。 不难看出,那个妇人正是姜念茹。 傅楚窈把报纸放到了一边。 奶奶扫了那报纸一眼,淡淡地说了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傅楚窈深以为然,便不予理会,继续和奶奶一块儿整理着她父母的旧物。 整理了一上午,傅楚窈陪着爷爷奶奶吃了午饭,便回房间休息了。 她躺在长条单人沙发上眯了个午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午看到了关于姜念茹的报导,午睡时,她竟然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儿!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夏天。 当时只有八九岁大的傅楚窈性子烈、胆子大。她不服气村里和她一般大的男娃娃们能下河摸鱼、打水玩儿,可奶奶却说男女有别所以她不能下水…… 一气之下,她拉着丑丫进了密林。 哼,当她没地儿玩水么? 密林深处有片缓坡地,那儿长着七棵巨大的古树,古树旁有一条小溪,那水更清、更冷冽,小鱼小虾也更多! 傅楚窈和丑丫手拉着手儿跑进了密林。 深山老林里荒无人烟,看起来十分害怕…… 但是,傅楚窈和丑丫都不怕! 她们跑到了七棵大树那儿,先是搬石垒出了几个引水口,然后又摘了些小鱼儿爱吃的果子泡在水里,接着,两人就除了外衣,去浅浅的小溪里打水仗、玩儿去了。 等到玩得差不多了,引水口那儿已经聚集了好多小鱼小虾,两人用各自带来的竹篓子装了,一人就能分到两三斤! 那清泠泠的水,银光鳞鳞的小鱼干儿,古老沧桑的巨树、蔚蓝的天和洁白的云…… 突然,有人摇醒了她。 “别睡太多了,不然晚上会失眠。” 武俊佑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楚窈睁开了眼睛。 呃,他下班回来了??? 那…… “几点了?”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他过来吻了吻她的脸,“五点多了。” ――下午五点多了? 天,她睡了那么久??? 傅楚窈连忙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毯子,说道,“……啊,奶奶怎么也不叫我呢?天哪我睡了快三小时!!!” 武俊佑开玩笑道,“这两天你都嗜睡,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怀上了?” 傅楚窈被他的话给吓了一跳! 她连忙用掐住了自己的脉门…… 武俊佑笑出了声音。 傅楚窈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怀什么孕啊!她这两天生理期呢! 她瞪了他一眼。 不过,被他这么一闹……她也完全清醒了。 “去洗把脸,然后咱们下楼吧!既然下午你睡得好……晚上就咱们多管一管孩子们,让爷爷奶奶松快一点儿。”武俊佑说道。 傅楚窈深以为然。 她跑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夫妻俩一块儿下了楼。 结果刚走到楼下,她就听到那三个混世魔王在客厅里大喊―― “快点吃晚饭啊,吃完晚饭我们玩寻宝游戏!这会儿再不许埋在树下了,上次宗宗埋的,结果挖出了一条四脚蛇!” “我藏哪儿会告诉你吗?哼反正就算我告诉你我藏哪儿了你也找不到!” “你!!!不用你告诉我你藏哪儿我都能找到!” 孩子们哇哇乱叫了起来。 傅楚窈扶着楼梯栏杆,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 番外六十一时光如此爱恋你(二十) “俊佑哥!我知道了!!!”傅楚窈失声惊呼。 武俊佑转头看向了她。 她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急急地说道,“衣服!衣服!!!早上我和奶奶收拾我爸爸的旧衣服……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当初祖母根本就将那二十吨黄金的藏宝图给绣在了我爸爸的衣服上!” 跟着,傅楚窈从楼梯上奔了下来,跑进了储物间。 武俊佑跟了过去,替她把那个装旧衣的箱子抱了出来,拿到了书房去。 姜珍旖和秦柏瑞也去了书房。 傅楚窈拿起了父亲傅云生的那件旧衣,递给奶奶,激动地说道,“奶奶你看!你看啊……我突然想起来,你看这几个用丝线绣的点儿,像不像是老家梁家村后山……密林里的那七棵大树???” 闻言,姜珍旖也捧着那件旧衣反来覆去的看。 傅楚窈替奶奶将那衣裳调了个个儿,说道,“奶奶,我们之所以一直都没有看出来……是因数方向不一样!我们一直都住在那儿,但是对我裴奶奶来说,她当初是跟着我傅家爷爷从南都迁过来的,所以她们应该是从苏省入、云省出,看,方向应该是这样……” 姜珍旖捧着那小褂子细细地看,抚着上边儿用丝线绣出来的几个点儿,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七个点儿就是七棵大树?那、那这儿应该得有棵三连抱(三棵共生大树)……哟,还真有!啊,这儿得有个岔路口了……呀!还真是……” 祖孙俩居住在梁家村,小时候傅楚窈没少往林子里跑,姜珍旖几乎每隔上三五天就要进山逮一次孙女儿……这一来二去的,祖孙俩倒成了对密林最最最熟悉的人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再回去看一次!”傅楚窈激动地说道。 武俊佑看了秦柏瑞一眼,说道,“军工那边新到了一批金属探测仪,带上那个去,应该能事半功倍。” 秦柏瑞点头,“我马上给小林打电话去……嗯,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趁现在天气好,赶紧办了……再拖俩月,一入冬就要下雪了,到时候大雪封山又得拖到明年!” 事实上…… 组织对那二十吨黄金已经不抱希望了。 所有的人都认为,那应该只是一个传说。 但秦柏瑞是军神,他的面子还得给。 于是,组织上还是派出了一支连队,携带着大量当下最最先进的仪器,再一次进了谷仓山。 傅楚窈也想跟着去,却被武俊佑阻止了。 他的意思是―― 家里孩子多,爷爷奶奶的身体明显不如从前了,能多顾一下家里就多顾一下……要是谷仓山那边没消息,她和他就不必过去了。 当然,要是谷仓山那边真的查出了什么消息,那他是肯定要带着她去的。 傅楚窈想想,觉得也对。 所以,她只能呆在京城,一边在医科大门诊上班接诊、闲暇时间开发一下宋丽娟美容会所的中药品牌护肤品,然后管管孩子们,陪陪爷爷奶奶…… 一个半月以后,谷仓山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确实测出了有大批量的金属存在! 而且根据仪器的数据分析…… 很有可能埋藏在附近的,就是――大批量的黄金!!! 这消息儿一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傅楚窈差点儿崩溃! 她把孩子们再一次托付给爷爷奶奶,然后跟着武俊佑迅速赶到了谷仓山。 此时在谷仓山里已经聚集了各方人马,皆是组织从各行业调来的顶尖人才:有地质勘探专家、建筑工程师、爆破专家、密码学专家等等等等。 有了这些专家,再加上最先进的金属探测仪…… 很快,第一批被掩埋的黄金就在七棵大树的附近被挖掘了出来! 随同第一批黄金的出土,傅楚窈得到了一封她祖父亲笔书写的密码信……武俊佑在第一时间将此密码信的内容传回京城,交与秦柏瑞,秦柏瑞又命专人去翻找几十年前的卷宗,终于翻出了当年傅星凌年代的密码组织方式…… 傅星凌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他将整一批黄金拆散,掩藏存放在不同的地方。而在每一个小型仓库里,他又用数学的方式,将每一批黄金的数量、以及黄金在库房当中的摆放方式给做出了一道密码题。 再结合他的亲笔密码信…… 只有破译了密码以后,才能获取下一个黄金掩埋的地方。 百十位专家在大雪封山的谷仓山过了一个年……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最后一批黄金被找到。 然后,众人就在最后一批黄金的掩埋处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傅星凌的遗骨! 傅楚窈崩溃大哭! 以及,众专家破译了傅星凌所有的亲笔密码信后,发现密码信中仍含密码,再逐一解之,内容竟是: ――我是赤党最忠诚的党员,深知人民的财产只能属于人民。我,誓死保卫人民、也保护人民的财产。当此黄金与信件大白于天下之时,或许我已不在人世。而我虽已身死,但我对于党和家国的热爱却永存于世。最后,恳请组织善待我的妻儿,傅星凌绝笔。 当二十万吨黄金一两也不少的被上交,当秦柏瑞亦将傅星凌的事迹上报…… 组织十分动容! 最后,委员会经过讨论,决定追认傅星凌为华国五星上将,记名英烈碑,一等烈士,并且为傅星凌于英魂园设立英雄衣冠冢。 接下来,傅楚窈与武俊佑为祖父拾骨,并将遗骨带回京城的青峰山,与祖母裴杏贞合葬。 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 番外六十二时光如此爱恋你(二十一) 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京城即将召开一个国际性的大型运动盛事。 为了应付大批的观众进京观看比赛项目,也为了缓解交通压力……当局决定号召京城本地人士出门做个短途旅游。 于是,各单位、学校开始了提前调休,而且各单位还给职工们发了福利金。 傅楚窈、武俊佑和爷爷奶奶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去一趟毒谷。 瞎子爷爷听说了,也要跟着去……于是就又捎上了胖子和友子一家。 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去了毒谷。 师公和广庆高兴坏了! 一早儿得了信,他就把屋子给收拾好了……当一众人抵达毒谷的时候,空荡荡的山谷里顿时响起了欢声笑语。 相对于秦柏瑞和姜珍旖明显的见老,师公和师叔祖看起来却还是十余年前的样子。 几位老人坐在一块儿闲聊,秦柏瑞直叹老了老了…… 和广庆笑道,“……喊你来我这里修仙哩,你又舍不得你的荣华富贵!你带着小姑娘(姜珍旖)来我这里住着不好?我短你吃喝啦?我这里……空气新鲜得很啦,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香甜得很哟!” 秦柏瑞很是心动,却又牵挂着家中,只得叹道,“家里娃儿多啊……阿窈和小武又还年轻,我们有点能力就想多帮他们一点……” 正好这时,傅楚窈送了一筐洗好的果子过来,听了爷爷的话,她连忙上前说道,“奶奶,要我说,不如你就和爷爷在这儿玩上一段时间?” “反正宗宗九月出国去米国当交换生,左左右右在京城寄宿,让宝儿转学到这边来,平时在学校寄宿,周末回毒谷来陪着你们好不好?” 秦柏瑞与姜珍旖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俩这是要上哪儿?”姜珍旖敏锐地捕捉到了孙女儿的言外之意…… ——孙女儿会做出如此安排,必定是又起了远游的心思! 果然,傅楚窈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俊佑哥的登山会组织爬珠峰,我应聘当随团医生呢!” 秦柏瑞一呆,“上珠峰?你……成吗?” “爷爷!”傅楚窈嗔怪道,“我怎么就不成了?哼,论体力我可不比俊佑哥差……上回我们去爬双马山的时候,还是我……” 远远的,她看到武俊佑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连忙转移了话题,“师公,这段时间山上出了菌子没有?我想去采菌子吃。” 和广庆道,“我们这里么……你想吃菌子什么时候都有!清早去最好,但是现在这个季节嘛,蛇多,要带点蛇搬家在身上才好。” 说话之间,武俊佑已经走了过来。 傅楚窈连忙说道,“俊佑哥,明天一早我们去山上采菌子好不好?”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秦柏瑞连忙开口问武俊佑,关于下半年孩子们的安排什么的…… 傅楚窈吐了吐舌头,走到一旁去了。 毒谷一面靠山、一面地势开阔,有片极大的草坪…… 这会儿男孩子们正快活的在草坪上打着滚儿,宝儿蹲在一旁认草药,还给友子的小儿子永年富编了个花环儿。 肥嘟嘟的永年富抓着宝儿姐姐给的花环儿,咯咯笑着直往嘴里塞……友子急忙阻止。 傅楚窈和友子、宝儿玩了一会儿,武俊佑提着个篮子过来找她了,“奶奶说晚饭想吃红菌子汤,让我现在就上山采去。” 傅楚窈眼睛一亮,立刻站起了身。 宝儿也叫道,“爸爸妈妈我也要去!” “有蛇。”武俊佑道。 宝儿并不怕蛇,她有至少二十种法子可以配出药方来驱蛇。 可是…… 看着爸爸的脸色,宝儿乖巧地说了声,“有蛇啊?那算了……下回等哥哥们有空再带我去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看起来有点不开心的样子……但是,她再会配方子驱蛇,也不如几个闹哄哄的哥哥。有他们在,没有蛇可以忍受他们的吵闹,肯定一早儿就跑得远远的了。 于是,傅楚窈便跟着武俊佑上了后山。 虽然这会儿都已经是晌午了,但在人迹罕至的山上,很轻易就采到了一筐子的各种菌子。有颜色特别艳丽的红椎菌、一大丛的鸡纵菌和蛋黄菌…… 两人在山间走了好一会儿,傅楚窈觉得有点儿累了,便道,“俊佑哥,咱们歇会儿再往回走吧?” 武俊佑道,“前头有个小溪。” 的确…… 傅楚窈已经听到了潺潺流水的声音。 他已经提脚朝前走去了。 她只得跟上。 也不知为什么…… 她总觉得他好像在生闷气? 为什么啊? 只可惜,他走在前头,她也看不到他的脸…… 算了等到了休息地以后,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武俊佑一直带着她走到了小溪旁。 时值正午,太阳明晃晃的当空照着,柔软的芳茵草地如同最上等的长羊毛毯一般…… 傅楚窈躺在了草地上,嗅着青草的清香,惬意无比。 她像孩子一样,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笑道,“俊佑哥,这里好舒服……” 武俊佑没吭声。 他把装满了菌菇的篮子放在了一边,然后朝她走了过去。 他躺在了她的身边。 傅楚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笑着朝一旁滚去,“不行不行!这是在外头……” “外头怎么了?不是嫌我上回在双马山的时候表现不好吗?”他冷冷地说道。 傅楚窈面上一红。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在这一路上都冷着一张脸在了,原来…… 想起上回在双马山上发生的事儿…… 傅楚窈掩面而笑。 武俊佑已经压了过来…… “二十年前,在谷仓山上的时候,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压在我身上……当时我就警告她了,别玩火!否则……后果很严重。” 说着,他低下头看着她姣美的容…… 他与她两世情缘,到如今,她还是他心底最熟悉的眼眉。 细细地看了她好了一会儿,他才低笑着问道,“想知道,要是那个小姑娘不听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傅楚窈红着脸儿、咬着唇儿说道,“……不想!” “由不得你了!”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将她所有的想说的、和不想说的话……尽数吞下。 傅楚窈咯咯笑了起来。 林间一派春光旖旎,弥漫着浓郁的松蜜香气。